上架感言 仓兔的书上架了~~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书友,也非常感谢狮子编的照顾~ 虽然《驯妻》前面部分有些不足,比如回门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七夜失踪去了哪儿,君临又是如何跟洛初宝有了牵绊。这些让大家看着有些云里雾里,因此弃文的书友一定不少。 不过,这些内容都会在接下来的故事里一一描绘清楚,也会有番外篇。喜欢的书友请继续支持我,对支持正版的书友鞠上一躬~万分感谢! 最后,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章 亲事 这一夜的天幕被皇宫的火烧得通红,全京城的人都能远远瞧见从宫里燃起的熏天大火,那火像是从地狱里吐出来的一样,咧开猩红的嘴,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 夜安宫里,混乱一片。太监宫女们四下乱窜,虽然有人镇静下来开始救火,但不管泼了多少水火势也依然没有减轻一星半点。 “徐公公,怎么办呐!皇上还在里面!”伺候女皇的宫女无助地看着火光,里面的路已经被火给堵死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出得来,而御林军也不知为何迟迟不来,平日里保护皇上的暗卫也不见了踪影。 这火,就仿佛是谁安排好了一般,在这一时刻巧妙地发生了。 想到这里,宫女心里一惊,也不知是被火的热气熏的,还是被这想法给震住了,背后出了一层汗,把衣衫都给浸湿了。 徐公公的眼里倒映出火光,他冷静地看着这团越发猛烈的火,只轻轻说了一句:“命运这东西,逃也逃不掉。” 夜安宫内,一道身影踩着火焰而来,他手里的剑稳稳刺入女皇的心脏,见她躲也不躲,他反倒有些慌了,握剑的手也没了力气。 “我把江山拱手给你,你却用来养了一帮无用的男妃!” 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滚烫的血从嘴角缓缓滑落:“我眷恋的本就不是这江山,而你,从未给过我回应......” 什么昏君,什么宠幸男妃,什么酒池肉林,她不过是在一次次的试探后心灰意冷罢了...... 她封了一批又一批的男妃,却连他们的脸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却未宠幸过任何人。她在看他的反应,在等他忍不住来表明心意,却只等来他的误解。 她同他相识这么久,他却从不了解她。她要的不是江山,而是他真真切切的一句表白。他连江山都给了她,却没给她唯一想要的...... *** 愿安四年,霜叶城。 声名狼藉的洛家千金要出嫁了,此消息一传出,整个霜叶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到底是哪个倒霉蛋上辈子做了太多缺德事儿才会娶了洛家千金啊?! 要知道,洛家世代经商,也算是霜叶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洛家老爷娶了四房夫人,这四位夫人是一胎接一胎地生,生了足足七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是女娃。 虽说这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夫人们产下男婴的确是值得令人欣喜的事,可是,洛老爷这做爹的也还是想有个女儿,毕竟和好友们喝酒谈天时,听见别人讲起自家千金时眉飞色舞的面容他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份喜悦,是他所没有感受过的。 终于,在他五十大寿的那一天,四夫人娇羞地伏在他耳边耳语道:“老爷,妾身有喜了。” 他惊了一下,问:“几个月了?” 四夫人道:“已经快四个月了,大夫说……” 看来家里又要添个男丁了,他看了看围坐在桌边的七个儿子,眉目里都刻着他的样子,仿佛在看从三岁到三十二岁的自己。 “老爷,你有没有在听啊?”四夫人见他握着酒杯发愣,有些埋怨地晃了晃他的胳膊。 “在听。”他朝四夫人那边侧了侧脸,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四夫人这才重展笑颜,说出那句让他喷酒的话来:“大夫把脉说,是个女娃。” “噗——” 酒直接喷到坐在他左手边第二位的二夫人脸上,向来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她竟忘了去擦,也跟着众人一同惊呼起来:“真的?!” 在这样的家族里出生的女子,她的生活可想而知。 虽说寻常女子不必琴棋诗画样样精通,但至少女红要会做,女诫要背得滚瓜烂熟。可是因为洛初宝是洛家盼了多年的唯一的千金,任何事只要她说不,便可以不做,只要她说要,那便一定给她双手奉上。 而她要嫁的人,则是在官场失利后落魄了的独孤家的独子——独孤凛。 女儿要出嫁,洛老爷是千万个不愿意,离出嫁的日子虽还有足足两个月,他便开始日日以泪洗面,仿佛送出去的不是洛家响当当的女恶霸,而是祖传千年的宝玉。 洛初宝住的院落气派十足,比起她那七个哥哥,她住的地方可谓是当之无愧的豪宅!洛老爷为了博她一笑,还命人在院里挖了一汪人造温泉。霜葉城因为地理条件的限制,城内并无一处温泉,而打造这一汪温泉可谓是花了重金。 洛初宝泡在温泉池里,一边享受着丫鬟的按摩,一边品着花蜜,雾气腾腾中,模糊地勾勒出一张女子的脸——眼珠黑白分明,娥眉淡淡。只是眉眼间从未因世俗之事烦忧过的纯真之气让她看起来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女,反而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独孤家派过来的婆子已经在门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一壶茶都快喝光了也不见洛家千金的身影,她有些急道:“洛小姐什么时候出来啊?” 七夜抱着胳膊斜靠在白玉柱子上,后背传来丝丝冰凉,亦如他的声音透着莫名的疏离:“现在应该裹着毯子光脚走出来了吧。” 一旁的千黛听了,脑中浮现出小姐慵懒惬意的表情,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婆子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心里有些发沉。虽说洛家千金的传言她也听了不少,可那毕竟是传言,夸大渲染多过于现实。所以她也并未觉得洛家千金有多么不可理喻。 只是,当洛初宝就裹着个齐胸的毯子,光脚披着未干的头发从里面蹦出来的时候,婆子心里顿时泪如雨下:少爷,您的命好苦啊! 七夜习惯性地拿了外衣披在她身上,又接过千黛递来的干毛巾替她擦头发,依旧用透着些无奈的声音说:“别光着脚湿着头发到处跑,会着凉。” 洛初宝半眯着一双惺忪的眼,似乎是被温泉的热气熏得有些困了,唇瓣因为喝了花蜜而沾染上淡粉色的光泽,宛若徐徐绽放的桃花,美得醉人眼。 七夜一不小心便晃了神,洛初宝的声音也仿佛在天边,含糊不清:“独孤家的婆子呢?在哪儿?” 再次受到打击的婆子咳了两声,七夜才似乎惊觉自己的失态,又替洛初宝拢了拢肩上的头发,这才退到一边去。 心里不断翻着白眼,婆子小步快走着奔来行礼:“见过洛小姐。” 洛初宝扫了婆子一眼,看派来的下人便知独孤家落魄到了什么地步。听说这婆子还是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一身洗旧了的锦衣就仿佛独孤家的衰败,渐次褪色。 真不知道爹爹为何选了这样一户人家给她,只听说独孤凛曾艳惊皇室,不仅容貌俊逸,才华也足以让大学士拍手陈赞。而且,还未娶妻。 想必爹爹是不想她受委屈,才挑了独孤家吧。洛初宝心里叹口气,爹娘苦口婆心地劝她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一边舍不得她出嫁一边又被教条礼仪所束缚硬着头皮给她找了人家。她还真是难以理解。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躺上贵妃椅,伺候她的丫鬟们已经备好了糕点,搁置在她触手可及的矮桌上。 “说吧,什么事非要来找我?有什么需要直接交代下人们便好。”她塞了一块白玉糕,声音含糊不清,却依然能够听清她语气中的不耐烦。 婆子为难地看了看七夜,这闺房中还有个年轻男子,看样子他和洛千金关系不一般,也不知道这洛家千金平日里这方面的作风是不是很…… 想到这里,她心上又是一把刀捅来,可怜她家的少爷啊! “回小姐的话,这成亲前有些事需要我这个老婆子来教教您。” “哦?”洛初宝垮下脸来,看了一眼七夜,有转回眼来吩咐道,“有什么要教的教他便是。” “这,这。”婆子傻眼了,心里急得直跳,“洛小姐,有些事,是需要亲自教您的。” “笑话!我洛初宝想学便学,不想学便不学,何事需要轮到你来教。千黛,送客!” 这话倒是逼急了婆子,她咬咬牙跺跺脚,也不管这布满皱纹的老脸皮了,直道:“老奴教您的是房中术!是伺候您未来夫婿用的!” 房内的丫鬟们立刻个个红了脸,赶紧用袖子遮了半张脸,七夜也不自在地别了别脸。 婆子见洛初宝愣住,以为自己总算是震慑住了她,正洋洋得意着,却没想洛初宝只是沉默了半晌,便又让她败下阵来:“那你让独孤凛学了便是,顺便转告他,新婚当夜,由他伺候我,而非我伺候他。” “噗——”婆子憋到极限的血终究还是喷了出来。 第2章 心思 独孤家虽然家道中落,可毕竟世代为官,也算是体面的大户人家,而婆子跟在夫人跟前伺候多年自然也是见了不少大场面,哪儿受得了别人对独孤家的这般侮辱,回了独孤家立刻奔夫人处哭诉去了—— “夫人!这洛家千金是万万娶不得的啊!娶进门,这苦的可是少爷呐!”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在洛家所经历的一切都一一道来。 独孤夫人听了也是心里一沉,原本就憔悴的面容刹那间又多了一抹惨白,她侧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坐在身边喝茶的儿子,眸中渐渐染上忧愁。 当事人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反到安慰起母亲来:“娘,十六岁本就只是个未长大的丫头,又被洛家上下宠坏了,等过了门,娘教导几句自然就懂事了。” 他独孤凛可不认为一个丫头能嚣张到什么地步。 见他这般样子,独孤夫人心里越发酸楚,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做了娘,哪儿还是什么没长大的丫头啊!凛儿这孩子懂事得太早,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独自承担。她这个做娘的知道,他不过是为了宽她的心。 抓住他的手,独孤夫人已是泣不成声:“都怪你爹自作主张,可是苦了你了......” 独孤凛心里一触,眉心浮出一抹褶皱:“娘,爹心里的苦楚可比我们都多得多。”不自然地抽回手,他起身行了礼:“娘,若是没什么事,儿子先告退了。” 独孤夫人寻思着他方才的话,美目里又蒙上一层雾气,望着他玄青色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她又怎会不知,明明独孤老爷曾在天子脚下任命四品官员,而身为世子的独孤凛自小含着金汤勺出身,那时在京城是数不尽的名门贵女的心仪男子,如梦一般风光的日子却随着三年前独孤老爷被革去官职贬于此地后永远如泡影般消散。 三年了...... 这三年她每每半夜从梦中惊醒,总还以为自己睡在京城富丽堂皇的独孤大宅里。而独孤凛,自那之后虽然未曾有过一句埋怨,却能从他隐忍的眉宇间瞧出他心里的苦楚。 风华一时,回归岑寂。 婆子见夫人神色黯然,知道自己嘴笨不小心惹了夫人伤心。细想后悔恨至极,她一个下人能改变什么呢?连夫人都没能阻止的亲事,她把洛家千金的荒唐处一一告诉给夫人,除了平添夫人的忧愁外没有任何作用。 想到此处,婆子赶紧跪下来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脆脆的响声惊得独孤夫人赶紧捉住她的手,惊道:“陈婆子,你这是做什么!” 婆子立刻老泪纵横:“夫人,是老奴嘴笨,惹您难过了。” 独孤夫人叹口气,望着不远处黄绿色的枫树,她的心也随着秋季的来临慢慢枯黄:“洛家千金的传闻我听得也不算少,听你这口气,似乎她也未曾行过男女之事,倒也不算最差的。凛儿娶她的确是委屈了,不过这几年熬一熬,等到独孤家复兴之时,找个理由给她一纸休书便是了。” 婆子抹了抹脸,应道:“夫人英明,老奴这木鱼脑袋就是想不到这些法子。” 独孤夫人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女,宫里的风风雨雨也见过,只是不巧此番轮到了她的头上,倒也不是说她就此失了一个四品官员正妻的聪慧,毕竟当年为了嫁给独孤老爷她也是狠心做过那种事的人。 回忆在脑中渐渐清晰起来,独孤夫人有些烦躁地甩甩袖子起了身,是时候再写书信催催京城的人了,她可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霜叶城里。 ** 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独孤家的人愁,洛家的人也愁。一个是不愿娶个恶霸小姐进门,一个是不愿把掌上明珠嫁出去。只有快要当新娘子的人依旧每天玩得不亦乐乎,似乎成亲对她来说只是换个地方继续享乐而已。 “小姐,长辈们都说要过门的新娘子大婚前是不可以出门的。”千黛还是觉得不妥,走几步便停下来劝,“咱们还是回去吧。” 洛初宝却觉得她有些扫兴:“这种无聊的规矩你也听!”听说今天梨园来了个新人,她得去瞧瞧新鲜,千黛在这里犹犹豫豫的反倒碍手碍脚的,她便反过去劝道,“你要是不想去看就回去吧,我跟七夜一起去就行了。” 千黛也听说今日来的伶人貌比潘安,她跟着小姐阅男无数,小姐要去看的定是美男子,所以她心里也痒痒的,眼下小姐要她回去,自然是不愿意的。于是赶紧闭了嘴,乖乖跟在洛初宝身后朝梨园大门走去。 班主在门口迎客,远远见洛初宝走来,赶紧迎上去,三十多岁的脸上涂脂抹粉得看不清原本的五官,这一笑就更扭曲了:“洛小姐,贵客贵客,您的上座已经安排好了,我亲自领您去。” 洛初宝不动声色地躲过班主伸来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七夜紧随其后,优美的下颚微微抬起,轻轻地哼了一声。他看不起伶人,班主是知道的,但他又是洛小姐身边的人,自然没法得罪,索性不理他,调整了一下快要垮下来的脸,又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洛小姐是来看新来的君临吧?您放心,等他表演完了,立刻让他来陪您。” 要知道今天来看君临的人数不甚数,点名要他的自然也不乏达官贵客,他这个做班主的自然得左右逢迎,毕竟君临只有一个,怎一个个陪得过来呢?好听的话暂且说着,最后陪谁还得看君临的意思。 话说这君临他也是惹不起,几天前半夜突然到他床前拿剑架在他脖子上说要来当伶人,还要把他隆重推出!他见过半夜谋财害命的,可没见过要来梨园当头牌伶人的啊! 好在君临颜值高,抚琴技术也是一流,他便也没有多想什么,按照君临的意思将他宣传了出去。只希望他别给自己惹什么岔子。 上座在二楼的正中央,正好对着楼下的戏台,檀香炉飘来阵阵香气,桃木椅上置着金线绣的软垫,屏风上绘着花鸟图,颇为雅致。 千黛伺候着她坐下,班主领了些打赏便笑嘻嘻地退下了。 七夜默默给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看完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又惹四夫人哭。” “是她自己要哭的,我又没惹。”洛初宝埋头喝茶,嘴里嘟囔着。 第3章 君临 话说四夫人生了她之后可谓是有喜有忧,喜的是地位一下子就蹿了上去,老爷对她更加疼爱,日子过得风光体面。忧的是洛初宝被宠太坏,已经管不住了。成日跟着她七哥混,差点没成了地痞小流氓。还好趁早把老七送去青灵山上拜师学武,不然她还能有一丁点女孩样子吗? 可即使是这样,洛初宝十岁时霜叶城二霸的名声却还延续至今。你问一霸是谁?自然是她七哥了!十三岁带着洛初宝横扫整个赌场,不让他们进门的赌场老板被二人打得跪在地上叫祖宗,至此之后洛初宝就再难跟窈窕淑女一类词挂上钩了。 七夜就是在那一年进了洛家的门,虽跟洛初宝同岁,却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个子还要矮上好几分,整个人瘦不拉几,看着都觉得硌肉。 他被领到正厅的时候洛初宝正摇晃着双腿不耐烦地被喂着饭,见他来了,便蹭下桌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宣布道:“你以后就是我洛初宝的跟班儿了。” 这一跟,便是六年。 七夜侧脸打量身旁已出落成十六岁少女的洛初宝,发髻上点缀着铃兰状的白玉响铃簪,风过时隐约可闻空灵的脆响。 六年了,她也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而他却变了太多。不仅仅是突然拔节生长的身形,面容也很快脱去了稚气,少年的目光如星辰般闪耀。仿佛破竹一般,六年如一瞬间将他蜕变得英气逼人。 “你若是稍微听话些,四夫人就不会哭了。”对于七夜来说,四夫人是他的恩人,将他收留,待他如亲生骨肉,自然也就关心得多一些。 洛初宝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扫兴。如果让她听娘的话天天闷在家里弹琴作画,她的人生还有什么乐子? 一时间沉默在二人间蔓延开来...... 僵化的氛围被楼下的喧闹声给打破,陆陆续续入场的人已经挤满了整个看台,众人翘首,就盼着这位叫君临的新人出场,一睹风采。 洛初宝右手撑着下巴,也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戏台,她倒要看看这个君临究竟是不是如传言中那么出神入化的俊美。 忽而,丝丝抚琴的声音传来,帷幕拉开,一道冰蓝色身影映入眼帘。 台上的男子微微低着头,墨发垂下,勾勒出他极为优雅的轮廓。虽然棱角分明,却又充斥着几分柔和,整个人看起来似是初春日里温吞的阳光,温暖得并不明显,却舒服得恰到好处。 她虽不懂琴,却也被他的琴声奏出了些许安然,这种惬意的感觉就好比午后枕在娘亲膝上酣然入眠。 抚琴的男子忽然抬起头来,碧绿色的眸子和她对上,那是怎样一双迷人的眼,四周的喧哗仿佛瞬间停滞了,洛初宝忽然怔住,这个人,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尤其是对上他的眼眸的时候...... 二人足足对视了有半支曲子之久,看客们都狐疑地寻找着君临的视线。 曲调一转,变得如同夏季滂沱的大雨,滴滴砸在地面,激烈而喧嚣。 台下的人也不知是被君临的琴声所吸引还是被他俊美的面容所吸引,安静得好似空无一人。直到一曲奏毕,台上的人走回幕后众人才仿佛梦醒般鼓起掌来— “好!好曲子!” “班主!请君临公子陪酒可好?” “怎么这就下台了呢?人呢?还没看够呢!” 台下的人纷纷开始骚动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喊价:“我出三百两!” “我出五百两!” “六百两!” …… “一千两!” 价喊得那么高班主却只能心虚地擦汗,毕竟君临根本就没跟他签过卖身契,他也不能自作主张把他卖给谁。说到底,他压根儿就不明白君临的用意,明明有武功,又是自由身,干嘛非要来梨园登台走上一曲? “各位看官,稍安勿躁,接下来由秀秀给大家唱上一曲。至于君临公子,我且先去问问他的意思。”班主安抚着众人,也顾不得台下人起此彼伏的抱怨声,赶紧奔去幕后找君临了。 幕后的伶人们化着妆,各自忙活着。班主四下看了看,总算是在角落里找到了正安然喝茶的君临,急道:“您倒是给个话呀,您没听见外面的人都要把整个梨园给掀翻了吗?” 君临恍若未闻,手中瓷杯轻轻放下,轻响声却吓得班主哆嗦了一下。这倒逗笑了君临:“你就这么怕我?” 班主压低了声音,小声答:“这不废话嘛,半夜三更拿把剑站我床头,一个不小心惹了大爷您,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能不怕?” “你倒是老实。”君临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稳当当地放在班主的手心里。 班主惊得瞪大了眼,用牙咬了咬银子确定是真货,立马喜笑颜开地把银子收好,毕恭毕敬:“爷,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小的立马去办!” 君临漫不经心地问:“二楼正中央坐着的可是洛家千金?” “是是是,正是洛小姐。她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所以最好的上座留给了她。”班主照实回答。 “嗯,常客。”君临颔首,和他调查好的一样,倒是个经常光顾梨园的废柴小姐。 班主乖乖地候在原地,等着他指示。 “你备好雅间,引我去见洛家千金。”君临站起身,稍微理了理衣衫,眸子里划开一道痕迹,宛若一池春水被戏水的鸳鸯划开一道波澜一般,很快隐退不见。 班主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乖乖照做,安排了最好的雅间,备上最好的酒菜,引了君临到她雅间门前。 轻叩房门,道:“洛小姐,君临到了。” “进来吧。”房内的人淡淡一声,并不是洛初宝的声音,而是七夜。 班主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躬身将君临引了进去。 “你就下去吧。”君临进了门淡言吩咐。 班主战战兢兢地退出去关好门,这才重重舒了口气,这雅间里的两位主可都是惹不起的人。 第4章 邀请 雅间装潢精致,并无艳俗之气,屏风处高山流水的画卷显出大气的品味,步入雅间内侧,四角八仙桌置在窗边,窗头悬挂着锦鲤图案的风铃,空灵轻响让人身心舒畅。 洛初宝就坐在那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食指有节拍地轻点桌面,见君临来了,这才收回手,目光移向了他。 君临唇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身上丝毫没有普通伶人的卑微与防备,反倒像是他占了主导地位。 微微掀起衣角,也不等洛初宝招呼,自己便入座。似是想起什么,扫视了一旁的千黛和七夜一眼,漫不经心道:“君临想和姑娘单独聊聊,可以让下人们退下吗?” 这话惹怒了七夜,虽说他是洛初宝的贴身护卫,但也是他自己要求的,洛家人将他当养子来抚养,如今倒被外人称作是下人,心里自然不快,眼神中都渗出几分寒意来。 可洛初宝偏偏还不争气,愣是听从了美男的话,将二人打发了出去。 七夜狠狠瞪了她一眼,重重摔门出去了。倒是千黛冲洛初宝吐了吐舌头,跟在七夜身后安安静静地关好了门。 君临虽然不看二人,却一切都观察到了心里,抬手品了一口茶,似是讥讽:“你家的下人,脾气还挺大。” 洛初宝也懒得跟他解释七夜的身世,无视他的话,直奔主题:“你可愿意到我府上小住几日?” 难得的美男,她可不愿放过。之前虽然也邀过一些美男去府里住,但和眼前的人一比,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档次。 君临被她的直接给惊得微微愣住,不过毕竟是他,很快便隐藏了心绪,笑着反问道:“听闻洛小姐大婚在即,我住进去怕是不妥。万一招了夫家人嫌弃,君临岂不成了罪人。” 洛初宝被戳到痛处,她才不想成亲呢,独孤家只有她家的四分之一不到,她嫁过去还真是苦了从小娇惯长大的她。 “怕什么怕,若是能因此退了这门亲事就再好不过了。我不仅要邀你去我府上住,还要把你带着去独孤家!” 君临心底一触,连带着手指都微微颤抖,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佯装轻松地扯出一抹笑容来:“承蒙小姐厚爱,君临感激不尽。只是洛家上下和独孤家上下,怕是......” 他拖长了尾音,透着丝丝犹豫和畏惧。 “你别怕,洛家上下没人敢为难你,至于独孤家,若是谁为难你我便一纸休书休了独孤凛。你看,这样可好?”洛初宝倒是天不怕地,说出来的话也是惊得君临忍俊不禁。 他这二十年来第一次遇见这样奇怪的女子,虽然她的传言也听了不少,但真正接触下来反倒是觉得她的另类更像是一种无知。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君临收拾好衣物,明日登门拜访可好?” 洛初宝摆摆手:“不必了,明早我派人来接你,虽然这里离我家不远,但你是我邀请的客人,自然得以礼相待。” 君临颔首,据说被洛初宝邀请去的美男不计其数,听说都是贴身伺候,便有了请伶人去伺候洛初宝床弟之事的流言,可眼前的女子稚气未脱,眉间也并无妖艳之气,他实在是很难将她和荒唐淫妇联想起来。 不过既然她邀请了他,那他们便各取所需。这种头脑简单的女子,利用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又聊了一会儿,窗外天色渐沉,洛初宝抬眼看了看天边的红霞,起身告辞。 “我送小姐到门口。”君临也离座,引她到门前,准备送她出去。 却被洛初宝拒绝了,她摁住他开门的手,笑着说:“不必了,就送到此处。你若是出去,只怕我们会被围个水泄不通。” “小姐倒是心细。”他越发觉得和这个声名狼藉的洛家千金在一起会十分有趣。 目送她离开后,君临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碧绿色的眸子里也看不见丝毫的暖意。 他折身回了自己的厢房,一路上听见大堂里喧闹不止的声音,似乎都嚷着要见他。他站在红木柱子后面俯视着楼下一群男男女女,鼻息哼出一声冷笑。 虽说是梨园,伶人们的本意可不是为了唱戏,姿色尚可的大多会被官员和有钱人家买走,成为玩物。而相貌丑陋的,便只能伺候梨园里的小主们,偶尔分配到不起眼的角色上台唱上一句。 不想再看楼下的丑陋嘴脸,也不想听雅间里传来的暧昧嬉笑,他快步朝后院走去。 踱步到了他的厢房,从柜子里拿出收拾好的包袱,他小心翼翼地掏出藏在最深处的翡翠镯子。 那镯子通体透亮,无丝毫瑕疵,周边点缀着凤尾状的金雕,一看便知价格不菲。他紧紧攥着它,目光里燃起一把火来—— 娘,你且好好看着...... ** 出了梨园天已经呈现出墨蓝色,热闹的街市也点上了明黄的灯。秋季的夜开始变得有些冷了。 七夜给洛初宝披上薄绒的披肩,怕她着凉。 “马车已经候了许久了,再不回去夫人又要着急了。” 洛初宝瞥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有些烦躁地紧了紧披肩:“往常玩通宵都没人管,怎么最近管得越发紧了?” 千黛叹口气说:“还不是因为小姐大婚在即,怕小姐您玩得太过火,忘了自己即将为人妻的事。” 虽然早明白是这原因,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又平添了几分怒意,她气道:“什么狗屁亲事,我这就去独孤家退了它!” 说着便朝前冲,千黛赶紧去追,七夜倒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冲到拐角处才瞧见前面有人走来,可洛初宝冲得太猛一时间也停不下来,愣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别人身上。 ——“唔......”好痛! 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要被压扁了,皱着一张脸来呵道:“你这人怎么不声不响地就窜出来了?” 独孤凛倒是觉得好笑,自己好端端走着,她突然冲上来撞了自己,不道歉不说反而来怪罪自己。 独孤凛的随从赶紧过来紧张地问:“少爷,您没受伤吧?” 他摆摆手:“无碍。” 此时千黛也赶了过来,见自己小姐捂着鼻子一脸痛苦的样子,立刻护住心切地冲身后喊道:“七夜,快过来!小姐被欺负了!” 独孤凛的表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第5章 偶遇 原本还在后面慢悠悠走着的七夜,听闻千黛的喊声立刻收敛了闲散的态度,快步朝前跑去。 独孤凛那边的人都惊呆了,明明少爷才是被撞的人,为何反而成了欺负别人的罪人? “这位姑娘,我想你是有所误会,是您家的小姐突然跑过来撞了我们家少爷,我们根本没欺负她呀!”独孤凛的随从站出来说话了,赶来的七夜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快步走到洛初宝跟前,她正捂着鼻子皱眉。 “下巴抬起来我看看。”七夜抚开她手,红红的鼻尖露出来,一双眼因为蒙着一层泪光而显得楚楚可怜。 没有什么大问题,七夜便松一口气:“没流血,鼻子也没歪。” 洛初宝眨了眨眼睛,忿忿道:“都是独孤家的错!只要一提到独孤家就倒霉!我现在全身上下都霉透了,如果不赶快跟独孤家划清界限的话只怕我会倒血霉的!” 听见自家被骂,独孤凛的随从想要出声辩驳,却被独孤凛给拦住了。 他挑眉,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淡淡开口,问道:“姑娘倒霉与独孤家有何干系?”他不记得自己认识她,她又为何着急要与独孤家划清界限? 洛初宝瘪瘪嘴,有些委屈,想她堂堂洛家千金,前十六年都过着逍遥无比的日子,结果这婚事一到,她的好日子就到了头,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非要把她给嫁出去。 “怎么没关系,就是因为要跟独孤家那个什么少爷成亲了,爹娘才会管我管这么严,害我这么早就得回家,不回家也不会撞到你这堵铁墙,我的鼻子也不会这么痛!总而言之,都是这门亲事惹的祸!”她一股脑地发泄着,却没见对方眸色渐深。 原来她就是洛初宝,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在京城阅人无数的他没少见过貌若天仙的女子,眼前的少女稚气未脱,眉眼间透着一股灵气,虽称不上绝世容颜,却也清丽脱俗。 只是这性子,完全就是个任性的小孩子。 之前一直听闻洛家千金荒唐至极,无法无天,是霜叶城有名的恶霸,邀请过不少的美男去她家中贴身伺候。原以为是个妖艳的女子,却没想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你爹娘管你本就是怕耽搁了这门亲事,若是你鲁莽地去退了亲,惊动了双亲,只怕到时候会管得更严。要知道,若是铁了心要嫁你出去,你退了一门亲,便又成千上万门亲给你找来,到时候只怕你的日子更加不清净。”他替她理性分析,说得头头是道,倒是摸顺了她的毛,洛初宝一腔的怒气也消停了下来。 “你倒是有远见,你撞到我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七夜,千黛,我们走吧。” 千黛见小姐不去独孤府上闹事也松了口气,要知道若是小姐真这么做了,她可是要被老爷夫人罚的。感激地看了独孤凛一眼,赶紧扶着自家小姐朝马车走去。 三人渐行渐远,独孤凛的随从才终于敢出声询问:“少爷,刚才那位,可是您的未婚妻?” 独孤凛没有回答,依旧望着巷口处那抹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眸光明明灭灭,他不知道娶了这样一个女子进门,究竟会闹出些什么好笑的事来。 如今满城的人都笑他即将要去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子,心高气傲如他,自然是有些厌恶她的,不想去打听她的相貌她的喜好,也不关心她的种种。他只愿和她做陌路夫妻,不相往来。 他的心,还徘徊在京城。 ——“凛哥哥,等茉儿长大了,做你的新娘可好?” 如同樱花瓣一样的面容荡漾出艳阳般灿烂的笑容,少女站在钟楼之上,满心期待地问他。 少年逆光而立,光影勾勒出他雕像般的轮廓,却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声音徐徐,道:“好。” 那一年,她豆蔻,他年方二八。 只是没想,就是那一年,家中变故,一夜之间独孤一家被赶出京城,马蹄声声掩盖了宫墙内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也将少年的心雪藏。 “少爷,夜凉了。”随从替他披上灯芯绒面料的披风,独孤凛这才如梦初醒般从回忆中拉回思绪。 脸上片刻的温柔消失不见,他不带丝毫感情地声音响起:“走吧。” ** 第二日清晨洛家的马车便将君临大摇大摆地接回了府。这消息一瞬间便在霜叶城里传开——大婚在即的洛家千金宠幸新晋伶人! “嘿,那独孤家少爷的头发可都被烧绿了。”街边的看客们嬉笑着讨论着。 “可不是,之前那个谁好像被玩腻了领了一笔钱开了个琴坊,日子过得可好了,听说最近还娶了个娘子呢。” “怎么,你羡慕了?” “嘿,你胡说什么呢!” …… 出门办事的独孤凛一路上听了不少这样的议论,也接受了无数道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却越来越铁青。 他这边气得火冒三丈,洛初宝那边倒是玩得不亦乐乎。君临的厢房被安排在她的院落,方便随时召他过来。 四夫人又是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个如意郎君,若是夫家人一气之下退了这门亲事她可又得忙活着去给她找合适的人家了。 要知道这霜叶城里和她年龄差距不大,尚未娶亲又容貌俊美的就只有独孤凛一人了啊! 七夜听闻四夫人气得叫了大夫来,也顾不上陪洛初宝胡闹,径直朝四夫人的院落赶去。 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儿和婆子们劝四夫人的声音:“夫人呐,小姐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您就别太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四夫人虚弱的声音传出来,鼻子有些翁,似乎刚刚哭过:“我教女无方,愧对老爷啊。” 婆子们赶紧宽她的心:“咳!这最宠小姐的就是老爷,小姐这些个作风脾气还不是老爷给宠出来的,夫人您又何必自责。” “掌嘴!怎轮得到你们这群下人嚼老爷的舌根子!”四夫人听了那话可就不高兴了,一群婆子自知说错了话,扇了几个嘴巴也就悻悻地不吱声了。 第6章 托付 七夜便在这时进了屋:“给四夫人请安。” 婆子们瞧见了他,纷纷退后,让出一条道来。七夜虽说是捡来的,不过却被视为洛家少爷,又是跟着小姐一块儿长大,在洛家也算是个主子,下人们自然敬他三分。 “是七夜啊,快过来坐。”四夫人见他来了,脸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几分,打发下人们退下,反正跟她们商量也商量不出任何结果,“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七夜少爷单独聊聊。” “是。”下人们行了礼退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药碗里冒出来的热气在空气里升华的声音。 七夜见那碗药一口没动,伸手端过碗,用瓷白勺子兑了兑,走到四夫人跟前:“大夫开的药,夫人还是得好好喝。” 四夫人接过碗,感叹道:“若是初宝能有你这么懂事,我这个做娘的也就安心了。”明明是一块儿长大的,性格确实天差地别。七夜在很小的时候便懂事了,可洛初宝却仿佛没开窍似的,到了现在也还跟个几岁的孩子似的胡闹。 七夜看着她把药喝完,伺候她漱了口,又从桌上的瓷罐里拿出蜜饯来给她。动作贴心到位,一气呵成。 四夫人又是一声感叹:“你啊,就是心细。”想必是常年伺候在洛初宝身边才养成的习惯,那下意识的动作每个几年是演不出来的。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辛苦你了。” “替夫人分忧,不苦。”七夜犹记得当年脏兮兮的自己被四夫人领着去洗澡,她那么一位美若神仙的贵妇人,竟笑眯眯温柔地给他擦洗身上的污渍,这是常年被人欺负的他所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事。 而洛初宝,虽然都说她蛮横不讲理,但对他却没有推心置腹坦诚相待。这也是他忠心于洛家的原因。 “你啊,就是太懂事,难免活得太累。有时候也不要太依着初宝,我知道你照顾她不容易,我这个做娘的都被她气得够呛,该教训她的时候还是适当教训教训她。”四夫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满眼里都是对洛初宝的疼爱,她哪里会舍得洛初宝被训。 这种话七夜听听便是,当不得真。 沉默了一会儿,四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微微用力地抓住他的手,似是有些紧张:“七夜,这次初宝嫁去独孤家,这日子可就不比在洛家自由。虽说独孤家现在家道中落,但毕竟独孤夫人是太后的亲侄女儿,而且独孤老爷并未犯上什么大事儿,回京城重振家业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担心初宝做事太不懂规矩,嫁过去会被人欺负。你,可要帮忙看着她点儿。这也是我这个做娘的一点小小恳求。” 七夜听她这么一说,也正襟危坐,神色严肃地回答她:“夫人放心,七夜的命是洛家的,我一定护小姐周全。” 他目光灼灼,满眼都写着认真,四夫人起身走到床边,从暗格里取出绸面锦盒,又折返回来。 锦盒是贵气的紫金色,里面躺着一块雕琢精致的凝白玉佩。 她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抵到他手上:“原本是打算过几日给你的,不过既然你今日来了,我就顺便把这件事给交代了。” “夫人,这是何意?”七夜低眉看向锦盒,那玉佩通体晶莹,怕是难以在普通的街市里买到。 四夫人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这玉佩是救命用的,初宝那孩子没心眼儿,交给她我不放心。你替她收着,若是日后遇到了什么危险,就带着她去京城找白刃门的门主,他看到玉佩自会保你们周全。” “夫人,这么重要的玉佩,七夜收着怕是不妥。”他也没有信心能够将这救命的玉佩好好保管。 “你且收着,我又不能跟着初宝进独孤家,她遇到什么人,遭遇什么事,我也只能从线人的口中得知,你有武功,又随时伴她左右,若是真遇上什么危险,能及时救她的也只有你了。”四夫人又重重的握了握他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七夜默默收好锦盒,叹道:“她若是能明白夫人的苦心……” 四夫人淡然一笑:“她被保护得太好,自然是长不大的。若是可以,我私心里倒是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孩子气下去,这至少证明,她不用面对尔虞我诈,丑陋险恶。” “好了,大夫的药里有一位安神草,我也有些乏了,就不留你在这儿用膳了。”四夫人扶了扶额,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些许疲惫。 七夜告了辞,怀揣着锦盒离去。脚步,比起方才沉重了许多。他并未想过,洛初宝嫁人还会隐藏那么多危险的可能性。听四夫人这么一说,他倒真替她担忧起来。 心绪复杂地走回洛初宝的院落,远远的便听见高山流水般的抚琴声,下人们陆陆续续将美酒佳肴送进房间。七夜却是神情凝重,也不知道她这样逍遥快活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千黛瞧见她,赶紧小步跑来:“你去哪儿了,一个时辰都没见你人影。”千黛同他岁数相当,关系又比较亲近,也就省了那些繁琐礼节,常常直呼其名。 七夜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和他接触之后才发现他其实并不凶,只是在小姐的事情上比较吹毛求疵罢了,谁若是做得不好,便罚得毫不留情,这也是除她以外的下人们都怕他的原因。 “我去看了看四夫人的病情,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小姐给气得不轻。”七夜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的浓雾并未散去。 “那块进去吧,该用午膳了。”千黛说完便进去伺候了,七夜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收敛了情绪,这才抬步朝里走去。 君临也正好抚完一曲,洛初宝便示意三人一同用膳。 刚坐下的七夜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声音里透着赌气的成分:“怎能和伶人同席?这顿饭他和我只能选一人入席。” 第7章 哭闹 七夜瞧不起伶人那是整个洛家都知道的事,因而每次洛初宝带人回府的时候,七夜都是臭着一张脸,从来不给伶人好脸色看,能克扣的便吩咐下人们克扣,入住的伶人都苦不堪言。 身为孤儿的七夜并不歧视底层的劳动者,之所以这么恨伶人是因为小时候被伶人们虐待过,年仅四岁的他,被当做玩物消遣,伶人们受了气便冲他身上撒,打脸子抽鞭子那是家常便饭,最可怕的是用针刺进他的手指甲里,以折磨他为乐。 这群伶人顶着虚伪的面具,对达官贵客百般讨好,妄图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做凤凰,私底下却是勾心斗角,面目可憎。 和这些人同席,他只觉自降身份,更是对洛初宝的侮辱。 洛初宝见他生气了,暗叫不好,自己玩得太忘我,竟将七夜的禁忌给忘了。只是这君临实在绝色,她洛初宝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男子。 不同于别的伶人身上那浓郁的胭脂水粉味,他的身上只有淡淡的熏香所残留下的气味,长发散开,如泼墨。 这般淡雅的气质,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伶人的身份,以至于她一不小心便提出同坐一席共用午膳。 正在她为难的时候,君临欠了欠身,唇角是不动声色的浅笑,不让人觉得谄媚,却又不让人觉得疏离:“既然如此,那君临便先告退了。” 似乎根本不在意七夜的敌对,冲他点了点头,便退下了,这一行为无疑又让人对他产生几分好感。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纷纷变成双心眼,原本绝美的相貌就足以让君临被万千女子恋慕,又举止优雅气度不凡,自然让人为之疯狂。 七夜瞧见这番解决,只冷冷一笑,提醒洛初宝道:“伶人心机深重,这挣表现的机会怎肯错过!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洛初宝知道他是好心,便也不计较什么,只是吩咐下人多给君临送几道好菜过去。 七夜握着筷子的手顿时收紧,白骨清晰可见,隐约能闻见空气里燃起的火药味。这顿饭,吃得沉闷。 之后的日子里,虽然七夜照样不待见君临,但因为洛初宝的安排,倒也没有让君临的日子同之前的伶人们一样难过。 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尽管洛初宝再不情愿,婚期还是如期而至。 虽说独孤家家道中落,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做得非常到位,八抬大轿来迎,风风光光来接洛初宝过门。 独孤家的婆子们一拥而上,将洛初宝院子里锁住的大门愣是硬生生挤开了。好在洛家的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围成一堵肉墙不让独孤家的婆子们再朝前一步。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来迎少夫人,快让开!”独孤家的婆子们不满了,大声嚷嚷起来。 洛家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小姐不需要外人来迎,我们洛家人会亲自把小姐送上花轿的。你们这般粗鲁,莫要伤了小姐金贵的身子。” “你!你们!”独孤家的婆子在京城仗着主子的威风自然是雷厉风行惯了,跟别人交手从未输过,只是现在在霜叶城,也就是洛家的地盘上,还是只能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 今儿破门而入是想给未来的少夫人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嫁入独孤家就是独孤家的人,要守独孤家的规矩,没想这初战就败下阵来! 而此时躲在房里的洛初宝竟还未梳妆打扮,原本穿好的嫁衣也被她扯坏,金头饰被扔了一地,她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派去打探的人回来说独孤家宅子不仅小,而且装潢朴素到像个祠堂,她最享受的温泉池也没有。她一气之下便说不嫁了。 下人们想去禀报等在正厅的四夫人,被七夜给制止了,亲自上阵来劝。 千黛拦住门:“不行,今儿是小姐成亲之日,还是避避嫌吧。” 七夜皱眉:“这种情况还守那些破规矩?让开!” 屋内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呵道:“滚!谁都别进来烦我!” 她不想嫁,他又何尝想她嫁呢?离开了洛家,很多事都要谨慎小心,就像四夫人交代的那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遇上危险。看院子里婆子们的架势,也知道独孤家的人不好惹。 他叹口气,敲门道:“我就进来看你一眼。” “滚!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洛初宝才不蠢,用被子捂住头,将屋外的杂音都给隔开。 虽然知道悔婚会被娘训,但她知道爹宠她,到时候撒个娇便解决了。只是,之前撞到的那个人说得也并不道理,这门亲事吹了,爹娘可能还会给她找另一门亲事...... 想到这里她有一丝犹豫。 恰逢此时,门又被敲响了,君临温润的声音响起:“洛小姐,可否容君临进去?” 七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她连自己都不肯见,怎会见他? 但意外的是,洛初宝竟应了:“进来吧,就你一人进来。”因为她知道,放别人进来只会一味地奉劝她赶紧收拾好上轿,君临是请来的客人,自然不会站在洛家人的立场上来劝她。 “好。”他的面容上漾起淡淡笑意,也不看身旁七夜吃惊的脸,推门走了进去。 一抬脚险些踩在掷于地上的凤冠之上,七夜也借此将房里的狼藉看得一清二楚。 门轻轻合上,君临避开地上的首饰,红娟等物,来到她的床前。 高高隆起的锦被里藏着任性的少女,这些日子同她相处才知她根本不似传闻那般荒唐,先前请来的伶人,也只是请来陪她玩乐,男女之事从未有过。她只是单纯地喜欢貌美的男子罢了。兴许,是还未开窍,还活得像个孩童。 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露出缩成一团的洛初宝。 她小声哭着,说不出的委屈:“君临,我不要嫁去独孤家,他家都没有温泉池,分给我的院子又旧又小,还要和那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人挤一张床,我不要!” 过惯了挥金如土,奢侈挥霍的日子,突然让她嫁给财力不如自家的人家,她自然是受不了的。 “那你当初又为何答应这门亲事?”君临低眉看着缩成一团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第8章 安慰 “爹娘还有大娘二娘三娘,他们都骗我,说独孤家虽然被贬于此,可毕竟是皇亲国戚,财力不会太差,还好我派了个人去侦察,没想到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她吸吸鼻子,哭得累了便停了下来。 君临凝神思索了片刻,眼眸低垂,声音轻若叹息,将独孤家的好娓娓道来:“独孤家里虽然没有挖温泉池,但听闻里面的布置都是由独孤老爷亲手置办,颇为雅致,与洛家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味。你若是悔婚,下次嫁了别人,只会住进更差的地方。” 她忽然起身,青丝垂下,拂过他的指间,冰凉的触感令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季,乳娘将年仅七岁的他唤到床头,将他娘亲的死因镇重其事地告诉他。他手里握着乳娘给他的翡翠镯子,那冷意,一直传到心底。 “那好吧,若是过得不开心,大不了一纸休书又回洛家。”她天真地以为和离不过一张纸的事儿,心头的雾霾散了一半。 君临见她满脸泪痕,便起身劝道:“快去洗个脸吧,时候不早了。” 洛初宝跟着他走到银雕的盆前,两手空空等着他伺候。君临未伺候过别人,一时间也愣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伺候我洗脸。”洛初宝催他,脸上黏了一大片,好不难受。 君临回想着丫鬟们伺候自己的样子,将棉布沾了水,递给他。谁知她竟将脸伸过来等他擦脸。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靠这么近,他的指尖贴着她的脸,热度传来,让他变得有些烦躁。这个废柴小姐没长脑子,倒是挺娇惯。 匆忙替她擦干净了脸,他如触电般将棉布扔回盆子里,转身便要出去叫丫鬟来伺候她梳妆,却没想袖角被她拉住,回头看去,她笑眯眯道:“过来伺候我更衣。” “男女授受不亲。”君临僵硬着憋出六个字来。 她似是没听见他的话,进了里面的房间,里面挂了好几件样式不一的嫁衣,每一件都是上好的布料制成,配上不同的珠宝和凤冠。洛家的财力,这点东西,不值一提。 “嗯......就穿着件了!你过来帮我。”洛初宝肆意地指使着他,这让君临觉得方才那个哭泣的无助少女只是他的幻觉。 她畅快地撕掉身上烂成一团团碎布的嫁衣,月牙白底烫金里衣露出,君临立刻别开脸去。 这样作风的女子,真的很难让人不相信那些传言。 就在这时,七夜大步闯了进来,见她穿着里衣站在君临面前心微微收紧,扯过他的衣领质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劝慰小姐罢了。”君临也不恼,只是打开他的手,将余下的残局交给他。 “你怎么可以穿着里衣站在陌生男人的面前?!你知不知道很危险?”七夜窝了一肚子的火立刻喷了出来。 “他又不是陌生男人,已经在我们府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她不解,开口辩道。 “你是女子,不能在男子面前仅穿里衣相待。”他知道她没读过女诫,可这点常识总该有吧。 “我不是经常在你面前这样吗?奇怪!”她翻了翻白眼,不想理他。七夜近年越来越不听话,行为也奇奇怪怪,让她无比怀念以前那个听话的小跟班儿。 千黛赶上来圆场:“我来伺候小姐穿衣,七夜你就去门口等着吧。” “我来给她穿。”七夜也无法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生气的原因,他拿过嫁衣,伺候她穿上,广袖流仙金线嫁衣衬得她的脸格外动人,眉目婉转,鼻尖小巧。想到和他朝夕相伴六年的女霸王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了,七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千黛趁着这个空档赶紧给小姐梳头盘发,二人忙活了半晌,总算是将凤冠稳稳当当给她带到了头上。 千黛还打算给她盖上盖头,却被洛初宝嫌弃地打开:“裙角本来就够长了,再戴个盖头怎么看得见路?不戴不戴!” “这……”千黛用眼神向七夜求助。 谁知七夜却依了她,牵着她打开了门—— 朝阳初现,金色的光穿过厚重的云层铺洒大地,众人都朝她看去,夺目的光从她头顶的凤冠折射而出,珠宝贯身,亭亭玉立。 等在门口的君临也微微一怔,仿佛从未见过眼前这位画着红妆的少女。 注意到他的视线,洛初宝朝浅浅一笑。 院中的下人们却将二人的眉来眼去看个一清二楚,独孤家的婆子们觉得二人之间不正常,扬声质问道:“少夫人新婚初日便跟别的男子眉来眼去,这似乎不合礼仪。方才咱们也瞧见两位男子都进了少夫人的闺房,少夫人可否做个解释?” 洛初宝才懒得和她们开口,懒懒地走下台阶,看也不看那群婆子一眼。 “花轿在哪儿?”她一边走出院门,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 “回小姐,花轿已在大门口恭候多时。” “那先去正厅别过爹娘。”洛初宝说到此处,眼底又有泪波掀起。 含着泪一路走到正厅。 舍不得女儿的洛老爷自然是嚎啕大哭,弄得独孤家的婆子们都尴尬了,就好似独孤家是屠宰场一样,而他的宝贝女儿就要被送进去给咔擦了。 四夫人虽然哭得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是泪如雨下。其他几位夫人也是对洛初宝宠爱有加,纷纷拿绢子来拭泪。六位兄长虽说也舍不得她,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说了一句“有事找哥哥,哥哥们替你出气”便去安慰各自的娘亲。 第9章 偶识 而此时等在大门外的新郎已是不耐烦了,天边呈鱼肚白的时候他便来了,现在太阳都变得越发炙热起来了,她竟还未出来。 “少爷,要不再派人进去催催?”独孤凛身侧的家丁试探着问道。 独孤凛摆摆手,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等等便是。爹吩咐过他要表现得谦逊一点,不能让洛家觉得是送女儿过来受气的。 独孤夫人当时只埋怨老爷太好脾气,怕儿媳这样更加无法无天。独孤老爷却只神秘一笑,并未将他与洛初宝之间的秘密说予她。 三年前初到霜叶城,独孤老爷心情苦闷,他为朝廷为皇上辛辛苦苦几十年,自然是德高望重,拥护他的朝廷重臣也越来越多。但也正是这原因,导致皇上的不安,怕他羽翼丰满,有朝一日造反。便给他随意扣上了贪污受贿压榨百姓的罪名,没收财产,被贬至此。 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自从十九年前,他最爱的女人去世之后,他便对这世间没有了过分的期盼和需求,只想在其职谋其位,生前多行善,看老天爷能不能可怜可怜他在奈何桥上又见她。 那日他正在湖畔独自饮酒,阳光正好,风和日丽。这时走来一个小姑娘,豆蔻年华,却是颇为豪爽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小二匆匆忙忙赶过来,神色紧张:“哎哟我的洛大小姐,今儿个客满了,您要不改日再来?小的这就让人给您打包您最爱的桂花酥,您看可好?” 被称为洛大小姐的女孩却不为所动,拍了拍桌子道:“不是说了这位子是只给我安排的吗?敢情在我面前说的是一套,我不在的时候做的又是另一套。”她刻意拉长的尾音显出她的不悦。 独孤老爷倒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好戏。 “还不快给我来壶甜酿!桂花酥也呈上来!”洛初宝可不管做小二的怎么安抚另一位客人,总之这是她包年的坐席,她想坐便坐,否则,让掌柜的全额退款! 小二生怕得罪了两位客人,毕竟一个是官爷,一个是这儿的地头蛇,得罪了谁,掌柜的都要把他给劈成两半。一时间也没个主意,只能一溜烟儿地去向掌柜的求助。 洛初宝见人走了之后,才收敛起咄咄逼人的态度,趴在窗口道:“今日有新晋伶人的船坊从湖上飘过,我可不能错过这绝佳的风景。” “伶人不过是顶着一张面具的豺狼,狡诈丑恶!”独孤老爷这才发现女孩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年纪的男孩,看样子,像是她的贴身随从。 似乎想起了他的存在,洛初宝转过脸来面向他:“这位叔,这坐席你也交了年金吗?” 他愣了愣,摇头。 洛初宝松了口气:“那就好,若是也讹了你的钱,我定找他算账去!待会儿结账的时候上席的钱就不必给他了。” 他觉得这女孩有意思,便笑问:“姑娘也不像是缺钱的人,为何要跟一个小二计较这些?” “再有钱那也是爹辛辛苦苦赚的,再说了,我最讨厌谁骗我,没有品行的人何必给他好脸色看?”洛初宝正说着,小二便端了甜酿和桂花酥来,听了这番话,脸上顿时一红一白。 他小心翼翼地跟独孤老爷商量着,今日的酒菜就当做是给他的赔礼,还望他海涵。 赔礼都只使唤个小二来,可见掌柜的也没有多少诚意,独孤老爷虽然同意地摆了摆手,但心里知道这家店不会再来。 小二走后,洛初宝便开始大快朵颐,身后的男孩一边皱着眉头叫她慢点吃,一边用绢子给她擦沾到脸上的碎末儿,俨然一副大人的姿态。 “叔,看你一个人喝闷酒,满眼愁苦,要不要尝尝我的甜酿?酒可没有它美味。”说着便给他斟上一杯,又分了快桂花酥给他,“遇到难过的事,只要吃甜的就可以开心起来。” 他低头看着杯中荡漾的甜酿,心里的那根弦像是被谁拨开,眼角竟微微湿润起来。他心里的愁苦旁人从未察觉,家中老小也只当他是一座不倒的山,没有喜悲,只有责任。自己的心事被一个小姑娘说中,当真是种悲哀。 自从她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后,他的生命里再无听他哀乐的人。 吃着桂花酥,从河畔的那一头飘来乐声,洛初宝立刻整个身子趴在窗边朝外望,非要一睹新晋伶人神仙似的模样。 独孤老爷觉得好笑,一个豆蔻女娃,怎对伶人产生兴趣,随口一问,只听她包着桂花酥含糊不清地回答:“因为美啊,还会讲好多段子呢!爹忙,都没时间陪我玩,娘又只会啰嗦,所以都是跟着七哥玩。可是七哥却被送去很远的地方习武......” 而他后来才知道,这个女孩就是霜叶城有名的小恶霸。可任凭传闻再怎么夸张离谱,他都明白她比很多人都单纯善良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听说洛家在为洛初宝选夫婿时会让媒婆去替他儿子说媒的缘故,有时候世人的想法和谗言并不值得相信,亦如处在风头浪尖上的他一样,被世人唾骂,被众人误解,可真相只有少数人知晓。 洛初宝在一片骂声中过得逍遥自在,这份淡然是连他都比不上的。若是凛儿娶了她,想必心中的结也能很快解开。 可洛初宝的淡然却只是针对跟她毫无关系的外人,面对她真正在意的人和事,她还是无法置身事外。 所以当她真正要泪别爹娘时,还是千般万般不愿意。若不是君临在一旁,她兴许又会说出临时悔婚的话来。 磨磨蹭蹭出了大门,下人们劝了好一会儿才肯把盖头给盖上,由婆子牵着上了花轿。 七夜最先认出那个高坐在马背上风姿卓越的男子就是那日撞见的人,对方似乎早就认识他,并不诧异,只是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视线并未在新娘身上多做停留,眉宇间隐隐约约是不耐烦的神色。 第10章 过门 众人归位,随着一声洪亮的“起——轿——”独孤凛一扯缰绳,胯下的骏马便又稳稳地朝前迈步。 七夜眸色一深,这个独孤凛并不是真心想娶洛初宝为妻,虽然早就猜到这一可能,毕竟整个霜叶城想娶洛初宝的还真找不出一个来。可看到他那似完成任务的脸时,心里还是替洛初宝感到愤怒起来。 迎亲的队伍在众人的围观中缓缓朝前行进,独孤凛只想快些回府,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身上的红色新郎服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的脸被日上三竿的艳阳烤个火辣辣。 这一路上似是受刑般让人倍感折磨,好在一个时辰后花轿总算在独孤府门前稳稳停住。 洛初宝并不知晓成亲的规矩,花轿刚落地,她便扯了红盖头从花轿里自个儿蹦了出来。 一时间独孤家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就连不愿搭理她的独孤凛也微微愣住,接着有些愠怒道:“还不好好伺候少夫人?连规矩都忘了吗?” 原本准备牵洛初宝下来的婆子也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焦急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这是唱的哪一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可别做什么失了礼节的事儿。跟着老奴跨火盆吧。” 洛初宝注意到新郎官的脸非常眼熟,可是又记不清是在哪儿见过的,便盯着他看了好几会儿。独孤凛被她炙热的目光盯得不自然,硬生生地别开了脸。 婆子忙不迭地将洛初宝的红盖头给盖好,扯着她去跨火盆。洛初宝挣扎了两下,奈何婆子的力气太大,愣是抓着她的胳膊朝火盆走去。才刚走近就感觉到脚边传来一股热气,若是真跨上去还不把脚给烧了? “我不跨!”洛初宝不乐意了,婆子想继续拽她,洛初宝可从来没被一个下人这么对待过,气得扯了盖头又狠狠踹了她一脚。 婆子吃痛地松开了她,一双小眼狠狠瞪住了她,阴阳怪气道:“少夫人,嫁入独孤家,就是独孤家的人了,有些规矩还是得遵循的。不然,连作为少夫人的基本教养都没有,可是要遭笑话的。” “行了,直接进去拜堂吧。”独孤凛不想继续听两人吵,索性大跨步地朝正堂走去,洛初宝也省了麻烦事儿,跟在他朝里走去。 迎亲的人和洛家的人陆陆续续进了大门,君临落在最后一位,他眯着眼打量着独孤家的大门,这装潢,倒还真是寒碜得可怜。在原处站了片刻,这才怀揣着心事踱步进门。他可要赶着去看看拜天地的现场。 说是正堂,却小得抵不过她洛初宝的一个小外厅,屋内陈放的桌椅装饰也透着一股寒碜味儿。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眼线给她说得那么惨,没想到现实更惨烈!她可不愿在这种地方跟根本没有感情的人度过一生! 她的脚,朝后退缩。 还未朝后移上一步,独孤夫人的声音便像雷一般炸开——“是谁让你把盖头掀开的?” 洛初宝家中的夫人们各个性子温柔,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家中的夫人们发出这如同杀猪现场的惨叫声般尖锐刺耳的声音。 她皱眉,想必这人就是她的婆婆了吧。 “夫人您消消气,洛家小姐不懂规矩这事儿您不是早就知道吗?不如就网开一面吧。”伺候在独孤夫人身边的陈婆子上前说道。 “这怎么行?进了独孤家便是独孤家的人,独孤家的规矩必须得学!”独孤夫人抬高了下巴,轻蔑地看着她。 眼前这个丫头跟名门贵女压根扯不上关系,也不知道财大气粗的洛家为何舍不得出钱教育出一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娶了这种粗野女子,简直太委屈她儿子了,京城里一旦有信儿了,她一定要立刻把这丫头赶出去。 洛初宝从来都是给别人脸色受,未曾看过任何人的脸色。就连爹娘都没这么对待过她,她记得罚得最厉害的一次仅是语气不悦地让她三天不许出门玩。成亲第一天就遇上这么恐怖的婆婆和以下犯上的下人,她隐约感觉自己来到了地狱。 正准备发作,便听见谁一掌拍在了桌上,震得独孤夫人浑身一颤。一侧头,发现是独孤老爷正面色不悦地看着她,似乎自知自己失态,她收敛了张牙舞爪,安静了下来。 洛初宝这才将视线落到了独孤老爷的身上,这一瞧,便笑着惊叫起来:“是你!” 独孤老爷和蔼一笑,像老朋友似的问道:“是不是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宾至如归到没有,只是越发同情你来。”她扫了一眼独孤夫人,暗讽道。 独孤夫人还想发飙,但心里更多的是狐疑,怎么感觉老爷和这丫头认识?不仅认识,还挺熟的样子。 “老爷,夫人,时候不早了,还是先拜天地吧。”主持婚礼的人虽然不想打断他们的谈话,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们时间问题。 独孤老爷颔首,挥挥大掌道:“那便开始吧。” 洛初宝看在独孤老爷的面子上乖乖盖上了盖头,进行着不甘不愿的拜天地。拜过天地,众人如释重负地将新娘送去了洞房,而新郎和洛家人则移步去宴厅,招呼宾客们。 只是刚走到宴厅,便有一道快马加鞭从京城下来的圣旨,似乎是算好了要在今日今时送到独孤家一样。 公公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声音一字字念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独孤爱卿于朝廷有功,特赐独孤家世子金匾一枚,以示皇恩,钦此。” 独孤老爷听见是金匾,带着满心的疑惑磕头:“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在他身侧的独孤夫人也是满头雾水,虽说给京城的人送了信,可对方还没消息,这突然赐的金匾又是何意? 公公收了圣旨,侧过身,将金匾展示给独孤家人,金匾上清清楚楚刻着“天作之合”四个烫金字。独孤夫人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问公公:“皇上可还有说什么?” 第11章 圣旨 公公轻咳一声,从袖中掏出另一卷圣旨:“这是交给独孤家亲启的,杂家就告辞了。祝世子爷新婚快乐。”虽这么说着,眼底却满是戏谑,独孤凛铁青着脸别开眼去,不用看也知道那圣旨写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宫里的人一走,独孤夫人便焦急地催独孤老爷将圣旨打开,因为紧张,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只死死盯着那慢慢展开的圣旨——“爱卿是钟情之人,多年仅娶一房,朕实乃佩服。世子定随了爱卿,朕便拟下这道圣旨,赐此婚为天作之合,世子一旦成亲便不可休妻,且只可娶一房……” 之后的内容独孤夫人已来不及看便脸色惨白地晕了过去。 独孤老爷深知皇上用意,不过是怕他借儿子和别家的联姻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可是皇上,他可从未想过要谋权篡位呐。那多疑的皇帝借故将他贬于此地,又来左右凛儿的婚姻,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赶尽杀绝了呢? 他摇了摇头,这样的皇帝,只怕是...... “爹,儿子这就去求太后。”独孤凛看完圣旨,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虽然已经不奢望能够回京城,更不敢奢求能够再见到茉儿,可是,一看到圣旨说不得休妻,他还是硬生生地被迎面一击,这一击,击得他压抑三年的愤怒都一并爆发了。 他不服,独孤家明明忠心耿耿,却为何落得如此田地。连他的婚姻都要左右,那懦弱的狗皇帝疑心病重,却又毫无作为,只想着将朝中重臣的羽翼一一斩断,这样的皇帝,他可不服! 说完便扯下礼服上的大红花,命下人备马打算连夜赶往京城。 独孤老爷拦住了他,面色铁青:“站住!你想去求什么?!求可以休妻的权利?” “是!”独孤凛眼神坚决。 “荒唐!既然要休妻,那为何当初又要答应这门亲事?”独孤老爷死死盯着他。 独孤凛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咬着牙,捶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骨节咯吱作响。 “既然成了亲就是一辈子的责任,你求太后究竟有何居心?你也想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妻妾成群吗?!”独孤老爷厉声训斥着,一旁的下人们只敢默默地将独孤夫人给抬走,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不!若是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又如何?可娶的这个洛初宝她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独孤凛粗着脖子吼出这番话来。 独孤老爷还未伸手给他一耳光,便有人抢先一步狠狠给了他一拳。独孤凛被打得侧了脸,喉咙里满满溢出了血的气味。 他侧身一看,竟是洛初宝的贴身随从七夜,他平日里淡漠的脸上此刻竟是嗜血般的表情,淡色眼珠也满满涌起了深红。 “她从未做过你所想的那些肮脏事。”七夜知道洛初宝在外的名声不好,但那仅是因为她做事太过坦荡,而不似别人那般遮遮掩掩,别人说什么她也不屑解释,恶意揣测的人便将事实越描越黑。可实际上,她不过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眼下她嫁了人,他不求那人有多爱她,但至少基本的尊重应该有。可这个独孤家世子不仅不尊重她,甚至将她说得那般污秽不堪。原来名门望族家教育出来的人是这样,还不如一身铜臭味、世代经商的洛家教出来的孩子。 “若是这般不欢迎她,我这就带她回去。”七夜不想她受委屈,若是将这里的情况告诉老爷,老爷应该也会立刻把洛初宝给接回去的。 他正欲转身,却被独孤老爷叫住,他满脸歉意:“对不起,是老夫教子无方,还望公子海涵。” “爹!你何须向一个下人道歉?”独孤凛急道。 “闭嘴!这位是洛家的少爷,快过来道歉!”独孤老爷开始怀疑那个名扬京城的儿子究竟是不是身旁这个鲁莽的男子,当年他在众人面前谈吐文雅风姿卓越,他真以为自己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可今日看来,似乎并不是那样。 “我拒绝。”骄傲如他,怎会向他人低头,更何况,还是个他根本看不起的人。 七夜不想再跟这种人多费口舌,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洛初宝的院落走去。 独孤老爷见七夜走远,立刻派人过去缓住他,他叹口气,背对着自己那个“优秀”的儿子道:“你不必去求太后了,若是真想三妻四妾,我明日便去辞官,皇上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爹......”独孤凛感觉眼前的人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似乎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要知道当初答应这门亲事,也是为了独孤家啊。他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呢? “爹,儿子知错了。”他,不再奢望什么了...... 既然皇上下了那道圣旨,目的很明显是为了阻止独孤家和名门望族联姻,那他和贵为公主的茉儿,又,怎么可能呢? 自嘲地扬起一抹苦笑,他的前程早在三年前就已被皇上亲手葬送了。 独孤老爷摆摆手:“你没有错,一切都是爹的错,细想这三年,你似乎再为笑过。我以为,娶了那姑娘,你会变得开心起来。洛家千金的为人爹比谁都清楚,她有治愈人心的能力,只是,恐怕你没有这个福气。洛家少爷应该是铁了心要带她回去吧。” “罢了,是爹没有考虑周全,你应当是有心仪的女子了。”他忽然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补充道,“只不过,那人,可别是皇室的人。” 独孤凛心中的苦霎时间蔓延开来,虽然这道理他懂,可亲耳从爹口中听到,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因为这证明,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徘徊在京城的心,是不是也该亲手收回来了呢? “爹,儿子以为,娶洛家小姐是为了重整家业,听爹这么一说,似是洛家小姐的故交?方才正堂里看样子你们是认识的。”方才爹的那番话听来,似乎只是为了让他娶爹认为值得娶的妻子,并不如娘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利用洛家财力重整家业的? 第12章 争夺 “荒唐!”独孤老爷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若是真要重振家业,何须利用这小小霜叶城的一个富商?你怕是太小看爹了。” 独孤凛微微一怔,当初爹一脸执着地说要向洛家小姐提亲,他和娘都在揣摩爹的意思,却没想都会错了意。 “你年纪也不小了,所以爹想替你求门好亲事。原先京城里挤破了脑袋想嫁你的千金们,如今见独孤家落魄,自然也是不可能嫁你了。所以爹就在霜叶城替你寻了一门亲事。原本见你没有异议就答应了下来,还以为你并不反对。没想到你心里竟是这般压抑这般不愿。是爹的疏忽。” 独孤老爷的心在一瞬间似乎又枯萎了许多,他想起多年前在宫里的御花园里遇见那个她的时候,那出水芙蓉般的面容穿过时间的隔阂,依旧那般清晰。这么多年了,他也累了,想着找个能带给儿子幸福的人,却没想竟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 “对不起……”他闭了眼,对着虚无的空气轻轻说。 也不知是对着独孤凛说,还是对着记忆中那个绝俗女子说。 “爹。”独孤凛自知伤了爹的心,朝中之事本来就身不由己,爹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可他却丝毫不去领会爹的用心良苦,反倒鲁莽行事,差点酿成大祸。 “儿子这就去道歉。”既然那些梦被皇上给撕裂了,那他也就不再去想了。原以为爹给自己求的这门亲是为了洛家的财力,没想倒是另一番苦心。兴许,洛家小姐真如爹所说那般,是可以治愈人心的女子…… 而这一边,七夜已经赶到了洛初宝的房门外。他盯着那道门,门里便坐着那样身披嫁衣的灵动女子。世人都说她行为放浪,无人真心想娶她。可那都是不懂她的人才会这么想,若是真与她朝夕相伴,是不会有人舍得离开她的。 独孤凛也不过是个听寻风言风语的一面之词来判定洛初宝是个怎样的人,这般见识短浅的人,他又如何放心把她交给他? 他这就,带她走。 “七夜公子?”正欲推门,便有人叫住他。他侧头看去,君临身着绛红色衣衫从不远处的长廊走来,眉目含笑,惊为天人。 他心一惊,硬生生别过脸去。该死的,身为男子竟长得比女子还美!难怪是个能蛊惑人心的伶人。 君临走近,见他低着头浑身散发出不悦的气息,便问:“出了什么事?” “我来带她回去。”七夜不去看他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只盯着紧闭的房门,坚定地回答。 君临脸上的笑意收敛,沉声问:“为何?” “你可知独孤凛如何说她?他竟说她是人尽可夫的......荡妇......”七夜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攥起拳。 “霜叶城的人可都这么说。”君临已经听惯了这些骂声,反倒觉得七夜有些大惊小怪。 “我不管世人如何说,可他是她的夫君!”七夜气不过的是独孤凛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去践踏别人的尊严,那个人还是他刚过门的妻子。 君临看着眼前这个渐露锋芒的少年,他暗紫色的额发间藏着一双迷茫的眼,这边是连少年自身都无法察觉到的情怀吗? 他微微一笑,一语道破:“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爱她吗?” 七夜吃了一惊,迅速地扭头想要辩驳什么的时候,门被打开了,露出洛初宝一张不耐烦的脸:“我说你们俩在我房间门口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七夜第一次,躲开了她的眼睛。 洛初宝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伸头左右看了看,正巧看到不远处急匆匆走来的她的夫君,于是指了指他的方向,问:“现在就要洞房了吗?我还没吃饭呢。” 君临和七夜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面无表情却匆忙赶过来的独孤凛。 七夜立马进入全身防备状态,狠狠瞪着由远而近的男子。 洛初宝倒是只惦记着吃的,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君临死死盯着独孤凛,眼里似有玩味似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紫金靴在门前停下,他低头看向那张灵动的脸,她也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他,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独孤凛是拉不下脸来道歉,洛初宝是在回想这个人究竟在哪儿见过。 七夜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洛初宝面前,也将二人的视线隔挡开来。 “我......”独孤凛的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发出了第一个音。 “初宝,我们走。”七夜不想再看他磨蹭,虽然不明白他追到这里来的目的何在,但从他的眼里看不见一丝对洛初宝的尊重和温柔。 “走哪儿去?用膳吗?”洛初宝被七夜拽着手,也没有多想便跟着他朝前迈。只是刚迈出门就被独孤凛给拦住。他挡在她的跟前,低头盯牢她的眼,脸上似有慌乱的神色。 “别走。”他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七夜用力拽了拽洛初宝,独孤凛也用力拽住七夜的手臂,声音里透着不容违逆:“洛初宝是我的妻,要走要留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七夜听了这话,拽住她的手忽然没了力气。似乎一直属于他的某样宝物被夺走了一般,他的心恍惚起来。 他一直以为,他和洛初宝是最亲密的存在,哪怕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和洛初宝也一直在彼此身旁。 可是此时,却有个男人以夫君的身份将洛初宝强行划为了他的所有物!七夜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身体里被剥落。 他反手便给了他一拳,这一回独孤凛有所防备,侧身躲过了他的攻击,七夜的拳头重重砸在门框上,骨节处的皮肤被擦破,缓缓地,溢出血来。 君临靠着门,唇角的弧度慢慢上扬,碧绿色的眼眸里又重新浮现出玩味的笑意,他抱着胳膊,悠闲地欣赏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绝佳好戏。 第13章 留下 可这一幕对于洛初宝来说却算不上好戏,她注意到七夜手上不断扩大的血迹,惊得下意识地推开了挡在面前的独孤凛。 独孤凛被推得猝不及防,脚步和心一起怔住。 “喂,出血了!”洛初宝急得把衣袖撕了一片下来,笨手笨脚地给他包扎,红色的嫁衣被殷红的血浸得更为艳丽。 她的手很暖,衬得深秋的空气越发的凉。君临方才对他说的话又在脑中回响,七夜不免觉得尴尬起来,慌乱之下抽回了手:“我没事。” 独孤凛沉默地看着二人,待到七夜又对上他的眼时,才又开口:“听说,你是洛家的少爷?那就是,洛初宝的亲哥哥?”他刻意拖长了尾音,疑惑之意尽显其中。 还未等七夜回答,洛初宝便扑哧一声笑了:“他是我的跟班,才不是哥哥。” 千黛这时也走了出来,听见小姐这么一说忍不住满头黑线,这样的解释根本就不算解释,于是补充道:“七夜少爷是六年前夫人带回来的,虽不是亲生,却也当亲儿子一样养着,所以也算是洛家的少爷。姑爷可明白了?” 独孤凛意味深长地看着七夜,忽然问:“既然是洛家的少爷,又为何陪嫁进了独孤家?这样贴身侍奉在我妻子的身旁,怕是不妥?” “可是,小姐从十岁起便和七夜朝夕相伴,若是离了他,会不习惯。而且七夜过来,也是洛家人的意思。”千黛见小姐要发火,赶忙开口解释,夫人吩咐过要好好安抚小姐,也要好好守独孤家的规矩,她可不想成亲当天就闹个天翻地覆。 “既然是洛家人的意思,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他扫了众人一眼,“全部都下去吧,我和少夫人有话要说。” 独孤家的下人很听话地离开了,千黛和七夜却没有动,君临眯了眯眼,也不知道这独孤凛唱的是哪出戏。 “姑爷,这是何意?”千黛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也不知道他会对小姐做些什么。 七夜不想当着洛初宝的面把独孤凛说的那些难听话说出来,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我说过,要带她走。” “带去哪里?没有休书,即便是回去,也还是我独孤凛的妻子。”他眸色渐深,虽说心里抵触这门亲事,可是方才第一次见到父亲那样悲哀的表情,仿佛一夜之间坍塌的墙。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一直刚毅如铁。他以为这门亲事是为父亲重振家业,却没想竟是为了让他重展笑颜。 方才过来的一路上他心绪慌乱,他不想让父亲失望,既然父亲都那样说了,这个洛初宝应该并不是那般一塌糊涂,兴许相处着试试,也能够发现她的优点。只是,他确定自己不可能会爱上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和睦。 “那休书便由初宝来写。”七夜是铁了心要带她走,反正洛初宝也并不想呆在这里,能回洛家可是她巴不得的事。 “哦?”独孤凛忽然一笑,将视线移向洛初宝,“若是写了休书给我,你回了洛家之后又会被安排另一门亲事,你想想下一次会嫁给谁?” 洛初宝低眉,一脸认真地努力回想了一下当初媒婆给她挑的那些候选人,要么是三妻四妾的纨绔子弟,要么是垂死的病秧子,要么是年过花甲的老头。她似乎听娘说过,独孤凛,是所有候选人里最好的一个。不仅相貌堂堂,而且未曾娶妻,又是名门世子,自然是德才兼备的最佳良婿。 她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左手握住的拳脆生生地砸在右手掌心:“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撞我的人!” 独孤凛看着她恍然大悟的脸,唇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就仿佛是自家旺财终于学会了“起立坐下”的指令一般欣慰:“少夫人好记性,只不过你说反了。是你撞了我,而非我撞了你。” “反正都一样。”洛初宝懒得跟他争辩,上一次他也劝自己不要悔婚,说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若是她就这么回去了,不过几日,爹娘又会给她找别的成亲对象,到时候不仅麻烦,日子兴许会更难过。 又多看了独孤凛几眼,说心里话,娘给她挑的夫君还蛮英俊的。若不是这居住条件太差,这也不排斥嫁给他,谁让她对于美男子没有一点抵抗力呢? 见她脸上犹豫不定的表情,七夜的心凉了半截。他太了解她,每次只要做出这种表情就代表她在想理由拒绝。 果不其然,洛初宝朝他开口了:“七夜,我看还是将就了吧,至少独孤老爷跟我还是朋友。”洛初宝抱歉地眨眨眼,“虽然我早晨还在闹脾气不愿意嫁,可是君临也劝过我了,你不是之前也劝过我吗?若是回去,又得被管几个月然后嫁人,娘说霜叶城里已经没人愿意娶我了,也不知道下一回会不会嫁给什么年过花甲的老头。” “我......”七夜的喉结动了动,有些艰难地开口,他的声音沙哑中有些颤抖,“我可以......”娶你…… 他在想些什么?!七夜紧紧地咬住牙,要怪就怪君临方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他都变得奇怪起来。 “既然少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都退下吧。”他扫了一眼倚在门上的君临,如果他猜得不错,这人应该就是之前那个名扬满城的伶人。他倒还是头一回见到带伶人陪嫁的女子。 千黛虽然不放心,但毕竟这里的独孤府,她一个做丫鬟的也不能忤逆主子的意思,便只能乖乖退下。君临倒是意味深长地冲洛初宝眨眨眼,也潇洒离去。 只有七夜,像是立在洛初宝身边的一块石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我跟初宝形影不离,所以我不需要离开。”七夜怎么可能放心让洛初宝跟侮辱她的男人单独呆在一起呢。 “我和我的娘子做亲密之事,你也要跟着?”独孤凛放出杀手锏,他倒要看看什么关系能亲密到寸步不离的地步。 第14章 伺候 “独孤凛,你休想碰她!”七夜瞪住他,眼底是警告的意味。 独孤凛不屑一顾地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擦出隐约火花,而事件的主角却兴致勃勃地问了一句:“你说的,该不会是洞房吧?” 她记得独孤家派来的婆子有提过男女之事,未等独孤凛回答,她便又自顾自地问:“对了,那个房中术你学得怎么样了?今晚可要好好伺候。” 独孤凛脸上立刻露出错愕的表情,但瞥见七夜波澜不惊的面容,便马上收敛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想故作轻松地回应她,但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不自然的一个字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好。” 七夜早已见惯了她的口无遮拦,她也不是没和那些伶人们说过这般暧昧不清的话,可一听到“洞房”二字,他的心情便无端地恶劣起来。 “那......先把饭菜端上来吧,若是我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吃不到一口热饭的话,就亲自去厨房了。”她还是念念不忘着自己饿扁了的肚子。 七夜似乎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雪梨来递给她:“先垫垫肚子。”这是他早晨在洛家替她拿的,怕的就是她路上饿,竟不小心给忘了。 “诶?你好狡猾藏这么久才拿出来。”洛初宝欣喜地接过,可是这雪梨也太大了,若是整个吃下去她会觉得腻。于是又将右手的雪梨伸到他眼前,左右晃了晃,“咱俩分着吃吧。” 下意识地正要去接,却忽然想起长辈们常说的一句话:“分梨,分离。若是和谁分了梨吃,就会分离。” 于是伸出去的手便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别了别脸:“你自己吃吧。” 洛初宝只好闷闷地埋头啃梨,她觉得今天的七夜好生奇怪,从早晨开始就变得行为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他生气了。 虽然平日里对他指手画脚,在他面前威风凛凛,可他若是真生气不理她了,洛初宝也还是会去哄的。小时候倒是只用一串糖葫芦就可以哄好,可现在,她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梨吃完了,我们可以进房说话了吗?”独孤凛倒是耐心地等着她慢吞吞解决完那颗硕大的雪梨,这才开口步入主题。 原本在一旁发愣的七夜听见这话,又立刻像猫一样变得警觉起来,沉寂如海的眼里泛起波澜。 洛初宝甩了甩被梨子汁弄得黏糊糊的手,一边转身进门,一边对身后跟着进去的独孤凛吩咐道:“打盆水来,我要洗手。” 独孤凛脚下一滞,不知该进该退。 七夜站在一旁等着看他的笑话。 洛初宝未听到他的回答,有些不悦地回过头来,皱着眉认真地质问道:“没人教你怎么伺候娘子吗?” 独孤凛的脸立刻红一块白一块,怒气中夹杂着惊异,以至于他的表情都变得僵硬起来。 这个女人是在故意作弄他?可看她目光灼灼,表情严肃,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难不成,这女人真如传闻中所说对于女子的三从四德毫不知晓?! 压了压心里的愕然,他目光深沉地反问她:“你以为夫君是什么?” “嗯......伺候我的呗。”洛初宝想了想爹和几位姨娘之间相处的情形,他倒真是沉醉在温柔乡里令人羡慕。自己成亲了,虽说不能三夫四郎,但至少也会像爹一样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吧。 她理所应当地将自己和她爹的角色重叠,虽说她在洛家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霸王,可这规矩走出了家门可就不受用了啊!这一点,她竟想不到! 七夜在心底叹口气,若是没有他在,也不知道从小到大她会闹出多少笑话来。原本是想要提醒她的,可看见独孤凛那张慢慢铁青的脸,心里隐约涌出幸灾乐祸的快意来。 他还是,在一旁看独孤凛气绝生亡比较有趣。 “你是不是......说反了?”独孤凛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理直气壮地将无知展现出来的女人,什么治愈人心,依他看,是专门气人的杀人武器吧!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爹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会认为这个女人能让自己重展笑颜! “没有啊,好了别废话了。再不打水来我的手指头可就要粘成一块了!”洛初宝嫌弃地瞪了瞪他,虽说颜好,可还没七夜好用。若不是考虑到下一次成亲对象可能会是个老头,她肯定马上给他一纸休书。 独孤凛若是知道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定也会气得立马给她一封休书。他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下人们又被他给遣散了,现下只能他去打水。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在哪儿打水啊! 七夜在一旁欣赏着他的窘迫,若不是怕洛初宝手黏着不舒服,他才不会告诉独孤凛根本不需要去打水,因为净水就放在洗手盆下面的木桶里。 独孤凛额角青筋暴跳,可另外两个人却像是两匹森林中潜伏的恶狼一般,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很想一走了之,可这样一来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来,任由七夜将她带回洛家,任由爹难过。 想到爹方才的样子,他只好妥协地替她舀满一盆水,示意她可以来洗了。 洛初宝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清水里,又抹了皂荚将手搓了个干净,然后将一双湿漉漉的手伸到独孤凛面前:“擦——” 条件反射地拿了木架上的毛巾替她擦手,可擦到半中央他忽然醒悟过来,他这是被洛初宝牵着鼻子走了!她这是打算驯夫吗?而他竟然,险些中了她的圈套! “自己擦。”像是粘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他触电般地收回手,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正事,不是来看你耍花招的。你最好坐下来跟我认真谈谈。”他失了耐心,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洛初宝听说是正事,也稍微严肃了几分。 先一步走到桌前坐下,桌上铺着红艳艳的刺绣桌布,上面的鸳鸯恩爱地依偎在一起,可这对新人之间却没有半点恩爱的意味。 第15章 协议 不过对于她来说,本来也并不认为成亲是件喜庆的事。所以鸳鸯在她的眼里反倒显得有些艳俗。 “什么正事你说。”洛初宝也收敛了戏弄他的态度,一本正经地开始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独孤凛扫一眼立在洛初宝身后的七夜,也不指望他会乖乖听话离开,据他短时间的观察来看,这人对洛初宝甚至是对洛家可谓是相当的忠诚。他恍惚间在他身上瞧见了父亲的影子,那时候的他也是如此为皇室而呕心沥血。 赶紧收回飘远了思绪,独孤凛搁下脸来道歉:“方才的事......我,那是一时口快,并无恶意。我希望你不要因此离开独孤家。” “你是指洞房一事?我也觉得你太心急了,大白天的就要做那种事,我连饭都还没吃呢。”洛初宝戏谑地笑了,她记得以前有伶人要给她看绘春图,画卷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七夜给收走了,那伶人也不知道为何就不告而别了。 独孤家的婆子本来也要教她房中术的,可她懒得学,以至于到现在也不知道男女之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心中满满的都是好奇。 独孤凛听她这么一说,又摆出一张无语的脸来,她为何总把洞房之事挂在嘴边,难道就这么期待那档子事吗?忍不住,心底又升出一抹鄙夷来。 不过照这样来看,七夜似乎还没将方才自己骂她的事告诉她。也不知道这七夜打的什么主意。 既然没说,那他也省去了冗长的道歉的麻烦,话锋一转,他像是平常那般淡然地交代道:“独孤家的规矩自会有婆子教你,我现在要去前厅招待宾客,若是有什么事吩咐下人便是。我来只是想说清楚我的立场,我们成亲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感情。所以,你我今后过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扰。你只要别做太出格的事,依然是以前那个逍遥快活的你。” 七夜听他这么说,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他没有告诉洛初宝是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她面前说出那样的字眼来,可独孤凛却厚颜无耻地将他说过的话一笔抹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提出这种要求。他以为是娶一个木偶回来搁着吗? 正欲发火,却听见洛初宝欣喜地,甚至是有些激动地答应了:“好!没想到你这么坦率,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互不相扰,可是口说无凭,你得立个字据才是。否则你娘怪罪下来我要如何应对。” 原以为她是个无脑的女子,没想到还能想到立字为据,独孤凛知道娘也想抱孙子,可只怕是没这个可能了。他不可能碰他不喜欢的女人,也接受不了和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和洛初宝达成这样的协议,他怕是要不孝了。 洋洋洒洒写了两份协议,他大大方方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沾了印泥摁上鲜红的手印。洛初宝接过他用过的毛笔,握笔处有些温热,是他写字时留下的体温。不同于独孤凛大气的字体,洛初宝的字小巧许多,看不出是哪一派的字体,但却颇为精致,隐约透着一股华贵的气息。 “你竟会写字。”他微微惊讶的言语让她有些不悦,但还是不计较地搁下了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冷淡:“这又什么奇怪,难不成,在你心中我只是个有钱人家的饭桶?” “不是在我心中,而是传闻都这么说。”他收好他那一份字据,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份任务般,轻轻舒了一口气。 原以为洛初宝会比想象中更难缠,没想到还很容易沟通,接下来只要和她相敬如宾便可称了爹的心,娘那边他再想办法宽慰宽慰她吧。 “那,我先告辞了。”视线未再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独孤凛定了定神,走出她的房间。 随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洛初宝眼底的光芒也渐次暗淡。 原来,有这么多人听信传言,原来,真如娘所说霜叶城内无人真心想娶她,原来,她在别人眼里这么不堪。 七夜注意到她低落的表情,猜到了是因为独孤凛方才的那句话,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把独孤凛辱骂她的话告诉她,不然,她是不是会露出比现在更加难过的表情来? 世人都不了解她,却肆意地凭想象编造出这么多的流言蜚语。而独孤凛也是听信传言的肤浅之辈,这里,绝不是洛初宝的栖息之所,更不可能是她的归宿。 失落的情绪仅持续了几分钟,因为她的肚子叫了。 安静的房间里,肚子咕咕的响声变得格外明显,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来他把送饭的事给忘了啊,要不,我们去厨房?” “想吃什么,我替你去催。” “你没看见独孤家个个都死守着规矩吗?怎么可能乖乖送饭过来。只能自己去抢了。”洛初宝忽然觉得成亲第一天就变得落魄不堪,若是还在洛家,现在应该已是满桌佳肴伺候了吧。 他不喜欢看她失落的表情,只说了一句:“抓稳了。”便忽然将她拦腰抱起,脚尖轻轻点地,二人便腾空而起。 深秋的风里带着落叶枯黄的味道,拂过她耳边的发,洛初宝还是第一次从空中俯瞰她生活了十六年的霜叶城,失重的恐慌感盖过刺激感,她紧紧抓住七夜的衣襟,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微微抬头便可以看见七夜近在咫尺的脸,他暗紫色的发梢衬得他的眼眸越发的漆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小跟班变得比她更厉害了呢?“你,什么时候学会轻功了?”她都不知道。 欣喜中夹杂着几分失落,他也有了不对自己坦白的秘密,而自己还如初般在他面前几近透明。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抱着她朝着霜叶城最高的高泉楼一跃而上——虽说是普通的饭馆酒楼,可它却并不普通,高泉楼的外形却仿佛一座塔,由底部慢慢向顶部缩小,而且从五楼开始便没有了通往楼上的楼梯,若是要去更上面用餐,只能凭借自身的轻功。 第16章 轻功 耳畔的风如箭一般射过,一眨眼的瞬间二人便到了高泉楼的最高处。洛初宝的脚底踩实了之后,这才找回自己的魂儿来。 她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坐在窗衔边的男子,他高高束起的长发被光影衬出明显的紫色,她一直觉得七夜和他们都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这罕见的紫色头发,而是此时此刻那种明明很近却又很远的感觉。七夜应该是属于另一个遥远世界的人。 少女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她的动作很轻,因为怕一不小心就把眼前的一切给拍散了。 “七夜?”她轻声唤他。 少年转过脸来看她,窗外灌进来的风汹涌得她睁不开眼。洛初宝只觉得脚下又是一轻,一眨眼之间她便被七夜包裹在了宽大的披风里,而她的脚悬在让人心惊胆战的高空之中。 “哇——!”她吓得尖叫起来。 七夜捂住她的嘴,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夹杂着风声婉转响起:“别怕,有我在你就不需要害怕。” 她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这句话怎么如此耳熟?好像,好像那一年,她也曾拍着谁的头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七夜刚进洛家不久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像个干瘦的小乞丐。虽然四夫人给他洗了澡换了干净漂亮的衣裳,可瘦小的身影还是容易被人欺负。 四夫人在的时候下人们还不敢怎么样,可私底下的议论却变得格外难听。即便 是给了他洛家少爷的身份,大家心里也明白,他不过只是个捡回来的野孩子。 洛家的少爷们自然是不跟他来玩的,洛老爷倒是没表态,四夫人因为生了洛初宝而地位攀升,所以她胡来的决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加上洛初宝正愁没人陪她玩,便收了这个小跟班。实际上,这个七夜也不过只是个小跟班罢了。 所以下人们偷偷地欺负他,不给他饭吃,受气了就拿他当出气筒虐待。当这些事暴露在洛初宝眼皮底下的时候,她彻底怒了。罚了那些欺软怕硬的下人们几十个大板子然后赶出洛家。至此之后下人们便都收敛了许多。 纵然如此,七夜却总在雷雨夜的时候害怕得难以入眠,虽然明知道可能会受罚,但还是忍不住去她房里找她。 洛初宝见他鞋子都没穿,满眼都是惊恐和害怕,忍不住笑了,拍拍他湿漉漉的脑袋道:“你怕什么?有我在你就不需要害怕!”至此之后,七夜便升级为了贴身跟班,洛初宝吃饭睡觉上茅房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直到后来,遇见师傅。 说是遇见,倒不如说是师傅自己找来的。那日洛初宝正跟伶人们玩得不亦乐乎,七夜在一旁生闷气,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死盯着洛初宝的方向,若是伶人们做出什么无耻行为,他就会上去用石头砸他们的脑袋。 十一岁的七夜比起一年前结实了许多,但依旧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他想要改变些什么,却找不到变强的方法。 而师傅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墙头,白花花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在肩膀上。他刻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像是怕吓到他似的,声音也轻轻的:“小子,想不想学武功?” 他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有说话,嘴紧紧抿着。 “呐,你若是学会了武功,可就强大得能够上天入地了。”老头诱惑着他。 七夜有些心动,从有记忆起他便受尽欺凌,若是有一天他失去了四夫人和洛初宝的庇护,是不是又要堕回那地狱般的日子? 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他还是不太相信这个老头,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学?” “你只要每天深夜里到温泉池的假山后面等我便是,我教你绝世武功。”老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着。殊不知自己在七夜的眼里更像是个脑子有毛病的骗子。 虽半信半疑,但七夜当晚还是去了温泉池的假山后面等他,这一坚持,便是四年,老头见他慢慢步入门道,便将秘籍交给他,待他功力突破第九层的时候,他自会来找他,并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 师傅交给他的功夫,仅仅突破第四层便已是踏雪无痕,飞花摘叶俱可伤人。所以,他已经丝毫不怀疑师傅说的话了,只是那个天大的秘密,他并不是那么执着于知道。在他的心里,学武功的目的只有两个,自保和保护洛初宝。 面对洛初宝的质疑,他也只是一句偶遇世外高人便学了武功这样的解释。洛初宝心里虽然有些窝火,但既然他不说那她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两人之间又是以沉默结尾,这时,身后传来洪亮的笑声,一个小二模样的人端着盘子,盘子里稳当当地陈放着两杯茶:“二位客官久等了。” 洛初宝吃了一惊,难不成这个小二也是用轻功上来的?虽然高泉楼的传闻也听过不少,被说得出神入化的,她倒也没怎么信,可今日见识了一番,倒还真是一点不假。 “上几道高泉楼的招牌菜即可。”七夜抱着她从窗边下来,娴熟地替她抽出椅子,伺候着她坐下。 小二应了声“好嘞!”便又飞身跳了下去。 洛初宝从未接触过所谓的武林高手,今日倒是真见识到了什么是传说中的轻功。她喝了一口热茶,支着下巴等饭菜送上来。不知道七哥在青灵山上,是不是也是这般飞檐走壁? 饭菜很快又被“空运”上来,洛初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便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高泉楼的招牌菜虽然比不上她在洛家吃的那些山珍海味,但也色香味俱全,看着便赏心悦目。而她现在肚子饿了,吃什么都觉得美味。 “慢点吃。”七夜又替她满上一杯茶,送到她嘴边,怕她吃太快噎着。 一顿饭如同上战场般激烈地横扫而过,吃饱喝足后洛初宝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懒懒地说了一句:“要不,今晚就不回去了?” 第17章 寒床 七夜愣了一晌,虽说他答应过四夫人要好好看住洛初宝,怕她在独孤家惹是生非。可,现下听她这么说,他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畅快。看独孤凛今日的态度也知,今夜是不会去洛初宝的房间与她洞房的,所以洛初宝这个新娘可谓是可有可无的摆设。 至于如何应对独孤夫人,她早上倍受打击而晕倒,兴许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也提不起兴致找茬。 所以,今晚外宿的提议就这么定下来了。 高泉楼最顶处的客房很小,因为是塔状的高楼,自然面积是越来越小,小到仅能摆放一张床。 床的正上方开了一面镂空的窗,躺下来夜里可以看漫天的繁星,而修炼的人则可以吸取月亮的精华,提升内功功力。而床的材质也并非普通的木头,而是寒山处挖来的寒玉,普通人睡上去除了冰冷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洛初宝一躺上去便腾地一下坐起,惊道:“怎么这么冷?” 七夜掀开被褥看了一眼便了然,虽然对于他来说这床是提升内力的宝物,可对于洛初宝来说却起着反作用。 可是,现在带着洛初宝去别的客栈,她新婚夜落跑的事便会传遍整个霜叶城,到时候即使独孤家不怪罪她,四夫人也会担忧的。之所以选择来高泉楼,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的老板和小二不管客人是何等身份,他们只敬重武功高强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一群嚼舌根散播谣言的人存在。 “要不就回独孤家,反正独孤凛夜里也不会来的。”七夜考虑了一下,还是说了他不愿说的话。 “不要!”谁知洛初宝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大,竟又躺回去,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好。她才不想回到那个陌生的地方,这里虽冷,却冷不到心。 可寒玉会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冷气来,现下又是深秋之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洛初宝便感觉浑身都冷得没了知觉,面上也褪去了血色。 七夜连忙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握着她的手往她体内送真气。 “还是回去吧,有我在,没人敢对你做什么。这里太冷,你身体受不了的。” 手心传来暖暖的气流,洛初宝也不知道自己在执拗个什么劲儿,独孤凛的那句话说得那般自然,可见整个霜叶城的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哪怕根本没有接触过她。 ——不识字,不懂礼节,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疯疯癫癫,荒淫,挥金如土,纸醉金迷...... 她能够想到别人是如何一脸毫不在意地模样说着那些恶言恶语。虽然这么多年来她都我行我素地过来了,也豁达得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可今日听到自己夫君也这么认为的时候,心里还是隐约漾起一丝难过来。 娘说,夫君是女人这辈子最亲的人。 可她却无法理解这句话,因为于她来说,过去最亲的人是爹娘和哥哥们,现在只身一人嫁入独孤家,身边最亲的人便是七夜了。 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担心地给她渡真气的少年,虽然与他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可她发觉其实自己根本不算了解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每天在做些什么,所以他会轻功这件事,她竟到了今日才知道。 也不知是何种感觉,心底微微泛起酸楚,憋在心里的疑问便脱口而出:“七夜,你是怎么看我的?” 忽然被问到的七夜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沉寂的眼眸闪闪烁烁,轻轻叹口气道:“笨蛋!” “什么?”洛初宝惊得瞪大了眼,“你竟然说我是笨蛋!” “笨,不仅笨,还很迟钝。”七夜见她面色慢慢红润起来,身体也暖和了起来,便收回了手,认真地打量着她——“个子不高不矮,因为每天只会躺在贵妃椅上吃吃喝喝所以有点胖,任性自私,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闯了祸也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错。嘛,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看你平时沉默寡言的,数落起人来倒是牙尖嘴利的!”洛初宝面色愠怒地瞪住他,还以为他会说“天生丽质聪慧过人”之类的好话呢…… 气冲冲地想要离开这里,走到窗边却只能急得跺脚。 七夜眼里浮出一抹笑意,像落在油纸伞上的雨滴,温柔划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一步步朝她靠近,声音也越发地温和起来:“但——这样的你却让人一直想待在你身边……” 她的心里微微一触,但还是摇了摇头,故作生气道:“这么蹩脚的好话还是别说了!” “既然这里没法睡,就送我回狼窝吧。”洛初宝又折身回去踢了踢床脚,也不知道是谁脑袋被门夹了,竟然弄个这么冷的床,外宿的计划就这么可惜地泡汤了吗? 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便提议说:“回去前再陪我去河边看会儿星星吧。” 七夜倒是没有异议,将银子放在桌上,抱着她一跃而下—— 来的时候是白天,如今已是满城灯火,整个城的灯光将天幕都照亮,美得令人动容。洛初宝虽然吃着最奢侈的美味佳肴,穿着最华丽的绫罗绸缎,却没见过如此美的夜景。 两道身影穿过黑夜,在河边落下。 原以为河边空无一人,却没想有不少男女在此幽会,河边也挂着金鱼图案的圆形纸灯,河岸的景色被照得明明灭灭。 她找了块地方坐下,七夜立在她身旁。这时,卖河灯的小贩推着小车过来问:“这位爷,买朵河灯送给这位姑娘吧,保准心想事成!” 洛初宝原本兴趣缺缺,但忽然想到自己有个愿望要许,便将信将疑地让七夜买下一个给她。 荷花状的河灯带着她的心愿飘远,黑暗中的那点光显得格外明亮,七夜也在她身旁坐下:“你许的什么愿?”知道她不会说,便又自顾自地猜起来,“回洛家?” “也不是......回了洛家也还是无法改变什么。”少女的眼被光亮染成了明艳的橙色,她想要更自由一点的生活。也许不只是她,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女子们,一定也渴望着摆脱无尽的束缚。 第18章 陷害 河面吹来的风带着凉意袭来,洛初宝下意识地朝七夜的身边靠了靠,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冷,扬手掀起披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温暖的披风之下。 也许是今日起得太早,又或是今日在独孤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又也许是因为七夜的身旁太过温暖,洛初宝只瞧见眼前渐远的河灯光亮变得越发模糊,忍不住闭上眼,沉沉睡去。 七夜感觉肩头一重,侧脸便瞧见少女熟睡的容颜,只是,她眉头紧皱,似乎连睡眠也无法摆脱那些烦心事。 而河边的两人却不知,独孤家已经闹翻了天! 虽说独孤凛只愿和洛初宝做陌路夫妻,但至少表面上还是要摆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的样子来,所以道别了前厅的宾客们便随着丫鬟婆子们朝新房走去。 走到半路,便遇上了早已醒来的独孤夫人。他快步迎上去,有些担忧地问:“娘,身体可好些了?这个时辰了您出来做什么?” “无碍,喝了大夫开的药已经没事了。现在是要去洞房了吧?”独孤夫人心怀鬼胎地问道。 白日里接的那道圣旨令她久久不能释怀,醒来也是泪流满面,好在陈婆子给她出了个好主意,她这才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赶紧从床榻上爬起来就往独孤凛的院子赶。恰好和他撞上了。 虽说不能休妻,可没说不可以家法伺候。若是洛初宝新婚夜便和别的汉子被捉奸在床,那侵猪笼是免不了的。到时候洛家不仅不会追究洛初宝的死,还会因为内疚而为独孤家所用。 她承认这招有些阴狠,但为了独孤家的未来,为了她儿子的幸福,她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心慈手软。 上演这场好戏的汉子已经派人准备好了,现在就差她这个目击证人的出现了! 只是独孤凛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听娘说起洞房二字,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表情也变得有些别扭。他可不打算和洛初宝圆房,所以只不过是去走个过长罢了,难得娘还这么上心。 含着愧疚,他回道:“是的娘,您身子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 独孤夫人赶紧摆手道:“我儿子成亲,我这个做娘的怎能错过?”见独孤凛还要劝阻,便伸出右手挡在他面前做出禁止的手势来,“好了,你别多说了,咱们快过去吧。” 独孤凛住了口,默默跟在娘身后朝新房走去。 离新房越近,独孤夫人的心就越紧,生怕下人没办好她交代的任务误了大事。 一步,两步,三步...... 近了,更近了。可是,为何没有听见屋里有任何的动静?她的心,悬得老高。 丫鬟们推开门,独孤凛掀起衣摆大步跨了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连灯都未亮。命人点了灯,屋子里亮了起来,婆子们赶紧进去搜寻,可是里屋外屋四处都没有人,只有桃木桌上置着的灯奋力地散发出亮堂堂的光来,却依然驱不走独孤夫人心里的黑暗。 那个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来人!新娘子呢?!”独孤夫人一掀衣袂盛气临人地坐了下来,盛怒之下狠狠拍下一掌打在桌子上,灯光晃了晃,惊得一群丫鬟婆子们都赶紧跪了下来。 “夫人,奴婢们也不知,白日里少爷吩咐我们都下去之后就没再唤过奴婢们了。” “也就是说,从白天到现在,这里都没有一个人守着?”独孤夫人高声质问道,心里有些许侥幸,万一是那死丫头自己跑了呢?那她也省得脏了独孤家的地牢来杀她了。 “回夫人,我家小姐她应该是思家心切,回洛家去了。”陪嫁过来的千黛站了出来,她白日里被独孤凛打发下去后便跟着独孤家的丫鬟们熟悉了一下独孤家的规矩,心想着自家小姐和七夜在一起应该也用不着她,便也未再回来过。 现下跟着独孤家的人一同过来,小姐却不知去向。不过,既然七夜也不在,那小姐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她寻思着,依小姐的脾气指不定是回洛家去了。 “荒唐!新婚当天就回娘家的,我还是头一回见。”独孤夫人气急,恨不得现在就掐死那个疯丫头。 现在她躲回了洛家,她筹备的计划泡汤了!若是今日就捉奸在床,再把这事儿散布出去,洛初宝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荡妇,她也能够随了民意好好把她给解决掉。即便是皇上想要说什么,也大可以律法来处置她。 “洛初宝,你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独孤夫人捏紧了拳,在心底咬牙切齿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扭曲。 丫鬟婆子们大气儿都不敢出,只有独孤凛此时还敢出声宽慰她:“娘,您先回去歇息,这件事交给儿子来处理吧。” “你处理?你怎么处理?!这是女人家的事,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的......你别管,娘去替你管教她。”独孤夫人腾的一下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起身太猛,她的头有些晕,险些绊倒在地,好在独孤凛及时扶住了她。 “来人,扶夫人回去!快把大夫叫来!”独孤凛着急地吩咐着,今日娘受了双重打击,也不知她的身子骨受不受得住。他的心里,隐约又开始埋怨起洛初宝来。他明明答应过她会想办法应付娘的,可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好,她竟然毫不顾忌后果地就这么走了! 独孤夫人还想挣扎着继续主持大局,无奈身体虚弱,只能任由着下人扶她回去。 独孤凛铁青着脸走出新房,一堆不知所措的下人们立在旁边甚是心烦:“好了,都下去吧,派两个人去洛家问问情况,若是少夫人回来了,立刻来汇报。”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这件事不要告诉老爷,知道了吗?” “知道了。”下人们哪儿敢再去找老爷,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各自匆忙退下,千黛踟蹰了一会儿,也跟着新认识的丫鬟们离开。 新房门前,只剩下独孤凛一人,他的身影在埋没在暗夜之中,勾勒出几分寂寥。 ** ps: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在评论里回复,在这里谢谢【mr樂媛】的平安符~ 第19章 教训 独孤家派去洛家的人在深夜里赶到,两人用力敲了敲大门,不多时便有管家出来开门,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问道:“谁呀?” 原以为小姐出嫁了以后他就可以睡个安稳的好觉,不会再有人半夜三更才回来敲门,没想到又来了两个扰他清梦的混蛋。 独孤家的下人们自顾自地往里走,管家顿时没了瞌睡,有些生气地拦住他们问:“谁呀这是?给我站住!” “我们是独孤家的人,听说少夫人跑回洛家了,少爷派我们来接她回去。”独孤家的人满肚子都是火气,这个洛家小姐过门头一天就给他们找麻烦事儿,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的,娶了这么个不省事的女人回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受罪。 “回洛家?”管家自从目送小姐上了花轿后就没再见过她了,难不成趁他没在的时候偷偷回来了?还是先去禀告老爷夫人比较好。 “你们进来吧,先去前厅等着,我去禀报一声。”说着便带二人去了前厅,然后叫人分别去通知老爷和大夫人及四夫人。 老爷和四夫人参加完独孤家的宴会刚回来没多久,自然也是不清楚这事的,赶紧派人去洛初宝的院子去瞧,可院子里只留守着原本伺候她的丫鬟家丁们,大家都未见她回来过。 四夫人心一沉,那丫头一定是逃婚了! 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可能乖乖嫁过去,现在指不定跑到什么地方逍遥去了。若是这样还好,至少保证她是安全的,可若是被谁劫走了...... 她赶紧摇摇头,将这不吉利的想法抛之脑后,有七夜跟着她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现下最重要的是偷偷派人去找到她,然后在独孤家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再把她给送回去。 “就跟他们说,小姐睡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这般吩咐了管家,便赶紧派人从后门出去找洛初宝。 洛老爷自然也是非常焦急,自己的掌上明珠不见了他比谁都担心。 “若是她真不想嫁,干脆就如了她的意,接她回来吧。”洛老爷有点后悔了,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洛初宝的性子又不像别家的姑娘,从小就对礼仪教条踹之以鼻的她定是今日在独孤家受了气,跑了。 四夫人急了:“这怎么成?你听听外面的风言风语是怎么说咱们女儿的,这门亲事可谓是千载难逢,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她现在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还没长大,等再过个两年她开窍了可就晚了!” “这些东西算什么,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才是一切都晚了!”洛老爷因为喝了酒,本就是满脸通红,这么一动气,顿时一双眼都红得吓人。 四夫人赶紧住了口,她可不敢忤逆老爷。 大夫人走到两人中间,调解道:“老爷,妹妹,都别吵了。初宝那丫头到哪儿都有七夜跟着,我想应该是没什么事的。派了那么多下人去找,应该很快就找到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禀告:“老,老爷,夫人,小,小姐,找,找到了!” 洛老爷原本紧皱的眉顿时舒展开来,上前一步问:“在哪儿?” “在,在高泉楼附近的河边,和七夜少爷在一起。已经派了马车过去接他们了。” “那就好,那就好。”洛老爷松了口气,四夫人虽然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但隐约的不安感还是不断持续着。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硬塞给初宝的婚姻究竟会不会让她幸福。 可是很快她就打消这个念头,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她当初嫁给老爷不也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吗?要幸福,就必须要主动去博得夫君的宠爱。兴许是这些年宠她把她宠坏了,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把到手的幸福给弄丢的。她必须得好好教育教育她! 洛初宝二人被接了回来,洛老爷自然是心疼她有没有受饿受冻,对于她新婚夜就乱跑的事并未多指责什么,四夫人却铁青着脸把她和七夜单独叫到了自己房里。 “娘,这么晚了你还要说什么啊?”洛初宝打了个哈欠,她的身上还披着七夜的披风,配着里面的红嫁衣看起来格外不协调。 “跪下!”向来温和的四夫人竟然厉声呵斥了她。 洛初宝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跪下!”四夫人又扬声呵斥了一句,洛初宝这才明白过来,这么尖锐的声音是从她娘口中发出来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记忆中娘一直是温温柔柔的模样,从没大声吼过她,今日竟发这么大火。 七夜脸上也荡漾出一丝错愕,但还是赶紧挡在了洛初宝面前求情:“夫人,有什么气就向我撒吧,小姐也累了,先让她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说可以吗?” “啪——!”四夫人一个耳光打在七夜脸上,虽然不重,但还是惊住了两人。 “我让你跟着她是让你好好管管她,不要惹是生非。这下好了,新婚头一天就带着她夜不归宿,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她,怎么说我们洛家?你让我怎么在独孤家面前抬得起头?”四夫人满眼都是失望,她的眼神仿佛是一把吨重的刀,在他的心口缓慢而有力地来回切割着。 “娘!你凭什么打他?!是我自己不好,非要他带我出去的!要罚就罚我好了!”洛初宝挡开四夫人,急忙去看七夜的伤势。他今天手已经受过伤了,如今右脸又肿了起来,洛初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没想到回了家不仅不被理解,反倒是一顿骂,洛初宝鼻尖一酸,眼里有暗涌流动。她咬咬牙想把那股热流憋回去,但视线还是慢慢被扩散的眼泪给模糊了,眼前七夜的表情渐渐看不真切...... 四夫人被她的态度气得不轻,取了掸子来,扬声威胁道:“你跪不跪?!” 第20章 回去 “不跪!我没错!错的是独孤家的人。”洛初宝满心不服,压着眼泪抵抗着。 四夫人再一次扬手,虽然心里很痛,但还是朝洛初宝的腿打去—— 洛初宝吃痛,右膝便跪了下来,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扑倒在地。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洛家被家法伺候,比起身体上的痛,她的心更痛。 一直以为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回来都可以得到温暖的安慰,只是不知道为何,自从这门亲事定下来开始她原本美满的生活就被强行画上了句号,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她趴在地上,久久都不肯起来。 “夫人!”七夜的右脸颊还在隐隐作痛,他很想把今日独孤凛侮辱洛初宝的话告诉四夫人,可是他知道说出来虽然能一时扑灭四夫人满腔的怒火,但他更明白,那会伤了洛初宝和四夫人两个人的心。 所以他只能硬生生地将送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默默去扶地上的洛初宝。感觉到她的抵抗,他微微顿了顿,还是用力把她给扶了起来:“你先回去歇息,这里交给我。” “今天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四夫人是铁了心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成样的女儿,即使打心眼儿里心疼她,还是硬着心肠呵斥道,“给我跪在这儿,好好把《女论语》给读十遍!” 说着便扔了书在她跟前,知道她性子烈,便从七夜下手,四夫人转脸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七夜,跪下。” 七夜虽然心里有些埋怨四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罚洛初宝,但还是跪了下来。刚跪稳,背上就挨了一掸子,虽然对于习武的他来说无疑是挠痒般的轻重,但在洛初宝眼里却是沉闷的疼痛感。 她惊道:“娘!你做什么?” “给我认真读!你一停下,我就罚他。”四夫人厉声威胁道,此刻的她和平日里判若两人,若不是恨铁不成钢,她也不愿这么做。 洛初宝满心都是气愤,但不愿意看到七夜挨打,只能屈服地拿起散在地上的《女论语》,心不在焉地读起来:“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前生缘分,今世婚姻。将夫比天,起义匪轻。夫刚妻柔,恩爱相因。居家相待,敬重如宾;夫有言语,侧耳详听;夫有恶事,劝谏谆淳;莫学愚妇,惹祸临身……” 她才读了几句便读不下去了,这写的都是什么狗屁话?这不完完全全成了独孤凛的奴隶了吗?以夫为纲以夫为天,这种事她洛初宝怎么可能做得到! 可是她刚一停下,四夫人便又扬手打在了七夜的背上。 洛初宝压下心底的恶心感,继续念道:“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吞声:莫学泼妇,闹闹频频。” 喝!简直就是把女人当受气包了!洛初宝真不知道是谁规定女子都要学这个的,若是知道了,定要把那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不敢多做停顿,一口气念到了最后:“同甘同苦,同富同贫,死同棺椁,生共衣衾。能依此语,和乐瑟琴;如此之女,贤德声闻。” 她在脑袋里模拟了一番和独孤凛举案齐眉,同生共死的模样,强烈的违和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真的无法想象和那个人白头偕老的样子。 能陪她同甘共苦的,怕是七夜吧。 她的目光停在挡在她身前少年的背影上,即便是受罚他也笔挺地跪着,曾经瘦削的他有了宽厚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他总是无时无刻地保护着自己。这种亲密如同手足的人,怕是只有他了吧。 四夫人逼着她又念了九遍,这才打发他们下去,两人出门前又声明道,明天一早就要把她给送回去,并让洛家的人带着上好绸缎过去赔礼道歉。 她却不知,若是今夜洛初宝不乱跑的话,兴许送回来的就是她的尸首了。她虽不明白,君临却将一切都看得明了。他坐在独孤夫人院落的屋顶,脚边是掀开的瓦片,屋子里的窃窃私语他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倒真比地狱还阴森…… 他仰起头,任由四起的风朝他精致的面容吹来,这份凉意,刻在皮肤里,提醒着他那些不可以被遗忘的事。 屋里的人又开始商量起明日如何对付洛初宝来,君临露出玩味的笑意,不知道那个被他劝着嫁过来的女人,会不会被独孤家这群毒妇给玩死? 不过,现在她还不可以死,他也不会让她死,因为,还有好多事得靠她帮忙才能完成...... 翌日,四夫人果然说到做到,一大清早便让人把洛初宝给叫醒,命人带上绸缎去独孤家赔罪。 临走前,她警告地看了七夜一眼,示意他把洛初宝看好,不要再出差错了。七夜虽然应下,心里却并不情愿。虽然四夫人是他的恩人,他敬重她,可是,他更在乎的是洛初宝。 侧头看向坐在马车里的少女,她掀起帘布,靠在车窗旁闷闷地望着远方。昨夜她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她说—— “七夜,我无家可归了。 这次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他心上一疼,脸上的表情也笼上了一层阴霾。 马车缓缓起步,洛初宝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洛家。昨夜娘的态度让她心寒,也让她感到无望。这个家,是真的回不去了,无论她如何抗拒,她的命运还是朝着她不愿意的方向急速滚落。 心情低落地到了独孤家门口,她慢吞吞地从马车上下来,寒碜地大门,祠堂般又冰冷又空旷的独孤家,却是她今后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必须呆的地方!心里的恐慌掀起惊涛骇浪来。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她想要逃。 这时,手却被人狠狠捉住,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抬眼一看,是面色不善的独孤凛,他冷冰冰地道:“总算知道回来了,快跟我去正堂,娘已经在等你了。”见她一脸不明所以,又补充一句:“你不会是忘了新妇要给婆婆敬茶的事吧?” “敬......茶……?”她愣愣地看着他,似乎隐约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貌似兄长们娶妻的时候,嫂嫂们都要给大娘二娘三娘和娘敬茶,听下人们说似乎每天都得去敬早茶,听她们说教。 难不成,她今后也要如此?洛初宝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第21章 敬茶 被独孤凛硬拽着走了两步,她吃痛地用力挣扎了两下,对方也没有再为难她,松了手。 一路心神恍惚地去了正堂,果不其然独孤夫人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上席,扬着下巴,眼神轻蔑。旁边的婆子丫鬟们也都露着不善的表情。 洛初宝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那盏茶上,茶杯上方冒着徐徐热气,是用刚烧开的水泡的,等洛初宝的期间凉了几杯茶了,下人们只好倒了又泡,为的就是保持它滚烫的温度。 敬茶的话,是将茶端着奉给独孤夫人吧?这些礼仪规矩本该今早婆子教她的,可她昨天就玩失踪,独孤夫人便打算来个现场教导。 “娘,少夫人带回来了。”独孤凛先进来给他娘行了礼,独孤夫人看他的眼神自然是温和的,可一转到洛初宝身上,便立刻渗满寒意。 洛初宝被她看得很不舒服,皱了皱眉,别开了脸。昨夜娘的态度让她明白,洛家是不可能回得去了,即使脱离了独孤家,娘也会再一次地把她嫁给别人。若是再惹是生非,娘也不会替她撑腰了。毕竟,以夫为天的娘怎么都不会再像她出嫁前一样宠着她了。 所以,现在的她只能收敛几分。 “独孤夫人,这是我家夫人送给您的绸缎,还请过目。”洛家的人呈上精美的绸缎,若是三年前,独孤夫人才看不上这区区一匹绸缎。可现在不同了,势力财力一日不如一日的独孤家已经许久为见如此华贵的绸缎了。她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寻思着赶紧让下人去做件新衣来穿。 道歉的礼倒是收了,只是对于洛初宝,她可不会因此而善待她几分。洛家的人刚走,她便用眼神示意陈婆子教教她规矩。 陈婆子去洛家的时候受过洛初宝的气,现下夫人给了她机会,她自然是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个飞扬跋扈的富家千金。 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道:“跪下!” 洛初宝一听这话心里的火便蹭了起来,昨夜娘要她跪,她只能认了。可一个婆子也敢这样命令她,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不成? 七夜想要替她出头,却已经听见洛初宝冷哼了一声:“区区一个下人,狐假虎威,以下犯上。这,就是名门之家调教出来的下人?” 这脸打得独孤夫人火辣辣的,脸色又阴冷了几分。见陈婆子吃瘪,涨红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只好亲自出马:“放肆!我这个做婆婆的都没开口,你这个做媳妇的倒开始指桑骂槐起来。”顿了顿,嘴角浮出一抹轻蔑地冷笑,“我调教出来的下人再不济,也比一个新婚之夜就擅自跑回娘家的人要知理儿得多。” 见洛初宝没有说话,想必她是自知理亏,便又将话头交给了陈婆子。 陈婆子摩拳擦掌得好不兴奋,之前想治治洛初宝,可碍于洛家人太过宠她,可现在不一样了。洛初宝擅自跑回娘家,第二天一大早便被送了回来,还带上道歉的礼,可见洛家的态度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她还敢像以前一样嚣张! 雷鸣般的呵斥声突然在正堂里炸开:“新妇还不快过来敬茶!” 洛初宝忍着没发作,上前走到茶几边,伸手去端那盏茶,手指刚碰到茶杯,便被烫得抽回手来。 陈婆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继续发难道:“怎么,嫌烫?要知道作为少夫人可是要担起整个后院的责任的,连敬茶都嫌茶杯烫,少夫人是一点诚意都不打算拿出来吗?” 她忍了,在她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之前只能忍。不然怎么办?躲回娘家只怕娘都不肯给她开门,爹虽然疼她,可平日里打理生意忙里忙外,自然是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家里,所以即便回去了,也只能灰溜溜地又被送回来。 忍着指尖传来的烫,她努力想要端起那盏茶,可金贵惯了的她,刚端起来,又忍受不了疼痛而松了手。 如此反复了几回,葱白的手指都被烫得像是充血了一般红。 七夜被拦在门外,却也能将屋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想要进去,奈何门口守着的婆子像两堵墙,硬是将他生生拦住。 四夫人才交代过要让洛初宝老老实实学独孤家的规矩,他这么硬闯,只怕又要忤逆四夫人了。这回,怕不只是简简单单读十遍《女论语》就能解决了。 独孤凛虽然行了礼之后就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了,可瞧见洛初宝的手指都烫红了,觉得有些过了,便开口替她求情:“这茶还冒着热气,若是她笨手笨脚烫伤了娘可就麻烦了。来人,上盏温茶来。” 虽然听起来是关心独孤夫人,可明眼人一听就懂,这是在帮衬着洛初宝呢。独孤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自己的儿子对这门亲事一点都不感冒,怎么,竟还帮着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说话了? 压下心里的不悦,狠狠剜了洛初宝一眼:“还是凛儿考虑周到,媳妇笨手笨脚的竟也护着。那就依了他的意,上盏温茶来。” 丫鬟们很快又呈上来一盏茶,虽然这会儿不烫了,可手指已经被烫伤了,稍微碰一碰都钻心地疼,自然是使不上力气端茶的。一个不稳当,茶杯便从她手里落了下来—— 哗啦—— 瓷杯碎片散落一地,似是冰雹砸在地上。 好在是温茶,浇在脚上也不烫,只是独孤夫人心里却越发不满。斥责道:“第一天敬茶就摔杯子,洛家教出来的女儿果真如传言所说,目无尊长,飞扬跋扈,冥顽不化!” 洛初宝想着忍一忍就过了,便没有出声反驳。这倒让独孤夫人越发觉得她好欺负了,刁难道:“把摔碎了的杯子收拾好,还有,地上洒的茶水也给我擦干净了。若是留下什么碎片让我割了脚,就罚你去祠堂面壁一个月!” 喝!定亲的时候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现下瞧见自家母亲的态度,便肆意地欺压她。这还是过门后头一天,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她岂不是要剥了她的皮,煮了她吃肉? 第22章 烫伤 洛初宝心里不愿,正要开口拒绝,独孤凛已经帮她推掉了:“娘,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堂堂独孤家少夫人跪着收拾残局怕是有**份,传出去别人也会低看了独孤家。” 独孤夫人疼儿子,虽然知道他这么说不过是在帮洛初宝推脱受罚,要知道独孤家的下人们都被训得很听话,若是她吩咐过了,谁吃了熊心豹胆子敢出去乱嚼舌根? 只是儿子的态度让她有些不安,都说女人是画在男人心口的一粒朱砂痣,久了便驻扎进了男人的心里。这洛初宝才刚过门一天,独孤凛便处处护着她,她得私底下好好跟他谈谈,免得等到了除掉洛初宝这颗绊脚石的时候,自家儿子爱上了她,可就不好办了。 独孤夫人扫了一眼洛初宝,没治到她她心里不舒服,但既然儿子开口了,她也不能损了他的面子,轻咳一声松了口:“这样吧,我这个做婆婆的还没喝到媳妇奉的茶,再呈一盏茶来,我也就不罚她了。” “娘说的是。”独孤凛虽然恼洛初宝昨夜的落跑,但他与她定下契约,要帮她应付娘,那他便要做到。 只是,独孤夫人怎肯如此轻易放过她?给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呈上茶来的时候,“不小心”绊了脚,盘子里斟满滚烫的茶的杯子便顺势朝洛初宝滚去—— 她却只瞪大眼睛愣神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竟惊得她忘了躲。虽然独孤凛眼疾手快地拉了她,却还是免不了被浇了些滚烫的茶在手背上,一时间,洛初宝疼得掉泪。 “你没事吧?”独孤凛方才看得清清楚楚,那婆子的演技太差,旁人一看就知是故意的。 烫伤和割伤不同,虽然一开始都是一样的疼,但烫伤却更像是有万千只虫在啃噬她的皮肉,一点一点地痛进骨子里。 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种痛,洛初宝当即就用未烫伤的左手抓了茶杯的碎片,朝着那一脸得意的陈婆子扔去。 陈婆子来不及躲,额角被砸出了血,可洛初宝的手指头也被割破了。但她心里却畅快许多。 “放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陈婆子是我跟前伺候的人,你也敢打?”独孤夫人腾地从椅子上坐起,就要发火。 陈婆子顺势一跪,哇哇大叫起来:“夫人可要为老奴做主啊!少夫人刚过门就这么欺负下人,虽说老奴有错在先,不小心烫了少夫人,可少夫人这么做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寒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心。” “够了!都闭嘴!”独孤凛本来心情就差,还要看女眷们无聊的戏码,当下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 “娘,少夫人我带走了,她手受伤了也没法给娘敬茶,等她伤好了再来跟你赔罪。”说完,也不等独孤夫人开口说话,便自顾自地拉着洛初宝要出去。 堵在门口的婆子们也不知该不该让,看一眼夫人又看一眼少爷,左右为难。 独孤凛瞪了她们一眼,吓得她们赶紧就让开了道。 等在外面的七夜心急如焚,瞧见洛初宝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两步并作一步上前,顺势就把洛初宝给抱了起来。 洛初宝委屈地把右手伸给他看,手背已经红成一片了,若是不赶快处理只怕会留疤。 “还不快叫大夫来!”他紧绷着下巴,从牙缝里挤出来话来。若是洛初宝真有个什么闪失,他拼了命也要让整个独孤府的人陪葬。 抱着洛初宝快步去了新院,虽然独孤府附近就住着大夫,但独孤夫人故意让人使了绊子,等了快半柱香的功夫,大夫才慢吞吞地走来。 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洛初宝手上的上,拿了一瓶药给独孤凛:“少夫人无碍,把这膏药敷上,过个几日便好。” 七夜插话:“可会留疤?” 大夫瞥他一眼,一副你是哪根葱地表情回道:“这我可就不敢保证了,这药只能止痛疗伤,至于祛疤……我只听闻皇室有祛疤膏,是外使进献的贡品,别的药膏我做大夫这么多年可还没听过。少夫人自求多福吧。” 庸医! 七夜气得咬牙,可现下也只能暂时用着他的膏药,待会儿他再去找别的大夫来看。 千黛伺候着洛初宝敷了药,可那药似乎起着反效果,敷上去伤口反而越发地疼了,火辣辣地刺激着洛初宝的痛神经。 千黛见自家小姐疼得满额头都是汗,眼眶也红红的,心里焦急:“七夜,这药好像没用!” 独孤凛想帮忙,可是自从三年前独孤家被贬到此地后府里便再没什么好东西了。若是还在京城,他倒是备着大好的膏药。 “你先伺候着,我再去药铺看看。”七夜吩咐过后,便急急忙忙出门了。离开前眼神冷冽地看了独孤凛一眼。 独孤凛的眉轻轻皱起,他没想到娘会用这种法子治洛初宝,之后的日子怕也是难过,还是让她能避开娘就避开吧。毕竟,他身为男子是不可以插手后院的事的。女眷们的事,都归娘管,若是洛初宝能学乖点,倒可以省去许多苦头。 “等你伤好了会有人来教你规矩,既然嫁进了独孤家,就要有做媳妇的样子。娘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若是守规矩没人会罚你。”独孤凛好心给她提建议,却只收到飞过来的两记眼刀。 “我洛初宝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她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昨个儿和今日所受的委屈带着苦涩的味道在喉间蔓延,“本来嫁进独孤家就觉得委屈,竟还给我气受。人人都盼我三从四德,我还偏就要逆而为之!” 独孤凛的眼神冷下三分来,他好心劝她,她却不听。今后若是吃苦头,他也懒得再管,反正娶来本就是个摆设,他又何须跟她多言。陌路夫妻就彻底陌路好了。 扔下一句“好自为之!”独孤凛便铁青着脸出去了。 千黛叹口气,打发了另外两个丫鬟下去。昨日成亲的时候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挺多呢,没想到从今日起安排给小姐的丫鬟就只剩下她和另外两个了。可见独孤家是有意要怠慢小姐。 第23章 膏药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独孤家的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之前还恭恭敬敬的,怎么小姐一过了门就翻脸不认人了? 对了,还不知道小姐昨晚干什么去了,千黛便赶紧问了:“小姐,昨夜你跑回洛家做什么?白天不是已经听了君临公子的劝安心过门了吗?” 洛初宝提起昨晚的事便来气,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伤心:“千黛,娘不要我回去,还要我好好守独孤家的规矩。”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千黛,心上的伤口却是越来越深。 “四夫人是希望小姐能讨姑爷和公婆的欢心,后半生图个安稳幸福。”千黛也不知道该拿自家小姐怎么办,被宠得无法无天,自然是不可能立刻收敛的。要她守规矩,比登天还难! 再说了,向来都是别人讨小姐欢心,小姐可从来没有屈身讨过别人欢心。只是她不明白,怎么四夫人突然就狠下心来要督促小姐学规矩了呢?果真那句话不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的小姐已经是独孤家的人了,若不学规矩点,怕是难以在独孤家立足。 虽说明白四夫人的意思,但她突然对小姐这么狠得下心,千黛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洛初宝说了这些也觉着有些乏了,便打发千黛下去。 千黛给她捻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给她关好了门。 闭了眼,洛初宝准备用睡眠来忘记手背的疼痛,可一阵阵的痛根本让人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她还是痛得睡不着。 这时,屋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竖着耳朵听了听,似是挪动瓦片的声音。该不会是有贼进来了吧? 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看看时,下一秒便有人稳稳当当落在了她的床前,她定神看去,竟是君临! “你怎么来了?”见到他,洛初宝心情复杂。有些开心却也有些生气。若不是他劝说,兴许她就不会掉进独孤家这个火坑!这般想着,脸上刚浮起的笑容便冷了下来。 君临将她脸上的表情看进眼里,并未多说,径直握起她的手。洛初宝挣了下,但他握得很稳,她又怕疼,便只能作罢。瞪着一双眼道:“看你干的好事!把我坑得好惨!” 正说着,便感觉到手背凉凉的,低头看去,是君临给她抹的药,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比方才那个庸医开的药有用多了。才刚敷上去,疼痛感就减少了一半。君临将瓶子塞她手里,嘱咐道:“这药你早晚各抹一次,不要给忘了,不然会留疤的。” “你的药还能去疤?方才那个庸医说只有皇室才有祛疤的药膏,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宝贝。”洛初宝眼里流露出疑惑,按理说一个区区伶人不会有这种好药的。 而且,他是怎么凭空出现在房间里的呢?该不会和七夜一样,藏着功夫? “你是不是会功夫?” 君临唇边浮出浅笑,反问她:“你觉得呢?” “按理说会功夫的人再不济也不会沦为伶人,可方才我又明明看见你从上面落下来,不是会轻功是什么?”洛初宝眯了眯眼,觉得他身上藏着秘密。她以前不是没和伶人们玩过,可接触了那么多伶人都没有一个比得过他。 首先,论气质,别说是伶人,就算是名门贵族的公子们也根本无法和君临相提并论。论脸,恐怕连女子都争相恐后地想夺走他的面容。这样的人当伶人,太浪费了。 “今日你受的气,我会替你出的。你就安心养伤,明天保准能听到好消息。”君临没有正面回答她,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洛初宝却越发好奇起来,她也在思考着怎么出这个气,现下他却主动说要帮她,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法子。忙追问:“怎么个出气法?” 君临只神秘地勾出一抹笑,便又消失在她眼前。若不是手里握着他送的药膏,洛初宝都快怀疑是自己做了场清醒梦。 正出神,便听见屋外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她估摸着是七夜回来了,不过却被千黛给拦了下来:“小姐歇下了,让她好好睡会儿吧。” 七夜买了好几瓶药回来,想赶紧给洛初宝用:“我动作轻些,不会吵醒她。” 千黛也担心小姐手背留疤,便放他进去,自己继续在门外守着。独孤夫人有意要刁难小姐,她可不能让人钻了空子,从今儿起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一切状况。 虽说嫁妆带了不少,后半辈子挥霍的钱倒是够了,可伺候的人却只带了她和七夜两个。一是小姐最信任他俩,二是独孤家不允许洛家多带人过来。说是独孤家会拨人伺候小姐,不会让她过得比在洛家差,可今日便出尔反尔,整个院子里就四个人伺候着,可真是苦了小姐。 七夜进了门,却瞧见洛初宝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顿时敛了内功,快步走到她床前:“怎么醒着?” “我睡不着。”洛初宝现在心里异常兴奋,她满脑子都是君临如何帮她出气的事,更加无法入眠。 “我去最好的药铺买了药,你擦擦看。”虽说是最好的药铺,但大夫还是无法保证不会留疤,毕竟留不留疤跟体质有很大的关系,若是疤痕体,他们也束手无策。 “不用了,方才君临给我抹了药,都不那么疼了。”她将手里的瓶子给他看,“说是能祛疤的膏药。” 七夜心里一触,一个伶人手里竟藏着这么好的药。兴许是哪个京城的达官贵人送给他的吧。瞧见洛初宝的手背没那么红肿了,对君临的偏见也少了几分。 虽然睡不着,但还是被七夜要求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待着,出去难免不会磕磕碰碰。午膳送来的时候,七夜又发了一通火,直接将一盘子的汤汤水水掀翻在送来的婆子跟前。 婆子却是一脸傲慢地说:“洛家少爷,进了独孤府可不能挑食,大家吃什么,少夫人就得吃什么,可不像你们洛家,天天大鱼大肉地铺张浪费。” 第24章 画像 七夜冷哼了一声,一碗馊了的粥和一碗洗锅水,他才不信独孤府全家上下都吃这个!摆明了是要给洛初宝一个下马威。 洛初宝搁着老远都能闻到那粥的馊味儿,捂着鼻子狠狠瞪了那婆子一眼:“既然不能浪费,那你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吃了吧。” 婆子脸上一白,赶紧道:“老奴已经吃过了。”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了地上的残局,一溜烟儿地走了。她出门时,洛初宝分明瞧见她嘴角得意的笑容。 简直是欺人太甚! 洛初宝感觉自己十六年受过的气加起来都没这两日多,果真嫁给独孤凛是到了血霉了! 七夜阴沉着脸,虽然四夫人一再强调要守独孤家的规矩,可如今已经欺负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再一味地让步,只会让洛初宝过得越来越惨。 “你等着,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七夜说着便出去了。 不多时,便听见院外一片吵吵闹闹的声音,洛初宝好奇心重,便催千黛出去看看。刚走到大门口,便瞧见走来整整齐齐的一排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似乎是醉仙楼的统一的衣服,每人手里都捧着一道菜,虽然用精致的小盖子盖着,但那香味儿却是大老远都能味道。 一旁看着的丫鬟婆子们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十几道菜被直接送到了洛初宝房里,这一下,独孤府炸开了锅。立马有人去向独孤夫人禀报。 正在吃着午膳的独孤夫人,听说七夜直接打翻了馊了的粥,心里正高兴呢,却听婆子禀报说醉仙楼的人端了菜进洛初宝的屋,十几道菜那可是要花一两银子啊!要知道能去醉仙楼吃上一顿,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一年仅能吃上三五次。 “夫人,据说少夫人打算每顿饭都这么铺张。”婆子小声嘀咕着。 独孤夫人看着面前的几道菜,顿时没了食欲,狠狠放下筷子。做媳妇的比她这个做婆婆的还吃得好,让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可偏偏对她又没有办法,毕竟花的不是独孤府的钱。她除了生一肚子闷气别无办法。 而洛初宝那边,却是欢声笑语。 伺候洛初宝的丫鬟婆子可是笑开了眼,毕竟十几道菜洛初宝是吃不完的,剩下的自然是分给她们了。原本还在抱怨怎么会被分配到洛初宝的跟前伺候,还要被欺负,可现在顿时觉得是门好差事。 这两个丫鬟分别叫小桃和小翠,婆子姓李,在府里都是说不上话的角色。现下却跟着个有钱的主,不愁没得吃穿。于是伺候得越发殷勤。 七夜坐在洛初宝身侧给她喂饭,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晃着腿坐在正中央被人伺候。眼底,满满泛起了笑意。 洛初宝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七夜又夹了一筷子菜到她嘴边,洛初宝乖乖张嘴,小桃小翠看得有些脸红,千黛却是已经习惯了。要她说,伺候小姐,跟七夜比起来,连她都自愧不如。 “以后,每顿饭还是跟在洛家一样,若是丫鬟不够了,我再去买几个来。至于住的地方,还得问问四夫人的意思。”七夜原想着给洛初宝在外面买一处住所,名义上嫁给了独孤凛,但实际上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想到四夫人会不允,就只能先委屈洛初宝住在独孤府里。 就凭一个区区独孤府,想欺负洛初宝,怕是还嫩了点儿。今日吃了亏,害洛初宝受伤,七夜心头很不是滋味。今后他要更加谨慎地照顾她,哪怕会忤了四夫人的意,他也要护着洛初宝。至于什么独孤家家规,那本来就是用来欺负人的,找个什么理由都能打能罚,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半年洛初宝就会被那帮人给玩死。 一直到了夜里,洛初宝的院子里都还是欢声笑语,派去探情况的婆子将一切一一禀报给独孤夫人,气得独孤夫人血压都升高了。 “罢了,今日我也乏了,明天再说吧。”独孤夫人摆了摆手,只觉头疼不已。由下人伺候着洗漱后,换了寝衣准备歇息。刚走到里卧,便震惊得僵在了原地! ——里卧的正中央,原本挂着的松鹤图赫然变成了一名女子的画像!画上的女子气质温婉,眉间带笑,手里握着一把绘着牡丹花的团扇,虽说雍容华贵,却十分内敛,看着只让人觉得舒心淡雅。 可就是这样一幅有些年份的画像,让独孤夫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是,早就把她的画像都烧了吗?!怎么可能还有! “来人呐!来人!”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发抖,伺候她的婆子丫鬟赶紧进来,见她用手指着那幅画,惊惧交加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把这幅画挂在这里的?!” 陈婆子伺候了她多年,一看这画也惊住了!其余几个丫鬟年纪轻,自然是不懂这幅画到底有何蹊跷,只是茫然地回话道:“夫人,奴婢们也不知。” “还不把这画拿出去烧了!”独孤夫人如置冰窟,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谁把这幅画挂在她屋子里的。 几个丫鬟手脚麻利地将画拿出去,准备找个偏僻的角落烧了。可刚准备点火,便感觉后脑勺一疼,随即晕了过去。 一双修长的手从地上捡起画,仔细地卷好,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了半晌也不见丫鬟们回来的独孤夫人有些焦躁,陈婆子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宽慰道:“夫人,您也别太烦心。兴许是老爷的画呢?” “不可能!他有画也只会自己藏起来看,不会挂在我的房间里。”独孤夫人怎会不了解他,那么宝贝的画像若是丢失了,他指不定会发多大的火。 想来想去都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画像中的女人回来索命了! “陈婆子,怎么办,我还不想死!那个贱人死了十几年了,为何等到今日才来报复?”独孤夫人想不明白,喝了热茶也还是浑身冰冷。 陈婆子出着主意:“兴许是没人给她烧纸钱,要不,明儿给她烧点儿,让她别来烦夫人您。” 第25章 划船 独孤夫人点了点头,心里仍旧惴惴不安。若要说是谁的恶作剧,整个府里的人知道这事儿的人只有老爷,她,还有陈婆子了。 她审视了一番陈婆子,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怀疑,赶紧跪下来表忠心:“夫人,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对您可是忠心耿耿,这事儿绝对不是老奴做的!” 当年那事儿陈婆子也有参与,她可不信陈婆子会有这胆子捣鬼:“好了,快起来吧,扶我到床上歇息。” 陈婆子抹一把泪,赶紧起身伺候她。 这时,房梁上的一双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的意味,又隐没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来敲洛初宝院子的门,李婆子正在准备热水,听见有人敲门便赶紧去开—— 门外立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丫鬟,一脸的傲慢:“少夫人起了吗?” 李婆子见是伺候在夫人身边的丫鬟,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还没呢。” “那就赶紧喊她起来,别忘了每天早晨都是要去给夫人请安的。”丫鬟们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交代了事情便快步离开了。 李婆子有些为难地关上了门,回头看向少夫人的房门。依她来看,少夫人可不像是早起的主,这会儿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睡得很沉。 但是这个家的主人总归还是夫人,若是坏了规矩,受罚的可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李婆子想到这儿,便硬着头皮去敲少夫人的房门。 叩叩叩—— 轻叩三下,房内有了动静。 门被轻轻打开,门前站着的却是七夜,看他的神情似乎早就醒了,有些不悦地问:“什么事?” 李婆子有点懵,大清早的从少夫人房里走出来个年轻男人,虽说二人关系亲密,可再怎么亲密那也该避嫌的呀!她不知道这事儿该不该禀明夫人,只是看七夜这不容违逆的态度,怕是再怎么说,他也照常近身伺候在少夫人的身边。 其实这两天她都稍微有点习惯了少夫人的各种出格举措,毕竟,这旁边的厢房里,还住着个伶人呢。 大脑短路了几秒,李婆子回过神来赶紧答道:“少夫人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七夜看了看蒙蒙亮的天,洛初宝一般都会睡到日上三竿,即使第二日要出去游玩也不会在天亮透前起床。所以请安一事,便替她回绝了:“少夫人身体不适,就不去请安了,还有,任何人来都不得来打扰。” 李婆子还想说什么,门却已经关上了。她只好叹口气,心里干着急。也不知道待会儿夫人会不会罚她。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连少夫人都起来吃过饭了,夫人那边也还是没动静。难道是今日夫人心情特别好,就不跟少夫人计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了。李婆子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不过,当事人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吃了饭便准备去府里四处转转。既然娘不准她回去,那这里便是她要长此以往居住的地方,不摸清楚怎么能行? 七夜担心她又被刁难,说要陪她。却被洛初宝拒绝了:“我想一个人走走,七夜跟着又是一顿说教。” “那至少让千黛跟着你。”这是七夜让步的极限了。 洛初宝拗不过他,只好勉强答应,寻思着找个机会再把千黛给甩掉就行了。在洛家都能过得逍遥自在,到了独孤家却要过得像个被监禁的犯人似的,她可不愿。 独孤府不大,但却颇为雅致。整个府的布局都是独孤老爷的手笔,每一处假山和每一处小桥,每一棵树和每一株花,甚至路旁的小石都是独孤老爷设计的摆放图。但对于十六岁的洛初宝来说,这样的布置却是太过清苦,根本无法与洛家的奢华相提并论。 独孤老爷最得意的作品,算是荷花池了,到了夏季,整个池塘里开满荷花,一股仙气便笼罩在整个池塘上空。而池塘中央,修建了小巧的湖心亭,划桨穿梭在莲叶之中,累了去亭上小憩,倒是颇有一番意境。 只是洛初宝来的时候,池塘里却只剩下一片枯黄。毕竟是深秋季节了,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萧索的颜色。 “千黛,你去拿些点心和甜酿来,我去湖心亭上坐会儿。”洛初宝说着便要上船。通往湖心亭的唯一方法就是这小小的木船,很有诗情画意,却也有些危险。 千黛怕她落水,立刻就制止了她,拦在木船前:“小姐,这么冷的天,若是落水了肯定是要得风寒的。现在没有荷花可看,我们去别处吧。” 洛初宝皱了皱眉,难得在独孤府上找到个好去处,她可不会听千黛的劝,绕开她便踩上了木船。 木船很小,仅能坐二人。千黛见那船摇摇晃晃的,心都揪紧了。若是小姐有个什么闪失,七夜不训死她才怪呢!别说训了,光是他发火的眼神都让人害怕。 “小姐,你就下来吧!”她伸手想去拉洛初宝,但又怕洛初宝因此失了平衡落水,手伸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一声轻笑,回过头去,竟是君临。 千黛赶紧道:“君临公子,你快劝劝小姐,让她赶紧下来。” 君临却反而大步向前,也跟着上了木船,小小的木船上,挤满了两个人。在水面上晃了晃,又稳定下来。 “秋日划船,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君临划得很稳,小小的木船平稳地从水面驶过,离岸边越来越远。 他雪白的衣襟在一片枯黄中格外显眼,像是旭阳下地一抹初雪,池面的风拂过,在他身旁扫过淡淡的仙气,精致的五官,让他看起来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高雅的气息。当真是仙人之姿。 洛初宝看得有些入迷,伸出手,总觉得眼前的人只是梦里的一个泡影,抓一抓手指,便会消失不见。 “这几日你都不用去请安。”君临忽然道,面上满是胸有成竹。 第26章 喝酒 洛初宝愣了愣,随即笑道:“我本来也不打算去请安。” 君临舒眉,眼底透着浅浅的笑意:“我的意思是,已经帮你出气了。” “诶???”洛初宝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忙问,“怎么出的?” 他却偏偏卖个关子:“怎么出的不重要,总之这几日独孤夫人怕都是心神不定,根本没心思为难你。” 木船在凉亭的边停下,君临放下船桨,稳住身形从木船上站了起来,一步跃入了凉亭,又回身将手递给洛初宝准备拉她上来。 少女仰头看着他,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君临的手不同于七夜的手,他的手干净而光滑,不像常年习武的七夜,掌心有硬硬的茧,她还是第一次瞧见男人有如此漂亮的一双手。 “你不是也会武功吗?怎么手心都没留下茧?”她捏着他的手摸了好几把,丝毫没注意到对方越来越黑的脸。 君临反手将她拽住,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给拉上了凉亭。她刚一站稳,他便把手收了回去。 “那是因为地下泉水的缘故。”有一处隐秘的泉水不仅可以治愈任何伤口,还可以增强功力,更别说这小小的茧了,“你若是想去,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 “好。”知道他说的只是客套话,现在她进了独孤家,应付那个找茬的婆婆都来不及,哪儿有时间跟他去地下泉水。 有些失落地低了低头,她在石桌前坐下,叹道:“竟没有带甜酿和糕点,真是浪费美景!” 君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从袖中拿出一小坛未开封的酒:“这是去年冬天酿的梅子酒,才挖出来的,你尝尝。” 洛初宝见没有杯子,愣了一愣,直接抱着喝了两口。梅子酒的醇香在齿间蔓开,一直钟情于甜酿的她,竟也忍不住又喝了好几口,脸颊被熏得热热的,舒服得无比惬意。 “你也喝。”洛初宝将酒坛递还给他。 君临皱了皱眉,并没有去接,而是从袖子里拿出另外一小坛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此时,凉亭的不远处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男子着玄青色锦衣,老远便瞧见凉亭上的二人,眼底慢慢浮出一抹讥讽。 跟在他后面的男子随从打扮,也朝凉亭上看去,不识趣地问道:“少爷,凉亭上的,可是少夫人?” 独孤凛只淡淡扫一眼谈笑风生的二人,脚步依旧不停:“走吧。” 听说娘卧病在床,他便匆匆赶回来。自从三年前爹被贬此地后,他便不再对仕途抱有什么幻想。但娘却还是痴心妄想着他能够夺取状元,重振独孤家。可皇上的意思如此明显,娘这回怕也该死心了。 所以他将科举的事放下,虽未听下读书,却不再是为了科举而读。酒醉是吟诗,兴起时弹筝,不悲不喜时作画,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若是没有这门亲事,他会过得更逍遥。 随从还在不时回头朝凉亭看,嘴里不是滋味地道:“明明都嫁给少爷您了,怎么少夫人身边还总围着别的男子!少爷您都不介意吗?” 独孤凛没有告诉他二人之间的约定,随从自然觉得奇怪。但他不愿意多说,只要是和洛初宝有关的事,他能避则避。她活得太自我太嚣张,他提的建议她也只当成耳旁风,活脱脱一只驯化不了的野兔! 没错,就是野兔。明明很弱,急起来却又要咬人。不守规矩,自由散漫。别说,还真符合洛初宝。 这般想着,嘴角不觉浮出一抹笑意。随从看见了,又不识相地问:“少爷,您在笑什么?” “没什么,别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独孤凛回头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随从缩了缩脖子,赶紧住了口。 二人一路无话地到了独孤夫人的院落,却听丫鬟们说夫人已经歇下了,不便见客。 独孤凛的脸黑了黑:“我也是客?” 丫鬟们互相看了看,也拿不定主意,正踟蹰间,独孤凛已经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刚进门,一股烟味便飘了过来。虽然不呛人,却也令人忍不住皱眉。 “在烧什么?”他在院子里四下找寻着火源,在远角瞧见了一盆黑乎乎的灰烬,盆子里还残留着一些没有烧干净的纸。 他俯身拾起,拿在手里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发现竟然是纸钱! 娘在院子里给谁烧纸钱呢? 独孤凛心里满是疑惑,回头瞧见丫鬟们也是神色慌张,心里确信娘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起身径直朝娘的房间里走去,也不管上来阻拦的丫鬟们,用力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间里暗暗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虽说是大白天,投进来的阳光也只有敞开的房门所投射进来的一点点。他注意到,挂在正中央墙上的松鹤图不见了。 第27章 解围 那是太后赏赐的东西,娘一直都很宝贝,即使有新买的画儿,她也舍不得把松鹤图给拿下来。 满腹疑惑地朝里屋走去,轻唤一声:“娘?” 走出来的却是陈婆子,见了他服了服身,道:“少爷,夫人正歇着呢,您还是回去吧。”陈婆子怎能不知,现在的夫人是绝对不愿意见少爷的。 “娘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独孤凛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陈婆子后背惊出冷汗来,但还是摇摇头,口是心非道:“没有的事,少爷。” “那这又是什么?”他拿出烧了半截的纸钱,扬声质问,“你们在给谁烧纸钱?!” 看到眼前的纸钱,陈婆子暗骂那些丫鬟办事不利,竟然让少爷瞧见了这东西。便只能撒谎说:“是夫人说,她夭折的孩子给她托梦,说是在那边过得不好。所以夫人就烧了点纸钱过去。” “夭折的孩子?”独孤凛觉得陈婆子的话越听越糊涂,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其实少爷有个弟弟,只不过生下来的时候稳婆说是个死婴。这事儿夫人没跟少爷您说,怕您伤心。”陈婆子叹口气,压低了声音解释,她怕里屋睡着的夫人听见,又要落泪。 听陈婆子这么一说,独孤凛顿时愣住,他活了十九年还真没听说过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弟弟。惊在原地半晌也没能出声,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独孤夫人的院子…… 独孤夫人一闭门就是五天,这五日里任何人都不见,老爷虽然问过下人她的情况,却并未来看她。独孤夫人卧在床榻上,心里的苦几乎要让她窒息。十九年了,足足十九年了。老爷再未碰过她,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与她之间却比陌生人还要疏远上几分。 她知道,他在怨她。为着十九年前她的执着与鲁莽。而她现在,也为此后悔着。 陈婆子过来给她喂药,她知道自己身体并无大碍,她得的,是心病。 “夫人,方才少爷又来了,老奴还是照旧把他打发走了。您看,这样下去,那孩子怕是要伤心了。”陈婆子一边伺候她喝药,一边说着。 独孤夫人摇摇头:“不见。” 陈婆子一声叹息,未再多言。 华灯初上,街市上热闹无比,窈窕女子结伴在街市上逛着稀奇玩意儿,小贩们高声吆喝着,空气都被渲染上一层温暖的橙色。 只是,此刻走在街上的独孤凛却如置冰窟。虽然明白娘难过,但为何五天都不肯见他?他也为那个夭折的弟弟感到惋惜,可都过去十九年了,以前都没见娘如此反常过。心里有些烦躁,路过一家酒楼,他一脚踏了进去。 “哟,客官里面请。”小二热情地招呼他。 独孤凛看了看人满为患的大堂,问:“有雅间吗?” 小二露出抱歉的表情来:“这位客官,雅间已经坐满了,大堂还有几个座位,您看……?” 急着想要喝几杯的独孤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就坐在大堂里,正巧也能听听段子。 小二将他引到角落的位子,很快送上了酒。 台上的老头讲着好笑的段子,台下的大汉们喝酒吃肉,不时大笑几声,大堂里闹哄哄的。 独孤凛安静地喝着酒,他的座位正朝着大门,能够看清进来的每一个人。 就在抬头低头间,走进来两个女子,他险些呛着。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刚过门的妻子洛初宝和她的丫鬟。 似乎也是在问雅间,二人一脸失望地坐在了不远处的桌子前。洛初宝时不时地往大门处看,表情鬼鬼祟祟,似乎在躲什么人。 独孤凛眯了眯眼,来吃个饭却像做贼似的,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小二很快给洛初宝那桌上了酒菜。 千黛嘀咕着:“若是被七夜知道了,我会被他瞪死的!” 洛初宝迫不及待地倒了酒,自从那日君临给她喝了梅子酒后,她就对美酒无法自拔起来。以前一直觉得酒难喝,是因为每一次尝试喝酒的时候,七夜都给她端了最难下口的烈酒,她只抿了一口就不愿意喝了。敢情是七夜为了防止她酗酒而出的策略。 “哼!他才理亏呢,唬弄我说酒难喝。”洛初宝一口便是半碗酒,千黛怕她醉,赶紧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待会儿小姐醉了,七夜可是要发火的。” “怕他做什么,他只是我的小跟班儿。”洛初宝又干了半碗,坐在不远处的独孤凛看得心里一惊。她究竟是喝酒的高手呢,还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连他都不敢这样豪饮,她喝酒竟像是在喝水一般。 “你若是不怕,干嘛还要偷偷摸摸地来酒楼?”千黛才不信呢,这些年小姐和七夜的角色在潜移默化中对换。六年前是七夜乖乖跟在小姐屁股后面听使唤,现在确实七夜天天管着小姐,若是小姐做错了事,只能缩着脖子挨骂。 “咳,我只是不想听他啰啰嗦嗦的训话。”洛初宝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道。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小跟班越来越强势的变化,只是她也不知道何时起习惯了这种模式,现在改也改不过来了。 又喝了几碗酒,洛初宝的脸已经变得通红。 千黛打击道:“小姐,你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你才猴子屁股呢!”洛初宝晃了晃酒瓶子,发现已经喝光了,便又招呼小二上酒。面前的菜,倒是一筷子没动。 “小姐你别喝了!”千黛示意小二不要再拿酒来了,洛初宝不悦地拍了拍桌子,大声嚷道:“我没醉!拿酒来!” 这一声,倒是吸引了大堂里在座的不少汉子。立刻有人过来搭讪:“哟,小娘子,怎么在这儿喝闷酒呀,要不要和爷一块儿喝?” 也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洛家小姐吗?怎么今日没有伶人相伴?要不我来陪你?” “还真是她,嫁了人还出来疯,真是不知礼义廉耻。” 议论声四起,说的自然都是难听的话。独孤凛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觉得那些话说得太过刺耳。 他忽然重重地将酒杯朝桌上一放,众人便朝他看去,见是洛初宝的夫君,都讪讪地闭了嘴。 千黛也瞧见了他,再看看自家喝醉了的小姐,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叫一声:“姑爷。” **ps:谢谢虾仁饭团的打赏! 第28章 在意 独孤凛没有理她,只是低眉看着那个直呼要酒的女人。她的脸被酒气熏得绯红,像极了小贩卖的糖苹果。 “小姐,小姐,姑爷来了!”千黛摇了摇洛初宝,小声提醒。 “什么姑爷?还兔爷呢!”洛初宝口齿不清地喝了一声,顿时大堂里爆发出一阵笑声。独孤凛的脸骤然变得铁青。 好一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他来替她解围,她骂他是兔爷! 千黛心里暗叫不好,小姐本来酒量就不怎样,自从那日和君临公子喝过酒后,她也不管自己酒量如何,就肆无忌惮地豪饮。被七夜抓到两次后,今日便偷偷来酒楼喝,没想到,又撞见了姑爷。 “小姐,你清醒清醒!”重重地晃了晃洛初宝,却把她摇得更晕了。 “千黛,我,我想,吐——!”话音刚落,她张了嘴便朝前吐去,独孤凛反应快,才得以躲过她突然扔过来的“炸弹”。只是他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他还真是脑子抽筋,才会想到来管这个女人!他抬脚便走。 刚走到门口,又停住了。酒楼里一大帮不怀好意的汉子,若是就这么把她扔在那儿,七夜又没在她身边,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拧紧了眉,正犹豫不决中,候在门口的随从凑上来问:“少爷,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还以为您要喝上一个时辰呢,这不,我就买了几串糖葫芦边吃边等,我连两串儿都没吃完呢,您就出来了。”说着,还一脸委屈地把剩的糖葫芦凑到他面前。 独孤凛皱着眉躲了躲,按理说他应该大步流星地朝前走,但双脚却还是粘在原地迈步出去。 随从有些奇怪地朝里看去,嘴里含着的糖葫芦差点没从喉咙里滚进去:“那,那个不是少夫人吗?” “怎么晕倒了?”随从的一声惊叫,让独孤凛立刻回了身,也就是在同一时刻,身畔一阵风过,一道人影迅速地冲了进去。 只下一秒便听见砸酒壶的声音,黑衣男子怒不可遏地冲着大堂里调笑洛初宝的汉子们道:“滚!” 千黛吓得低了头不敢和他对视,洛初宝因为头晕的缘故,被千黛喂了点热茶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哼哼,想必头痛得不轻。 七夜虽然没有责备她,但千黛还是感觉到自己跟前的空气陡然冷了好几度,她赶紧解释:“是小姐非要来……” “回去。”抱起喝醉了的洛初宝,七夜怕她受凉,又用披风将她裹紧,这才跨出酒楼的门。 与还站在门口的独孤凛对上了视线,七夜的眉比方才紧了几分,说话也带着一股怒意:“你就这么看着她被一群人调笑?京城来的人,当真心是铁打的。” 怀里的洛初宝动了动,曚昽的眼朝一旁看了看,瞧见好几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以为是卖糖葫芦的小贩,伸手便拿了一串吃起来。 她这一举动让僵化的气氛骤然破裂,千黛瞧见随从一脸惊呆了的表情,险些没笑出来,独孤凛额上也是一串黑线倒立。 但,他不喜欢被人误解,他并不是要袖手旁观,不然也不会站在原处不走。可他也无须向别人解释什么,招呼了随从,转身离开。 没想到喝了酒也没能消去心中的烦闷,反而因为遇上了洛初宝心里越发的沉了。随从偏偏不识相,贴上脸来:“属下方才骗少爷说少夫人晕倒了,我瞧见少爷你赶紧就转身了,是不是很紧张?” “原来你在耍我,这个月的月俸扣了。”独孤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跟了他好几年的随从竟然也开起了他的玩笑。 随从名叫沃萌,是娘给他挑的,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话也不多。自从来了霜叶城,整个人就仿佛转了性子似的,不仅喜欢在他耳边跟念经似的叨唠,现在还开起了他的玩笑来!不扣他月俸难解心头之恨。 “别啊,少爷!小的就是看您都不和少夫人交流,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你却把少夫人晾在一边不闻不问的。少夫人身边又围着那么多男人,说不定哪一天就被抢走了。”随从委屈地咬了一口所剩不多的糖葫芦,一双眼水汪汪的。 “我和她只是陌路夫妻,她玩她的我玩我的,互不相扰。这是新婚头一天就跟她说好了的。”独孤凛横了他一眼,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 随从却反问:“那你刚才,紧张什么?”在他看来,有哪个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哪怕不喜欢,但成了亲就是自己的女人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在意的。若是少爷能够主动点,这不就夫妻和睦了吗? “我只是担心她在外面闹事,有损独孤家的面子。” “少爷您就死鸭子嘴硬吧。”随从才不信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话呢,他家少爷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成天板着个脸,害得不少姑娘伤心落泪。 “当初少爷您若是主动点,茉儿公主早就跟您成亲了,您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带给人家......”正说着,却忽然感觉面前笼罩了一层阴影,抬头一看,自家少爷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几分——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她!”有些事雪藏在心底,却偏偏被人挖出来,血淋淋的伤口疼得他几乎要窒息了。 随从知道这回少爷是真生气了,糖葫芦也不敢吃了,闭了嘴乖乖跟在他身后。 茉儿公主,还真是少爷的禁忌呢,都三年了,还忘不了...... 沃萌望着少爷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而那一边,吃完糖葫芦的洛初宝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满口香甜的味道让她清醒了几分,头也不似那么疼了。 她抬头便瞧见七夜优美的侧脸,棱角分明中透着几分女子的秀气,不同于君临那种妖娆窒息的美,他的美藏于英气之中,仿佛埋于地下的钻石,光芒日渐耀眼起来。 “七夜,我忽然发现你好美。”此话一出,千黛吓得赶紧看七夜的脸色,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脸颊慢慢浮现出一抹红,似乎这句话来得措手不及,他有些紧张地别了别脸,故意训道:“胡说些什么!” 第29章 吧唧 “我没有胡说,以前你那么瘦小,现在忽然就长得比我高好多,皮肤居然比女子的还光滑。”洛初宝热热的手捧住他的脸,熏得七夜的面颊越发的红。 他想要摆脱她的手,却因为抱着她无能为力,只能瞪着她道:“你喝醉了,又说胡话。” 之前她喝醉了也是拉着他又唱又跳,闹了一夜。 洛初宝却仿佛看痴迷了一般,捧着他的脸直乐,黑白分明的眼蒙着一层酒色,增添了几分迷离。她看着他,忽然凑上前来,对着他的脸颊“吧唧”一声,狠狠亲了一口—— 她的唇瓣滚烫而柔软,带着淡淡的酒气印在他的左脸上,那热,一直渗进了心里。他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 而当事人在亲完他之后,便窝进他的怀里沉沉睡去。她的唇角还扬着一抹得逞了的微笑,在替她遮风挡雨的港湾里睡得酣甜。 七夜愣了,千黛也愣了。她赶紧别开脸去,慌张地说:“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七夜心底也是慌乱一片,这是他从未意料到的事。小姐已经嫁给独孤凛了,虽然不过陌路夫妻,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对她产生忠诚以外的心思。自从那日君临对自己说了那句话后,他面对洛初宝就变得尴尬起来,他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她,面对形影不离了六年的她,面对一直视他为跟班的她。 “七夜你,你是不是喜欢小姐?”千黛红着脸,看也不敢看他,小声问。 七夜心乱如麻,抿紧了唇,没有回答她。 千黛在洛初宝身边伺候多年,她到洛家比他还要早些,她看着二人的关系一步步走向亲密。说实话,看着七夜照顾小姐的时候,总有一种从心底溢出来的幸福感。所以她其实是看好他们的。 只是......毕竟小姐已经嫁人了,还是老爷和四夫人他们亲自挑选的。七夜虽然在洛家和少爷们身份相当,但,毕竟只是捡来的,和小姐身份悬殊,老爷他们怕是不会同意的。 “要不,你带小姐走吧。”千黛忽然转过头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你带她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小姐本就不愿意嫁给独孤家,现在又无法再回去洛家。她那么喜欢自由,只是少了一个带她远走高飞的人。不如你,来做这个人。”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是曾想过要带她走,可是,四夫人那般信任他,他又怎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他必须要得到四夫人的同意才会带她走,或者......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颊滚烫得比喝醉了酒的洛初宝还要胜上几分。 ——或者,他娶她。 街上人来人往,虽然夜色中能够隐藏他绯红的脸,却无法平息他澎湃的思绪。他害怕暴露这份突然察觉到了感情,因为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心理准备。 “回去吧。”抱着洛初宝的手紧了紧,他朝前一步,跨入夜幕下的人群之中。 千黛望着他宽阔的背影,也跟着纠结起来。 而这一切的起源,却在一觉之后将一切忘个一干二净。 洛初宝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宿醉的头痛,她正惊奇着,头顶便传来七夜的声音:“昨晚喂你吃了醒酒安神的药,所以你不会头痛。” 她坐起身,七夜递来温热的茶,她一边低头喝,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你的声音怎么了?” 因为一夜未眠,七夜的声音有些沙哑,接过洛初宝递过来的茶杯,他仰头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而这一亲密的举动却并未让二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七夜守了小姐一夜。”千黛从外屋走进来,打量着二人,想起昨夜的那一幕,耳根子又开始发热。怕自己失态,赶紧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七夜你下去睡吧,换我来伺候小姐。” 没有再看洛初宝一眼,七夜逃也似的离开了洛初宝的房间。洛初宝皱了皱眉,问一旁伺候她更衣的千黛:“昨天发生了什么?” 千黛拿着衣服的手一抖,有些惊慌地回道:“没什么,小姐喝醉了,七夜把您抱回来,然后您就睡到现在。” 洛初宝沉默了一会儿,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七夜。他似乎有意躲着自己,往常早上都是他伺候自己起床,哪怕前一夜没有睡。 只是,她没有时间多想,便有丫鬟找上门来了。 来的是独孤夫人院里的丫鬟,也不管洛初宝起没起,连个礼都不行,便闯进来盛气凌人地宣布:“少夫人,夫人有请!” 说是请,倒不如说是命令。她倒是一丝一毫的尊敬都未在丫鬟眼里瞧见,洛初宝扫了她一眼,也不理她,依旧慢吞吞地由千黛伺候着将加绒的襦裙穿上。 洗脸漱口外加编发,这一系列事情做完后,独孤夫人院里的丫鬟以为她准备跟着自己去见夫人了,却没想洛初宝看也不看她一眼,坐在桌前准备吃早午饭了。 丫鬟的脸,顿时就绿了,口气不善道:“少夫人别以为夫人几日不治你,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千黛,哪儿来的苍蝇,赶出去吧。”洛初宝才懒得跟她斗气,拿起勺子慢悠悠地吃起了银耳莲子羹,甜味从舌尖蔓延开,香气扑鼻。 丫鬟咽了咽口水,下了通牒令:“别怪我没警告你,待我回去禀了夫人,你就等着受罚吧!” 千黛都听得烦了,寻思着要不要拿扫把将这个聒噪的女人赶出去时,洛初宝却手快地将已经吃完了的空碗朝丫鬟扔了过去。 “啊!”一声难听的尖叫想起,丫鬟气得浑身发抖,她今儿个穿的可是夫人赏赐的上好衣裳呢,听说是用洛家赔罪给的绸缎做衣服剩下的料子给她做的,她可宝贝了,现下却被黏糊糊的残羹弄脏了。丫鬟鼻子都气歪了,跺脚回去告状了。 千黛虽然解气地笑了,但还是有些担心独孤夫人又想出什么法子来罚小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回头问:“小姐,待会儿若是独孤夫人来了怎么办?” “她想整我怎么躲都躲不过,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反正娘也不要我了,大不了收拾嫁妆远走他乡。”洛初宝想起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不愿意再继续低头妥协。 第30章 迟钝 听见她这么说,千黛心里的想法骤然坚定了:“小姐,不如你跟七夜离开这里吧。” 洛初宝夹了一块奶黄包,听她这么一说,手一滞,奶黄包险些掉在桌上。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我倒是想啊,可七夜那么听我娘的话,他才不会就这么带着我走的。” 咬了一口奶黄包,里面的奶黄馅儿溢出来,香气逼人。 她费力地想了想:“兴许求君临还有那么一点可能,不过,当初好像是他劝我嫁过来的......”她忽然转过脸来,用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她,千黛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羊羔,下一秒,小姐的话便惊了她,“不如,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千黛为难地后退了一步:“我跟小姐都是女子,若是路上遇见了什么坏人,也没办法脱险。” “你说得也对。”洛初宝觉得是时候提前准备逃离独孤家的准备了,她原以为爹娘可以给她撑起全世界,却没想在所谓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一传统礼教面前,自己也得让位。 她逍遥了十六年,却忽然惊觉自己竟无法在这个世上保全自己,她依靠着爹娘,依靠着七夜,依靠着身边可以依靠的每一个人活到现在,而她自己,却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本事。 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她准备待会儿上街买几本书,好好研究研究生存下去的基本技能。 千黛见她沉默不语,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小姐不开心,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小姐,若是千黛有武功傍身,定是会带小姐走的......” 洛初宝放下玉制筷子,笑了,敢情这丫鬟以为自己生气了:“收拾收拾,陪我出门。” “啊?小姐该不会又要去喝酒吧?”千黛想起昨天的事,又是胸前一哽,够呛! 说到此处,洛初宝又想起方才被打断的问题,走到千黛跟前,认认真真地又问了一遍:“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黛口吃:“没,没什么。” 自家的丫鬟还真不会撒谎,这闪躲的眼神一下就出卖了她。洛初宝断定昨日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继续逼问:“你说还是不说?” “小姐,真没发生什么,您让我怎么说?”千黛朝后退了一步,额角渗出了汗。 “嘛,听说独孤凛身边那个随从还未娶亲……”洛初宝故意吓她,千黛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招供道:“小姐,别拿我打趣。”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她趁机追问。 千黛也是拿她没辙,这事儿也没人不让她告诉小姐,只是说起来也太尴尬了,便先问了她一个问题:“小姐,你觉得七夜怎么样?” “很好啊。”简单的三个字,还不如不说。 “不是,我是说,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千黛委婉地引出问题。 洛初宝坐回椅子上,她倒还真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习惯了七夜在自己身边,就好像是长在身上的皮肤,每一寸都贴合着,若是突然剥离,会痛不欲生。七夜于她,应该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至于感觉,她不明白千黛要问的是什么。 “小姐,这个问题您先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千黛知道这种事急不得,迟钝的小姐一时半会儿也是想不明白自己的感情问题的,“昨天小姐去喝酒的时候,被一群人调笑,是姑爷替小姐解的围,不过,小姐却骂他是......兔爷......” “兔爷?”洛初宝愣了一秒,随即笑出声来,她能想到独孤凛是怎样一副气炸了的表情,“真是对不起他了,后来呢?” “后来,七夜找来了,把喝醉了的小姐抱回来了。”千黛隐瞒了小姐亲七夜的事,这事儿还是等小姐想清楚自己对七夜的感情之后再说为好。 “那为何七夜今日感觉怪怪的?”洛初宝收起了笑容,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可千黛分明话中有话,让她心里毛毛的,“我是不是喝醉酒后对他做了什么?” “咳。”千黛移开视线,动手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奴婢先退下了,小姐待会儿若是要出门,记得带一个随从,七夜不是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的,尤其是小姐偷偷喝酒的时候……” 千黛出去后,洛初宝还坐在桌前发神,看她的反应,昨天自己的确是对七夜做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以至于连七夜都要躲着自己。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昨天发生的事,索性不想了,之后直接问七夜便好。 收拾了一下,她准备出门了。千黛有意躲着她,所以出门时她只好带了小翠和独孤府的一个随从。 还好她出门早,她前脚跨出独孤府,独孤夫人院里的丫鬟们便又来找洛初宝麻烦了,见她出门了,便只能讪讪地回去禀报。 独孤夫人闭门几日,今日精神稍微好些了,却听闻儿媳出门喝酒闹了大笑话,顿时气得要把她叫来训话。却听得派去的丫鬟们回来禀报说她态度傲慢,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拿出洛家这个杀手锏,让丫鬟们去告诉洛初宝,若是不乖乖过来请安,就告诉她娘,那丫头却已经出门了。她只能坐在这里生闷气。 陈婆子看她气得不轻,赶紧替她摸了摸背,好给她顺顺气:“夫人,那丫头野惯了,听说她还在洛家的时候经常玩得夜不归宿。” “哼!看她那样子,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优雅和贤淑,老爷若不是为了重振独孤家,也不会委屈自己儿子娶这么个女人回家!”独孤夫人到现在都还以为老爷是看重了洛家在霜叶城的财力势力才挑了洛初宝这个媳妇,却没想到老爷仅仅是喜欢洛初宝这个人罢了。 陈婆子打发了丫鬟们出去,压低了声音说:“夫人,何必急于一时,不如让那丫头再逍遥一段日子,咱们找个机会把她给......”说着,比了个切脖子的手势。 独孤夫人静下心来想了想,自己这么三番五次地找洛初宝的茬,必定会让她对自己有所防备,倒不如退一步,趁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出其不意地痛下杀手。 “是我考虑不周。”她赞许地看了陈婆子一眼,“新婚夜的计划也是你想的,想得很好,只是那丫头运气好,恰巧不在,才让她躲了过去。下一次,可不会这么便宜她了。” 第31章 邀请 白日里街上的人并不多,洛初宝走进一家书店,店面装潢古朴雅致,书卷整齐地摆放在红木书架上,每两个书架之间挂着一幅字画,字画下的四方长脚小桌上搁置着上好的砚台,一股浓重的书香气息扑面而来。 店家见了她,只微笑着点头招呼了一下便埋头于自己的事情中。店里的客人并不多,都安静地站在书架前挑选着书卷。 洛初宝虽然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但只是不通罢了,并不代表她是个文盲。所以,当小翠自告奋勇地提出可以帮少夫人读书的时候,洛初宝毫不客气地扔了一记白眼给她。 “谁说我不识字?”秀眉轻挑,平静的话语中隐藏着怒意。 小翠老老实实地答:“是,是夫人那边的婆子说的......” 她忽然想起,独孤凛似乎以为她不识字,她在别人的眼中究竟是有多白痴?她不过是懒了些不愿学,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会。 没有再理会小翠,她径直走到标记着“商”字的那排书架前,翻阅起来。虽说她生于富商之家,但从未插手过家里的生意,连她爹究竟在忙活些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晓得霜叶城最高级的几家首饰店裁缝店什么的,她不需要给钱,想要什么便拿什么。她估摸着那几家都分别由几个哥哥操持着,而爹似乎做的是更大的生意。 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白白浪费了学习经商的好机会。不过好在她嫁得不远,要讨教什么,大可以直接去哥哥们的店铺询问。 选了几本书,正准备去结账的时候,路过了药学的书架。她停下脚步,思忖着若是在郊外受了伤,自己也得想办法救自己。若是能调制出毒药的话,不需要功夫也能制服敌人。 伸手拿了几本药理的书,她这才去柜台结账。 店家看了看她挑的几本书,和蔼地笑道:“姑娘挑的可都是好书,真有眼光。” 洛初宝也浅浅一笑:“书无好坏之分。” “说得好!”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二人都朝门口看去——来者是个道骨仙风的老人,虽然头发花白,但脚步稳健,足下生风。 店家赶紧出来迎:“贵客贵客,冯老先生里面请,您订的几本书已经给您包好了。” 老者点点头,亲切地看向洛初宝:“姑娘贵姓?” “姓洛名初宝。”洛初宝正疑惑着他是谁时,又有人走了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独孤凛。 似乎很诧异会在这里遇见她,独孤凛还特意退后一步看了看店面的扁,确定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老生姓冯,字远,此番游历到了霜叶城,能遇见姑娘实在幸会。”冯远用一副偶得知己的眼神看着她,洛初宝有些受宠若惊,她不过说了一句感言罢了。 独孤凛听闻是冯远,顿时愣住。忙上前行了个礼,问道:“可是擅长画松鹤的冯远先生?” “正是。”冯远对他的态度就显得颇为冷淡。 传闻冯远淡泊名利,为人清高,但对于自己所赏识之人却是颇为热情。独孤夫人从太后那里得来的松鹤图,就是出自冯远的手笔。 独孤凛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当年身在京城,也只是跟着一群贵公子们和他打过照面,他不认得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为何冯远先生会对洛初宝如此热情? “若是姑娘有空,可否赏脸,和老夫一同去游湖?” “嗯,初冬,正是游湖好季节。”洛初宝赞同地点点头,冯远的眼变得亮亮的。旁人听来却觉得有些奇怪,游湖,不是春夏季节的事吗? 他们却不知,初冬时节,湖上会有淡淡的雾气,穿梭在这一片雾气中,宛若置身仙境。 洛初宝记得,是她有一回任性,偏要在初冬的时候游湖,四夫人怕她着凉,硬是给她穿了好几层衣裳,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才肯放她上船。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初冬游湖的美。 “只不过,今天我要读书,怕是不能陪你了。”洛初宝话锋一转,拒绝了他的邀请。 独孤凛只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多少人踏破铁鞋都想见冯老先生一面,她倒好,别人邀请,她直接拒绝了。 但,更令他惊讶的事,冯老先生居然不气馁,又再次邀请道:“不如明日清晨,你我在高泉楼下的石桥上见?” “好,那你记得提前买好桂花酥和甜酿,如果有热好的梅子酒,也来两瓶。”她吩咐好要准备的东西,便行了行礼,告辞了。 独孤凛只能当是冯老先生看花了眼,居然会邀请洛初宝这个对诗画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一同游湖。也朝他行了礼,追着洛初宝的脚步而去。 “喂,你是怎么认识冯老先生的?”他拽过她的胳膊,好奇地问。 洛初宝打开他的手,忽然想起千黛说自己昨天喝醉了喊他兔爷,顿时偷偷露出一抹笑来:“就刚才认识的,他跟我搭话来着。” “你说了什么话竟能让冯老先生刮目相看。” “就一句’书无好坏之分’啊。”她也觉得莫名其妙。 独孤凛将这句话反复体味了几遍,又听她解释了一番初冬游湖的韵味,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是太小看她了。 “你是跟着哪位先生读书的?” 洛初宝回忆着:“是哥哥们的先生,我被娘逼着去上了两节课,太无聊了就在院子里玩,若不是七夜想听,我就直接出门玩了。” “听了两节课怎能识字?”独孤凛觉得她在吹牛,看她写的字便知没有几年的功底是写不出来笔锋的。 “是为了帮七哥写作业,写得不好他会挨罚。若是挨罚,他就不能带我去玩了,所以他的作业都被我承包了,既然答应了要帮他做,自然就得做好。”洛初宝想不通,那么简单的作业,为何七哥绞尽脑汁也不会。 “所以你是自学的?”独孤凛隐约感觉,自己娶了个既聪明又迟钝的女人,而她偏偏还没发觉自己的天资和愚钝。 又扫了一眼小翠捧着的书:“怎么突然打算读书了?” 洛初宝看了小翠和随从一眼,拉着独孤凛往前走了两步,小声道:“不瞒你说,我是在为离开独孤家做准备。既然洛家不要我回去,那我就自己离开。喂,你也很开心吧,讨厌的女人终于要走了。” 他看着面前明媚的笑脸,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第32章 复杂 “明日,不如你也一起来吧,我看你好像很想和冯老先生谈谈的样子。”洛初宝放开他的衣襟,游湖自然是人多才热闹,独孤凛以前又是名扬京城的才子,文人墨客之间定是有说不完的话。 “好。”他也不客气,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实在可惜。 “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若是今后有求于你,可得帮我一个忙。”洛初宝为了离开独孤家肯定是需要人帮忙的,独孤凛身为少爷,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独孤凛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应下:“好。” 她伸出手来,笑眯眯道:“拉钩,就算是约定了。”她的小指上戴着一枚银色尾戒,戒指上雕刻着暗紫色的玫瑰和墨色叶子,在冬日里的阳光下也绽放着薄薄的一层光芒。 这种孩子气的举措,还真是符合她。 独孤凛长期忧郁的脸上也破开一抹笑来,他也伸出右手,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约定达成。 一旁的小翠和随从看了,微微吃了一惊。记忆中少爷似乎从未有过笑脸,竟没想他居然会对少夫人露出笑容来。少爷不是很讨厌少夫人吗?讨厌一个人,也会对她露出微笑吗? 疑惑重重地回了独孤府,洛初宝可不管下人们的眼光,捧着刚买的一大堆书进了房,关上门,表示任何人都别来打扰她。 七夜瞧见紧锁的房门,皱了皱眉,忙问小翠缘由。 “小姐今日买了好几本书,回来后便关了门不让人打扰。”小翠伺候她的时间不长,自然是不知道这有多么的反常。 在七夜的记忆中,她可从来没有主动去买过书,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千黛倒是隐约猜出了原因,碍于小翠在旁边便没有吱声,找了个借口把七夜唤道角落里,悄悄告诉他说:“我猜,小姐是在为离开独孤家做准备。” “她若要离开,我可以带她去求四夫人许可。”七夜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 “你傻啊,四夫人才不会同意呢。难怪小姐觉得你靠不住,这不,自己开始想办法了。”千黛故意吓他,“你要是再不想清楚,兴许哪一天小姐就从你面前彻底消失了,找也找不回来。” 从他面前消失……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口闷闷的,若是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 可是,四夫人就她一个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照顾好她,让她守规矩,和独孤凛夫妻和睦地生活下去。可就是四夫人无比信任的自己,却想要带着洛初宝远走高飞。于情于理,他都觉得对不起四夫人。 可若是因此而失去了洛初宝......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来,他必须要赶在她偷偷离开前,光明正大地带她走出独孤府! “我会想办法的,你也帮我多留意她的动向。若是她突然有了什么奇怪的举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他认真地拜托着。 千黛却是毫不犹豫地质问道:“七夜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做这些呢?你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明确地告诉我,告诉小姐你的感情。很多事,不是默不作声地做了别人就会明白,小姐她根本不知道你喜欢她。而你,也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你究竟喜不喜欢小姐。” 叹一口气,千黛都替他着急,“听说,明日小姐要和姑爷一起去游湖,姑爷今日似乎对着小姐笑了呢。小姐这样的人,和她接触了之后,还会讨厌她的人怕是少见。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千黛慢慢走远,长廊拐角处只剩他一人,他也想要弄清楚自己对洛初宝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常伴她左右,是习惯,还是友情,还是爱......? 他只一心想着守护她,若不是君临和千黛的提醒,他也许根本不会考虑到这些。他原以为,他和她之间会想初春的溪流一样,平缓地流淌过无数个年华。直到老去,他也如常般在她左右,安静地守候。 可一切,都被这门亲事所打破。 回不到从前,他也只能应对这措手不及的改变。无论如何,这份守护她的心情,从未改变,以前是,从今往后也是。 今日的夜,漫长而安静。天幕上点缀着明明灭灭的繁星,像是谁随手洒下的宝石。星芒给夜幕下的世界蒙上一层柔和的面纱—— 独孤凛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独自品味着梅子酒,随从忽然道:“爷,你看,那颗星好亮!” 他抬眸看去,万星丛中一颗星显得格外耀眼。 随从说:“我从丫鬟那里听来的,说是这段时间会有流星,对着流星许愿,愿望会实现。” 他忍俊不禁:“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么幼稚的传言。” 随从挠了挠头,脸上泛起红晕:“属下,属下也是偶然听闻。不过,不过真的很灵,有丫鬟说自己就是这么实现愿望的。爷,若是有什么愿望,大可以试试,反正又不损失什么,万一真的灵验了呢?” 独孤凛没有再接他的话,只是望进那片星空,眼神迷离起来。 而洛初宝的院子里,丫鬟们也在谈论着流星的事。 千黛一脸憧憬地说:“听说流星上住着神仙,只要心诚,就能将愿望传达给他。” 洛初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从她捧着的盘子里拿过温好的梅子酒,冲着坐在屋顶上的七夜招手:“七夜,我也要上去!” 正凝神思索的七夜被拉回了思绪,从屋顶一跃而下,抱着洛初宝足尖点地又轻松地跃上了屋顶。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眨眼便完成了。 小桃羡慕极了,其实丫鬟们私下里都在偷偷谈论着洛初宝带进府的两个男人,一个美得惊为天人,一个俊得英气逼人,无一不是让少女们心跳加速的美男子。而这两个美男都被洛初宝霸占着,再算上府里的少爷,当真是羡慕死一群奢望着爱情的丫鬟们。 “若是能有个像七夜公子一样的如意郎君,这辈子都不奢求什么了。”小桃红着脸说。 小翠谇了她一口:“呸!七夜公子好歹也算是洛家的少爷,才看不上你呢!” “你不也倾心与君临公子吗?好意思说我!”小桃也揭她的短,一时间院子里打打闹闹起来,颇为热闹。 第33章 照顾 千黛回头看了一下被提及的当事人君临,对方像是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儿地灌酒,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满腹心事。 对,他怎能不满腹心事呢,进独孤家,就是为了那件事,可到现在为止还未能有丝毫进展,虽然知道急不得,但他还是想要早一些完成心愿。 抬眸看了一眼屋顶上的二人,在君临的面前,任何人的想法都会暴露无遗。他看得透别人,但看不透自己。 看七夜的样子,现在应该在为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而烦恼着。很多事当事人看不明白,旁人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还在迷茫什么? 平日里无忧无虑的洛初宝今日也是心事重重,闷头读了一下午书,虽然她学得很快,但还是感觉要补足的东西太多。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这里,凭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她紧挨着七夜坐下,盯着手里温热的瓷白酒瓶,忽然说:“若是你不那么执着于听我娘的话,就好了。” “此话怎讲?”虽然心里明白她另有所指,但七夜还是故作不知地问她。 洛初宝没有扭头去看他,也没有勇气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因为她害怕听到七夜亲口说自己不如娘重要,事事以娘的话为重的七夜,即使她不问,也明白他不会瞒着四夫人带她离开独孤府。所以,之后的话便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没什么。”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七夜之间也有了秘密和隔阂…… 第二日洛初宝贪黑起了个早,起床的时候看了看靠坐在床边熟睡的七夜,第一次没有叫醒他,而是选择了自己轻手轻脚地洗漱,并离开房间。 门轻轻关上的瞬间,假寐的七夜睁开了眼。 他内力深厚,她纵使动作再轻,他也能察觉。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和独孤凛游湖的事,若不是从千黛口中听说,他兴许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而今早,她也选择了独自一人去赴约,看样子,是压根就不打算把这事告诉他。 她什么时候和独孤凛变成可以一同游湖的关系了? 迅速地起身,他拉好蒙面,打开窗户跃身而出。 洛初宝出了院子便朝相隔不远的独孤凛的院落走去。原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独孤凛已经在等她了。 初冬的清晨空气透着刺骨的冷意,洛初宝打了个哆嗦:“快走吧,马车备好了吗?” “嗯。”独孤凛颔首,递了个暖手壶给她,洛初宝捧在手上,暖和得要哭了。她最怕冷了,这种天气根本就不想出门,只想在房间里烤火。 察觉到她投来感激目光,炙热得让人头皮发麻,独孤凛别扭地别开脸,语气凶凶地道:“看什么!” “谢谢!”洛初宝吸了吸鼻子,快走两步赶上他的步子。 门口候着一辆马车,虽然精致,但自然是抵不过洛家马车的气派。可上了车才发现,里面布置得温暖舒适,座椅处还铺着白狐皮的坐垫。 随从得意洋洋地邀功道:“这可是少爷吩咐拿出来的,担心少夫人您怕冷。” 独孤凛狠狠瞪了他一眼,随从赶紧闭嘴,下个月的月俸也别想了。 二人坐好,马车缓缓行驶。车厢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尴尬。独孤凛心里暗骂着随从多嘴,轻咳一声,解释道:“白狐皮是给我自己用的,你别误会。” 洛初宝愣了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点点头表示明白。又拉开窗帘,朝外看去—— 初冬的天黑得早亮得晚,虽说是清晨,可天边的鱼肚白才刚刚泛起一点点,黑夜的纱衣并未完全褪去。 不过,马车抵达石桥的时候,天倒是透亮了起来。原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冯老先生竟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到洛初宝,立刻笑盈盈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要的东西,都买好了。” “有劳先生了。”独孤凛也下了车,替她道谢。 二人朝他看去,眸子里都是疑惑。 他一时愣在那里,倒是洛初宝赶紧出来解释:“这位是我的朋友,一直敬仰先生您,我想游湖人多一点热闹,便邀请他一同前来。可有冒犯?” 冯老先生原本阴沉下去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既然是洛姑娘的朋友,老夫自然是欢迎的。来,请。” 随从却是急着在独孤凛耳边道:“少爷,少夫人她怎么……?” 话还未说完,就被独孤凛给打断了:“闭嘴,你就在这里候着。” “小的不也是在为爷委屈么……娶了妻还身份不明不白地,少夫人都不肯认您是夫君呢......”随从低着头在那儿小声嘀咕,心里委屈万分。 与他截然相反的事,隐没在人群中的另一个人,隐藏在蒙面下的唇角勾出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初冬游湖的人对于船家来说非常少见,所以租给他们的船是做宽敞的一艘。三人坐在船中央的木桌前,船夫带着宽大的草帽时不时划一下船桨,船在湖面缓缓地穿梭着,宁静而悠远。 一杯梅子酒下肚,洛初宝浑身都暖和了起来,望着湖面上薄薄的白雾,把玩着手里空了的酒杯,兴起道:“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酌低唱……” 冯老先生挑起白眉,问道:“姑娘女儿身,何出此言?” “男儿求得金榜题名,女儿求得闺中贤名。而我,声名狼藉。”洛初宝不在意地又倒了一杯酒,凝神看着杯中摇晃的酒面,“世间浮名不过过眼云烟,任你风光一时,终有销声匿迹的一日。倒不如图个逍遥痛快。” 冯老先生也倒了一杯酒,冲着她一饮而尽:“姑娘好见识,老夫先干为敬。” 洛初宝也想学着他一口喝光一整杯,却被身旁的独孤凛给拦下了,他提醒道:“你忘了之前喝醉酒的事了?” 洛初宝盯着酒杯看了半晌,这会儿七夜不在,千黛也不在,她若是喝醉了可没人会抱她回去。独孤凛是铁定指望不上,说不定会直接把她扔湖里。冯老先生倒不至于那么狠心,但毕竟是老人家,她若是醉了,他也没法子。 纠结了一下,只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第34章 生气 冯老先生打量着眼前这个透着贵气的男子,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这座小城里出身的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孤芳自赏的傲气,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是寻常人家教不出来的,酌一口酒问道:“听独孤公子你说曾在京城见过老夫,可是那个名扬满城的独孤家世子?” 这句话刺痛了独孤凛的心,曾经风华一时的场景宛若昨日,和如今在霜叶城整日无事可做的生活相比,更添了一抹晦涩的凄凉。 “正是在下。”他低头故作要喝酒的样子,掩去了眼底的那抹伤怀。 “岂料世事无常,若是先帝在位......”冯老先生住了口。 四年前新皇登基,从此朝政衰败。不少忠臣和有识之士都被有眼无珠的新皇该贬的贬该辞任的辞任,如今的朝廷养的都是一堆只会拍马屁的酒囊饭桶。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就会民不聊生。 可作为文人墨客的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他和一位观星象的隐士是好友,听闻近日星象变幻,似乎江山要易主了,虽然免不了一场血流成河的争斗,但听说新君才是命定的天子,只有他的出现才能拯救苍生百姓,改变现状。 但这些,他和那位友人都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怕破了新皇的运。 提到朝中之事,独孤凛就来气,他又岂能不知新皇无能?可他有什么办法,爹身为朝廷重臣都落得如此下场,狗皇帝还来干涉他的婚姻大事,他却只能空有一腔怒火。 闷头喝了一杯又一杯,他的眼眸也微微染上了一层酒气。 洛初宝经常出入各种酒楼饭馆,关于朝廷政事的传闻也是听了不少,见二人面露忧愁,便开解道:“若是无所作为,自然有人取而代之,二位且放心。” 这一回不仅仅是冯老先生,就连独孤凛的眼里也流露出赞许之意。身为女子,只要好好遵循三从四德,在家相夫教子便可博得个“贤”字,她倒是跟男子一样心怀天下事。 独孤凛为着当初把她视为酒池肉林的富家小姐而觉得愧疚,他甚至口出恶言,诋毁过她。 眼前的少女眸子黑白分明,即使在初冬薄雾中也晶莹透亮,面对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眸,他心虚地别开了脸。 游湖以冯老先生的一幅画作为句点,他在船上为洛初宝画像,洋洋洒洒地落上自己的名字,赠与她。 洛初宝接过画卷,薄雾之中,一叶扁舟,明眸皓齿的少女。简单的风景和人物在冯老先生的笔下巧夺天工。 “多谢先生赐画,我一定好好珍藏。”洛初宝欣喜地收下了这份礼,想了想,自己似乎没什么能送的,有些汗颜地道歉,“我,我没准备什么礼物。题诗作画自然是不敢在先生面前卖弄……” “无碍,你能来陪老夫游湖,已是最好的礼物。”冯老先生抚了抚胡须,笑道,“没想到路过此地,能遇见洛姑娘和独孤公子,老夫颇为有幸。” 船慢慢靠了岸,三人一一上岸,彼时,已近晌午。湖面的雾全然散去,街道又变得热闹起来。 二人在桥头与冯老先生告别,临走前,冯老先生若有所指地对独孤凛道:“洛姑娘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女子,独孤公子,好好把握。”带着爽朗的笑声,冯老先生渐行渐远,只留下二人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若是他知道二人本就是夫妻,会不会吓一跳? 独孤凛从她手里拿过画,在她疑惑的眼神中道:“我让随从收着,回府再给你。临近晌午,既然来了高泉楼,不如就在这里吃午膳吧。“ “也好。”虽然船上也吃了点心,不过总不如实打实的饭菜来得实在。 正准备朝不远处的高泉楼走,洛初宝的手臂被人从身后拉住,她错愕地回头看去,竟是七夜! 他的脸上透着隐约的怒气,眼神不善地从独孤凛身上扫过,又落回她的身上。 “你,你怎么在这儿?”洛初宝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和独孤凛拉开了一定距离。 “跟我走。”七夜没有回答她,拉了她便走,心底又生气又恐慌,拽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洛初宝吃痛地皱紧了眉头。 二人没多久便隐没在了人群中,独孤凛蹙眉,低头看着手里的画卷,面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随从不适宜地走过来说着不适宜的话:“少爷,少夫人被别人拉走了,您,不去追回来吗?” “啰嗦!收好!”将画卷递给他,独孤凛甩下他朝高泉楼走去…… 而洛初宝则被七夜拉着走了半公里的路,七夜走得很快,她要小跑才跟得上,以至于脚有些酸痛。 “七夜,我想坐会儿。”她委屈地拽了拽那条被他死死拉着的胳膊。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洛初宝险些撞上去,刚站稳,对方又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属于七夜的气息袭来,带着不同于往常的霸道。 “进去吧。”正好身侧就是饭馆,可以坐下来用午膳,顺便歇脚。 点了几道菜,两人都安静地埋头吃饭。洛初宝埋头于饭碗中,偷偷抬眼打量他——七夜的脸就像结了冰,能冻死人地冷。 他应该是气自己不带他一块儿游湖吧,洛初宝只是觉得带上他会显得有些怪异,毕竟,他对舞文弄墨并不感兴趣。 规规矩矩吃完饭,又喝了一杯热茶,洛初宝这才战战兢兢地道歉:“对,对不起。” “哦?小姐何错之有?”七夜故作不知地挑眉,在桌上放下了结账的钱,先一步走出了饭馆。 洛初宝忙追出去,着急地扯住他的衣袖,憋红了脸说:“对不起嘛,我不应该撇下你去游湖。”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会被她给活活气死,又快步朝人群中走去。 洛初宝没抓牢,一瞬间七夜的身影便淹没在人海中,她四处找寻,都瞧不见他的身影。 七夜从来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街上的,可见这次他是真生气了。可她明明道歉了呀,为什么感觉他的怒火比方才还要旺上几分? 第35章 荷包 委屈地钻进人群中,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一不小心就撞到谁身上—— “你在干什么?”是七夜。 他见她没有跟上来,便又折回来找她。却瞧见她一脸迷茫地四处乱窜。 “我在找你,你刚才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看她一副急得要哭的表情,七夜觉得好笑:“你不是经常玩高兴了就把我扔身后,想起了才回头找我吗?怎么今日变得如此慌张?” 瞪了他一眼,洛初宝觉得那个听话的小跟班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变得一点都不听话不可爱! “谁让你莫名其妙地生气,又一下子就不见了,当然着急。” 听了她的话,七夜心上一暖,胸口满满的怒火都被浇灭。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生气。 他气的,不是撇下他去游湖,而是她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从昨天一直等,等到今早她悄悄离开,她都不曾告诉自己游湖这件事。他有一种被她抛下的失落感,与其说是失落,倒不如恐慌来得更贴切。形影不离了六年,她突然有了自己的生活节奏,让他措手不及。 他害怕她慢慢变得不再需要他,慢慢走向脱离他的生活,他害怕另一个人成为她最依赖的对象,这种恐慌感就像是不断升高的水面,让他眼睁睁等着窒息而亡却什么也做不了。 “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的头发很柔软,发丝穿过指缝,只留下似有似乎的香味。 望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虽然不明白他眼底的执着到底是什么,但洛初宝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脚走痛了吧,我抱你回去。”姑娘穿的鞋本来鞋底就薄一些,她又不是习武之人,被自己拖着走了这么远,还走得这么急,脚疼是肯定的。 “人这么多,会被当猴子观赏的。”洛初宝虽然我行我素,但也不希望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地看,摇头拒绝了。 谁知,他突然上前,一个公主抱便将她轻而易举地抱进怀里。洛初宝惊叫了一声,随即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繁华的街道上—— “你别忘了,我会轻功。”七夜眼里含笑,身畔的风景飞驰而过,只留下风的轰鸣和划过脸庞的空气的冰冷。 只有这一刻,两人才远离了地面上的人群,远离了无法随心而变的现实。 回了家才发现她的脚被磨破了,雪白的毛绒袜上也浸了些血,虽然血已经凝固成了深褐色,但在七夜的眼里还是红得刺眼。 “对不起。”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沉重的味道。 洛初宝反倒安慰起他来:“不痛。” 细皮嫩肉的富家小姐,吃过多少苦扳着手指也能数过来,更别提见血了。这一次,是因为自己…… 也不知道她忍了多久,兴许被他拽着走的途中就疼得要命了,她为什么不停下来! 千黛端了热水和干净毛巾来,一进屋便觉得气压低得喘不过气来,七夜生气的时候没人敢靠近他,她这算是为了小姐的伤豁出去了。 七夜沉着脸给她抹药,屋子里安静得令人窒息,洛初宝的伤刚处理好,千黛便逃也似的出去了,扔给自家小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洛初宝也不知道七夜又在气什么,大气都不敢出,乖乖等着被训,记不起是从多久开始变成这样的。 “这几天就在屋里好好休息,不要出去了。”给她换了双干净的绒袜,替她扯好锦被,七夜便出去了。 洛初宝觉得大白天就躺在屋子里很无聊也很浪费,便起床从书架上取了未读完的书本,靠坐在窗边的躺椅上读起来,这一读便读到了傍晚。 千黛和小桃小翠进来伺候她用晚膳,洛初宝没见着七夜,便问:“他人呢?” “在屋顶上呢,一声不吭的,老吓人了。”千黛小声地说,怕屋顶上的人听见。 小桃插进话来:“兴许是七夜公子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不如奴婢待会儿去问问他。” 小翠踩了她一脚,疼得小桃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七夜公子也是洛家的少爷呢,你别存什么心思。”小翠看不惯小桃一副自我感觉的样子,立马揭她的短。 “呸!你不也偷偷绣了荷包打算过年的时候送给君临公子吗,好意思说我!君临公子神仙般的人物怎能看上你?”小桃气笑了,反口讥讽道。 “你,你!”小翠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指着小桃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绣荷包是你我一同商量后决定的,你不也在给七夜公子绣么?既然你把我的事抖出来,那我也把你的事说出去!我这就去告诉七夜公子你对他的心思,好让你在绣完荷包前就抱着你的白日梦哭去!” 说着,便要冲出屋去,但被千黛冷冷地叫住了:“慢着!” 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丫鬟,进府不久,没想到心还挺大。千黛也算是丫鬟中的资深前辈了,这种做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的丫鬟不少,可敢在主子面前毫不顾忌地讲出来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也是时候立立规矩了,不然小姐在府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威信吗? “李婆子,两个人带去领罚,一人十个板子。”千黛叫了李婆子来,虽然都不是府里能管事的主,但李婆子比起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说话的分量自然要重些。 小桃急了,不服地道:“凭什么罚我们?爱慕七夜公子和君临公子的又不止我们两个,为何要跟我们过不去,难不成千黛姐你也喜欢他们俩不成?” 千黛气黑了脸,厉声喝道:“李婆子,小桃另外多加十个板子!还有,她不用再回来了。” “是。”李婆子拿了千黛不少银子,自然是替她好好办事的,横了一脸愤愤不平的小桃一眼,冷言冷语道,“走吧,别让老婆子我来请你。” “等等,你说的可是真的?”洛初宝唤住小桃,“有很多人喜欢七夜的事,是真的?” 想要借此机会免于受罚,小桃赶紧答道:“回少夫人话,是的。丫鬟们聚在一起自然是谈论男人,以前是谈论少爷,自从少夫人进府后,不少姐妹们都倾心与七夜公子和君临公子。下手快的,帕子荷包甚至是纳的鞋都送出手了。少夫人,您就别罚奴婢了!” 第36章 女红 “什么?送帕子荷包鞋?”洛初宝听着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自己带进府的两个男人都被一群女人惦记着,还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暗送秋波,往常在洛府可从未有人敢这么干。 小桃继续添油加醋地说:“是呀,夫人院里伺候的丫鬟还准备求夫人把自己赐给七夜少爷呢,夫人似乎也默许了,兴许过不了多久会找少夫人您商量这事儿。” 都把她欺负成这样了,还指望能跟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论婚事?独孤夫人究竟是把她当成软柿子看呢还是任人摆布的傀儡看呢? “这件事,我不允!”洛初宝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手心麻麻地疼,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让她死了这条心,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小桃还是第一次瞧见少夫人这幅表情,一时间愣住了。难不成少夫人她……? 细想来也有理,大家私下里也不是没有讨论少夫人和七夜公子的关系,未出嫁前便亲梅竹马形影不离,就连出嫁,七夜公子也陪嫁了过来。 按理说,即便同是洛家人,也没有带个男人来陪嫁的理。可偏偏少夫人开了先例,还带了俩!但瞧见少夫人似乎似乎并没有倾心于他们俩任何一个人,所以大家便觉得少夫人只是带了两个用惯了的人来罢了。更何况,少夫人已经嫁给了少爷,若真是倾心于二位公子的话,依少夫人的性格,不可能乖乖嫁过来的。 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大家才敢如此轻易地向两位公子出手,想搏一份好姻缘。 只是,依少夫人现在的表现看来,似乎是在意七夜公子的,难不成,少夫人其实是喜欢七夜公子的? 小桃想到这里,背后惊出冷汗来。这有背女德的事,轻则一纸休书,重则侵猪笼!她一个丫鬟,妄不敢乱想也不敢乱说。 千黛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觉得小姐的反应太过暧昧,怕被独孤家的人瞧出端倪来。其实她也仅仅大概知道七夜对小姐的心思,小姐的心思,她还并未知晓。但眼下看来,小姐似乎也是在意七夜的? 她赶紧站出来:“七夜好歹也是我们洛家的少爷,区区一个丫鬟也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把我们洛家当什么了?把我们小姐当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 小桃呼出一口气来,是她想多了。少夫人应该仅仅是因为夫人看低了洛家而不允许这件事。 “李婆子,赶紧的,别让碍眼的人污了小姐的眼!”千黛催促着李婆子,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来。小姐任性是一回事,现在身处独孤府中,敌人在暗,她们在明,被抓住把柄总归是不好的。 有些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落到四夫人耳朵里,小姐和七夜可就不妙了。且不说七夜会被四夫人召回,兴许真的会赶紧塞个女人给他做妻,这样的话,七夜和小姐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她还期待着七夜能够早日表明心意,勇敢一点带着小姐逃离这里。 小桃和小翠一路叫嚷着被拖着走远了,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洛初宝却没了食欲。 千黛正不知如何是好,七夜恰好走了进来。方才他在屋顶将楼下的谈话听个一清二楚,他没想到洛初宝会这般生气。兴许如千黛所言,是因为独孤夫人低看了洛家吧。 只是,他刚一露面,洛初宝便瞪了他一眼,起身去里屋了。 七夜愣了愣,将疑惑的目光移向千黛。谁知对方却暧昧地一笑,示意他赶紧进去。 并不宽敞的里屋,洛初宝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听见脚步声只眨了眨眼睛,并未回头。 “你怎么了?”七夜皱眉,走近她。 只是,他的手刚碰到椅子,她便像触电一般腾地站起了身:“别过来!” 像这样发脾气并不少见,只是这次他不明白她在气自己什么。 二人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僵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沉默在房间里无声地蔓延着...... 良久,她的肩膀动了动,声音里虽还残留着怒气,但比起方才冷静了许多:“你收了她们送的东西?荷包手帕什么的......” 没有意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七夜一时间愣神没有回答。没想到这一反应却又激怒了她,洛初宝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声音也扬高了几分:“我就知道你收了!给我出去!” “……”他要如何向她解释呢,他并不想收,可那些姑娘却都像风一样将东西朝他手里一塞,绯红着脸快速地跑开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们谁是谁。而她们送的东西他也只是放在了原地,寻思着送东西的姑娘们会回来取。 所以,实际上,他应该算是没有收的。 可看她这幅样子,现在他如何解释她都不会听,更不会信。这件事,还是等她冷静下来再解释吧。 安静地退出房间,洛初宝气得将椅子上的圆形靠枕给扔在了地上—— 这一冷战便是三天。 洛初宝整整三天都没有和七夜说话,虽然他老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可她每每瞅见了他,都会故意背过身去不看他,或者干脆出院子去别的地方待着。 而其中的秘密,只有千黛知道。 “呐,那个,那个荷包……怎么绣?”三天前的晚上,洛初宝屏退了别人,只留了千黛在房里,怕七夜偷听,还特意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地问。 “荷包?小姐要绣荷包吗?”千黛一吃惊,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吓得洛初宝赶紧去捂她的嘴。 “你小声点,不要被七夜听到了。” 千黛笑道:“小姐放心吧,七夜他现在正在院子里发神呢,听不到的。” 听了她的话,洛初宝收回手,盘腿坐在软软的锦被上,屋子里的火盆里炭火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衬得屋子里越发的安静。 “你教我绣荷包。”洛初宝尴尬地别开脸。 “小姐不是讨厌女红吗?之前请来教女红的先生小姐恁是把她给气跑了。”千黛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笑了笑,抿抿嘴继续道,“怎么现在突然又想起绣荷包了?是自己用,还是......送人?” 可以拉长的尾音,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这个别管,总之,赶紧拿了东西来教我。”洛初宝这是打算通宵达旦来攻克女红这项技能。 那晚熬了一宿,第二天没怎么睡又继续绣,一直到了今日,在收好最后一针线后,洛初宝将荷包往枕头下面一塞,再也扛不住,沉沉睡去。 第37章 丫鬟 晌午的阳光透过屏风照了进来,在她的睫毛下投射出一片浅灰色的阴影。洛初宝皱了皱眉,眼还未睁开,低低的男音便在头顶响起:“醒了?” 是七夜。 洛初宝没有吱声,装作还在睡的样子,想等他出去后自己再起来。 轻轻叹一口气,七夜又替她捻了捻被角,眼眸里晕染出一片柔和之色。 方才独孤老爷来了,说是洛初宝嫁过来也有半月之久,也该是时候带着回礼和夫君回门了。这事儿本该由独孤夫人操心,但独孤夫人有意要找洛初宝麻烦,自然是不会把回门的事提上日程。 但独孤老爷就不同了,似乎很喜欢洛初宝的样子,听说洛初宝院子里的丫鬟犯了事,立刻又拨了新的丫鬟来。清早还拿了狐裘过来赔礼,先前独孤夫人刁难她的事他知道得晚,说是让她受了委屈心里愧疚。 七夜虽然对独孤老爷的印象并不深刻,不过也记起了洛初宝和他相识的事,对他便不像对独孤家其他人一般冷淡,不仅以礼相待,态度也客气许多。 独孤老爷本想和洛初宝说会儿话,不过当时她还睡着,便没有打搅,送了东西来便回去了。 新来的几个丫鬟聪明懂事,会察言观色,自然是不会像小桃小翠那样口无遮拦。李婆子得知是老爷院里拨来的丫鬟,自是不敢怠慢。心里琢磨着少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老爷对她如此上心。 独孤夫人那边也得知了消息,当然气得不轻。 “那狐裘可是先皇赏赐的东西,老爷居然就这么送给了她?!”连她都没能求到的东西,居然就轻易送给那个丫头! 要知道,她看着那雪白的银狐裘皮打心眼儿里喜欢得不得了,问老爷要,老爷只淡淡地回一句:“太后赏给你的裘皮还少吗?”她当时就一口气梗在喉里,可又没有办法发作。 老爷对她一直很冷淡,自从她求着太后将自己许配给他后,自从那个女人死了之后…… 不,应该是从更早的那件事开始,老爷便对她厌恶至极,即使嫁给了他,也是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关系。 以前她不如那个女人,现在,竟连个嫁进来的外人都不如了!心里的妒火烧得她脸都涨红了起来。 陈婆子打发了别的丫鬟下去,凑到独孤夫人的耳边,小声道:“夫人,这天慢慢冷了,等下了雪,脚下就容易打滑……” 似乎领悟到了陈婆子的意思,独孤夫人勾起一抹意味深明的笑来,缓缓点头道:“来人呐,给少夫人拨两个称手的丫鬟过去。之前那两个捣蛋的丫鬟,给我拉出去直接卖窑子里去!” 一股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气息在独孤府里蔓延开来...... 洛初宝一从房里出来,便瞧见院子里整整齐齐站了三排丫鬟,千黛正在给她们讲小姐的忌讳和喜好,见她出来了,便停下来问:“小姐,午膳已经备好了,您看您是先是早膳还是直接用午膳?” “直接用午膳吧。”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挂着两滴泪珠,莹莹闪烁。 候着的丫鬟们齐齐地行了礼:“少夫人好。” “嗯。”洛初宝扫视了这十几个人,问,“这些丫鬟怎么回事?” “回小姐,前两排的是独孤老爷拨来的,最后一排的是独孤夫人拨来的。都是听说了小桃小翠冒犯小姐的事之后给送来的。对了,独孤老爷还送了一件狐裘来。”千黛说起狐裘,眼睛都亮了,“待会儿拿出来给小姐试试,穿上去肯定很漂亮。” 洛初宝对那狐裘可没什么兴趣,看着院子里的丫鬟有些头疼。以前在洛家丫鬟多她倒不觉得困扰,一来是自己家,怎么都活得自在。二来,就是院子的大小,独孤家这么小个院子住这么多个丫鬟,成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看着就心烦意燥! “这样,独孤老爷那边的丫鬟留两个,独孤夫人那边的......”她其实很想让她们哪儿来的哪儿回去,但既然老太婆对她示好了,她这么做无非是打她的脸,指不定又要怎么刁难她呢。 想了想,继续说,“也留一个吧。就这样,其余人散了吧。” 千黛挑了三个丫鬟,带到洛初宝面前给她过目。三个丫鬟依次行礼介绍,分别是蕙兰、阿莲和丁香。蕙兰年长一些,看起来沉稳大方,阿莲和千黛年龄相当,笑容爽朗,但不过分聒噪。这两位原先都是在老爷院里伺候的,知书达理。丁香是独孤夫人院里的,眉宇间便多了几分傲慢,那是藏也藏不住的。 洛初宝兴趣缺缺地点了点头,打发她们下去。 按理说,伺候的丫鬟越多,表示在家中地位越高。但洛初宝却反而觉得碍事,吩咐千黛说:“让她们都住在最南边的厢房里,我的房间......必须止步于檐廊,若是私自进来,就让她们自个儿去领罚吧。” “是。”千黛正准备下去传膳,却被洛初宝又叫住,她似是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那个,七夜呢?” “他正在准备回门要带的东西。”千黛满心激动,她恨不得赶紧就见到洛家的好姐妹们。 “回门?”洛初宝愣了愣,她可没听说过这事儿。 “小姐睡着的时候独孤老爷过来说的,七夜若是准备得快,兴许今晚就能回落家呢!” 千黛倒是开心得不得了,但洛初宝却总回想起新婚那晚在家里被娘罚的事。原本应该雀跃的心情被浇了冷水,洛初宝显得兴趣缺缺,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娘亲。更何况,独孤凛会乖乖跟她回门吗?指不定会在爹娘面前说她的不是,又或者甩一张冷脸,弄得大家都尴尬无比。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烦,以至于午膳都没怎么吃东西。 七夜的办事效率很高,洛初宝刚吃过饭不久,便被告知可以启程回洛家了。千黛早就收拾好了包袱,往肩上一挎便可以走。 洛初宝的东西自然已经有人帮她收拾,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刚跨出房的脚又收了回去,折返回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面拿了荷包,匆匆忙忙塞到袖子里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第38章 回门 “小姐......?”千黛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担心地唤了她一声。 怕被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洛初宝解释道:“本来进去那本书再走的,但想着马车颠簸,就算了。我们走吧。”说着,赶紧径直朝前走去,怕晚一步就被千黛和七夜看出什么来。 独孤老爷早就派人去通知过独孤凛回门的事,而后七夜又差了人去说今天就走,因此独孤凛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前往大门的路上,两人便遇上了—— 洛初宝远远地便瞧见一袭白底玄色纹络锦衣的男子,走近一看竟是独孤凛,她打量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居然会乖乖陪自己回门,还收拾打扮得这么……咳,风度翩翩。 也许是因为自己邀请他去游湖,他记她一个人情吧。 “马车已经备好了,洛家离得近,一会儿就到了。”独孤凛对她的态度比成亲那日好了太多,以至于其余的人都有些愣神。 随从倒是见证了自家少爷改变的全过程,所以一点都不吃惊。赶紧又站出来替自家少爷说好话:“少夫人,少爷怕丢了您的脸,愣是换了好几套衣裳才满意。” 独孤凛的脸色顿时变得分外尴尬,呵斥了随从一声,赶紧解释道:“我是不想丢了独孤家的面子。” “哦。”洛初宝也没在意,藏在袖子里的手时不时地探一探荷包,怕不小心掉出来就麻烦了。 众人一路无话地到了大门口,三辆马车停在门前。因为洛初宝只带了千黛和七夜,独孤凛也只带了随从和几个家丁,因此三辆马车便足矣。 只是,怎么坐呢? 随从看了看僵在马车前的少爷,又窜了出来:“少夫人,您和少爷坐这辆马车,七夜少爷就委屈您和小的还有千黛姑娘一辆马车。其余的人,把东西放在中间这辆车上,好好给我看着东西!” 七夜想说什么,但瞅见洛初宝不愿意跟他说话的样子,她一溜烟便爬上了第一辆马车,看也不看他。想必是还在生他的气,便也没有吱声,上了第三辆马车。 随从笑眯眯地看着千黛,替她捞开车帘:“姑娘请。” 车夫一扬鞭,车轮碾过平坦的路面,只留下一片飞舞的尘埃。 洛初宝一直闭口不语,倒让独孤凛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往日的她倒是话多,兴许是要回家,她有些激动才这样吧。这般想着,便主动替她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指了指车壁上固定的小柜子:“里面有零嘴,若是想吃便拿。” 她才没心思吃呢,荷包是绣好了,可什么时候送呢,以什么理由送呢?若是这么明目张胆地送,岂不是直接告诉七夜自己生气的原因是别的女人送他荷包吗? 这,这又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这个问题怎么都想不明白,洛初宝才烦恼。 别的女人送七夜东西,她是不高兴,所以绣了个荷包想让七夜只用自己绣的荷包。但,这一行为怎么想都觉得诡异,仔细想来,她岂不是跟那些丫鬟们一样,对七夜……有意思?! 不不不,七夜只是她最信赖的小跟班儿,虽然现在长成大跟班儿了,但也还是她的跟班儿。她怎么会对他有意思呢? 思来想去,袖子里藏着的荷包反而变得像是烫手的山芋,让人惴惴不安。 “回门让你觉得紧张?”独孤凛在冗长的沉默之后又出声了。 洛初宝正欲回答,马车却左右颠簸了一下,袖子里的荷包便腾地飞了出来,恰好落在独孤凛的脚边—— 他低头看去,月牙白的底,绣着......额……一头猪?因为形状太过怪异,以至于不能很好地辨认上面的图案。 原想着帮她捡起来,对方却像触电似的,在他还没触碰到荷包之前迅速地把它给拿走,给藏进袖子里。 气氛霎时间又变得诡异起来,好在没过多久马车便在洛家大门口停了下来,洛初宝才如释重负地准备下车去。 车帘被拉开,等在马车前的七夜的面庞映进她的眼眸,许是因为方才想着七夜的事,洛初宝的耳根猝不及防地便红了。就连对方伸过手来,也没有去回应。 独孤凛打量着二人,似乎察觉到其中无声蔓延的微妙气氛,抢先一步走下马车,也朝洛初宝递出手:“作为她的夫君,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悬在空中的手滞住,冬日空气的冰冷从指尖一寸寸冻便全身,七夜看向已经走远的二人,眸子里闪过一抹冰霜般的划痕。 千黛看了看二人,又回头看了看七夜,小声地揶揄道:“喂,不抓紧小姐可就被抢走了。”说完后她便追着洛初宝的步子朝前小跑而去。 大门口已经有一大帮人候着了,洛初宝的兄长和嫂嫂们、大娘二娘三娘和爹,还有以前伺候洛初宝的丫鬟婆子们都在门口站着。见独孤凛带着洛初宝走近,大夫人忙上前相迎:“晚上的宴席已经在准备了,先进正厅歇歇吧。” 独孤凛和大夫人相互行了礼,又向别的人点头示意,大少爷引着他走在前面,洛初宝跟在大夫人身边走在后面。 她四下张望了许久都没瞧见自己的爹娘,便问大夫人:“大娘,我爹和我娘呢?” 大夫人抱歉道:“你爹呢还在外面忙,不过晚上的宴席是肯定会赶回来的。至于你娘......”她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跟你娘,那晚是不是吵过架?她许是觉得尴尬,都不敢来见你。” 那晚的娘的确是反常般的可怕,洛初宝曾不小心摔了祖上传下来的玉戒指都没被那样罚过,倒是在这婚事上,娘意外地执着。只不过,她怕是要让娘失望了。离开独孤府,是她绝对要执行的计划。 一行人进了正厅,不同于独孤家的清贫,洛家的正厅奢华至极,两根巨大的柱子由上等的白玉制成,厅堂里摆放的桌椅都有金边包裹装饰,座椅处镶嵌着绵软的坐垫,绣着花鸟图,而正中央铺着的四方地毯也是由上好布料配着金线绣的花纹所制,看起来尊贵而大气。 屏风处,一幅冬雪赏梅图颇为引人注目,不用看落款,也知道是出自大师的手笔。就是这屏风的素雅,才让整个大厅摒去了铜臭味,显得高雅起来。 第39章 避嫌 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名门望族,但普通商贾之家能撑起如此气派,倒也足以令人惊艳。但独孤凛毕竟是在京城长大,曾也是风华一时的名门世子,皇宫里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因而并没有太大的惊奇,不卑不亢地一路走来。 “妹夫请上坐。”老爷不在,大少爷便代权招呼起独孤凛来。 三十几岁的大少爷器宇轩昂,算是继承了大夫人精致的五官。他冲洛初宝眨眨眼,揶揄地比了个请的手势:“独孤少夫人请上坐。” 有下人偷偷捂嘴笑,洛初宝倒也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地在她原先最喜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丫鬟们端了茶来,洛初宝正要去端茶杯,冷不丁七夜在她身边的位子上坐下,她一惊,杯子便被掀翻在地上。 “哎哟,我的小祖宗,手没烫着吧?” “来人呐,快叫大夫来!” “怎么伺候的,小姐若是手被烫着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一时间,几个夫人和几个嫂嫂和一群下人都慌了神,将洛初宝团团围住。这场面,倒是让独孤凛惊呆了。 若是这帮人知道洛初宝曾在独孤府烫伤过手,岂不是要来独孤府上拼命?说起这事,他似乎之后便忘了问她手上的伤如何。朝她的手看去,肤如凝脂般的手背上,没有丝毫烫伤过的痕迹。 他记得,能祛疤痕的药只有宫里才有,她的伤又是如何好的呢? “我没事……”洛初宝的手根本没浇着水,但洛家的人就是这么大惊小怪的。 七夜拉过她的手看了看,下结论道:“大夫人,小姐的手无碍。” 众人听他都发话了,便安下心来。 “既然七夜都这么说了,大夫就让他别过来了。”大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各归各位,不要在姑爷面前丢人现眼。 七夜在洛家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原因嘛,当然是因为他是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人。小姐的衣食住行都经由他手操办,所以连老爷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只不过毕竟不是洛家真正的少爷,待遇也是有一定差别的,加上他性子冷,和洛家几个少爷的关系也并不亲密。 大夫人瞧了瞧独孤凛的脸色,见对方没有生气,便轻咳了一声,唤道:“七夜啊,有一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来,到我身边来坐,陪我说会儿话。”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避嫌。洛初宝的性子烈,若是连七夜都不让带过去的话,只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所以出嫁的时候便默许了洛初宝的这一行为。 只是现在看姑爷和洛初宝之间倒算是和气,下马车的时候她远远地瞧见姑爷牵着洛初宝下来,她心里也是极为欢喜的。想必,她在独孤府里过得还算不错。既然这样,那七夜该避嫌的也就该避嫌了。省得独孤家对洛家有意见,也省得外面的人胡乱议论。 大夫人一出声,众人便将视线移到了七夜身上——依旧是玄色锦衣,一脸漠然,暗紫色的束发,衬得他的眼眸也微微荡漾出淡淡的紫色。 七夜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坐到了大夫人身边的座位上,只是这座位刚好便对着洛初宝。一双眼不经意地朝她看去,洛初宝心虚地把头朝向了一边。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出声留七夜在身边坐着,这几日她倒是三番五次地打破原来的习惯。七夜这么敏感的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洛初宝才越发变得心虚起来。毕竟,是她理亏。 搁在小几上的手攥成拳头捏了捏,这一细节倒落入了她右侧独孤凛的眼里。这两个人之间,怎么忽然变得怪异起来?原本那般依赖七夜的洛初宝现在看起来却仿佛是在躲着他?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今日之所以愿意和和气气地陪洛初宝回门,也仅仅是因为她邀请自己游湖还她个人情罢了。而且,相处下来,发现她其实并不讨厌,先前对她的抵触情绪便也烟消云散了。 千黛如常伺候在洛初宝身后,替她斟茶上点心。冷不丁大夫人忽然说话了:“千黛,这次回去,你替小姐挑个得力的丫鬟带过去。至于七夜……就不回去了。” 此话一出,洛初宝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娘,您说什么呢?” 七夜虽然也吃了一惊,但毕竟之前就考虑过可能会遇到这种问题,因而不如洛初宝有那般大的反应。反而冷静地反驳道:“丫鬟虽然也称手,但毕竟没有武功,七夜进洛家便跟随着小姐,小姐的习惯喜好都牢记于心,也能很好地保护她。为着她的安全着想,七夜觉得还是不要轻易换人的好。” 大夫人之前只想着避嫌,倒把这事儿给忽略了。比起别人说闲话,自然是洛初宝的安危更重要。若是洛家唯一的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爷还不要了她的命呀! 背后惊出一层冷汗来,大夫人扯出一抹勉强地笑来:“还是七夜想得周到。” 见事情解决,七夜的视线轻轻飘到了还站着的洛初宝身上,原本身上还渗着的冷气都散了,她这么紧张,到底还是在意他的。只是这反应,大得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和七夜之间的关系,尤其还是已经嫁人了的现在。以前怎么闹怎么疯都好说,现在就在她夫君眼皮子底下和另一个男人暧昧不清,倒真是说不过去。 好在独孤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一旁喝茶,才让洛家的人松了一口气。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二夫人看大夫人面色为难,赶紧出来救急:“姑爷,我们家初宝,可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独孤凛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要说没惹麻烦那是不可能的,新婚夜便玩失踪,之后又偷偷在外面喝醉了酒,七七八八惹了些事。但——“她眼界开阔,见解独到,怀才不漏,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给我惹麻烦呢?” 他给了她很高的评价,但这些评价和冯远先生给的评价相比算不了什么。 可却惊呆了在座的每一位人。谁都知道小姐每次都不去上先生的课,不喜读书,哪里来的怀才不漏,眼界开阔?怕是姑爷故意给小姐留个面子吧。 扫视一眼满场微张着嘴的惊呆脸,洛初宝不悦地咳嗽了一声,难不成平日里她们夸奖她的话都是昧着良心说的? 二夫人赶紧收敛起惊讶的表情,扯出一抹谦虚的笑容来:“姑爷谬赞了。” 第40章 问话 正聊着,便有家丁来报洛老爷回来了。大夫人正愁没话说呢,老爷回来了,倒还真是救了她的场。赶紧站起来,就要去迎。 “娘,您坐着,我去迎爹。”大少爷心疼母亲,伸手拦住了她,大夫人眼底流露出欣慰,洛初宝瞧见了,不知为何有些鼻酸,她从没在娘脸上瞧见过这种表情,担忧的表情倒是经常瞧见。 洛老爷的笑声由远到近,之所以提前回来是为了早点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脚刚一跨进门,便被一团软绵绵的少女给抱住,好在他身体健硕,不然这老腰可就折了。 “爹!”洛初宝搂住他不放,声音脆脆地唤了他一声。 几位夫人看得有些羡慕,这府里就洛初宝和老爷关系最好,即使其他几个儿子再如何优秀再如何懂事,也还是抵不过一个任性的洛初宝,要不,老爷怎么会给她取名为初宝呢? ——初宝,最初的宝,第一个宝。 当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女儿才会百般宠溺,替她遮风挡雨。只是,能宠她一辈子的却不是这个爹,她最终的归宿还是找个好夫君,所以即使再不舍,洛老爷还是狠心把她给嫁了出去。 只是她出嫁之后,他便感觉家里空荡荡的,心口上似乎缺了一角,时不时地隐隐作痛。这大概就是一个做父亲的心情吧,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洛老爷在心底一声叹息。 “老爷,既然您回来了,我们女眷们就下去吃茶玩牌了。您呀,就跟姑爷慢慢聊。”大夫人招呼着家里的女眷们,准备把正厅留给男人们聊天。 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不远处的独孤凛这时走上前来行礼:“小婿见过岳父。” 右手虚扶,打量着眼前这个风姿卓越的男子,虽说家道中落,但到底出身名门,身上的气质是掩盖不了的。洛老爷对他也还算满意,只是比起这些,他最在乎的还是他对洛初宝好不好。 “贤婿,请。”比了个邀请的手势,二人一前一后朝里走去。 而洛初宝则被大夫人牵走了:“初宝啊,去大娘的院子里吃茶吧,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凤梨酥。” “我娘呢?”到底是母女,吵了架也还是想着对方的。 大夫人赶紧派了人去请四夫人,吩咐完后,又转过脸来拍拍她的手背道:“你啊,就想着你娘,都不想大娘吗?” “哪儿有,我也想大娘。”大夫人对洛初宝一直很好,也未亏待过四夫人,不仅贤淑,而且聪慧。洛家后院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洛老爷这才能一门心思地在外面忙生意。 一行人簇拥着到了大夫人的院落,抱厦左右相对的四角方几上已经置好了茶,甚至备好了花牌,供夫人们玩乐。 洛初宝没什么兴致,坐在大夫人身边有些犯困。现在离晚宴还有些时候,女眷们便兴致勃勃地玩起花牌来。见洛初宝没什么精神,大夫人便带着她退了出来,在小院儿里随意走走,正巧,她有话要问她。 夫人们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大夫人屏退了伺候在身后的两个丫鬟,和洛初宝二人在游廊上慢慢走着,她拉着洛初宝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手背。忽而她停住,转过脸来小声却认真地问:“初宝,你和姑爷,圆房了吗?” 因为洛初宝新婚之夜出逃,所以后来她跟独孤家的公子到底有没有和睦恩爱、行夫妻之实,这是她很关心的问题。 “大娘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洛初宝并不知道圆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大概还是了解要脱个干净然后抱在一起,她可没和独孤凛做过这种事。 “你回答我便是,大娘是过来人,说给我听无妨的。”大夫人催促道。 “没有。” 得到一个失望的答案,大夫人不甘心地追问:“姑爷都不去你院里过夜吗?” “不去,那么小个院子,他再住进来可就要挤爆了。”晚上她还是喜欢和七夜呆在房里聊天,她窝在被子里,七夜坐在旁边的暖阁里,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不小心睡着,这六年一直这样重复着每一天。 “姑爷是不喜欢你吗?”大夫人皱眉回想方才独孤凛的表现,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讨厌洛初宝,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圆房呢? “他为什么要喜欢我?”洛初宝可不认为短短半月就能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更何况,她可不是公子们会喜欢的那种类型:知书达理,温柔娴淑这类词与她毫不沾边。 大夫人看她还没醒透的样子,担忧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呀,被老爷宠坏了,该学的都没学,若是不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抓住夫君的心多生几个孩子巩固地位,等年老色衰了,可是哭都没地方哭。” 宅门里的斗争,大夫人可是比她清楚得多。嫁给老爷前她可没少被姐妹和姨娘们排挤过,好在洛家争斗少,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但即使是这样,后院里还是有争斗的暗涌在她眼皮子底下浮现。 而独孤凛虽然只娶了她一个女人,可毕竟是名门之家,她婆婆可是宫里混过的女人,明枪暗箭的还能少吗?嫁过去了,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她的夫君了啊。可这丫头偏偏不开窍,难怪四夫人总愁容满面的,连她都替她着急。 不知为何,说到她和独孤凛生孩子的事,洛初宝心里有些烦躁。拧了拧眉,敷衍之色显现眉梢:“我知道了。” 若是大夫人知道她迟早要逃离独孤家,会不会气得失了风度用扫帚打她呢? “大夫人,四夫人来了。”有丫鬟小跑步过来禀报。 洛初宝不知怎的心里有些紧张,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倒是大夫人赶紧抓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赶紧跟我去见你娘,让她好好说说你。” 大夫人这么一说她头都大了,指不定这一回要把女论语读个几十遍甚至几百遍呢。反抗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大娘,我方才跟你说的话,不要告诉我娘。我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不想扫兴。” 看她一脸的不高兴,大夫人也不想坏了气氛,放软语气:“那你答应大娘,好好把握你的这段姻缘。” 用力点了点头,大夫人这才满意地松开手,算是放过她了。 第41章 座位 四夫人从游廊那头走来,右手死死拽着锦帕,看得出她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在七夜和洛初宝的心中,她怕是已经成了一个坏人吧。 这般想着,脸上刻意扯出的笑容便显得格外僵硬:“大夫人......初宝......” 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你们母女俩慢慢聊,我先进去吃会儿茶。” “诶。”四夫人微微低下头,恭送大夫人离开。直到对方走远了,她也没把头抬起来,沉默之中,倒是洛初宝率先开口了:“娘。” 四夫人捏着锦帕的手抖了抖,险些没掉下泪来,忍着鼻尖的酸,轻轻应了她:“你在独孤府过得好吗?” 走到游廊的深褐色柱子前,视线落在小院里的早就掉了个一干二净花草上,声音像是从绵远的群山中飘过来的一样轻:“还好,自然是没有在洛家过得好。” “苦了你了。”四夫人这才抬起头,打量自己的女儿。才短短半月时间,二人之间却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隔阂,她,是在怪自己把她狠心嫁出去还要她守规矩吗?想到这里,四夫人心口一疼,呼吸都变得困难几分。 “好在有千黛、七夜和君临在。”才让她开头的日子没那么难过,低头看了看光洁的手背,若不是有君临的药,她的手上怕是要留疤了。收回视线,她继续说,“现在和独孤凛的关系也缓和许多,独孤老爷对我也很好,娘你就不要操心了。比起我来,七哥多久回来才是正事儿,都已经好多年没见到过他了......” 老七也是四夫人所生,她就生了三个孩子,除了头胎的五少爷比较听话外,另外两个简直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 说到七少爷,差不多也该让他下山回来了,也不知那冥顽不灵的性子有没有收敛几分。 又聊了一会儿,老爷差人来叫女眷们去正厅参加晚宴。 “走吧,你肚子也该饿了。”四夫人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捏着锦帕的手也松开了。 二人随着女眷们一同移步正厅,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左右对称搁置了四排长矮几,每两人一席,席位上搁着前菜。 洛初宝左右看了看,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她爹身边。 众人都笑了笑,这是洛家的家常,只不过今天只能对洛初宝说抱歉了—— 大少爷过来当这个“罪人”:“初宝,今个儿怕是要让你移位了,妹夫头一回儿参加洛家的晚宴,就让他陪爹多喝几杯吧。” 洛初宝好不容易和爹相聚一次,却要被一个外人抢了爹的注意,得空狠狠瞪了独孤凛一眼。对方却不恼怒,反而好笑地看着她,厚脸皮地走到她跟前,就等着她让座呢。 侧身看向爹,没想到一向护她的爹也抱歉地笑笑:“初宝啊,你就让他一次可好?你们成亲了,他坐还是你坐,又有何区别呢?都是自家人了。” 既然爹都发话了,洛初宝只能给爹个面子乖乖让座,坐到对面的那一桌去了。四夫人本想挨着洛初宝坐,但洛初宝坐的是正对着老爷的第一排第一个座位,她作为四夫人,坐那里怕是不妥,便只能不断用眼神示意洛初宝,可偏偏洛初宝埋头喝甜酿,没朝她那儿看,还好死不死地当着姑爷的面儿叫了别人—— “七夜,你坐过来。” 混在一群男人中的七夜忽然被叫住,想过去但又担心越举惹得洛家长辈们不高兴,便看了看老爷的脸色。 洛老爷让洛初宝换了座位本就有些对不住她,便依了她,反正她都带着七夜嫁过去了,坐在一起吃个饭又能怎么着?大老爷们儿就是不拘小节,倒是让几位夫人捏了一把汗。 在她身边坐下,七夜轻轻飘来一句:“你不躲我了?” “咳咳。”她被呛了水,脸和耳根子全红了,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羞的。 轻轻替她拍背顺气,众人都在高谈论阔,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谁也没有来注意这两个人,因为太自然了,所以没有任何的违和感,毕竟这六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倒是四夫人死死盯着两个人的背影,心里愁成一片。当初见七夜可怜,七少爷又因为太顽劣被送走了,她见这孩子年纪相仿便带回来当儿子养着。而洛初宝正好也没人陪她玩,比起带回府的那些不正经的漂亮伶人,她还是觉得和年纪相仿的孩童一起玩对洛初宝的成长有利点。 谁知,两人的关系变得反倒是比跟她的关系还近了。这本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毕竟七夜会武功,还一心一意地保护洛初宝,做母亲的怎么都能对她的安全放下心来。可也正是因为这,她担心七夜会阻碍了洛初宝的幸福。 也许,是时候提醒一下七夜了。如果只是保护洛初宝的安全,让他做个暗人便已足够...... 而洛初宝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娘在思忖着的这些事,还在暗自后悔自己不经过大脑便叫了七夜过来。她也只是习惯性地叫了他的名字,却忘了自己正在为他的事纠结着呢。 “你离我远点儿。”拍开他的手,洛初宝瞧见七夜脸上僵住的表情,顿时后悔了,拍他的手心隐隐地刺痛着。 七夜转过脸去,不再看她,只是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酒杯在他手里静静地碎了…… 气氛被洛初宝搞得有些僵,整个正厅里每一桌都欢声笑语的,就她这一桌,安静得近乎诡异。她也知道自从知道有丫鬟送七夜荷包后她就开始变得反常,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使隐约知道那么一点也不敢朝深处细想。虽然她看起来无所畏惧,但有时候却畏手畏脚。 默默地夹了块红烧肉给他,算是道歉。 七夜深吸了一口气,偷偷将碎掉的酒杯碎片扔在地上,拿起筷子将那块肉一口吃掉,算是原谅。 洛初宝偷瞄他的侧脸,看样子他也没有太生气,便舒了一口气,继续吃饭。 第42章 暗人 晚宴上独孤凛被敬了不少酒,他并不是千杯不醉的人,渐渐地头也有些犯晕,便推辞道:“不能再喝了,我有些不胜酒力了。” 说起不胜酒力,对桌的人才是当之无愧的一喝便醉。独孤凛朝洛初宝的方向看去,见她桌上没有酒,而她满脸悻悻的表情便知,是七夜让人把酒给撤了。 “我就喝一点点而已。”洛初宝扯了扯身边这个铁面无情的男人的衣角,央求着。 “不行。”似乎想起了那日她喝醉酒后做的事,七夜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赶紧低头喝茶,来掩饰他不自然的表情。 洛初宝此时听见独孤凛推辞的声音,心生妙计,赶紧走过去替他“解围”:“独孤凛喝不了的酒,我来替他喝好了。” 说着,便重新拿了个酒杯,斟上酒,对着前来敬酒的几个哥哥一饮而尽。几个哥哥倒是称赞她豪爽,但独孤凛和气黑了脸的七夜却深知,她不过是想喝酒罢了。 “妹夫,我家初宝当真是挺维护你了啊。” 听到这样的话,独孤凛只能尴尬地点头称是,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一杯又一杯喝的女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赶紧阻止她,避免她喝醉了发酒疯。 按住她拿酒壶的手,巧妙地将酒给转移,然后笑着道:“既然是敬给我的酒,还是由我来喝吧。” “对对对,初宝你坐回去吃菜吧,我们还要和妹夫多聊上几句呢。” 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被赶走,好在方才闷头吃了不少菜,洛初宝才不至于轻而易举地就醉了。坐回座位,却发现七夜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心想着是不是出去透气了,却瞥见自己娘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她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娘把七夜给拉出去问话了。虽然她不怕被娘训话,但却很怕娘训七夜。以前小时候自己惹了祸,娘训的从来都是七夜,对她,娘自然是下不了手的,但对于七夜,娘却异常的苛刻,她害怕娘哪里不满意又要去怪罪他。 这般胡思乱想着,便有些坐不住了。喝了口热茶,洛初宝也离席到外面去了。 千黛正端了水果进来,瞧见她正要出去,便拦住:“小姐,你去哪儿?水果端上来了,不吃吗?” “先放着吧。对了,你有没有瞧见七夜,或者我娘?”朝外张望着,却没瞧见人影。 千黛摇摇头,倒是她身后的丫鬟回道:“小姐,方才奴婢瞧见了,四夫人和七夜一道去了游廊那头的假山那边。” 话音刚落,便瞧见洛初宝风一样地奔了出去。 丫鬟们相视一笑,小姐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千黛虽然也笑着,但心里却隐约有点担忧。这次回来,从大夫人的态度可以瞧出,洛家人似乎是有意要避嫌,打算让小姐和七夜不再有瓜葛。但七夜毕竟不是大夫人收养的,所以他的反驳也能有力一些。但四夫人可就不同了,对七夜来说,四夫人是恩人,若是她开口了,依照七夜的性子怕是很难拒绝。 这下可糟了,七夜和小姐彼此都还没有表明过心意就要被迫分开了。也许神经大条的小姐根本还没摸清楚自己的心,即使七夜离开了,她也只是惋惜贴心的跟班儿罢了。 千黛回头朝小姐的背影望了望,轻轻叹一口气。 假山后面两道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只有路旁的石灯散发着淡淡的光。正厅的欢声笑语显得分外的遥远,冬季的夜风卷着寂寥吹来。 “四夫人,您叫七夜来有何事吩咐?”面前的妇人久久未语,七夜隐约觉得空气里有不安在蔓延着。 四夫人捏着锦帕,并不开门见山,而是先问他:“七夜,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四夫人待我很好,虽然我是捡来的,但也视如己出。”虽然不明白她为何问这个,但以此开头,一般都是有求于他才会先试探试探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看看自己是否重要得足以让他答应那个请求。 果不其然,四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明明灭灭的光把她的面容也照得明明灭灭,但她眼底的坚决,七夜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七夜,你也知道初宝已经嫁人了,当初是看她任性怕她不肯老老实实嫁过去,所以才安排你也跟着过去伺候。但毕竟,你是男儿身,以前看你们还小,两小无猜亲密无间的倒也无所谓。可现在不同了,初宝是独孤家的少夫人,你伺候在跟前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四夫人顿了顿,打量一下七夜的表情,见他面上波澜不惊,想必是理解了她的一番心思,便继续说,“初宝在霜叶城的名声不好,能谋得这段好姻缘我们洛家全家上下都很高兴。若是她被夫家嫌弃,一纸休书送回来,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呢?” 七夜眸色渐深,他紧紧捏着拳,好控制自己快要崩塌的情绪:“四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我的意思是,保护初宝不一定非要露面,你就在暗处保护她的安全,可好?算是我求你了!”四夫人怕他不答应,提了提裙角做出要跪下的样子,如意料中,七夜扶住了她—— “四夫人......”他扶她的手在抖,“你的意思是让我做......暗人……?” 四夫人也浑身一僵,对于这个捡来的孩子,她虽然也温柔相待,但每一次涉及到和初宝有关的事时,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委屈他。她知道,暗人意味着什么,地位与牲畜相差无几,一辈子都只能躲在黑暗之中,一旦当了暗人,就表示没了身份没了自我,就好像这十六年来他从没在这世上活过一样。 她当真是对他残忍,可为了初宝的幸福,她也只能狠下心来点点头。 呼出的白气仿佛凝结成了冰霜,将时间都冻结住了。这样冷的天就好像是他当初被那群伶人扔在门外一样,一点点地刺进他的身体里。 他感觉自己心底仿佛坠入了混沌的深渊,只是不断地往下沉,却束手无策。 脑子里不断涌现出和洛初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伤心难过,她的任性,她的愤怒,她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从记忆的洪口涌了出来! 第43章 拥抱 “我......”不能!他在心底呐喊着,他想见到她,每一天都见到她,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几十年,他都想如以前一样守在她身边。 可是为什么,就因为这门亲事,所有的一切都要被毁掉呢? 他原以为他在一夜之间拥有了全部的幸福,却发现他握住的不过是泡影。现在,是时候把他打回地狱了吗? “至少......让我陪她过完年。”七夜闭上了眼,一片温热的暗流在眼底涌动。 四夫人的脸上展开笑颜,她保证道:“你对洛家的恩,我定不会忘!你放心,银子不会亏了你的。” “四夫人,我不要钱。”七夜背过身去,他和四夫人之间,算是一笔勾销了吧。至此之后,他不再欠她什么,她也不欠他什么。 尴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七夜虽然答应了,但四夫人却还是觉得心头不安。七夜这个孩子,他的心思她看不透,也摸不清。 从小径那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七夜刚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便碰见了寻来的洛初宝—— 他清楚地瞧见她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安心:“总算找到你了,害我担心好久。” “担心什么?”四夫人也从假山后现身,宠溺地看着女儿。 洛初宝挠挠头,偷看四夫人一眼,回道:“没什么。”忽然又拉了七夜的手,触到一片冰凉,吃惊地收回了手,“怎么这么凉?” 按理说习武之人的手都应当是很温暖的,只是七夜现在心情复杂,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加上是冬天,自然被吹得手脚冰冷。 “你倒是关心他,都不关心娘。”四夫人不经意地将视线落在七夜身上,作为洛初宝的母亲,得到的关心都不如七夜多,她心里有些吃味,更加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若是再让两人相处下去,他们的关系怕是要往不该发展的方向发展了。 “哪儿有。”洛初宝赶紧走得离她近一些以表忠心,随后又问道,“娘,你拉着七夜来这里做什么呢?” 看了七夜一眼,对方背对着她,瞧不见神色,只注意到他的肩膀微微僵硬。四夫人故作轻松,伸手替她拢了拢吹乱了的头发:“我问问七夜你在独孤家有没有闯祸。” “没有,我乖着呢。”她的确是比在洛家收敛了许多,最近也没根独孤夫人起正面冲突,倒也过得清静。 “那就好。” 夜风吹得人发抖,洛初宝回身拽了七夜的手,一边快步朝前走一边说:“娘,我和七夜就先回院子了,明儿再来给您请安。” “好。”四夫人望着两人渐渐走远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也满满消散。她慢慢走回游廊,候在那里的丫鬟上前伺候。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问道:“姑爷的住处安置好了吗?” “回四夫人,大夫人下午派了人去小姐院子,现在应该已经安置妥当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四夫人加快了步子朝正厅走去…… 而那一头,洛初宝拉着七夜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径处。他反常的沉默终究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七夜,我娘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方才娘那蹩脚的谎言可没能骗过她,若真的只是问她有没有在独孤家惹是生非,大可以在正厅光明正大地问独孤凛。把七夜刻意带到假山后面问话,想必说的不止这些。 七夜定住,月光下少女的脸庞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银光,看起来那般的不真实。似乎不习惯他这般炙热的眼神,洛初宝微微低了低头,有些埋怨:“你快说啊!” “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他猝不及防地问题让她顿时慌了神,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浮现,好在光线暗看不清,洛初宝才能很好地隐藏,只是急促的呼吸在七夜的面前却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 “我,我不知道。”她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来,怕对方不信,她急得直跺脚,“我是真不知道。我看到你就紧张,就不由自主地想逃。” 她说的是实话,现在这样跟他单独在一起,手心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探了探袖子里的荷包,就是这个东西惹的祸! “是吗......”他的眼底涌出一抹悲伤,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不会躲着他,不会瞒着他,更不会想要逃离他。自从她成亲后,这些变化来得太突然,想必,正如四夫人所说,他真的需要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洛初宝上前一步凑近他,可他的眼神却像是一汪死水,让人看着有些心发慌:“你怎么了七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抓了他两只手,捧在嘴边哈气,可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温暖从指尖缓慢地传来,眼前这个懵懂的少女一定不知道,不久之后她将再也见不着他了。以后她身边的位置会由谁来代替?独孤凛吗?那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那个第一天就侮蔑她的男人。 好想再多一点的时间,可以留在她的身边…… 他忽然将她拉进怀里,少女的脸庞贴在他冰冷的胸口,搁着衣服能听见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怔住,但她没有挣扎,而是犹豫着伸手也将他抱住。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剪影,夜风吹得更凛冽了。 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他无声地传达着此刻挣扎的感情。 ——“小姐?” 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小心翼翼地轻唤,似乎是怕惊了二人,又似乎是被二人给惊着了。 七夜赶紧松开她,回头看去—— 千黛脸色泛白,而她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鬟,以及......独孤凛! 对方脸上浮现出玩味的表情来,打量着二人,低着头站在七夜身后的洛初宝,以及皱眉朝着这边的七夜。独孤凛最终将视线落在七夜的脸上,二人足足对视了有半分钟之久,他这才率先开口,笑道:“天冷,快走吧。” 这条路是通往洛初宝院子的,莫非,他也要往那边去? 七夜的眉皱得更深,倒是洛初宝先开口了:“你往我的院子去干嘛?” 越过一群丫鬟,独孤凛朝她走近,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似乎有点醉,连眼眸都被熏出微微的红来。低下头来看着她,一字一句似是提醒:“我是你的夫君,自然是要跟你同床共枕的。” 第44章 被锁 “谁要跟你同床共枕!”洛初宝不悦地推开他,扭头就往前走。不用想也知道,是长辈们把他安排到自己院里的。 千黛赶紧追过去,今日的事若是被夫人老爷知道了,不知道七夜会被怎么样。私下里怎么玩闹都还好,可在姑爷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若是计较起来,也是小姐理亏。 更何况那么多丫鬟目击,指不定会怎么传呢! 但洛初宝没空想独孤凛的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七夜方才的表情和举措。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告诉自己娘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令他如此反常。 他方才抱着自己,她似乎隐约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情绪,他到底有什么苦衷不能跟自己说呢? “小姐,你跟七夜怎么……?”千黛委婉地问着,难不成才一会儿之久两人就互表心意了?可怎么看那气氛都不甜蜜啊! “我也不知道。”洛初宝走得很快,似乎想把烦心的事就这样抛在身后一般,她忽然停下步子,拽住追得气喘吁吁的千黛问,“七夜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我总觉得他今日有点不太对劲。” “小姐,今日我都是伺候在正厅的,根本没能和七夜接触啊。”千黛才是那个蒙在鼓里的人。 “说得也是......”沉思了半会儿,也没有解决的法子,“这样吧,你有机会就帮我打听一下,从七夜口中,或者是从我娘那边。总之,拜托给你了。” “好。”千黛应下,谈话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洛初宝的院子门前。依旧是富丽堂皇得耀眼,整个建筑物上点亮的光将夜空都染成金黄色,仿佛建筑物内含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将里里外外都照个通透。 “半个月了......”洛初宝站在门前,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变得迷离而悠远。 “恭迎小姐!”忽然,十几个下人整齐而大声地朝她行礼,洛初宝被吓了一跳,但瞧见迎接她的人们善意的笑脸,顿时心头一暖,隐去了心里的忧虑,也绽出一抹笑容来。 千黛扶着她进去,自从洛初宝出嫁后,她院子里的下人们便被分派到别的院里去了,但今日她回来了,大夫人便吩咐他们重新聚集起来,在小姐回门的这些日子里伺候她。 “大娘倒是想得周到。”被簇拥着进了房,厅内的地上铺了兽毛地毯,给屋子里添了一抹暖意。 “小姐带回来的姑爷呢?”有丫鬟嚷着想见见小姐嫁的如意郎君,却让洛初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倒是险些忘了,今晚独孤凛要住她的院儿! 说曹操曹操便到,还带了一大帮子大夫人安排的丫鬟来,好监督洛初宝有没有好好安置姑爷。 月光之下,白衣胜雪,腰间一枚上好碧玉,生得风流韵致,剑眉高挑,隐约透出一股嚣张的气息。独孤凛微扬了下巴,眼神挑衅地望向她,似乎在等着她来伺候他。 “小姐,姑爷长得真俊啊。”伺候她的丫鬟贴在她耳边偷偷说,一屋子的丫鬟们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虽说不及君临公子惊艳的美,但姑爷却也英俊得撩人心弦。以前伺候洛初宝的丫鬟们都替小姐高兴,要知道能嫁给这么风姿卓越的公子,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想,更何况,只娶了小姐这一房。 洛初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埋头喝茶。 “姑爷累了吧,奴婢们立刻伺候您沐浴。”温泉池的水已经安排好了,丫鬟们特意撒了玫瑰花瓣来制造迷离浪漫的气氛,“这边请,这里是老爷专门为小姐挖的温泉池。” “小姐,您不和姑爷一块儿洗吗?”领了独孤凛到房门口,丫鬟们又回身问洛初宝。 “温泉池就不带他去了吧,他喝了酒不宜洗温泉,普通的沐浴就行了。”那是她的温泉池,从不给外人用,更别提一起用了,她还真是养了一群“好丫鬟”,尽给她添事儿。 几个丫鬟还在犹豫,尤其是大夫人那边派来的丫鬟,担心伺候姑爷不周会被罚,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倒是千黛赶紧站出来解释:“喝了酒泡温泉容易出事,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你们担待得起?” 几个丫鬟互相看了看,觉得有理,便带着独孤凛去了另一间房沐浴。外厅一下子安静许多,洛初宝绷紧的背部终于松懈下来。她看一眼千黛,眼含感激。 千黛摇头叹息:“看来大夫人和四夫人是铁了心要把你跟姑爷死死绑一块儿。” 旁边的丫鬟听不太明白,只笑着回道:“小姐当然要跟姑爷绑一块儿,永结同心嘛!” 洛初宝咬住下唇,没有作声。闹腾了一日她也累了,便由着丫鬟们伺候去温泉池沐浴。冬季寒冷,泡泡温泉倒也舒坦。只是,她换好衣裳走进里卧准备歇息时,却发现她的床上躺了别的人! “谁把他带这儿来的?”有些生气地指了指半躺在她床上的男人,因为喝了酒,独孤凛的眼眸有一层似雾气般的光,面颊也有些红,看起来是真有些醉了。 大夫人那边的丫鬟也是奉命行事,本来按照大夫人的指示是要安排姑爷和小姐一块儿沐浴的,然后趁机在水里加点料,好让这对新人做真正的夫妻。可偏偏小姐把姑爷打发走了,但至少同床共枕这最低限度是必须要满足的。 “小姐,您和姑爷成了亲,不睡一起难不成还分床而眠吗?”丫鬟的一句反问让她噎住,想不出反驳的话之间,丫鬟们已经拽了千黛出去,关了门,还上了锁。 洛初宝听见锁门的声音,一个箭步冲过去推门:“把门给我打开!” 可丫鬟们却笑嘻嘻地离开了,千黛想帮忙,力气却拧不过大夫人的几个丫鬟,被踉跄着拽走了。 这下,倒还真成了孤男寡女一间房了...... 无力地拍了拍门,也不知道七夜跑哪儿去了,这种时候若是他在该多好。 折返回床边,因为疲惫和酒的作用,困意朝独孤凛一*袭来,他靠在床边微微阖上眼,意识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凛哥哥。”面前的少女眼波婉转,神色温柔,广袖流仙裙衬出一股仙气来。她美得,让人有些痴迷。 “茉儿……”喉结动了动,他沙哑的声音微微响起。 “什么茉儿?我让你赶紧起来!”一杯冷水泼在他脸上,独孤凛的意识骤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给拉了回来。 第45章 误会 他抹去脸上的水,眼前站着的是一脸愠怒的洛初宝,她手里抓着瓷杯,眼神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独孤凛有些迷茫地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布置上来看,是女子的闺房:“我怎么在这儿?” “是大夫人安排丫鬟带你过来的,现在你跟我都被锁在屋子里了。”怕他不信,还带他到了门边确认。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和洛老爷以及洛家兄弟们喝酒,虽然他已经说了好几遍喝不了了,他们还是热情地招呼自己,怎么也推辞不了。清醒过来后,自己已经到了这儿。 “你可以到那边的暖阁睡,被子分你一床,拿着。”洛初宝自顾自地安排着,抱了一床被子给他。独孤凛愣了愣神,伸手接过,侧头朝暖阁看去,虽比不上睡床舒坦,但今晚情况特殊便也只能将就。 二人忙活了一会儿,各自缩进了被窝里。 醒酒后他的头脑变得太清晰,以至于睡不着。而洛初宝心里挂念着七夜的事,也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 “你是不是也睡不着?”独孤凛听见她那边翻身的动静,忍不住出声询问。 “嗯,心里有事。”她侧脸贴着枕头,拿出绣好的荷包盯着上面的小人儿看,声音浅浅的。 隔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刚才说的茉儿是谁?”她还是第一次瞧见独孤凛那般温柔的神情,眼眸里浸着蜜一般,那种感觉仿佛愿意为眼前的人奉上一切。这和平日里总是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他很不一样。 对方长久的沉默让她越发的好奇,从京城来的人必然经历过不少,听茉儿这名字,怕是一位温婉贤淑的姑娘吧。没想到独孤凛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也有心上人,洛初宝觉得跟他很不搭,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不关你事。”独孤凛翻了个身,面朝着烧得红彤彤的火炉,思绪也随着火苗的跳跃而飘远。几年前的自己倒是从未想过会和一个姑娘睡在同一间房里,秉烛夜话。 “不说我也知道,是心上人吧。”洛初宝戳了戳荷包上小人儿的脸,一副了然的口气说,“跟我说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独孤凛有些错愕,若不是因为喜欢,她为何召伶人作陪?成亲也带着两个男子过门,她说她不懂喜欢的感觉,只怕是为了套他的话而编的谎言。 “你对你请上门的伶人是什么感觉就是什么感觉。”轻哼了一声,总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一般,有些不悦。 洛初宝细想了会儿,只答了一句:“好玩,漂亮。”顿了顿,追问,“这就是喜欢?你对那个茉儿就是这种感觉?” 独孤凛只觉得她是在故意装傻,便转回身去不再理她。冗长的死寂之后,独孤凛感觉自己即将被困意包裹的时候,传来细小的吱呀声,他不动声色地翻身朝四处看去,一道黑影翻窗跃身而入—— 好在屋子里的灯未灭,他才得以看清来人是七夜。 对方朝他的方向看了看,见他醒着,也没有跟他说话,回身关了窗,朝洛初宝床边走去。 ——一道暖橙色的身影窜进他的怀里,焦急中夹杂着如释重负,她低声埋怨道:“你去哪儿了?” 七夜绷紧了下巴,没有回答她。方才师傅竟然找上他来,可他并没有突破第九层功力,正觉得奇怪,师傅一脸严肃地告诉他,怕是要提前告诉他那个秘密了,让他这段时间赶紧处理好手里的事,不要有任何的牵绊。 师傅的意思是,要带他去很远的地方,这一去,怕是很难再回来。他要细问的时候,师傅却如来时般迅速地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有点事回来晚了,一进门便听说你被锁房里了。”把她抱回床上,替她盖好锦被,安抚地摸摸她的头,七夜在床边坐下催促她睡觉,“我来了,你就安心睡吧。” “我睡不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来透气,却被七夜不经意瞧见了左手手指上细小的针口。 后院的丫鬟们受罚时倒是有这种折磨人的法子,用针扎手指头算是家常便饭,最可怕的是扎进指甲里,那种痛,锥心刺骨。 他小时候遭受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因而忽然瞧见她指尖的伤,顿时瞳孔收紧,惊恐中夹杂着一跃而出的愤怒,拽起她的手便问:“谁扎的?!” 洛初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头上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伤,那是她绣荷包时不小心扎到的,已经不疼了。倒是七夜浑身散发的杀意让她有些害怕,收了收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疼得轻哼了一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独孤凛一边起身一边询问:“出什么事了?” “谁扎的,你告诉我。”七夜没有理会独孤凛的问话,只死死盯住她指头上的伤,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自己不小心扎的。”洛初宝还不想暴露自己绣荷包的事,收了眸子不敢和他对视。但这幅神情在七夜的眼里看来就是受了委屈还要对他隐瞒。 “你不会女红怎会用得到针?”七夜松开她,猛然转身朝向走近的独孤凛,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是不是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娘害的?” 独孤凛脸色一沉,侮辱他可以,但不可以侮辱他娘! “你说话小心点儿。” 他的警告毫无作用,在七夜的眼里他不过只是个无才无德无心的空壳罢了,就是为了这个人,洛家上下费尽心思讨他欢心,不过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德才兼备的姑爷能够对洛初宝好一些,可他们独孤家呢? ——泼茶、馊饭、克扣、私刑! 可四夫人眼中的良婿却在第一天就侮辱洛初宝,她受伤了也只是袖手旁观,现在还厚着脸皮住进洛家,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众人的赞美和讨好。 他不知,是洛家人都瞎了眼,还是独孤家名门望族的称号让他们趋之若鹜。 眼见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洛初宝赶紧上来拉住七夜:“真的是自己扎的,你若是不信......”额角急出细细的汗来,她都还没想好送荷包的理由,这礼物就给暴露了。 不甘心地把荷包塞到七夜冰凉的手里,洛初宝羞得躲回了被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装死。 第46章 小仙 七夜拿起手里的东西一看,这蹩脚的针线和瞧不出模样的图案,倒真有洛初宝的风范。独孤凛记起这是今日在马车上洛初宝掉出来的东西,没想,是送给这个人的...... 眼含深意地看了七夜一眼,独孤凛抱着胳膊等着看好戏。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刻意隐藏了情绪,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的。就比如他激动得有些颤抖的手。 独孤凛忽然觉得好笑,洛初宝明明就喜欢自己的跟班儿,却为何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嫁进独孤家。她是真迟钝,还是暗藏心机......? 要知道,传言中的她可是游手好闲纸醉金迷的女人。他起初也这么以为,但后来发现她竟识字,还能和冯老先生聊到一块儿,难不成,外人所瞧见的她其实只是她的伪装? 虽然承认了她的书法,但不得不说,她的女红真的有点......糟糕。 他这个碍事的人一直站在那儿,七夜见他也没有自觉走开的意思,便也顾不得他。拿了荷包去问洛初宝,可她躲在被子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七夜无奈,只能隔着被子同她说话:“你绣的这个荷包……是送给我的?” “废话!”洛初宝翁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就把荷包给他了,明明都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何会绣这个东西。 “谢谢,你绣的这个......猪?我很喜欢。”七夜横看竖看也隐约能看出个猪头的轮廓,因而语气有些踟蹰。 谁知这句话把洛初宝给炸了出来,被捂得发红的脸上满是怒意:“你才猪!这绣的明明是人好吗?”顿了顿,干脆直说了,“这头猪就是你!” 噗—— 一旁看戏的独孤凛忍俊不禁,他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女红不好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这一笑,引来洛初宝的怒视:“你笑什么,难不成你也把这小人儿看成猪了?”见他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她猛地把坐在床边的七夜给推开,指了指窗户,“两个瞎子,都给我从窗户滚出去!” “深更半夜的,我若是被赶出去了,保准立刻有人去给大夫人打小报告,今晚这么一折腾你也别想睡了。”独孤凛半威胁半开玩笑地看着她,眼神挑衅。 那句话明显就是带着玩笑性质,洛初宝怎么可能大半夜地把七夜赶出去受冻,听了独孤凛的话也算有个台阶下,大度地摆摆手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 只是,他话锋一转,让原本放松下来的洛初宝又绷紧了神经——“你不是喜欢他吗?看你的性子也不像是容易屈服的人,那又为何委屈自己嫁进独孤家?” 洛初宝愣住,七夜也愣住。 洛初宝脸上一红,辩驳道:“你乱说什么呢!谁喜欢他了。” 七夜原本雀跃的心因为这句话陡然沉入谷底,她若是喜欢自己,早就喜欢了。明明朝夕相伴六年,她却不曾有丝毫的表示,倒不如说他的管教让她觉得烦。 “谁喜欢谁清楚。”独孤凛摇摇头,跟死鸭子嘴硬的人争论是没有结果的,便不打算继续跟她耗下去,“我累了,你们继续聊。” 说完,扭头回了暖阁。 屋子里骤然静了下来,洛初宝和七夜对视了一眼,又匆忙收回视线:“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歇下吧。” 七夜低低地嗯了一声,握在手心的荷包如同他心头积压的愁苦,越发沉重起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于她不过只是个跟班罢了。 是他太高看自己,以为在她的心中自己占有一个特别的位置,所以当她将荷包送给自己的时候,他有一瞬间以为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可…… 回头再看一眼已经背过身去的洛初宝,七夜咬咬牙,狠下心来将牵绊斩断,她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 “快醒醒!快醒醒!喂!洛初宝!” 睡得正香,洛初宝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谁狠狠敲了一下,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 她吃了一惊,忙起身朝后退去。 面前站着一个粉衣少女,白绒球的发饰绑着双马尾,脖子上挂着一颗发光的大灵珠,秀美紧蹙,似乎很着急地样子。 望见她陌生的眼神,少女心里一凉,垂头丧气地解释道:“我就知道你又忘了。” 没等她说话,少女便自顾自地做自我介绍:“我是掌管所有人命运的神明......手底下一个打杂的......”尴尬地将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继续说,“实际上我们已经见过无数次面了。可却是在不同的平行空间里,怎么跟你解释呢,就是虽然洛初宝只有你一个,但却被分散在不同的时间点过着不同的生活。” 洛初宝摇了摇头。 少女挫败地垂下了肩膀:“每次见面都要介绍一次,心好累。” “简单的说吧,就是所谓的前世今生什么的,前世的你和今生的你都是你,因为洛初宝的灵魂只有一个。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一点了吧。” 见她点了点头,少女总算欣慰地笑了,但随即又沉下脸来严肃地说:“我来找你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我已经带你重生过无数次了,没想到又失败了!” 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少女委屈得一张脸都皱作一团,为什么其他小仙的任务进行得那么顺利,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呢?果然她永远都只能做个打杂的吗? “重生无数次?”洛初宝愣住,忙问,“为什么要重生?是因为我死了吗?” “如果不让你重生你就会死,有几次也是死了再让你重生的,但这次是赶在你死前让你重生。”少女越说她越糊涂,“我想想啊,有一次你是死在和独孤凛的新婚夜上,被独孤夫人派去演戏的汉子给轻薄了,还被抓个现行,然后就被浸猪笼死了。有一次是独孤夫人把你推下河淹死了。有一次是马车被人动了手脚失控摔下山崖死了。还有一次是你无意中发现了君临的秘密,被他杀人灭口了。还有一次是被你召进宫的嫔妃给害死了,还有一次……” 她说得兴起,却被洛初宝给打断了:“你别说了,我听得毛骨悚然。”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死因怎么都会不舒服。 “抱歉。”少女吐吐舌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第47章 七哥 “那你说我这次会怎么死?”虽然背后惊出冷汗,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少女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不是你会死,而是会死很多人!包括洛家,包括七夜,包括全天下的老百姓。不过多久就会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有这么严重?”洛初宝吃了一惊,“天灾?” “不是天灾,是因为你,是你造成的。”少女毫不客气地说道,“全天下的人的命运都只是一大盘棋里的一颗小棋子,但一步走错全盘皆输。而你的命运,决定着全天下人的命运。所以我不得不一次次地让你重生,企图挽救。” “但都失败了?” 这句话戳痛了少女的心,她接手这个任务以来就没成功过,好几次看到胜利的曙光却还是因为一些小事毁于一旦。 “原本所有人的命运都朝着定好的方向顺利运行着,但是因为一次混战,很多人的命运被迫变了方向,导致一片混乱。我的任务是把你的命运引回正确的轨道,可哪儿知每次都有人坏事,所以到目前为止,你的命运还是错乱的,一旦错乱,就会带来灾难。”少女叹口气,她也很无奈,“所以对不起,我又要带你重生了。” “若是又失败了呢?”洛初宝有些不愿,明明过得好好的,突然让她回到过去怎么都会让人无所适从。 少女得意地从袖中掏出一个水晶瓶来,里面盛着浅绿色的药水,这是她从前辈那里央求来的药,可以让洛初宝保留记忆重生,这样一切可能导致命运错误的事件她都能小心避开,这一回,她可是把一切都堵上了,随后一次机会她势在必得! “喝吧。”少女将瓶子递到她跟前,瓶子里的药水晃了晃,如同洛初宝惊疑不定的心情。 这个少女突然出现在眼前,称自己是天上的小仙,还说了一大堆她不太听得懂的东西,她还真不敢相信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会是仙子,越看倒是越像得了失心疯说胡话的疯子。 “你才失心疯呢。”少女愠怒地瞪住她,每次找她都会被她在心里骂一通。 “你听得到我心里的声音?”洛初宝睁大眼,难以置信。 “那当然了,我可是小仙!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少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洛初宝接过药瓶,盯着绿色的液体看了好半天,喃喃问道:“你要让我回到哪个时候?” “你十岁之前,也就是你跟着你七哥横扫赌场称王称霸之前。”少女有些头痛地扶额,每次都是这个七少爷坏事儿,尽把洛初宝往弯路上带,跟那个熊孩子混在一起,她怎么可能成得了一国之母。 “为什么要选那个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咳,之前也跟你说过无数遍了,你将来是要做一国之母的人,一国之君也是要靠你的帮忙才能顺利登基国泰民安。可你七哥却带着你往弯路上跑,有一世你还做过女皇......别得意,只是个荒淫无道的女皇而已……”少女想起那场面,不堪回首地摇了摇头,这一回,一定要好好把她驯化成完美待嫁妻,让她的命运回归正常轨迹。 “一国之母?你是说皇后吗?”霜叶城和京城离了十万八千里远,她怎么可能跟皇宫扯上关系?眼里浮现出疑惑,便更加不信她了。 “我知道你不信,但你喝了药,所有的记忆都会浮现,你继续待在这里也是等死,还是赶快重新来过吧。”少女的话似是威胁,但她说的都是实话,就因为洛初宝处处表现出不再需要他的样子,眼下七夜才会跟着他师父离开这儿,他离开得太早,准备不足,导致之后的造反失败,边界又燃起了战火,尸横遍野。 将这些都告诉了她,洛初宝还是半信半疑,她真不认为自己能左右全天下人的命运,更不认为跟皇宫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七夜会去起兵造反。简直空谈! 少女本就焦急,也不管那么多了,将洛初宝定住,用法术给她喂了药。 “你!”洛初宝掐住自己的脖子,想把喝进去的药都吐出来,但谁知药效太快,她眼前一黑,便睡了过去...... 模糊中听见少女遥远的声音:“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不然你将永生永世在厄运中徘徊……” “呀!糟了!怎么回事?!!”一声惊叫,在黑暗中戛然而止。 *** 装潢华丽,布置讲究的一间卧房里,一团小小的女童正闭着眼午睡,她的额角淌满汗,垂下的发丝都被打湿贴在额上,浅浅的眉紧蹙着,似是被梦魇缠身。 原本守在旁边的丫鬟被支走了,一个十三岁的男童不时侧头听门外的动静,一边摇着床上女童,贴在她耳边不住地唤:“初宝,初宝,赶紧的,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睡得不安稳的女童睁开了眼,黑白分明的眼珠,闪着剔透的光亮,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似乎在辨认他是谁。 “初宝,还愣什么,赶紧起来穿鞋子跟我走。”男童不耐烦了,待会儿被支开的丫鬟又回来了可怎么办。 “你是......洛离玹!”女童骤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趴在床边的小小男童,难不成,难不成她真的重生了?! 洛离玹紧张地伸手捂住她的嘴,用手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你想害死我啊,要是把丫鬟招来了我就要被娘罚了,你赶紧换件衣服跟我爬窗户走。” 洛初宝愣愣地看着他,此刻的她脑袋还有些混沌,睡梦中她那些她经历过的种种人生都在她脑海中急速地展示了一遍。虽然感觉那么的不真实,但那些记忆却如同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长在她的每一寸皮肤里,难以忘却。 和她关系最亲近的七哥,却似乎每一世都落得凄惨下场,不是流连赌场就是醉死美人乡,要么就被迫上山学武,和家人常年分离,老年孤寡。 “七哥,你是不是要去赌场?”洛初宝沉下脸来问他。 洛离玹被问得噤了声,她怎么知道的?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难道自己的脸上写了个赌字不成? 还未答话,便瞧见洛初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义正言辞地训斥道:“不许再踏进赌场一步,我这就告诉爹去,看他怎么罚你。” 第48章 出错 洛离玹傻了眼,自己的妹妹向来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他说往左她就绝对不会往右。怎么今日反倒训起他来了? 还未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门便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四夫人身边的杨妈妈,后面跟着方才被洛离玹支开的丫鬟冬梅。 洛离玹一脸坏事儿了的表情,瞪了洛初宝一样,知道今日又栽了,待会儿免不了被娘一顿罚。原想着带妹妹见识一下赌场,却反被她给惹了一身骚。 杨妈妈瞧见七少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忍俊不禁,上前来俯身低语:“七少爷又打算带小姐去哪儿玩呀?”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她。”洛离玹随口撒了个谎。 杨妈妈哪儿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中午才一块儿吃了饭,这午觉才睡了一会儿就又找来了,不是贪玩是什么?冬梅毕竟年纪轻,看不出七少爷的诡计,糊糊涂涂的就被支走了。好在她长了个心眼儿,赶紧又带了她回来,不然小姐指不定又被七少爷带到哪儿去玩了。 要真只是玩倒也没什么,可这七少爷总喜欢带着小姐往奇奇怪怪的地方跑,上次带了小姐走到了梨园门口,好在追得快把二人拦住了,可四夫人还是气得不轻。这回不知道七少爷又要把小姐拐到哪里去。 “杨妈妈,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把七哥送回去吧。”洛初宝有些偏头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那药的副作用,训七哥的事便暂且搁在一边。 “欸。”杨妈妈应下,转向冬梅,使唤道,“还不快去伺候小姐,下次若是再擅离职守,看我不罚你。” 冬梅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快步到洛初宝跟前伺候,见她满头大汗,便拿了绢子给她擦:“小姐,若是觉得热,婢子去厨房给您端碗红糖石凉粉来可好?” “不必了,都出去吧。”她摆摆手,心里有些烦躁。也不知是因为这夏日的暑气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重生。她很想把那个小仙拖出来问个清楚。 “如此,奴婢们也不打扰小姐休息了,冬梅就守在门口,小姐若是有吩咐唤她一声便是。”杨妈妈怕惹了洛初宝不快,赶紧带了七少爷出去,冬梅也紧随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房间又安静下来,洛初宝再没了力气,重重地在床边坐下。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无数次重生的种种经历,她全都记起来了。无数记忆叠加在她脑海里,几乎要将她压垮。 此刻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绣着蹩脚荷包纠结着什么是喜欢的十六岁少女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重生那么多次,最长也就只活到二十岁,在那一晚死在夜安宫的大火之中...... 她的眼眸里仿佛倒映出那日的大火,烧得她胸口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个......”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洛初宝转过头去,那个自称是小仙的少女正坐在她的床上,一脸尴尬地冲她挥着手:“又见面了,哈哈。”那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她眸色一深,面上露出凛冽的神情来:“有话直说。”她就知道,这个小仙还是一如既往的废柴。 “我想你已经想起我来了,不过,这次好像出了点儿问题。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情况也不算那么糟糕。”小仙名叫粉小仙,据她所说跟她同辈的还有白小仙,红小仙,紫小仙等等,小仙上面又是大仙、上仙、尊仙。而她粉小仙,是小仙中最笨的一个,所以这次出问题洛初宝一点也不诧异。 粉小仙低着头不敢看她,眼前这个洛初宝已经记起了一切,才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了。于是她也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不敢有所怠慢:“那个药水是可以让你拥有之前所有的记忆,但却不能让你真正的重生,也就是说你现在穿过来的只是你的魂,你那副身体还在酣睡呢......” 洛初宝心里暗暗一惊,没想到这次事情竟变得复杂起来。 “你每次魂穿只能待上一月之久,而你必须在这一个月之内避免之后会犯的错误。然后你再回到十六岁那副身体时,那一个时间点就会有所改变。简单来说,就是你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事,来扭转你未来的命运。”粉小仙偷偷抬眼打量她,却瞧见洛初宝神色凝重地皱着眉,根本没朝她看,便稍微松了口气,毕竟是当过女皇的人,释放出来的低气压让她有点承受不住。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这里只能待一个月?”她扬眉,“这一次要改变我七哥是吗?” 粉小仙重重地点了三下头:“我就知道让你恢复记忆没有错,因为你重生了太多次,所以魂也越来越残破不堪,智商嘛,也就有点……”她说的就是这一世的洛初宝,这也难怪长到十六岁心智却跟个孩子似的莽莽撞撞,若不是有她这么多世积累的印进骨子里的记忆帮忙,她早就死了。 “好了我知道了。”洛初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驯服顽劣不堪的七哥,不然她的名声即将被败坏,而七哥也会被送去山上学武。 粉小仙闭了嘴,默默地隐去了身形。 洛初宝在屋里来回踱了会儿步,思索了许久,这才拉开了房门,正午的烈阳顷刻间扑面而来。 “小姐,外面热,您担心中暑!还是快进去,有什么吩咐使唤婢子就行了。”冬梅赶紧拿了扇子来替她遮阳。 “带我上爹那儿去。”虽然现在对七哥来说,揭发他是残忍了点,不过若是放任自流,没过多久他就成了彻底的纨绔子弟了。 冬梅不解,想去问问杨妈妈,小姐却已经自顾自地朝院门外走去,她惊得赶紧拿了洋伞追了过去。 这洋伞做得格外精致,听说是老爷从西洋带过来的稀奇玩意儿,藕色伞身,缝了一圈蕾丝边,伞柄处还挂着一枚水晶坠子。冬梅光是握着这伞,都感觉整个人贵气了几分,听杨妈妈说若是好好伺候小姐,这类稀罕玩意儿小姐随手便能赏给她。因而,她卖力地弓着身,替小姐打好伞。 第49章 告状 正午暑气重,因而没有多少人出来走动,一路踩着发烫的地面到了洛老爷的院子前,门口的家丁一看是小姐,赶紧抹了一把汗替她开门。 “老爷,小姐来了。”匆匆忙忙去禀报,也不管洛老爷正在午睡。 “什么?初宝?”洛老爷惊得从藤摇椅上下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已瞧见宝贝女儿走到了自己跟前,还一脸的严肃。 先是对着冬梅怒目而视,呵斥道:“怎么伺候的,这么热的天,小姐中暑了怎么办?” 洛初宝赶紧拉了洛老爷的手,替冬梅解围:“是我执意要来的,爹就别怪罪她了。”又回头对冬梅使眼色,“让厨房端两碗石凉粉来,我有些渴了。” 冬梅赶紧下去了,洛老爷房里的丫鬟端了凉茶来给二人倒上,洛初宝被洛老爷抱着坐上茶几边的藤椅,自己也坐下,一边端起茶杯一边问道:“初宝这个时候来找爹,有什么事吗?” “虽然打扰了爹午睡,但女儿有非常要紧的事要告诉爹。”洛初宝看着眼前鬓发灰白的爹,在心里轻轻叹口气。每一世她都让爹操碎了心,若是不敢进把命运扳回正轨,她便要无止境地重复从出生到惨死的人生,而爹也会跟着她无止境地受累。 洛老爷倒是觉得稀奇,今日的洛初宝与平日里不同,既没有扑上来撒娇也没有大哭大闹,而是乖巧地坐在身边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同他说话。挑一挑眉,问道:“什么事,说给爹听听。” “是七哥,他近日总往赌场跑,今日还想偷偷带女儿去。女儿听闻去赌场的都是不学好的坏人,怕七哥也变得跟他们一样,便不打算替他继续隐瞒了。”洛初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洛老爷的脸色。 洛家虽然对她管教不严,但对洛家的七个儿子却管得十分严厉。毕竟洛家家业是要靠这七个儿子来继续支撑下去。因而洛老爷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非常难看。 “来人,把七少爷和四夫人给叫过来。” 洛初宝知道即将上演一场训妻训子的大戏,好在她吩咐的石凉粉端了上来,便索性埋头吃粉,做一个无知的十岁孩童。 没多久四夫人便带着七少爷来了,方才家丁过来说是老爷找,她还纳闷着是什么事儿呢,一听说七少爷也要一块儿去,她便知道一定又是这小子闯祸了。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竟瞧见洛初宝坐在老爷身边。 语塞地指着洛初宝:“老爷,初宝怎么在您这儿?”她不是在院子里午睡吗? 洛离玹的脸色骤然变了,隐约猜出妹妹是来给爹告他状了。 果不其然,洛老爷指着他的鼻子道:“你问问你的儿子最近做了些什么!”瞅见他一副心虚的模样,洛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呵斥声也如雷鸣般炸开,“还不跪下!” 四夫人却是吓得脚下一软,也跟着跪了下来,着急地扯着洛离玹的衣袖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让老爷气成这样?啊?” 洛离玹咬咬牙,半天才破罐子破摔地憋出一句话来:“我去了赌场。” 四夫人一听,顿时傻眼了,七少爷虽然调皮,但总的来说还是个乖孩子,功课每次也完成得很好,还得了先生表扬。怎么,怎么会去赌场呢? 洛老爷又补充了一句:“今个儿还打算带初宝去,好在初宝过来跟我说了,否则初宝就算被这个败家子儿给卖给赌场了我都不会知道!” “什么?你还打算带初宝去!你这个混账!”四夫人气得眼前发白,加上天热,险些喘不上气儿来,右手攥成拳放在心口,样子很是难过。 洛初宝看着自己的娘,心绪复杂,起身走到她跟前扶起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七哥会变成这样,也是我的错。” 四夫人由丫鬟伺候着喝了杯凉茶,脸上的苍白缓和了许多,柔柔地笑着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了握:“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七哥性子顽劣不堪,娘倒是担心他把你给带坏了。” 已经带坏过知不道多少回了,又是养伶人又是喝酒赌博,就差光顾青楼了。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愤愤不平的洛离玹,似是在怪罪她的背叛。 抿了抿嘴,洛初宝还是“大义灭亲”了:“其实七哥的功课都是我帮忙完成的,因而他有那么多时间出去逍遥还学坏,都是我的错。” 这下四夫人算是明白了,之前功课一塌糊涂的儿子怎么突然间进步飞速还得了先生表扬,敢情是背后有了帮手,那帮手还是不爱读书总跑去书房外玩花花草草的初宝。 虽然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四夫人看了看老爷铁青的脸色,起身求情:“老爷,离玹还小,难免有犯错的时候,您就从轻处置吧。” 若只是偷偷跑去赌场被发现了,他还可以网开一面,可他偏偏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卷入其中,这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来人,把七少爷带到祠堂去思过,罚他三个月不许出来!” “老爷啊!”祠堂多苦啊,现在又是盛夏时节,若是生了病可怎么办。四夫人急得去拽洛老爷的袖子。 洛离玹却是很有骨气地自个儿站起身准备去祠堂,临走前眼神复杂地看了洛初宝一眼,他就不明白了,那个跟屁虫一样听话的妹妹怎么会揭了他的老底儿? 对方似乎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童稚的脸上流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沉着:“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洛离玹不懂她的意思,虽然肚子里还憋着火气,可妹妹既然这么认真地说了,想必有她的理由,转过身去,留下一句:“你会来祠堂找我,对吗?” “嗯。”她不仅要找他,还要好好改改他的顽劣。 七少爷被人带走了,四夫人知道这事儿本就是洛离玹错了,便也不再吱声,牵了初宝准备回院子。岂料,洛初宝竟然抽回了手,扬起脸,一脸郑重地道:“娘,我要出一趟门。” “这么热的天,初宝要去哪儿啊?”洛老爷听见了她的话,忍不住插话问道。 她的眼里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伤痕,留恋中夹杂着痛苦,微微定了定神,她一字一句回道:“去见一个故人。” 第50章 搭救 四夫人和洛老爷都愣了愣,一个十岁的孩童哪儿来的故人?不觉好笑,以为她是借口要出门,四夫人便弯下身子来,给她擦擦汗:“那娘陪你去可好?” 漆黑的眼珠盯牢眼前美妇的脸,洛初宝决绝地摇了摇头:“你不可以去,绝对不可以。”一切死结的根源,都是从娘这里开始的,所以这一回,她绝对要阻止。 四夫人有些尴尬地看向洛老爷,总觉得洛初宝这孩子今日有些奇怪,但既然她说不要自己跟着她便只好不跟着了,若是惹了她不高兴,老爷可是要怪罪的。 “那就多带几个下人吧。”洛老爷自然不能扫了女儿的兴,蹲下身往她腰间的小钱袋里又塞了几张银票,这才摸摸她的脑袋嘱咐道,“喜欢什么就买,天热别走太久。” 无论重生多少回,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那么好,洛初宝的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赶紧别了爹娘,快步出去了。 如果她记得不错,就是这个夏天,七哥被送走,七夜被娘捡回来。她必须要在娘之前遇见他,把他带回家。 无论是出于对未来的改变,还是出于私心,她都希望自己是解救七夜的第一个人。 正午的街上几乎看不见人影,天太热大家都躲在茶铺或是酒楼里避暑。就是因为闷热的天气导致梨园看戏的客人也很少,伶人们闲来无事,便结伴找乐子。 玩牌是玩腻了,众人便将视线移到了缩在角落里歇息的男童身上。 “不是吧,又玩儿他?昨天才让他呛了水,可别把他给玩儿死了,不然又得花钱去街口买一个下人了。”一个伶人修理着精致的指甲,埋怨道。 另外几个可不觉得这十文钱近乎白送的下人死了有何损失,拽了他便往楼下走。 “喂,悠着点儿啊,晚上还得要他给我们做饭呢。”这么便宜又好用的下人,死了多不方便。 “知道了。”其他几个伶人一边下楼一边敷衍地应了一声。 一行人来到梨园后面的小巷,这里巷子深,又阴凉,是他们折磨这个男童的好地方。 十岁左右的男童,穿着破烂的衣裳,过短的裤腿露出瘦削的脚踝,苍白的小腿上绽着触目惊心的伤,旧伤和新伤密密麻麻地交错着,没有愈合的伤口处还渗着血。 “喂,今天怎么玩儿他?”将他朝地上狠狠一扔,几个人开始讨论起来。 其中一个人捏住他的下巴,将男童的小脸抬起来,却对上一双充满恨意的眼,他吃了一惊,不悦地给了他一耳光——苍白的小脸很快肿了起来。 “敢瞪我,活腻了吧!”做伶人本就要每天受客人们的气,没想到连个畜生不如的下人都敢给他气受了,顿时恶毒的想法在脑中冒了出来,他扯出一抹阴狠的笑容来,“不如,我们把他的眼睛给戳瞎吧。” “他若是瞎了,还怎么干活?” “那还不简单,弄瞎一只,给他留一只眼睛干活。怎么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也没有谁再反对。 被众人团团围住的男童像是待宰的羊羔,恐惧在心里一点点蔓延开来,他死死咬住牙,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但他瑟瑟发抖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提议的伶人扯了头上的发簪,尖锐的簪头闪过一抹寒光,一旁的伶人忍不住变得兴奋起来,他们倒想看看这个死也不吭一声的下人会发出怎样惊心动魄的惨叫来。 男童的脚动了动,朝着巷外看去,似乎察觉到他逃跑的意图,三个伶人将路口封住,得意而残忍地笑道:“怎么,还想逃?” 另外两个伶人左右拽了他的胳膊,将他控制住,尽管男童死命地挣扎,却依旧逃脱不了他们的桎梏。 拿了发簪的手慢慢接近他,男童吓得闭了眼,他只感觉冰凉而尖锐的东西戳在了他的眼皮上,正缓缓地用力...... “都让开!”巷口传来懦懦的女娃的声音,几个伶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朝那边看去—— 一群家丁簇拥着一位女童,着水蓝色襦裙,米色底子藏青色花纹,梳着双平髻,配兰花头饰,面似芙蓉,周身都透着一股贵气。一看便知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再看看训练有素的家丁丫鬟,伶人们顿时产生一种畏惧感来。 几个伶人左右排开,让出一条道来:“不知小姐来这小巷,有何贵干?” 难怪七夜会如此地恨伶人,在亲眼瞧见他们的变脸速度后,洛初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冬梅弯下腰来,劝道:“小姐,这里脏,别污了您的脚。” 她却不听,径直走了过去,穿过那群不知所以然的伶人们,走到那个被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童面前—— 男童低着头,只瞧见一双精致丝绸面料的鞋,他缓缓地抬起头,逆光中对上她的眼,那双眼里夹杂着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他瞧见女童似乎在努力地压抑着什么,良久,对他露出一抹隐忍的笑容来,将手递给他:“起来吧,跟我走。” 男童愣了愣,隐约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香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脏脏的手,摇了摇头,怕弄脏了她白净的手。 她却反而主动拽了他,葱白的手指顿时被他手上的泥土给弄脏了。一群伶人都吃了一惊,那个小姐不对美貌的他们感兴趣,反倒主动去拉那个肮脏不堪的小奴才! 家丁们也吃了一惊,冬梅赶紧奔过来就要拽开男童的手:“小姐,您的手都被他弄脏了。” 谁知,对上一双不悦的眸子:“不许碰他。” 冬梅悻悻地收回手,为难地问:“小姐,您这是......?” “多少银子?”将视线移向愣在一旁的伶人身上,洛初宝将男童拉到自己身边,“他,我买下了。” “五十文钱。”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忘赚钱,愣是将十文钱说成了五十文。男童恨了他一眼,伶人却厚脸皮地舔了舔嘴唇,“小姐若是要买,我这就去拿他的卖身契来。” “给他钱。”荷包里没有那么小数目的钱,洛初宝便吩咐家丁付钱,伶人接了钱,一溜烟儿地跑回楼上拿卖身契来,好似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第51章 客人 谁知,这卖身契给了洛初宝,她只扫了一眼,便毫不留情地撕个粉碎。众人都愣住,尤其是那个递卖身契的人,整张嘴都变成了o形,这不是白白撕了五十文钱吗? 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呼吸着的男童身形一震,长而杂乱的暗紫色额发下,瞳孔收紧:他,自由了? 冬梅不解,打量了一番这个连脸都看不清楚的男童:“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回家。”又牵了男童的手,洛初宝只觉得手心起了密密的汗,她微微收紧了手指,手心的实感告诉她,她的的确确握着他的手,稍微的安心感中钝痛缓慢地在心上来回划过。 车在洛家气派的大门前停下,男童怔怔地望着朱红色的门,有些畏惧地朝后退了退。梨园尚且如此,大户人家折磨人的花样怕是更多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姐突然买下了他,可防备的心一如既往地害怕着外界的一切。 冬梅还在不断地抱怨:“小姐,婢子知道您是好心,可也用不着让他跟您坐同一辆马车啊,这下车内上好的坐垫都给弄脏了。”皱起了眉,“若是管事的问起这个新买的下人来,可又要罚我们了。”一个瘦小的男童买回来除了混饭吃能干嘛呢? 男童听了这话,后背一僵,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脚步向前了。 洛初宝余光瞟了冬梅一眼,淡淡的语气却是威胁的话语:“我听闻三嫂子房里却丫鬟,若是在我院儿里待得不舒服我就让杨妈妈安排你过去吧。” 谁都知道三少夫人的火爆脾气和治下人的手段,冬梅光是听见三少夫人的名字便害怕,赶紧住了口。 洛初宝正要进门,却感觉到男童的抗拒,她回身看向他,男童死死咬着下唇,因为紧张和害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叹口气,看样子他之前受了不少苦。以前的她不知道,因为是娘把他捡回来的,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伶人对他有多残忍,竟还带了伶人回来,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乐,心里的后悔骤然如燎原的火势般蔓延开。 “我只是带你进去洗澡换身衣服,然后吃点东西。”看了看他露出来的手腕上的伤,又补充一句道,“顺便给你找个大夫来,之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眸,她一字一句道:“你现在,是自由的。” 她拉着的手也不再那么抗拒,随着她进了门。门口的家丁倒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方才小姐对冬梅的态度他们也瞧见了,若是说错了话可是要遭殃的,便统统闭紧了嘴,等着小姐走远一些赶紧去给上头汇报。 果不其然,洛初宝刚走回院子,便瞧见门口等了一群人。老爷下午有事出去了没来,但打理后院的大夫人却来了,也不怕中暑,恁是站在院门口等着她。 远远瞧见她的身影,大夫人亦步亦趋地走了过来,也不失了贵妇人的风度,强压着火气温柔问她:“初宝,听说你买了个小奴,就是他吗?” “他不是我的小奴,是我请来的客人。”洛初宝是洛家的宝,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全家上下,买奴这种事儿自然也要慎重过问。 不是小奴? 大夫人听了这话愣住,可下人明明是这么汇报的,视线扫过男童,这么脏兮兮的,怎会是客? 四夫人见男童怯怯地样子,忍不住站出来替他说话:“大夫人,初宝说是客便是客,先进屋再说吧,天热。” 打量了一下埋头不语的男童,四夫人转头问女儿:“这就是你说的故人?” 洛初宝不想让男童瞧出端倪来,便摇摇头:“不,只是我碰巧撞见他被人欺负,便救了下来。” “我们家初宝就是心善。”大夫人趁机夸了她,拉了她的另一只手,朝屋里走去,“走吧,大娘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进去洗洗手,陪大娘说会儿话咱们一块儿用晚膳。” 众人都松了口气,小姐买奴还是第一回,所以难免紧张了几分,这么一问便也知道了原因,既然大夫人都不过问了,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管这事儿。只是四夫人的眉却没舒展开过,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突然就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但那种莫名的疏离感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进了屋,男童被带下去洗澡更衣,洛初宝则由大夫人亲自伺候着洗了手擦了脸,抱上椅子坐着。 冰镇樱桃很快被呈了上来,洛初宝坐在那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四夫人和大夫人在一旁聊着家常,窗外传来蝉鸣,让人心绪烦乱。 “七少爷的事儿你也别太着急,等过两天老爷消了气,自然就放他出来了。”大夫人宽着四夫人的心,又瞥一眼一旁埋头吃樱桃的洛初宝,“初宝这么小,一听说去赌场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吓得赶紧去给老爷说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四夫人点着头,只是不明白为何亲近自己的女儿不先给自己说呢? 一盘樱桃吃了个干净,丫鬟才领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男童走了进来:“大夫人,四夫人,小姐,给他洗干净了。”丫鬟眼底还残留着一丝厌恶,毕竟要给一个乞丐似的家伙洗澡,他还偏偏不领情要自己洗,盆里的水都给换了三遍,可没累死她。 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虽然布料廉价,看着倒也清爽。杂乱的头发经过修剪,露出他小小的脸来,虽有些瘦削,但看得出是个五官精致的孩子。 大夫人点点头:“倒是个漂亮孩子,叫什么名字?” 男童上前一步答道:“七夜。” “七夜……倒是个别致的名字。”大夫人并不关心他是谁从哪儿来,只是洛初宝喜欢的东西,大家也都不能拂了她的面子扫了她的兴,便客套了那么几句。 “大娘,娘,我想单独和他去院子里走走,晚膳的时候一定准时回来。”洛初宝跳下椅子,又从四夫人的小几上抓了几把几乎没动的樱桃,领着七夜出去了。 大夫人看着两个孩子渐远的身影,转头对四夫人说:“以后你这院儿里可更热闹了。” 四夫人点头称是,却也没多少心情谈笑,毕竟七少爷还在祠堂里受罪呢,虽然吩咐了要好好伺候着,但毕竟是做娘的,才一会儿就如坐针毡般的想去探视。 第52章 改造 而另一头,抓着七夜跑了老远的洛初宝总算是停了下来,拿出樱桃来给他吃:“先吃着,待会儿我再让丫鬟送点心来。” 二人站在幽静的竹桥上,脚下是欢快淌过的溪流,凉气从水面扑来,比起屋里还凉快几分。 七夜看着手里精致饱满的樱桃,还有些发愣。含进嘴里,果肉的香味随着咀嚼而蔓延开,记忆中上一次吃到新鲜水果的时候还是乳娘没生病的时候,自从她得了病之后,家里便越发的贫穷,最后沦为他不得不卖了自己给她办丧事。 “小姐。”他忽然开口唤她,倒是惹得洛初宝忍俊不禁。 “我叫洛初宝。”她敛了笑,认真地看着他,“你不用跟着他们叫我小姐。” 七夜还是觉得不妥,憋了半天才挤出三个字:“洛小姐。” 洛初宝也不勉强,毕竟刚带他进洛家,自然是怕生的,和她也不可能一下子变得亲密无间。 “我只能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若是不想受制于人,今后还得靠你自己。”她出神地望向溪流的上游,树荫在她脸上摇曳出灰色的剪影,如同她此刻晦涩的心情。 “我可以提供给你学习的机会,无论是参加科举还是从商还是行医,或者走江湖,都由你来选择。我救你,不是让你来当洛家的奴仆,你的人生应当是自由的。” 而不是,被她娘用来保护自己的一颗棋子,一颗随时都可以牺牲掉的棋子。 十岁的七夜还不明白,为何会突然从天而降一个救世主将他于水深火热中捞出来,但她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便听她的话,只听她的话…… *** 第二日一早,洛初宝便带了好吃的去祠堂见洛离玹,七夜随行。四夫人本想跟着一块儿去,但被她一句话给劝了回去:“若是娘去,只会惹了爹生气,七哥就更别想早点出来了。” 洛初宝去,为的是让洛离玹从内心里就改变他的顽劣,不然关再久也无济于事。 刚走到祠堂,便听见里面传来洛离玹的怒喝:“滚!这破东西我不吃!”接着是摔盘子的声音。 洛初宝叹口气,吩咐丫鬟把七夜带到阴凉的地方等她,便自个儿进去了。果不其然,瞧见一地的狼藉。 “七哥。”她对着背对自己的少年轻声唤了一句。 少年后背一僵,猛地回身,冷哼一句:“算你有良心,知道来看我。” 敢情他还在怨她揭发他的事儿呢,洛初宝也不气,拿了吃的出来摆在桌子上。洛离玹闻见香味儿,倒也顾不得跟她生气,拿起筷子便开吃,要知道祠堂的饭菜太难吃了,偏偏爹又故意要罚他,娘差人送的吃的统统都给送了回去。 洛初宝带来的吃的下人们却不敢拦,因为老爷可没吩咐过不让小姐带吃的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她的行为。 “哥,你为何不学学五哥用功读书,将来替爹分忧呢?”见洛离玹吃了个七七八八,她也开始了说教。 “嗨!他就是个死书呆子,每天听那老头之乎者也,多没劲儿!”洛离玹志不在此,因而功课都是找洛初宝代写。 “那你也犯不着去赌场。”家里即使再有钱,一旦赌上瘾了,那也是倾家荡产的结局。 “我也只是觉得好玩,每天关在家里读书多无趣,反正上头还有六个哥哥,也用不着我为洛家的未来操心。倒不如逍遥快活。”洛离玹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可他逍遥快活却偏要带上她,洛家可以罚洛离玹,却不敢罚她,最后她落得声名狼藉,结局惨淡,而七哥不是沦为败家子就是染上一身花柳病。 而且若不想想办法,光是关上三个月把他给放出来,然后他又继续犯错,爹只会一气之下把他送到山上去学武,这可就跟他逍遥快活的日子一点儿边都沾不上了。 “七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打算悔改了吗?即使关上三个月放出去还是要继续去赌场吗?”她最后问他一遍。 洛离玹翻了个白眼:“废话!” “那好,我知道了。”洛初宝明白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七哥也许不会理解,但被他怨恨一时也好过他孤苦一世,更何况,这是摆脱无止境重复重生的必要任务,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少时贪玩,老来伤悲。她可不想多年后七哥也落得如此结局。 从祠堂里出来,瞧见七夜站在门口等她,便问了丫鬟:“怎么不带他去一旁歇着?” 丫鬟也为难:“是他要在这儿站着等小姐,我们也没法子。” 洛初宝心上一疼,他越是对她温柔,那伤口就越疼一分,可偏偏每一次她都会飞蛾扑火般地陷入那份温柔中,最后再被伤害。 她别开脸,不去看他温暖的眸子。 一路朝着洛老爷的院子走去,路过书阁听见里面传来先生授课的声音,她微微瞥了一眼身旁的七夜,瞧见他眸子里有些许向往的神情。 “要不要进去看看?”书阁共有三层,第一层是拿给先生给他们授课以及平日里做功课用的,二楼和三楼则是藏书之处,虽然爹的院落里也造有单独的书房,但这藏书阁里的书却种类齐全,数量自然也是那小书房的十几倍之多。 七夜觉得不妥,但还是被洛初宝拽了进去。 房里只坐着五少爷和六少爷,原本还应该有七少爷和洛初宝一起上课的,但七少爷被关进了祠堂,洛初宝常年缺席,这课便成了五少爷和六少爷两人的课堂。 先生瞧见又进来了两人,也没有在意,继续讲课。 因为活了几世,该学的该看的都已熟记于心,洛初宝便显得兴趣缺缺,倒是七夜听得入迷,她便留了他在书阁,自己去寻爹去了。 话说她昨日才告了洛离玹的状,今日又跑来跟爹商量对付他的对策,怕是显得有些无情。可七哥顽劣的性子,若只是普通的罚,根本起不来任何作用。加上娘温柔,爹又忙,自古慈母多败儿,光靠她这一个月的嘴皮子功夫,能把他劝得浪子回头根本不可能。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把洛离玹送到军营里去! 第53章 返回 他不是不喜欢文吗?那就习武好了,托个关系送进军营里训练几年,等他出来后便规矩了。地方军的临时兵倒也容易进退,况且洛离玹都已经十三岁了还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与其浪费几年时间在赌场,不如扔进军营里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洛初宝起初以为爹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女娃,谁都只会当做笑话一笑了之。 但洛老爷对她可不一样,只要不是太过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下来。更何况洛离玹这回犯的事性质恶劣,他昨天吩咐下人报告洛离玹的情况,才知道四夫人包庇了他不少次。若是再这样下去,他的宝贝女儿迟早也得被那个混小子给带坏。 “爹准了,就让你七哥去军营里吃吃苦。”点了点她的鼻尖,洛老爷宠溺地抱着她坐到自己的膝盖上,案台上还摊着没看完的信件,洛初宝瞟了一眼,写的都是生意方面的事。 “爹,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跟娘说是我的提议。”她收回视线,抬头恳求着。 洛老爷有些奇怪地问:“初宝不是一向跟娘最亲的吗?怎么不愿意告诉娘呢?” 她抿了抿嘴,面露难色:“我怕娘因为这件事跟我心生芥蒂。” 洛老爷怔了怔,才十岁的女儿为何变得这般心思敏感?明明应当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事事考虑得如此周全,看得让人心疼。 “你娘不会因此讨厌你的。”宽慰地拍拍她的脑袋,洛老爷答应道,“爹答应你,就说是爹的意思。” “谢谢爹。”她蜷进爹的怀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如此一来,未来也能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吧。 怕惹了娘怀疑,洛初宝和洛老爷约定在一周后宣布洛离玹去军营的事,而这一周她也没去爹书房单独找他,而是将重心都放在了七夜的事情上。 陪他出去玩,带他做几套新衣裳,又替他求了跟少爷们一同读书的机会。看着七夜日渐开朗起来,洛初宝也稍微安下心来。 之前的每一世,娘都像是训练忠诚的奴仆一样训练着七夜,她希望这一次他能真正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因而便让他以客人的身份入居,而非洛家的奴仆。 虽然每一次娘都对下人们说七夜身份相当于是洛家少爷,但实际上却还是有太大的差别。至少洛家的七个少爷,没有一个沦为暗人。可对于一个捡来的孩子来说,对于洛家上下来说,四夫人对七夜的恩情比山还重,这种恩情攻势可以指使他做任何事。 “初宝在想什么?”给她夹了一块茄皮蟹肉,却瞧见她碗里的东西几乎没动,四夫人有些担忧地问。 她赶紧回过神来,望着母亲慈爱的脸,心情复杂。娘爱她不假,可娘却总把她认为的幸福强加在自己身上,却反而让她变得不快乐。 “没什么,我在想乞巧节马上就要到了,今年不知道有什么好玩儿的。”她随口撒了个谎,惹来大家一顿笑。 四夫人抿嘴一笑,嗔道:“你啊,就知道玩儿。” 指使四夫人的笑容没多久便变成了眼泪,原因是七少爷要被送去军营了。她哭了一夜,去求老爷,却只换来一句“慈母多败儿”。 洛离玹去军营的事,已成定局。他走的那他,四夫人病了。 洛初宝去娘的房里探望过她几次,四夫人没有怪她当初去告状,只是怪老爷狠心。军营多苦啊,比祠堂苦上千百倍,七少爷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却要被送去军营里遭罪,她这个做娘的,怎么都接受不了。 “娘,爹也是为了七哥好,过上一两年,七哥改了恶习再回来,岂不圆满?”她守着娘喝了药,坐在床边宽慰她,“再说了,五哥也需要娘的照顾,娘可不能这个时候病了让他难过。” 四夫人觉得她说得有理,握握她的手:“我们初宝也长大了,看问题也比娘看得透彻了。你五哥需要娘,你就不需要了吗?” “女儿也需要。”乖顺地靠过去,若是改不了娘的观念,那就改变别的吧。她虽不是愚孝,但也不想再继续惹娘伤心。光是七哥就让娘够呛,回想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哪一次又不是让娘操碎了心。 靠着娘很快便有了困意,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对上的却是粉小仙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洛初宝惊得坐起了身,入目的不是十岁女娃小小的手,而是十六岁少女纤细的手指。 她明白,自己又穿回来了。 “不是一个月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粉小仙夸赞她:“你提前完成了任务就不浪费时间了,还有别的事等着你呢。” “我七哥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送去军营呆上几年,有没有把他的性子磨平。 “托你的福,七少爷现在是昭武副尉,在京城任职。”粉小仙呼出一口气,“也亏得你想出这一法子,七少爷文不行,武倒是强,加上去边境打仗立了功,年纪轻轻便封了官,倒也是件好事儿。” 洛初宝却忍不住皱眉,原想着让他改改性子便回来继续做洛家少爷的,却没想掺和进了朝廷之事。她害怕接下来的造反会害他丢了性命,因而皱着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粉小仙却劝她:“你就别板着脸了,七少爷一走你便规规矩矩过了六年,现在虽然在霜叶城默默无名,但至少不是之前的声名狼藉,一切都在往好方向走不是?” 洛初宝的眉稍微舒展开了些,但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僵,连声音都有些抖:“那……他呢?” 第54章 转性 “你说谁?”粉小仙不明所以。 “七夜,他怎么样了?”她趁着解决七哥之事的时候做了一件私心事,给了他选择自由的权利,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粉小仙拿着她的水晶球看了看,然后兴高采烈地夸道:“你真行,一下解决了两件事。七夜十一岁的时候跟他师父离开了洛家,现在应该也跟着他师父一起生活吧。” 虽然心口有些疼,但至少他没有再沦为暗人,也不必再委屈自己从十岁开始照顾她到现在。他有了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完成自己应当完成的使命。那么多年的朝夕相伴,经她一手改变,都化为了泡影。 她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吧。 “接下来,要我做什么?”她将头埋进枕头里,只觉得做了一场冗长而混乱的梦,她累了。 “你先好好在这边休息下吧,下一个任务是回到十五岁,名扬霜叶城,让你爹娘不再认为你嫁不出去。这样你娘让你嫁给独孤凛时,你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绝这门亲事。”粉小仙看了看蒙蒙亮的天,比了个给她打气的手势,慢慢隐去了身形。 偌大的房里,只听见洛初宝重重的一声叹息。 而这叹息惊扰了谁,换来对方不耐烦的问话:“新婚当日我便跟你说好了,你又何必摆出一副怨妇的姿态。” 洛初宝愣了愣,竟忘了屋里还有别人。 好在粉小仙施了法术,只有洛初宝才能看见她听见她。不然她俩的对话被人听了去,只会被当做失心疯。 穿鞋下床,对上一双不耐烦的眸子,独孤凛已经披上锦衣,正是昨夜他穿着的那件白底玄色纹络的衣裳。只是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变了。 “若不是爹嘱咐我不能失了礼数,我怎有空陪你回门。”独孤凛齐眉勒着金红相间的抹额,眉心透出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洛初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怎么独孤凛又变回刚认识时候的样子了?难不成是自己规矩的性子反倒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心中隐约泛起不悦,抬了下巴,也没给他好脸色:“洛家院小,留不住独孤家大少爷,好走不送。”说着,替他开了门。 屋外冷风灌进来,扫过二人脸颊,独孤凛微微动容,这女人,怎么忽然变了性子? 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他冷哼了一声,一扬衣摆,大步跨了出去。 洛初宝只觉得分外好笑,之前声名狼藉不懂规矩遭他嫌弃那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一回她送走了七哥规规矩矩,闺名未染任何污点,却还是得他冷脸色。当真是京城宠坏了的世子,亏得她之前还邀他游湖。 想到这里,她忽然顿住。 是啊,一切都变了。从她告七哥状的那一刻起,一切都随之改变。她怎么还没做好觉悟呢? 之前发生过的事,经她之手都不复存在,独孤凛自然也给不了她好脸色。 迎着刺骨的寒风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丫鬟进来惊叫:“小姐,怎么穿着里衣站在这儿?” “我没事。”洛初宝由丫鬟伺候着洗漱穿衣,却迟迟未见着千黛,她心上一凉,该不会因此和千黛之间的牵绊都没了吧,忙问道,“千黛呢?” “回小姐,千黛在厨房忙,一会儿就来。” 听了这话,她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只画了个淡妆便匆匆出门。今日难得全家一同用早膳,再回了独孤家,这样的机会怕是少了。 “这你不用担心,你还有机会改变如今的局面。”粉小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洛初宝看了看侍奉左右的丫鬟们,不知如何与她沟通时,粉小仙的声音又响起,“你就在脑子里跟我对话便是。” “那我今晚便要穿回去。”她急切地道,她不要嫁入独孤家,不要和爹娘兄长们分开。 “你当真是比我还急,若是做好了准备,今晚我也可以送你回去,只是你身体你的魂都吃不消,还是先缓缓再说。”粉小仙看了看瓶子里剩下的药水,皱了皱眉。 洛初宝听她这么说,便不再言语。一路沉默着到了正堂,大夫人已经到了,坐着同三夫人聊天,而独孤凛则同大哥二哥说着话。众人见她来了,都朝她投来目光。 “初宝,没凉着吧?”大夫人关切地摸了摸她的手,指尖微凉,忍不住皱了眉,“过来喝点儿热的,等老爷来了就开始用膳。” 她跟着大夫人走了两步,一时间不知该坐哪里,四下看了看,面露难色。 倒是大夫人又提点了她:“还愣着做什么,快到你夫君身边去。” 洛初宝听见夫君二字,心底说不出的抗拒。但不想别人瞧出她的异样,便随了大夫人的意思走到独孤凛身边坐下。 没了七夜在身边,洛初宝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千黛还未来,便也找不着个说话的人,只能安静地坐在那里发神。 直到洛老爷入席之后,她才缓过神来,爹已年过花甲,鬓发如雪,好在身体健康,面色红润。洛初宝欣慰地扬起一抹笑来:“爹,生意上的事就别操心了,由着哥哥们去做便是,你多关心自己的身体。” 洛老爷爽朗地笑:“初宝你昨天已经说过不下十遍了,真当爹是老糊涂记不住啊。” 桌上的人都笑出声来,洛初宝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用勺子搅弄碗里的银耳羹。 ——“银耳羹烫,别吃这么急,我先替你吹凉。” 记忆中七夜总是说着那么一句话,洛初宝怔怔地送了一勺子入口,舌尖的痛细枝末节地传到大脑,眼泪猝不及防砸下来。 还真是烫! “小姐!”千黛拿了绢子来,急道,“您快吐出来啊。” 谁知洛初宝摇摇头,竟将滚烫的银耳羹咽了下去。 怕别人担心,又勾出一抹勉强的笑来:“我没事。” “怎会没事,都烫出眼泪了。”四夫人起身过来给她喂凉水,舌尖的冰冷倒让她也清醒了几分。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又何苦在这里哭哭啼啼地缅怀呢? 第55章 生辰 用过早膳便要启程回独孤家,这是独孤凛的意思,她虽要求多呆几日,但反而是大夫人顾大局地道:“既然姑爷都这么说了,就今日回吧,出嫁从夫。” 洛初宝蹙眉,难不成自己改了飞扬跋扈的性子反而变得处处受制于人了吗?若是如此,还不如由着七哥带坏自己,倒也过得随心所欲。只是想到之后的尸横遍野,自己的惨死,她便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大娘说的是,那初宝就此别过。”她不舍地看了爹一眼,原本回来可以住上好几日,却因为粉小仙的突如其来而变得如此匆忙。倒也不是怪她来的不是时候,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贤婿,初宝就拜托给你了。”洛老爷还不忘提醒着这件事,独孤凛行了礼,淡淡应下。洛初宝瞧见这画面,只觉得鼻尖一酸。爹处处为她考虑,只为她一生能过得幸福,可却不知他口中的贤婿根本不可能如他所愿爱护她。 上了马车,洛初宝便开始在脑中同粉小仙对话:“独孤夫人是否还一如既往想置我于死地?” “这一次因为你变得规规矩矩她倒也没怎么为难你,不过一旦京城来了信,为了她的计划,怕是也要想方设法地除掉你。” “那必须赶紧穿回去阻止这门亲事。”洛初宝真搞不懂,为什么爹娘每次都给她选独孤凛做夫君,难道偌大的霜叶城除了他就没有男人了吗?即使霜叶城没有合适的,嫁去别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她在独孤夫人的手里已经死过三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逃出这个怪圈。 “改变过去也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之后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待你登上皇后之位,我才算完成任务。否则这个世界的时间会一直停滞不前,你们就只能不停地重复这段时间。”粉小仙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一国之君到底是谁?”洛初宝一直有个疑问。 “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用我所知道的信息来帮助你。反正新君是你的命定之人就是了,总之现在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一下,想想怎么在十五岁的时候艳惊四座吧。” 洛初宝陷入了沉默,艳惊四座无非以琴棋书画,以美貌舞姿来获取。可要如何寻得扬名的机会呢? 好像每年春天百花齐开的时候,由京城到各地,都会举办评选百花女神的比试,赢了的姑娘可得到宫里颁的称号,一般有了这名号的姑娘都能嫁个好人家,这也是为了鼓励姑娘们苦练才艺才开设的。 洛初宝之前对此从来都是不削一顾,对她来说,能一直住在洛家,和家人和七夜千黛在一起是无比快乐的事,因而姑娘们搏的好名声好亲事她都不曾关心过。 只是这一回,她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偷偷瞥一眼同车的独孤凛,为了摆脱嫁给他的命运,她必须要苦下功夫了。 “你今日倒是沉默。”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对方盯住她的脸,想从中瞧出什么端倪来。平日里她虽然话也不多,但却不如今日这般安静,反倒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之前倒也没有和他起过什么冲突,毕竟都是陌路夫妻。只不过之前因为冯老先生的原因与他关系稍微变得近了些,但又因为她穿回去改变了未来而回归原貌。因而面对他时也想不出要说什么话来,便沉默以对。 马车在独孤家门前停下,洛初宝看着狭小的门,恨不得现在就穿回十五岁。她可不想面对那张害死她三次的独孤夫人的脸。 “先去给爹娘请安。”独孤凛进了门,便径直朝正堂步去。 洛初宝跟在他身后慢吞吞走着,没多久两人便拉开了距离。 千黛凑到她耳边,小声提醒:“小姐,要不要走快些,不然姑爷又该发脾气了。” 没了七夜,气势都要弱上几分,现在不是跟他起正面冲突的时候,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赶紧加快了步子赶了上去。 好在独孤老爷在,独孤夫人便没怎么为难她,敬了茶说了几句话便放人了。走出正堂,洛初宝舒了口气,她真担心自己忍不住将茶杯砸在那张恶毒的脸上。 午膳和晚膳都是在她的小院儿里用的,因为改变了过去,这次她没有和独孤夫人其正面冲突,伺候她的人便不是小桃小翠,而是老爷院儿里拨来的蕙兰、阿莲以及独孤夫人赏的丁香。 蕙兰在晚膳后又给她端了水果来,一边将盘子放好,一边道:“明日是夫人的生辰,便请了梨园的人来唱戏,少夫人今日早些睡,明日才有精神起来看戏。” 洛初宝这才明白独孤凛今日速归的原因,原来是他娘要过生辰。 “礼物可有备好?”虽然恨对方,但为了这几日的安稳日子便也只能忍着恨意送她礼物。 蕙兰成竹在胸地一笑:“少夫人放心吧,已经替您备好了,要不要呈上来过目?” “不必了,我也累了,吃了水果就歇下了。”洛初宝摆摆手,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管这些琐事。她只想安稳地歇上几日,然后赶紧穿回十五岁改写过去。 好在她歇得早,第二日天还蒙蒙亮便听见屋外一片忙活的声音。毕竟是夫人的生辰,不办得隆重热闹点怎么行。 洛初宝被吵醒了,披了衣裳从里屋出来,几个丫鬟已经起了,见了她便问:“少夫人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还早呢。” “有些头痛,想先起来吃点东西。”接了热毛巾擦脸,侧耳听了听窗外的动静,“外面什么声音?” “是梨园的人一大早过来搭戏台,今儿可是表演一整天呢,有得看了。”阿莲可没高兴坏。 洛初宝倒是没什么心思看戏,去露个面中途离场便是。 按照礼节给独孤夫人敬了茶送了礼,翻着白眼出了门,一行人便去了戏台看戏。独孤凛今日也未出门,专门在家里陪他娘。只不过独孤老爷却只差人给独孤夫人送了礼没有露面。 洛初宝瞧见独孤夫人脸上已经麻木了的心痛,心里对独孤老爷说了句谢谢。 第56章 花颜 看着娘眼神黯淡下去,独孤凛心里不是滋味:“娘,我去把爹叫来。” 独孤夫人却拽了他的手,阻止道:“不用了,已经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 爹和娘的关系不好,独孤凛一直都知道,也曾怨过爹的无情,可娘总说爹心里没有她,强扭的瓜不甜,让他不要怨恨爹,因为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看了看慢吞吞走在后面的洛初宝,独孤凛忽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爹没有区别。 在想事情的洛初宝并没有注意到忽然停下脚步的他,直到险些撞上他的时候才恍然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总是这么爱出神,撞着人了怎么办?我说你,到底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微微蹙了蹙眉,洛初宝别开脸,语气淡淡:“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独孤凛感觉自己做了多余的事,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他方才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竟想着要对这个不知趣的女人好一点。 见他走远,千黛叹口气,凑到洛初宝耳边:“小姐,你这是何必,姑爷难得关心你一下,你就这么回应他,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继续下去?” 她望着长长的游廊,眸光闪烁,很快,她很快就能脱离他了,以后的日子都不再需要和他纠缠不清,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得罪他。 “少夫人,还是快些走吧,去迟了夫人会不高兴的。”后面的丫鬟提想着她,洛初宝这才收回飘远的思绪,快步朝前赶去。 虽说上一世她流连梨园,对听戏却并不怎么感兴趣,她只是觉得七哥走了之后很寂寞,想要有很多人陪。但,当她亲眼目睹了那些伶人是如何欺负七夜之后,对于那些顶着漂亮而虚伪的脸蛋儿的人们是再也提不起兴趣来。 找了个靠后的位子坐下,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戏。瞟了一眼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独孤夫人,她倒是开心,时不时发出欢愉的笑声。 不想瞧见三次杀自己的仇人高兴,洛初宝安静地离席,只身一人朝着游廊尽头的梅园步去。 梅园里浮动着淡淡的梅香,她立在一株树下,出神地望着绽放的花朵,满眼的白,让人心神恍惚。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你还是老样子,喜欢白梅。” 警惕地转身,层层叠叠的白梅中,走来一道修长的身影,纯白衣衫,袖口和领口处玄色底纹绣有梅花图案。长发如泼墨般泻下,月牙白纹络的发带随着风微微飘扬。 “好久不见。”他唇角笑容淡淡,似是有些疲惫。 洛初宝皱皱眉,她改变了过去之后,也还是认识他吗? “若是下了雪,我替你埋好梅子酒,明年一起喝。”他熟捻的语气让她不得不相信,他们是认识的。只是,这一次她规规矩矩的,怎会认识身为伶人的他? 而且她记得粉小仙说过自己有一世是死在他手下的,虽然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但还是对他有了戒备之心。 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儿?” “你害怕我。”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君临微微眯了眯眼,唇角的浅笑划为嘲讽的笑,侧过脸去不再看她,而是望着面前这棵盛放着梅花的树,“你竟然会对我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洛初宝怔了怔,她喝了粉小仙给的药的确是能够想起之前的记忆,可是,改变过去后发生的事她是完全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记忆。她错失的六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于她来说,就好像是被谁偷走了时间一样。 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呢?对于君临的记忆她只有改变过去前的那些记忆而已,她真的被他杀死过吗? 心里的疑团慢慢扩大,她正有些不安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声响——“少夫人,少夫人?” 丫鬟们唤她的声音由远到近,若是被发现她在此处和别的男人私会,只怕独孤夫人会提前结束她的生命,便只能福了福身,转身朝那一头走去。 君临一人站在原地,轻轻闭了眼。迩来风过,风夹杂着雪白的花瓣飞舞,似是初雪般绚烂。 ——一道粉色身影落在他跟前,女子单膝跪地,对他行礼:“主子。” “嗯。事情进行得还顺利吧?”他的声音没了方才的温和,彻底的冷了下来,连唇角浮现的浅浅苦笑也彻底敛去。 女子有些委屈道:“主子,您这又是何必,何必搭上您的寿命……”觉得不吉利,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但脸上却是愤愤不平的表情。 “那是她的愿望。”君临脸上露出寂寥的表情,曚昽中似乎瞧见少女明媚而怯懦的笑容。 跪在地上的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十几岁少女的脸来,正是粉小仙的脸,只是她的脸上完全没有粉小仙的懵懂天真。此刻,她的表情愤怒得有些扭曲:“主子!您三思!若是现在立刻停止一切都还不晚。” 君临轻笑一声,喃喃道:“我怎么可能把她扔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之中?怎么可能留她继续徘徊……” 女子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流露出的温柔,那是不属于主子的表情。主子一直像是悬崖上的雪莲,那么美,那么遥不可及。她从未想过主子会为了那个女人付出这么多。 “倒是你,花颜,将你一同拉进来。你本是我身边最厉害的刺客,却要来做你不喜欢的任务。”他看向她,轻叹一句,“这本与天下无关,是我自己的事,你本不该参与,可我不放心她。对不住。” 花颜眼里涌出一股热流,她赶紧眨了眨眼睛,低头回道:“主子的事就是花颜的事,主子无需道歉。我会继续盯紧她的,直到完成任务的那一天。” “嗯,辛苦你了。”说完,一阵风过,白衣男子随着纷飞的花瓣消失不见。 花颜起身,调整了表情,朝着洛初宝离开的方向看去——洛初宝,你到底在渴望着什么? 第57章 拜师 洛初宝再次醒来时,已身处十五岁的时候,春日,阳光温吞。 她精神一振,中气十足地唤道:“来人,带我去寻个教琴的先生来!” 她要好好练琴,在百花女神大赛上一举夺冠! 千黛揉着睡眼进来:“小姐,您不是会弹琴吗?” 手握做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宣布道:“那点水平怎么够,我要参加这次的百花女神大赛!” “诶——!!!”千黛的瞌睡一下子醒了,小姐一直对那些东西不敢兴趣,怎么突然要参加百花女神的比赛了,她得赶紧给杨妈妈说去,看看小姐是不是昨天吃坏了脑子。 “站住!伺候我洗漱,待会儿我要去寻个抚琴的高人,拜之为师。”叫住准备逃脱的千黛,洛初宝现在是分秒必争,百花女神迫在眉睫,她可不能再浪费所剩不多的时间了。 千黛半信半疑地伺候她吃过早饭,便要随她出门。刚跨出门槛,便听见粉小仙给她传音:“若是学琴的话,去河后地桃花林,深处有凉亭,那里有位抚琴的高人,若是跟着他学,进步神速。” “真的?”洛初宝问完便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神仙说的话怎会有错。 只是,粉小仙回应她的声音却像是有难言之隐般,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也没有在意,命车夫朝桃花林驶去。 “小姐,怎突然想着要参加百花女神大赛?”千黛给她倒了茶,心里的疑团还是解不开。 “我不想爹娘认为我嫁不出去。”洛初宝给她说了实话,拉了她的手,认真表态,“我这样默默无闻的,到了十六岁随便谁来提亲爹娘都会觉得是天大的好事而把我给嫁出去。我,不想这样。若是能够一举夺魁,名扬霜叶城,我回绝亲事也能有点底气。” “小姐怎会嫁不出去,您可是洛家唯一的小姐,七少爷又在京城任职,谁不想娶您啊。”千黛捂嘴直笑,“小姐您啊,是多想了。” “是,是么。”面上一红,洛初宝从没想过还能得到这样的评价,许是以前**听太多,忽然听见表扬的话,有些不适应。 话锋一转,千黛接着道:“不过小姐的想法也没错,若是夺魁了,小姐就能自己多挑挑人家了,说不定能嫁到京城去呢!” 不知为何,听见京城二字,洛初宝心里一颤,脸上的笑容也僵住,兴致缺缺道:“京城,还是算了吧,离家太远。” “那倒也是。”千黛也忽然伤感起来,握着小姐的手也紧了紧,“小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不知道千黛还能伺候小姐多久,若是不能作为陪嫁丫鬟跟小姐走,怕是就此分离了。” “不会的,我一定会带上你的,无论去哪里。”洛初宝也紧紧回握住她,无论过去未来如何改变,千黛都始终陪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这份情,她不可能忘记。 正说着,马车停下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桃花林到了。” “嗯。”拉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漫天飞舞的桃花瓣,桃花林的道路上铺满了粉白色花瓣,宛若仙境。 “小姐,尽头真的住着抚琴的高人吗?当真是好意境。”千黛也探出脑袋来,惊叹道。 “你和车夫在这边的茶铺里喝点茶水等着我,我一个人去。”洛初宝是遵照粉小仙说的话而行事的,听说那位高人不喜欢拜访自己的人还带着丫鬟摆架子,因而必须只身前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歪理,还是照做了。 漫步在桃花林里,脚下是柔软的花瓣铺成的路,她一路欣赏着风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尽头—— 漫天花瓣中,一座凉亭,一抹白色身影。 这位,应该就是粉小仙说的高人了吧,洛初宝定了定神,两手抱拳,对着凉亭的人弯腰重重地行了礼:“小女子冒然拜访高人,还望见谅!” 那人似乎惊了惊,转过脸来,竟是君临! 洛初宝呆住,给粉小仙传音:“喂,你说的高人是他?你不是说我发现他的秘密被杀过吗?我要不要赶紧跑?” 可是那一头,粉小仙却没有说话。 花颜坐在桃花树的树枝上,俯瞰着树下惊慌失措的女子,眉头紧皱。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女人!她能帮主子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让她慢慢在这里耗,还不如多和主子呆一会儿兴许就幡然醒悟,自己不过身处他处,也省得主子为了她耗尽寿命。 君临慢慢走来,似乎是怕吓着她,他走得很轻很慢,却还是使得她后退了两步。他停下,隔着飞扬的桃花瓣望着她。 洛初宝慌忙道歉:“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这就走。”也不知道粉小仙在搞些什么鬼,连个回应都没有。 “学琴的话,我可以教你。”君临瞥了一眼桃花树上,隐匿在上面的人惊了惊,但还是咬咬牙不服输。 “你若想夺魁,就跟着他学。”粉小仙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 洛初宝吃了一惊,忙问:“你不是说他杀过我吗?关于这个,我一点记忆都没有。跟着他学琴,真的没有问题吗?” 花颜咬了咬牙,这女人倒不笨,若不是坚信自己真的是小仙,自己这么演下去兴许真的会露馅儿呢。 “那个是我的失误,我记错了。你也知道,焦急的时候难免说错话。” 花颜这么圆了谎,却听得洛初宝舒了口气:“还好是你弄错了,我就说嘛,君临怎么可能杀我,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她怔住,扶着树干的手慢慢滑了下来,主子,那个女人,她竟是这么看您的,您若是知道了,会开心吧? 心里没了顾虑,洛初宝便露出安心的笑容来,朝前迈出步子:“那就麻烦君临公子了。” 凉亭的石桌上摆着一把古琴,琴面的材质看来似乎有些年岁了,但拨出来的音却空灵动人。 “你若是要夺魁,光会抚琴是不可能胜出的,把情灌注进琴里,琴才能活过来。”君临在古琴前坐下,指尖微动,开始抚琴。 第58章 练琴 洛初宝在他对面坐下,右手托着腮,他的琴音虽美,却婉转哀伤,明明是和煦的春日,听着他的琴声却感觉置身漫天大雪的冬日。这就是,赋予了生命的琴所弹出来的音吗? 一曲毕,君临收回手,问她:“你来一试。” 洛初宝有些尴尬地摆摆手:“我不行,我不知道怎么让琴活过来。” 君临的眼眸闪闪烁烁,像是明明灭灭跳跃着的火苗,他问:“那你可有需要寄托的感情、思念的人……” “思念的人......”她眼波流转,似是想起了谁,那个总陪在她身边的人,如今却不见了,苦笑着问道,“有又如何,反正也不可能再见面了。” “是吗。”君临垂下眼眸,沉默在二人之间无声蔓延着,他藏在袖中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攥成了拳。 花颜知道主子又伤心了,狠狠地瞪了洛初宝一眼,虽然知道她也瞧不见,但她就是看不顺眼她。她宁愿忘了主子,也舍不得忘了她那个青梅竹马的七夜。 “若是能将这份情怀弹出来,岂止夺魁,你将成为琴艺精湛的高手。”君临掩了情绪,开始教导她。 洛初宝听得很认真,不时抚琴一试。 君临看着低眉练琴的女子,唇角缓缓浮出一抹安静的笑容来。她还是这样,认真时候的样子,依旧那么耀眼…… 练了一日,天慢慢暗了下来,洛初宝的指尖已经很疼了,却还是咬牙坚持着。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今日就练到这里,天也快黑了,你快些回吧。”君临注意到她受伤的手指,伸手摁住琴面,琴音戛然而止。 “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洛初宝仰头慌忙说道。 君临扬眉,声音里透着不容违逆:“练琴非一朝一夕,若是手伤得严重,就本末倒置了。” 洛初宝被说得噤了声,他说的不无道理,便收了手,起身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个礼:“多谢师父提醒!”在对方怪异的眼神中,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叫了你师父,你可不许食言,要教我到百花女神赛的前一天啊!” 瞧出她眼里的狡黠,君临忍俊不禁,无奈道:“好,今日就快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洛初宝一边朝凉亭外走,一边回身冲他挥手,“师父,明天见。” “嗯。”他目光微亮,目送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底的暖一点点荡漾开。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了呢?他太久没有瞧见过这样单纯的笑了,太久太久。 洛初宝刚离开,花颜的身影便出现在凉亭处,她单膝跪着,主动领罚:“今日的事是花颜善做主张,主子要罚便罚吧。” 君临眸子里划过一道冰冷地痕迹,薄唇紧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何必如此。” “花颜已经好久没有瞧见主子开心过了,让那个女人陪着你,兴许她就能把一切都想起来了。”花颜着急地解释着,“不然主子你准备在这里耗多久呢?耗到那个女人死掉吗?!” 哗啦—— 一瓣桃花瓣在她面颊上划过一道血痕,君临眼底浮现出杀意,惊得花颜住了嘴,低头老老实实跪着。 “我的事,不用你管,今日的错不要再犯第二次。”若是惊了洛初宝,她兴许会魂飞魄散。 花颜不甘心地应下:“花颜遵命。” 第二日,洛初宝忐忑不安地起了个早,怕君临食言不在桃花林等她便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 出门的时候天只是微微亮,各家店铺也还在做着开店的准备工作,千黛打了个哈欠,擦擦眼睛问:“小姐,这两天您是怎么了,起那么早。” “我睡不着。”洛初宝捂着心口,“我总觉得很不安,感觉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我远去。也许只是我担心昨天认的师父会食言吧,所以有点寝食难安。” “咳!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小姐您昨天连午饭都没吃,还以为您出什么事儿了呢,正准备去桃花林里看看情况结果您就出来了。”千黛抱怨着,“我倒想看看你那个师父是何方神圣,让你迷琴迷得不要不要的。” “别,若是坏了规矩,师父不要我可就惨了。”洛初宝制止了她,“你今日就不必等我了,晚膳前你来接我便是了。” “什么规矩啊,万一是歹人呢?”千黛嘟囔着,“我不放心,至少让我在桃花林路口等小姐。” 洛初宝没辙,只好答应她,千黛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她没有办法跟她解释是小仙这么告诉她这些的,自然是不可能遇上歹人。再说了,歹人能有那么高的琴技?更何况,她和君临公子本就是认识的,虽然还了解不深。但能在她手烫伤的时候给她送药来,便不是什么坏人。 在酒铺前停下,老板惊讶地说:“姑娘,现在还没开店呢。” 洛初宝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是要进去喝酒,问道:“可有过冬的梅子酒?” 店家朝身后的架子上看了看,拍手笑道:“算姑娘你来对了地方,本店有卖了一个冬天的梅子酒,保证醇香。” “那,给我来一小坛吧,我带走。” “好嘞!” 她记得和君临一同饮过梅子酒,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喜欢的,昨天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回想一下还真是失礼。今日送他一坛梅子酒,倒也配他。 “小姐,您买酒做什么?您拜的师傅该不会是个男人吧?”千黛说着便捂住了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洛初宝付了钱,拉着她坐回了马车,吩咐道:“这事儿不要跟任何人说,尤其是我娘。她若是知道了,我就没法再跟着师父学琴了,你可要替我保密。” 千黛觉得隐瞒这种事不妥,脸皱作一团:“可是,孤男寡女的......” “是个道骨仙风的老人。”洛初宝只能说谎,不然指不定千黛会告诉娘。 一听说是个老人,千黛便稍微松了口气:“那好吧,离百花女神赛也只有十几天了,我就替小姐您瞒过这段时间吧。” 马车如昨日一样在桃花林口停下,洛初宝冲千黛挥了挥手,朝里走去。 她走得很急,提着酒的手将绳子拽得紧紧的,她害怕桃花林的尽头,没有那抹雪白的身影...... 走到凉亭不远处,远远瞧见君临等在那里,洛初宝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上的愁容换成了笑容,她加快步子朝他跑去——“师父!” 第59章 帮忙 君临叹口气:“不要叫我师父,我叫君临。” 洛初宝抿嘴一笑:“你教我琴,自然就得尊为师。” “不必了,这样反而显得生分。”他说完这句话,愣了愣,眼底露出一抹寂寥。真巧,那时,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洛初宝埋着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皱着眉声音踟蹰:“我怎么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 君临心里一震,但他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怕冲动之下惊了她,只轻描淡写一句:“兴许前世我们也说过这番话。” 洛初宝怕暴露自己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事,便搪塞地笑笑:“对哦。” “开始练琴吧。”说越多暴露越多,光是听见她说似曾相识他便抑制不住想要告诉她一切,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他难以自持,便借了练琴转移话题。 “哦,对了,昨日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给你带礼。呐,我买了过冬的梅子酒,你一定喜欢。”提起酒坛在他眼前晃了晃,嘴角是献宝的笑容。 故作淡然地接过酒,君临垂下眼眸,这件事,你竟没忘...... 练了一上午的琴,晌午时分君临叫她停了下来,洛初宝正疑惑着他要做什么时,便瞧见他拿出一包桂花糕和一瓶甜酿来:“昨日你一直饿到下午,今日我便带了吃的来。” 这回轮到洛初宝惊讶,她盯着桌上的东西看了半天,君临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些?若是巧合,那也巧得太过蹊跷了。 “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一切等你夺魁之后再说吧。”君临一句话安了她的心,少女浅浅一笑,不客气地吃起来。 一连练了好几日,洛初宝弹出来的琴虽然精湛,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她手下的琴,没有琴魂。不过光论琴技,已是进步不少。 “君临,为什么我弹不出你那样动听的曲子?”苦恼地盯着琴弦,她有些气馁。 眼皮抬了抬,区区十几天就想弹出练了十年之久的水平,她还真是异想天开:“以你现在的水平去参赛,夺魁不在话下。” “我不信。”洛初宝心里忐忑,这是唯一一次扬名的机会,搞砸了之后的事可就不好办了。 “霜叶城内善琴的姑娘本就不多,你又经我提点,无需担心。” 君临说的是实话,为了帮她达成夺魁的心愿,他也是去调查了一番的,其余的姑娘都在准备着舞蹈,想用妙曼的身姿一搏眼球,便很少有人静下心来练琴。比琴的那一组,她是赢定了的。 “既然高手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担心了。后天就是百花女神赛了,你会来看我吗?”她刚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忙笑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个,不用来也没关系,本来从一开始就是我缠着你教我琴的......” 语无伦次解释一通,却忽然听见他说:“我会去的。” “诶?”她没听清,扬起脸来怔怔地望着他。 “我会去看你比赛的。”君临的笑容很浅很轻,却意外的,让人感觉到淡淡的温柔。 她眼角弯做月牙状,眉梢溢满笑意。 *** 百花女神赛当日,万人空巷。 在街市不远处的广场搭起了舞台,一大早便有一群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等着夺魁,因而天未亮的时候广场上便已经来了不少人。 洛初宝起得算晚,加上梳妆和挑选衣裳花了不少时间,等来了广场已是人山人海的盛况。 “小姐,怎么办,挤不进去啊。”千黛踮起脚尖朝后台看去,等着看比赛的人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靠她们两个人的力量很难突出重围挤过去。若是再不去后台报到,就要算作弃权处理,这些日子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洛初宝咬着下唇,焦急万分。可偏偏这些看客跟墙一样围在这里,动也不动。 “我来带你过去。”正急着,一抹白色身影走近,君临竟能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她,让洛初宝微微吃了一惊。 “小姐,这位公子是?”千黛没见过他,有些奇怪地问。 “是,我的一个朋友。”洛初宝总不可能告诉她这就是教琴的师父吧,不然谎言可就要被戳穿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小姐有这么俊雅的朋友?”千黛满眼的不信任,拖长了尾音。 “走吧,跟在我身后。”君临先她一步步入人群,她也来不及回应千黛的调侃,紧跟其后。 君临的月牙纹络发带垂下,带着清冷的气息,她微微扬起头望着他的身影。这情形也似曾相识,她有些恍惚。 就在她晃神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旁边的看客,那人立刻粗着嗓子骂道:“走路不看眼睛啊!挤什么挤?!” “对不起。”洛初宝不想节外生枝,便赶紧道歉。 可那人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伸手便来拽她:“小娘子走这么匆忙干嘛,过来好好给爷道歉!”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君临挡在她面前,先一步挥开了那人伸来的手,声音沉下来:“滚!” 对方不乐意了,吼道:“哟,在小娘子面前装什么逼啊,找死!” 哗—— 拔剑冰冷的声音响起,仅一瞬,锋利的匕首便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不想死就滚。” 对方也是第一次瞧见真资格把枪弄剑的人,吓得话都说不出口,哆哆嗦嗦地逃掉了。 闹了这一出戏,旁边的人都不敢惹他,纷纷让出道来,二人很顺畅地走到了后台。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洛初宝抱歉地低下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手。 “是他的错。”君临不愿这事影响她的心情,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专心表演,我在这里等你。” “嗯!”洛初宝眼神坚定地点点头,朝里走去。 她刚一离开,花颜便落在了君临身侧,黑衣蒙面:“主子。” “都打点好了吗?”君临朝台前坐着的一排评审看去。 “嗯,请主子放心,今日夺魁之人必是洛初宝。” 君临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来:“那就好,离她的愿望又近了一步。” 花颜神色复杂,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主子,依花颜看,拒了独孤家婚事,真的就是她的愿望吗?” 君临眼神迷离,微微侧了侧身,反问道:“若不是,她又为何徘徊于此。” “属下觉着,是她不愿意面对您。所以宁愿,在此徘徊。”花颜偷偷瞥一眼主子的脸色,斗胆道,“是主子的那一剑,伤了她的心。” “下去。”君临不想继续听下去,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花颜捏紧了拳,如来时般隐去。 第60章 夺魁 不多时,台上走上一位身披华服的妇人,她一展折扇,笑声低婉:“各位评审,各位霜叶城的老百姓,一年一度的百花女神赛正式开始——!” 台下的人鼓起掌来,这位妇人便是从京城来的女官,也是今日的主持。多少人往她手里送银票,只为了能在京城搭上线,谋门好亲事。 洛初宝和一群姑娘们在后台候着,听见外面传来的鼓掌声知道比赛正式开始,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若是能夺魁,经由女官大人搭线,说不定能嫁给京城的达官贵族呢!”姑娘们兴奋地讨论着。 “得了吧,就你那样,还嫁达官贵人呢,我看你能嫁进洛家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有人调侃道,惹来一片笑声。 听见有人说自己家,洛初宝忍不住朝那边看去—— 说话的是个红衣少女,艳红的舞服像是热情的火焰般撩人,只是眉宇间不可一世的表情倒是让人看得厌烦。自己以前在别人眼中也是如此的吗?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也难怪会落得声名狼藉。 叹口气,她最后悔的就是被七哥带着走上了女流氓女霸王的不归路,从此人生就像是没了未来似的,黯淡无光。若是真能改变这一切,她在所不惜。她不想落得那样的结局。 忽然,她的心脏一阵刺痛,像是有冰冷的利器刺进来一般。 好痛! 她攥紧胸口的衣襟,埋着头大口喘气。 眼前似乎浮现出耀眼的火光,一抹身影在满屋的大火中朝她走近,她眯着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这是! 夜安宫! 是她某一世死前的情形,虽然知道自己是被人刺破心脏而死,但杀她的人是谁至今未能得知。因为她虽然拥有前世种种的记忆,却都是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这个问题,她还是等结束了问问粉小仙吧。 喘了会儿气,稍微舒服了点,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听那些姑娘们聊天。 “听说洛家小姐也来了,她家那么有钱,七少爷又在京城任职,她居然还想着靠这次百花女神赛来谋得好亲事,真是难以理解。” 对方开始说自己了,洛初宝握茶杯的手滞了滞。 “从未见过她人,听说很低调呢。说不定是个丑女,不然,为何偏要等到十五岁才来参加百花女神赛,怕是还嫁不出去吧。” 洛初宝对这群女人无语,她高调也不是低调也不是,还是不要听下去了,免得气出内伤来。 等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轮到她了。 负责唤名儿的丫鬟捞开门帘:“洛家小姐洛初宝在吗?” 她赶紧起身,在方才那群八卦女尴尬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她今日着水色留仙裙,领口处绣着一朵白梅,她也不知为何,当是偏就让做衣裳的师傅给她添了一朵梅,也许是看着君临的影响,瞧他的衣服上有白梅图案,她觉着好看便也绣了。 定了定神走上台去,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瞧见了如孤独绽开的寒梅一般立在那里的君临。冲他笑了笑,虽然也不知道对方看不看得清。 深吸一口气,在古琴前坐下,她开始奏一曲《对酌》,琴声悠悠然,时而婉转时而滂沱。台下的人即便是不懂琴,也听得如痴如醉。 君临远远望着她,表情有些许错愕。从她的琴中竟能听出感情来,听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她是在借着这首曲子,表达对与自己的这份友情的珍惜。和委婉的告别,以及一丝迷惘。 她在迷惘什么?难不成察觉出了什么不成。 一曲毕,台下的人还没缓过神来。 君临第一个鼓了掌,众人才幡然醒悟般也跟着鼓起掌来。台上的洛初宝有些激动,她从未感受过这种被众人肯定的感觉。原来,经过自己的努力被别人认同是这样值得高兴的事。 洛初宝的名声,一夜之间打响...... ** “呐,去喝酒吧,我请客!”洛初宝参加百花女神赛的这件事并未告诉爹娘,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隐没在人群中一起参观这场比赛。不过她领了奖便去了君临处,打算好好谢他一番。 “待字闺中的女子同男人在酒馆里喝酒,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你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君临提醒道。 洛初宝并未告诉过他自己的目的,他怎么会知道? 正怀疑着,却又听得他说:“来参加比赛,不就是图一个好名声吗?你的心意我领了,喝酒就不必了。” “可是......”洛初宝犹豫起来,今日完成了任务,便要回去了,下一次见面这段记忆也不复存在。她忽然不舍起来。 “你已送我梅子酒,算是谢礼了。”他护着她,避免被来往的人撞到,走到候着的马车旁,他示意她赶紧上去。 洛初宝却有些失落,得到了一些东西,却又要失去一些,万事总难全。 “明日,我就离开这里了,你也不必再去桃花林找我。若是有缘,今后自会再见。”怕她找不到理由解释今后不再去找他,君临先她一步替她解了围。 “是吗……”洛初宝不知下次再见面是以何种姿态,只能盯牢他的眼,真挚地说一句,“珍重!” 他低眉看着她,也道一声珍重。 马车缓缓离开,扬起满地的尘土。君临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里蒙上一层阴霾,像是突然起的大雾,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马车上,千黛开心地笑着:“奴婢没想到的是小姐居然夺魁了!这好消息若是告诉了老爷夫人,他们一定高兴坏!” “嗯。”洛初宝见任务完成,离着拒绝独孤家婚事又近了一步,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对了,方才那位公子,真的只是小姐的朋友?”千黛话音一转,眼神里带着调侃的意味问道。 “嗯,朋友。”洛初宝拉开窗帘,马车已经开离了街市,早已瞧不见他的身影。 “那位公子一看便是贵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千黛托着下巴,忽然眼中精光一闪,一拍手道,“小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那位公子风姿卓越,和小姐多配啊。” 洛初宝苦涩一笑,那位可是梨园的伶人,爹娘怎可能容她嫁给伶人。不过,她倒是很奇怪,君临有武功,容貌惊为天人,怎会只是区区伶人呢? 第61章 提亲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入睡前问粉小仙:“你可知君临这几世的结局?” 粉小仙愣了愣,语气有些烦躁:“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小仙吗?能带我穿回过去,能告诉我那么多人的未来,为何独独不知道君临的呢?”洛初宝不信。 哼,结局就是被你弄得死去活来,你这个祸害倒是幸福,做个缩头乌龟窝在这里妄想着改变过去的遗憾,却苦了主子跟着受罪,兴许还会把命搭进去! 这女人,真的爱主子吗?不然为何,连他宁可自己死都不会让她死这种事都不愿意相信呢?若是信了,又怎会躲在这里徘徊,不愿面对主子呢。 叹口气,她觉得累了。主子现在承受着的巨大痛苦她无法想象,她只想赶紧拍醒这个女人,不想再继续演个白痴小仙。 没有回答洛初宝的问题,强行让她闭了眼。 夜,越发的静了。 ** “小姐,小姐,快些醒醒,别睡了,独孤家的人来了,快去前厅瞅瞅。”杨妈妈的声音吵醒了她,洛初宝困难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没什么力气。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这么亮的天,看样子不是早晨。 “杨妈妈,几时了?”她扶着胀痛的额,慢慢坐起身来。 “小姐,都晌午了。”杨妈妈回到,外屋的丫鬟挨个儿进来,端了水,伺候她洗脸。 “你方才说谁来了?”正准备换衣,却瞧见丫鬟们拿了一件艳红华服来,还搬了好几盒子首饰来,这架势,仿佛要去参加什么盛宴似的。 杨妈妈弯弯腰,解释说:“小姐,是独孤家的人来了。”说到这儿,杨妈妈顿了顿,眉梢染上喜庆的笑意,“据说,是来提亲的。” 一旁的丫鬟也忍不住插话:“自从小姐您在百花女神赛上夺魁后,这提亲的人啊就络绎不绝。不过老爷夫人都不满意,这独孤家可是京城的名门望族,虽然现在落魄了些,不过像那样的大户人家也迟早会重振的。最重要的是,独孤公子可是无数闺中待字姑娘们的理想夫婿呢。” 洛初宝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一穿回来就要面对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还没准备好如何应对。 “这件华服就拿下去吧,只是见个面不必如此隆重。”她瞥一眼红得耀眼的衣裳,挥挥手吩咐道。 “这怎么行,四夫人特意吩咐过,要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带过去。”杨妈妈急了,慌忙出声制止。 洛初宝抬起下巴,故意挑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不漂亮,要靠这衣裳来衬不成?” 杨妈妈一惊,背上起了汗,埋了头慌忙解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把这些东西都撤出去,衣裳就选个普通襦裙便是。”她有些吃力地坐下来,额角渗出细细的汗来。 千黛眼尖,拿了绢子给她擦,担忧地问:“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有点。”洛初宝喝了口茶,振振精神,“只是有些倦,出去透透气便好。” 正说着,丫鬟们拿了几套襦裙进来。洛初宝扫一眼,伸手指了其中一件素色白梅襦裙。 千黛笑道:“小姐还真是越发喜欢白梅了呢。” 听她这么一说,洛初宝才惊觉自己选的那件衣裳和君临穿的衣服色调花纹极为相似,心上一悸,有些慌乱地低了头:“有吗?” “有啊,小姐柜子里的衣裳十件有九件都绣有白梅呢!”别的丫鬟也出声作证。 不愿细想这不知何时开始滋生的习惯,洛初宝命她们赶紧给自己梳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朝正厅走去…… “小姐到了。”一名丫鬟进来传话,屋子里谈笑风声的几人都噤声,朝门口看去——素白襦裙,螓首蛾眉,虽生得不是让人惊艳的脸,但那双瞳剪水却流露出灵动之气,配上襦裙上点点白梅,整个人透出高雅之气。 “见过爹娘,见过独孤老爷,独孤夫人。”喉咙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在不经意对上独孤凛看来的目光时,她惊得顿了顿,“独孤公子。” 独孤老爷忽然爽朗一笑:“洛兄的千金当真是出水芙蓉啊!百花女神赛上只远远瞧着老夫都觉得惊艳,今日近距离这么一瞧,当真是美如仙。” 洛老爷高兴极了,自己的女儿被表扬了哪个做爹的不开心。捻了捻胡须,也开怀大笑起来:“独孤兄谬赞了。” 独孤夫人竟也出来插话:“哪儿是谬赞,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知书达理的。” 这三番五次害死她的人竟能说出夸她的话来,当真是不可思议。洛初宝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独孤凛只顾着低头喝茶,仿佛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洛初宝瞥了他一眼,看来要拒绝这门亲事得从他身上下手了。 “初宝,后花园的菊花都开了,你啊,带着独孤公子去赏赏菊吧。”四夫人适宜地说了话,想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感情总是要在相处中才能培养的,独孤家的公子一表人才,和洛初宝站在一起当真称得上是一双璧人。 “对,凛儿,随洛姑娘去吧。”独孤老爷颔首,霜叶城内他一眼便喜欢上的就是洛家的小姐,那日她抚的一曲《对酌》当真是唤起了心底一些埋藏了很深的情怀。 福了福身,洛初宝一转身便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她真不明白,为何爹娘会如此喜欢独孤凛,的确是生得仪表堂堂,但七夜不也英气逼人吗,若单论长相,怕是没人比得过君临公子吧。 想到这里,她朝着绚丽的天幕看去,不知道这一次,她和君临还会不会相遇。 二人一路沉默地走到后花园的桥头,原本跟在身后的丫鬟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候在此处。 洛初宝先一步走上竹桥,秋菊开得越艳,叶便枯得越黄,很快便要进入深秋时节了吧。 “洛小姐,在下有些话想先说明白。”独孤凛也跟了过来,他可没心情陪她在这里赏菊。这门亲事完全是爹娘的主意,他没有办法左右爹娘,便只能从这个女人身上下手。 “恰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洛初宝转过身面向他,这个男人无论何时都是如此的自负。这回,便由她先发制人吧。 第62章 落水 “姑娘请讲,若是风月之事,不提也罢。”独孤凛毫不隐瞒对这门亲事的抗拒。 倒是惹得洛初宝轻笑出声,在他诧异的眼神中一字字道:“放心,我对你根本没有兴趣。” “这门亲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若是知趣,就赶紧拿着那些寒碜的聘礼滚回去吧。”她虽然笑着,眼里却满是寒意,她绝对不要再去到那个地方。 “哼,好大的口气。”独孤凛面容阴翳,“身为女子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想来平日的那些知书达理也是装出来的。” 洛初宝根本不怕激怒他,他越是生气,这门亲事就吹得越快:“随你怎么说,区区落魄世子也想娶我?你的聘礼还是拿回去补贴家用吧。识相的话,就别再踏进洛家一步。” 独孤凛彻底地怒了,忽然欺身上前,洛初宝惊得后退一步,后腰抵在了桥栏上,若是再退一步兴许会掉进河里。 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洛初宝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朝后仰去—— “喂,你!!!”独孤凛伸手去捉她,却只撕下一片衣襟的布料,紧接着脚底传来落水的哗啦声。 冰凉的河水混着秋意浸进身体里,洛初宝呛了好几口水,还是忍着鼻腔的疼痛大声喊道:“救命!!” 候着的丫鬟家丁们听见声响,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捞人,洛初宝不会水,只能抓住河里凸起的石头稳住身形,不让自己被水冲走。 但是毕竟石面上长有青苔,她拽不了多久便抓不稳被冲了下去。又呛了好几口水,她以为自己快要被淹死的时候,眼前闪过一抹白色身影,白色发带拂过她的脸庞,她在失去意识前浮出一抹安心的笑来:“君临……” 而抓着一片襦裙布料的独孤凛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之中,他看得出那个女人是故意落水的,冒着会死的风险,她也不肯嫁给自己。 心里的疑团不断扩大,他以为只有自己抗拒着这门亲事,没想到有比他更加抗拒的人存在。只是,被摆了一道,他有些不甘心,现下他成了罪人。 果不其然,洛初宝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独孤公子想要非礼我,慌乱之中我不小心坠了河。” “混账东西!你是鬼迷了心窍吗?怎么能对洛家小姐做那种不知羞耻的事?!”独孤老爷气得发晕,拿了鞭子来想要罚他。 独孤夫人自然是护短到底,挡在儿子面前求道:“老爷,你要打就打我吧,一定是那个女人勾引凛儿,他才会犯错。” “你看洛家小姐规规矩矩,怎可能会勾引你儿子?”独孤老爷扬起鞭子,狠狠打在独孤凛的身上。 吃了痛,他也不躲。而是沉默以对。若是这样就能避免这门亲事的话,那他也落得轻松,只是之后的名声,怕是不好了吧。但,那种事他又怎会在意,自从三年前到了此地,他便不再奢望什么了。 “赶快跟我去洛家赔罪!”独孤老爷知道这门亲事恐怕要夭折了,好不容易替他寻了不错的姑娘,却被他鬼迷心窍地毁掉了。若是连道歉都不做的话,又怎对得起洛家人对他的信任。 独孤凛攥紧了拳,他低着头,谁也瞧不见他眼里闪过的一丝笑意。这个洛家小姐,当真有趣。不像是深闺中关傻了的女子。 昨日洛家是一脸喜气,今日去洛家却是一脸严肃。 虽然独孤凛非礼洛初宝的事被洛家人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人倒是一点都不知道,但洛家上下却是传开了,因而门口的家丁敲了独孤家人是一点好脸色都不肯给。 “独孤老爷请回吧,我们洛家小院可伺候不起独孤少爷。”守门的家丁讽刺道。 “可否请小哥传个话,今日是带犬子来赔礼道歉的,还望行个方便。”独孤老爷作揖,态度诚恳得让门口的家丁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官爷啊。 “那好吧,我去传个话,你等着。”家丁关上了门。 “哼,小小商贾之家,脾气倒不小。”独孤凛冷哼了一声,有些不耐烦。 独孤老爷回身瞪他一眼:“你可知洛家七少爷在京城任职,若真要认真说起来,洛家也不算是商贾之家了,再说,这里是霜叶城,洛家的地盘,你这性子只会吃大亏。” 正说着,家丁回来了,一脸无奈地开了门:“二位请吧。” 今日正厅的气氛不同于昨日,刚一进去便感觉一股沉重之气扑来。独孤凛四下打量一番,并未瞧见洛初宝,觉得有些无趣。 独孤老爷行了礼,对方只淡淡应一声,目光落在独孤凛身上时,变成了厌恶。 “今日带犬子来赔不是,还恳请洛小姐原谅。”独孤老爷拉了儿子过来,摁下他的头。 独孤凛无奈地弯下腰赔不是:“昨日是我的不是,恳请洛老爷洛夫人原谅。不知洛小姐是否安好,我想当面跟她赔罪。” 洛老爷脸色不善,回绝道:“犬女并不大碍,只是同她见面之事,还是算了吧。”因为昨日的事,洛初宝受了惊吓,变得害怕男性,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后院守门的家丁都给赶走了,说是不想看到男人,更别提见独孤凛了。 顿了顿,他叹口气,继续道:“昨日所谈的亲事,还是算了吧。”他可不会把女儿交给一个害她落水登徒子。 独孤家世子看起来一表人才,竟会做出这种事,他实在是有些不相信,其中难不成有什么误会?可是初宝那受到惊吓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说谎。 将目光落在独孤凛身上,洛老爷一字一句严肃地问道:“昨日,你当真想轻薄犬女?” 独孤凛忽然勾起一抹笑来,双手抱拳道:“令嫒美艳动人,在下血气方刚,一时情不自禁。”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个登徒子。独孤老爷气得差点没吐血,给了他一巴掌,赶紧赔不是:“是我教子无方,还望海涵。” 洛老爷也是气得一掌拍在桌上,茶杯被震得铮铮作响:“哼!如此说来,倒是怪罪我家初宝了。独孤兄,你我虽投缘,但犬子的做法我实在无法苟同,请回吧,今后两家还是不要来往了。” “洛兄。”独孤老爷还想挽留,却被管家拦住了,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赶紧离开。 第63章 虚弱 独孤老爷只好作罢,瞪了儿子一眼,甩甩衣袖离开了。 独孤凛行了礼,紧随其后。 这件事,因为洛初宝的这一计而落得圆满结局。虽然对两家的长辈来说不是件好事,但对于他俩来说确实好事一桩。 不过他好奇的事,一个深闺中的女子为何如此大胆地敢反抗父母之命?难不成,她还想左右自己的婚事不成? 朝着游廊的那头看去,独孤凛倒想看看,她最后会嫁给谁。 此时,洛初宝的院子里却是炸开了锅,丫鬟们都在讨论着此事。 “小姐,方才独孤家的人来赔罪了。”冬梅打探到消息,赶紧跑来禀报。 窝在床上装病的洛初宝一掀被子坐起来问:“爹怎么说的?” “老爷可帅气了,不管对方怎么道歉,都一口道,以后两家还是不要来往了,这门亲事也作罢吧!”冬梅这么一说,其余的丫鬟们也都觉得老爷替小姐出了口恶气。 “还好发现得早,若是嫁过去才发现独孤少爷的真面目,那小姐可就惨了。”千黛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小姐,见她掀了被子,忙过来替她盖好,“小姐,您落了水可要好好养着,别凉了。” 洛初宝现在心情极佳,怎会在意这点小事,反而从床上下来,追问道:“那爹的意思是,我和独孤家的亲事作罢?” “那当然,老爷怎舍得让小姐嫁给那种登徒子。” “太好了,太好了......”洛初宝喃喃自语着,因为喜不自禁,眸中竟渗出泪来。她终于完成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也不枉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 冬梅觉得奇怪,又瞧见她哭了,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惊得手足无措:“小姐,您怎么哭了?” 她一抹眼泪,脸上露出笑来:“我这是高兴,爹能这么护着我。” 冬梅反而疑惑了:“老爷宠小姐是众人皆知的事,小姐你啊,是不是睡糊涂了。还是快些躺下吧。” “不了,我想出一趟门。”洛初宝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千黛,盈盈一笑道,“千黛陪我去。” “可是小姐,您的身子......”千黛担心她染上风寒,踟蹰着回道。 洛初宝却不管这些,她只想快些去桃花林,虽然不知道那人是否在那里…… “千黛,去替我拿些东西来。”出门前,她忽然吩咐,在千黛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过冬的梅子酒。” “过冬的梅子酒......”千黛觉得有些耳熟,摁着下巴想了好半天,忽而恍然大悟般地张大了嘴,“小姐要去桃花林!” “嘘,小声点。”洛初宝拉了她到一边,小声道,“我是去缅怀一下师父的,你别误会,他不一定在那里。” 千黛哦了一声,小姐不是因为昨日的事惧怕男性吗?不过小姐的师父是个老头,应当不算在害怕范围内吧。这么想,倒也合理。可是为什么非要今日去呢?明明昨天小姐才落了水。 她当然得去,昨天她落水的时候,救她的人肯定是君临。那个发带,她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虽然昨天丫鬟们找到她的时候说是她被水冲到了岸边,但她知道,是君临把她捞起来的,只是她那时呛了水,意识有些模糊了,之后的事便不知道了。 百花女神赛之后他不是离开这里了吗?如今怎么忽然回来了,还恰好出现在那个地方那个时候,难不成是来找她的吗? 带着疑惑,马车朝着桃花林驶去…… 秋日的桃花林没了春日的一番美景,显得萧条极了。 “小姐,千黛陪你一块儿进去吧。”千黛不放心她的身体,想跟着,顺便也瞧瞧小姐的那位师父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了,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兴许他不在,我很快就会回来。”那好梅子酒,洛初宝怕她跟上来,便快步朝前走了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千黛只好作罢,在身后喊着:“那小姐你快些回来啊。” “知道了。”背朝着她挥了挥手,她踏入了桃花林的小径。 这条小径,她总感觉像是走过无数回似的,明明之前,她都没有来过这里。 心脏又有些刺痛,她扶着树干微微喘了会儿气。 眼前浮现出漫天的桃花瓣,铺天盖地。而一片粉白之中,一座精致的宅院映入眼帘。门前立着一抹白色身影,她似乎听见了他轻轻地笑了笑,冲她伸出手来:“喜欢吗?” 扶着树干的手有些支撑不住了,视线也变得越发模糊,她终于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一抹粉色身影落在她身边,花颜将她扶起,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她正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 “你这个女人,让我说你什么好。”花颜神色复杂,明明已经达成了她的愿望,为何她还是那么痛苦。 抱着她足尖点地,跃身朝着桃花林深处而去。 凉亭处,已坐了一人,白衣如雪,发带轻扬。察觉到了来人,他侧目而视,却瞧得花颜抱着昏睡过去的洛初宝而来。一时间紧张地站起了身。 “主子,她怕是快承受不住了。”花颜将洛初宝交由他手中,跪地行礼。 君临低眉看着怀里女人痛苦的表情,眉宇间也染上了一抹焦急:“花颜,我要怎么办?” 花颜被问得怔住,她从未想过,主子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可是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那女人的魂魄在她过去的记忆夹层里不断地重复着从出生到夜安宫大火时的生活,无论如何也不肯醒来。只是,若是一直在过去的记忆中逗留,魂魄只会越来越脆弱,最后消散,死亡。 为了救她,她和主子喝下大师给的药进入她记忆夹层的世界。 那一晚,洛初宝的魂魄在刚送了七夜荷包的记忆里逗留,花颜便按照计划伪装成小仙,对她撒了谎,以免引起她的怀疑,让她发现自己其实不过是都留在过去记忆中的一抹魂而惊得魂飞魄散。 大师说她之所以徘徊在过去的记忆里,是因有心愿未了,若是能完成心愿,她自然会醒过来。 可是,明明已经替她完成了心愿啊!让她不再声名狼藉,让七少爷不被送走,让七夜不再成为暗人,让她不用被迫嫁进独孤家。 这些,不都是她现实中未能实现的事吗? 为了这,她和主子牺牲了未来多少年的寿命陪她在这里耗,她身为主子的死士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可是主子他怎能为了这个女人而死呢?! 第64章 承诺(上架求首订) “主子,你先离开,这里交给花颜吧。”她恳求着,“她的闹剧收场了,现在正是主子您主持大局的时候,狗贼的残余势力还未清除干净,朝中造反的人也蠢蠢欲动,边界又起战火,不是陪她继续胡闹的时候。” 谁知,他却轻笑一声,望着远处,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再看一般,叹息般道:“你以为,我真的在乎那些吗?” 花颜噤声,若是主子真在乎,就不会在继位的时候,把皇位给了那个女人,只为了向她表明他在江山美人之间,选择的是美人。 可那个女人,却发神经地封了一批又一批的男妃,弄得朝众人要造反杀了她。主子为了救她,只能装作要亲手杀了她的样子来蒙混其余人的视线,那一剑根本没能伤了她的心脉,却迟迟不肯苏醒,害得主子也跟着卷了进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花颜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主子,洛初宝昏迷前好像说过,主子您从未给过她回应......”似乎说出来又觉得冒犯了主子,花颜抿了抿唇,委婉地问,“会不会是她在期待着什么?” 君临浑身一震,他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继位后并不高兴,反倒有些怨他,故意封了一批批男妃,做出荒淫昏君的样子来气他。 可是他迟迟未向她表明心意是有原因的,他怕的还是她将来怨他。毕竟她的心里,青梅竹马的七夜并没有完全消失。他离开了,却一定会回来的。 若是他继承皇位,封她为后,七夜来找她的时候。她若是心里还有七夜,岂不是会恨他斩断了她选择的退路? 她一直在为着过往的种种后悔着,他不愿意今后的她又露出那样遗憾的表情来,所以他宁愿屈身为臣留在她的身边,也不愿她嫁给自己做后,禁锢了她的自由。 花颜瞧出他的纠结,攥紧了拳。一字一句劝道:“主子!属下知道您还是在为了那个女人考虑。可是,若是您明知道该怎么做却选择逃避,又跟徘徊在这里的她有什么区别呢?您难道也想困在记忆里。等着跟她一起魂飞魄散不成?!” “属下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该如何做,就任凭主子了。”多说无用,花颜垂下肩膀。行了礼,消失在他面前。 桃花林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枯叶落地的破碎声。 君临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正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喂她喝了瓶子里剩下的最后的药水,怀里的女人痛苦地喘着气,他担忧地替她顺气。好在不多时她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模糊中瞧见一双碧绿的眸子,温暖得像是春日的池水。只是飘扬着的白色发带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他身上清冷的气息。 “君临……?”吃力地唤了他的名字,心口又刺痛了一瞬。 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似乎记忆在慢慢恢复:“我方才好像在小径处晕倒了。” “嗯,我知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君临扶着她靠坐在凉亭的石柱旁。 她有些羞,微低了头:“我给你带的梅子酒好像砸碎了......” “没事。” 她又道:“昨天也是你救的我吧......” “嗯。” “你,为什么会在哪里?”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疑问,“好像,每次你都恰好出现在我需要的时候......” 他语塞,别开眼去。 洛初宝却越发的好奇:“最近我的脑子里总浮现出奇怪的记忆,我在想,会不会我们前世就认识,也是在这个地方,对饮抚琴。” “洛姑娘,你有什么非实现不可的心愿吗?”他忽然截住了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洛初宝被忽然这么一问,脑中混沌,想不出要说什么来。 心愿? 硬要说的话,她满希望七夜能回来找她,然后,一辈子都能在洛家,和家人在一起。 “这,算不算是心愿?”她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却没瞧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风霜,顿了顿,她补充一句,“我也想像现在一样,能够经常见到你。” 像是被刺破了一道口,里面包裹的暖意不断溢出来,这样的感觉在心里扩散着。他忽然勾起一抹浅笑,拽住她的一只手,一字一句道:“洛初宝,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君临承诺,会永远陪着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刻。” 少女的瞳孔忽然收紧,周围的景致一点点地坍塌,如同被撕碎的画卷一般,一点点地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如夜幕般的黑暗。 脚底是银河般流动的星芒,唯有这座凉亭,未曾变化。 这里是——? 她看向握住她手的人的脸,忽然惊道:“你怎么在这儿?难不成你也死了!” 他不是应该杀了她之后拿回他的皇位吗,今后也不会有她来给他惹一堆事了,为何,他会在这里?这里,不应该是死后的世界吗? 不知何时,空中飘来桃花瓣,如飞雪般簌簌而落。 他的脸,在这花瓣中看得不真切了,却见他低头吻了她的手背,低垂的眼眸里闪动着星河般的光芒:“我以为,有些话我不说你也会明白。我只是不想你后悔,却没想到换来你的怨恨。洛初宝,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她别开脸去,心口隐隐作痛:“在世的时候你不说,偏要来这阴间说。这算什么,同情吗?” 她知道,一直都是自己缠着他,缠着他带自己走,缠着他带她一起打仗,缠着他不丢下她。他只是因为当初利用自己进了独孤家而在还她人情罢了。 若真对她有意,又怎会宁可把江山拱手相让,也不愿意向她提亲呢? “你的心里,和他的羁绊还很深。”他隐忍地收回手,“我不想趁人之危。” 洛初宝神色复杂,花瓣乱舞,如同她此刻的思绪。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她错了吗? “主子为了你耗尽寿命也要完成你的心愿,可你呢?主子拼命打下的江山你却拿来胡闹,你以为你是受委屈的那个,那主子的委屈就不算委屈了吗?”花颜随着纷飞的花瓣忽然出现,她已经受够了这个女人。 “为了让你醒过来,主子在记忆的夹层里耗费了多少寿命,你觉得这样子的你,配吗?若不赶快醒来,你的肉身会死,你的魂魄会消散,主子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花颜,退下。”君临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花颜不甘心地退到一边。 洛初宝死死咬住牙,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都那般的不真实,她以为真的遇见了小仙得了改变过去的机会,却没想,那不过只是花颜和君临为了实现她的心愿而撒的弥天大谎。 现实还是不会变,她不可能真的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七哥还是会被送走,她还是会被迫嫁给独孤凛,七夜也还是会成为暗人,之后不知去向。即使让她的魂魄感觉幸福圆满了,又能如何呢? “消散就消散,反正我现在也是个该死的昏君,就这样死掉有何不可。” “那是我的错,为了留你在身边,却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君临的眉梢浸着疲惫,他在这里徘徊太久,魂魄的颜色也慢慢变得有些淡了。 花颜注意到他的情况,急道:“主子,您快回去,这里交给我,花颜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带她回去的。” 他却不听,强忍住心口的剧痛,佯装无事的样子:“我没事。” “洛初宝,你当真狠心,想害死主子吗?!”花颜尖锐的声音划破这里的宁静。 “你的话什么意思,我不懂。”洛初宝其实也是疑惑重重,为何她会徘徊在过去的记忆里,为何君临和花颜会出现在她的记忆夹层里。 但是听见花颜说君临会被自己害死的时候,心还是悬了起来,“到底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死?” “你一天不醒,主子就一天耗在你混乱的记忆夹层里陪你,大师给了主子药,说喝下去魂魄就能脱离肉身去找你的魂魄,可代价却是他的阳寿!这么说你听懂了吗?”花颜急得脱口而出。 却不知,这话惊了洛初宝的魂,她的双目里竟流出血泪来,周围的天幕也变了颜色,凉亭消失不见,天地间都被猩红的血色所包裹,风的悲鸣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 君临和花颜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二人都有些吃惊。 强烈的血腥气的风中,他向她伸出手:“跟我回去吧,初宝。这里除了荒芜,什么都没有。”顿了顿,他露出一抹模糊的笑容,“若是你真的想回到过去改变什么,我可以想办法,但现在,求你跟我回去。” 少女脸上两道刺目的血痕,血泪还在不断地往外流着,但她还是向他伸出了手,她不要他死掉! 天地间的血红色铺天盖地而来,二人相握的手中渗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整个世界骤然炸开,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ps:圣诞快乐!今天上架,求个首订~鞠躬~ 第65章 道歉(一) 偌大的正殿内,琉璃地面亮得让人只能放轻了步子走路,生怕就这么踩碎了一地的光芒。 “皇上,东面的紫云国近日战火连绵,十几年前一场宫变,被原大将军夺去了皇位。现在似乎是当年逃出宫的皇子要发起战争,夺回皇位。皇上,您看,要不要发兵援助?若是能谋得盟国,狗贼的残余势力也无需畏惧。”殿内,新晋的官员在汇报着近日的战事。 “嗯,这件事朕会派人调查的。”君临坐在大殿之上,翻看着呈上来的奏折,关于紫云国的事,他在追查七夜下落的时候有查到过,似乎七夜的失踪和紫云国有关。 “启禀皇上,谋害先皇后,掉包太子一案,相关的罪犯何时处决一事,还望皇上早日定夺。”刑部尚书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偏头看了看户部的独孤尚书,要知道,关进牢狱的犯人里有他的夫人。 独孤尚书作揖,躬身道:“皇上不必顾忌臣,一切请秉公查办。” 众人唏嘘,却不知其中缘由。 君临在潜入独孤家查当年一事的时候,逼着独孤夫人亲口说出了当年如何跟其他的嫔妃一起害死了先皇后,又是如何将贵妃刚生下来的皇子与皇后的儿子调包。独孤老爷听了,险些没当场掐死她。 因为她害死的,正是他心仪的女子!当年他未婚她未嫁,她还是夏家的嫡女,二人两情相悦,却偏偏被夏家二小姐出来搀和一脚。给他下了药,以破了身为由去求太后赐婚。而夏家嫡女也因此心灰意冷地入了宫。 独孤老爷对她的恨意不比君临少,只是独孤凛却似乎接受不了这件事。三番五次想闯进宫里求皇上开恩,但被侍卫拦住,根本见不着面。 正议论着此事,这时,李公公凑到皇上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君临便放下奏折道:“退朝,有事再奏。” 殿内的臣子们都愣了愣。也不知皇上因为何时急得连第一次的早朝都匆忙结束掉。 现下是初临一年。新皇刚刚登基,正直春日。 皇宫内因为宫变而损坏的东西全都修复如初,入目之处只有一片安和之景。 君临走在前往月央宫的路上。身后跟了一排宫女太监。李公公走在皇上身边,汇报着情况:“皇上,洛姑娘已经醒了,大师说她身体不碍。但还是得多加注意。” “嗯。”君临点点头,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起了波澜。 他,有些紧张。 那日之后他醒来,又求了大师一事,希望能带着她回到一个月前。也就是他登基那日,这一回他不再将她不需要的江山给她,也想借此消除她昏君的恶名。护她周全。 大师却叹道:“你当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你为了陪她,已在她记忆的夹层里耗尽了十年的寿命。若是送你们回到一个月前,你又得耗去三年性命。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说到这里,大师有些生气。 “大师,还望成全。”他抱拳行礼,执拗的样子连大师都败下阵来。 “罢了,都是痴男怨女,何苦在感情的漩涡里苦苦挣扎。”大师见自己劝不住他,只能拿出宝珠来,偌大的宝珠闪着莹莹的光,他最后一次强调,“之后无论你如何求我,我都不会再做这种耗人性命的事了。” “皇上,月央宫到了。”李公公躬身立在门侧。 “都候在门外吧。”君临抬眼望了望门上的金匾,这一回没再将她安置在夜安宫了,那里是一切不好回忆的开端。 推开门,光从门外照进去,伺候的宫女见了他纷纷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洛姑娘呢?”他朝里看去。 “回皇上,姑娘醒了,在里屋躺着。”宫女一边说,一边将他朝里引。 君临在想,待会儿要以何种姿态来面对她。她是不是,还在怨他...... 胡乱想着,便已走到了里面,大师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闭眼,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我就告辞了。” 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君临自然要留:“不如再多留几日,我好招待大师。” 大师却呵呵一笑,低头凝神看着胸口的宝珠:“待你处理好朝政之事,再来找我对饮三杯吧。” 见他执意如此,君临也不再多言:“送大师出去。”他吩咐屋里的宫女道。 大师和宫女一走,里屋便仅剩他们二人,搁着薄纱帐,能够瞧见洛初宝模糊地身影。 他顿住脚步,站在那里久久都未言语。 反倒是躺着的人坐起身来,先开口道:“你打算一直这么站到多久?师父......” 师父二字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大师可是什么都跟她说了,包括夜安宫那一剑是为了救她而刺,包括为了叫醒她去她的记忆层里耗去十年性命,包括回到一个月前,免她昏君的污名。 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生气,他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吗?! “……”君临垂了眼眸,搁着薄纱帐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隔了良久,轻叹一声:“对不起……” 当初是利用她嫁入独孤家的机会自己也跟了进去,为的是当年的谋害先皇后一案。他一直是个旁观者,看着她在独孤家如何痛苦,看着她的青梅竹马失踪,看着她在独孤家四面楚歌。 将皇位给她,也不过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君临若是登基了,一定后宫三千佳丽,到时候我这个拖油瓶就被你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吧。找七夜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好了。” 他以为,他的心意她都知道,即使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变化。可是她没有,竟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有些闹脾气的成分,他将皇位给了她。 一时间群臣百将都上奏反对,每日上朝的人只零星几人,没有人愿意承认洛初宝这个女皇,更有人开始策划造反。 夜安宫的那一夜,是精心策划的大火,若不是他提前赶到,就是房梁上和宫外几十个刺客去取她首级了。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那帮乱臣贼子也是丝毫不愿放松警惕。 那一剑,他也是迫不得已,虽说他剑术精湛,能很好地掌握住刺她的分寸,却还是害怕得指尖颤抖。 若是她死了,他倒宁愿同她一起被烧死在夜安宫里。(未完待续。) 第66章 道歉(二) 她却被他的话逗笑:“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给我的,我已经还不清了。” 她不知道回门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只是之后见到七夜的次数越发的少了,回了独孤家,便迎来除夕,那一夜,他脸上复杂的表情她都还记得—— “初宝,若是再过个一年,两年,三年,你是不是就能够适应和独孤凛在一起的生活了?”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手臂交叉,垂下的发遮了他眼底的光。 洛初宝正拿了烟花准备去湖心亭放,听他忽然叫住了自己,便提了提裙摆,在他身边坐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跟他现在倒也称不上是敌人,但也远远没达到友人的地步。不过,几年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他忽尔一笑,声音略显苍凉:“与你在一起的六年都如此之快地过了,与往后的几十年相比,显得太过微不足道。兴许不久之后你和他有了感情,有了孩子,也就不再需要我这个跟班了吧。” “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跟他......”她的脸红了红,虽然是在昏暗的院子里,但屋内透出来的光却还是将她略显羞涩的模样照了个清清楚楚。 若说到感情,她才不会对独孤凛产生什么男女之情呢,若非要喜欢谁,现下看来,也应当是眼前这个陪伴了她六年的青梅竹马。 那日情急之下送了他荷包,她都没时间仔细想想这件事呢。对七夜,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想把自己的思路理清之后,再决定怎么做。 只是,七夜似乎误会了她那两抹可疑的红。以为她是为着独孤凛而害羞,心下一沉,连勉强勾起的笑容都难以维持住。 那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之后,七夜音信全无。 后来听千黛告诉她,是娘让七夜做暗人,不再在她的面前露面。为的是那段娘自认为的好姻缘。想来有些讽刺。当事人的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为何后来七夜失踪,就连娘都不清楚。更别提全然被蒙在鼓里的她了。 “若不是你带我离开独孤家,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她朝他看去,隔着薄纱帐,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他自然。也看不见她感激的微笑:“兴许你只是出于同情而带我离开,但对我来说。你替我完成了我一个人难以完成的任务。给我皇位,虽然我不想要,但我却知道,你给我的是对你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惜我没能好好珍惜。反倒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毁了一切。害你耗去十三年的寿命。” 呼出一口气,却依旧没能将心里的沉重给丢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想到夜安宫那夜自己说的话。洛初宝便觉得脸颊发烫,她以为那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便什么都不顾地说了出来。谁知道自己还能活过来,面对如此尴尬的境地。 “你先出去吧,我想在歇会儿。”没有捞开帐子看他一眼,她又躺下,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催他离开。 君临愣了愣,他还想看看她的身体情况如何,但既然大师都说没事了,听她说话的声音也并不羸弱,想必是真的无大碍了。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午膳的时候再来看你,你再休息会儿。”他转身,轻轻离开。 走到宫门前,对候着的宫女太监们吩咐道:“好生伺候,洛姑娘想要什么便给,若是惹她不高兴,自己去掖庭宫领罚。” 众人面上一凛,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回道:“奴婢/奴才遵命!” 君临前脚刚走,洛初宝便翻身下了床,在记忆夹层里徘徊的日子就宛若一场冗长的梦,原本的记忆不断地崩坏,扭曲,若不是君临和花颜来了,她兴许会在不断黑化的记忆层里迷失,死去。 想到这里,她背上惊出一层冷汗来。 走到窗边,她推开雕花的窗,一股温暖中夹杂着湿润的风拂面吹来,风中夹杂着柳絮,一片安和之态。 若是一切都能如她在记忆夹层那个世界里改变之后的那样,她改造了七哥,改变了七夜的命运,在百花女神赛上夺魁扬名,成功拒了独孤家的亲事。之后在洛家安然度过,那该多好。 只可惜,那只是为了唤醒她而给她的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洛姑娘,您怎么起来了,快些躺着吧。奴婢把药给您端来了,怕您觉得苦,备了一份蜜饯。”进来两名宫女,态度恭敬,生怕伺候不好这位主会被打发到掖庭宫去。 洛初宝被呛人的药味儿给弄得皱了眉,心口的伤得了大师的药已经愈合了,只是未能完全恢复如初,需要好好养着。 “搁那儿吧,我待会儿再喝。”她不想喝,便随口搪塞。 “可是......”宫女面色为难,“若是凉了喝就不好了,姑娘还是现在喝吧。” “不喝,我要出去转转。”这么苦的药喝下去只会把早上吃的东西都恶心得吐出来。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却又没法子逼着她把药喝了,只能皱着脸下去了。 宫里还是如她记忆中的那样华丽,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住的不是夜安宫,而是这月央宫。 院里种了垂柳,树下置着贵妃椅和高脚桃木几,倒是午后歇息的好地方。两道上栽了君影草,羞涩地垂着头,满眼看去,都是如铃铛形状的纯白花朵。 再往前走一些,修了一小节游廊,游廊两侧被栽种的藤木蔷薇缠绕,远远看去,满眼的绿叶和各色蔷薇。 瞧见她惊艳的目光,一旁的宫女忙道:“月央宫的一草一木都是皇上亲自安排人种上的,游廊的蔷薇,也是皇上的意思。觉得姑娘可能会喜欢。” 洛初宝心上一动,现在朝中局势还未稳定下来,一大堆的公务等着他去处理,他倒是有心,亲自来布置她的寝宫。 说到寝宫,按规矩来说,是嫔妃才能住的,她这一次既不是女皇和不适嫔妃,更不是什么公主,怕是不合礼数。也不知道君临是如何应付那帮臣子的。 “姑娘,您且走到游廊那头。”宫女的声音透着喜意,似乎有什么在游廊那边等着她。 带着疑惑,她三两步地走到那头,从游廊出来,先是一道拱形圆门,里面的风景隐约透了过来,走近一看,是一座假山,背对着拱门,绕过去一看,洛初宝顿时愣住,竟是一汪露天温泉!(未完待续。) 第67章 公主 “洛姑娘,这也是皇上命人赶工挖的温泉,听说姑娘以前的家中也有一汪人工温泉。不过这是天然的温泉,对姑娘的伤有好处。”宫女说着,不觉有些羡慕。 听说这位洛姑娘和皇上以前就认识,还陪着皇上夺回皇位,怕是共患难之人吧。也难怪皇上对她如此上心,等她休养好了,就是一道圣旨封为妃子了吧。 将月央宫转了个遍,洛初宝才觉得有些乏了,毕竟大病初愈,累不得。 在游廊处坐下,她正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便听见有人禀报说三公主来了,说是听说洛初宝大病初愈,特来拜访。 皱了皱眉,记忆中她并没有和三公主接触过,之前她做女皇的时候也不见她来拜见过,这回她身份平平,却反倒惹了她来见。 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君临的妹妹,虽说是才相认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但还是不能怠慢,便点头应下,起身踱步回房。 刚进屋坐下,三公主便进了屋,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两人都互相打量着彼此。 三公主年纪与她相当,比起她多了几分高贵之气,那是作为公主才有的优雅和端庄。只是,洛初宝不知如何应对她,是下跪行礼呢,还是坐着呢? 正纠结着,三公主却大方地在她旁边坐下,熟捻地笑道:“久闻姑娘大名,却没能见面,听说今日姑娘终于醒了,便来拜访。” 洛初宝有些诧异:“久闻大名......?”她什么时候扬名到宫里了,大师不是说时间已经倒回一个月之前了吗?如此说来,应该没人知道她才是。 三公主却笑道:“宫变那日,姑娘替皇上挡剑受了伤。昏迷好几日了。姑娘的大名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 原来他是这样替她圆谎的,虽然都是受伤,但意义却截然不同,让她从昏君翻身一变成了功臣。 见她垂眸不语,三公主便自顾自地介绍道:“我叫北冥茉,叫我茉儿便行,年芳十八。姑娘呢?我只听闻姑娘姓洛。” 洛初宝定了定神。答道:“我叫洛初宝,霜叶城人士,刚过十七。” 三公主愣了愣。又立刻笑着道:“竟比我还小些,初宝可要唤我一声姐姐。”说着,伸手来抓住她的手,以示亲昵。 洛初宝不习惯陌生人这样亲近。有些抗拒地收回了手,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三公主的眼眸闪了闪。眼底的情绪被很好地隐藏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友好地问:“初宝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若是觉得无聊。可以来荣华宫找我。” “多谢三公主好意。”虽然三公主对她热情无比,但她总有些抗拒,说不出是为何。总觉得她过分开朗的笑容显得有些虚假。 “三公主,洛姑娘身子刚好。累不得。您还是先回吧,马上就是用午膳的时间了,皇上也该来了。若是见着你打扰洛姑娘休息,怕是会惹怒圣颜。”李公公掐着时间,催促三公主离开。 三公主听了这话,因为震惊,身体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起身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初宝好生养伤,我改日再来找你玩。” “嗯。”洛初宝神色淡淡地点点头,满腹心事的她没有精力去应付这突然冒出来的公主。 走出月央宫,北冥茉的表情骤然阴沉下来,若不是为了稳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她又怎么会放下身段来讨好一个宫外小城来的野丫头! 这次宫变来得始料未及,听说当年谋害前皇后的关联人全部打入天牢等候发落,而登基不久的假太子也已经人头落地。 她的母妃已经随先皇的驾崩一同陪葬,好在母妃未参与此事,自己才能幸免于难。可新皇曾是冷血的白刃门出身,跟自己同父异母刚刚相认,甚至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若是她在宫里一个不谨慎,别说是丢了公主的名号,丢了命都有可能! 她还想求皇上将她嫁给三年前被贬去霜叶城的独孤凛为妻,之前那个假太子为了雪*孤家,竟下了圣旨只允许独孤凛娶一妻!好在那个假太子已经死了,独孤家也重回京城。而那个他迎娶的伤风败俗的妻子也不明踪迹,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新皇怕是不能如她的意。 所以,要在宫中立足过得风生水起,便只能暂时利用洛初宝。即便她打从心眼儿里瞧不起她。 她也是霜叶城来的,兴许找独孤凛打听一下,便能探知她的底细。 “公主,独孤公子在白鹤楼等您。”刚回了荣华宫,便有太监来报。 独孤凛没有批准不能入宫,但她却能够随意出宫。只是不知道这个权力什么时候会被新皇给收回去。 “我知道了,小怜,你随我出宫。”一边说着,一边进屋换了便装,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出门。 这是相别三年后的第一次重逢,她不能错过。 坐在马车上,她有些紧张地问小怜:“我的妆容如何?” 小怜回道:“公主怎么看都美,要知道,京城里的三大美人里,就有公主您。” 冷笑一声,她才不要自降身份同另外两个女人并排称为京城三大美人。 马车一路朝着京城繁华的街市驶去,最后在白鹤楼前停下。 北冥茉进门前整理了一下仪容,怀揣着紧张而期待的心情随小二走到独孤凛所在的雅间前。 “小怜,你就在这里候着,有什么情况就跟我说。”将宫女留在门外,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迎窗而立的背影,比起三年前多了几分成熟和陌生。但他还是记忆中那个她喜欢的人,不曾改变过。 听见声响,那人转过脸来,北冥茉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好久不见,凛哥哥。” 独孤凛也怔了怔,神色激动,即使他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那份旧日的情意:“三公主。” 含泪摇了摇头:“不要叫我公主,叫我茉儿。” 两人相互凝视着,似乎在怀念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和没能说出口的情意。(未完待续。) 第68章 帮忙 沉默了半晌,独孤凛开口了,只是声音沙哑中透出焦急:“茉儿,我这次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北冥茉定了定神,在桌前坐下,替他倒上一杯茶:“可是独孤夫人的事?” 他点点头:“正是家母的事。当年她也是用情至深,才会因为嫉妒而做出那样的事,爹不肯帮忙,皇上不肯见我。所以,我想问问茉儿可有什么法子能救家母?” “听说为了当年那一案,皇上亲自潜进独孤家去彻查此事。他又是白刃门出身,你也听过白刃门中人暴戾冷血一闻。而我,只见过皇上一面,还是在他登基那日远远拜见过。根本没有办法向他求情。若是太后还在,一切都还能有所转机,可惜太后仙逝......” 北冥茉也很无奈,连她都没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又怎可能帮得了别人呢? 听她这么一说,独孤凛眼里的光芒也暗淡了几分:“是我的要求太无理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愿意让他失望,北冥茉又绞尽脑汁想了想,眸光一闪:“那个人,兴许能够帮忙。” 独孤凛猛然抬眸,急问:“谁?” “嗯,我也不太清楚她的来头,不过之后会派人去查。现在满京城都在传皇上带了一个女人进宫,宫变那日她为了替皇上挡剑受了伤,昏迷多日,住在宫里养伤。”顿了顿,语气里透出些许鄙夷,“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因为愧疚,让她住在月央宫里,伺候得可好了。不过是个霜叶城来的乡野村妇,多亏了那一剑让她现在攀上枝头做了凤凰。” “你说……霜叶城?”独孤凛忽然站起身来。焦急问道。 北冥茉被他吓到,声音有些吞吐:“是,是啊。我也正想问你呢,你在霜叶城有听说过洛初宝这个女人吗?” 听过,何止是听过,那个女人正是他失踪了的妻子! 原以为是因为七夜失踪后,她为了寻他而离开了独孤家。却没想是跟着她带进家的那个“伶人”跑了!更没想到。那个伶人现在成了皇上。 听说她为他挡了剑,独孤凛又问了一句:“她可还好?” 北冥茉有些疑惑,但还是答了:“我也不太清楚。今日去见过她,脸色有些苍白,倒没别的什么大碍。若是能让她帮忙,兴许……” “不用了。”独孤凛打断她。洛初宝被娘欺负过,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怎可能求她帮忙。 看来这一次,娘真的是难逃一劫了。 “凛哥哥,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这件事吗?”北冥茉压制不住内心的疑问。还是问了出来,“当年匆匆一别,都没能跟你说声再见。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独孤凛看向她的脸,比起三年前。她出落得越发标致动人,听说京城里不少皇亲贵族有意向她提亲,但都被她婉拒,他不敢自大地认为那是为了他。虽然在霜叶城渐渐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心,因为知道他们再无可能。 但现在,他回来了,再见到她,对记忆里那个明媚笑容的少女,他依然有悸动的感觉,只是,多了些许陌生和搁在二人之间一堵无形的墙。 “茉儿,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独孤凛沉默了半晌,叹一口气说出这句话,“现在家母入狱,爹不闻不问,我现在很混乱。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处理好这些事后,再来想我们之间的事。” 北冥茉勉强一笑,眼里有委屈的泪光在闪动:“好,我等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等你,也不差这几日。” 独孤凛别开眼,不知如何回应。按理说,他见到日日夜夜思念的女子应当非常高兴才是,但现在他脑子很乱,这几个月经历的变数太多,他措手不及,也无能为力。 彼时,月央宫内,用膳的二人也提到了此事。 “三日后是问斩的日子,独孤凛多次想进宫求我开恩,我并未许他进来。”屏退了宫女太监,屋内仅有二人单独用膳。 洛初宝摇摇头:“原以为她只是对我苛刻,没想到当年竟做过那种事。”她真庆幸早些逃离独孤家,不然也许她之后不下心又惹了她,小命难保。 君临握着白玉筷的手一滞,忽而道:“你可知,她一直想害你性命。” 听见这话,她有些错愕:“那不是我黑化的记忆吗?” “你新婚之夜她找了人去轻薄你,好来个捉奸在床将你浸猪笼,而洛家的财力她也能顺顺当当地利用。幸亏你那日不在。”顿了顿,他的脸沉了下来,“不过,之后也和伺候她的奴仆商量着害死你的事,似乎是打算让她院里的丫鬟把你推下湖去。” 洛初宝没了吃饭的心情,搁下筷子喝了一勺汤:“可惜洛家上下还觉得嫁入独孤家是天大的喜事。” 正说着,却有人神色匆忙地来报:“皇上,兵部尚书王大人求见。” 君临有些不悦,皱眉道:“不是说了朕陪洛姑娘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刘公公额角淌汗,他跟王大人说了很多遍了,可王大人非说是兵部急事,必定要赶紧告诉皇上:“皇上,王大人说是非常急的事......” 洛初宝看那太监紧张得腿都在打颤,便开口道:“我已经吃完了,你还是快些见他吧,兵部的事,定是要事。” 君临看她碗里剩了大半的饭菜,眉头轻蹙:“你吃完了我再出去。” “我吃不下这么多,你方才逼着我喝了药,根本没有胃口吃饭。”她光是回想药的苦味就直皱眉。 “我让太医开些不苦的药来。” 他这话一说,洛初宝便被逗笑:“哪儿会有不苦的药,你快些去吧。” 起身冲她点点头,君临又神色匆忙地离开了。 候在外面的宫女进来收拾,一边羡慕地说:“皇上对姑娘可真好,再忙也要抽空来陪姑娘。” 洛初宝心里有些甜,想起在记忆夹层的时候,他对她说的承诺,一时间脸有些发烫。 只是紧接着,她又有些发愁,君临说她的心并未完全安定下来,七夜一日未找到,她和他之间便始终隔着一面墙,难以轻易跨过。这也是那时君临不愿轻易表明心意的原因。 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还在为着七夜的事揪心呢? 要说不牵挂,那是假的,毕竟朝夕相伴六年,他却忽然不辞而别,当初那场悸动,她都还没能搞清楚,那人却已不在。(未完待续。) ps:明天有事不能更新,后天会更。 1月开始一日4k更~ 第69章 “皇上,紫云国太子发来密函,就联手一事想要同皇上进行商议,您看?”御书房内,兵部几位大臣正弓着腰禀报此事。 兵部尚书将密函呈上:“皇上请过目。” 密函上的书法苍劲有力,带着些许习武之人的刚硬,笔锋间又透着点点隐忍,光是看着书法,便隐约能觉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君临眯了眯眼,现下他刚登基不久,按理说这皇位坐得应当是非常不安稳的。可多亏了前皇帝的猜忌,导致许多良臣志士都被他给赶走了,也弄得人心惶惶。失了人心,自然就没有多少人拥护他,现在虽然还残留着些许势力,不过总还能应付得得心应手。 不过,边界的战事却是从多年之前开始一直未断过,西边的天烬国妄想着一统天下,近年来储备军力,蠢蠢欲动。而幻月国处在中部,四面夹击,若是没有联盟国的话,打起仗来,只怕颇为被动。 沉吟了片刻,他开口道:“设宴邀请紫云国太子。” 众臣欣慰一笑,联盟一事曾也向之前那个假皇帝提过多次,可他却根本听不进去意见,妄想着凭借幻月国一己之力可以抵御任何的外敌。如今新皇登基,不仅贤明,而且听得众臣的意见,对于治国来说,是难得的好皇帝。除了...... 想到这里,兵部尚书和几位大臣对了一下眼神,斗胆觐言:“皇上,臣还有一事禀奏。” 君临从桌案上的密函处抬起眼,碧绿色的眸子里浮过一丝情绪,若他猜得不错。这帮大臣又要来管他的私事了,语气便变得有些不悦:“说。” “启禀皇上,皇上自登基之日起,还未提过立后的事,国不可一无后啊!”兵部尚书顿了顿,又道,“听闻皇上后宫中住着一位替皇上挡过剑的姑娘。皇上重情重义实在让老臣佩服。只不过,没有嫔妃的身份便住在宫中,怕是不妥。还请皇上三思呐!” 带着墨色扳指的右手轻轻收紧。君临身上散发出的不悦气息越发浓烈,连眼底的春池般的绿也变成了墨绿色:“朕的私事不用你管,你们这些臣子只管将视线放在国事上便可,后宫之事。还轮不到尔等来掺和!”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那么几分,惊得几位大臣都跪了下来。兵部尚书知道皇上的出身,白刃门以冷血著名,其中不乏暴戾之人。可皇上继位以来一直贤明温和,他倒是险些忘了。眼前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呐。 几位大臣告退后,一抹粉色身影落在他脚边。花颜抬起脸来,满是不解:“主子既然喜欢那个女人。那女人也喜欢主子,主子何不顺水推舟给她一个封号,留在身边呢?” 君临看着窗外的君影草,铃铛般缀着的花朵让他想起和洛初宝第一次的相遇,那日,她也带着君影草形状的玉坠,风过一阵脆鸣。 “寻常的女子,被冠上他人姓氏后,便一辈子待在家中伺候夫君公婆,且不觉得有何不妥。可她不同,若是轻易封她为后,将她禁锢在这宫中,他日若是她后悔了,岂不恨我?” 花颜斗胆道:“主子,是您想太多了。您忘了她昏迷前说的话了吗?她一直在期待,你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若这一回您也犯同样的错误……” 他的眉宇间透出迷茫和忧愁:“花颜,我不懂这些,不懂如何让她开心,如何做才能不伤害到她。我只是尽力做到我认为对她无害的事,却总也做不到圆满。” “主子……”花颜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记忆中的君临一直冷着一张脸,在白刃门里可谓是人人畏惧且敬重的对象,当年年仅十一岁的他便已无人可敌,白刃门门主赏识他,但因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便未将白刃门门主之位给他,想他以后去到他应该去的地方。却没想,无意中培养出一位顶尖级的刺客。 而这位平日里不言不语的人,竟然也会为了一名女子的事,愁成这样,花颜替他感到委屈。 主子凡事都想得太周全,在感情方面,反倒不是个优点。 叹气退下,主子的事,她也只能在一旁起到辅助的小作用,大的方向,还是得靠主子自个儿来琢磨。 在御书房内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奏折后,他抬起头来发现窗外已是漆黑一片。顿时,心里一惊。 慌张地起身,险些将桌上的东西打翻在地:“来人,什么时辰了?” 候在书房外的太监道:“回皇上,已是戌时。” 他有些急躁地往前走:“怎未有人提醒朕时间?” “额......”太监语塞,之前提醒过皇上用膳,却被皇上罚得不轻,说是他在忙公务的时候不要来烦他。 晚膳倒是备好了候在门外,就等着他一出声便能呈上去,为此热了一遍又一遍。可皇上恁是一声不吭地忙到了这个点儿。 “洛姑娘用过晚膳了吗?”脚步一刻也不停地朝月央宫赶去。 太监要跑着才能跟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道:“回,回皇上,洛姑娘说是要等您一起吃。” 话音刚落,便瞧见君临足尖点地,一跃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打头的太监停住脚步,也拦下了后面还在气喘吁吁奔跑着的太监们:“别追了,皇上的轻功能赶得上才怪。你们回吧,杂家去趟月央宫。” “是,李公公。”其余的太监行了礼,纷纷退下。李公公喘口气,又接着朝月央宫赶去。 夜色渐浓,虽说是春日,天黑得不算早,但毕竟已是戌时,宫内四处都亮起了灯。地面上也铺着精致的小石灯,远远看去,宛若倒影在地面的星河。 踏着这片光亮,很快便抵达月央宫。 君临无声无息地落在门前,吓坏了守在门口的太监宫女们,瞧清了来人是皇上,这才赶忙跪下来:“参见皇上!” “免礼。”他径直朝里走去。一边问着话。“听说洛姑娘没用晚膳,可是真的?” 宫女忙回话:“回皇上,奴婢们劝了好久。可洛姑娘却执意要等您回来一起用膳......” “为何不来报?”若是月央宫的人来了,他吩咐过可以直接进书房来禀报的,可一下午都未曾有人来过。 “回皇上,是洛姑娘不让奴婢们去。说是怕扰了皇上。”说话间便到了屋里,洛初宝躺在贵妃椅上。头斜靠着椅子的边角,呼吸时深时浅,看样子睡得不安稳。 他虽然脚步放轻,但身边的宫女却已然开口:“姑娘。皇上来了。” 贵妃椅上的少女猛地坐起,眼眸还有些曚昽的睡意,但瞧见了君临。还是笑着站起来迎他:“你回来了。” “嗯。”一边给她倒了茶,递到她手里。一边吩咐宫女们赶紧把晚膳呈上来。 洛初宝揉了揉眼,看向镂空雕花的窗外,瞧见漆黑的夜空和五光十色的灯火,有些惊讶:“竟然这么晚了!” 说到这儿君临便有些生气,既然知道会等到这么晚,她还不愿自己先用膳,也不愿派人来叫他来。 “下次不用等我,自己先吃。”他压着怒气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里回荡。 洛初宝正要辩驳,冷不丁肚子响了起来,顿时气氛变得尴尬无比。 端了菜进来的宫女忍不住偷偷笑了笑,洛姑娘和皇上的日常就是这么的温馨搞笑,平日里只能仰望的皇上到了这儿反倒平易近人的像普通人家的夫君。当然,那份平易近人也仅仅是针对洛姑娘而已。 “我有些想千黛了......”洛初宝瞧见偷笑的宫女,那神情,像极了千黛,总是在她身边笑脸相迎。 只是,当初她要离开独孤家,千黛却是扭捏着问她能不能留下,眉宇间似乎藏着什么心事。后来一问,才知她和独孤凛的随从沃萌已是两情相悦,难分难舍。 在离开独孤家前,她和独孤凛做了主,许了千黛和沃萌的这门亲事,给她留了一大笔钱,让她可以不再做丫鬟,能安稳地度过后半辈子。 只是,如今在这偌大的皇宫中,除了君临外便没了熟捻的人,宫女们虽然对她恭敬,却也仅是畏惧皇权罢了。不像千黛,是真心当她是姐妹。 菜一一摆好,君临动筷给她夹菜:“若是想她,召她来宫里陪你便是。” 洛初宝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京城乃是非之地,有机会还是我亲自回去见见她。” 用过膳,洛初宝准备歇下了,却见得君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在她的房内置了桌子,还让刘公公把奏折给拿来。 她瞪大眼:“你这是做什么?” 他抿了抿唇,沉默良久,才叹息般地说:“他以前不也是彻夜守在你身边吗?” 在她惊讶的眼神中,他的唇角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只是想什么时候能够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君临便是君临,第一次见面便惊艳到我的君临,虽然沉默却处处帮助我的君临,你无须为了我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洛初宝鼻尖有些发酸,她之前一直怪他从不给自己回应,却没想那样的君临,才是君临啊! 忍住落泪的冲动,她吸吸鼻子:“你为了救醒我已经耗去了十年的寿命,是我欠你良多,你不用再做些什么了。” 他却反倒变得生气起来,周身的空气冷了几度,声音也没了方才的温柔:“你这是在同情我?” 洛初宝心上一紧,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无论如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她语塞了许久,都未能说出话来,刘公公将奏折送来了,眼见着皇上和洛姑娘二人僵持地对视着,便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惊胆战地想着法子,却听得皇上出声道:“刘公公。奏折放桌上,你下去吧。” “喳!”刘公公松了口气,赶紧放下奏折便走。 就着这个空档,方才发生的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被这一插曲给掩盖了去。 君临旁若无人地在桌案前坐下,翻开奏折查阅起来。 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他翻页的声响和偶尔磨墨的悉索声。 洛初宝知道自己那话惹了他不高兴,便自顾自地躺上床歇息。拉下了薄纱帐。遮了大半的光,帐内的光线恰到好处,她搁着纱帐看外面模糊的人影。没有多久便被困意席卷...... “呐,洛初宝,你不要再和伶人玩了,他们不过是想利用你赚钱赎身罢了。”男孩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大人的一本正经。 女孩却办了个鬼脸。故意道:“我偏要!伶人漂亮,又会讲好玩的段子。比和七夜一起玩有趣多了!” 男孩生气了,眉头紧紧皱着:“那好,我走!” 说完,男孩转身便朝着身后的浓雾奔去。很快消失不见。 洛初宝急了,也跟着跑过去,但无论她怎么跑。身边都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七夜?!七夜?!” “七夜……七夜……”帐内的女子呢喃着,声音很轻也很急。 桌案前的人停了笔。唇边缓缓浮出一抹苦笑。 七夜一日不找回,她就一日无法释怀。即使他能照顾她,却也弥补不了七夜带给她的那一块缺掉的遗憾。那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曾是她喜欢的人。也许现在,她也还喜欢着他。 至于自己…… 他从来都不认为他有朝一日能够被谁爱,他的剑,沾了太多亡灵的血,太多黑暗的冤魂不断地想要吞噬他。入了白刃门,就与正常人的幸福无缘。 这是门主亲口告诉他的,白刃门历代的刺客,尤其是一流的刺客,最后都会因为太过强大的力量而被反噬掉。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尖隐约浮现出血气,他用内力将它逼回去,心里的不安却无法消散。 这一回,他怕是也无法给她任何回应了...... 紫云国内。 隐秘的崖谷之内,却屯养着大量的兵马,此刻是深夜,各个崖口都点着火把,精锐的守卫轮班守夜。 一片漆黑中,一扇窗透出光来。 那是紫云国逃亡多年后找回来的太子住的地方。 “太子,幻月国发来密函,说是摆宴邀请太子。这意思是,打算和我们结盟了?”前朝国师捻着胡须分析着。 桌案上,灯火明明灭灭地照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来,只是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并不能这么想,虽说他是被狸猫换太子,如今夺回江山,和我的情况相似,但毕竟,江山仍然是他北冥家的江山。我紫云国,已然变成了林家的江山,与我紫云家已无关联,我们相当于是复朝。” “可您依旧是我紫云国的太子啊!您才是这片土地当之无愧的继承者,而不是那个半中央杀出来的反贼!”前朝国师忠心耿耿,前朝将军造反之后,他也曾助紫云家的人逃离追杀,暗中培养势力,等着有朝一日辅佐太子夺回江山。 “这次去幻月国一路危险重重,国师你就留下来主持大局,我和师父一起去便是。”男子刚说完这话,便从房梁上窜出一个老头来,不修边幅,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笑嘻嘻道:“国师你看,这次你又败给老夫了。我就说过我家小七夜要带我不带你。” 国师气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呵斥道:“不得对太子无理!” 老头却反而开怀大笑起来,亲昵地揽过他的肩膀,以示亲密:“老夫和小七夜可是师徒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奈我何?” 国师感觉自己的高血压都要被气出来了,二人当年同时进宫赶考,他们一个是文状元,一个夺了武状元,一个沉着内敛,一个浮夸张扬,这死对头却一同选择了无视反叛之徒抛来的橄榄枝,选择继续辅佐紫云家。 “太子,还请三思,此次事关重大,若是让黄飞这样不懂礼仪的人去幻月国。只怕会丢了太子您的脸。”国师作揖请求道。 七夜沉吟了片刻:“正如国师所言,师父不修边幅来去自如,若是留他在这里,只怕难以主持大局。而且去幻月国长途跋涉,国师不会武功怕是吃不消。我和师父二人前去,几日便可抵达,路上若是遇到林家势力也能应付自如。” 黄飞眨着眼得意地看着国师。气得国师险些没心肌梗塞。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然好跟这个老顽童干上一架。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那老臣也不多言了。先行告退。” 国师一走,七夜便歇下太子应有的姿态,露出疲惫之色来。他揉了揉鼻梁,问身旁的老头:“师父。我托您查的事还没有消息吗?” 老头也收敛了玩笑的表情,认真答道:“线索到了京城就断了。之后又是一场宫变,混乱之中许多消息就更难查了。” “是吗......”七夜拿起荷包在闪烁的灯光下打量着,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 老头支吾了一会儿,开口说:“小七夜。你已经不是洛家的奴仆了,对于当年的恩情,你也已经还清了。洛家四夫人的要求如此过分,你也不必觉得愧对洛家。毕竟。你身负重任,怎可能委身去当洛家的暗人!” “我愧对的不是洛家人。”看着荷包上绣的难辨形状的图案,脑中又浮现出记忆中那张任性的脸,嘴角不由自主地勾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我只是放心不下她……” “小七夜,生死有命。”老头不知如何安慰他,自己本就是个大老粗,也不懂风月之事,在他眼里,女人只是个女人罢了,也不知为何太子会对那个丫头放不开手。 “你也下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去幻月国。”收回荷包,也收回脸上流露出的怀念之情,他肩负重任,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属于她的跟班儿了...... *** 第二日醒来,洛初宝房里已经没了君临的身影。一问宫女才知,他一大早又出去了。 她叹口气,明明昨晚睡得比她还晚,兴许忙得睡都没睡,今日又早早出去忙,只怕身体吃不消。 她寻思着给他炖锅鸡汤补补,但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做饭,若是不小心把他给吃坏了肚子,就帮倒忙了。 那她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走出月央宫,在偌大的皇宫里四处转悠,冷不丁听见迎面走来的两个宫女提着篮子声讨论着:“皇上说了,要摆紫色菖蒲,可菖蒲初夏才开,去哪儿找啊?” “可不是,但菖蒲是紫云国的国花,不摆上似乎有失礼节,总之,先去问问花房的老嬷嬷吧。” 二人正说着,却瞧见了洛初宝,忙停下步子行礼:“见过洛姑娘。” 洛初宝点点头,问:“你们在说什么紫云国?” 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答道:“皇上要摆宴请紫云国的太子,奴婢们正在准备菖蒲花。” “宴会是什么时候?”宫里日子苦闷,难得有个宴会,她自然不愿意错过。 两个宫女似乎察觉出她玩乐的心思,只能给她泼冷水:“回洛姑娘,宴会在后日,虽说是设宴请紫云国太子,实则是皇上和紫云国太子二人单独交谈,并未有别的节目。” 洛初宝一听,顿时泄了气。 打发两个宫女离开,她失落的心情却依旧失落。 伺候她的宫女瞧了,忙建议说:“若是洛姑娘觉得无聊,可以召些大臣家的女眷来宫里玩,不就热闹了吗?” “一群女眷凑在一起能玩什么?”无非就是吟诗作画讲八卦。 宫女语塞,又言:“若是皇上恩准的话,洛姑娘也可以出宫去玩,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可多着了。” “当真?”她的眼眸亮了亮,已经等不及要赶紧出去了。 “不过,明日就要问斩当年谋害前皇后一案的犯人,宫外怕是不安全,等过一阵子再出去也不迟。”宫女如此建议着。 可若是洛初宝就这么听了她的话便不是洛初宝了,她直接去了宫门前,让人备好马车准备出去逛逛。(未完待续。) ps:6k奉上~元旦快乐!谢谢浊发童鞋的打赏~ 第70章 门口的护卫十分为难,没有出宫的令牌是不可以放人出去的,但对方可是洛姑娘,虽说现在还没有任何身份,但按皇上宠爱她的程度来看,不是皇后也是贵妃,得罪了可就不好了。 “洛姑娘,容小的去禀报皇上后再定夺。” “皇上太忙了,就别为了这点小事去烦他了,若是惹怒了圣颜......”洛初宝拉长了声音,吓得护卫脸色一白。 “我就出去玩玩,晚上就回来。” 护卫无可奈何,只好放行。若是惹怒了洛姑娘,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马车从宫门前朝着京城最繁华的街市驶去,洛初宝捞开窗帘,入眼处都是稀奇。当初跟着君临来到京城,为的是宫变一事,她便没有什么机会去京城里玩。 眼下总算有了机会见识见识众人向往的京城,比起霜叶城,确实繁华不少。这也难怪,独孤夫人会如此瞧不起霜叶城,想必是京城的繁华见识惯了,滋养出的优越感吧。 马车在街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停下,白鹤楼前,挤满了人。 洛初宝疑惑着是什么稀奇古怪让大家挤到这种地步,踮起脚尖朝里一看,原来是个老先生在讲段子,讲的是前皇后的事儿,整个一楼的大堂都坐满了人,想听热闹的人只能挤在门口听。 前皇后,也就是君临的母后。 她见过她的画像,那还是在独孤家的时候,画像上的女人温婉优雅,丝毫没有身为皇后的傲慢。能生出君临这样惊为天人的容颜的人,怕是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行吧。 听了一会儿准备走。却被前面的人撞了个猝不及防,脚下不稳,便跌坐到了地上。心口的伤又开始疼了起来。 宫女赶紧来扶,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来。若是洛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她们只能抹脖子谢罪了。 原想着扶了洛姑娘起来,带她去别处逛逛,却没想。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宫女心里暗叫不好。下意识地就要去喊护卫。可还没开口便被人捂住了口鼻,一股刺鼻的味道呛进肺里,只一瞬便晕了过去。 洛初宝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人给弄晕了。 几个面露淫笑的男子将两个女人抗在肩头,笑道:“这两个小娘子够享用一夜了。” “可不,独孤兄难得回来京城,却只顾着喝闷酒。有了这两个女人,他就能好好放松一下了吧。哈哈!”绿衣男子仰头大笑起来。 “何兄。你啊,青楼里明明有无数女子盼望着你去找她们,你却偏偏喜欢劫路上的良家妇女,真不知道你这癖好哪儿来的。”青衣男子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切。肖兄你懂什么,这女人,就要抢来的才够味儿!”姓何的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口气。扛着洛初宝便从白鹤楼的后门进去了。 另外几个男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白鹤楼四楼的雅间内,一名红黑衣衫的男子正埋头喝酒。明日便是他娘问斩的日子,他却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她的死亡。 他去求过无数人,大家却都婉言相拒。要说这朝中不惧怕皇上的人找不出一个来,以前怕皇上怕的是皇上背后的熏天权势,如今这个皇上,令人畏惧的只是他本身而已。 在独孤家那场对证,他也是在场的,听娘亲口承认当年是如何谋害前皇后的,他虽然知道那定是死罪,却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亲被处死。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也仅仅只是个户部尚书家的世子罢了。 又斟满一杯酒,他仰头灌了下去。 哐—— 门被人从外面踢开,大摇大摆走进来一名绿衣男子,肩上扛着一名女子,兴冲冲地对他道:“独孤兄,何必一个人喝闷酒呢,兄弟几个给你找来两个女人,咱们玩到天明。这一切的烦心事啊,就都没了。” 他有些厌恶地皱皱眉,正要表明自己没什么兴趣,却瞧见被扔在地上的女人竟是他偷偷逃走的妻子! 霎时间酒醒了八分,震惊地站起身,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子问:“你从哪儿带来的?” 又走进来一名青衣男子,解释道:“何兄喜欢劫路上的良家妇女,这一点你又不是不清楚。” 独孤凛瞧见另一个人也扛着一个女子进来,看样子,这群家伙是真的打算在天子脚下犯案了。虽然三年前他还在京城的时候便知道这是贵公子之间的家常便饭,但他通常都不参与。 可若是就这么甩手走了,洛初宝肯定会被这群登徒子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眉宇间浮出挣扎之意,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绿衣男子已经伸手去扯洛初宝的衣襟了。独孤凛下意识地挡开他,话语间带着怒意脱口而出:“住手!” 众人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幅模样,愣了愣,忽然了然笑道:“莫非独孤兄看上了这姑娘?罢了罢了,难得有对独孤兄胃口的女子,我何某就不夺人所爱了。” 说完,做出请的手势。 独孤凛也不多做解释,抱了地上的女子便朝外走,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道:“我不喜欢被打扰。” 众人爆发出淫笑来,目送独孤凛离开。 快速找了间空房,独孤凛谨慎地锁好门,怕那群纨绔子弟又跟来。 待他在床前坐下,才惊觉自己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抬眉看向床上的人,穿着上好丝绸制成的襦裙,珍珠耳环闪着淡淡的白色光芒,看样子她在宫中过得很好。只是不知为何会被那几个纨绔子弟给劫到这里来。按理说,皇上会给她配十几个护卫来保护她的安全才是。 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叹口气:“怕又是自己贪玩偷跑出来了吧。” 好在遇上了他,不然...... 盯着她的脸。独孤凛陷入悠远的记忆—— 那是七夜刚失踪不久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了,便去她的院儿里找她。 刚进门,便瞧见她坐在房门前的石阶上,支着下巴出神。 他知道七夜的离开对她打击不小,却没想到她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的,目光也变得呆滞起来。 直到走到她跟前停下。她才察觉到有人来了。眼珠动了动,抬头看向他,然后迟钝地发出声音:“是你。” “那你以为是谁。七夜吗?”他只是随口一说,却瞧见她一副受伤的表情,身子也缩了一缩。 心里不觉有一丝后悔,轻咳了一声:“不出去玩吗?春节外面很热闹。我买了鞭炮……” 话还未说完便被她打断:“独孤凛。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什么事?”他提起几分精神来,问。 “我家的千黛和你家的沃萌两情相悦。我想,不如就趁着春节这个喜庆劲儿,给他们俩的婚事做个主。沃萌的卖身契我出钱买了,另外。他们的宅子我也已经让人置办妥当,就差你一句话了。”她井井有条地说出这番话来,倒是令他万分诧异。 她一直是一副随性的样子。却没想办起事来也能有条不经。 “沃萌是跟了我多年的随从,他的卖身契我怎可能不给。若是千黛姑娘答应了,沃萌的卖身契撕了便是。”他也不是冷酷之人,自己身边的随从要成亲了,他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谢谢。”洛初宝抬起眼,真诚地对他道谢。 那之后,千黛沃萌在三日内成了亲,搬出了独孤府,他正捉摸着洛初宝没了娘家丫鬟的伺候会不会不习惯,家中却发生了大变故! 随洛初宝一同进独孤家的伶人居然当众指认独孤夫人参与了当年谋害先皇后的事,他因为此事倍受打击,焦头烂额。待他缓过气儿来之后,却发现那个女人不见了。 她只带了银票,剩下的嫁妆都留信转交给千黛。整个院子变得空荡荡的,丫鬟们也回了原先的院儿,仿佛这里根本没有人来过…… 一别好几月,再见面竟是这种场景。他不得不感叹两人的相遇总是有点戏剧性的。 正想着,床上的人动了动,眼微微睁开,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话。 他贴近去听,只听见断断续续的:“水……水……” 从桌上拿了水喂给她,洛初宝这才慢慢清醒过来,扶着额难过地说:“这是哪儿?” “白鹤楼。”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只是她的视线还有些模糊,眼前的事物不断地旋转着,看得她头昏眼花。 闭了闭眼,她感觉稍微好些之后,才又睁开眼看向对方,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她用手指了指对方,随即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是独孤凛,要非礼我,早在独孤家他就非礼了......” 她对面的男子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低吼道:“蠢女人,若不是我你早就被那群纨绔子弟给玷污了!来了京城也不见你有所长进,还是那么笨!” 暴雷般的吼声让她精神一震,这才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独孤凛。正要道谢,却忽然想到跟着自己一起被劫走的还有一个宫女,忙下床就要往外冲。 “你干什么?”独孤凛扶住就要摔倒的她,“你被下了药,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往哪儿走?” “跟我一起的宫女,她在哪儿?”她焦急地抓住他的胳膊,那也是个姑娘,若是被那群登徒子给糟蹋了,她会良心不安的,毕竟是陪自己出来才遇上那种事的。 独孤凛却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别人。” 将她扶到床边,宽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瞧瞧。” 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不要随便开门也不要到处乱跑,就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洛初宝乖乖地点了点头,独孤凛这才安心出去。 回到方才的雅间前,却瞧见房门大开,进去一看。方才那几个纨绔子弟都被打趴在地,鼻青脸肿的,好几个还捂着下面嗷嗷大叫。 他进去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方才那个女子,倒是绿衣男子拽住他的脚踝说:“方才来了两个护卫一样的人,把那个女人给带走了,还不停地盘问我们另一个女人在哪儿。我说被你带走了。他们还不信。险些把老子的命根子都踢断了。哎哟……”说完又痛苦地哀嚎起来。 独孤凛却冷眼看着他,心想着活该。那两个护卫应该是宫里的人,发现洛初宝不见了自然焦急。他还是赶紧把她给送回宫去比较好。 折返回了房里。洛初宝果然乖乖等着,只是她脸色有些不好,嘴唇苍白,额角还有些细细的汗。 见他回来了。撑起来问:“怎么样?” “放心吧,已经被宫里的护卫救走了。你先休息会儿,我把你送回宫去。”独孤凛给她倒了杯热茶。 她接过,抿了一口:“方才有人敲门,我想是坏人便屏住呼吸没有理会。没想到京城这么乱。出门都能被劫走。” “这也是拜之前那个昏君所赐,京城内奸臣横行霸道,那些纨绔子弟自然也是仗着有权有势随意作奸犯科。”独孤凛冷哼一声。眼神不屑。 “如此说来,京城的治安确实应该整顿一番了。”洛初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回宫就去告诉君临,让他下令严惩这帮奸淫掳掠的恶棍们。 “我给你点些热菜热饭来,你吃了应该会舒服点儿。”独孤凛叫了小二来,不多时便端上菜肴来。 洛初宝喝了两碗热汤,也有了食欲,虽说在宫里呆了一段时间,吃相却依然没变。 独孤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脸颊上的饭粒,心情稍微明朗了几分。 吃着菜,洛初宝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我走之后千黛他们还好吧?” “好得很,开了一间铺子,过得也挺滋润。” 她点点头,欣慰道:“那就好……”如此看来,千黛没有跟着她离开是对的。 彼时,皇宫里却已闹得不得安宁。被救回来的宫女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谢罪:“皇上恕罪呐,奴婢和洛姑娘被京城里的纨绔子弟给迷晕了,之后发生的事奴婢也不清楚了。” “皇上,属下搜寻了整个白鹤楼也没有找到洛姑娘,想必是被带到其他地方去了。”两名护卫也跪下来,心扑通扑通直跳。 坐在椅子上的君临绷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忽然甩袖将桌上的茶杯扫在地上,哗啦的破碎声惊得整间屋子的人都绷紧了神经。 “废物!”冷冷二字吐出,君临伸手把出腰间的剑,剑光刺眼而冰冷,隐约透出血腥味儿。 只一瞬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屋内,扫过一阵阴冷的风,亦如他此刻不爽到极点的心情。 两个护卫追了上去,于此同时,暗中的十几道身影也追随着君临的身影而去。 白鹤楼内,依旧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大堂里的老头讲着段子,堂里的客人们大口喝着酒,不时爆发出洪亮的笑声。 君临此刻已换上黑色劲装,衬得他的表情越发阴沉,他扫视了一眼全场,没有瞧见洛初宝的身影,便提剑上了楼,一间间踢开房门,房内忙着做运动的男女被人打扰都爆发出尖叫和谩骂,一时间白鹤楼热闹非凡。 终于来到四楼,那几个被打的纨绔子弟还在房内喝着酒,左拥右抱着白鹤楼的陪酒姑娘,谩骂着:“那丫头长得也不怎么样,还没吃着呢,就被人给打成这样,我呸!真晦气!” “独孤兄倒还真是好福气,估计现在还在跟另外一个女人缠绵吧。”说着,露出一抹淫笑。 哐当—— 酒桌被人一脚踢翻,那几个纨绔子弟才惊觉有人进了房,以为是方才那两个护卫,瞧见只来了一人,便稍微大胆了些,骂道:“哪儿来的没长眼睛的臭小子,敢在大爷面前撒野!” “人呢?”他用剑指着那人的喉咙,冷声问。 “你拿把剑唬谁呢!”绿衣男子觉得丢面子,挺了挺胸脯骂骂咧咧道。 只下一秒,他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紧接着他的头便从脖子上滚落下来。血四散溅开,众人都吓得六神无主,陪酒的姑娘尖叫着跑了出去。 君临又看向其余几个男子:“人呢?” “我,我们也不知道。另一个姑娘被,被独孤兄带走了,说,说要单独享用。”被吓得尿裤子的人不少。都结结巴巴地拼命解释着。 如此说来。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了。 君临一挥剑,转身离开了房间,他的身后。一排人头齐刷刷地落地,俨然一幅修罗场的景象。 独孤……? 他皱眉,莫非是独孤凛?若真是他的话,他倒并不担心洛初宝会被他糟蹋。只是担心他会拿洛初宝的命来威胁他。毕竟,明日就是他娘问斩的日子了。 又找了几间屋。终于找到了洛初宝—— 踢开门的时候,她还在吃着点心,嘴角沾了糖粉儿,像沾了一圈胡子。看起来滑稽可笑。 “君,君临!?”洛初宝吃了一惊,夹起来的团子应声而落。 独孤凛也有些诧异。原以为他最多只是派人来找,却没想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亲自出宫来寻。 瞥一眼他的剑。上面还滴着血,想必那几个纨绔子弟已经魂归西天了吧。 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跟她的账待会儿再算。 将视线落在独孤凛身上,开口问:“你要什么?” “我娘免于死刑,可以吗?”独孤凛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这是大开狮口。 却没想对方竟然答应了:“可以,关进祠堂,剃发为尼,一辈子抄经书度冤魂来恕她的罪。” “多谢圣恩!”虽然那样的日子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但至少,他娘还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救了对他最重要的人,他便放那个毒妇一马。不知道娘,会不会生他的气...... 看着桌前那个神色不安的女子,似乎是怕自己的责备,看见她安好无事,君临的气便已消了大半,只不过她不听话乱跑的性子是时候好好驯驯了,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及时赶到。 “走了。”走到门边,见对方还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君临回身挑眉,“难不成还要跟着他会独孤府不成?” 洛初宝愣了愣,赶紧追上来,临走前又回头对独孤凛道了一声谢,便追着君临的步子离开了。 独孤凛眸色一深,她什么时候和君临的关系变得如此亲密了?她离开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心中的疑团渐次扩大,其实方才他想说的是,他和洛初宝还未和离,白纸黑字写着夫妻关系,皇上就这么拐走了他的妻子,他总感觉自己的头上冒着绿光,闪闪发亮…… 出了房间洛初宝才知道白鹤楼乱成了什么样,惊动得官兵都来了。 君临将她拦腰抱起,从窗外跃身出去了。 此刻的京城华灯初上,空气里混杂着小铺飘来的香味和河边青草的气息,路上人来人往,熏得气温都上升了几度。 洛初宝知道自己犯了错,恁是不敢吱声,夹着尾巴跟在君临身后,俨然一副理亏的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穿黑色的衣服,之前见他总是一袭白衣,倒是颇衬他的气质。这一身黑衣,倒有种与众不同的风味。 对方冷不丁地停下脚步转过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心里发慌。 正欲开口,却见得君临伸手抹了抹她的嘴角,将她粘在脸上的糖粉儿抹掉。 她有些羞,低了低头。以前七夜倒是经常这么伺候她,只是对象换成了天人之姿的君临,倒让人觉得有意思违和感,令她莫名紧张,却也夹杂着些许欣喜。 “走吧。”君临收了剑,黑色发带在橙色的光影之中徐徐飘扬。 她有些疑惑:“不是回宫吗?” 却见得对方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你不是嫌宫里闷才出来的吗?我陪你走走。” 少女的眼眸微张,瞳仁里闪烁着些许感动。他那么忙,却还要抽空来陪她,心下有些愧疚:“你不用陪我,叫几个护卫跟着我便是,这一次我不会乱跑了。” 他却一言不发地拽了她的手,径直朝着热闹的人群中走去。(未完待续。) 第71章 手心传来炙热的温度,只是,她发现君临的手有些发抖,虽然轻微,却还是能够察觉得到。 “君临,你在发抖……”她小声说了一句,却没想对方用力拉了拉她的手,又怕将她弄疼,仅一瞬,又恢复了方才的力道。 他在后怕,怕自己晚了一步就会永远地失去她,那样的害怕在曾经亲眼瞧见她昏死过去的时候感受过,那样的恐惧比起他在刀尖上苟活的时候更强烈,更痛苦。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他背对着她,轻轻地说着,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地宠溺。 周围的行人不断地变换走过。 少女抬起脸,眼神被迎面照来的灯光映得有些迷离。 走了几步,便瞧见一群人围在一个小摊位前,不时爆发出人们的惊呼:“好神奇——!” 洛初宝有些好奇,甩开他的手便要凑过去看,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乱跑的错误,尴尬地回头看向君临的脸,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讨好地又去拉他的手:“我想去看看。” 君临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道她也是在意自己的,眉间的褶皱舒展开,和煦一笑:“去吧。” 洛初宝得了他的准,便兴致勃勃地挤进人群中—— 小贩的摊位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都是她没见过的,此时那人正拿着一个水晶杯向路人们展示:“这个水晶杯透了光可以变幻出千万种光影,美轮美奂。这可是我从遥远的西边带过来的,这里绝对没有第二只。” 洛初宝对那水晶杯倒是没什么兴趣,蹲在摊位前瞧着别的玩意儿,有筒状的被称作为望远镜的东西。也有两片圆形玻璃制成的被称作眼镜的东西。都是小贩游走各地搜集的稀奇玩意儿。 看的人倒是挺多,但因为价格颇高,买的人很少。没多久人们看腻了便也就渐渐散去。 洛初宝却对一柄魔杖爱不释手,纯金色的杖身,杖头镶着血红色宝石,宝石的色泽鲜艳诱人,一眼看去便仿佛被吸了魂魄似的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姑娘好眼光。这魔杖可是以为魔法师遗留下来的宝贝。虽然封印后已经变成了普通的装饰品,但光是这枚红宝石也美得足以媲美这里任何的玉石。”小贩见她有兴趣,便过来搭话。 对于魔法师。幻月国的人并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是一种极为邪恶的法术,而道士们也是对之踹之以鼻。不过既然已经封印起来了,那便只是一个纯粹的装饰品罢了。 洛初宝看着喜欢。便打算买下。正要伸手去掏钱,却见得身后已有人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小贩手里。她回头一看,君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君临你看,这颗红宝石多好看。”她举了举魔杖,兴奋地夸赞着。 怕她被人撞到。君临不动神色地揽了揽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还打算带她去别处逛逛的时候,君临的跟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宫里有要事。” 他正欲推脱。却听得洛初宝说道:“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改日再出来。” “你倒是体贴。”君临叹气,“比起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变了不少。” 她低眉,注视着那颗红宝石,语气有些伤感:“人总不能一直不变,尤其是在失去很多重要的东西之后。” 他知道她指的是七夜的离开,还有家人的转变。 沉默一会儿才开口安慰道:“七夜,我会帮你找到的。” 她却反过来宽他的心:“有意躲藏的人,是很难找到的。他若是要回来,必定会来找我。” 回宫并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君临抱着洛初宝在空中飞驰而过,京城的夜景在脚底闪过,比起当初在霜叶城七夜抱着她看过的夜景,这里的夜景更美更亮,只是身边的人却少了许多。 刚送她回了月央宫,君临便急匆匆地赶去书房商讨政务。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洛初宝握着魔杖,心里有些寂寥。 被救回来的宫女瞧见她回来了,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出来迎:“洛姑娘总算是回来了,若是您有个什么闪失,奴婢也只好以死谢罪了!” “洛姑娘可不知道,皇上有多着急,只身一人就去找姑娘了。” 宫女们叽叽喳喳汇报着白日里的事情,倒是听得她心里浮出一丝暖意来。 因为受了惊吓,所以回来吃了点东西便早早睡下,临睡前她拿出那柄魔杖细细把玩,帐内光线昏暗,却丝毫掩盖不了红宝石绽放出来的璀璨光芒。反而,在她手里越发的明亮。 她揉了揉眼睛,红宝石的光芒又暗了下去,她心道是自己看错了,便将魔杖放在枕边沉沉睡去。 在她熟睡的时候,魔杖的周身忽然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徐徐地漂浮在空中,而红宝石也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耀,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苏醒...... *** 两匹骏马在树林间奔驰而过,紫色束发的男子不断扬鞭催赶着马匹,一边大声呵道:“驾!驾!” 他们已经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了,穿过这边树林就能抵达京城了。 远处隐约瞧见了城门,他这才一拉缰绳,速度放慢了下来:“师父,就要到了。” “到了宫里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新皇是白刃门出身,不是一般的君王。”老头在这种时候倒是不掉链子,收敛了玩心,变得十分谨慎。 七夜拉下黑色面罩,重重地点点头。 一路到了皇宫,因为有皇上的手谕二人便畅通无阻地进了宫。 不同于紫云国建筑的小巧精致,幻月国的宫殿尊贵大气,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金碧辉煌。 “二位,请到客房稍作休息。晚上皇上会为二位接风洗尘。”李公公将两人带到安排好的客房,便离开了。 客房里留了几名宫女伺候,客厅的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新鲜的水果和刚沏好的茶。 “二位贵客,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请享用。”宫女将二人引到一旁的房间门前,里面飘出淡淡的花瓣香气。 七夜和老头分别进了两间房内,沐浴完毕后坐下来吃了午饭。顿时恢复了元气。长途跋涉的劳累一扫而空。 休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二人才由着李公公引着朝皇上的书房走去。黄飞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哈哈笑道:“我就不去了,我一个粗人。只会打仗,不懂政事。” 李公公顿下脚步为难地看向七夜,七夜默许地点了点头:“李公公,请。” 李公公这才转过身去。继续带路。 一路上都有宫女偷偷打量着七夜,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原来紫云国的太子竟如此英俊。还以为是个肥头大耳的傲慢公子,却没想有着一头罕见的紫发和英气逼人的脸。 这流言顿时传到了后宫女眷们的耳中,洛初宝正在把玩这她的魔杖,听见宫女们在她耳边汇报。一时有些失神:“紫色头发?” “对啊,超级罕见的发色呢,几乎从前都没见到谁有过那样的头发。” 七夜的头发也是紫色的...... 她摇摇头。一定是巧合,七夜怎么可能忽然变成邻国的太子呢? 而那一头。书房内,等待着宾客的君临也未曾想到,来的人正是他要找的人! 精致雕花门缓缓打开,二人的视线慢慢重叠,眼神也由平静变为了震惊,在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二人几乎同时喊出一句话来:“是你!” 李公公也有些被吓到了,朝君临看去:“皇上,您这是......?” “都下去,朕要和紫云国太子单独聊聊。”君临眸色渐深,他没意料到紫云国的太子居然会是洛初宝身边的跟班儿。 可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巧合,就比如他,当年在白刃门死命训练的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是被调包的真太子。 “坐。”伸手做出邀请的姿态,七夜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二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倒是七夜没沉住气,先问他:“我走之后,洛初宝去了哪儿?我派人查她的下落,线索到了京城便断了。你可有她的消息?” 君临听了这话,神色复杂地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自己一口饮下,又斟上一杯,良久都没有回答。 七夜也仰头一饮而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在二人之间缓缓弥漫开。 “既然当初决定舍弃她,又何必再去找她?”君临的声线里透出不悦。 七夜闭了闭眼,他也有他的无奈。四夫人决定他阻碍了洛初宝和独孤凛之间的夫妻感情,让他做暗人不得再与洛初宝相见。而洛初宝对他也并未有男女之情,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个多余的存在。恰好那时师父又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运筹帷幄十几年的复仇计划就等着他来施行。所以他,不得不走。 他以为,自己离开后,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只是派去探情况的人却告诉她,洛初宝在他离开不久之后也离开了,且下落不明。他这才开始着急起来。 “听你的口气,像是知道她的下落?”七夜放下酒杯,眼神里闪烁着质疑。 君临却轻笑一声:“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关键是,你见了她会怎么做?” “自然是确认她是否过得好……” “若是过得好,那你便又如当初那般不辞而别?”君临虽然笑着,眼神却冷漠无比,“如果是那样的话,倒不如不见。” “我身负重任,没有办法给她安宁的生活。而且她早已不需要我。”七夜负气似的又连续喝了两杯,喉咙里火烧一般的辣。 “你是没见到你离开后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君临有些吃味儿,脸上的笑容也换成了嘲讽的冷笑。 七夜拽过他的衣襟,眼底直冒火气:“她到底在哪儿?” “别忘了,你现在在谁的地盘上。”君临扯开他的手。对于情敌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若想见她,待会儿就去后花园里等着,她若不想见你,便不会去。毕竟,是你先抛弃了她。” 七夜浑身一震,心也跟着乱了。他没有想到一切会跟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自己离开后。洛初宝会和独孤凛感情越发和睦,不到一年半载兴许还会生个孩子,她的下半辈子会如洛家人所愿。平稳安乐地度过。 却忽略了,她从不循规蹈矩的性子。 “我们现在,先来谈谈两国的联盟......”君临举杯,正色道。 七夜也收拾了情绪。表情严肃地朝他看去...... *** 月央宫内。 洛初宝拿着一把剪子正在修剪窗台上的那盆花,却听得有宫女来传话说是皇上约了她在后花园见。 她放下剪子。有些疑惑:“怎么约在后花园?”平日里君临不都是直接过来找她的吗? 宫女揣摩道:“该不会是皇上要给姑娘一个惊喜,特意选在后花园那种花香四溢的浪漫地儿?” 君临会是那么浪漫的人吗? 脑中浮现出君临捧一束花站在风中等她的样子,顿时被巨大的违和感给逗笑,拍了拍手上的土。准备过去。 宫女拿了帕子来给她擦手,又替她整理好衣衫,这才提着灯送她往后花园走去。 因为是夜里。几乎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去后花园,因而这路越走就越冷清。总算到了。却瞧见门口还站着两名侍卫,见她来了,纷纷行礼:“洛姑娘!” 她点点头,觉得有些蹊跷。 宫女也只在门口停下,示意她一个人进去。 洛初宝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步入后花园,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远远地瞧见樱花树下立着一个人,黑色衣衫,袖口白底黑纹。 没想到君临这两日穿黑色还穿上了瘾,今天不是要跟紫云国太子商谈正事吗?怎么这个时候倒约她来这儿。 偷笑着走到他身后,想给他一个惊吓,便猛然跳上去捂住了他的眼,笑道:“哇!这位公子,深更半夜在这里干什么?不怕我把你撸回去当山寨夫君吗?” 正说笑着,却感觉到掌心传来炙热,她吃了一惊,拿下手来,手心已是一片温热的泪。 “君临,你怎么哭了?”她有些懵了,是她不小心弄疼了他吗? 就在这时,一阵风过,吹落头顶烂漫的樱花,粉白的花瓣中,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朝思暮想的脸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初宝……” 脑子里轰然炸响,她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七夜。难怪君临会突然把她约来这里,原来是为了安排他们两人的见面! “你去了哪儿?”她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一时间愤怒,伤心,惊喜的情绪全部涌上心头,难以言喻。 “去了紫云国。”他低眉看着眼前这个表情震惊的女子,忍不住用力把她抱住,就如同那一晚在洛家同她拥抱时一样。 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任由他抱着,他的胸膛很暖,亦如分别前一样温暖。那个每天毫不客气地吐槽她的跟班儿,那个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出头护着她的跟班儿,那个照顾了她六年的跟班儿,现在,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回到她的身边。 “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她咬着下唇,一副被遗弃的流浪猫咪的可怜模样,语气里带着哭腔,“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后我的日子有多难过!” “对不起……”他知道这三个字万分无力,但除了这三个字,他找不到合适的回应。 “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他,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那么用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门口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袖中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攥成了拳。他忽然勾出一抹苦笑,转身快步离开。 候在外面的侍卫见皇上刚进去又出来了,有些奇怪。便问:“皇上,这就回去了吗?” “嗯,都回去,这里,任何人不得来打扰。”他闭了闭眼,声音有气无力。 他抬头望了望夜幕中悬挂着的明月,清冷的光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他只是半途出现的人罢了。吸引过她。却还是敌不过伴她六年的青梅竹马...... 他呼吸一疼,感觉从指尖传来吞噬的力量,低头看去。指尖又浮现出漩涡形状的血气,他越强大,被反噬的危险也越大。他生来孤独,死的时候怕也是孑然一身吧。 他一提气。朝着宫外茂密的树林里飞身而去…… 夜晚的树林鬼魅得可怕,君临心里压抑了太多的感情。只能在这林中不断地挥舞着剑,好以此发泄快要将他逼疯了的伤心。 剑影闪过,绿叶如飞雪般漫天起舞。 就在这时,从黑暗中射来几十道飞镖。带着赤果的杀意,朝着君临的方向袭来。 他察觉到了危险,挥剑将飞镖一一挡开。对着黑暗冷声道:“有种就出来,躲在暗处只能算是不入流的鼠辈!” “哈哈哈!白刃门暗杀了那么多的人。不也是偷袭的鼠辈么?”黑暗中传出尖锐的笑声来,紧接着四条白绫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朝他袭来,君临足尖一点,跃身到了半空中,对着白绫斩去。 那白绫却像是蛇一般,不仅没有断,反而缠上了他的剑,一圈一圈,缠得死死的。 君临皱眉,京城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人物,似乎,对白刃门抱有敌意。 “你是谁?” 那人放声大笑,笑声却像是哭声一般,在鬼魅的树林里显得阴森可怕:“白刃门灭我族人,现在是我报复回来的时候了。白刃门的门主已经被我亲手手刃,现在,轮到你了!”说着,一条白绫朝着他的脸狠狠打来。 二人的武功不相上下,如果他猜得没错,此人应该是血绫族的人。当年白刃门接下任务斩杀血绫族上下五百人,没想到七年之后落网之鱼竟冒出来复仇。 听见门主被杀,君临有些愤怒,门主护他周全,教他毕生所学,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取了性命,除了愤怒外更感觉到了深深的自责。 一运气,剑身被血气围绕,朝着白绫狠狠斩去—— 哗啦! 白绫被斩成碎片,对方胸口受了重击,喷出一口血来。 “族长!”他身后的族人赶忙护住他,纷纷掷了飞镖来分散君临的注意力。 被称为族长的人稳了稳身形,从黑暗中走了出去,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他的脸被大火烧毁,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头上依稀耷拉着几撮头发,表情狰狞可怕:“不愧是白刃门最强的刺客,比门主那个废物强多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一运气,袖中飞出两条血绫!那是血绫族的独门绝技,威力不容小嘘。 君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于此同时,嗅着杀气而来的暗卫们也一一赶来。 花颜赔罪道:“属下来迟,恳请主子责罚!”她以为主子想一个人静静,便没有跟上去,没想到紧接着便感觉到树林传来的莫大的杀气。 “别废话,小心他的血绫阵!”君临眯了眯眼,没有时间和她多说,只见得血绫在树林中圈出巨大的漩涡来,风里都带着一股血腥味儿,血绫飞速旋绕着,形成巨大的血红色空间。 君临凝神运气,找寻着突破口。 血绫的速度虽然快,但若是能够找到最初的两条,将其斩断,便可破了这阵。 手中的宝剑已变得通体血红,他一运气朝着阵中千万的血绫中的某一条用力斩去—— “啊!!!”对方哀嚎一声,一跳染血的血绫报复似的朝君临的身上狠狠打去。 他刚送了气,来不及躲,身上便中了一击。 “主子!”花颜惊叫,却见得主子只是微微后退了几步,又重新站稳。但嘴角,却缓缓渗出血来。 能将白刃门门主手刃的人,可不是能够轻视的角色。虽然斩断了他一条血绫,自己却也挨了一击。(未完待续。) 第72章 这一战,怕是不好打。 花颜等人见形势不妙,也纷纷出手对付其余的族人。 虽然君临和族长打得不分上下,但血绫族的族人比起君临的暗卫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虽然仗着人多,却还是被打得包头乱窜。 族长见状,骂了一句废物,便一收血绫,示意他们撤退。 临走前,他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狠狠瞪住君临,声音像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一般咬牙切齿:“你的狗命,我改日再来取!” 血绫族的人一走,花颜等人便聚到君临身边,见他受了伤,纷纷担忧问道:“主子,怎么样了?” 君临运了运气,内伤比起外伤更伤人,若是伤了心脉,就只有死路一条。好在他内力深厚,却还是受了重伤。 捂住心口,忍不住咳了两声,又咳出一口血来—— “主子!”花颜惊叫,那血透着黑气,一看便知是中了毒。 好一个血绫族,当年斩草未除根,如今却养成大患! 君临冷笑着,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恨意来,他别脸吩咐道:“速去白刃门探探情况。” “是!主子!”几人飞身而去,留下另外几人护送君临回宫。 御龙殿内。 宫女端了一盆血水出去,血水混杂着黑色,呈现出诡异的色泽。 君临将体内的毒素逼出体外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嘴唇也苍白得毫无血色。此刻的他,虚弱得让人难以将他和平日那个总是带着浅笑优雅地站在一旁观澜一切的人联想到一起。 “主子,花颜去把洛初宝叫来。” “不用。”君临眼波微动,似是有些挣扎。但还是坚决道,“别去打扰她。” 花颜面露不甘,急道:“可是,主子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却还在和那个亲梅竹马花前月下!” “那是她的自由,我没有资格束缚她。”君临说完这话便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花颜咬咬牙,行了个礼。消失在殿内。 君临知道她离开了。这才对着虚无的空气轻轻叹一口气,他担心的,总归还是来了。虽然他早有准备,可想到她和七夜在一起,心还是不可遏制地痛起来。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她的呢? 思绪随着袭来的困意飘远,那段记忆又带着冬日特有地冰凉味道在他脑中苏醒—— 那是她回门之后返回独孤家的日子。 他在独孤府搜集证据也搜集得差不多了。准备速战速决,早些离开独孤家。前往京城和早已蓄势待发的军队汇合。 正在洛初宝的院子里品着茶,白气徐徐升起,在冬季冰冷的空气里格外显眼。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看样子有些心事重重。耷拉下的肩膀看出她有些舍不得回来。 不过,在看到他之后,立刻收敛了低落的表情。直直地奔过来:“君临!” 他抬眉看向她,并未说话。 倒是洛初宝。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从包袱里拿出打包的点心来,摊开放在桌上,笑眯眯道:“光喝茶只会越喝越苦,配着点心吃才美味。你尝尝,这是洛家的厨娘做的,比独孤家的点心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见他没有动,便自顾自地拿起一块塞到他嘴边。 君临有些狼狈地想要躲,却被她捉着空档恁是塞进了他嘴里。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只能认栽地吃了下去。不过也稍微朝一旁移了移,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千黛等人忙着在屋子里收拾东西,七夜站在屋前不时朝这边看来。 这时,洛初宝忽然冲他一笑,问:“马上就是除夕了,君临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他倒是不讲究过年不过年的,白刃门也很少会有人聚在一起庆祝除夕,倒是每次顺利完成任务后会聚在一起喝酒,所以她说的礼物,他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对啊,新年嘛,总归要收到礼物才不显得寂寞。我这回是没法收到爹娘还有兄长嫂嫂们的礼物了......”说着便皱起了脸。 沉默了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来:“你还没回答我,要什么礼物,我好快些准备,若是抢手货就得提前买了放好,免得到时候买都买不到。” “我不要什么礼物。”君临又低眉喝了口茶,对她的话题毫不感兴趣。 倒是洛初宝一个人也能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下去:“看来你是个喜欢惊喜的人,那就我来给你挑选礼物好了,跟君临相配的礼物怕是普通的东西都没法拿得出手,谁叫你美得跟个神仙似的。” 他握住茶杯的手微微紧了紧,他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美!身为男子,要一张貌美的脸来有何用?还被人夸赞,听着反倒像是一种侮辱。 “小姐,东西收拾好了,您看看二少夫人送的花瓶放哪儿比较好?”这时,千黛从屋里弹出脑袋来,洛初宝应了一声赶紧进去了。 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倒是门口的七夜,在瞧见洛初宝进屋后,移步朝他走来,在他跟前站定,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可否求你帮我一个忙。”七夜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说来听听。”他是就要走的人了,哪儿还有时间去帮别人的忙。白刃门向来认钱不认情,点名让顶级刺客的他来帮忙办事,收费可不便宜。 “过完年后,我会离开这里。到时候还恳请你能替我保护她。”七夜说得低声下气,丝毫没了之前对他的傲慢无礼。 君临有些意外,他不是死心塌地跟在洛初宝身边的吗?怎么回了一趟娘家,事情就转变成了这样。看来,这一行,怕是遇上了什么事。 “在下只是区区伶人。不过也是看别人眼色过活,什么时候被赶出去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护她周全?”他淡淡回应,算是婉言拒绝。 七夜眸色一沉,压低了声音道:“你会武功的事,初宝已经告诉过我了。” “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保命所用。” 见他态度如此。七夜有些生气。细想一下,他根本没有生气的资格。别人凭什么替他守护洛初宝呢? 想到这里,捏紧了拳又松开了。 独孤家虽然不如洛家富裕。但现在看来,独孤老爷是护着她的,即便是独孤夫人要对她做些什么也得掂量掂量。现下她和独孤凛的关系也渐渐破冰,他应该是不需要担心什么的了。只是本着万事周全的想法。他还是想多给她一份保障。 从怀里掏出四夫人给他的锦盒,这枚玉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亲自交到她手里。 打开盒子,里面露出精致的凝白玉佩。 原本还淡定品茶的君临顿时惊得站了起来,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震惊,不经意地问:“你这玉佩倒是上品。” 七夜盖上盒子。既然此人不肯帮忙,那转交玉佩之事应该也指望不上他,便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 他离开了。君临的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来。 若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枚玉佩可是白刃门的玉佩! 最重要的是。那枚玉佩的意义在于,可以随意差遣白刃门,甚至白刃门的门主都要听其差遣。 这还是当年白刃门的几位元老定下的规矩,担心门主一人独断专权,必要的时候需要另外几位来出面干涉。另外几枚玉佩被分散在各个家族里,除了门主外,旁人无从知晓,但见玉便知。 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这个人的手里? 他想要问个清楚,却又怕打草惊蛇。那事便不了了之。 一晃眼到了除夕夜,洛初宝作为独孤家的儿媳被请去吃团年饭,院子里便仅留下一些下人们收拾屋子。 君临觉得无聊,便独自出去喝酒。待他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可当他进了院子的时候才发现,房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支着下巴脑袋一摇一晃的,似是快要睡着了。 “怎么还不睡?”他走过去,低头看她。 少女的鼻尖冻得红红的,脸上却绽出笑意:“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他不解。 少女神秘一笑,示意他闭上眼,有惊喜给他。 君临对于他的孩子气有些无奈,但还是随了她的意,闭上了眼。 黑暗中,他的手被她牵起,展平,手心里被放了一个盒子。少女的声音也在耳边炸开:“当当当!新年快乐!” 那一刻,他的心上莫名淌过一道暖流,那是他自己都不懂的感觉。只是暖得,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睁开眼,包装精美的盒子在手心躺着,洛初宝在一旁催促:“快拆开看看!” 他伸手拆开外面的包装,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纯白色的雪狐皮毛的围脖,美得如同冬日里的白雪。 “我来替你围上。”洛初宝开心地拿起围脖,献宝似的给他系好。 他只感觉到脖子一暖,雪狐皮毛的质感扫着下巴,光滑舒适,可见是上品中的上品。 “真好看!”洛初宝后退两步打量他,“果真白色和君临最配,宛若天人。” 他低眉,往日虚假的表情皲裂,这一次的笑是真心的笑,在唇边如涟漪般点开:“你对每一个伶人都这么好?” 洛初宝摇摇头:“哪儿有,不过一起玩儿罢了。君临可是我的朋友,跟他们才不一样。” “朋友?”他挑眉,他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不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而已吗。 她却咧开一抹笑:“君临看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实际上每次一有事都会帮我,如果没有你的膏药,我手上的伤也好不了这么快。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当你是朋友。”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以朋友相称,着实有些讶异。 “我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他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冷不防收到她的礼物。听到她说的那些话,心里隐约觉得有些抱歉。 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去河边放烟花,这个时候人少,清静。” “好。”她兴致勃勃地就往外走,君临无奈地摇摇头,她还真是缺心眼儿。这个时候光明正大地跟一个男人从正门出去。传开了指不定又要被独孤夫人怎么刁难。 伸手揽过她的腰,在对方的惊呼声中跃身飞入无边的夜空中...... 除夕夜万家灯火,远处的天幕中绽着烟火。将黑夜都染亮。虽然迎面刮来的风有些刺骨,但能俯瞰整个霜叶城的除夕夜夜景,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二人很快到了河边,如君临所说。此刻的河边空无一人,只残留着放完了的爆竹和烟花。 “你等着。”君临将她放下后。又消失在了河边,没过多久,捧着一大袋的烟花爆竹回来了,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都买了一点。” “君临喜欢哪种?”她翻着袋子,抬头问他。 “随意。”他没有放过烟花。白刃门的人哪里有闲心去享受平常人享受的事,若不是因为要来独孤府查前皇后被害一案。他根本没有机会这么清闲地半夜和她放烟花。 洛初宝拍拍手,将有些重量的烟花搬到河边,刚点上火便冲到他身边,拽了他的手往后跑去,跑了几步才喘着气回头,指着夜空说:“看好了,烟花要冲天了。” 那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子欣赏烟火,耳边的轰鸣,指尖的温度,风拂过脸颊的感觉,全都细枝末节地传递到了心底...... *** 后花园里,七夜将自己离开之后的经历告诉了洛初宝。 在得知七夜的身世之后,洛初宝震惊之余,反而轻松一笑:“我就一直觉得七夜和寻常人不同,那么美的发色,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 顿了顿,她的笑容慢慢消失,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你之后,要和君临联手夺回江山吗?”刚问完这话便忍不住自嘲一笑,这是当然的,前朝的忠臣志士运筹帷幄那么多年,就等着这一战了。 “嗯,我已和他订好契约,若是他出兵援助,我夺下江山后,紫云国和幻月国便永结友好,边界开放,两国可以进行贸易往来,之后永不开战。”七夜的眉宇间少了当初的青涩,多了几分帝王的气质,倒让她觉得陌生起来。 想起朝夕相伴的六年,她不觉有些伤怀:“你不辞而别,我一直在猜想原因,也一直在找你,如今见着了你,心里的重也放下了。至少知道你活着,在哪里,在做什么。比起之前的杳无音讯,要安心得多。” 捏了捏她的鼻子,依旧是宠溺而温柔的眼神:“你离开独孤家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直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和君临在一块儿。若是早知道她是跟着君临离开独孤家的,那找起她来就容易多了。 “我......”洛初宝还未将她和君临之间的事告诉他,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离开后,我就求君临也带我离开,因为没了你,在独孤家度日如年。离开那里之后,一路到了京城,我陪着他打仗,经历宫变,然后他登基。”此处忽略了自己当女皇,又在黑化的记忆里徘徊,醒后回来登基前的事。因为这事解释起来,怕是要花上个三天三夜。 “没想到他是个冷面热心的人……”想起自己拜托他时,君临那副冷漠的样子,却和他实际所做的事情不符。 “你之后打算怎么做,不回霜叶城了吗?”七夜有些疑惑,“京城你无亲无故,老爷夫人他们怕也是会担心。” “我已经写信给他们了,之后有机会我会回去探望。只不过,免不了被我娘一顿痛骂吧。”她无奈地耸耸肩。 二人相视一笑,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 洛初宝咬咬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她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如果是为了夺回江山而离开,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什么都不说地离开?你让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委屈。 七夜捏了捏拳,别开脸去不敢面对她的脸:“我身负重任。注定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我不能带着你去冒险。你在独孤家日渐安好,我以外,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好个屁!”她忍不住爆了粗口,“被扔在独孤家那个阴森大宅里,我先是被洛家人抛弃,后又被你抛弃。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怕死。我可以跟着你打仗,即使不能上前线我也能在后方帮忙,你就。这么看轻我?” “你堂堂富家千金,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我不可能将你卷入危险之中。”七夜出声辩驳,“这一次,也不会。” 他要等到一切安稳后。才会带她去紫云国。现在的她,还是留在幻月国比较安全。 “我问你。你喜欢我吗?”那是他早就想问的问题,虽然回门的那夜她死命否认了喜欢他,可他还是想要再一次地确认,如果她对他也有意。他定不负她!只是,恐怕需要委屈她多等他些时日了。 忽然被问了这个问题,洛初宝愣住。比起羞涩,倒不如说心乱如麻来得贴切。当初好像独孤凛玩笑似的说过自己是不是喜欢七夜。那时她因为害羞,拼命否认了,之后的七夜就变得好生奇怪。不仅跟她疏远了许多,后来还索性消失了。 七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回答,后花园起了风,树叶被吹得刷刷作响,更衬得这夜的安静。 他忽然伸手将她圈住,洛初宝吃了一惊,朝后退了两步,背抵上了樱花树干。 七夜栖身上前,发丝下一张炫目的脸,他又问了一遍:“初宝,你喜欢我吗?”闭了闭眼,他的声音轻如叹息,“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少女的眼眸骤然睁大,错愕地看向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慌了神,她喜欢七夜吗?喜欢吗? 就在这时,树上传来冷冷的声音:“我无意打扰两位亲热,只不过洛初宝大小姐,你在这里花前月下,主人可是身受重伤,不过,你的亲梅竹马来了你也根本不会管主子的死活,算是我白来一趟了,告辞,二位继续。” 花颜负气离去,她就搞不明白了,主子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耗去十年性命,现在这个女人倒是和她的亲梅竹马亲亲我我,主子一人在御龙殿内好不凄凉! 想到这里,她咬一咬牙,运气朝着路过的假山狠狠一掌—— 哗啦,三米多高的假山骤然坍塌。 “君临受伤了?!”洛初宝脑子里轰然炸响,猛地推开七夜便朝外跑去。 七夜还保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站在原地,脸上渐渐露出寂寥的表情来。如果他猜得不错,他任性的大小姐已经爱上了别人...... 一路狂奔着到了御龙殿,洛初宝发现自己的腿早就没了知觉,但她还是拖着麻木的双腿挪到了君临房门前。 守夜的宫女说皇上吐了好多黑血,脸色苍白。现在一个人在房内休息,命人不得打扰。 当然,会察言观色的刘公公自然知道那个人不包括洛姑娘。便开了路,引着她到石阶前,自己则退下了。 洛初宝揉了揉发麻的腿,这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还残留着隐约的血腥气味,夹杂着草药的苦涩,宫女们也不明白皇上好端端怎么会受伤,花颜也没说明白,但照此情况看来,是伤得不轻。 回身关好门,怕吵着他休息,洛初宝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床边。 床榻上的人紧闭着眼,即使是睡着,眉头也紧蹙着。原本的肤白胜雪,此刻更是苍白如纸,额头还渗着汗。 没照顾过人的洛初宝学着宫女们伺候她的样子,用毛巾浸了水扭干,坐回床边给他擦汗。 床上的人被弄醒,猛然睁开眼,瞧见是她,露出错愕的表情来:“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是和七夜在后花园里叙旧吗? 洛初宝没有理他,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没有发烧,稍微安下心来。 赌气似的问:“听你的语气,是不打算让我知道你受伤的事了?”(未完待续。) 第73章 “小伤而已。”他坐起身来,不让自己显得那般虚弱。 只是他不小心漏出的咳嗽声还是出卖了他,洛初宝赶紧给他端来热水,君临别开脸不肯让她喂。 她端着瓷杯的手还悬在半空,御龙殿里,死一般的安静。 “你在生我气?”洛初宝虽然神经大条,但谁生没生气还是察觉得到的,只是对于他生气的原因,她还有些不太清楚,难不成,是因为她和七夜见面,他吃醋了? 不对,明明是他安排他们见面的,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沉默着想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再抬眼看他时,却发现对方正盯着她,不小心对上了眼眸,君临有些慌乱地别开了眼。 “我没有。”他口是心非地说着。 他承诺过要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又怎么能够耍脾气阻碍她呢?如果她当真还喜欢七夜,那他便放手成全他们,毕竟,相遇之前,他们本就在一起很久了。 叹一口气,洛初宝也不逼问他,将瓷杯搁在小几上,又用毛巾替他擦了擦额头,这回他没有躲,倒是沉不住气问她:“你们这么快就聊完了?” 想起方才的事,洛初宝有些尴尬,若是当初七夜对她说了这话,兴许她会高兴得一夜都睡不着觉,但这段日子经历了太多变故,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她了。七夜的告白只会让她心乱如麻。 “我听说你受伤了,就马上赶来了,有些话,改日再跟他说也不迟。”她勉强笑了笑,转移开话题。“倒是你,怎么忽然受伤了?” “被寻仇的人摆了一道,这段时间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很危险。”君临派去的人还未回来,想必是白刃门那里又遇上了什么事。 “还有,明日一早七夜就要回紫云国了,有些话。你还是趁早跟他说吧。”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想起七夜说过的再复朝成功前不会带洛初宝一起离开,便有些担忧地打量她的神色。这份担忧中,还藏着一丝庆幸,庆幸她还能在自己身边留上一段日子。 “那么匆忙?”她错愕地抬起头,方才并未听七夜说起此事。今日匆匆一见,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想到这里,她朝窗外看了看,有些想去找他把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想去就去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君临瞧出她的犹豫。忍着心痛宽慰她。 洛初宝站起身来,朝外屋走去,君临只感觉呼吸一疼。紧紧地闭上了眼。 只是没多久,便又听见她匆忙的脚步声。有些诧异地睁开眼,见她抱着一团被子过来,扑在床榻边,拍拍手道:“今晚我就在这儿住下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她想过了,既然知道了七夜的下落,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但是君临受伤了,她不能抛下他去和七夜叙旧,于情于理都不可以。 君临让她把感情理清,是觉得她对七夜余情未了,她之前还觉得君临有些大题小做了,没想到,他并没有多虑。七夜在她的心中还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她放不下,也舍不掉。 所以,要她摸清自己的心,还要一段时间。 不过,无论她的心里装着的是谁,她都决定要伴在他身旁一辈子。她和君临相处的时间虽短,但经历的却比和七夜在一起时经历的还多得多。但是他将她从水深火热中带走,又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救醒,她就觉得,自己应该用一生来偿还。 而七夜,不辞而别,不信任自己对他的感情,只因为娘对他有恩,便决定舍弃自己做暗人,而后来知道他的身份是紫云国太子后也不肯跟她商量,而是残忍地选择一个人离开,将她抛下。她对七夜,还留有怨气。 此番一比较,她的心便偏向了君临。 虽说是来照看他的,但她却比病人还提前入睡,君临低眉看着她的睡颜,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将她抱上了床,正打算睡在地上,却被洛初宝给死死地抱住,还在睡梦中的少女口齿不清地说着:“脆皮烤鸭别走……” 怕弄醒她,君临便只好无奈地在她身边躺下,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不自在的红。 他还是第一次和谁同床共枕,那人,还是他喜欢的姑娘...... 心狂跳不止,却又无可奈何。 他叹一口气,这还怎么睡啊…… 这让他想起了刚带她离开独孤家的时候—— 身为富家千金,出门在外都是轿子马车,且只走平缓的路,像山路什么的,根本没有走过。更别提,是用两条腿走了。 为了避开独孤家人和洛家人的眼线,而且君临刚审了独孤夫人一案,怕有心人查到他的身份,坏了大局,便选择走偏僻的山路,穿过这座山可以抵达另一座城,到时候再坐马车一路往京城走。 夜里带着她从独孤家离开,为的是多一点时间走得远些,前往山林的路他可以用轻功抱着她去。但进了山里,因为山势险恶,路径狭小,没有办法施展轻功,便只能让她自己走。 洛初宝刚开始还斗志满满地说要一夜走出这座山,君临只是淡淡一笑,知道她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喊累。 却没想,连半个时辰都没走到,她就开始叫苦不迭了:“停会儿,我腿酸了。” 君临为了顾及她,已经走得很慢了,照现在的速度走下去,要走出这山怕是要走四五天去了。 朝着前方望去,星芒将曲曲折折的山路照出浅银色的轮廓来,他在她身旁停下:“如果不走快些,兴许会被独孤家的人给追到,你想被抓回去吗?” 原本还倒在一边的洛初宝,听了这话马上站了起来,虽然腿脚都酸痛到没力气走路了。但比起被抓回独孤家,这点苦还是不算什么的。 “我休息好了,快些赶路吧。”她先他一步,朝前奔去。 “小心脚下,这里地形崎岖,很容易滑下去。”君临赶上她,提醒她小心些。 洛初宝一边朝前走一边回头来轻松道:“放心吧。我……”话音刚落。便踩上了路边松软的滑石,险些一脚踩空落下去。 好在她反应快,死死拽住君临的胳膊。这才幸免于难。只是再抬头时,笑容显得很尴尬:“那个,那个......我,我腰闪了......” 夜。又凉了几分。 山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君临黑着脸往前走。背上背着那个闪了腰的娇气小姐,他觉得自己答应带她离开是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洛初宝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时地用绢子给他擦擦汗,讨好地说:“等除了这山。小的给您做牛做马都成!”说完,语调转为可怜的乞求,“您可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要是被狼给叼走了,我就完了!” “我君临岂是言而无信之人!”他背着她反倒走得快些。比起她慢吞吞地走,二人很快到了半山腰,这里有座吊桥,过去便到了另一座山,只是吊桥因为常年没有人用,早就破破烂烂得只剩下两条绳索了。 他用轻功倒是可以顺着绳子轻易越过去,只是背上有个包袱,还是个大喊大叫的家伙:“哇啊!要是摔下去还不给摔成肉饼?!我不要过去,我们绕别的路过去吧。” 他冷下声音:“只有这条路。” “那怎么办,你不会是要扔下我吧?”洛初宝害怕得要命,两条手臂两条腿都死死把他盘住,生怕一撒手他人就没了。 “我用绳子把你捆在身上,我过吊桥的时候你不要乱动,抓紧我就行了。”君临用剑斩落一节多余的绳子,把洛初宝牢牢固定在身上,一运气,沿着吊桥的绳索朝对面前行。 脚下是湍急的河流,不断散发着冷气。 刚走到吊桥的中央,便感觉身后有东西带着强烈的杀气朝他射来。 他一偏头,一块十字飞镖射在铁索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铁索生了不少锈,这一击,便有了要断裂的痕迹。 他心叫不好,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查到他的身份了,还真是苦了那个狗皇帝,煞费苦心地想要保住根本不属于他的皇位。 “皇上让我给你带句话,想要皇位,还是去向阎王爷讨要吧!”说着,十几道飞镖朝他射来,他腾出一只手拔剑一一挡住,却还是有漏网之鱼。 飞镖打得铁索砰砰直响,眼看着脆弱的绳索就要断开了。 “我把你扔到对面去,你不要乱叫。”他拔剑斩掉二人身上的绳子,却根本听不见她的回应。将她抱进怀里,摸到了一手的温热,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 “喂,醒醒!”他看不见她伤了哪儿,又得不到她的回应,一时间有些急。 本是要来杀他的人,她却替他挨了一飞镖。 若是她就死在这儿……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隐约生出一丝愧疚来。 这些日子虽然他是利用她去独孤家查案,但她却待他真诚,这不免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她。 可是来不及叫醒她,他手里的绳索便应声而断—— 凭借着武功,他稍微能够掌控一下自己的身形,但毕竟抵不过重力,二人迅速地朝着山崖之下落去,与此同时,从半山腰处射来密密麻麻的飞镖。 他将她护在怀里,哗啦一声坠入冰冷的河中......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河面吹来的风将他冷醒,只有面上照着阳光,感觉到了一股温暖。 他记得昨晚撞上了河里的岩石,便不省人事。 起身朝四周看去,他们被水冲到了河岸边,这里是下游,水流平缓,四处都有隐蔽的山洞,倒是不容易被人发现。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若是要走出去,怕是要费一些时日了。 因为绑在二人身上的绳子没有完全解开,因而洛初宝便落在他不远处的地方,身下渗着一滩被冲淡颜色的血。 他疾步上前伸手探她的呼吸,她的呼吸虽然很浅,但至少还活着,不过,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撞上石头的伤口却依然不容小觑。 若是处理不当,兴许她会因为失血过多和感染而死在这里。 将她拉起来坐稳,他给她渡真气。 洛初宝的身体渐渐暖起来,却依然没有醒来。 君临想要给她检查伤口,却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不敢轻易去脱她的衣服。只是她的伤口似乎在背后的左键下方位置,他必须看一看有没有伤到心脏。 “对不住了。”虽然知道她听不见,但还是提前给她道了歉,将她的衣服垮到左肩下方,露出雪白的胳膊和柔软的肩头。 少女的肌肤嫩如花瓣,刺目的美让他别开了眼。 坐了一会儿思想工作,还是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在替她处理伤口上。 好在飞镖上没有毒,不然在这穷山僻壤里,还真找不到可以医治的药。 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确定没有泥沙残留在伤口里,他这才移步到不远处,采了些草药,用石子剁碎,给她上药。又扯下一块里衣的干净布料,扎了个结实的结。忙活完这一阵,替她穿好衣裳,把她抱进石洞里。 虽然他们现在都还没被找到,但那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可能出现,将她放在河滩边上,一是潮湿,不利于她养伤,二是容易暴露位置,引起敌人的注意。 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女子,他不由感叹,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这十几年来吃过的苦加起来怕是都没有这一两天的多。 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危险,他这才一人出去探探周围的地形。 这里处于下游,再往下面走,就是渔夫们捕鱼的河口,若是他猜得不错,他们只要顺着河岸一路往下,便到了霜叶城邻接的御水城,只是连山里都有人找来,若是二人去了繁华热闹的城里,很容易遇上危险。 寻思了半晌,顺道采了些果实回去。 回到山洞的时候,洛初宝刚醒,因为浑身都痛,便没力气动弹,只是伸长了脖子眼神惊恐地朝洞口张望,瞧见是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74章 “别动,小心伤口出血。”见她挣扎着想要起来,他忙出声制止她。 加快脚步到她身边,将采好的果子放在她手边。 现下是冬季,能找得到的果子本就稀少,看来他还是去抓几条鱼来比较实际。 “我以为我死定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被河水冲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配上脸上的泥痕,洛初宝现在是狼狈不堪。 君临雪白的衣衫也被弄脏,这让他看起来稍微有了那么一点人味儿。 平日里的他总是白衣摇曳,淡然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他会在下一秒腾云而去,这神仙似的人也能变得如此狼狈,洛初宝不觉笑出声来。 君临看她一眼,把果子递到她嘴边:“你笑什么?” 她张口接下,一边嚼着果子,一边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你也这么狼狈,觉得不可思议罢了。” 她是没见过他为了完成暗杀任务栽进沼泽里的样子,还有被对方逼到绝路时狗急跳墙的样子。在她眼里,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万能的神明吗? “我已经探过这一带的地形了,大概知道了离开这里的办法,只不过你现在受了伤没有办法潜水到下游去。要离开的话,要么等你伤好,要么做一艘竹筏。两者都很耗费时间,我们暂时要在这里呆上一阵。”他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烦躁,京城的人还等着他去主持大局,若是在这里呆久了,被狗皇帝的人找到是小事,误了宫变得大事就坏了。 洛初宝知道他的那份烦躁是因为自己,若不是带了她这么一个拖油瓶。兴许他也不会掉进河里,现在也大可以游到下游去趁早离开。 垂下眼眸,她忽然说:“不如你先离开,之后再派人来接我也不是不可以。”她虽这么说着,声音却有些发抖,一个人被仍在深山里,没有吃的。还有野兽出没。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君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舒眉一笑:“你在这种时候倒是善解人意,不像其他的大户小姐。遇上这种事便要死要活地大哭大闹。” 被表扬了,她有些得意地抬抬下巴:“那是当然,哭有什么用,还不如省省力气。免得饿得快又没吃的。” “你先吃着这些果子,我再去附近找找我们的包袱。里面有药和衣物,若是能找到的话,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朝外走去。 在河滩附近绕了一转。总算是在两块大石头之间找到了卡住的包袱,虽然被水打湿了,但经过半日的风吹日晒倒也半湿半干。待会儿升了火,便能晒干。 包袱系得严实。里面的东西都完好无损,确认完毕后将包袱挎在肩上,又找了些树枝,制成了简易的工具,挽起裤脚和袖子,跳进河里插鱼。 因为有武功,眼力极好,水里摇曳的鱼的速度在他的眼里极慢,不费吹灰之力便捉了五六条鱼,用树枝串着便回去了。 回到山洞,发现她手边还剩了一半的果子,便随口问:“怎么不吃了?” “给你留的,一人一半。”瞧见他肩上的包袱和手里串着的肥美的鱼,洛初宝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看来今天不用饿肚子受凉了。 动作娴熟地升起火来,君临先坐在旁边把衣服烤干,又从包袱里搜出半干的狐裘,架在火边和其他衣物一起烤。 外面虽是白天,山洞因为很深,所以光线昏暗,现在点了火,整个洞便被照亮,洛初宝惶恐的心稍微安定下来。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摇晃出他绝美的面容。 “君临经常在野外生存吗?感觉你对这一切都好娴熟的样子。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只告诉自己他不是什么伶人,而是一群人的首领,至于领导了一群什么人做什么她就不得而知。 “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他是打算带她去了京城,安顿好她便就此别过,之后二人要走的路全然不同。当然,也会帮她找她那个不辞而别的青梅竹马,毕竟答应过她。 这句话之后,二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山洞里只有火星儿哔哔啵啵的声音不断回荡。 “转过身去,我帮你上药。”衣服烤干了,他又从包袱里拿出药来,那是他必备的膏药,能够快速地治愈伤口。 “哦。”她乖乖地背过身去,忽然意识到自己昏迷的期间他也给自己上过药,可伤口在背上,难不成他已经…… “你放心,我没有做非礼你的事。”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他语气淡淡地打消了她的念头。 面上一红,洛初宝恼羞成怒道:“我知道!”话虽如此,但她好歹也是个姑娘,难免会多想。 背上一凉,紧接着被抹上了柔软的膏药,虽然伤口刺痛,但比起之前应急处理的草药,膏药确实能缓解些许疼痛。 “用了这药,会武功的人一日便可痊愈,寻常人三日也能结疤,到时候就能下水了。”这比起造竹木筏要快些,也稳妥得多。毕竟砍树会有极大的声响,惹来注意的几率也就大上许多。他的属下没有跟来,又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伤患,对付那帮人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狐裘干了,你盖上。”随手扔给她,君临又开始忙起烤鱼来。 念着她有伤,落水后怕染上风寒,便用破铁捏了一口锅,拿出两条鱼来给她熬汤喝,另外的几条则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便溢出香气来。 这是他们在野外的第一顿饭,倒也不算坏。 只是连着三天都得这么吃,洛初宝觉得腻味,便一日比一日吃得少。好在她的伤好得快,第四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二人便准备离开这里。 下水的时候,冬日里刺骨的寒气袭来,洛初宝努力了十几回都没能下定决心钻进水里。 “太冷了,我,我再歇会儿。”她在原地跺了跺脚,风吹着湿了的裤子,冻得她直打哆嗦。(未完待续。) 第75章 “从这里借着水势游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可抵达湖口,到时候我带你去客栈喝酒。”他用望梅止渴的法子成功让洛初宝下了水。 扑腾一声,水花四溅。他绑紧了包裹,也跟着下了水。 正如君临所言,很快到了河口,刚上岸便瞧见一两家客栈。 店家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出来,一眼便瞧见狼狈不堪的两人湿漉漉地走来,一时间愣在原地,直到一锭银子朝他抛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接住,热情招呼道:“二位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住店,给我们送点好酒好菜来。”君临往里走,一边吩咐着。 店家应了一声,又问道:“呃,是一间房还是两间?” “两间!”二人齐刷刷地回头,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 店家怔了怔,良久才回过神来缓慢地点了点头。 洗了个热水澡,洛初宝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便跑去君临的房里吃饭。烤鱼虽然美味,但毕竟没有任何的调味料,自然是比不上客栈里热腾腾的饭菜。 见她吃得狼吞虎咽,每次都抢先他一步夹走了盘子中的菜,眼看着一桌子的菜都要被她吃光了,他才吃了几口,便忍不住提醒道:“注意形象。” 洛初宝鼓着腮帮子,冲他一笑,含糊不清地说:“都快饿死了还在乎什么形象!” 瞧见他没动几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停住:“我再去给你叫几盘菜来。小二——!” 二人足足吃了有十多盘菜,这顿早饭才算结束。 收拾桌子的小二见状,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哪里来的难民......这是有几辈子没吃过饭了......” 原以为可以安心休息一夜,却没想半夜的时候。那帮人又寻来了! 洛初宝吃过晚饭便酣然入睡,根本不知道危险降临。 倒是时刻都保持着警惕的君临,即使闭着眼也会留意周围的动向,听见窗外诡异的声响,便掀了被子一跃而下,果不其然,在洛初宝的门口和追杀他的人相遇了。 双方都静止了一秒。紧接着便拔刀相向。 刀剑碰撞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寂静。君临一运气便将几人哄得老远,有两人摔在门上,从里面反锁了的门恁是被他们给硬生生地砸开了。 原本还在做美梦的洛初宝一瞬间便被惊醒。抱着被子大喊:“什么情况?!” 捂着心口爬起来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这个女人和他是一伙的,我们先杀了她。” 说着,二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刺去—— 哐啷! 意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君临用梅花镖将二人的手腕上的穴位扎出血来,二人表情痛苦地捂住手腕。朝另一边的窗户退去。 “他们怎么又来了?”吓得六神无主的洛初宝探出头来跟他说话。 这时,君临的后背处又袭来几人,眼看着刀就要砍到他身上了—— “小心!”她惊叫一声。 耳边炸开凄烈的惨叫。 君临虽然背对着他们,却像是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似的。挥剑毫不犹豫地便杀了几人。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臭味。 “此处不宜久留,跟我走。”拿上包袱,没有给她时间穿衣服。只用狐裘将她裹住,拦腰抱着她便飞身跃出窗外。 半路牵了一匹马。君临将她护在怀里,嘱咐道:“抓稳了!驾——!” 马蹄溅出尘土,嘶鸣着朝月光奔去。 看来走偏路走大路都会被那帮人找到,倒不如光明正大地从大路走,也顺便和手下们汇合,落单的两个人,总容易成为杀戮的目标。 骑马赶了一夜路,足足穿过了一座陈,抵达了更北面的中池城。 这里布满了他的人手,刚一下马便有属下来行礼:“见过主子!” 他将已经憋得面色发青的少女从马背上抱下来,还未开口说话,便见她捂着嘴急急地朝茅房奔去。 打头的属下面露疑惑:“主子,那个女人是谁?” “她要去京城,我顺便捎上她。”他声音平淡地解释道。 主子最怕麻烦,从不做无用的事或是帮无用的人,方才那个女人一看便是个拖后腿的累赘,主子为什么要带着她呢? 花颜也赶来,行了个礼,抬头便瞧见主子围在脖子上的雪狐皮毛的围脖,便开口赞道:“主子和这条围脖很配呢。” “是吗......”像是想到了什么温暖的事,他的眼角浮起一抹笑意,唇角也渐渐勾出上扬的弧度。 这一幕,倒是让花颜惊得愣住。 记忆中,主子很少笑,即使笑着,眼神也冷漠无比。这还是她头一回瞧见他如此有人情味儿的笑容。莫非这条围脖,有什么不同寻常? 她是没有资格过问主子的私事的,只能将疑问吞进肚子里。 “主子,要不要稍作休息,属下已替您安排好了厢房。”正说着,便听见有人远远地喊道:“我回来了!” 脸色苍白的少女由远走近,像是生怕君临会跑了一半,一过来便死死拉住他的衣袖,气喘吁吁道:“还以为你走了呢。” 花颜以为是刺客,拔了剑便要朝她砍去—— 君临一错步挡在她面前,剑划过他的衣袂,险些伤了他。 花颜惊得赶紧跪下:“主子!” “哇!难道那帮人又来了?”洛初宝跳开,躲到君临身后,拽住他的腰带,探出脑袋打量着花颜。 君临神色淡淡,但语气却透着不容违逆:“她是我的客人。” “属下该死,请主子责罚。”花颜惊了一身汗,她万万没想到主子会和寻常的女子扯上关系,是她大意了。 “既然是误会就算了吧,君临,现在我们安全了吗?”洛初宝从他身后走出来,不确定地朝四周看去。 “嗯,暂时算是安全了,但也不可大意,毕竟离京城还要经过好几座城。”他率先一步走进客栈,见她没有跟上来,便微微偏了偏头,催道,“你不饿吗?” “饿饿饿!”她一个箭步便跟了上去。 君临别回脸,唇边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未完待续。) 第76章 花颜在洛初宝身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丫头,她得好好查查她的底细还有她和主子的关系。 雅间里,洛初宝晃着腿在桌上吃东西,花颜进来想要汇报最近的情况,但碍于有外人在场,便神色为难地朝君临使眼色。 朝那个正抓着鸭腿啃得忘乎所以的少女看一眼,君临示意花颜和他出去说。 关上门,二人在走廊的僻静处站定。 花颜凑近他小声道:“主子,那个狗皇帝察觉到主子即将派兵攻入皇宫,已经有所防备。现在正在召回原来被贬走的朝廷重臣,也花了重金向西面的流火国招兵买马,寻求庇护。” “他倒是惜命。”君临眯了眯眼,碧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鄙夷。 不论狗皇帝如何努力都是徒劳,他早就失了众臣的心,全天下的百姓都在骂他无所作为,酒池肉林。西北频频闹饥荒,皇帝却根本不管这事儿,饿死了多少人他或许都不知道。 即使寻求流火国的庇护,他也必死无疑! “主子在独孤家查案如何了?”花颜不明白,这种事交给他们去做便好,主人为何非要亲自潜入独孤家彻查此事? 她所不知的是,独孤府里有他娘当年喜欢的人在,他也算是去亲自了却娘的心愿,将她没来及送给那人的荷包交给他。也顺便看看当年妒忌娘的毒妇究竟是个什么嘴脸。 “已经办好,下一步就是专心攻入京城。”他已做好万全准备,在他年满十八岁的那一年,门主将他的身世交代清楚,并且将当年带着他逃出宫的宫女带出来的信物给了他。 ——“选择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还是做我白刃门的下任门主。这一切,都由你来选择。”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最终决定替他冤死的娘报仇,将那个无所作为的狗皇帝赶下皇位。 近乎两年的时间来运筹帷幄,如今能准备得如此充分周到全仰仗了白刃门。江湖上闻风丧胆的白刃门里养的可都不是吃白饭的,皆是以一敌百的精英。加上白刃门做生意积累的人脉,对付区区一个失了民心的狗皇帝有何难? 花颜看着自己主子成竹在胸的模样。从心底生出敬仰之情来。在她的眼里。在整个白刃门的眼里,虽然他不是门主,却是比门主还要有威信的存在。众人景仰。听从调遣。这样的人来统领他们,统领天下,无人不服。 “主子,不知这回跟您一起的姑娘是谁?”犹豫了一下。还是禁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君临轻瞥她一眼。声音冷淡:“这重要吗?” “属下只是问问,为了主子的安全,必须万事小心。”花颜低了头,紧张地解释。 其实。她是有一点私心的,她和主子一起长大,一起经历生死。他的身边从来只有她一个女人,虽然白刃门也有其他的女子。但都没有她和主子的关系近。她可以算得上是主子最信任的属下! 只是,眼下主子身边忽然冒出一个女人来,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她是我在霜叶城查案时认识的,帮过我忙。所以这一次我算是还她人情,将她带去京城,安顿好住所,帮她找她失踪的青梅竹马,之后便不再有瓜葛。”他是这么打算的,当初他和洛初宝二人也是这么说好了的。 “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花颜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白刃门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也不知道那女人帮了主子什么忙,会让他不怕麻烦地把她带在身边。 这时,从走廊那边传来洛初宝的声音:“君临,你的那一份烤鸭还吃不吃?不吃的话我不介意帮你解决。” 君临朝她看去,洛初宝还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油乎乎的爪子。 花颜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身为女人,怎如此粗鲁,不修边幅! “你吃吧。”君临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去,走了两步,微微侧头对花颜说,“吩咐下去,休息一日,明早上京。” “是。”花颜行了礼,正准备下去,却瞧见洛初宝油乎乎的爪子就那么自然地落在了主子雪白的衣服上,印了难看的爪子印。她顿时火冒三丈,一步并做两步上前,扯开洛初宝放在主子身上的咸猪蹄。 “不得对主子无礼!” 洛初宝被她这么一拽,拉到了左背上的伤,虽然已经结疤了,但毕竟没有痊愈,之前还下了水,一时间痛得直跳脚:“哇!谋杀啊!好痛!要死了要死了……” “没事吧?进来我看看。”君临扶住她朝里走,回头给了花颜一个警告的眼神,重重地关上了门。 花颜愣住,她不过是轻轻一拽,那个女人是豆腐做的吗?还是说,只是装腔作势地想博取主子的怜惜? 沉下脸来,她不能让这种女人在主子身边久留。 房内,洛初宝疼得眼泪都涌了出来,那个花颜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扯哪里不好非要扯她的伤口,要是裂开了她又得遭几天罪了。 “转过去,我帮你看看。”刚拉下她的外衣,要拉开里衣为她检查伤势时,忽然想起房梁上还藏着他的属下,便对着空气道,“都出去。” 房梁上的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看来,主子的女人可不能想看就看。 “你在跟谁说话?”洛初宝狐疑地回头看他,屋子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没什么。”拉下里衣,她的伤因为泡过水,有些发炎,加上花颜那么一拽,结的疤被撕扯开了,露出里面带血的肉来。 他皱紧了眉,净了手给她上药:“今晚你是别想泡澡了,伤口裂开了。” 洛初宝立马哭丧起脸,她这是得罪谁了,这几天过得猪狗不如的,还以为和君临的手下汇合后就可以过上管饱管暖的日子,没想到肉都没吃完就来了这么一出,她还想着吃完东西待会儿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呢。(未完待续。) 第77章 “你的属下干嘛扯我,我又没有对你无礼。”洛初宝委屈极了,哀怨地穿好衣服看着他。 君临挑眉,示意他看自己身上油乎乎的爪子印,他爱干净全白刃门的人都知道,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只要身上沾了血他都会心情恶劣。而她,居然直接拿他当擦手帕! 洛初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瞧见自己的杰作,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这一笑,肩上的伤又开始疼起来,于是她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哭笑不得。 “你继续吃,我进去换件衣服。”黑着脸进了里屋,脱掉衣服,换上了另一件白色锦衣。这件锦衣的领口袖口出是玄色底,烫金冬梅花纹,比起之前素白的衣衫显出几分贵气来。 他准备出去和中池城的军队会面,因而披了狐裘。 这一走出来,锦衣狐裘,惊为天人。 洛初宝一时看得有些呆,她想起了当初在梨园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被迷得丢了魂。原以为只是个柔柔弱弱的貌美伶人,却不想竟身怀武功。眼下再这么一看,多了几分男子的英气,这样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尊贵的男子,足以让任何女子心动。 她吸了吸鼻子,怕自己不小心流出鼻血来:“要是独孤凛也跟你一样貌美,我兴许就舍不得逃出来了。” 君临瞪了她一眼:“我要出去一趟,会有人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你只要不做太招摇的事就不会有危险。” “遵命,主子!”洛初宝学着那帮属下地样子朝他抱拳行礼。 君临扫她一眼便出去了,但眼里却盛有笑意。 若她真是自己的属下,不知道还有没有清静日子可以过。 这时。候在客栈前的花颜拽着方才被主子赶出来的其中一人便问:“主子和那个女人在房间里做什么?” 那人害羞地捂了捂脸:“这我怎么敢说,还不是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花颜在白刃门可是出了名的母夜叉,脾气不好不说,武功还极高,可是苦了他们这些无辜人士。 “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个。主子都脱人家姑娘衣服了,还能干嘛?” 花颜气得鼻子都歪了。给了他一记手刀:“你别侮蔑主子。主子怎么可能和那种女人鬼混!” 正说着,人便来了,冷不丁地站在她身后。飘来一句:“什么鬼混?” 花颜慌忙转身:“主子,您来了。” 另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主子什么都好。那方面好像不行,你看。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知道这帮人背着他说些什么,君临也没有心思去猜,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走吧,去军营。” 说完。先前一步翻身上马,扬鞭朝军营赶去。 “还不快跟上!”花颜厉声吩咐着,那两人也赶紧上马。追着主子的步伐而去。 花颜目送着三人离去,自己则神色不善地抬头看了客栈一眼…… 营地在隐蔽的山崖间。都是正统军,皇上两年都没发过军粮了,说是因为没有战事用不上这群张口吃白饭的。气得参军自己掏腰包出来给将士们发粮。只是他也没有多少银子,将士们也不肯收他的钱,便各自去寻些搬重物的私活。 而他们一听说君临是当年被调包的真太子,便立刻归顺于他。别说是真太子了,就算君临只是个普通的造反者,他们也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不仅给将士们发了足够的军饷,还给军营添置了新的兵器,他看了,个个都是好物,就连用的马匹,都比皇家拨给他们的好上百倍。 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去京城大干一番。 君临刚一露脸,罗参事便上前来问:“头儿,咱们什么时候上京?兄弟们都已经急不可耐了!” 扫视了站得整整齐齐的军队,这人是个好参事,将部下们调教得极为出色,不知道那帮在皇宫里吃着皇粮无聊度日地御林军见了会不会吓破胆临阵逃脱。 既然一切都准备就绪,那他还等什么呢? ——“明日出发,上京!” “一切听从主上安排!”整个军营的声音响彻天明,气势滂沱。君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满意地颔首。 又留在军营和参军讨论了一下作战方案,待到他从营帐里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时。 “主上,兄弟们就等着明日了!”参军送他到了军营出口,抱拳行礼。 君临上了马,淡然地点点头:“告辞。” “恭送主上!”参军单膝跪下,直到马蹄声再也听不见...... 回到客栈,他一边解下狐裘,一边朝着洛初宝房里走去。这个时候不知道她是在吃饭还是在睡觉。 只是,当他推开门时,却没有瞧见预想中的身影,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 大概是出去玩了。 这般想着,便叫了安排在她身边的属下。 两个黑衣人落地,行礼。 “她人呢?” “回主子,属下不知。”两人齐声回道。 啪—— 君临重重一拍桌子,四方桃木桌立刻被震得粉碎,他冷到极点的声音因为怒气而显得更加可怕:“不知?!” 跪在地上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解释道:“回主子,属下们本来是在暗中保护洛姑娘的,但是后来花颜来了,说是由她来负责洛姑娘,属下们便离开了。所以,并不知道洛姑娘现在身在何处。” 花颜? 君临拧紧了眉,她怎么掺和进来了? “把花颜给我叫来。”倒了一杯茶,心稍微安定下来,既然是花颜的话,洛初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武功在花颜之上的人没有遇到几个。 “是!”二人闪身退下。 不多时,花颜便进来了,跪在地上,神情有些不自然:“主子,您叫我。” “嗯,她人呢?”君临喝了一口茶,问道。 花颜埋着头,因为紧张,所以声音都在抖:“她,她说她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办,就自己拿着行李走了。” 茶杯没有端稳,直直砸在了地上,君临一瞬间有些恍惚。 花颜心上一紧,但她一点都不后悔撒谎。她不能放一个什么都不能帮助主子、只会se诱男人的女人在主子身边!(未完待续。) 第78章 “什么时候走的?”君临急急起身,就要往外走。 花颜不甘心地问:“主子难不成要去追她?她白日里就走了,也没说去哪儿,主子追不上的。” 君临没有理会,反而加快了步子朝外走去。 花颜死死盯着那扇摇曳的门,屋外传来大堂里客人们的欢笑声,衬得她心里越发的凉。她以为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走了便走了,一向云淡风轻的主子,竟然会去追那个女人,这是花颜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现在只能祈祷那个女人不要被主子找到。 此时已是万家灯火时,中池城虽不算繁华,却也热闹,道两旁的小贩叫卖着,行人一波又一波地走过。不少人是一家三口饭后出来逛街的,看起来和和睦睦。 洛初宝被人群推搡着朝前慢吞吞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方才花颜忽然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一拍桌子厉声呵道:“收拾东西给我离开这里!” 她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追杀他们的人到这里来了准备转移,便乖乖地拿了包袱出来,还问花颜不等君临回来一起走吗? 谁知花颜竟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我说的是让你一个人离开这里,不要再缠着主子不放了。洛家千金大小姐。”后面几个字她是拖长了尾音用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对于他们这些在刀尖上玩命的人来说,这种深闺中只会绣花的娇滴滴大小姐不过是个废物。 “我没有缠着他,我和君临是朋友,他答应过要带我去京城,帮我找人的。”她解释着。眉头轻蹙。这个女人三番五次地来找自己麻烦,原来是想赶自己走。 花颜听了这话更觉搞笑:“主子不过是不好拒绝你罢了,你就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角色。我告诉你,白刃门不需要你这种拖累,你缠着主子一路上京,只会拖慢我们的脚步。若是误了主子的大事。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一直都听他的话,让我乖乖呆着我就绝对不会到处乱跑,我不是那种没脑子到处惹事的人!”洛初宝也火了。她是君临的朋友,可不是花颜的朋友,被一个对自己来说几乎是陌生人的女人指着鼻子骂,她忍够了。 “没惹事?你可知。主子从霜叶城到这里只用得了一两天的时间,就因为你。拖了这么长时间,还险些被狗皇帝的追兵给伤着。你难道不知道主子要做的事对他,对白刃门,对整个天下有多么重要吗?!”花颜几乎就要吼起来了。抬高声音咄咄逼人道。 “对天下?君临他,要做什么……?”洛初宝听她这么一说,面露疑惑。什么事会重要到影响全天下? “你该不会连主子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吧?”花颜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这女人和主子的关系比她想象得还要远。那她就更没必要和她客气了。 洛初宝抬眼,带着不安地语气,缓缓开口:“君临他,到底是谁?” “主子是白刃门最厉害刺客,也是被调包了的真太子,换句话说如今这个狗皇帝坐着的皇位原本是属于主子的,而我们此次上京的目的便是夺回属于主子的皇位,你,听明白了吗?”花颜扬着下巴,一字字宣布。 洛初宝听了这话,心里重重一击,她也猜到了君临不是什么伶人,只是没想到他竟会是这种身份! 那么她,果然是拖了他的后腿吗?之前在河滩遇难的时候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君临没有责备她,她便理所当然地继续抱住他的大腿,一路上将他当保镖当车夫当地图,没想到自己的存在竟会坏了他的大事。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洛初宝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艰难地开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会自觉离开的。对不起,之前不知道他有如此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自私地跟在他身边……” 抓着包袱的手收紧,她的心情其实是害怕的,她不敢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举目无亲。可她也不愿意回头被囚禁在独孤家的深宅大院里。她只能硬着头皮前进。 “那么,告辞了。替我跟君临说一声谢谢。”说完,她像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 出了客栈,她迷茫地向四周张望,竟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便朝着北面走去,这一路走走停停便到了夜幕降临时。 因为肩上有伤,有所她走一会儿便要坐下来歇息,顺便向茶铺的老板打听一下去京城的办法。 因而到了现在,她都没有走出中池城,她想要找找辆马车送她去下一座城,只是她独身一人,又没有防身的能力,赶夜路的话若是车夫起了歹心抢走她的钱财是小,杀了她是大。她不想冒这个险,她还要活着找到七夜,问他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她寻思着要不要找家客栈住一晚时,手腕忽然被谁从身后拽住了。 她惊惧交加地回身,对上一双慌张的眼—— 因为几乎将整个中池城都找遍了,所以君临微微喘息着,额角渗着汗。 方才瞧见她的背影,他的心跳停顿了那么一瞬,他怕她转过来的时候不是他要找的她。但在瞧见她面容的一瞬间,他便安下心来。 二人在人群中对视着,周围的喧闹声仿佛听不见了,洛初宝握在心口的手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她瞪大了眼,委屈,感动,担忧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他怎么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 她有太多的疑问,却都化作了无声的眼泪,一滴又一滴…… 君临露出错愕的表情来,握着她的手腕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轻轻道一声:“我们回去。” 她咬着下唇拼命摇头:“我不能再继续拖你后腿了。你有那么重要的事要办。” “花颜跟你说的?”他沉下脸来。 洛初宝擦了擦眼睛,觉得有些丢脸,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瞅她,她尴尬地埋着头,不想别人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注意到这一点,君临扯下狐裘搭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她半张脸。语气强硬地说:“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她扭头便朝人群里挤。只是没走几步便被君临给捉住,怕她不听话乱跑,他干脆将她拦腰抱起。 这一举措让周围的少女都红了脸。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看看是哪家公子这么有男子气概。 洛初宝藏在狐裘下的脸也红了,还好别人都看不见她,不然多羞人。 她挣扎着。但他抱得很紧,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怀抱。 小声抗议着:“放我下来!” 他却自顾自地往前走:“放了你你又要到处乱跑。我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吗?” “君临,你明知道我只会拖你后腿……”他的胸口很温暖,让她有些慌乱。 “我答应过要带你去京城,安顿好你。也答应过要找到你的青梅竹马。我君临。从不食言。”他走出了人潮涌动的闹市,一跃身腾空而起,脚下是流淌而过的中池城。衣袂飘扬,宛若天人。 二人回了客栈。心烦意乱地等在门口的花颜瞧见主子抱着那个女人回来,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不甘心地咬牙行礼,君临走了两步,走到她跟前停下,淡淡的一句话却透着杀气:“我说过,她是我的客人。” 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脑子流去,花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应下:“是,花颜谨记。” *** 若是那日,他没有找到她,现在的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从回忆里拉回思绪,君临凝视着身侧女子的睡颜,唇边荡起一丝涟漪。但忽然,他的笑容冻住,一抹心痛浮上眉间,他如叹息般地问道:“你迟早会跟七夜走吧......” 原本还睡着的女子猛然睁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坚定:“我不会跟他走,早在你将我从黑化记忆中救出来的时候,我就下决定要一辈子伴在你左右。” 他无言地看着她,良久,心痛地问:“你可是因为同情才留在我身边?” “不是同情,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一直留在你身边。”她拼命解释着,生怕他又误会什么。 “你也无法否认,你对七夜的感情,尤其是再次见到他之后……”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乱作一团,强忍着不将那份脆弱和不安流露出来,那样只会让她为难。 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确定,这样的表情落入君临的眼里,他只感觉自己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以前是喜欢过他,如果他没有忽然不辞而别,你也不曾带我离开独孤家,也许我会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哪怕爹娘不允。”她不善说谎,静默了半晌,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可这一切都只是假设,他忽然离开,你对我不离不弃,明知我是累赘,却没有扔下我不管,这一点,我一直很感激。” “我不要你的感激,你出去。”他只觉得那两个字分外刺耳,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感激!他不要她强颜欢笑地面对自己,而心里却记挂着别人。他宁愿她不要顾及自己的感受,直接了当地告诉自己她想跟七夜走! “君临……” “出去!”他狠下心来,将她推出门外,狠狠关上了门。 “君临!君临!你开门,你还有伤,不要锁门。”她在屋外大声喊着,门被她拍得碰碰直响。 她这么一闹,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便也开始急了,刘公公也出声劝道:“皇上,洛姑娘说得对,您受了伤还需要奴才们伺候,就别锁门了。” “朕想一个人静一静。”君临神色复杂地看着门外模糊的人影,明明说过给她足够的自由,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就叫我。”洛初宝收回手,隔着门嘱咐着。对方没有回应她,有些低落地靠着门坐下,夜晚的风吹得有些凉。 刘公公过来劝:“洛姑娘,既然皇上都说了要一个人静一静,您不如就回月央宫去,改明儿皇上心情好了,你在过来。” 她固执地摇头:“万一他待会儿就需要我呢,我不走。” “虽说是春天,但夜里寒气重,若是姑娘病了可怎么是好。”刘公公知道皇上心疼洛姑娘,要是她病了,可是要罚他们这些奴才的。 “那就劳烦公公给我那条毯子来,我就在这儿守着。”洛初宝是一步也不肯让步,刘公公拗不过她,只能随了她的意。 她这一守,便是第二日清晨。 君临的内伤隐隐作痛了一夜,想着还要早朝,便起来了,走到门边,正要叫人进来伺候,便听见屋外有太监来报:“洛姑娘,紫云国太子有请,说是待会儿就要启程回去了,想见姑娘一面。” 君临顿时僵在原地,屏息等待着她的回答。 洛初宝想了一夜,自己的行为的确是会让君临不安,既然她和七夜之间都已经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回到当初她和他亲密无间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 而今后,他有他的复仇大业,而她,要一直陪在君临身边。之后的交集,怕也是少之又少。有些美好的东西不如就留在过去吧。 “我就不去送他了,你替我带句话给他,让他一路小心,有机会的话,再来幻月国找我玩。”她知道,这句话,无疑是对昨夜最好的回答,喜不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今后也不会在一起了。她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给他绣荷包的那个时候,是真心喜欢过他。 宫门口,黑色劲装的男子系着黑色护额,发带被风口出狂乱的风吹起,幻月国的风还是如记忆中那般温柔,不似紫云国,总是带着海风的盐粒,粗糙而暴戾。 他等了许久,却只等来太监的一句传话。 七夜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于此同时,手里的鞭子一扬—— 他守护的公主,如今有了想守护的人,是他错过了她,他没有资格要求她对自己的感情有所回应。 那么,就此别过了,也不知今日一别,他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地再见到她。 烈马扬起尘埃,七夜驾马风驰电掣地冲出了宏伟的宫门,只留下一串悠远有力的马蹄声......(未完待续。) 第79章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缕风吹进去,吹开他泼墨般的长发,露出那张俊美如神抵的脸。 “你醒了!”听见开门声,原本还望着天边发呆的洛初宝猛然转过身来,朝气蓬勃地问他。 他受伤了,她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照顾他,就像当初在河滩边,他照顾自己一样。 君临看了她一眼,声线沙哑:“你为何不去送他?” “因为我要照顾你啊。”她笑眯眯地说着,似乎丝毫没有难过的样子。又转过头去吩咐宫女端水进去伺候皇上洗漱更衣。 这回她也混在一群宫女中跟进去伺候,当初跟着君临一路上京的时候,她也这么伺候过他。那时,是为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好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无用。而现在,是真的做好了一辈子侍奉他的准备。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君临恍惚地感觉,她仿佛已经成了自己的妻,而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来,坐下,我给你梳头。”她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按坐在铜镜前。 其余的宫女们知趣地退下,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二人面对着铜镜。 她握着檀香木制成的木梳,替他梳发。君临的头发总是长长地散开,很少束成高高的马尾。也很少用抹额一类的配饰,不过,简简单单绑一节发带也足以勾魂摄魄。 “我去早朝了,你回月央宫好好休息。”君临似乎因为昨夜闹了脾气觉得尴尬,有意要避开她,平日里都会告诉她什么时候会去找她,今日只说了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洛初宝倒是觉得冤。明明已经说过不是同情,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要跟七夜远走高飞的意思,怎么君临就是不信呢? 一路上叹着气回了月央宫,她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吃了点东西打发了宫女们出去,自己则抱着腿窝在床榻上发呆。 这时,被她随手放在枕边的魔杖震了震。她侧头看去。红宝石正绽放着妖艳诱人的光芒,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触碰。 她朝着魔杖,缓缓伸出手...... 一道光之后。原本还在床榻上的洛初宝凭空消失! 因为搁着薄纱帐,守在房梁上的暗卫并没有察觉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一片望不见边际的白,洛初宝的脚下铺着白色如雪一般的绒毛,周围安静极了。没有风,也没有太阳。天地浑然一体,只是无尽的白。 她原本握着的魔杖也不见了,倒是她的左手食指上多了一枚血红色的戒指。 这里是,哪里? 难不成。她又跌入了记忆夹层里? 大师说过,若是她受了太大的刺激,便再次跌入记忆夹层的危险。可是,她明明没有受到任何刺激...... “喂!”天幕上方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着。 洛初宝错愕地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别找了,我没有形态的。”对方嘲讽一笑,“你倒是好眼光,从那么一大堆的破玩意儿中挑中了这把魔杖,原想着被男子拿去要更有用些,但既然你已经买下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你在说什么?”洛初宝有些不明所以,她掉进这里难不成和魔杖有什么关系?不过之前也的确看到魔杖的宝石在发光。 “说了你们这些古人也听不懂……”那人喃喃自语着,忽而又轻咳一声,严肃道,“恭喜你,成为我第8个实验品。现在开始,你可以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和武器,怎么样,高兴吗?” 洛初宝一张无语脸。 对方噎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个爱好打斗的人,有些失望地叹一口气:“我就说嘛,女人,就是麻烦。尤其还是古代的女人,只会躲在深闺里刺绣抚琴,天天盼着夫君来恩泽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才成天刺绣抚琴呢!我没那么无聊!”洛初宝反驳着,有些生气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才肯放我出去?” “嘿,问到重点了,我不是什么坏人,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想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罢了,毕竟这里超级无聊。而你,又恰好买到了我伪装成魔杖的机器,成为我第八个试验品。我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只是想看看,你能变强到什么程度。而你,来去自如,只要你学习了如何操控这个空间,便可以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也可以学习任何你想学的东西,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武器,前提是,要跟着教程认真学。”那人说了一长串的东西,让洛初宝有点听不明白。 对方也没有耐心跟她讲解,直接将设定好的虚拟人物开启,一片纯白中,出现一位穿着暴露的美艳女子,她身上只裹着两块布,一块遮着胸口,一块围在腰间,这跟不穿没什么两样。洛初宝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连她都觉得羞人。 “以后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吧,我可没时间跟你解释,期待你的表现。”说完,那人便再没有出声过。 倒是她面前这个美艳的女子开口了:“请选择您要学习的课程。” “我要出去!”洛初宝只想快些离开,她可没兴趣面对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 “要出去的话按戒指就可以了,不过今日的教学课程是强行要求完成的任务,在完成任务前不能出去。”女人面无表情地说着,“我是您的教学指导,玛丽。” “那个玛丽,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你这样,我没法和你正常沟通。”洛初宝的眼神左右飘着,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玛丽说了声好,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立刻换了一件华丽的橙红深衣:“以设定完毕。请选择您要学习的课程。” 洛初宝抬头朝上方三十度的天幕看去,那里有一幅巨大的玻璃状的画面,罗列着一排课程。有战士,刺客,法师,射手等等。 她想了想,回答说:“就选法师吧。” “请选择法师的职业种类。”紧接着又跳入另一个画面。罗列着水。火,土,木。毒。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洛初宝瞧见毒字,微微有些心惊。 “请选择。”玛丽却还是面无表情地重复着那句话,看她的样子,根本不像个人。倒像是个会说话的人偶。 “嗯......那我选木。”凭着喜好随意挑选着,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已选择木系法术。”接着跳出来一排技能。看得她眼花缭乱。 “请选择一级技能。”玛丽接着道。 “那,就选那个花蕾陷进吧。”一级技能只有两三个,看了看,还是这个比较有用的样子。便随意选了它。 “已开启技能,设定完成,恭喜您完成任务。”玛丽还是用着冰冷的声音说着恭喜。强烈的违和感让洛初宝觉得玛丽这人万分诡异。 “那我可以走了吗?”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若是君临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担心的。 “可以,请尽快回来,进行技能练习开启新技能,您也可以在实践中摸索技能,祝您愉快。”玛丽的话刚说完,洛初宝便已经摸着戒指离开了。 她回到帐中,一切如初,只是那柄魔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手里摘叶摘不掉的那枚血红色戒指。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方才发生的事,都不是梦。 捞开帐子,在房里走了一转,并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人,又拉开门去外面张望。 惹来宫女询问:“洛姑娘,您在找什么?” “额,没什么,方才有没有谁来过?” “回洛姑娘的话,未曾有人来过。”宫女猜洛姑娘是盼着皇上来吧,便又道,“皇上还未下朝,若是姑娘急着见皇上,奴婢马上去正殿候着,等皇上一下朝就禀报此事。” “不用了不用了。”她连连摆手,君临政务繁忙又受了伤,若是想见他,她自会过去,免得他走来走去伤势会加重。 昨日君临说过,是被人偷袭了。 走到他被偷袭的树林,那里守了不少侍卫,防止对方再度袭击。 见了洛初宝,御林军的侍卫便来行礼:“见过洛姑娘。” “嗯。”她点点头,有些担忧地望着那片树林,这里和皇宫只有一墙之隔,也是整个皇宫最薄弱的地方,虽然已经命人加紧赶工把墙筑得更高更厚重,但短时间内还是不太可能,因此这些日子便需要万分谨慎。 但毕竟是一大片树林,看守起来也需要一定的人手,但皇宫那么大,需要侍卫的地方又很多,因而眼下的情况有些棘手。 她心上一动,忽然想到了方才在空间里学的技能。 教学里说,她可以种植一定数量的花蕾,这种花蕾可不是普通的花蕾,而是一种可以暴露敌人目标位置的陷阱。一旦有人踩到,花蕾便会覆在那人的身上五分钟之久,并且绽放出足够强的光芒,让对方的行踪暴露无遗。 她有些心痒,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帮上君临的忙...... 这般想着,便对侍卫说:“我想进去布置陷阱,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陷阱?”侍卫有些迷惑,洛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而布置陷阱需要充足的体力和足够的力气,这片树林有这么大,她一个人可以吗?“姑娘别说笑了,还是快些回去,若是受了伤,属下们不好跟皇上交待。” “若是不放心,你陪我进去也可以。”她也不确定这花蕾陷阱有没有作用,但只要是能帮上忙的,她便要一试。 “这……”侍卫还在犹豫,但瞧见洛初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道惹怒了她也不好,不如就带她进去看看,一会儿她累了兴许自个儿就回去了。 走了一截路,到达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洛初宝停了下来。 心中默念着花蕾陷阱四个字,渐渐的,她感觉到左手食指一热,朝着地面一指,一束光迅速闪过,地面上出现一朵半开的花蕾,与这树林混作一体,毫无违和感。 “这是......?”侍卫有些吃惊,难不成洛姑娘还藏着不为人知的本事? “我会在这片树林的各处布上这种花蕾,敌人若是踩上了就会有亮光闪烁,你们留心注意便是。”洛初宝见成功布置了一个陷阱,心里有些小激动,忙不迭地又去别处继续布置。 从树林的左面到右面,每隔五步之遥便种上一个,待她种植到一半的时候,额上已淌出密密的汗。 “姑娘,到了午膳的时辰了,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同行的宫女都累得遭不住,这片树林那么广,再这么走下去,姑娘的腿可要疼上好几日了。 “没事儿,谁知道那帮人什么时候又要来。皇上受了伤,正是他们再次偷袭的好机会,若不赶紧布置好陷阱,只怕会被杀个措手不及。”洛初宝看过兵书,明白这种时候是最危险最该防备的时候,她可没什么闲工夫去休息。她刚得到这样的力量,能用则用。 接过宫女递来的绢子,擦了擦脸,又继续种。 侍卫一路跟着,倒也不是怀疑洛姑娘故弄玄虚,只是她说的话,他也只能信一半,毕竟他方才偷偷踩了一株花蕾,并没有出现洛姑娘所说的情况。 但毕竟她是皇上的女人,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陪她在这儿玩儿。 而这件事,很快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她还在树林里?”手里的奏折一放,君临原本就紧皱的眉,此刻皱得越发的深了。 她又不会武功,也没有力气,怎么忽然心血来潮想着布置陷阱? 虽然她的行为看起来的确无用,但他的心上还是一暖,她是担心自己又被歹人偷袭,所以才饭也不吃,在树林里忙活到了现在。 他虽然想去劝她,但想起昨日的事,还有些尴尬,便差了李公公带人送些吃的过去,让她别忙活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树林,这件事,倒是彻底在宫中传开了。听了的人都觉得这洛姑娘心是好的,但行为难免幼稚。布置陷阱这种事应该交给专业的御林军,她一介女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懂什么? 而洛初宝早就预想过这样的流言蜚语,她也秉着一试的态度在努力,帮不上忙她会继续想别的法子,若是能帮上忙呢?她可不愿为了名声错失任何一个机会。(未完待续。) 第80章 身份败露 “李公公到——!”远远传来尖细的声音,洛初宝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微微停下手中的事,侧头朝那边看去。 不多时,走进来一行人,打头的李公公瞧见她,先行了个礼,又开口劝道:“洛姑娘,皇上知道您没用午膳一直忙活到现在,特意让我们给您送吃的来,您就稍微歇息一会儿吧。” 洛初宝望了望一眼看不见头的树林那头,摇摇头:“我想在天黑之前把陷阱布置好,东西就搁那儿吧,我忙完了吃。” “这……”李公公有点为难,又劝,“这种事交给御林军们做就是了,洛姑娘您就别操劳了。” “李公公,你帮我给皇上说一声,这件事上,我想帮忙,让他不要操心我,好好养伤。”洛初宝搁下这句话便又继续忙活起来。 李公公留了宫女们在这儿,自己则跑回去给皇上带话。 君临听了这话,蹙眉,在奏折上画上一个圈,道:“那就由她吧。”他倒也有些好奇,她布置的那是个什么陷阱,让她这么坚持。 一直到了黄昏,洛初宝才终于布置完了全部陷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东西,她有点头昏眼花的。回宫吃了点东西,她这才缓过劲儿来。 也不知她是神机妙算还是乌鸦嘴,当夜,血绫族的人果真又来袭了。 “族长,那狗皇帝受了内伤,一两天的时间怕是好不起来。上一次带的人手不够,这一次咱们多些人出动,虽说杀不死他手底下那些暗卫,但至少可以牵绊住他们,这样我们其余的人就可以围堵那个狗皇帝。取他的项上人头!” 族长狰狞的脸上露出嗜血的表情来,他虽也受了重伤,但他们血绫族只要吸了他人的精血便能恢复元气,所以他的伤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不知君临那样的普通人的治愈速度有没有他们血绫族快? “那好,兄弟们走,当年的仇。我们今日来报!”族长率先走出门。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偷袭君临的那片树林飞身而去…… 抵达那片树林的时候,远远便看见皇宫那边的火把。 “昨夜的偷袭让狗皇帝猝不及防。今日便安排了那么多侍卫来防守,真是胆小鼠辈!”血绫族的人嘲讽一笑,他们的轻功可不是盖的,走路不发出任何声响已是小菜一碟。这些皇宫里的小饭桶们能察觉到他们才怪,到时候他们怕是连惊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被他们从背后无声无息地杀掉了。 “好了。两三人一组分散开前行,不要离得太近,也不可离得过远。”族长盯了半晌,吩咐道。 “是!”上百人以族长为中心散开。无声无息地朝着皇宫逼近...... 突然—— 一个人亮了,正片黑暗的树林里忽然有一处散发出了耀眼的光来,分外显眼。 紧接着。两人,三人。四人,五人,几乎一大半的人都踩上了花蕾陷阱,一时间都亮了,整个树林恁是被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光给照亮了。 值守的御林军都愣住,白日里以为洛姑娘闹着玩呢,没想到她布置的那东西真的能让敌人暴露位置!这么亮的光,血绫族的人几乎全部暴露。 “洛姑娘说了,这帮家伙会暴露五分钟,趁着现在,将他们制服!”御林军们说着便冲了上去。 一直在暗处潜伏着的花颜等人也趁此机会大打出手,敌人在明他们在暗,对付起来如鱼得水。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光哪儿来的!”血绫族的族长气馁败坏地骂道。 “族长,我们也不知道,好像是有什么覆在身上了,扯也扯不掉啊!”族人们一边在身上摸索着光源,一边应付着皇宫的人。 “那个狗皇帝搞的什么鬼!竟使出这种阴招!这样还怎么打,都暴露了!”族人们气愤地骂着。 眼看着己方处于弱势,族长不得不下了撤退的命令,若是继续耗下去,吃亏的是他们。现在连狗皇帝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待会儿他来了岂不坐收渔翁之利?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撤!”来日方长,进攻的机会多的是。族长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字,心在滴血。是,机会是有,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狗皇帝有所防备,下次要再想逮着他一个人的时候把他打成内伤就不容易了...... 看着那帮人落荒而逃,花颜收了剑,不屑道:“就这帮人还想来要主子的命,未免太天真!” “多亏了洛姑娘的陷阱,让他们暴露无遗。”一旁的人附和了一句,却得了花颜狠狠的一记眼刀,那人吓得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可御林军们却肆意讨论着:“还以为洛姑娘在闹着玩儿呢,没想到这个陷阱这么有用,有了这东西,无论是打仗还是守卫,都会轻松许多。” “洛姑娘真是厉害!难怪得皇上对她另眼相待呢。” 对洛初宝的赞美络绎不绝,花颜冷哼了一声,那个女人不过是做了这么一件像样的事就被夸成这样,这群人脑子是有毛病吧。 御龙殿内。 暗卫来报:“主子,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多亏了洛姑娘的陷阱,才得以将血绫族的人逼得撤退。” “嗯。”君临颔首,眸色变深,洛初宝到底是怎么做出那样的陷阱的?他有些迷惑,按理说,她除了吃喝玩乐便不会别的东西了,更别提布置陷阱这种事了。但她不仅会,会的还是别人都不会的。那样的陷阱他闻所未闻。 月央宫内,好消息也传了过去。 “真的?当真打得他们落荒而逃?”洛初宝听见太监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没想到那东西这么有用,她本来心里还没底呢,怕闹出笑话来。结果比她想象中还要惊喜。 她低眉看了看食指上的戒指,发明这一切的人,教给她这些的人,究竟是谁? 正凝神想着,便有公公来报:“皇上有赏,洛姑娘接旨!” 月央宫上下齐齐跪下,听着公公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氏此番功不可没。赏黄金百两,绫罗绸缎十箱,珍珠两箱……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了恩。洛初宝立刻站起身来,朝外张望。没瞧见想见的人,便抓住刘公公问:“皇上呢?他没来?” “皇上在御书房与大臣商谈要事,姑娘有什么话要带的话就告诉老奴吧。”刘公公虽然在皇上身边伺候得不久。但也渐渐明白了主子的心思。皇上这是想见又因为什么事而不愿见洛姑娘,这次洛姑娘立了功。皇上可是比谁都高兴。 主子眉间的那抹忧愁,他可是比谁都清楚,便凑到洛初宝耳边悄悄提点一句:“洛姑娘,有些时候。需要您主动着点儿。” 她似是听明白了,明了一笑:“多谢公公了。” 君临这是觉得尴尬呢,昨晚因为吃醋把自己赶出门外。今日便后悔,想见自己又不好意思。洛初宝想起他今早上早朝前那尴尬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吩咐道:“来人,去御书房!” 既然他不好意思来找自己,那她便主动去找他。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嘛。宫里,她只有君临这么一个亲近之人,若是连他也和自己疏远了,那她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她可是一点都不喜欢皇宫这种冰冷又无趣的地方。 若是君临只是君临,不是什么皇上,也不是什么白刃门的刺客,她倒真的会拉着他周游列国,逍遥自在。 那是她还在独孤家的时候,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当时计划着逃离独孤家,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受什么传统礼教的束缚,却没想,她逃离了独孤家,又进了另一个更大的深宅大院。 只不过,这里,有君临。她便不觉得难熬了。 一路朝着御书房走去,半道儿上,没想遇见了三公主,对方却不像上次那样对她套近乎,反而高昂着下巴站在那里,等着她来行礼。 洛初宝身后的宫女都跪下来行礼,就她一人突兀地立着,淡淡一句:“三公主。” 北冥茉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穷乡僻壤来的山野村妇啊。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行礼!” 洛初宝皱了皱眉,这公主是有精神分裂还是二重人格?怎么上次还笑脸相迎,这次便恶语相向。 她是去找君临的,不想跟无关人士多做周旋,声音便冷了下来:“我还有事,不想跟公主浪费时间,请让开。” “你让我让开?”北冥茉夸张地笑起来,忽然凑近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洛家小姐的身份,还是独孤家少夫人的身份?” 独孤家少夫人这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天知道,她派人去调查洛初宝的身份竟查出了这个来!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凛哥哥居然娶了这么个女人。而这个女人,现在还大摇大摆地住进了皇宫,来迷惑皇上! 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抖出来,要么是皇上不知情,要么是皇上有意帮她瞒着。那么,只要把洛初宝带到独孤家去,让独孤老爷和独孤凛都知道,他们的少夫人背着夫君跑去勾引皇上,给她扣上个“不守妇道”,“迷惑君心”的罪名,那是顺从民意,必死无疑! 洛初宝脸上一白,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虽然给家里写了书信,说自己在京城,却没有提到自己在皇上身边侍奉。而她,也没有和独孤凛和离,所以,依照幻月国律法,她依旧是独孤凛的结发妻!若是三公主将此事抖出来,她不仅会被治罪,皇上也会因此蒙羞,被天下人耻笑。 虽然她和皇上都不是迂腐之人,但毕竟,全国上下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迂腐地遵循着礼教的人,这骂名,她担得起,皇上可担不起。 “你要做什么?”她沉下脸来问。 “我要你把你和凛哥哥之间的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讲给我。”她和凛哥哥见面的时候提到过洛初宝的名字,难怪凛哥哥当时的反应那么奇怪,听见自己妻子的名字怎会不震惊?可他却没有揭发洛初宝,这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吗? 想到凛哥哥护着别的女人,她心里就不是滋味儿。自打独孤夫人的风波告一段落后,凛哥哥便没有再来找过自己,她陪人送信给他,约他见面,却被他回绝了,难不成,是因为洛初宝这个山野村妇?! 她不服!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暂时保守这个秘密。”是她没有考虑周全,给君临留下了这么一个大隐患,既然连三公主都能查到自己的身份,那么朝中的有心人也一定能查到,她要赶紧把此事处理好,免得夜长梦多,害了君临。 “那你现在,就跟我走一趟吧。”三公主傲慢地扬起头,走在了前面。 洛初宝不得不掉头跟着她朝芙蓉宫走去。 “洛姑娘,您不去皇上那里了吗?”洛初宝的宫女疑惑地问她。 走在前面的三公主顿住脚步,脸上浮出一抹嘲讽的笑。一个小小霜叶城出身的低贱女子,也想把皇上玩得团团转。据说之前还来了个紫云国的太子,有丫鬟说二人在御花园抱在一起,被皇上瞧见了,气得不轻。这架势,怕是去求情的吧。 “不去了,你们都先回月央宫吧,我和三公主有些事要说。”她神色一凛,这下事情麻烦了。 “是。”觉得情况有些蹊跷的宫女们乖乖离开,洛初宝加快脚步跟上三公主。 二人一路无言地到了芙蓉宫,不想被其他人听见谈话,三公主屏退了所有人,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对峙而立。 “说吧,你要从哪里开始听?”洛初宝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三公主优雅地在椅子上坐下,厉声道:“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我,不得有任何虚假!”虽说是查了她的身份,但毕竟宅门内的事外人也不知道,流言蜚语传来传去便也离谱了,还是只有当事人知道真相。所以,她要听洛初宝亲口说。(未完待续。) 第81章 和离 洛初宝没有坐下,因为在她看来,她和独孤凛之间的事一两句话便可以说完,说完后她便打算赶紧去和他和离,免得夜长梦多。 “我不知道三公主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不过,我和独孤凛之间清清白白,虽说是结发夫妻,但也只是名义上的假夫妻罢了,实际上我和他不过是陌生人,从嫁入独孤府到离开那里,我和他都没见过几次面。” 三公主听见结发夫妻四个字,觉得好不刺耳,挑眉问她:“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与他成亲?” “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被半强迫着嫁进了独孤家。独孤凛当日便和我立下契约,说各过各的,互不相扰。还说……”洛初宝见三公主脸色稍微好了点,心里慢慢浮出一个答案来。 “还说什么?”三公主急着追问。 看她这幅样子便知,是喜欢独孤凛的。洛初宝便开始编些能让她高兴的话来说:“他啊,当天就给了我狠狠一耳光,说我这个样子,和他心爱的女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我这种无才无德又没有一点女人味的人,想获得他的爱,那是永远都不可能的!让我趁早死了这条心,他迟早是要把我休了的,然后带着他心爱的女人私奔。他答应这门亲事,纯属无奈,因为他孝顺啊,怎能让爹娘伤心呢,而他心爱的女子又和他相隔遥远,他便只能将那份对她的爱意藏在心里。”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加上动作,演得格外逼真。三公主听着看着,眼泪便涌了出来。没想到,凛哥哥表面上看着冷。其实内心里暖着呢。原来凛哥哥是这么的爱自己…… “那后来呢?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三公主偷偷抹了抹眼泪,问她。 洛初宝挠了挠头,对于独孤凛,她真的是没有太多的记忆,她当时满脑子都是七夜和离开独孤家的事,根本没空注意独孤凛啊。 “后来我就离开独孤家了,因为圣旨的关系。我和他当时没法和离。我又不喜欢他,不想呆在那里,就逃走了。”为此还吃了不少苦。险些死掉。 “然后你就跑来勾引皇上?”三公主鄙夷地看着她。 “我没有!”洛初宝不愿意听见别人用这么肮脏的词汇来侮辱她和君临之间的感情,一时间有些激动。 三公主冷笑一声:“难道我说错了吗?接着替皇上挡剑的名义赖在宫中不走,都这么长时间了,若是皇上真对你有意。又怎会不给你个名分?我看啊,是皇上不好意思明说。你却厚脸皮地赖在这儿了。” “不是这样的,我和他之间,情况比较复杂。”洛初宝咬咬下唇,外人又怎会知道她和君临之间经历的那些事呢。不给她名分。是君临怕她嫁给他之后会后悔。见到了七夜之后,二人还没有敞开心扉把话说明白,加上有歹人偷袭。她忙着布置陷阱,便到了现在都没能把心里话明明白白告诉君临。 本想着今晚去跟他说明白的。又杀出个三公主,看来这事又得耽搁几日了。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种女人,我可见多了。”三公主继续贬低她,即便这个女人和独孤凛和离了,独孤家的名册上也会有她的名字,想想便觉得心塞。好在她没和凛哥哥有过肌肤之亲,不然,她定将她千刀万剐! 不想跟她继续扯,洛初宝定了定神,问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放?”三公主觉得好笑,夸张地耸了耸肩,“我并没有抓你来,是你自己怕事情败露才跟来的,我可没逼你。” “那你也要信守承诺,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她正色道。 三公主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说。有些事,你做了,便瞒不住。好自为之吧。” 洛初宝心一沉,失魂落魄地走出芙蓉宫。 她还能留在君临身边几日?流言的力量是可以杀人的,更何况,是小人物的她…… 想清楚了什么似的,一路奔向宫门口。 她跑得那样用力,恨不得立刻就去独孤府里跟独孤凛和离。 气喘吁吁跑到宫门口,那里的御林军认识她,见她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便过来询问:“洛姑娘,您没事吧?什么事这么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给,给我备车,我要,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这么急,非要晚上出去?”侍卫有些奇怪,但还是给她拉来了车。 她攀上去,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有些事要找礼部尚书商量一下,是皇上的密旨,派我前去。” “是这样啊。”御林军也没有怀疑,很快放行。 洛初宝的手心里,已是捏了一大把汗。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她和独孤凛的关系,可就糟了。她现在是在悬崖边上走路,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马车在夜幕中朝着独孤家驶去。哒哒的马蹄声将黑夜衬得越发寂寥。 “洛姑娘,到了。”车夫在外面提醒着。 “谢谢了,还麻烦您再次等候一阵。”洛初宝下了车,转身拜托着。 “哪儿的话,洛姑娘可是皇上身边的人,等您是理所当然的事,您有什么事就放心去办吧。”车夫笑着,拉紧了缰绳。 “那就有劳了。”洛初宝回过头,看向独孤家气派的大门。当真是和霜叶城的破宅子不一样了,恢复了三品的身份,独孤家依旧是原来那个名门望族。 她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若是当初她没有逃离独孤家,现在是不是就住进这里了呢?还是说,会被那个处处为了独孤家势力壮大的婆婆下狠手杀死呢?或者,被独孤凛一纸休书赶出家门。 想着这些,不觉在门外站了许久。 回过神来。才伸手去敲门。 “谁啊?”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声音,家丁开了门,瞧见洛初宝的脸顿时惊得险些栽在地上,口齿不清地道,“少,少……” “闭嘴!”洛初宝进了门,又赶紧把门给关上。 自顾自地朝里面走着:“独孤凛人呢?我找他有事。” “哎哟。少夫人。您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您不知道,少爷为了找您,把整个霜叶城都翻遍了!”家丁小跑着跟在大步流星的洛初宝身边。“如今您终于回来了,少爷一定很高兴。” “高兴个屁!”洛初宝觉得这个家丁脑子有问题,他难道不知道独孤凛和自己不过只是陌路夫妻吗?“他住哪儿?” “这边儿走。”家丁领着她一路走,一路多嘴道。“您是不知道,少夫人您突然失踪。少爷很焦急。以为你是被谁给拐走了,亲自带人去找您,甚至还和夫人闹过,哎。总之那段时间鸡飞狗跳的。” 洛初宝心里一震,她没想到独孤凛还会去找她,她不是早就和他说过自己要离开独孤家的吗?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心情复杂地垂下眼。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些事他都没跟自己说过。还心情平和地目送她和君临离开。怕是家丁夸大其词了吧。 刚到了独孤凛的院落,家丁便扯了嗓子叫道:“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嘘!闭嘴!”洛初宝赶紧扯了他的耳朵让他住口,这么闹下去,只怕整个独孤府的人都要被他闹来。 院子里的丫鬟家丁们是回了京城才安排进来的,因而并不认识洛初宝,但听守门的老前辈说是少夫人,便都毕恭毕敬地过来请她朝里面走。 洛初宝有些尴尬,丫鬟们一口一个少夫人叫得她好不习惯。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有点事儿要单独和少爷说。”走到房门口,她便打发那帮人下去。 大家心领神会地对了对眼神,久别重逢的夫妻怕是要*一晚上,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若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怎么伺候主子啊。 一瞬间,整个院子的人都散了,只有屋子里透出来的光,孤零零地亮着。 里面的人正在潜心作画,被吵得心烦,便打开门来看看外面的情况—— 门,缓缓地打开。 屋外带着淡淡幽香的风吹进来,门外,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慢慢映入眼帘。 深邃的瞳孔闪烁着,带着不可置信,独孤凛紧绷着唇,良久,才敢伸出手去,轻轻抚上她的面容,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真的是你……” 洛初宝被吓了一跳,啪地打开他的手,自顾自地进了房,关好门:“我来这里是有事要跟你说的,事出紧急,所以没打招呼就来了。” 独孤凛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在皇上身边吗,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都说了有重要的事要找你,不然我也不会大晚上的来你这儿。”她一边朝里走,一边解释着。 “什么事?”他可不认为,什么事皇上不能解决,要找他才能解决。 在椅子上坐定,洛初宝仰起脸,开口道:“我要跟你和离。” 独孤凛怔了怔,忽而自嘲一笑,还以为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呢,结果是这件事:“你不是已经受到皇上庇护了吗?和离不和离,不过是一张纸的事情罢了。” “要的就是那张纸!”洛初宝一拍桌子,神色激动,话语里透着一丝不满,“你可知,三公主已经派人查清了我的底细,若是我们不和离,她便要把这件事闹出来,到时候我死了是小,皇上被泼了脏水就糟了。” “你倒是什么都想着他。”独孤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初在霜叶城的时候,你处处为七夜着想,他失踪后你魂不守舍的,没想到才没过多久,你又移情别恋,一颗心扑在了皇上身上。洛初宝,作为我的结发妻子,你的心却从未放在过我的身上。” “事到如今你想说些什么呢?我和你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的契约不也是你提出来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洛初宝觉得他在无理取闹,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客气了。 二人之间沉默了半晌,良久,独孤凛才开口:“好吧,我去写和离书。” 他抬步朝东侧的书房走去,洛初宝也跟了过去,刚进了书房,便瞧见桌上搁着一幅未完成的画。她随意一瞥,便愣住,那画上的人,有点像她啊。 她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正要凑过去再仔细瞧瞧,那画便被独孤凛给收了起来。 慢吞吞写好了和离书,顿了顿,签上自己的名,又摁上手印。 洛初宝赶紧夺过笔,也签上自己的名,重重地摁下了手印。这才舒了口气,她总算是和他脱离关系了。如此一来,若是谁要拿此作为把柄,也要挟不了她了。 “明日可否麻烦你去登记一下?我在宫里不方便随时出来,就麻烦你了。”洛初宝擦了擦指头上的红,抬头拜托着,而且白日里她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出入独孤府,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她和独孤家的事会被深挖出来。 “嗯。”独孤凛沉声一下。 洛初宝见事情如此轻松地就完成了,便准备回去了。 刚转身,便被独孤凛给捉住:“你在宫里,过得可还好?” “还好,除了有些冷清以外。”她回身,眼眸里流露出对家人的想念,其实她比较怀念出嫁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有家人,有千黛,有七夜,有君临。而后来,大家各奔东西,现在天各一方。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的生活吗?被困在皇宫里,和被困在独孤家,又有何区别?”他说出这话,便有些后悔,总感觉自己的话语里透着一股醋意。 谁知,洛初宝竟正色,认真地回答他的话:“不,皇宫和独孤家不同。以前是被迫呆在独孤家,想着到老到死都要被困在深宅大院里,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就连亲梅竹马都离我而去,我继续留在那里,每天都倍感煎熬。但皇宫不同,宫里的生活虽然千篇一律,有些无聊。但至少,有君临在,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坚持到了现在,就是因为......”那个字她没法说出口,太羞人了。 虽然她以前大大咧咧,什么都不顾及地一通乱说。 但那是因为她的心一片澄澈,没有喜欢的人,便能张口直说,可真动了情,有些话,便反而变得难以开口。(未完待续。) 第82章 兴师问罪 “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洛初宝说着便要朝外走去,想起了什么似的,刚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真诚道,“上次的事,谢谢你。” 独孤凛心神一晃,想起上次在白鹤楼的相遇,若不是正好遇上了自己,她不知道会被那群纨绔子弟弄成什么鬼样子。但她这个性格,在霜叶城的时候便是如此,来了京城,一时半会儿怕也是改不了。也不知道如今身为皇上的君临,能否将她驯服。 有些无奈地劝她:“京城不比霜叶城,这里处处是危险,你别再一个人到处乱跑了。不是任何时候都会有人出手搭救的。” “嗯,见识过了京城的纨绔子弟,以后我会注意的。那,我走了。”少女的笑容比起记忆中陌生了几分,短短数月,他们都经历了太多变故,不仅仅是她,就连自己也变了太多。 见洛初宝朝外迈步,他总感觉这一面之后,便是永远地陌路,不知为何,心上一慌,赶紧叫住她:“洛初宝!” 她回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露出疑惑来。 “等等,我送你出去。”独孤凛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这里的路你不熟悉,容易迷路。” 洛初宝舒眉一笑:“是啊,这里的独孤府当真是气派,不像霜叶城,宅子小得心酸。” 这句话一瞬间将两人拉回了还在霜叶城的日子,虽然一开始厌恶她,避之不及。但一道去游湖,一起赏过月,一道喝过酒。在一间房里谈过心。当时厌烦的事,现在想来,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消失的那一天,他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什么,平日里和自己斗嘴的人忽然不见了应当是好事,他却自虐地非要把她给找回来。 可是,从那之后却再也没见到过她。就连洛家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更别提。她讨厌的自己了。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子,才终于想明白她之前为何忽然提出千黛和沃萌的亲事,也终于相信她说要迟早要离开独孤家并非玩笑话。 两人并肩朝着大门走去。游廊长而静,一个人都没有。吊挂在两侧的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似是这春风,温吞得让人舒缓宁静。 从略暗的游廊抬眼看去。可以看见遥远高处的灯火,亮似繁星。 独孤凛低眉打量着身侧的女子。她写了那封和离书,明日登记之后,她便不再是自己的妻,虽然原本就和他只是陌路夫妻。之后就是连名义上的夫妻都不是了。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之后,她应该是会嫁给皇上的。真没想到,短短数月。一切都翻天覆地地变了。 忽然想起七夜刚失踪的时候,那个坐在台阶上伤心欲绝的少女。便开口问她:“七夜,你找到了吗?” 问出这话便有些后悔,若是找到了,那个人又怎会不在她的身边? 谁知,却听见了少女爽朗的声音:“嗯,找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他微微吃了一惊,顿住步子,又听得她道,“他今日刚离开。” 独孤凛愣住,挡在她面前,心底的惊异脱口而出:“你没有跟他一起走?” 洛初宝也停下脚步,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一半脸在明,一半脸在暗。 她的声音里透着模糊的意味,宛若这朦胧的月光:“我已经决定要陪在君临身边了,至于七夜,他有他的宿命。我和他之间,没有缘分,就不必抓住过去不放了。”这么说着,面上又露出温暖的笑容来,“再说了,今后还会见面的,知道他平安无事,我便安心了。” 独孤凛看着她,眼神灼灼。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好奇洛初宝和君临之间经历了什么,足以让她放下朝夕相伴了六年的七夜,收敛了玩伶人的性子,安于委身伴在君王左右。 他死死盯着她,想从她的眼底瞧出哪怕丝毫的迫于无奈或是悲伤,可是,他什么也瞧不见。 倒是洛初宝目光柔和地看向他,事到如今,她对独孤家、对洛家已没有任何的怨言了。当初那场亲事,本就是长辈们的一厢情愿,他们不过是被迫强扭在一起的受害者,虽说独孤凛起初对她的态度恶劣了些,但总归不是什么不讲情意的人,她便一笑泯恩仇。 为了她的这门亲事,洛家人伤害了七夜,是她对不起他,所以他的不辞而别,她也不打算生他的气。毕竟,他们已经相伴六年了。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谁,她都希望能过得幸福。 “如今你也回了京,独孤家的人也安然无恙。你和三公主便也不需要顾及什么了,她等了你这么久,是时候给她回应了。”看样子,三公主是真心喜欢独孤凛的,虽然她的态度傲慢恶劣得跟当初的独孤凛如出一辙,不过她是真心祝福独孤凛能够幸福,毕竟,当年,也曾和他有过愉快的回忆。 听她这么说,独孤凛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扔下一句“好好操心你自己的事吧。”便又转身朝前走。 洛初宝只当他还是少爷性子,不计较地跟了上去。 接下来,二人一路无话,一直送她到了门口。 守门的家丁见二人出来了,有些奇怪地问:“少夫人怎么又要走?” 二人都没有说话,对视了一眼。 洛初宝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一边朝那边走,一边冲他招手:“你就回去吧,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拜访的,对了,喜酒记得请我啊。” “你——!”独孤凛瞪她一眼,这个女人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目送她上了马车,想着她会不会探出脑袋来同他道别,但直到马车渐渐看不见为止,她都没有再回过头。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许多记忆在脑中浮现。这个爹为他选的妻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有残留的记忆证明她曾经来过。 守门的家丁见他没有进去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朝空荡荡的路口看了看,劝道:“少爷,夜凉,快些进去吧。”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少夫人回来了又离开。但那也是主子们的事。他一个下人还是别多嘴为好。 独孤凛瞪他一眼,吩咐道:“备车,我要去一趟酒楼。” 而就是他在酒楼里豪饮的时候。一道黑影潜入了他的书房—— 桌案上还摆着二人签下的和离书,他拿起来看了看,一边确定地点点头,一边将那张纸放在火苗上。白纸黑字在橙色的火焰中渐渐地烧成了灰烬。 明天,便有好戏看了...... 彼时。御龙殿内,一道黑影落地:“主子。” 殿内仅有君临一人,他正坐在桌案上批阅奏折,见派去的暗卫回来了。便搁下手里的毛笔,表情严肃地道:“说。” “回主子,洛姑娘去了独孤府。找的不是独孤尚书,而是......”抬头瞧了瞧主子的脸色。咬咬牙道,“而是找的独孤家世子爷独孤凛,二人进了房间,说了些什么属下没听清。不过,两人很快便出来了,现在洛姑娘已经回宫了。” 洛姑娘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身为皇上的女人,大半夜的跑去找别的男子,也不知道主子会怎么处置她。 “知道了,下去吧。”君临有些生气,气的不是她半夜去找别人,而是气她有事不找自己商量,而是去拜托别人。 早在她出宫的时候,便有人来报,说是洛初宝被三公主请去了芙蓉宫,之后便匆匆忙忙出了宫,说是得了皇上口谕找独孤尚书商讨要事。 他太清楚不过了,她那个性子,沉不住气,也撒不来谎。 派人去查,才得知是三公主拿她独孤家少夫人的身份去威胁她。这个三公主,平日里乖顺无比,没想到私底下还是有一套手段。她若是那么想嫁给独孤凛,他本可如她的意,但她这次惹了不该惹的人,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天下人的流言蜚语他又有何惧?这皇位不要了又如何?他在意的,本就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他只是一步步完成他应该做的事,无论是在白刃门当刺客的时候,还是如今做了皇帝。他都是在其位谋其职,只愿不负那些追随他的人。 洛初宝的身份败露的确是会造成不小的骚动,但那都是他能够摆平的事。若是届时非要他在皇位与她之间选择的话,他也只会选她。 但瞧见她这般替自己着想的样子,心里还是愉悦的。 但他不喜欢她有事瞒着自己,他希望成为她任何时候都能依靠的人,就像当初无助的她依赖着七夜那样。现在,今后,他都想做那个被她依赖着的人。 他踱步走到窗前,忽然一跃身,坠入深沉的黑夜之中...... 月央宫内,灯火通明。 洛初宝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怕被有心人察觉到她的动向。不过,她已经和独孤凛签了和离书,接下来的事交给他去办便可。从被三公主威胁到现在,她都揪着一颗心,生怕晚一步就被有心人拿去利用。现在松了气,只觉精疲力尽。 “姑娘,可要吃些东西?”宫女伺候她沐浴出来,又问了一句。 平日里她倒是不会拒绝,但今日她实在太累,便摇摇头:“都下去了吧,我累了,要歇息了。” “是。”宫女们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守夜的几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只投下一排斜斜的影子。 打着哈欠朝里屋走去,她刚一进去,便瞧见窗台前立了一个人,白衣胜雪,发如泼墨。 她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是心虚,他不是有意避着自己吗?大半夜的突然来访,还是在她刚从独孤家回来不久后...... 难不成,他知道自己去做什么了? 她没有出声,他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问了一句:“见到正牌夫君有何感想?” 她有些慌乱,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他,兴许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跟他汇报了吧。感觉自己被监视,洛初宝有些不高兴,声音也多了一丝置气和自暴自弃的意味:“怎么着,背着皇上见夫君,您要问罪吗?” 她故意喊他皇上,带着挑衅的意味。 君临不悦地皱紧了眉,本该是他兴师问罪,她倒反而跟自己发起脾气来了。 “我不是说过最近不安全,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吗?” 洛初宝低头嘟囔着:“就出去一会儿而已,再说了,你不是派了人看着我吗?” “有什么事,你应该来找我商量,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扛。”他微微侧了侧脸,窗外的夜风袭来,掠过他的长发,纠缠着的墨色发丝下,一张精致的脸,眼波里透着隐忍,美若星辰。 听他这语气,是什么都知道了。 洛初宝卸下一身的刺,老老实实说:“事发突然,我也没来得及找你商量,只想着赶紧把事情办好,免得夜长梦多,拖累你。” “这件事交给我,我也能够处理好。”君临转过身来,面向她,声音也没有方才那么强硬,而是带着些许央求的意味,“我希望你能像你在霜叶城时候的样子,任性,简单。你可以任意地使唤七夜,为何不能任意地使唤我呢?” 洛初宝盯着近在咫尺的脸,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魅惑得身为女子的她都险些没流鼻血,她怎舍得使唤他?她洛初宝从小就爱美人,才舍不得让这样的天人之姿替她受苦受累呢。 忍住非礼美人的冲动,洛初宝避开他,后退了两步:“你和七夜哪儿能一样,他被我收为跟班儿的时候还是个营养不良的皮包骨呢!你呢?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艳惊四座,谁舍得让你当跟班儿。” 给了她轻轻的一记板栗,七夜无言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她和七夜之间那份习惯到骨子里的亲昵,是他遥不可及的奢望。虽然洛初宝再三告诉自己她喜欢他,徘徊在黑化记忆里是因为他伤了她的心,可是,他心里都明白着。 即使是在记忆夹层里,她也想要找回七夜,想要一直和七夜还有家人在一起。想要每天见到自己,也不过只是她顺口一提的愿望罢了。 他知道,即使她现在还不明了,但她以后也会慢慢地走回到七夜的身边去。(未完待续。) 第83章 对证 那是他心中的一个节,一根刺。 从他开始在意她起,那根刺就在心里不痛不痒地扎着,他却无能为力。 “既然这件事你已经处理好了,那我就不插手了。下一次,有什么一定要先告诉我。”他浮起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在微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他的眼里的认真却能看得真真切切,薄唇微启,他一字字道,“我不是你暂时的栖息地,洛初宝,我说过永远,那便是永远。”远到,那些七夜陪伴她的日子都可以变得微不足道。 洛初宝微微张了张口,有些感情到了嘴边,却无法转化成语言表达出来。二人对视良久,她扯出一抹笑容:“君临的话,我都信。” “但愿你是真的信我。”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掌心的温热熏得她脸红红的,直到他收回手,她都感觉头顶的那一团热还一直都在。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布置陷阱的事,谢谢你。不过,这种事之后还是交给侍卫们办,你虽然伤好了,但需要调养,毕竟,心口的伤和别处的不一样……”他说着,似乎又瞧见了当时将剑刺入她心口的一幕,二人都微微一怔,默契地选择了闭口不提。 “那你也回去歇息吧。”咬了咬唇,她还是提出了那项要求,“明天,能来陪我吃饭吗?早饭午饭晚饭,随便哪一个都行。”她在宫里就他一个亲近之人,若是他们都渐渐疏远了,那她实在是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 君临定了定神,想起昨日赶她出门的尴尬,轻咳了一声。背过身去:“好。” 洛初宝目送他跃身离去,墨蓝色的夜幕中,一道白影闪过,如流星般顷刻间消失不见。 她的唇角,慢慢上扬,弯出一抹甜蜜的弧度。 只是,这段约定了的饭。却没能吃成—— 早朝的时候。一个大消息惊动整个朝廷。 “皇上,洛姑娘既然是独孤家的少夫人,即便她对皇上有恩。按规矩来讲,也不得住在宫中,还望皇上三思,早日将她送回独孤府。”礼部尚书一早便呈上奏折把这件事给抖了出来。 为了整个幻月国考虑。皇上应当早日立后,遴选秀女。封妃子为皇室开枝散叶。可这件事提了无数次,都被皇上无视,他思来想去便从那个魅惑皇上的洛初宝身上下手,果不其然让他查出了惊人的爆料。这下。他不信皇上还能无视他的提议。毕竟,朝中上下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皇上呢。 不过,这事儿还真是对不住户部尚书呢。 礼部尚书偷偷打量了一下独孤老爷的脸色。见对方惊得脸都白了,手不安地捏着袖子。看样子,是知道这事儿有意替皇上瞒着呢。 这下,朝中上下都知道独孤家的世子被戴了绿帽子。之前独孤家的夫人被查出了和谋害前皇后一案有关,虽然不知道后来皇上为何开恩赦免了她死罪,但总归这件事成了独孤家不光彩的一个污点。现下,又出了这件事,独孤家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虽然觉得对不住独孤尚书,但为了这个国家,礼部尚书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句对不起了。 君临眸色一深,微微眯了眯眼,露出隐约的杀气来。 这个礼部尚书平日里便总教唆者他遴选秀女,广纳嫔妃,好为北冥家开枝散叶。看来,洛初宝的担忧也不是空穴来风,真的有人在背后调查她的身世。 可他又怎会向这帮臣子们低头?若是应了他们的要求,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洛初宝?口口声声答应着要永远陪着她,却又在下一刻立后纳妃,到时候,皇宫将变成另一个独孤府,让她不顾一切地逃离。 冷哼一声,他缓缓开口:“朕可是听说,洛姑娘和独孤家的世子已经和离了。” 礼部尚书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自信,他成竹在胸地说:“若是真的已经和离了,那臣无话可说。但事实是,二人并未和离,若臣有半句谎话,任由皇上处置。”他早料到对方会有这招,因而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洛初宝和独孤凛,昨夜二人的和离书,他已经派人销毁掉了。 君临凝眉,将视线移到独孤尚书身上,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威胁:“独孤尚书,可有此事?” 独孤老爷也是难做,背后惊出一层冷汗来,他低下头去行了个礼:“皇上,此事臣也不知。不过,早在年后没多久,洛姑娘便离开了独孤家,所以,这应当也算是一种和离吧。” 礼部尚书插进话来:“那可不行!如此说来,独孤尚书视我国律法为何物?没有拿和离书去登记,那便不能算作是和离。” 他如此执拗,引得朝中一片窃窃私语。 “还请皇上将独孤家世子和洛姑娘请上殿来对证。”礼部尚书这次是志在必得,他早就看那个洛初宝不顺眼了,没名没分的在宫里赖着,这次查出她的底细,得知她是霜叶城人人唾骂的无德女子,便起了一定要把她从皇上身边赶走的念头。他不能让这种女子祸国殃民! 君临的目光变得锐利深邃起来,身上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除了礼部尚书外,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皇上忽然发火。 其实礼部尚书心里也在发慌,但他在赌,赌才登基不久的皇上羽翼未丰,不敢骄矜。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片刻之久,君临才带着慑人的怒气开口应下:“来人,请独孤家世子和洛姑娘来正殿!” “喳!”伺候在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也是一副日了狗的表情,狠狠瞪了礼部尚书一眼。皇上受了伤,心情本就不好,他又添上一笔,岂不是要惹得龙颜大怒?朝中的事他可不管。他只为皇上分忧,现在这个胆大包天的礼部尚书就是吃饱了没事,找死! 月央宫内,洛初宝正在睡懒觉。 昨晚君临离开后她又进了空间一次,玛丽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恭喜您,成功使用了一级技能。” “我能点开下一个技能吗?”她有些好奇,接下来会的什么样好玩的技能。光是点开了初级技能都如此有效。后面的技能会不会让她变身成为法术高手?若是如此。她之后便不需要谁的保护了,还能助君临一臂之力。 “可以,您以熟练运用花蕾陷阱。可点开下一级技能,束缚荆棘。”玛丽说着,手臂一挥,半空中的屏幕上显示出技能图鉴。以及演示过程。 洛初宝跟着练了几遍,马马虎虎明白了该如何使用这项技能。用意念控制荆棘。朝着对手进攻,可生出荆棘来将对方束缚。越是挣扎,越是束缚得紧,刺也扎得越深。 “这项技能之后可以和别的技能共同使用。可产生别的效果。”玛丽提醒了一句。 洛初宝看了看后面灰成一片的技能图鉴,要解锁新的技能,怕是要等这个技能用熟练了之后才可以。 “我知道了。解锁下一个技能的条件是什么?”她收回荆棘,停下手来问玛丽。 “跟您的实战经验和熟练程度来看。每一个技能解锁的条件都不同。”玛丽回答道。 “这样啊。”洛初宝还想一口一个大胖子,早点学完全部技能,成为法术高手呢。不过设定既然如此,那就一步步来吧。 想起什么似的,又问:“玛丽,把我弄到空间里的那个人,是谁?我要怎么联系他呢?” 玛丽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想了想似的才回道:“那个人是创造一切的主人,他会主动联系你。” 问了跟没问一样,洛初宝也不指望从这个跟人偶似的玛丽口中问出点有用的消息,又练了一会儿便准备出去了。 “你可以泡这里的温泉。”玛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矮山,隐约的流水声传来。 洛初宝急得上一次来,这里没有这座矮山,也没有远处的那片森林,天地都是白色的。怎么这一回多了这么多东西? 带着满腹的疑问走过去,隔了三四米都能感觉到温泉散发出来的热气,带着淡淡的清雅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泉水?好香!”洛初宝脱了鞋子便跳了进去,鼻息间都是沁人心脾的香味,泡在水里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洗净了。 “这是澄镜之泉,有疗伤,增强法力,美容,治病的功效。”玛丽不紧不慢地跟来,解说着,“建议你每天练习完都来泡一泡,有利于你短时间内增强法力。” 洛初宝虽然享受着这一切,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一日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她便一日觉得这是个陷阱。戒指的事,要不要找个机会和君临说一说。毕竟,她一个人偷偷处理和离的事都惹了他不安,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他,他一定会生气的。 从戒指里出来的时候天已微亮,她才睡了没多久便有人来请她去正殿。 正要推辞,却听得门外的李公公说是关于与独孤家世子和离之事,她的瞌睡立刻散了大半,有些慌张地赶紧起来,拉开门便问:“什么情况?” 李公公投给她一个埋怨的眼神:“洛姑娘若是没提前处理好和别人之间的事,还是不要黏在皇上身边,免得替皇上招来污名。” “这话是什么意思?朝中发生了什么?”她不是已经摆脱独孤凛今日去登基了吗,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 李公公将早朝上的事说给她听,洛初宝只感觉眼前黑了一黑,有些站不住。 扶着门框稳了稳身形,她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她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虽然三公主没有把事情抖出去,但朝中总有那么些盯着自己不放的人,暗中调查她,出其不意地把事情开诚布公。 “我收拾完了立刻就去。”回放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换上一套白底樱花图案的襦裙,发髻上只别了一枚白玉便出门了。 这是她迄今为止最简单的打扮了,为的是不让群臣们说皇上为了女色倾尽财力。她越朴素,就越难以让人找到话头。 她赶到正殿的时候,大殿之下一抹红色身影正急匆匆赶来。 那人玄纹云袖,棱角分明的面容雕刻着冷峻,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透出些许傲气和张扬。只是他的脸有些红,双唇紧闭,似乎有些焦躁。 洛初宝瞧清那人是独孤凛,便停下脚步等他。 对方渐渐走近,瞧见了她,微微愣了愣,避开了她的眼,轻声一句:“对不起。” 听见他这句话,洛初宝的心凉了半截,她知道,事情搞砸了。 “和离书,你带了吗?”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他,若是来不及登记那还可以解释说因为宫变之后新官上任,很多手续来不及办,那事搁置下来便给忘了。 谁知,独孤凛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强忍着怒意道:“和离书不见了。” 洛初宝的脸白了白,毋庸置疑,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捣鬼。 “先进去再说吧。”皱了皱眉,洛初宝转身朝正殿内走去。 独孤凛只停顿了一秒,便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正殿。 一时间,整个殿内的人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参见皇上。”二人齐声行礼,声音在偌大的正殿内回荡,掀起圈圈涟漪。 “平身。”君临的声音因为洛初宝而柔缓许多。 但殿内紧张的气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在这里,感觉连呼吸都得放缓了。 礼部尚书打量着一袭素衣淡妆的洛初宝,微微怔了怔,霜叶城的人不都说洛初宝是个飞扬跋扈没有女德的富家千金吗?怎么和传闻中有些不太一样呢? 眼前的女子双瞳剪水,明眸皓齿,不知为何,平眉里透出些许男儿才有的英气,淡雅的装束流露出冷淡的意味。她紧抿着唇,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生气。 礼部尚书假装咳嗽了一声,拉回了众人的视线:“这两位就是独孤世子和独孤少夫人了吧。” 听见少夫人这个称呼,君临的眉轻轻地皱了皱,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之气。 他倒要看看,这个礼部尚书究竟要如何在这正殿上张牙舞爪。若是有损洛初宝的利益,他会毫不留情地当众将他的头砍下来,看看是他的嘴皮子快,还是他腰间的剑快!(未完待续。) 第84章 宁负天下 “这位是独孤家的世子爷不假,不过,少夫人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当。”洛初宝压住心底的慌乱,故作镇定地开口迎敌。这种时候,对方越是要让她乱了阵脚,她就越要冷静。 她要让君临知道,她不再是当初一起离开霜叶城时的那个累赘了,有些事,她想要自己解决,今后,他才能相信,她是可以替他分忧的人。 她不想当深闺中那个被男人圈养的废物,这也是她抗拒出嫁的原因之一。若是当初再坚定一些,兴许现在就没有这种麻烦事找上门来了。不过...... 朝着大殿之上看去,那里坐着她喜欢的男子。即使一袭利索的白底金色纹络的龙袍,比起别的皇帝那繁重奢华的装束,君临的装束亦如从前般简约。但,他身上透出的压迫性的霸气,是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 不过,若是当初没有答应出嫁,兴许她之后也不会有机会了解君临了吧。 所以有些事,都是命运的安排,一步一步,走到下一个局面里去。 礼部尚书可不能被一个小丫头给打了脸子,微微扬起了下巴,眼底流露出一丝鄙夷:“依姑娘的品行来看,的确是当不起独孤家少夫人这个称呼。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白纸黑字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二人的婚嫁情况呢。” 说着,便叫人呈上之前在霜叶城登记好的婚姻申请书。的确是有两家的长辈签字画押,也有当事人洛初宝和独孤凛的签名。 朝中众人纷纷去瞧,这证据给得有力,让人想反驳都难。 礼部尚书瞧见洛初宝紧闭着嘴不说话,又瞧了瞧她身旁独孤凛铁青的脸。顿时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证据都摆在面前了,看她还如何抵赖。 谁知,洛初宝忽然上前一步,嘴角勾出一个痞痞的笑来,一摊手道:“既然当不起这称呼,那我就和独孤凛当场登记和离便行了,礼部尚书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把这种小事闹到皇上面前?皇上已经够忙了。你还拿这种鸡毛蒜皮与朝政无关的事来烦他。若是怪罪下来,扰乱朝政这个罪名是可以有的吧。” 众人听了这话便窃窃地笑了起来,礼部尚书站在人群中央。像是个跳梁小丑似的。他没料到这个女子会这般大胆地出言不逊,平常人早就吓得跪地上心慌意乱了。 四下看了看,见众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自己,礼部尚书觉得丢脸。骤然脸红脖子粗地冲着洛初宝呵斥道:“大胆!卑职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哪会是扰乱朝政!倒是你。隐瞒自己独孤少夫人的身份,媚惑君心,阻碍皇上遴选秀女,你才是祸国殃民的罪人!” “我可从来没有隐瞒过独孤家少夫人的身份。不信,你大可以问问皇上。而且,遴选秀女这种事本就不是我一句话可以左右的。这,你也大可以问皇上。我有没有提过哪怕一句不要他遴选秀女的事。”洛初宝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倒是你这种迂腐老臣,成天不想想怎么造福百姓,就想着给皇上选秀女,劝皇上生一大堆皇子,是把皇上当种马了吧?” 噗—— 此话一出,礼部尚书的脸顿时白成面粉色,而其余的人都碍于皇上再次不敢做犯上的事,一个个憋红了脸,生怕不小心就大声笑了出来。 而坐在宝座上的君临,宝石绿的眼眸里也闪过一丝笑意。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看着这样子的他,不知为何,他反倒安心。不像前阵子的她,安静得像个人偶,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现下,倒是慢慢恢复了她原本的样子。 “不可理喻!”礼部尚书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甩了甩衣袖想离开这里。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便宜了这个丫头,她什么都没损失,他却又费力气还被当成了笑柄。这么亏本的生意,他可不做! 话锋一转,他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既然现在还是夫妻,那便请少夫人回你改回的地方。以你的身份,住在宫里不合礼数!” 见对方哑口无言,礼部尚书继续咄咄逼人道:“若要和离,二人下朝后请便。但住在皇宫,是不可能的事了。宫里能住的,除了皇上公主太后嫔妃皇子秀女外就只有宫女和太监了。少夫人是哪一个呢?” 他这是在嘲讽她呢,洛初宝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瞪着他干着急。 独孤凛有些生气,走了两步,挡在洛初宝的面前,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冷冷道:“既然她还是我独孤家的少夫人,就容不得别人这般侮辱。钟尚书,你说话可得注意了。” 红色锦衣,明明只是名门的贵公子,却偏偏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羸弱,眉宇间倒透出些许军人的强硬。 礼部尚书自知理亏,对方又是位高权重的户部尚书之子,便不甘心地道歉:“是老夫失言了。” “还有,能不能住皇宫,那是皇上说了算,尔等有什么资格质疑皇上的安排?”独孤凛说话带着一股火气,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在教训礼部尚书,但仔细听来,倒能品味出那么一丝不满来。 君临眯了眯眼,他这是在怪他强占了他的妻,可明明,当初在霜叶城的时候,这家伙可是万般厌恶洛初宝的。现在,他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正因为是皇上,才更要以身作则,不能坏了规矩。”礼部尚书转过身去,直直跪下,谨言道,“皇上,可不要因为一个女子,毁了您一世英名啊!” 洛初宝见了这情况,正想狠狠拍独孤凛一巴掌,他到底是来帮自己的还是来帮礼部尚书的?他这话,不是一下就把皇上给置于不利之地了吗? 她皱了皱眉,隐约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难怪他的脸那么红,该不会是才从酒馆里被拉来的吧?她真不该让一个醉鬼乱说话。 其余的大臣们听见这话。觉得也确实有道理,洛姑娘在皇宫里不明不白地住着,据后宫的人所说,那地位可是和皇上相当,不仅不对皇上行君臣之礼,还和皇上平起平坐地吃饭,有传言说。皇上为了不让她饿着。便让她先吃,自己则吃她吃了一半的饭菜。这,传出去成何体统啊! 一时间。朝中的大臣跪了一片。 就剩洛初宝和独孤父子三人突兀地站着。 洛初宝绕开独孤凛,隔着群臣百将和高位之上的君临遥遥相望。她忽然觉得,即便是逃离了霜叶城,也逃不了这些来自世俗的枷锁。 曾经。她的家人因为“女大当嫁”而将她推到独孤凛身边,她的娘因为“门当户对”让七夜远离自己。现在,满朝文武又因“规矩”赶她出宫。 这天下,走到哪里都是这般身不由己。 若是当初,她察觉到了七夜的为难。兴许,七夜就不会不辞而别。她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错过了他,这一次。她也要因为自己而害得君临陷入不义之地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倒宁愿自己委屈些。也好过再一次地伤害到她在乎的人。 咬了咬唇,她忽然也跪了下来,在他惊异的目光中,在一片窒息的死寂中,她的声音在整个偌大的宫殿内回荡——:“皇上,就让民女回独孤府吧。皇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因为民女替皇上挡了一剑,便开恩让民女住在宫里养伤。现在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若是民女继续留在宫中,只会害得皇上惹来非议。还请皇上恩准!” 跪着的礼部尚书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回头朝她看去,却瞧得她庄重地埋头跪在殿中央,丝毫没了方才无礼的模样。 君临盯着那抹身影,眼底渐渐浮出怒意来。 他昨晚是怎么跟她说的,她又是怎么答应自己的?到最后,她还是不肯依靠自己,他就这么不值得她全身心地依赖吗?! 盛怒之下,他忽然站起身来,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般阴冷,他本就不稀罕做什么皇帝,他只是替冤死的娘报仇,顺便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若是这身份反倒害得他失去她,他宁愿,负天下人! 一步步朝着跪在殿中央的女子走去,琉璃地面,脚步声声。 他一步步走向她,将执拗着不肯起来的她强行扶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洛初宝,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因为江山而弃你不顾,我不会因为你的不回应便离开,我说过永远陪着你,便不会誓言。” 他的胸膛很温暖,有力的心跳声搁着衣服也能清晰地传来。熏红了她的脸,也熏红了她的眼。 “你这样,会被天下人耻笑的。”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他怀里喃喃道。 她想伸手推开这让人眷恋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几乎要让人窒息了。 他才不管什么天下,他本就性情淡薄。从记事起,便只是无欲无求地重复着练剑,杀人。遇见她,起初也只以为是生命中的过客,却没想,自己越陷越深。 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更别提这天下了。若是这帮大臣反对她呆在自己身边,那他便带着她远走高飞。 “都跟朕听着,若是谁再来找洛姑娘麻烦,逼她离开朕,那这皇位,你们随便找个人去坐吧。”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皇上,您糊涂啊!皇上!”现在,不仅是礼部尚书,其余的大臣们都跪过来劝他改变主意。 “国不可一日无君呐!皇上,您是一时糊涂,不要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啊!” “皇上,您要为了她辜负天下人吗?” “在其位谋其职呐,皇上!” 众臣被逼得无奈,赶洛初宝出宫的事便只能作罢。但这震惊满朝文武的事还是风风火火地传了出去,一时间,大街小巷都谈论着这件事。酒馆茶馆里讲段子的老先生又有了新故事。 男子们倒是骂着皇上昏了头,沉迷女色。但他的这一做法着实让不少闺中女子羡慕不已。妄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可不少,更别提,还是个君王。整个后宫只留她一个女子在身旁,任谁听了不羡慕? 只是这下子,看独孤凛笑话的人更多了。 当初在霜叶城,因为洛初宝而被众人耻笑,没想到,到了京城,他还是因为她而被众人耻笑。只是,他的心,却变了。 当时是觉得耻辱,现在,却是另一番感受。 坐在大堂里,一边听着老先生声情并茂地讲着皇上和洛初宝的故事,一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忽然听见隔壁桌有人戏谑地笑着说:“哎,那独孤家的世子爷岂不是眉毛都被烧绿了?皇上不仅玩了他的女人,还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哎哟,真惨!” “可不是嘛,虽说世子爷的身份也够她荣华富贵一辈子了,但哪儿比得上做皇上的女人尊贵!那个姓洛的女人,铁定要抛弃他跟皇上跑咯!” 他听得不是滋味,忽然重重地放下酒瓶,引得隔壁桌的人朝他看去。 “都给我闭嘴!她才不是因为皇上的身份才跟他走的,你们这些势利眼就只看得到钱和权,恶心!”他喝得眼睛都红了,像一只被激怒的猎豹。 有人认出他来了,瞧见他这副狼狈模样,纷纷摇头:“还是快走吧,自己的女人被皇上拐跑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独孤家世子爷买醉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便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到了宫里人的耳朵里。 洛初宝只当是玩笑话,听后便一笑了之:“流言这种东西,传来传去就已经不是事情原本的样子了。” 她这般淡然,芙蓉宫里的三公主却是气歪了脸—— “公主,您别砸了,您消消气儿,外面的人就喜欢乱嚼舌根子,独孤少爷兴许根本就没有去酒馆买醉,都是那帮子人乱编出来的。” 宫女们抱住三公主的腿,防止她继续暴走。 整个芙蓉宫内,一片狼藉。而此时的三公主早已没了平日的优雅端庄,头上的步摇都歪了,胸口不断起伏着,似乎堵着发不完的火气。 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和自己说实话,若是无情,依照凛哥哥的性子,又怎会在朝中那样护着她?又怎会因为那女人的事而郁郁寡欢? 也不知道那个野丫头和凛哥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难不成,是她用她那没看头的身子迷惑了凛哥哥?现在,又继续迷惑皇上。(未完待续。) 第85章 赐婚 听闻洛初宝在霜叶城养过无数男宠,是个不守妇道的浪荡女子。指不定是用什么招数勾住了凛哥哥的魂儿呢。 三公主这般想着,便更气了,生气之余,还万分委屈。 凛哥哥的性子,是从不会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的。她也只能从他炙热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自己的情意,但一别三年,如今,她有些摸不清他的心了。 虽然对她的感情还在,可目光,却不似当年那般宠溺炙热了。她有些慌,怕自己等了这么久的良人,最终不能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公主,您也别在这里乱猜瞎想,不如,和独孤少爷见上一面,就所有问题都解开了。您说是不是?”宫女们怕她继续发脾气,纷纷出来劝。 三公主等独孤少爷等了这么多年,和独孤少爷青梅竹马长大,而且独孤少爷对公主的情意当年全京城的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若是还不如半道上杀出来的野丫头,说出去谁信? 听了这话,三公主的火气便压了下去,是啊,她光一个人闷在宫里乱想也不能解决问题,不如出去见凛哥哥一面,问个清楚。 “伺候本公主梳洗,我要出宫一趟。”三公主踹开还抱着她大腿的宫女们,扭头风风火火进去换衣服了。 监视她的人一个闪身,离开芙蓉宫去御龙殿报告情况了。 “皇上,要不要拦住她?”暗卫揣摩着主子的意思问道,之前因为三公主找了洛姑娘麻烦,主子似乎有意要阻碍三公主和独孤家世子不能在一起。 谁知,君临却改了主意。 在正殿上。独孤凛那副模样,分明是对洛初宝有意。虽然不知道这位少爷到底成天在想些什么,之前可是口口声声闹着要进宫求太后给他休妻的权利。不过那个靠着害死前皇后而坐上那位置的太后,已经被斩首了。他在独孤家的那段时间只忙着查案的事,因而并没有怎么注意其他人的动向。更别提感情的动向了。 洛初宝是独孤家少夫人的事如今已是闹得满城皆知,独孤家颜面扫地,若是此时将公主嫁给他。一是能将现在的风头给盖下去。二是让独孤家感觉到皇室对他们的器重,稳住忠臣的心。这样一来,可谓是一石二鸟。 “下去吧。继续监视她的动向。”君临走到桌案前,吩咐黑衣人下去。 研墨,提笔,展开卷轴。开始写圣旨。 彼时,独孤府。 “凛哥哥。你那日在朝中那样护着洛初宝,可是因为对她有情?”三公主眼波流转,似是有泪花的涟漪,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坐在独孤凛的对面。任谁看了都不会不心动。 独孤凛盯着面前这个青梅竹马的三公主,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众星拱月,备受爱戴。又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似乎,从未被谁泼上过污名。也未曾卷入过流言蜚语的风口浪尖。 和她不同的是,洛初宝从十几岁开始便声名狼藉,总是被人误解,背负着各种各样的骂名。现如今,即使到了京城,她也依旧逃不过那样的命运。 比起被幸福包围着的三公主,总是在逆境中挣扎的洛初宝更像是悬崖边上的一朵雪莲,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却依旧坚韧不屈。 他那时,便不由自主地想要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挡去那些风雨。 曾经的自己也是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误解她,排斥她。现在想来,怕是从游湖那次,愧疚的种子便在心里发了芽。虽然他对她态度恶劣,可她却不计较似的,反而与他把酒言欢。 过去的事,像是流云般在他眼前飘过,一幕幕,都在不知不觉间刻进了他的心里。 若是对她无情,又怎会如此?可他,怎会对她有情呢?他一直挂念的都是眼前这个端庄温婉的三公主,他的心,不可能会动摇! 目光灼灼地看着三公主,他像是对她说,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怎会对她有情?茉儿,你可知,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不想回到京城……” 眼泪猝不及防地坠落,三公主已是泣不成声:“凛哥哥,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独孤凛适时地走到她身边,三公主抱住他的腰身,再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了。知道凛哥哥的心意,是她一直的心愿,如今她将她的感情传递给了他,他也将他的思念告诉了她。若是能如此长相厮守,她再无其他的愿望了。 而赐婚的圣旨,在第二日适宜地下来了。 独孤凛跪着接下了圣旨,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措手不及。若是三年前,或是认识洛初宝之前,这道圣旨下来,他该有多么的欢呼雀跃。 可是,现在看来,却让他的心情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他谢了恩,有些焦急地叫住就要走的公公,问道:“公公,我和发妻还未和离,公主就这么嫁进来,会不会委屈了她?” 公公瞥了他一眼:“你不说,杂家差点儿给忘了。”拍了拍脑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宽慰地笑着说,“这是洛姑娘写给你的休书,她让我带话给你。” 手紧紧攥着那枚信,独孤凛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分外难看:“她说什么?” “她说,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们幸福。”公公还是第一次瞧见那么大方的女子,笑嘻嘻地写下休书,又笑嘻嘻地嘱咐前夫新婚快乐。 兴许,洛姑娘是攀上了皇上这枚高枝儿,想赶快摆脱独孤少夫人的身份吧。 “可恶!”独孤凛猛然一拳砸在一旁的柱子上,手上的痛细枝末节地传到心脏,他咬牙切齿地对公公说,“那劳烦您给她带句话,这封休书。本少爷不要!” 说着,便将那封信撕了个粉碎。 雪白的纸屑像梨花般漫天飞舞,公公瞪大了眼看着面前这位世子爷盛怒的脸。而独孤老爷则赶紧拉过儿子,给公公赔不是:“犬子是觉得被女人休了有损颜面,还望公公不要介怀。”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给他。 公公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也理解:“杂家都明白。若是世子爷觉得损了面子。那就改明儿跟洛姑娘去登记一下和离吧。杂家告辞了。” “谢公公。”独孤老爷按着儿子的头行礼,直到宫里的那波人离开了,他才松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又是何必……” 当初给他挑了这门亲事,他不满意,闹着要去宫里讨说法。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怎么又闹起来了。他还记得洛初宝失踪的那一会儿。独孤凛就像疯了一样满城地找。那一刻,他倒是有些放下心来,他能看得出来,儿子对她还是有些在意的。满心希望儿子能把洛初宝找回来,之后二人能过上幸福而平淡的日子。 只是,他没有料到。再一次见面,洛初宝已然成了皇上心仪的女人。是啊。她那样的女子,若不是有心去挖掘,怕是很难发现她的好。并不是说她有多优秀完美,而是,和她在一起越久,就越喜欢她,越舍不得离开她。 当时儿子没有发现她的好,他还有些生气。 现在,儿子发现了她的好,他却只能忧心忡忡。 怎么说呢,他发现得太不是时候了,也太晚了。若是能早些对她好,早些走进她的心里去,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兴许,她就不会离开独孤家,也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 拍了拍儿子的肩,他劝道:“既然和洛姑娘不可能了,那就好好对三公主,可别再负了人家。” 空荡荡的大门前,独孤凛一人靠在柱子上,沉默不语,春日的柳絮飘进来,门外的一切景色都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剪影...... *** “什么?把我写好的休书给撕了?”洛初宝头痛地扶了扶额,那个独孤凛是有自负过头还是智商太低? 她故意写了休书给他,为的就是把一切污名都揽在自己头上。若是和离,大家可能会笑话独孤凛畏惧皇权,将发妻拱手相让。而她休了独孤凛,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大家会觉得是她贪图富贵,而抛弃了夫郎。反正她已经习惯了那些流言蜚语,再加上一条攀龙附凤又如何? 但是独孤家不一样,身为名门望族,若是名声坏了,之后便很难洗白。 虽说独孤夫人太过恶毒,但独孤老爷待她不薄,和独孤凛一开始的确是有些针锋相对,但后来发现他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之人。所以,她不希望因为她的原因,还他们被人耻笑。 叹一口气,打发公公下去。她还是抽个时间跟独孤凛说个明白吧。 她现在,倒是更忧心君临的事,他在朝上那样说,她的确很感动。可是,却惹得群臣众怒,若是有心之人利用这一点造反的话,怕是理屈。 忽然觉得做皇帝好累,虽然手握天下权,却要处处受人制约。还要随时担心会有人来要自己的命。比起宫里的日子,她倒是更怀念当初在霜叶城一起度过的日子。 甚至,怀念在记忆夹层里,和君临学琴的日子。 如果,他不是皇帝就好了。真的只是个卖艺的伶人,他们大可以游山玩水,若是他想安定下来,也可以开一间铺子,度过余生。 可惜,他并非普通人。 “哎——”长长地叹一口气,洛初宝支着下巴发呆。她就是大臣们眼里的一根刺,总是会想办法拔掉的。这件事给了她一个警告,若是一直被动地等着别人出手后再想法子应对说不定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朝廷中,想她死的人一定不少。 怎么办呢?虽然舍不得离开君临,但她若是继续呆在宫里只会害他落得昏君的骂名。兴许,暂时离开一下会比较好吧? 要不,她干脆回霜叶城看看家人好了。 这般想着,便自顾自地写了一封信给君临。知道他铁定不会同意放她一个人走的,便交给宫女,等她离开之后再转交给君临。 从京城回霜叶城一路上需要很多的盘缠,但拿一个包袱出宫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到时候她还没走出京城的城门就会被拦下来。 依照君临的性子,指不定会派人把家人都接过来和她见面。到时候又要落人话柄了。 正烦恼着该如何解决包袱的事情时,忽然想到了空间。还是去问问玛丽好了,连技能都种牛逼的东西都能教给她,普通的收纳东西的玩意儿应该也不缺吧。 摸摸戒指,进了空间,玛丽还是一如既往挺尸般立在那儿。 “玛丽,有没有可以收纳很多行李的玩意儿啊,借我用用。”她用胳膊肘捅了捅玛丽的腰,眨眨眼套近乎。 玛丽还是一张死人脸:“你要收纳什么东西直接用意念收进戒指里就行了,要什么再用意念拿出去。如果忘记了收纳过什么东西,进来空间里确认就行了。” “这么方便?!”洛初宝是越来越不敢小瞧这枚戒指了。 “你看,那边有栋楼,一楼左手边第二间就是储物间。”玛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白色小洋楼,“以后就去那里确认就可以了。” 洛初宝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栋房子,看来空间里的东西随时都在增添。 同玛丽一块进了小洋楼,里面的装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虽然觉得奇怪,但却别有一番韵味,米白色的色调,墙面贴着浅色碎花墙纸,连桌椅的造型都是白色色调的,看起来明亮而清新。 “这是法国田园风的装潢,如果你喜欢别的风格,可以设定,下一次进来的时候就是另一种样子。”玛丽一边介绍着,一边领着她去左手边的房间。 洛初宝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跟着玛丽拐进了储物间。 虽说只是个储物间,但里面的装潢却根本不像个储物的小仓库,更像是盛放艺术品的地方,墙壁上有格子和固定好的白色木板,房间中央还有一排套有玻璃保护层的盛放台,台下亮着灯。 “我只是要个放东西的地儿,还弄得这么华丽啊。”她转了一圈,越发对空间制造者佩服起来。 能造出这种东西的,不是神仙是什么? 自从第一次听过那人声音后,便再没和他接触过。教技能的都是玛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那个人见个面,把心里的疑团都给问个清楚。(未完待续。) 第86章 回家 “如果只是衣物首饰之类的生活用品你大可以不用带。”玛丽见她要出去了,便又出声提醒了一句。 洛初宝在门口停下脚步,疑惑地挑眉:“此话怎讲?” 玛丽指了指里面:“这栋小洋房里面有衣物,首饰,胭脂水粉,食物,甚至你连客栈都不需要,在这里也可以休息。” “可是,长时间呆在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方便是方便,可对于神秘新鲜的事物她总归是有些不安的,“比如,一觉醒来再出去,已经是一百年以后了之类的。” “不会,这里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是同步的。”玛丽手指在空中一点,便出来一个虚拟时钟,“你可以在这里确认时间。现在是上午十一点。” “那,这个东西可以让我快速去到某个地点吗?”既然是如此方便的东西,那应该这种事也能做到吧。 果不其然,玛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传送功能,是可以实现的。不过,你现在等级太低,不能使用。” 洛初宝败下阵来,这空间太过神奇,还真是什么天马行空的事都能实现。那她还是快快升级,早点解锁别的功能吧。可是,又怕太过依赖这个空间,离开了它之后便什么都做不了了。那样的话,心里落差就太大了。 既然空间如此方便,她除了带上银票和一些她舍不得离身的东西便准备离开了。 两手空空地出宫,谁都不会怀疑她是要出京南下。 走出月央宫,对门口的宫女说:“我听说独孤世子大婚在即,我想赶快去和他把和离登记了,所以要出去一会儿。” “洛姑娘。那奴婢马上给您备车。”几个宫女小跑着走远,洛初宝则不紧不慢地往宫门走去。 经过御龙殿的时候,她微微停下了脚步,朝着大殿望去。 君临现在,在做什么呢? 应该是专心政务吧,他一直都那么忙。 门口守着的李公公瞧见了她,小跑着赶过来:“洛姑娘。可是要找皇上?” 洛初宝生怕他扯着嗓子就把君临给叫出来了。忙摆摆手解释道:“不用,我只是路过。就别叫他了。” 想着会有好些时日见不着她,洛初宝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朝回走。一边骂着自己不争气,一边不由自主地朝大殿跑去。 越过了一脸诧异的李公公,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提着裙摆朝大殿轻手轻脚地跑去。 李公公了然地一笑,若是不知道主子们的想法。他还怎么在宫中混下去。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同时也示意旁边其他人都别出声。 一时间,御龙殿殿外守着的人都紧张得连个屁都不敢放,生怕自己不小心出了声。坏了洛姑娘的好事,最后要遭皇上罚。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洛初宝探出个脑袋偷偷朝里张望。远远地,瞧见了坐在窗边的人。 窗户朝南开着。此时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徐徐的风吹来,夹杂着樱花的花瓣,缓缓地飘进来,窗台上散落了层层叠叠的花瓣,而靠坐在窗边的人泼墨般的长发上也落了几片樱花瓣。但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安静地坐在那里。 洛初宝在门口站了好久,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和他打个招呼,但又怕那样会被他察觉出自己的意图。便绕道南边的窗边,朝里张望。 这一下,她才明白为何他那么安静,原来是睡着了。 这样难怪,每日被政务缠身,明明才刚受伤不久,都没有好好休养。 在窗前看了他好一会儿,似是想将他的面容印在脑子里,永不忘却。虽然,如今她只要闭上眼脑中便能够浮现出他的面容。 想了想,用意念在他的窗台前种了一株花蕾,如果不是用于陷阱,花蕾只要好好栽培,也是能盛放的。她不在的期间,就让这株花陪着他吧。 坐上宫中的马车,朝着城里进发。 预料到会有暗卫跟着自己,洛初宝还特意去了一趟人超级多的茅厕,再出来时已摇身一变成了四十多岁满脸黑痣的大娘。 也就是趁着这个空档,成功地摆脱了那帮暗卫。一路坐车出了城,跨马加鞭地赶到了第二座城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而她出宫后失踪的事才终于传到了君临的耳里。 跟着她的暗卫在茅厕外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出来,只好去茅厕里探个究竟,却瞧见角落里扔了一堆衣服,正是洛初宝今日穿的衣裳。几个暗卫心道不妙,赶紧满京城地找,却一无所获。 这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回宫禀报皇上,等着领罚。 “主子,是属下们无能,跟丢了洛姑娘,还望主子责罚。”一排黑衣人跪在御龙殿内,大气都不敢出。 “一群白刃门的精英刺客还找不到一个女人?”君临眯了眯眼,训斥道,“难怪白刃门会被血绫族一夜抄了家!” 众人都惭愧地低了低头。 白刃门现在剩下的人不足几十,和之前上百人的盛况相比,着实衰败了许多。主子最近门主被杀的事而心力交瘁,他们不但帮不上忙,还害得主子重视的洛姑娘丢了。一群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宫门口的侍卫问过了吗?”君临一边问着,一边朝外走。 “回主子,问过了。说是洛姑娘要去一趟独孤府,商讨什么和离的事。因为之前洛姑娘出宫也没被拦过,所以这一次他们以为也只是普通的外出。”想到什么似的,那人又补充一句,“对了,侍卫说洛姑娘肯定不是外出,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带。若是要出远门的话。肯定会带上包袱的。” “哦?”君临顿住脚步,这点倒是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出远门,那应该还在京城内,“继续找,有什么消息再来汇报。” “是!”一排黑衣人瞬间消失在殿内,只有一阵风过。 既然只是在城内。为何要特意去茅厕换装呢?难不成是有人威胁她? 想到这一可能性。君临周身的空气陡然冷了几分,一个跃身,朝着月央宫赶去。 月央宫还是如往日般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宛若天边的月宫般,透着皎洁的琉璃光亮,华丽通透。像是坐落在星河之上。耀眼得几乎要照亮夜空。 见他来了,守在门口的宫女们先是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发现是皇上,赶紧跪下来:“参见皇上!” “免礼,洛姑娘可有回来?”他抱着一线希望朝里走。 “回皇上。姑娘白天就出去了,说是要和独孤世子商谈和离的事,可是现在也不见回来。奴婢本来说要跟着去的。可姑娘却坚持不让。奴婢寻思着,洛姑娘怕是有什么旁人听不得的话要和独孤世子说。便没有再坚持。”宫女如实禀报着,想起白日里姑娘交给她的信,又赶紧拿出来呈上去。 “皇上,这是洛姑娘命奴婢交给您的。” 君临焦急地躲过来,拆开来,娟秀的字映入眼帘—— “君临: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出了京城了。离开霜叶城明明不过几个月的时日,但对我来说,却像是一生一样漫长。从一开始我拜托你带我离开独孤家去找七夜,原以为到了京城便天各一方,却没想,这会是你我之间的开始。你为我做了太多,我却只会拖累你。这一次又因为我,你被推到了流言蜚语的风口浪尖上。我想离开一阵子,等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回来,也顺便一个人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感情。毕竟,发生了太多事。放心吧,我不会离开太久。没有我的时候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洛初宝。” 如果猜得不错,她应该是回洛家了。 霜叶城离这里路途遥远,她又摆脱了暗卫,一个人在外,也不会武功。这不是找死吗?! 又急又气,君临将信狠狠捏在手心,大步流星地朝外走:“来人,备马!” “皇上,这么晚了,您是要上哪儿去啊?”李公公瞧见皇上盛怒的容颜,便知道事情严重了。 “都回去,不用管我。”他顿了顿,又嘱咐一句,“若是明天早上我还没回来,就宣布朕病了,几日都不早朝。” 说完,一个跃身,消失了月央宫前。 ** 幻月国的夜晚静悄悄的,只有一辆马车安静地奔驰在小路上。 车夫是个中年大叔,面相十分和善。走夜路的车夫本就不多,当时到了驿站,洛初宝随意吃了点东西,也没洗脸,盯着四十岁大娘的脸便又去找赶路的马车。 这大叔热心地过来问她从哪儿来的,要去哪儿。得知她回乡探亲,便热情地招呼她坐他的马车。眼睛瞟过她鼓鼓地荷包,心里打着小算盘。 这位大叔可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和当地的强盗流氓们是一伙的,专挑赶夜路的有钱人下手。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皎月,觉得是时候了,便一拉缰绳,停下了车。捞开车帘,对里面的人说:“这位夫人,不好意思,我的车好像出了点儿问题,可否先下来,容我检查一下车轮?” 路上静悄悄的,悠长狭窄的小径被月光照亮。 洛初宝没有多想,点点头,下了车。 也就是这个时候,从两道的树林里走出来一群男人,手里或是拿着砍刀,或是提着狼牙棒,面目狰狞地慢慢围了过来。 “荒郊野岭的,夫人要去哪儿呀?”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洛初宝知道,自己栽了。可却没有那么害怕。走夜路她早就料到可能会遇上这种事,所以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或许是因为有这枚血红戒指的缘故,她沉着地看着那帮人:“你们要什么?” “夫人是明白人,留下你身上所有的银子银票,我们也不为难你。”头目出来说话了,眼前这个女人满脸的黑痣,相貌丑陋,他可没性趣对她做些什么。 原以为她会乖乖地把钱交出来,却没想,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如果我说不呢?” “什么?”他耳朵没听错吧?这女人孤身一人的,居然还这么不知趣!真是找死! “我说,我不给。”洛初宝神色淡淡地又说了一遍。这是她的银两,凭什么拱手相让,她可是把束缚荆棘这招练得滚瓜烂熟了,一直没有机会用,学了不用就不能升级,现在来了一群恶徒,正好成全了她。 “哈!这丑婆娘还跟老子杠上了!那老子们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找死!”说着,头目便扬起了手里的大砍刀。 旁边的小弟们嬉笑着,等着看她跪地求饶。却没想,下一秒众人便愣住了—— 从她的手臂里拔节生长出墨绿色的荆棘,朝着头目的脖子扑了过去! 头目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荆棘绕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伸手去拉扯,却没想,那荆棘像是有生命一般,将他束缚得更紧了。尖锐的刺刺破他的肌肤,殷红的血慢慢流了出来。 “啊!啊!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快来帮我!”头目大喊着,一旁看傻了的人才如梦初醒般地围了过来。 这时,却从四面八方飞来越来越多的荆棘,缠绕在他们的腿和手上,将一群人牢牢束缚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被月光照亮的地面上不断有鲜血弥漫开来。 “看你们这样子便知道是惯犯,不知道害过多少无辜的人。好好享受被荆棘束缚的感觉吧,再见!”说完,也没管吓软了腿瘫在地上的车夫,解开一匹马,跃身上了马背。 一夹马肚,枣色马匹便飞快地奔跑起来。 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了玛丽的声音:“恭喜您,已解锁三级技能。” 洛初宝的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只是区区二级技能就能轻松制服这群地痞流氓,若是往后了学,岂不是能一人走江湖了? 骑马赶了一夜的路,怕君临的人追上来,她到了下一座城便打算进空间里休息一会儿。里面的温泉泡一泡便能舒缓疲劳,比起在陌生的客栈里休息,空间里的效果事半功倍。 这样下去的话,半个月才能赶完的路,她三五天便能赶回霜叶城。 她只是回去看看爹娘,并不打算离开京城太久。怕君临因为担心她而暴走,她还是越早回去越好。(未完待续。) 第87章 金龟婿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日夜兼程,总算是远远能够瞧见霜叶城的城门了。 瞧见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洛初宝一路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一拉缰绳,让马儿的步调慢下来。 高坐在马背上,脸上的大娘妆早就在路上卸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是从空间里拿来的干净襦裙,一袭水蓝色的少女,到了哪里都是分外的惹眼。 “很快就要到家了......”她望着高高的城门,喃喃自语着。 去过京城才知道自己的家乡有多渺小,虽说霜叶城也算是一座有名的城,青山绿水环绕,男子俊美,女子温婉,而这里的小吃和绸缎也是整个幻月国内出了名的。 只是,繁华的程度,远远不及京城。 这也难怪,独孤凛到了这里会如此地嫌弃。 骑着马一路走过熟悉的地方,最终,在洛家气派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她就在三米远的地方停住,也不靠前。心里莫名地生起一丝惶恐来。几个月不见,不知爹娘是否还在为她的不辞而别生气。 正踟蹰着,守门的家丁瞧见了她,先是愣了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死命揉了揉眼睛,发现高坐在马背上的人正是自家小姐的时候,顿时挥着手大步朝外跑去:“小姐!小姐!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这一叫,倒是惊得路旁的人都纷纷侧目。 霜叶城因为是座小城,因而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之前洛家千金逃离独孤府的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她和七夜私奔了,有人说她被伶人拐跑了,还有人说她犯了事儿被送去别处避风头。总之没有一句好话。 现在忽然见她回来了。原以为是受够了苦回来。却没想,她锦衣华服的,瞧不见丝毫的风尘仆仆之态。比起之前那个无法无天的稚嫩少女,她的眉宇间多了些许成熟,坐在马背上的姿态倒显出几分男子的英气来。 “小声点儿,我爹娘在吗?”洛初宝皱了皱眉,他这一嗓子。可是要把整个城的人都吸引过来啊。 翻身下了马。家丁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生怕她不小心磕到了哪儿。 “老爷夫人都在的,之前收到了小姐的书信。老爷寻思着要上京去瞧您呢,没想到小姐忽然回来,他们一定高兴坏了!” 洛初宝咬了咬唇,又问了一遍:“难道没有生我气?” “老爷夫人担心小姐还来不及。怎会生小姐的气,您回来就好。”家丁绕着马匹瞧了一圈也没瞧见包袱。有些狐疑地挠了挠头,跟着洛初宝进了大门。 她还未走几步,便瞧见游廊那头风风火火地跑来一帮妇人,一边挥着各色的绢子。一边哭天喊地道:“初宝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洛初宝被这架势吓得不轻,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 那帮女眷哪儿肯让她跑了,一拥而上将她围在了中间。胭脂水粉的香气扑鼻而来,洛初宝感觉快要窒息了。 大夫人一把就把她给抱住了。一边拭泪一边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就算要走也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啊。几个月以后才来书信,老爷险些没急出病来!” 当时那种情况,若是跟他们说了,只会被严加看管吧。 若是说能解决一切问题,她又怎会被迫无奈地逃离独孤家呢。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想起便有些压抑,她不想再提。于是岔开话题:“我娘呢?” “在这儿呢。”众人让开道来,四夫人红着眼睛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四夫人当初隐约猜出了她逃走的原因,七夜承诺过自己过完年后就会从洛初宝的生活中消失,只不过他因为有别的事没有做到当暗人保护她,但总归是留给了洛初宝和独孤凛二人夫妻相处的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过惯了千金大小姐生活的洛初宝,会为了七夜而只身离开,这一路上,该吃了多少苦啊! 她失踪后一直没有音信,而后宫变,皇上换了人,独孤家的人又回京复命。而洛初宝也来了书信,说她在京城一切安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她才想着,洛初宝应该找到了七夜,现在怕是,和那小子在京城生活吧,于是无奈地叹口气问:“他怎么没来?” “他?”洛初宝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娘,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娘都明白,你们的事,容我和老爷再商量一下。若是要成亲,让他提了聘礼来见我们。”四夫人话都说到这儿了,旁边的人都听明白了,这算是准了的意思。 洛初宝惊愕地瞪大眼睛,她和君临的事都已经传到这里来了吗? 可是,让皇上亲自来提亲,怕是不妥吧…… 从古自今都是皇上下一道圣旨,便要嫁。还真没听过皇上亲自上门拜见岳父岳母的。 而且,君临似乎也没有要娶她的意思…… 他是承诺过要永远陪着她,却从未承诺过娶她。她是摸不清君临的心,不懂他的顾虑,也从来不敢问。所以娘说的这事,怕是难办。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为难地垂下了眼眸。 四夫人察觉到了异样,挑眉问:“怎么,他还摆起了架子来?该不会还在跟我这个老太婆过不去吧?” “额,娘,你和君临有什么过节吗?”洛初宝听了这话,焦急地抬眸。 “君临?君临是谁?”四夫人愣了愣,显然二人说的不是同一个话题。 一旁的三夫人倒是想起来了,一拍手道:“哎呀,就是初宝出嫁前带进洛家的那个伶人啊。” 众人都想起来了,确实是个天人之姿,若不是伶人的话,怕是不少姑娘都抢着想嫁给他吧。 “这件事和那个伶人有什么关系?”四夫人一头雾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洛初宝。 这回轮到洛初宝不解了。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声音也细若蚊呐:“不是娘说的,让君临上我们家提亲的吗?”顿了顿,怕娘赶鸭子上架会对君临造成困扰,又补充道,“哎呀,这事儿还早得很。我和他都还没有亲亲过……” 这话说得。一旁围着的女眷们都红了脸。 四夫人剜了她一眼,又道:“谁说要那伶人提亲了,我说的是七夜。你从独孤府跑了不是为了去找他。是为了什么?” “额,的确是为了找他。”可她会说路上和君临擦出火花了吗?“娘,可我选择了君临……” “什么?!”四夫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点了点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啊。找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差!娘给你找的可是个世子爷,现在独孤家复位了,在京城还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再说了,你失踪那会儿。可没瞧见你夫君急成什么样儿了,满城地找你,娘看着都感动!你倒好。放着这个好的夫君不要,跑去找七夜。七夜虽然出身差了。但毕竟是我们洛家亲手带大的,倒也放心。现在呢,你却找了个不干不净的伶人!你糊涂啊!” 四夫人说的便气得眼眶都红了。 旁边的人纷纷来安慰她,大夫人也觉得洛初宝不懂事,叹口气道:“初宝啊,你还小,不会看人。大娘是过来人,成亲啊,还是得找个能让你一世安稳的人。伶人什么的,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长久不得。你难不成要跟着他卖艺过苦日子吗?” 洛初宝额角倒立出一排黑线,若是论身份,七夜和君临的身份都比区区世子爷要高贵得多吧…… 见娘哭了,她不得不赶紧解释:“那个,君临他不是什么伶人。他当初是伪装成伶人好进独孤府查案的。他其实是,其实是......当今圣上……” “啊?!”众女眷听了,险些没晕过去。 洛初宝又爆出一条更劲爆的消息:“还有啊,七夜他不辞而别是因为要回紫云国主持大局,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紫云国的前朝太子,现在紫云国正值战乱,若是打赢了这场仗,他就是紫云国的皇帝了......” 有人消化不了,惊得晕了过去。 四夫人也有些站不稳,天啊,她居然要求一国太子做暗人!若是怪罪下来,洛家会不会被抄家? 冷静了一会儿,四夫人打量起自己的女儿来。虽然生得清丽动人,却不是什么能勾魂的妖孽美人,她可不信自己的女儿这副德行能赢得君王的心。 于是抓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初宝啊,自古伴君如伴虎,后宫三千佳丽那是常有的事儿。你还是听娘的劝,乖乖回独孤家,跟世子爷好好过日子。你们现在还是夫妻关系,回去认个错,服个软,世子爷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娘,独孤凛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他和三公主才是一对,这不,君临已经下旨让他迎娶三公主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何必去给人家添堵。”洛初宝真是搞不懂,娘为何如此执着于独孤凛这个女婿。 听了这话,四夫人只觉得心上一凉,她不过是想给女儿谋一门好亲事,怎么处处碰钉呢?现在好了,女儿居然攀上了皇上这么个金龟婿,她们洛家可受不起啊。 心绪复杂地把她带去大厅,毕竟老爷已经等急了。 见了洛初宝回来又是抱又是亲,活脱脱一个老顽童的模样。 “初宝啊,若是不喜欢独孤家那孩子,咱们就离了,你可别再突然玩失踪让爹担心了啊。” 洛初宝鼻尖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女眷们还没把方才洛初宝告诉他们的事跟老爷说,说出来指不定老爷又要震惊成什么样了呢。 吃过晚饭,爹拉着她说到了天黑才醉醺醺地回了房,洛初宝也喝了不少酒,两颊微红,微醺地走在熟悉而陌生的洛家大宅中,只感觉这几个月仿佛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从嫁入独孤家的无奈抗拒,到逃离时的轻松洒脱。从对七夜初生情愫,到再见时的心乱如麻。从初见君临时的惊艳,到后来的生死之交,再到现在的难分难舍。 短短几个月,却比她过去的十六年感觉还要漫长。 如今她住在后宫中,惹了群臣众怒,而君临为了她迟迟不肯封后,也不愿遴选秀女。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她有些害怕。 虽然君临承诺的话从未食言过,可就是因为他的这份执着,才让她更加的不安。 君临他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君临,也是天下人的君王。若是为了她一人而乱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她岂不是害他成了千古罪人? 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的女人,与她一同侍奉他,为他开枝散叶。她的心又会痛。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后,才知道,若是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她会有多难受。 所以她回了霜叶城来,一时避一避风口,二是探望一下家人,三便是想静下来思考一下和君临的事。只是无论她怎么想,似乎都得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在假山旁坐下,她有些迷惑地望了望四周,这里,似乎是当初和七夜拥抱的地方。 昔日的一幕幕还宛若在眼前,不知道她送给他的荷包,他有没有收好,或是因为太丑了已经扔掉了。 笑了笑,其实对于七夜,她没有去送他,也有一部分的逃避心理。她没有办法,同时不辜负两个人。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她也无法回应。毕竟,从他失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放弃了他们之间的可能。若不是他恰好来了幻月国,他和她兴许只能彼此相忘于江湖吧。 望着头顶炫目的星辰,心口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那一剑时刻提醒着她,皇宫之大,并不是君临一个人的天下,他也有为了救她而不得不伤害她的时候,她喃喃道:“君临,你也会有抛下我的那一天吗......” 而彼时,皇宫已经乱成一片了。 皇上已经五日未早朝了,对外宣称是病了。虽然这是一开始为了将洛初宝找回来而想的托词,但世界上,他不止是病了,还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了四日之久。 宫里的御医们在御龙殿外跪了一排,却没有人能想出法子来。 皇上受的是内伤,这一点白刃门的人倒是能够给他渡真气来救他。可是,却有一个更奇怪的现象,皇上被人背回来的时候,从指尖开始,蔓延开血红色的图腾,现在他的半只手臂都布满了从未见过的血色纹络,像是烙印在皮肤里的一样,根本洗不掉。(未完待续。) 第88章 皇上转性 ps:七夜又要上线了...... 花颜在御龙殿内来回踱步,派出去的白刃门属下们陆续回来,却都无望而归。他们找不出主子昏迷不醒的原因。 “都怪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花颜气得狠狠地一拳砸在高脚小几上,上面搁着的花瓶悄无声息地震了个粉碎。 若不是洛初宝擅自离宫,害得主子担心,主子也不会只身一人出宫追她,就不会遇到血绫族的埋伏,也就不会陷入昏迷了。 “花颜,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其中一个黑衣人犹豫了半晌,不确定地开口问话了。 “什么事,说!”她一脸严肃地开口,现在,任何情报都不可以放过。 “我在主子的贴身衣物里发现了这个。”黑衣人第一次瞧见这本秘籍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他从未听闻过这种厉害的功夫。 花颜一把抢过来,上面血红色的草书写着“幽冥诀”,纸张是泛黄的牛皮纸,带着些许年代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她疑惑地翻开,里面的字迹却像是有生命一般,一瞬间亮了起来,烫金的字写着武功的口诀。若是练就此功,堪比平常人上百年的功力,作为人类,能获得这样的力量确实再无敌手,只是,随着力量越强大,被亡灵们吞噬的几率也就越大,若是幽冥亡灵们侵入到了脑子里,身体的主人就会慢慢失去自己的意识,成为亡灵们的傀儡。 而主子这次之所以会昏迷不醒,是因为,以他的力量和意志已经不足以压制住那帮想要吞噬掉他的亡灵了! 手里的秘诀滑落而下。坠落在了地上,花颜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有什么炸开了一般。 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叫醒主子? “花颜,你没事吧?”其余人见花颜脸色苍白,深知此次事态严重。 原来主子一直都在练这么危险的功夫,难怪这几年内他忽然功力大增,连门主都难以与之匹敌。没想到。却是借用着幽冥亡灵的力量。若是他们早一些发现,兴许还可以阻止他。 主子就是主子,无论他是否强大。他们都打从心眼儿里追随他。 定了定神,花颜问:“洛初宝还没有下落吗?” “派去霜叶城的人还没回来......”虽说已是日夜兼程,但来回总也要个七八日,“我待会儿再去瞧瞧有没有飞鸽传书。” “嗯。一定要尽快把洛初宝给带回来。”花颜正色道,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那个女人了,毕竟,那是主子最在意的女人,他们赌的。是主子强大的潜意识。 *** 天,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道路两岸开满了妖艳的曼珠沙华,殷红似血。连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而脚边围绕着冰冷的雾气,空灵的水滴声和河水翻腾的声音在耳边如同喘息般此起彼伏着。 这里是哪里? 君临提着剑朝前走着。他记得方才他还在和血绫族的人对峙,一眨眼便到了这里,难道,又是血绫族的一种阵法? 只是,他感觉不到任何的杀气,只有冰凉刺骨的死气弥漫着。 他不断地朝前走着,却总也看不见尽头,心里不觉焦急起来。 他还要赶着去追洛初宝回来,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 “洛初宝……洛初宝……”床上的人呢喃着,声音沙哑,眉紧蹙。 守着他的花颜神色复杂,一旁的宫女不断地给君临换凉水沾湿的毛巾,他现在高烧不退,又昏迷不醒,太医虽然想不出救醒皇上的法子,但嘱咐她们一定要确保他的体温不再往上升。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会烧坏皇上的脑子。 主子,为什么,非要是她,为什么我就不能呢?花颜听见他在昏迷时都叫着洛初宝的名字,一时间不甘,懊悔,气愤的心情纷纷涌了出来,她对他的爱不必洛初宝差一分一毫,甚至,比她还要纯粹,还要执着。为何主子的眼里就看不到她呢? 无论主子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愿意一生一世侍奉在他左右,苍天,为何就不给她一次机会呢? 天,渐渐亮了,床上的人却依旧没有醒来。 这时,白刃门的人拿了飞鸽传书过来,给花颜过目:“已经找到洛姑娘了,她就在霜叶城洛家。” 花颜看着手里的纸条,私心里并不希望洛初宝回来,若是她永远消失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只可惜,主子又爱她至深...... 正准备下达命令,却听得守在床边的几个宫女惊呼起来:“皇上,皇上醒了。” 花颜愣了愣,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宫女便凑了上去,激动道:“主子,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上她的是一双冰冷无情的眸子,这感觉似曾相识,却让人的心陡然冷下几分来。 自从遇见洛初宝,主子的面部便柔和了许多。之前为了任务,主子不得不笑的时候,即使他笑着,眼神也是冰冷的。可后来,即使他不笑,面对洛初宝的时候眸子也是温暖的。 原本难以接近,甚至让人一见便有些心惊胆战的主子,慢慢变得温柔起来。只是,在这一秒,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 花颜心里一惊,又唤了他一边:“主子,您……可好?” “什么好不好?我在哪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般富丽堂皇之地,怕不是白刃门吧。 掀了锦被,松垮的衣衫从肩膀上滑下来,露出他光滑的肌肤,和右臂上血红色的图腾。 花颜的脸红了红,别开了眼,心慌意乱道:“回主子,这里是御龙殿。您的寝宫。您在寻洛初宝的途中被血绫族的人埋伏,受了伤,已昏迷数日。” 君临不悦的皱紧眉,一句话便让花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寝宫?这么说,这里是那狗贼的皇宫,我们为何会来这儿?难不成被他监禁了?” 跪在地上的宫女们只觉得万分蹊跷,花颜却是心上一凛。又问了一遍:“主子。您,不记得洛初宝吗?” 清冽的眼神飘来,眉轻挑。他问:“那是谁?” 一个宫女开口解释:“皇上,洛姑娘可是您喜欢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脖颈一疼,紧接着。宫女的头便直直地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一时间,整个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都尖叫起来。 花颜可不会落人口实。毫不留情地将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一一斩杀。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君临厌恶地皱了皱眉,低眉不悦地问:“为何不让她把话说完?花颜,什么时候你的胆子变得这么大了。敢有事瞒着我……” 花颜赶紧跪下,虽然声音是惶恐的,但面上却是笑着。是苍天终于怜悯她一片痴心了吗?竟让主子失忆,忘记了那个女人!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花颜只是担心主子失忆的事败露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主子,您早已亲自手刃了那个狗皇帝,如今,您便是这天下的君王!” “哦?看来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主子,您身体未痊愈,还是躺下来休息为好,花颜会马上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花颜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故作镇定地在君临面前继续半掩着忠心的下属。 谁知,君临却从桃木衣架上一把扯下铺展得平整的锦衣披在身上,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走去。 门掀开,清晨的风袭来,将他的衣袂扬起。 门外跪着的一排太医都惊愕地抬起头来,瞧见是皇上,又纷纷惶恐地低下头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靴跨出殿门,君临朝远处望去——他已经夺回了属于他的东西了吗?如此说来,虽然失忆了让他不能确认自己现在的处境,但,一醒来便已达成目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忘记的,他会一一想起来的! *** “皇上,将公主下嫁给尚书世子,万万不可啊!”君临当日便上了早朝,一露面,便有好几个臣子提出此事。 君临摸了摸下巴,他为何会把可贵的公主嫁给区区一个尚书世子呢? 将目光投向花颜。 花颜已乔装成了太监的模样,俯身在他耳边解释道:“三公主一直心意独孤家世子,便以死相逼要求嫁给他,主子无奈便下了这道圣旨。” 她自然是不会把洛初宝的事告诉他的,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她定会抹杀得干干净净!让她至此,从主子的世界里永远地离开。 君临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般不理智的事。公主可是政治联姻不可或缺的珍贵棋子,若是用在尚书世子身上,那可真是大材小用。 “传令下去,取消这门亲事,三公主立刻启程流火国,与流火国皇子联姻。”流火国近日蠢蠢欲动,而幻月国的兵力用于支持紫云国太子复位一事,因而力量消减,若是这个时候两国爆发战争,只会处于被动的状态,倒不如先示好,稳住局势,再作打算。 之前劝皇上都没有任何效果,怎么今日的皇上像是一下子开了窍似的,立刻就接受了群臣们的觐言呢? 虽然有些疑惑,但见皇上以大局为重,众臣都外分高兴,纷纷赞道皇上英明。 礼部尚书之前吃了瘪,见今日的皇上好像特别能听人觐言,便撞着胆子站了出来:“皇上,您已登基两个月之久,却迟迟未曾封后,也未曾遴选秀女,臣,恳求皇上以大局为重,速速抉择。” 花颜听了这话,狠狠地瞪了礼部尚书一眼,走了一个洛初宝,又要来千千万万个花花草草。她真想一刀割下他的舌头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闭了嘴,不敢作死。 皇上有多护着洛姑娘那是有目共睹的,这礼部尚书还来作死真是不长记性啊。 谁知,龙椅上的人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眸,便云淡风轻一句:“准了。” 礼部尚书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皇上的意思的,恩准了?” “嗯,立刻去办。”他对于谁是皇后,谁是妃子没有任何的兴趣,不过是稳固政局的棋子罢了。 大殿之中,独孤尚书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怎么感觉如今的皇上像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是洛姑娘犯了什么错,惹得皇上生气了,他才会忽然开窍似的同意立后纳妃了? 取消了儿子和三公主的婚事,他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照现在看来,自己的儿子并不愿意娶公主。他反而有些担心洛初宝起来。 皇上的指令很快便抵达了三公主的芙蓉宫,正欢天喜地盼着出嫁的三公主接到了这样的圣旨,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她抱住公公的腿,不可置信地反复重复着一句话:“不会的,不会的!我是要嫁给凛哥哥的,我马上就要成为凛哥哥的妻子了!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 传圣旨的人也是无奈,皇上贵为天子,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人可以违抗指令。 “三公主,您准备一下吧,皇上说了,即刻启程。”扯开她的手,公公带着一大波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芙蓉宫内,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而此刻,京城里的大户千金都摩拳擦掌地准备着此次的遴选,想要谋个好头衔。之前皇上不愿意遴选秀女,她们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没想到短短时日,皇上就改了主意,她们便有了进宫的绝佳机会,所以,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一时间,京城里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都成了抢手货。 这风声沸沸扬扬地传到了紫云国。 正在营地里策划着下一步的七夜收到了飞鸽传书,顿时皱紧了眉。 一旁参谋的军师和将士们瞧见此景,不由得担忧地出声询问:“太子,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商讨。”他抓了桌上的剑便踱步出了营帐。 原以为将洛初宝托付给君临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却没想,会传来这样的消息。君临大张旗鼓地遴选秀女,是要将洛初宝置于何处?让她成为他后宫三千佳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吗? 他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大小姐可不能就这么白白被人糟蹋了。 之前虽然不满独孤凛,但他至少没有娶妻,整个独孤家只有洛初宝一个女主人,她不会受什么委屈。可若是成了君王万千女人中的一个,那便只能落得凄惨下场。(未完待续。) 第89章 大写的懵逼 霜叶城。 窗外摇曳的阳光透了进来,细细碎碎,在少女的睡颜上投射出摇摇晃晃的剪影。 微微皱了皱眉,洛初宝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掀开被子下地,如珍珠般光洁的双脚在竹织地面上踩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拉开房间的门,扑鼻而来一股青草的香气。 门口守着的丫鬟朝她行礼:“小姐,您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微微伸了个懒腰,抬头透过指缝仰望水蓝色天空上挂着的艳阳,她估摸着已经是午时了。 果不其然,丫鬟们陆陆续续端了盆子和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小姐,已经是用午膳的时间了。” 站着由人伺候洗漱更衣,昨日换下来的水蓝色襦裙已经被丫鬟拿下去洗了,家里虽然还保留着她以前的衣服,不过这些日子东奔西走的,似乎长高了些,因而穿着有点小。 丫鬟们愁眉苦脸地看着满地不合适的衣裳:“小姐,待会儿奴婢就请个师傅来给您订做新衣裳。”为难地看一眼洛初宝,“只是,小姐今日穿什么呢?这些衣服都小了。” “没事,我带了些衣物回来。”她用意念将挑选好的衣物从空间里移到床头,朝里屋走去,“我昨天搁在床头,还没收拾。” 几个丫鬟皱眉回想了一番,昨日倒是没注意到小姐还拿了包袱,竟没收拾!想到这里,后背一凉,若是小姐怪罪下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虽然小姐嫁人了,但余威还在。倒是没人敢惹怒她。 换了一件鹅黄底色,纯白绒毛边儿的宫装。利索又不失华贵,加上平整却不呆板的特殊料子,整个人看上去大方贵气。 一旁的丫鬟惊艳地夸赞道:“小姐真是越来越会穿衣服了。” 毕竟去了一趟京城,住在宫里的时候穿的都是整个幻月国里最好最美的衣裳,而空间里更是藏着无数奇珍异宝,从里面拿出来的衣服没有一件失了格调。丢了品味的。 “好了。我要出门一趟,午饭就不在家里吃了。”收拾妥当,她准备出门去一趟千黛家。当日一别。已是许久不见,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小姐,派几个下人跟着您吧,万一遇见地痞流氓。小姐一个人可如何是好。”见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丫鬟们赶紧追过来。 她现在。还需要区区几个看似健壮魁梧的家丁跟着吗? 朝着身后摆一摆手,她散漫地回道:“不用了,区区几个地痞流氓还不是本小姐的对手。”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还是跟了几个壮汉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 洛家离千黛的铺子不远,她优哉游哉地走过去,也不过十分钟的脚程。 远远的便瞧见在谱子门口张罗着的千黛。她似乎胖了一些,面色红润。看样子生活得很好。 隔着人群看她,对方不经意地和她对上了眼—— “小,小姐?”千黛错愕地看着她,握在身前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可不是在做梦?失踪的小姐回来了? 不确定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方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老板娘,有没有新进的图案?”她眨眨眼,冲她戏谑的一笑。 千黛的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小姐——!” “哟,我可不是来看你哭的。”洛初宝抬头打量起她的铺子来,千黛擅长女红,便开了这间荷包店,看到荷包,她不由得晃了晃神。 千黛擦了擦泪,鼻子嗡嗡地问:“小姐,听闻您去了京城,奴婢猜您是去寻七夜了,找着了吗?” “找是找到了......”她瞧见千黛欣喜的脸,不知如何解释这一连串不按常理发生的事情。 高兴地拉了她的手,千黛将她朝店里拖:“奴婢就知道,小姐和七夜两情相悦,就这么分开了多可惜。” 唇角的笑容划为尴尬,洛初宝跟着她进了店,这才瞧见了里面算账的沃萌。 一本正经地在账本上写着什么,见她来了,先是愣了愣,接着揉了揉眼睛,随即指着她的脸惊叫:“少,少夫人!” “叫什么叫,一惊一乍的。”千黛白了他一眼,凶道。 沃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里满是对千黛的宠溺。 洛初宝瞧见二人恩爱和睦,倒也放下心来。她和千黛情同姐妹,瞧见她过得幸福,她也忍不住感到幸福起来。 “小姐,我们进里面说。”千黛拉了她往里屋走,回头嘱咐沃萌看好店。 店铺的后面是个院子,虽说不大,但也布置得温馨精致,洛初宝跟着她进了一间屋。 刚坐下,千黛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来:“小姐,快说说,跟七夜怎么样了?他突然就那么走了,吓我一跳呢。我记得他走之前嘱托给我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你,我一直都给忘了。这回您回来得正好,我好物归原主。” “什么东西?”她上次见他也没听他说过。 “好像是什么白刃门的玉佩,说是四夫人交给他的,说小姐拿着它,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去白刃门求助。”千黛从柜子里面翻出一个锦盒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她。 洛初宝疑惑地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凝白玉佩。 白刃门不是君临所在的那个白刃门吗?她们家什么时候跟白刃门扯上关系了? 想不明白,便将玉佩一收,等回了京城再问问君临。 “小姐,您还没告诉我呢,你跟七夜是不是已经互表心意了?”千黛有着一颗八卦的心,缠着她又问了起来。 洛初宝面露难色,沉默了良久,才开口一句:“我没和他在一起,七夜他现在在紫云国。” “此话怎讲?那个混蛋难不成就把小姐一个人扔在京城?”千黛气得想拿扫帚去打他。枉费她还看好小姐和七夜,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这么不识好歹! “其实,当初是我拜托君临带我去找七夜的,我现在,算是跟他在一起吧。”虽然没名没分,虽然彼此之间还有为敞开的心结。 “君临公子?对哦,好像后来也没有他的音讯了。难怪。原来是跟小姐一起走的。那他现在做什么呢?还是卖艺吗?”千黛想起那张勾魂摄魄的面容,有了他那张脸,去了哪儿都能过得很好吧。 “他现在。任职皇帝,额,也兼职刺客。”洛初宝点着下巴,这么说应该没错。 “什么?!他成了皇上?!”千黛的嗓门惊得院里歇息的鸟都飞走了。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千黛算了明白了,只不过眼神微微有些恍惚。看向洛初宝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想说却不敢说。 “小姐,您回霜叶城,都没注意京城的动向吗?”千黛小心翼翼地问,怕直截了当地说会伤了小姐的心。 “没有。我昨日刚回来,怎么了,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吗?”洛初宝担忧起来。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而让君临陷入困境了? “小姐,您是打算做他后宫万千佳丽中的一个吗?”千黛低了低头。不知如何说起,“奴婢反倒觉得,与其在宫里翘首盼望恩宠,倒不如和姑爷一生一世一双人。您也不讨厌姑爷,而且姑爷对小姐您的态度变化我和沃萌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今姑爷一家迁回京城,小姐您何不试着和姑爷处处?” “你在说什么?君临他就是因为我而不愿意遴选秀女,导致群臣众怒,我这次回来也是想好好考虑考虑我和他之间的将来该如何进行下去。”她垂下眼眸,她没有办法劝君临放弃江山,却也无法接受做他万千妃子中翘首企盼的一人。 “小姐,您难道不知今日早晨传遍全国的消息吗?”千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又问了她一遍。 瞧见洛初宝那一脸的迷茫,千黛咬咬牙,终于还是狠心说了出来:“皇上今早下旨,要遴选秀女。” 耳边有什么声音轰然炸响,洛初宝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她不信,摇着头否决:“不可能,不可能。” “小姐,是真的,现在满大街都在说这件事呢。”千黛拽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君临。”她抬起眼来,眸光莹莹,他为了她,可以不要皇位,可以不要性命,他承诺过要永远陪着她,又怎会这么快就辜负于她? “奴婢也但愿是误会,可他毕竟是君王。如果小姐决定要呆在他身边,就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千黛低头看着握在手里的小姐的手,小姐命好,生下来便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她的情路却总也不顺,她真的希望,小姐能够选对良人,恩爱到老。 再也坐不下去了,洛初宝恨不得立刻赶回京城,问个清楚。 “千黛,我下次再来看你,我恐怕得赶紧回京城了。”她急急地起身。 千黛理解地将她送到门口:“小姐,回了京城也记得给奴婢写信。奴婢永远都会忠心于小姐。” 回眸看她一眼,有些感动难以言表,她默默地点点头:“若是老爷夫人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有事回去了,之后还会回来的,让他们别担心。” “小姐您就放心地去吧,我会转达的。”千黛目送她离开,视线越发模糊起来...... 小姐,您要幸福...... 等在门外的大汉们瞧见小姐急匆匆地往前走,也纷纷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洛初宝察觉到他们,一边疾步向前,一边回头喊道:“都回去吧,跟我爹娘说一声,我有急事要回京城,让他们不用担心。” “小姐,可您昨天才刚刚回来啊!”大汉们不明所以,继续跟着。 “我说了,是十万火急的事,我必须回去,你们就别再跟着了。”走到买马的铺子前,挑了最贵的一匹马,她一跃而上,高坐在马背上,清丽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侠客的英气来。 家丁们愣了愣,小姐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离了一趟家,就变了个人似的。 众人发呆的空档,洛初宝已经驾马朝着城外笔直地冲了过去...... 她不信,她不信那些流言蜚语。她要听他亲口说,她也只信他亲口所说。 拧着秀眉,她只想快些赶回去。 一路上累死了三匹马,她已是两日两夜未曾阖过眼。腰间拴着一袋酒,困了便仰头喝了几口,保持清醒。 似乎是怕皇上反悔,礼部尚书便将冗长的流程缩短了好几倍,分秒必争地选着最适合伺候皇上的女子。区区两日,礼部便已初选完毕,若是再等上两三日,便能选出皇后和妃子的最佳人选。 他派人查过了,洛初宝好几日前便离开了皇宫,而皇上在宫外受了袭击,昏迷数日,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觉得十分蹊跷。但比起以前那个总被洛初宝牵着鼻子走的皇帝,如今的皇上冷酷睿智,这才是做帝王的料。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加紧时间替皇上选出皇后和妃子,一定要赶在某些人出来搅局之前! 双方都在分秒必争着。 终于在第二轮遴选结束的当日,洛初宝赶回了京城。 她已经四天四夜没休息过了,强行靠着烈酒和玛丽给的兴奋剂撑了过来。 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只是裁缝店首饰店之类的一夜之间多了不少。 她没想着要歇口气,而是骑着快要晕死过去的马,直冲皇宫而去。 红色宫墙隔挡住了两个世界,洛初宝赶到宫门前的时候,门口的侍卫将她拦住,声音粗暴地道:“什么人?” “是我,我是洛初宝。”她如常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可门口的人却根本没听说过她的名儿,冷冷地回道:“不认识,有令牌才能进宫。” “可是我一直都是这么进出皇宫的啊。”她急道,忙下了马,却发现门外守着的侍卫似乎都是生面孔。 “这位姑娘,若是你继续妨碍公务,我们就要拉你去天牢了。”侍卫毫不留情地威胁道,最近变着法子想进宫接近皇上的女人可多了去了,什么样的手段骗局没见过,总之,没有令牌,一切都是白搭。 “求求你们放我进去,或者帮我给皇上带句话,他知道是我的话一定会来接我的。”她央求着,眼眶因为几日的不休不眠而泛着红。(未完待续。) 第90章 逃难 侍卫们忽然笑了起来:“皇上这么忙的人,哪儿有时间和你这种人纠缠不清,姑娘,我奉劝你赶紧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不客气法!”洛初宝出其不意地出手,手臂上拔节地伸出一节荆棘,朝着侍卫的脸狠狠打去。 但毕竟是御林军的精英,其实吃素的,一个格挡护住要害,拔剑便朝着她心口刺去—— 几节荆棘眼疾手快地截住了剑,将洛初宝牢牢护住。 护卫们骤然惊道:“妖女!是妖女!快捉住她!” “我不是什么妖女!”洛初宝朝后退去,在周身三步的距离出种了一圈花蕾,将自己护在里面。 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短短几日,就变成这般局面,定是有人故意操纵。也不知道君临在宫里怎么样了,她必须要进宫查明情况。 众人见到石板地面上长出来的花蕾,都目瞪口呆地朝后退了退,生怕这个妖女使出什么可怕的伎俩来。 就在双方争锋相对的时候,一道惊喜中带着些许宽心的声音响起:“洛初宝!” 她回头,一道身影映入眼眸,依旧是锦衣华服,红底烫金抹额,他站在那里,即使只身一人,也感觉到无比强烈的贵气。 “独孤凛……”她愣了愣,赶紧收了荆棘,朝他跑去。 御林军赶紧上去想要阻拦,却瞧见独孤凛一收折扇,指着他们的鼻子呵斥道:“都给我滚。” 虽说尚书家的世子爷身份尊贵,但毕竟御林军是隶属于皇上的,所以不受管制。但看在独孤尚书的面子上,不得不压住火气,耐心道:“敢问世子和这妖女是什么关系?若是放这妖女离开,害得世子受伤,我们御林军也是要担责任的。” “她不是什么妖女。”收回拿着折扇的手,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光明正大地宣布道。“她是我独孤家的少夫人。” “是少夫人?”众人哗然。若是少夫人又为何要硬闯皇宫呢? “人我就带走了,今日的事,你们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用眼神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独孤凛强行拽着挣扎的洛初宝上了马车。 “喂,你干什么!我要进宫!”洛初宝要下车,却被随后踏上来的独孤凛牢牢禁锢在胸前。她有些生气,最后一次警告道。“我不想伤害你,你如果再阻拦我我就不客气了。” 谁知。独孤凛偏凑上脸来,无赖道:“哦?要弑夫?那你来呀。” “我......”洛初宝第一次发现独孤凛堂堂世子爷居然这么无赖,她只能败下阵来,不耐烦地问。“你把我抓上来有什么事?” 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他压低声音严肃道:“那个皇宫,你怕是不能回了。” “为什么?”她不服地从座位上起身。神情激动,为什么她回了一趟家。御林军不准她进宫,连独孤凛也不准了呢? 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独孤凛认真地盯牢她的眼,一字一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冷静地听我说完。” 隐约感觉到失态严重,洛初宝也严肃起来,深吸了口气,也盯牢他的眼,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你说吧。”只要不是君临受到伤害之类的消息,她都能接受。 “皇上几日前在出宫的路上被歹人埋伏,受伤了。” 洛初宝心里陡然一惊,神色慌乱,想问他怎么样了,但答应过独孤凛要听他把话讲完,便压抑住心底的担忧,继续听他说。 “之后皇上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们也束手无策。”捏了捏她的肩膀,独孤凛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顿了顿,才缓缓开口,“五日前的早晨,皇上终于醒了,但却忽然变了性子,关于你的事,就像是一夜之间忘记了一样,宫里开始封锁有关你的消息,你也瞧见了门口的侍卫都换了人。而宫外流传的你和皇上的流言也在一夜之间止住了,是有人想要彻底抹杀你存在过的事实。” “是谁呢?君临他不会这么做的。”洛初宝攥紧了拳,握在胸口。 “这件事,我也在查,不过,还没有什么头绪。”独孤凛抿了抿唇,移开目光,陷入沉思,“之前那个为了你和群臣对抗的人为何在昏迷初醒之后有如此大的转变,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他失忆了,把你的事都给忘了。” “既然忘了,又为何要抹杀与我相关的信息呢?”她拧眉,反问。 “那个,怕是另有人在背后动手脚。”独孤凛眯了眯眼,似是呢喃般轻轻道,“你的存在,可是挡了不少人的道呢。” 她后背一凉,没想到她的背后树了那么多的敌人,她还曾天真的以为,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却没想,平静的状态是那么的容易被打破。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回来之后,应该会有人取你性命,所以这段时间你暂时住在我家,好在你和我还没有真的和离,以你少夫人的身份他们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对你动手,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会多加人手保护你的。”他宽慰地拍拍她的肩,别扭地鼓励着她。 洛初宝想起三公主,觉得她在这种时候和他扯上关系怕是不妥,便回绝了:“你大婚在即,我还是不要去给三公主添堵的好。” “没有了,婚约没有了。”他轻轻一笑,看不出悲喜,“公主四日前就已经启程前往流火国了,皇上把她赐给了流火国的皇子。”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洛初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随即露出愧疚的表情来,“对不起……” “你何错之有,皇上肯下旨将她嫁给我,本就是为了抵挡住之前的流言蜚语。而且我也……”他忽然停住话语。因为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听见外面传来厮打的声音。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心叫不好,捞开窗帘朝外一看,果不其然,来了几个黑衣人,武艺超群。护卫们根本不是对手。没几下便都倒了下去。 黑衣人们朝车内看来,和洛初宝对上了视线。 独孤凛不会武功,知道自己无法保护她。便小声在她耳边道:“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我和他们周旋,你趁机往西面跑,不要回头。” “不行!此事因我而起。我不想牵连你。”拽住他的胳膊,洛初宝眼神决绝。 下了马车。她将独孤凛护在身后,一字字道:“有什么冲我来,我知道你们的目标是我,就别伤及无辜了。” 几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打头的人忽然扯下蒙面,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是平日里经常暗中保护洛初宝的人。 那人为难地说:“洛姑娘。我们也都不想杀你。可是,现在主子失忆了。花颜又命令我们抹杀掉与你有关的一切,包括你的性命......” 原来是她…… 在最初的时候,花颜便赶她走,没想到如今想让自己消失的也还是她。 “您还是离开这里吧,走得远远的,我们就回去禀报说你已经死了。”他们虽然和洛姑娘相处时间不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子有多在乎她,而洛姑娘人也好,为了主子还不辞劳苦地布置陷阱,才免于血绫族攻进皇宫。如今花颜下令杀她,他们心里是不愿意的。 可主子一向信任花颜,她又是主子以外最厉害的刺客,主子便将门内大小事务全权交由她处理。所以,他们也只能听令办事。 “那你们回去怎么交差呢?若是死不见尸的话,她也会怀疑的吧。”洛初宝咬了咬唇,知道他们是好心。 “放心吧,我们会妥善处理,不会被怀疑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别人,想想你自己吧。”独孤凛拽过她,将她抱上马背,自己也跨了上去,一夹马肚,头也不回地往城外赶。 “你要带我去哪儿?”洛初宝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心隐隐作痛。 “我在城外有别院,独孤府你怕是不能住了,若是知道你还活着,那个什么花颜会再派人来杀你的,今日放你走的人也会受到牵连,你也不想这样吧。”马蹄扬起尘土,明明是温暖的春日,却让人莫名地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洛初宝低下头,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独孤凛的别院在城外的一片樱花林里,刚到入口,便瞧见满地的樱花瓣,天,地,空气都弥漫着淡淡的粉白色雾气,宛若仙境。 “好美。”洛初宝不由惊叹出声。 这别院本是独孤凛建来吟诗作画的地方,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用场。 别院虽然不大,但坐落在漫天樱花之中,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你就暂时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我都可以替你置办来。”独孤凛推开门,自从三年前他离开京城后,便没有再差人过来打扫了,因而里面的家具都蒙着一层灰。 他皱了皱眉,四下看了看,终于在架子上找到一张抹布,他快步去井边打了水,一挽衣袖,便要开始打扫。 洛初宝吃了一惊,制止住他:“你干什么呢,大少爷!” “这里不能有别人来,所以我帮你打扫,不然你晚上怎么住?”他自顾自地开始擦桌子,和他贵气的锦衣毫不相称。 洛初宝鼻尖一酸,没想到关键时候,居然是这个她不愿意嫁的独孤凛陪着她。 “对不起……”她看着那人忙碌的身影,忽然开口。若是当初他没有娶她,就不会被霜叶城的人嘲笑,也不会在回了京城后也还被人耻笑一番。而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连累他。 独孤凛的眼眸里荡漾出淡淡的温柔:“你啊……” “我也来帮忙。”她虽然也没做过家务,但也能有样学样,挽了袖子一起打扫起来。 两个人忙活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来。”念着她饿了,独孤凛准备去附近买点儿吃的回来。 倒是洛初宝回绝了他:“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知道找吃的,倒是你,一身锦衣华服地出现在城外的小店,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还是赶紧回去吧。” “可是......”他还要说什么,却已经被洛初宝给推了出去。 她紧绷了几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无力地靠着门滑下来,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背上是冰冷的大门,面前是空旷的院落。 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君临……”只是唤着他的名字,便哽咽起来。 洛初宝压抑到现在的眼泪,终于肆意地流了出来,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别院,放声大哭起来。 门外的人面对着紧闭的门,紧绷着唇。 她这么急着赶自己走,应该就是想找机会一个人哭会儿。他帮不上什么忙,就连有人追杀她的时候,他也没有武功护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种时候给她一个栖身之所吧。 再看一眼别院的门,他转身默默离开。 希望哭过之后,她能够赶紧好起来。 天色渐暗,城内点亮了灯火,洛初宝因为哭得太累,加上几日的不休不眠,靠在门上睡着了。 天幕的星光洒落,照亮漫天飞舞的樱花,缓缓落在她寂寥的脸上。 即使是在梦里,她也呢喃着念着他的名字。 君临,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彼时,御龙殿内。 今夜的风吹得格外猛烈,像是暴风雨前的狂风一般,吹得窗户框框作响。 君临面前的宣纸都被吹散了一地。 他起身走到将窗户一一关上,终于走到了朝南的那扇窗前,他微微怔住。 什么时候,这里种了一株花? 明明是没有泥土的窗台,为何会生长出花来? 他俯身打量,纯白花瓣,花蕊处却晕染着浅浅的粉色,这样一株不起眼的花,却奋力地存活着。 那么不起眼,那么弱小,却比谁都要倔强地仰着头迎向阳光。 就像...... 他的眸光微微闪动,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真切。 他又开始头痛起来,每一次想起什么事的时候,他的头就会剧烈地疼痛起来。 罢了,不想便是。 留了这扇窗,君临回到桌案前,继续批阅奏折。近日他已经摸清了幻月国的朝政局面,多亏了有花颜这个得力手下在,许多事都不需要他多费心思。 只是,有件事他微微有些在意,那就是前几日时不时听见身边的人对他提起“洛姑娘”这个词,不过这些天再无人提起过这个人。看花颜的反应,似乎在有意隐瞒此事。 盯着摇曳的烛光出神,那个人,究竟是谁——?(未完待续。) 第91章 别院 “花颜,洛姑娘她已经掉下悬崖了,不可能还活着。”黑衣人几乎就要发火了,他已经解释过无数次了,花颜就是不放心,非要他们寻了尸首来。 “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冷笑一声,“是哪个悬崖,你们带我去,我要亲自确认。” 黑衣人心上一惊,面上却是故作镇定:“就是城西的悬崖,洛姑娘不会武功,掉下去的话必死无疑,你有时间去操心这种事,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辅佐主子。” “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花颜横了他一眼,“你们可别忘了,主子现在将大小事务全权交由我处理,若是办事不利,该怎么罚,你们心里可是清楚的。” “我知道。”黑衣人咬了咬牙,总感觉花颜忽然变得有些可怕,虽然以前也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鬼面罗刹,但畏惧的仅仅是她的功夫。 而如今,她的心,却让人莫名的生出几分胆颤来。 “下去吧,继续派人搜她的尸首,我一定要亲眼确认才行。”说完,花颜转身就要离开。 黑衣人踟蹰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你这样,主子若是恢复记忆了,会恨你的。” “那又何如?”花颜不在乎地一笑,“那女人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什么是可以妨碍主子的了,而我,会永远侍奉主子。即使他恨我,我也要趁着这个绝佳机会让洛初宝死。再说了,她是自己跑出宫去,遇上歹人,不小心失足掉下悬崖摔死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回身。眼神似笑非笑,让人背脊发凉:“而且,若是你不说我不说,白刃门的人不说,谁会知道是我派人去杀她的呢?” 黑衣人别开眼,不再言语。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独孤府里的下人便轻手轻脚地起床干活了。 伺候少爷的家丁打着哈欠和守夜的人换班。就在这个空档,少爷的房门竟开了。 连哈欠都没敢打完,赶紧收敛了慵懒的神色。埋头问:“少爷,这么早起来?” “嗯,端水进来伺候。”他淡淡扫了一眼蒙蒙亮的天,转身回去了。 家丁有些不解。一边伺候他洗漱,一边问:“少爷。您这是要出去?” “嗯,吩咐厨房打包点好吃的,我在路上吃。”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便解释道。“和几个公子约了去登山,所以要早些去。” “原来是这样啊。”家丁了然,拿来锦衣给他。 谁知独孤凛却皱了皱眉:“拿一件最朴素的来。” 许是少爷怕登山的时候弄坏了衣服吧。家丁这样想着,便给他拿了一件灰色底白色衣领袖边的衣服来。伺候他穿上。 “少爷,您要的吃的。”门口,厨房的人也赶到了。 独孤凛嗯了一声,拿上吃的便朝外走。 家丁们追上去问:“少爷,车已经备好了,要小的陪您吗?” “不用。”他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去看洛初宝,若是谁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便是害了她。 一个人小心地出了城,赶到别院的时候,天刚明,整个别院被蒙上一层莹莹的光,水墨色的瓦片上散落在樱花瓣,像是谁撒上去的颜料。 他在门外站了几秒,这才敲门,怕她以为是坏人,便出声自报身份:“是我,独孤凛。” 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来开门,果不其然瞧见一脸睡意的洛初宝,低眉看去,她竟光着脚踩在地上,身着白色里衣,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 独孤凛先是愣了一秒,紧接着红着脸别扭地别开眼:“喂!你一直这样接见男人的吗?万一遇上起坏心的歹人呢!你忘了上一次在仙鹤楼的遭遇了吗!” 洛初宝揉了揉眼睛,委屈地解释道:“我知道是你啊,怕你等久了担心就直接来开门了。” 别扭地进了门,按了按她的脑袋,疾步朝客厅里走去,也不知道在躲个什么。 洛初宝敏锐地嗅到了香味,顺势看去,瞧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纸包,香味就是从那里溢出来的。 其实她想告诉他不用特意送东西来的,因为她要什么都可以从空间得到。 但说出来又要花一番力气解释,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妖女,她便打消了念头。 前面的人都走到客厅门口了,也不见她跟过来,回身一看,见她还愣在门口,便粗着声音喊道:“喂!快把鞋子穿上来吃饭!” 那模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洛初宝应了一声,关好门,赶紧跑了过去。 “喂,我让你穿鞋子,你怎么还是......”见她直接坐在了桌前,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手里的纸包,顿时没了斥责她的力气。 “世子爷,你变得好婆妈呀。”使坏地取笑他。 独孤凛尴尬地把吃的往桌上一扔,就要出去。 洛初宝叫住他:“你这么早来,肯定没吃早饭,一起来吃吧。” “我吃过了。”他心上一动,连气势都弱了几分。 “怎么可能?别骗我了。”从城里坐车过来都要花上些时间,他是要多早起来才能好好地吃上一顿饭啊。 独孤凛也学着她的样子,取笑道:“大小姐,你变得好婆妈呀。” 洛初宝瞪了他一眼,拆开纸包吃起来。 这是她在陌生的地方,吃的第一顿饭,身边没有君临…… 鼻尖有些酸,她安慰自己一定能见到他的,他一定会肯定地告诉自己,他没有抛下她。 替她拿了鞋回来的独孤凛,一进来便瞧见她垂着眼眸有些低落的表情。 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独孤凛身平第一次给人穿鞋子。 椅子上的人愣了愣。低眉瞧见他竖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不可思议地将嘴里的东西一口咽下,连伤心都忘记了:“你,你真是独孤凛?” 替她穿好鞋,独孤凛站起身来,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俯视她:“不然你以为是谁?谁能易容得跟本少爷一样英俊潇洒?” 还没夸他呢,就一副要上天的样子。洛初宝无奈地摇摇头:“是是是。谁都比不过独孤少爷。” 虽然面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但心里却是感动的,她知道。独孤凛怕她难过,所以故意调侃自己,好让气氛不那么浓重。这份好心,她领了。以后。一定会找机会还的。 感激地看向他,对方愣了愣。紧接着嫌弃地别过脸去:“你那是什么表情,好丑。快点吃吧。” 果然这种人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洛初宝捏了捏拳,继续埋头吃饭。 原本别过脸去的君临微微侧了侧头,余光打量着低头不语的少女。唇角慢慢浮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今日是遴选秀女的最终环节,将选出来的最优秀的秀女带到皇上面前,亲自挑选皇后和妃子。 这事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但因为洛初宝一直在别院里呆着,便无从知晓。 但。独孤凛却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一脸平静地把这个消息说给她听,依她的性子,怕是会什么都不顾地冲到皇宫里去大闹一番吧。就像她刚回来的那日一样。 说到昨日,他一直未提及的疑虑浮了出来。那日在宫门口,她周身环绕的荆棘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成了妖女? 神色凝重地看着吃完早饭,一脸满足的少女,他忍不住问道:“昨日,你在宫门前使的是什么招数?” “那是法术,荆棘只是我的一个武器罢了。”她喝了口茶,抬起脸来,“怎么,你也觉得我是妖女?” “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何会忽然学会了法术。”独孤凛知道的会法术的人很少,且大多数都是在西域的流火国,这种邪门功夫,她为何会学了去? “啊,也是机缘巧合,在京城无意中买到了练法术的秘籍,所以就试着练了练,我才刚练了没多久,还是个菜鸟呢。”她叹口气,若她已经很厉害了的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闯进宫去了。 “没有师傅指点,还是不要再练了,走火入魔是常有的事。”他皱着眉,表情严肃地劝她。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走火入魔都是高手才会遇到的,我只是学些三脚猫的功夫,防身用的。”说到此处,二人都想起昨日被追杀的情形,什么防身,若是遇上那种高手,她也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洛初宝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外面可有什么风声?” 终于还是被问到了。 独孤凛有些不情愿地抿了抿唇,似是有难言之隐。 洛初宝凑过来,保证道:“你说吧,无论是什么样的消息,我都向你保证,不会冲动行事。” 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面写满了焦急,独孤凛咬咬牙,将城内的消息吐露出来:“皇上今日要立后选妃了,很快诏书就会下来,届时,就是坐实了夫妻之名,若是再反悔,怕是要逼得群臣造反。” 洛初宝死死地捏着拳,指甲刺着掌心,疼痛提醒她保持冷静。 黑衣人昨日告诉她,君临失忆了,现在是花颜一手遮天。 若是君临一日没有恢复记忆,她便一日没有办法接近他,即使她现在冲进宫里见到了他,他也只会当她是个刺客把她打入天牢。 “为什么偏偏是失忆呢......”她低头呢喃着,她得问问玛丽,有没有什么医治的办法。 彼时,皇宫的太医院内。 花颜坐在上座,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太医,冷冷问道:“有没有什么药是既不伤身,又不能让人恢复记忆的?”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商讨着,现在宫里都听她的话,若是不听,便像身边躺着的那几个咽了气儿的倔强太医一样,魂归西天。 讨论出最终结果,其中一个太医浑身颤抖着回答:“回姑娘,有一株绝心草,是可以办到的。不过,若是服用过量,兴许会起反作用。” “多少是过量?”花颜挑眉。 “我们也不知啊,因为自古以来都是想着怎么恢复记忆,没想过让人不恢复啊。而且,也只是书上记载过,谁也没亲自实验过。”太医们都只忙着研究治疗失忆,哪儿知道会遇上要人失忆的啊! “那就找几个人来给我试药!我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研制出药来!”扫一眼吓得魂飞魄散的太医们,花颜一甩衣袖出了门。 太医们见她走了,精神一松懈下来,便都瘫软地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出了太医院,花颜便前往御龙殿。 今日是选妃立后的日子,虽然她不情愿,但顾忌着主子的利益,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礼部尚书忙里忙外地把一堆浓妆艳抹的女人们往宫里送。 走到御龙殿前,门口候着的宫女太监向她行礼。近日因为她全权负责主子交代的大小事务,因而也直接抛头露面,不再隐瞒暗卫的身份。众人也都当她是主子,不敢惹怒她。 “皇上呢?”她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问道。 “回花颜姑娘,皇上喜欢一个人在殿内,让奴婢们都在门外守着,不得打扰。” 这倒是符合主子的性子,认识洛初宝之前,主子除了办正事的时候会和大家交流,其余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愿和任何人牵扯上关系。 打开门进去,她在门口停住,大声道:“主子,今日是选妃立后的日子,秀女们都在侧殿等着主子呢。” 没有人回答,花颜便擅自朝里走去,坐在窗台边上的人只顾着看花,良久才回了一句:“知道了。”声音中带着敷衍的意味。 花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台上的一株花夺目地绽放着。 似乎比上次见到的又繁盛了些,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花啊,竟能长在窗台上。 她想找话题攀谈,便借着这花的名义说了起来:“主子似乎很喜欢这朵花,不如属下叫人把它移到花盆里可好?” “不必,她就该长在她出生的地方,若是挪了位置,我怕她活不了多久。” 君临收回目光,转过脸来看她,依旧是一张猜不出表情的脸,却俊美得让人心跳。 花颜呼吸一滞,慌乱地低下头去。虽然每日都能见着他,却还是无法抵抗他的眼神。 这种感情不知从何时起疯狂地生长着,尤其是除掉洛初宝后,原本压抑的爱,全部都反弹似的一夜爆发了出来。 “我们走吧。”他起身,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不耐烦,若是选妃立后这种麻烦的事,要是也能交给花颜办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92章 选妃 君临一踏出殿门,守在门口的宫女太监们都齐齐地跪了下来,一脸惊慌。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也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这也难怪,自从君临失忆之后就变得比从前更冷漠了,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都能让人心生畏惧。宫里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脑袋不小心就移位了。 “主子,听说您总闷在殿内,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花颜追上来,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试探着问道。 君临没有说话,气氛沉闷得让花颜有一丝心慌。若是主子忽然恢复了记忆,她可如何是好? “主子,您的头还经常痛吗?内伤调理得如何了?”人一心慌,便会容易露出马脚来。 身旁的人提下脚步,侧过脸来,那双碧绿色的眸子似乎一眼就看进了她的心一般,澄澈得可怕。 薄唇微启,君临发问了:“花颜,你今日的话似乎有些多。” 花颜忙低了头,就要跪:“是属下冒犯了,还望主子恕罪。”难不成,是主子察觉到了什么吗? 虚扶一把,有些事,君临看得比谁都要了然,只是,他不说是有他的理由的,花颜对他忠心是假不了的,所以她要瞒的事,应该也不是什么危及皇位危及白刃门的大事。 之后的一路上花颜都闭口不言,生怕又惹了主子的怀疑。 来到侧殿的时候,里面已经规规矩矩站满了一排又一排的秀女。 君临连一眼都没扫,径直坐在了龙椅上,脸上刺拉拉地写着四个字——“不感兴趣”! 礼部尚书过来拜见:“皇上,这是经过两轮遴选的秀女。最后一轮,还要劳烦皇上您亲自来。” “钟尚书,选了两轮还剩这么多人,朕政务繁忙,你却办事不利,头上的乌纱帽是不是不想要了?”他面对一大堆娇滴滴的女人就觉得心烦意燥,空气里弥漫着胭脂水粉的味道。让他的头又有些疼起来。 礼部尚书惊得赶紧磕了三个响头。禀明忠心道:“皇上!微臣也想再精简些,但是按照祖上的惯例来说,这已经是精简到最少了啊。还望皇上明鉴!” “钟尚书,你先下去吧。”花颜打发他退下,自己则将太监手里的名册展开呈给君临,“主子。这是秀女们的名字和族姓,您若是觉得一个个看很麻烦。就直接在上面勾画几个吧。” 君临拿起朱红色的笔,正准备随意在上面勾几个名字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急报:“皇上,是紫云国太子的急报!” 比起选妃这种小事。还是战事更重要,君临立刻收了笔,进了屋。 顶着太阳站了好久的秀女们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来。她们都是出身名门的贵女,哪儿受得了这样站?皇上也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些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脚都站疼了的秀女们只能一副乖顺的样子继续等待。 屋内,君临将紫云国的急报展开,上面是苍劲有力的行书,字里行间里透着一股火气—— “北冥君临,你若是这般辜负她,我便亲自接她来紫云国,即使拼上性命,我也要护她周全!” 眉间浮出一抹褶皱,这个“她”指的是谁? 看来,花颜瞒了他很重要的事。 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急报已经被他用内力销毁。他倒要看看,向来忠心于他的花颜,究竟瞒了他什么事。 “主子,可是紫云国出了什么事?”花颜见他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估摸着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请求援兵罢了。”他轻描淡写一句,怕打草惊蛇。 花颜偷偷舒了口气,现在她唯一担心的便是紫云国太子会提及洛初宝的事,要封他的嘴,可不好办。但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人喜欢洛初宝,若是主子失忆了,对他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只可惜,洛初宝已经死无葬生之地了,否则的话,她还可以将洛初宝主动送过去以示友好,牢牢地堵住他的嘴。 打量一下主子的神色,他倒是面无表情地勾了几个名字,甩手扔给了旁边地太监。 选妃立后的事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完成了。 等了老半天的秀女们连和皇上面对面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结果便已经出来了。被选上的抬着下巴趾高气昂,落选的只能恨恨地跺脚离去。 立后选妃的诏书很快张贴在了京城的告示板上,一群人都挤在那里围观。 独孤凛远远地便瞧见了皇后的名字——萧嫣然。 作为大将军萧欢的嫡女,自然是配得上皇后的位子,皇上此番做法,无非是为了巩固政权。因为从他选的妃子名单上看,都是朝中位高权重的高官之女,他是想借着这次选妃把所有人的命脉都捏在手里啊。 围观的百姓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有些不堪入耳的话便悉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嗨!皇上他前阵子不是还为了一个不起眼的民女不选妃吗?怎么几天时间就变了啊。” “玩儿腻了呗,都说了是个狐媚子,专门祸害皇上的。这不,好像已经被赶出宫了。” “也是,靠着骚气勾引皇上,那种人,不该有甚么好下场!” “要我说,萧小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貌双全,做皇后,咱们都服。” “可不是吗,又要上演一段佳话了。” 独孤凛气得想拽住他们的衣领狠狠扇上几耳光,可是他不能,他得赶回去把这个难以启齿的消息告诉洛初宝。 —— 别院内,将打听来的消息传达给坐在对面那个瞪大了眼睛认真听的少女,独孤凛感觉自己在做一件很残忍的事。 “就是这样……”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情,怕她受刺激。 却瞧见少女一脸平静地侧过头去,看着窗外纷飞的樱花。只淡淡一句:“这样啊……” 他担心地走过去,站在窗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洛初宝这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你,你还有......我。”独孤凛说完这句话,耳根子便腾地一下红了,想要别开脸去,却又怕这样会让她觉得太随意。只能强迫自己盯牢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承诺着,“我还是你的夫君,你可以依赖我。” 心上被谁点了一圈波纹。满满的扩散开。 洛初宝感激地看着他,回应道:“独孤凛,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激,但是我想。是时候要出动了。我不能永远躲在这里,放任君临不管。他现在失忆了。最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要找机会和他见一次面。至于结果……”她有些害怕地垂下眼眸,但却故作坚强地笑着,“结果由他来定。若是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也选择放弃我开始新生活,我会成全他的。这样我和他就互不相欠了。” 独孤凛也收敛了情绪。冷静地告诉她:“选妃之后按照皇室的规矩,会宴请众臣。到时候,我也会去。” 洛初宝眸子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作为独孤少夫人混进去?” 敲了敲她的脑袋,一脸无语的表情:“什么混进去,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你现在,可还是我独孤凛的妻子啊。” 这话一说出来,二人的脸都微微有些发烫,对啊,他们可是夫妻啊。虽然,并不是两情相悦的夫妻。却也称得上,患难见真情吧。 “谢谢你。”她从未想过,这种时候,除了君临和七夜,还会有一个人这么不尽余力地帮她。 别扭地别开脸,他压下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正色道:“此番去皇宫危险重重,你没有死的事情会暴露,那个女人应该会继续派人来杀你吧。” “我知道,虽然对不起放走我的那些人,但我还是要赌一把。”洛初宝攥紧了拳,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花颜作为白刃门的精英可是和三步杀一人的罗刹般的存在,她虽然学了些法术,却也只是能够对付一般地痞流氓的程度,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只会被一刀秒杀。 “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哪怕……只能替你挡剑。”他向来不屑于舞刀弄枪,觉得那只是没有头脑的粗人做的事,却没想,这种时候武功有多么的重要。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洛初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明日群臣都在,她应该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还有保命的法子,只不过到时候你见我凭空消失了可不要担心哦。” “凭空消失?”他紧张地转过脸来,皱眉严肃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障眼法。”她也不知如何解释,若是真正解释起来怕是又要说上好几个时辰。 独孤凛愣了愣,他对于法术一窍不通,没想到当初那个靠着跟班儿气焰嚣张的千金大小姐,如今也学了些小本事。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顺便也跟我爹商量一下此事。你就在别院里呆着,不要一个人出去。”他千叮咛万嘱咐着,怕她在这种危险的时候还任性妄为。 “我知道了。”她还忙着解锁新技能呢,既然闷在屋子里不能出去,她就闭关苦练,毕竟,去皇宫也就是这几日了。 独孤凛前脚一走,她便进入空间苦练起来。 回霜叶城的路上制服了地痞流氓解锁了三级技能,她在宫门口对抗侍卫的时候露了一手,没想到这么快就解锁了四级技能。 三级技能是突刺荆棘,无论是近身搏斗还是远程攻击都是不错的技能。只是,远远不及四级技能来得痛快。 四级技能是扭曲密林,可以配合前三项技能同时使用,能够大面积地制服敌人,若是练好了,兴许面对追杀她还能逃过一劫。 “玛丽,我要怎么样才能短时间地多解锁几个技能啊?”练得满头大汗,休息的时候洛初宝一边喝水一边问玛丽。 “必须要对战才能解锁。”玛丽公式化地说明着,“没有实验品可以违规解锁。” 洛初宝无语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对啊,她只是个实验品,能学什么都要看那个人的脸色。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未弄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是何目的。既然她是第八个实验品,那之前的七个人应该比她了解得清楚吧。 如果眼前的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她还有条命在的话,就去找那七个人问问吧。 她抬头遥望头顶的星河,空间内的时间和外面的世界一样,现在,已是夜幕降临时...... 此时,还有人和她一样,满怀心事地仰望着夜空—— “洛初宝,你到底在哪里……?”走出帐外,火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方才收到派去幻月国的心腹的传书,说找不到洛初宝。她的消息,在林间的废弃马车处断了,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也找不到她人在何处。 没有在一堆尸体中找到她的,说明她很有可能还活着。这一点让七夜稍微安下心来,如今正在与狗贼打仗,战事吃紧,他作为统领不能离开战场亲自去找她,这一点,他心怀愧疚,亦如当初丢下她一人离开霜叶城一样。 这也是她选择留在君临身边时,他没有去挽回的原因。 若是早知如此,他就算是不要幻月国的援兵,也要把她带走。在他身边虽然有危险,但总比如今下落不明要好得多。 握紧了手里的剑,剑身的冰冷慢慢地渗进掌心,那么冷亦如天幕里银白的皎月。 ——“北冥君临,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与你刀剑相向!” 而彼时,宏伟却空寂的皇宫大殿内。 风刮得桌案上的书页哗哗作响,薄纱飞扬,白色背影若影若现。 君临站在殿中央,墨色长发未扎未束,随着屋内肆意的狂风舞动着。 花颜跪在殿中,不知主子叫她过来所谓何事。但见他久久不言,心底有些发慌,忍不住开口问:“主子叫花颜来,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转过身来,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冰冷地问道:“花颜,你可有事瞒着我?” 花颜心上一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主子指的,是哪方面的事呢?” “我一向器重你,信任你。失忆后放权给你,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坦白的吗?比如,那个女人......”他拖长了尾音,声音里透着压迫力。 花颜捏了捏拳,缓缓从地上抬起头来:“主子,您说的,可是洛初宝?”(未完待续。) 第93章 宴会 君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等她自己把话说完。 “主子,这件事花颜的确是隐瞒了您,但也是有原因的,还望主子听花颜细说。”她早就留了一手,应对主子恢复记忆的突发状况,所以,这种时候花颜也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 “之前主子讨伐狗皇帝的时候,洛姑娘替主子挡过一剑,主子记她的情,便让她在宫里疗伤休养。前些日子,她伤养好了便回家了。只不过,路上遇到恶徒,抢了皇上赐给她的金银珠宝,还杀了她。主子知道了这件事便亲自出宫,却没想遇到了血绫族的埋伏,受了伤。主子醒来后太医吩咐说不能让主子受刺激,所以花颜便将此事隐瞒,怕主子伤心。” 她解释得毫无破绽,也合乎情理。 君临虽然还心存疑虑,但想不出她欺骗自己的理由。便没有再为难她:“血绫族血洗白刃门已近半月,门主死后到现在都没有新的门主上位,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意思是要,让她去当门主了? 花颜怔了怔,若是她做了门主,便没有什么机会呆在他的身边侍奉他了。 “门主之位谁来继承,还是听听门中兄弟们的意见再决定也不迟。现在最重要的,是替惨死的门主报仇。”血绫族不仅血洗白刃门,还害得君临受了伤,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事。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准备了,杀门主的人给我留着,我要亲手砍下他的狗头。”一瞬间,君临的周身溢出杀气来,门主待他恩重如山,这个仇,不能不报。 “那宴会的事......?”花颜踟蹰了一下。 “皇宫的事你就不用插手了,先带着白刃门剩下的人围剿血绫族的据点,头目我要活的。”他吩咐着,宫里的政务他已经理清了。暂时用不着花颜,只需要留几个暗卫在身边即可。 “主子,请允许花颜留在您身边,万一血绫族的人再度偷袭。花颜也好护驾。”她急道,一是不放心主子的伤势,二是洛初宝的尸首还没找到,她不在京城看着,总有些不安。 “这是命令。”君临抬眼。声音里透着不容违逆,花颜虽不甘愿,但也只能低头领命。 走出御龙殿,她叫了另外几个黑衣人出来:“这次我要去围剿血绫族,保护主子的事就交给你们了。”顿了顿,严肃地补充一句,“还有,洛初宝的事,我怎么和主子解释的你们也听到了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们也清楚。” “花颜。我们当你是同门师兄们才帮着隐瞒的,可是,这对主子是欺瞒呐!”几个黑衣人正是当日放走了洛初宝的几人,他们始终觉得花颜做事太绝,“洛姑娘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这么做?” “她只会阻了主子的路,甚至会害死主子,你们懂吗?”花颜横了他们一眼,警告道,“你们几个可是害死洛初宝的凶手。若是谁脑子抽筋把真相告诉了主子,就是自己找死!知道了吗?” “知道了。”几个人闷闷地回答,都心知肚明,洛姑娘并没有死。“之所以帮着花颜继续撒谎,是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但,他们忠心的还是君临这个主子,必要的时候,也只能对不起花颜了。 “若是京城出了什么事,立刻飞鸽传书给我。”花颜交代完立刻跃身赶去白刃门。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隐匿了起来。 宴会在三日后如期举行。 皇后的宫殿内,萧嫣然坐在铜镜前,面上含羞。今晚,她就是皇上的人了,虽然不似平常夫妻那样拜天地拜父母,在众人的见证和祝福中结为夫妻,但今早的册封大典也十分风光,她能当上皇后是萧家莫大的荣耀。 而她今日,也近距离地瞧见了皇上。 与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冰冷的君王。却没想,他会英俊得如此惊心动魄,只惊鸿一瞥,她便交了心。 宫女们给她梳着头,拍马屁道:“皇后娘娘,您的头发真黑真亮呢,人又美,皇上一定会好好宠爱您呢。” 虽然从小便被夸赞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也有无数的追求者,但听见皇上会喜欢她,萧嫣然还是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嘴真甜,待会儿去公公那儿领赏吧。” “谢娘娘。”宫女激动得跪地道谢。 “好了,快起来吧,不然赶不及今晚的宴会了。”萧嫣然注视着镜子中美艳的自己,自信地一笑,“今晚,我可一定要艳惊四座,不能丢了皇上的脸。” “是,娘娘。”宫女们使出浑身解数,卖力地给她打扮起来。 而别宫里的其他几个妃子也都不敢落后,一个个都把最好看的衣裳和首饰拿出来,只为一搏风采,得到皇上的宠爱。 独孤府内。 独孤凛又敲了敲紧闭的房门,问道:“给你准备的衣物首饰合适吗?” 他也不懂女儿家喜欢什么,去店里买了最新的款式,也不知道合不合洛初宝的意。 里面传来洛初宝的声音:“合适,谢谢你。” 她没有让丫鬟来伺候,因为怕她们瞧见自己凭空消失会吓个半死。 进入空间,问玛丽要了几个发型,她还是第一次去参加皇宫的宴会,虽然目的是见君临,但名义上是独孤凛的妻子,可不能害他丢了脸。当然,她已经害他丢过很多次脸了...... 选了个十字髻,由玛丽帮忙梳好。 “发饰,你要哪一个?”玛丽停下来问她。 洛初宝看了一眼桌台上置着的一排首饰,独孤凛买得都是最新款式的,样式精美,个个都很好看。但她的目光却在桃花步摇上停下,挪不开了。 “就这个吧。”她拿给玛丽,玛丽替她插入发间,桃花是用凝白的玉做的,混着浅粉色,在花瓣中心晕染开。下面追着一片逼真的花瓣,虽素雅。却衬得她肤如凝脂,两颊透出桃花色的浅红。 月牙白衣裹身,外披浅黄色纱衣,点缀着桃花的锦缎交领。与腰带的花色交相辉映,月牙色的烫金绣鞋的鞋尖上镶着一颗莹白珍珠,鞋边是有柔软的白绒,俏皮中透出一丝温柔来。 “就这样吧。”她站起身来打量了一番,镜子里的女子一弯蛾眉。玲珑琼鼻,樱桃红的唇宛若滴了水一般饱满晶莹,比起在霜叶城的时候,她的容颜慢慢起了变化,褪去了原本青涩的稚嫩,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加上受过伤,最近又劳途奔波,原本的鹅蛋脸倒成了清丽的瓜子脸。 但,唯一不变的依旧是那双如明月般的眸子,微微荡漾出鳞波般的光芒来。 不像让独孤凛等急了。梳妆完毕她便赶紧出来了。 靠在门边等他的独孤凛听见动静,转身看去,这一看,便愣住。 眼前的女子面目如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五官长开了的原因,比起之前,多了几分女子的妖娆,让他不由得失了神。 “怎么,很丑吗?”见他紧闭着唇盯着她,洛初宝有些不知所措地就要折身回去照镜子。 谁知。被他一把拽住胳膊,对方没有看她的眼睛,盯着地面,硬生生地挤出一句:“不用了。很好看。” 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她,独孤凛慌忙松开她,轻咳一声,自顾自地转身朝外走去:“走吧,再拖沓就该迟了。” 洛初宝应了一声,追着他跑了上去。 宴会邀请了朝中众臣以及家眷。算是一场颇为盛大的宴席。因而当独孤凛带着洛初宝进去的时候,侍卫并没有怀疑什么,直接放行了。 坐在马车里的洛初宝送了口气,之前要进宫还难入上青天,怎么今日管得这么松? 独孤凛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便压低声音道:“那个花颜好像离京了,所以宫里没有之前那么森严了,不过要进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怕是她为了抹去你的存在下了好一番功夫,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人知道皇上在朝堂上护着的人就是独孤少夫人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你才不那么容易引起注意。” “她离京了?”洛初宝心里微微燃起希望,若是花颜不在,她见到君临的机会也就更大了吧。 “即便如此,也不可以掉以轻心。”他嘱咐道,“待会儿下了马车,要跟紧我,如果遇到危险我让你跑你一定要跑。知道了吗?” “放心吧,我现在还是会一些防身之术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跑的。”他三番五次为她犯险,她到底是要多铁石心肠才会丢下恩人不管? “我不是跟你说笑!这件事上,我希望你能听我的。”他好歹是个世子,对他出手别人还会顾及几分,但对于她,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我知道了。”见他表情严肃,洛初宝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拉开车帘道:“世子爷,少夫人,到了,请下车吧。” “走吧。”独孤凛向她伸出手,干净修长的手指,洛初宝愣了愣,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的手很温暖,也许是因为别扭,又也许是因为紧张,他握着她的力道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索性也不痛,洛初宝便没有出声。 一路走过熟悉的路,她望向前面的大殿,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在涌上心头。上一次来这里,似乎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可明明,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到......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惩罚她不听君临的话私自出宫,害得君临受伤失忆,落入现在的局面。 感觉到指尖传来的疼痛,她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朝身边的独孤凛看去。 对方眉心微皱,担忧地问:“要进去了,你这样子,没问题吗?” 她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冲他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没事。” 抽回自己的手,洛初宝一步步朝着正殿走去。 “真的......没事吗?”独孤凛眯了眯眼,她的背影显得那样脆弱,却又是那样顽强地挺直了腰,笔直地前进。咬了咬牙,他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正殿里摆满了座位,来的人还真不少。 洛初宝朝龙椅上看去,君临似乎还没到,那里空荡荡的,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先吃点东西吧。”独孤凛替她斟上茶,桌上已经摆好了水果糕点,宫女们在一旁恭敬地伺候着。 “我吃不下。”洛初宝有些紧张,两只手捏成拳放在腿上,手心起了密密的汗。 独孤凛朝四周看了看,大家都顾着谈笑风生,倒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稍微松了口气。 犹豫了一瞬,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接到她疑惑的目光,他低眉给她打起:“不用担心。” “嗯。”笑容勉强,因为紧张,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能不担心呢?面对一个失忆的君临,她一点把握都没有,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 正心虚烦乱的时候,便听得殿外传来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一瞬间,大殿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跪拜,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初宝跪在地上,偷偷抬起头来看他,他还是一袭白衣,印着浅黄色的龙图腾。长发未扎未束,却不给人凌乱不整的样子。他似乎瘦了点儿,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戾气。 这样的君临,熟悉又陌生。 洛初宝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直到独孤凛来扶她的时候,才惊觉皇上已经叫大家平身了。 上百人中,皇上是不会注意到小小的不起眼的她的。 洛初宝悄悄擦了擦眼睛,收敛起那份伤感。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不可以软弱! 她定了定神,注意到皇上身边坐着一位端庄高贵的女子,头顶凤冠,美丽不可方物。 那,就是皇后…… 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那个女子,已经冠上了他的姓氏,是他的发妻,是与他携手看天下的人。 二人举案齐眉向大家举杯的样子,就仿佛一把利剑,一下又一下地刺进她的心口。倒是比当**安宫时他刺的那件还要痛。 “皇上励精图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臣在此,祝皇上和皇后娘娘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祝我幻月国国泰民安!” 有大臣敬酒,引来一片鼓掌声。 萧嫣然也向他敬酒:“臣妾也敬皇上一杯,只愿君心似我心,恩爱白头。”她公然表达着爱慕之意,却是那般的自然,那般的理所应当。 没有人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祸害君心,没有人在背后议论她配不上她。 那才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从众人的眼中便能看清的事实,洛初宝根本骗不了自己。(未完待续。) 第94章 相逢不相识 脸色越发的苍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独孤凛总感觉她忽然就会倒下一般,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想给她勇气,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松开她,赶紧斟了一杯酒给她,“你喝一口驱驱寒。” 这温暖的春日,又哪里来的寒呢?寒的,怕是心。 她伸手去拿,却因为颤抖得厉害,酒杯落地,一声脆响,引来众人的目光。 洛初宝只觉得狼狈不堪,赶紧低了头下去。 独孤凛一把将她搂紧怀里,将她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怕有心人认出她来,一面举杯朝着看来的人微笑。 好奇地人尴尬地笑了笑,都回过头去。 众人都继续回到热闹的宴席中来,只有洛初宝如置冰窟,和着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紧紧拽着独孤凛的衣襟,好似那是她最后的救命草:“怎么办,独孤凛,我没有勇气看下去......” 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她,独孤凛只能回过神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一遍遍道:“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她全身都没有力气,更没有勇气再去看殿上二人的恩爱和睦,只能靠在独孤凛的怀里,不停地说服自己要坚强起来。 倒是殿上的人注意到了她,皇后妖娆一笑,笑容美艳动人,那是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失魂落魄的美。 “那是世子爷吧,和世子夫人的感情真好。”她羡慕地说着,将暗示的目光投到君临的身上,若是皇上也能如此地宠她爱她就好了。 君临觉得她很聒噪,这宴会无聊至极,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倒是瞧见了两个抱在一起亲亲我我的人,他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显而易见。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猜他们多久会分开来打发时间。 大约过了五杯酒的功夫,他瞧见那个女人推开了世子,眼眶泛红,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似乎是在道歉。 君临眯了眯眼,夫妻之间,这样的举措怕是有些略显疏离吧。 正想着,却瞧见那女子直直地朝他看来,似乎也没料到会碰上自己的目光。对方吓了一跳,赶紧别开眼去,神色慌乱。 为了镇定下来,洛初宝赶紧抓了酒往嘴里灌。 君临怎么会恰好在看她呢?应该是看错了吧。 深呼吸了几口气,她又鼓起勇气,朝殿上看去,这一次,居然又对上了他的眼。 对方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像是等着她自投罗网一样。 难不成,他恢复记忆了? 洛初宝有些激动。眼睛亮亮地,定定看着他,用嘴型无声地说:“出来!” 嗯? 那女人在和自己说话。 君临定睛注视着她的嘴,在她说了三遍之后,终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 出——来——? 身为世子爷的少夫人,公然勾引新婚的皇上,这女人的胆子还真不小。 觉得有趣,君临鬼迷心窍地冲她点了点头。 洛初宝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瞧见,她的眼眸里似乎含着点点泪光。这样的表情。让他微微一怔,他和她,是不是认识? 凑到独孤凛耳边小声说:“我出去一下,君临似乎答应和我单独见一面了。” 独孤凛微微吃了一惊。想说什么时却瞧见她已经起身朝外走去。 再抬头朝殿上看去,皇上也悄悄地离席了。 他不知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一方面为她高兴,一方面却又觉得有些酸涩,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她忽然不见了一样。让他有些慌,有些气。 抓起桌上的酒瓶,他闷头喝起酒来。 出了殿门的洛初宝在一旁等君临,瞧见他出来了,便朝偏僻的地方拐过去。 君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也没让人跟上来。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她今日着月牙白衣淡黄色外衫,倒是和他的白衣淡黄图腾很相配。 一路走到月央宫前,洛初宝才停下,指了指漆黑一片的空屋,问:“这里,你可还记得?” 君临抬眉看去,金匾上写着月央宫三字,没有什么特别:“不记得,无非只是座宫殿罢了。”视线移到她脸上,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仅仅只是好奇地问,“你又是谁,为何引了朕来这里?” 这话像是戳痛了她的心,如明月般皎洁明亮的眼眸里又泛起泪光。 怕自己失态,洛初宝努力地稳住情绪,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我是谁?是啊,我是谁?我只是霜叶城一个富商家中无才无德的千金小姐,喜欢和伶人玩,贪吃贪玩,声名狼藉,我一无是处,总是给人添麻烦,连青梅竹马都一声不响地抛下我离开。这样的我,有什么好介绍的呢?” “你哭什么?”他盯牢她,像是看一本没瞧过开头的书。 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却擦不去眼眶的红和不断涌出来的泪波:“我没哭。”她口是心非地说着。 “你把朕叫来,就是为了让朕看你哭的?”他觉得这女子好生有趣,反正回宴会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习惯性地瞪了他一眼,倒让君临微微一愣,也不知她是仗着什么敢在他面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还敢瞪他。 “算了,我还以为你恢复记忆了呢。”洛初宝失落极了,先前的喜悦被浇灭,她是真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已经忘记了她的人,“我只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洛初宝的承诺,在桃花林里,你为了救醒我,说的那番话,你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百将们说的那番话,你,还记不记得?” 虽然知道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刁难,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他。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为何就输给了他的失忆,她不甘心! “你就是洛初宝。”他挑眉,之前总听到这个名字,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个人。 “你记得我的名字?”她的眼眸亮了亮。情绪都写在脸上,一读便懂。 “只是听人提起过,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在想,武功高强的自己,怎会依仗一个柔弱女子来挡剑。 “她居然是这样跟你说的。”洛初宝垂下眼眸。说出让他错愕的话来,“那不过是当初拿来骗群臣的话,为的是留我在宫里住。其实,一次次帮我,一次次救我的人,是你。除了夜安宫那回,你刺过我一剑外,但那也是你为了救我的被迫之举罢了。” 她叹口气,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这么算来,倒是我亏欠你太多。这次我不听你劝出宫,害你受伤失忆,也是我自己活该。” 忍不住的,鼻尖又酸涩起来:“说起来,你好像除了承诺过要永远陪着我外,并没有说过喜欢我。我这样唐突地来找你,是不是太厚脸皮了一点?其实呢,我只是太懦弱了,到最后,还是想把决定权交给你。如果是君临的决定。无论怎样,我都会照做。” “放心吧,我虽然一直住在宫里,但和你之间除了那个承诺外。并没有什么私定终身,你也不用为了顾及那些。”她低了低头,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后悔,在你失忆前,没能鼓起勇气问你一句。是不是也喜欢我?” 看见她的眼泪,君临的心口和头都剧烈地疼起来,像是身体自然地反应,那样强烈的,宣泄着悲伤。 他运气,想用内力减缓疼痛,却发现一切都只是徒劳。 “不要再哭了!”他忽然盛怒地拽住她的手,怒不可遏地吼叫着。 洛初宝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么生气的样子,赶紧住了声,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从眼眶里往外流。 “对不起……”她瞧见他紧皱着眉,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便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伸手就要去检查他的伤势,却被他粗暴地挥开。 “别碰我!”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近他的身,更别提是一个哭得脏兮兮的女人了。 “君临……”她哽咽着唤他的名字,就仿佛魔咒一样,念得他的头几乎要疼得裂开了。 “闭嘴!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他只要瞧见她哭,听见她唤他的名字,头和心都会剧烈地疼痛起来。这个女人,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咒?他现在只想她赶紧离开。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眼前不断浮现出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对她微笑的样子,他温柔低语的神态—— 他的唇角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只是想什么时候能够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 “我答应过要带你去京城,安顿好你。也答应过要找到你的青梅竹马。我君临,从不食言。”他走出了人潮涌动的闹市,一跃身腾空而起,脚下是流淌而过的中池城,衣袂飘扬,宛若天人。 “这件事交给我,我也能够处理好。”君临转过身来,面向她,声音也没有方才那么强硬,而是带着些许央求的意味,“我希望你能像你在霜叶城时候的样子,任性,简单。你可以任意地使唤七夜,为何不能任意地使唤我呢?” 他一步步走向她,将执拗着不肯起来的她强行扶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紧紧地抱住了她——“洛初宝,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因为江山而弃你不顾,我不会因为你的不回应便离开,我说过永远陪着你,便不会食言。 一幕幕,绚烂似烟火,却那般短暂,绽放后空留下无边的寂寞。 “如果是君临的决定......”她苍白地笑着,心痛不已。 再认认真真地看一遍他的脸,想把他牢牢地刻在心上,今后怕是,再难相见了吧。 她微笑着转身,一步步离开。 她努力过了,她争取过了,虽然懦弱地将决定权交给了他,虽然结局是这般惨淡收场。但至少,给了她说再见的机会。 如果她早知会是如此,定不会出宫离京的。可一切,已经晚了。是她自己的疏忽,弄丢了君临。 心中的悲伤像是野草一般狂野地生长着,她几乎要被这压抑的悲伤逼疯,捂着嘴,拼了命地朝前跑着,好似这样就可以忘记所有的伤心难过一样。 再见了,君临。 失魂落魄地一路跑出皇宫,站在空荡荡的宫门前,洛初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接下来,她该去哪里呢? 回家吗?她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回家,只会让家人担心。还是暂时回别院吧,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平复如今快要死过去的伤心。 刚走了几步,就要走到街市上的时候,两个壮硕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看也不看,沙哑的声音冷冷道:“要活命的话就滚!” 对方愣了愣,倒也不生气,而是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洛初宝姑娘?” 她这才抬起头,是不认识的人,于是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皱眉问:“你们是谁?” “是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查探姑娘的情况,之前一直没有姑娘的下落,太子殿下很着急。”二人是七夜派来的心腹中的其中两名。 赶紧清了清嗓子,怕被看出哭过的痕迹,她笑呵呵地道:“原来是自己人,你们回去告诉七夜,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可是......”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不放心,“太子殿下吩咐过我们要好好安置姑娘,还请姑娘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我没有什么需要。”她现在什么都不缺,只是心空了罢了,“我有住处,能吃饱穿暖,也很安全。你们就回去吧,心意我领了。” “可是,之前有人追杀姑娘,还是......”话未说完,便有人急匆匆地从洛初宝身后跑来,声音凶凶地大吼道:“你们要对我娘子做什么?还不快滚!” 二人一头黑线,看向来人。 独孤凛跑得气喘吁吁,额角渗着汗,却不肯输了气势,将洛初宝挡在身后,狠狠地瞪住二人。 “既然洛姑娘说没事,那我们便告退了。”不想多生事端,两人很快便隐匿到了黑暗中。 二人刚走,独孤凛便转身来抓住她的肩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到处乱跑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你和他见了面为什么不回来找我的,难不成想一个人偷偷走掉吗?!” 她扯出一抹苍白的苦笑:“我已经没有呆在京城的理由了......”(未完待续。) 第95章 血泪 独孤凛还是第一次瞧见她如此无力的眼神,记忆中的她即使被人误解,也始终能在逆境中乐观地继续前行。只是这次,她怕是......真的伤了心。 愣神的功夫,她已经朝前渐行渐远。 他赶紧追上她的脚步,注意不去触碰她的伤口,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依旧宁静而深邃的天幕,喃喃道:“是啊,要去哪里呢......”京城是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即使在同一片天空下,她和君临的距离却已是天涯之远。 大街小巷谈论着皇上和皇后多么般配多么和睦,她每天穿梭在这样的谈论声中该有多难熬?再说,花颜虽然短时间离京,却不代表她可以在京城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她还活着的事一旦传到她耳朵里,怕又是一场无休止的追杀。 她虽心灰意冷,却不想成为花颜刀下的亡魂。再说...... 侧头看向身边的独孤凛,他虽然不喜言表,但近日的相处足以让她瞧出他真心实意的关心。她不想把他也牵扯进来。 而七夜那边,他正忙于战事,她若是过去了,只会害他分心。 现在想来,她还真是失败,于谁来说都是不必要的累赘罢了。兴许君临失忆,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再也不用被这样无用的她拖住后腿了。 “我打算,去我从未涉足过的地方看看。”她不是一直向往着自由吗?当初在霜叶城的时候,她有多么向往云游四海的生活,后来因为和君临之间有了牵绊便将曾经的志向埋于心底。现在,是时候了无牵挂地踏上旅程了。 独孤凛听她这么一说,反对的话便脱口而出:“不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独孤凛,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寻求保护的洛初宝了。”她伸出手来,指间的红宝石戒指即使是在月光中也绽放着晶莹纯粹的光芒,她忽然有些庆幸与它结缘,不然。她还真没有勇气独自踏上旅程。 “你还活着的事已经暴露了,花颜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若是住在独孤府里,我还能想办法护你周全。”独孤家好歹也是大家族,又怎没在暗处培养自己的死士呢?她只要好好待在家里。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我当初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地逃离独孤府呢?”她微微一笑,眼底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我一直,都很向往自由的生活,走一处停一处。没有街坊邻居的背后议论,没有误解的流言蜚语,没有礼仪教条的束缚。即使是女儿身,我也想逃离自古以来女大当嫁,相夫教子的生活,还有好多我没有去过的地方,没能看见的世界。独孤凛,你能够理解我吗?” 他不甘心地偏了头,不看她的脸,声音宛若叹息:“你肯为了他困在皇宫那样的牢笼里。却怎么也不肯留在独孤家吗?” 她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垂下眼眸道:“兴许,为了喜欢的人改变自己,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吧。”她总是一错再错,失去了七夜,又失去了君临,兴许她,还没有找到喜欢一个人的正确方式。 所以,在她真正成长起来之前。她不会再涉足他们的生活了。 “独孤凛,这回我是非走不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迎着夜风朝前走去,“如果我找到了回来的理由。会带上礼物来见你的。” 他张了张嘴,有些话如鲠在喉,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当初是那样地埋怨爹给他定的亲,却在这一刻后悔,自己没能早一点走进她的心...... 默默陪她走到驿站前,独孤凛也不知是在闹什么别扭。想嘱咐她很多很多,到最后却只化作了沉默。 站在马厩门口等她,不多时,洛初宝便已经选好了马,是一匹高傲的白马,胸前挂着丁零作响的铃铛,虽有些不亲近人,但却是所有马匹中最好的马。 一边抚摸着马的鼻子,一边同它低语联络感情,这一路上就靠着和它相依为命了。 牵着马,二人一路走到城门口,洛初宝已经换上一身利索的黑色劲装,马尾高束,仅用发带固定,除了右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外,身上再无一处装饰物。 独孤凛看着身旁的少女,仅仅半年不到的时间,她已有了如此大的变化,从任性的千金小姐变成了独自行走江湖的女法师,眉宇间的英气日渐明显。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他是否已完全不认得她了。 “就此别过吧。”她跃身上马,忽然凭空掏出一把玉笛,那是她从空间里拿的,从色泽来看便知是上品,“这把玉笛就当是临行前的礼物吧,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了。” 她将玉笛递到他面前,由衷地道谢。 独孤凛接过,再抬眸,却只看到她高坐在马背上纤细却又坚强的背影。 此时,躲在暗处的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折返回紫云国大营,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七夜。 “什么?!她一个人?”他激动得就要牵马去寻她,赶紧被几个心腹跪地拦住了去路。 “太子殿下,依最近属下们的观察,洛姑娘似乎不是什么芊芊弱女子。” “此话怎讲?”七夜和她朝夕相伴六年,她虽然蛮横,但若是真打斗起来,她连厨房里杀鸡的大妈都打不过。一个人闯江湖,那是何等危险的事! 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报:“洛姑娘,似乎会法术。我们在暗中保护她的时候,倒是时不时地会瞧见她凭空消失。” “凭空消失?”七夜皱了皱眉,“怕是你们眼花了吧。” “殿下,一个人眼花还说得过去,可我们都瞧见了。”他们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敢乱下定论的,“而且我们也瞧见洛姑娘一个人在独孤家的别院里练功,她似乎能够掌控荆棘。” 七夜是万分信任这帮手下的,既然他们都如此肯定地这么说了,怕是不假。只是,他想不通的是。洛初宝怎会突然就学会了法术?还有骑马,以前她连共骑一匹马都会吓得尖叫连连,如今却能一个人娴熟地骑马赶路,这的确蹊跷。 “继续跟着她。在暗中保护她便可,有什么事立刻汇报给我。”他现在没有办法陪在她的身边,因为他还有复仇大业未完成,不能丢下这一帮为了他运筹帷幄十几年的忠臣不管。待他报了仇,就立刻来陪她。无论去哪里,他都不会再离开她半步。 这算是,当初轻易离开她的赎罪,他要用后半生寸步不离的陪伴来补偿。 夜,渐深渐浓。 皇宫内的宴会也接近尾声,宾客们陆续离开。 萧嫣然坐在龙椅旁的座位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空荡荡的椅子,问一旁的张公公:“公公,可知道皇上去了哪儿?” “皇上让奴才们不要跟着,所以奴才也不知。”张公公刚服侍皇上不久。之前服侍过皇上的李公公刘公公不知为何忽然就人间蒸发了一般,他升职虽然高兴,却也因为那两位公公的失踪而心惊胆战。伴君如伴虎确实不假,主子的秘密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之前那两位公公怕是犯了此条禁忌吧。 萧嫣然有些担心,不知道今晚皇上会不会来她的寝宫临幸她。 之前宫内的传闻倒也听过不少,倒是听说皇上独宠一名女子,不惜与朝廷群臣翻脸。只不过这流言很快就不攻自破,皇上遴选秀女,立后封妃。乱嚼舌根的人也被处死了。 只是,宫里的事,若不是身在其中,又怎能知晓真相? 她是萧家精心培养的嫡女。当今的皇后,若是一点手腕都没有的话,又如何胸有成竹地来坐这个后位呢? 偷偷塞了银子给张公公,妖娆一笑:“本宫初来乍到,许多事还请公公指教。咱们的目的不都是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吗?有什么消息,还请公公告诉我一声。” “皇后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呀。”张公公拿了好处。高兴之余还是细想了一番,若是在宫中每个靠山很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若是能和皇后娘娘结盟,互惠互利的话,他在宫中的日子怕是要安稳得多。 为了立表心意,张公公凑到她耳边说:“皇上方才跟着一名女子走了,有目击的宫女说是去了月央宫。不过天色暗,没瞧清出那女子是谁。” “哦?”萧嫣然心里有些吃味,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不是幽会是什么?“那皇上现在呢?” “这个,奴才已经派人去探了。” “嗯。”萧嫣然的胸口起伏着,她倒很想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在宴会上公然勾引皇上。 斜眼看了看那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子们,心里不屑地冷笑,只不过是一帮胸大无脑的女人,论相貌不及她,论智慧更是不如。所以,要从她萧嫣然的手里抢男人,无论是谁,都是自找死路! “今晚,想办法劝皇上来我寝宫,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她俯视着人越来越少的殿堂,心里琢磨着今夜要如何勾住皇上的魂。 张公公是个知趣儿的人,忙低眉顺眼地应下。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点发慌,虽说在皇上跟前伺候,却不是皇上的贴心人,之前皇上病着,宫中的大小事务都是花颜姑娘在办,他也没能有太多机会近身伺候皇上,更别提在皇上谈论要事的时候站在旁边听了。 因此,他对于劝皇上去谁寝宫这件事,还是持保留态度的。他可不会为了皇后娘娘的一点好处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彼时,月央宫门前,两道黑影闪过,落地行礼:“主子!” 他们在暗处瞧见主子和洛姑娘在一起,心里着实忐忑了许久,但不多时便瞧见洛姑娘哭着跑了出去,因为隔得远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但再看看主子,已经抱头跌坐在地上了。 这段时间,只要提起洛姑娘的事,主子似乎就会头疼不已,怕主子病情加重他们都是闭口不言,这倒如了花颜的意。现在是整个白刃门的人都看出来花颜对主子的心意了,他们也念及同门没有拆穿她。 只是,现如今主子和洛姑娘见了面,怕是很多事都穿帮了吧。 二人一前一后地去查看主子的情况,却被他粗暴地挥开,空气中震出隐隐波纹,二人吃了一惊,主子病好以后,似乎功力大增。 “主子,您若是头痛,属下就扶您回宫。”二人试探着搭话,也不知道主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还没羸弱到需要你们来扶。”君临强忍着头痛,抬起眼来,毫无防备的二人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还是那张炫目若神抵的脸,只是,脸颊却划出两道血色的泪痕来,原本碧绿色的眼眸也浸了血色,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越发苍白,衬得那两道血色泪痕触目惊心! “主子!您的眼睛,怎么了?”他们惊叫出声,莫不是......瞎了? 却见君临闭了眼,声音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压抑:“那个洛初宝她,到底......是谁?”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本领,弄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弄得他头痛心也痛! 虽然已经赶走了她,但那份刺骨的疼痛却未能一并赶走。 这帮人,到底在瞒着他什么?花颜不是说洛初宝已经死了吗?为何,又会以独孤家少夫人的身份出现在他的宴会上? 一系列的疑团在脑中纠结着,他伸手触到一片温热,鼻息间是淡淡的血腥味,他猛然睁眼,竟瞧见满手的血。 “主子,您,您流血泪了!”二人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说出让他震惊不已的话来。 他忽然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声音透着狂乱的戾气,一字字咬牙道:“洛初宝她到底是谁,给我说清楚!” 二人面面相觑,他们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有些事,花颜再怎么瞒都不可能瞒住。 叹口气,被君临抓住的人缓缓开口:“主子,洛姑娘是您……喜欢的人。” 身后的人插了嘴:“只是喜欢吗?属下倒觉得是爱......”毕竟,能让主子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去保护的人,怕是只有她一个。 所以即使花颜让他们去杀掉洛初宝,他们也选择欺瞒,不肯轻易下手。(未完待续。) 第96章 西行 君临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冷笑出声,脸上的血痕衬得他的笑容越发的冰冷无情:“爱?我不信。”他向来感情淡漠,怎会对谁产生这种听着便觉得可笑的感情。 “主子若是不信,大可以等恢复记忆后再说。”虽然他们也不理解主子为何会爱上洛姑娘,当初他们也是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惊吓和不可置信,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那种记忆,不要也罢。”他漠然地站起身,朝着御龙殿的方向走去,他不信,他绝对不信! 像是落荒而逃一般,他将二人甩在身后,脚步匆忙。 两个暗卫站在原地,一人望向君临离开的方向,一人抬眼看向月央宫的金匾,不久前这里还因为洛姑娘而热热闹闹的,如今,已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一路逃回御龙殿,刚走到殿门前,便被疾步本来的张公公和一群宫女太监围住:“哎哟,皇上,您脸上的,可是血?” “滚开!”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吓得一帮人赶紧就跪了下来。 他一路进了殿,狠狠摔上了门。 被挡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微微松了口气,伺候皇上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皇上性情捉摸不定,又不喜欢人离他太近,总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今日好不容易办了宴会,寻思着皇上的心情应该会好些,却没想皇上带着一脸的血和一身的戾气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惹了皇上。 张公公将差事一一吩咐下去,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从里面透出微弱的光来,今夜,皇后娘娘怕是要独守空房了。 ** 将白马拴在树旁,又给他堆了些干草在旁边,洛初宝拍了拍它的脑袋:“我不在的时候可别乱叫乱跑,好好休息。明早还要赶路呢,晚安。” 这是一条荒芜的小径,虽说通往流火国的路有很多,但这一条无疑是最适合她的。人少,又是捷径。 她摸了摸戒指,进入空间休息。 空间给了她太多便利,这一路上都不需要盘拆也不需要找客栈,饿了累了就进空间休息。她唯一着急的是没能有机会用技能。这样就没有办法解锁新的技能,选僻静的路也是抱着能遇上山贼的想法,只可惜走了两三日都未遇上。 就在泡了温泉准备睡下的时候,玛丽来敲她的门,告诉她,空间的主人要跟她说话。 她连鞋子都没穿就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对着浩瀚的天幕大喊:“喂,你到底是谁啊?” 那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透着些许愉悦:“听说你要来流火国?” “是啊。”她从未去过流火国,只听说是个好战的国家。却也因为他那里流传的奇珍异宝而闻名于世。她想去看看,到底有多稀奇。 “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来流火国,看来我们要提前见面了。”那人爽朗笑着,似乎很是期待。 洛初宝也有些期待,毕竟,是能制造出如此厉害空间的人,她也想一睹尊容。 “只不过,见到我之前,会给你一些小测试,不知道你能否活着见到我。”用戏谑的声音说出有关生死的话。洛初宝心里一震,她就知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给她好处。 面上一凛,想起了第一次他对自己说的话。她是第八号实验品,而这个便利的空间就是实验的场所,而她,是恰好得到机会的人。 他的测试,应该是要测试她到底有没有强大到足以见他的程度。 “喂,你的设定是不是该改改了?必须要实战才能升级。若是我一直遇不到对手岂不是一直都无法解锁别的技能?”她有些郁闷,她才第四级,还太弱太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以她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通过他所谓的小测试的。 “你倒是心急。”他轻笑一声,这八个实验品没有一人是不急的,一旦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就会不由自主地索取更多,“抱歉,若是不实战就永远无法升级,没人来找你麻烦的话,你就自己送上门去,我相信,想对一个柔弱女子下手的人应该很多很多。” 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让她主动去找事......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眸亮了亮,到处都有抢钱杀人拐卖妇女的恶棍,这一路上她都指望着别人亲自送上门来,却没想自己去寻,这样一方面可以实战升级,一方面也可以惩治恶徒,倒是两不误呢。 “你的提议不错,那就到时候见了。”她爽快应下,对方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回了房间,虽然这里的床比宫里的软上十几倍,被子也不知是何等材质制成,柔软得像是睡在羽毛里,装潢精致又不失温馨,倒是比那冰冷的皇宫更像家的样子。 只不过,才刚离开京城两三日她便开始思念。 她从未想过会和君临那样散场,戏剧得让她觉得只是个不真实的梦,什么时候醒了,君临依然守在她身边,浅浅一笑,告诉她已经天亮了。 “君临……”她翻了个身,闭上眼,想着君临安然的面容沉沉睡去。 ** 走了半日终于看到了一个村落,在田里种地的农民瞧见她只身一人在路上骑马前行,都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丫头一看便知道是外地人,不然,怎敢独自一人在外行走? 有好心的老伯拦下她,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担忧,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姑娘,我劝你还是找个男子陪伴比较好,不然,你乔装一下也成,总之,别让人知道你是女儿身。” 洛初宝下了马,有些奇怪地问:“为何?” 老伯四下看了看,叹气道:“我们这个村子早就被一群恶棍霸占了,挨家挨户抢吃的不说,大白天地在大街上强良家妇女也是常有的事。哎,谁叫我们这个村子的年轻汉子都去城里务工了呢。现在留在这贫穷山村里的只有妇女和老人。所以才会被那些驻扎在山上的恶棍给这么欺负。” 洛初宝皱了皱眉,这才注意到在田里耕种的没有一个是年轻人。 “老伯,谢谢你,我自己会小心的。”跨上马。洛初宝又继续前行。 她并不紧张,反倒是放慢了速度,等着那些恶棍找上门来,毕竟,这绝佳的升级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老伯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只当她是没听进去他的劝,摇摇头继续农作,嘴里喃喃自语着:“唉,又一个不听劝的姑娘,待会儿可有她受的。” 正如老伯所说,她这样只身一人的年轻女子走在村落里很快便引起了那帮恶棍的注意。 村里就十几个年轻姑娘,早就玩腻了,现在忽然又来了一个,正靠在酒铺边的柱子上无聊的几个喽啰立刻精神起来,像是嗅到了猎物味道的豺狼。顿时将目光锁定在由远到近的洛初宝身上。 “柴哥,您看,那丫头可从没见过啊。”辈分靠后的十五岁模样的瘦削男子凑近名叫柴哥的人,奉承道,“小的们赶紧把她给捉来供柴哥您享用。” 名叫柴哥的人嘴里叼着一根苏黄稻草,一双咪咪小眼转了转,抱着胳膊站起身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横一眼拍马屁的男子,啐道:“对待女人。要温柔。你们懂吗?天天就把捉字挂在嘴边,多粗鲁啊!” “是是是,柴哥教训的是。”几人赶紧菊花一紧,点头哈腰着回应。 “好了。我要去会会我的小娘子了。”吐了点唾沫在手心,抹了抹凌乱油腻的头发,柴哥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到洛初宝跟前,伸手拦下了马。 白马一脸厌恶地打了个响鼻,就差没一口唾沫吐他脸上了。 柴哥也不跟它计较,而是一脸色眯眯的表情抬头看着洛初宝。放柔声音道:“姑娘,一个人这是要去哪儿呀?不如,去哥哥家里坐会儿,歇歇脚。” 洛初宝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弱智的搭讪方式还真说得出口。 她也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故作无知地应下:“好啊,小女子正好也累了,那就打扰大哥了。” “诶,不打扰不打扰。”柴哥还是第一次这么顺利地就骗到了姑娘,不可置信中整个人都有点儿飘飘然了,之前的姑娘们看到他不是哭就是跑,搞得他很没面子。这下,算是在这帮跑腿的小子们面前树了威。 “那就劳烦大哥带路了。”洛初宝笑眯眯地看着这个送上门来的猎物,就等着去他的老巢将那帮恶棍一举拿下了。 “诶,好。”柴哥走在前面带路,几个喽啰凑到他耳边一脸崇拜地赞道:“柴哥,您好厉害啊,那姑娘居然不哭不闹地就跟着您走。” “咳!还不是靠我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若是换了你们,绝对把这姑娘吓得哭爹喊娘。”柴哥吹着牛,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山贼们驻扎在山下的据点。 一群汉子坐在院子里喝酒,瞧见柴哥带了个姑娘进来,顿时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这村子本就偏远,来这儿的人也不多,他们平时也就靠着压榨村民们来度日,而村里的姑娘也都被老大二把手他们几个娶来当老婆二房三房了,分给他们的姑娘尽是老的丑的。 眼下忽然捉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回来,就算吃不到也能饱饱眼福。 “这就是柴哥的家?兄弟有点多啊。”洛初宝故作无知地问,一边扫视着院子。 院子里重着三层酒坛子,地面上只有黄土和干黄的杂草,一旁横着一把长凳,随意地搁着砍刀,从砍刀的光亮度来看,像是许久未磨过,早就钝了。 而院子里的汉子们或是挺着个大肚腩,或是瘦得像只黑皮狗,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很久没洗澡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看样子,只是一群聚在一起欺负弱小的酒囊饭桶罢了。 或许仅用扭曲密林一招就能把他们全部制服。 “四哥,这是小弟带回来的姑娘,您看,可还满意?”柴哥凑到四哥跟前献殷勤。 四哥是个袒露着肚皮的大胡子,别说是满意了,他现在的脸上大写着非常满意四个大字,只可惜好的东西都给先留给大哥享用,他们只能忍痛先把她送到山上去。 “先把她绑起来,扛去山上。”四哥发话了。 柴哥一拽缰绳,将洛初宝猝不及防地摔下了马。人已经进了贼窝,就没必要像刚才那样装小绵羊了。 洛初宝在快要坠地的瞬间,召唤出巨大的花蕾出来,整个人便稳当当地落在花蕊上。 这一幕倒是惊得那帮恶棍都拿起了刀来,将她团团围住。 “怎么是个妖女?”四哥皱眉呵斥道,紧张地握住手里的砍刀。 柴哥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偏偏引了个妖女来?要知道,这帮兄弟可都是靠着蛮力和抱团来欺负人的,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本事。 洛初宝也懒得解释什么,直接使出了扭曲密林这一招。 从干旱的黄土里爬出了无数的荆棘,地面随着荆棘的延展而剧烈抖动着,恶棍们低头看向脚下,却只看见有东西在迅速地游走。 只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地里腾空而出无数的荆棘,以洛初宝为中心,十步的距离为半径,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 而这圆形中间是密密麻麻扭曲的荆棘,将那帮人牢牢锁定在里面,至少稍微挣扎动弹便会被荆棘刺穿皮肤。 有人不甘心地拿刀去砍,荆棘像是活物一般,将砍刀缠住,微微用力,就将其变成了两段。 恶棍们吓得尖叫起来,纷纷骂道:“妖女!快放我们出去!” 洛初宝冷笑一声,这帮人平日里可没少作恶多端,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轻了。可是,她又觉得这样轻易杀人有点接受不了,毕竟她这十几年来从未杀过人。 “你们的老大在哪儿?”她可没在这个院子里瞧见被强抢的妇女,想必都在山上的老巢里。 “说了你就放过我们?”四哥挣扎了几下,浑身已经好几处挂了彩,他可不想继续闷在这里了。这种时候,只能出卖大哥了,反正每次捉了漂亮姑娘也没有他的份儿。 “这个,怕是不行。”她摇摇头,“若是这么轻易就放了你们,你们是不会悔改的,我前脚一走,你们后脚就继续压榨村民,强抢民女。” “那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一群人又开始嚷嚷起来。 洛初宝想了想,忽然眼眸一亮,走出了院子。(未完待续。) 第97章 贼窝 身后一帮汉子凄惨地大叫起来:“姑奶奶你别走啊!姑奶奶!我们求你了,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陪吃陪喝陪玩陪睡我们都干!” 洛初宝听了这话险些没一头栽在地上。 到这帮恶棍的聚集地附近看了看,这一片都是荒掉的田地,怕是没人敢在这里安家吧。 将这一带用荆棘牢牢围住,下了一年之久的封印,这样,这帮恶棍一年都没有办法走出这里半步,要吃饭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来种田。去找附近的农民要了些种子和肥料,聚集地周围荒田里还搁着许多农具,够他们用了。 办完这些,便赶紧折返回来。 刚一进院子就听见一帮人哭爹喊娘求她放了他们,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恶棍们这一刻都变成快哭得断气儿的泪人。他们也不过是想抱团不劳而获,哪儿知道会搭上性命呢。 洛初宝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意念收回了荆棘。 那帮人里倒是有想报仇出气的人,但碍于力量悬殊太大,便只能恨恨地咽下这口气。 在他们的眼里,女人这种柔弱的生物本来就不过是他们任意揉捏的玩物,如今竟被一个小丫头给收拾了,心里一万个不服。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这里的老大四哥身上,看他会怎么做。 四哥定了定神,身上被荆棘刺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丫头不是任人宰割的菜板上的鱼。这姑娘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便上前一步问:“姑娘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这个。”她将好几袋种子和肥料扔在地上,指了指外面,“期待你们的表现。” 四哥不解,正要上前打开袋子看看是什么,却又听见她问:“你们老大的窝,怎么走?” 四哥指了指背后的山,他虽然打架不怎么在行,但大哥和三哥那可是以一当十的打架能人,两人兴许能够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丫头吧。 这帮想着。嘴角浮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 今天算他运气不好,下山来喝酒玩牌的都是些小杂虾,山上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了的,期待大哥们能给兄弟们报这一仇。 洛初宝仰头望了过去。寨子隐没在树林深处,若是徒步走上去不知道又要花上多久时间。 而且,骑着马也很难在崎岖的山上行走。 摸着下巴想了想,既然荆棘如此有力,她为何不利用荆棘的力量尝试一下在空中自由移动呢?就像君临那样。抱着她也能腾空而起,就好像,长了透明翅膀一样。 这么想着,便笑着朝那帮即将被困上一年的恶棍们挥了挥手,用意念,朝着远处的山上伸出长而有力的荆棘。 哗啦—— 荆棘拉着她朝山的方向荡了过去,洛初宝还是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腾空而起,一时间吓得尖叫连连。 地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荡远,没想到,荆棘还能这么用啊…… “砰——” 和一颗大树装个满怀。第一次用荆棘代步她还没能掌握好力度,装在树干上险些没把鼻子给压扁。 “好痛。”捂住鼻子,洛初宝疼得眼泪都跑出来了,这幅狼狈的样子还真没有一丝一毫惩奸除恶的女侠范呢。 “喂,在那里乱晃的小娘子,把头抬起来给本大爷瞧瞧。” 来了! 洛初宝面上一凛,没想过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出现了,看来坏人的出场方式都差不多嘛。 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来,原以为会看见一个肌肉壮汉,却没想。竟是个瘦弱书生模样的男子。 愣了愣,她四下看了看,疑惑地问:“刚才,是你叫我吗?” 那张脸上露出和他容貌不符的粗鲁表情:“不是本大爷是谁?哟。没想到是个漂亮的小娘子,以前没见过你啊,是外乡人吗?” 洛初宝额角倒立出一排黑线,明明长得那么适合当书生,偏偏是恶棍的性子:“是啊,我迷路了。可否借宿一晚?” “哦?”对方有些诧异,这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主动送入虎口,倒也省得他费力气帮大哥去找年轻女人回来了。 指了指前面的岔路口:“我家就在那边,跟我来吧。” “谢谢了。”洛初宝偏头一笑,从外表上来看,就和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区别,对方很快就对她没了戒备心,只当是个送上门来的蠢女人,不吃白不吃。 刚拐进岔路口,便瞧见路边站了一排拿着武器的壮汉,砍刀和长枪闪着寒光,一看便知是经常打磨着的锋利武器。这里的气氛,和山下的小院子完全不同。 洛初宝捏紧了拳,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 站岗的壮汉瞧见了男子,都恭恭敬敬地打招呼:“三哥!” 三哥? 洛初宝皱了皱眉,这个人就是老三,这么瘦弱的身体,却能坐上老三的位置,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她还是小心为妙。 站岗的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显然带女人回来已经让他们习以为常了。 三哥走到大宅的门前,忽然停下脚步,眼神阴翳地朝她看去,语气里透出疑惑:“你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呢。” “嗯?”洛初宝愣了愣。 对方逼近她,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秘密来:“方才瞧见那些站岗的兄弟你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换做是别的姑娘早就吓得逃走了。你却什么都不说也不问地跟着我一路走到这里,你,是谁?” 糟了,忘记表现出寻常姑娘应有的姿态了,有些慌乱地低了低头,把玩着手指头,回答道:“我,我是因为紧张才不敢说话的。而且,我迷路了,这山上又找不到住处,如果不跟着公子你的话,只会被野兽吃掉的。” 这样的回答倒是合理,三哥眯了眯眼。她就不怕,男人这种野兽吗? “进来吧。”打开门,三哥跨步进去。 很快就有两名女子来迎,跪在他脚边恭敬道:“玉大人。您回来了,妾身已为您备好酒菜,请移步正厅。” “嗯。”被称为玉大人的男子走了两步,又回身指了指洛初宝,“这个女人带下去洗干净。换身衣服送去大哥房里。” “是。”两个女人乖顺地应下。 待他走远了,二人才从地上站起身来,面带敌意地看向洛初宝。 其中一人凑近她,语气泛酸:“玉大人居然都不绑你,待遇还真好。” “是啊,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可是被关在地下室里吃了好几个大鞭子呢,你居然什么苦头都不用吃,真是幸运。”另一个也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满。 “那是因为她没有反抗吧,看她一脸呆样。显然不知道被带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吧。”年长的女子凑近她,问道,“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们都是被这群恶棍强抢来的。”四下看了看,洛初宝压低声音说,“我是来救你们的。” “就你?”二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用袖子捂嘴笑了起来,“明明自身难保还说什么大话,你待会儿就要被送去焰大人的房里伺候他了,焰大人的力气可大了。就你这副身板儿没个三五天下不了床。到时候可不是你救我们,而是哭着求我们来救你吧。” “喂!别小瞧人,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救出去,让你们和村里的家人团聚的。”这可是洛初宝第一次惩奸除恶呢。却被人当头泼了冷水,有些不甘心地拍拍胸脯向她们解释。 但对方似乎没什么兴趣,撩了撩头发朝庭院中间的盆栽看去,声音里透着些许火气:“你懂什么?什么家人团聚,我都已经是大哥的女人了,跟着焰大人能够吃饱饭穿漂亮衣服。不用嫁给那些浑身臭味的耕地穷小子,更不用被卖去别村给人家做媳妇儿。焰大人虽然脾气不好,但至少,宠爱过我,我是不会走的!” 诶? 洛初宝惊愕地瞪大眼,难道不应该是哭着想要逃出去吗?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好了,别发呆了,快跟我们去沐浴吧。”表情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二人在前面带路。 虽说是山寨,却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庭院布置得颇为高雅,倒是有几分大户人家的贵气。她以为,山贼都是留着大胡子,半年不洗一次澡,贼窝也不过是在山洞里放了几块石头当桌椅用。看来,是那些说书的先生凭空想出来的吧。 和山下的那些恶棍们不同,门口站岗的人一个个精装干练,宅子里的人也个个儒雅,若不是知道他们山贼的身份,洛初宝会误以为自己误入了哪位大户人家的豪宅。 “衣服给你放这儿了,你洗完了就赶紧出来吧。”将她带到沐浴的池子边,二人便关上门出去了,丝毫都不担心她会逃走。 “喂,我不洗澡。”洛初宝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她。 回身看向池子,脚下是木质地面,一直通往池子中央,池水冒着白烟,空气中泛着淡淡的硫磺味道,这难道不是天然温泉吗?! 正是樱花烂漫的季节,水面上漂浮着粉白的樱花瓣,倒成了天然的樱花浴。 “大干一场前先好好泡个澡吧。”没有想那么多,洛初宝脱了个干净,赶紧跳进了池子里。 彼时,正厅里。 玉正斜坐在椅子上,由几个美艳的女子服侍着喝酒吃菜。 坐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个比女人还美艳的妖娆男子,火红色的长发下,一双残忍的眼。 “你说,有个女人傻傻地跟着你进来了?”酒杯在唇边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女人,还真是蠢到无药可救。” “焰大人,您好坏!”伺候他的两名女子轻轻拍了拍他微微露出来的胸口,捂嘴嗔怪道。 焰邪魅一笑,揽了身边的女人过来,凑近她道:“难道不是吗?只要给你们吃的穿的,即便是曾经的杀父仇人你们也能心甘情愿地侍奉我呢。” 被说得有些尴尬,女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衫,他打算去会一会那个愚蠢的新猎物。 玉搁下酒杯,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三年前,焰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时候的他们,本是城里普通人家的少爷,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富足。 他,焰,枫三人本是很好的友人,原以为会一直过着普通的日子到老到死,却没想,那日之后,一切都变了。自从,焰得到那种力量之后…… “玉大人,您在发什么呆,妾身给您倒酒都不理。”旁边的女人撒起娇来,伏在他胸口埋怨,“好伤人家的心。” 他从回忆中拉回思绪,挑起女人的下巴,虽笑着,眼里却只有一片空虚冰冷:“你就这么喜欢我?” “当然了,妾身喜欢玉大人喜欢到愿意为您去死的地步。”她神情的告白,却没换来温柔的对待,玉拽了她的头发,扯到面前,戏谑地一笑,“那你就去死好了。” 一屋子的女人顿时吓得白了脸,纷纷跪在地上。 三位大人中只有枫大人性情温柔,只不过,枫大人一年前去世了,这两位大人的性子就变得越发阴晴不定了。 玉走出房间,看向焰离去的方向,不知道那个新来的丫头会不会被玩坏掉? ——“焰,你心里的悲愤、难过就在这些女人身上发泄吧……” 正厅到温泉的距离不算远,焰一路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倒是吓得一路上的女人们都不敢出大气,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温泉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焰伸手拉开门,里面缭绕的雾气混合着花香的气息飘来,一片朦胧中只能瞧见前方模糊的人影。 听见了他的声音,对方有些高兴地道:“你们回来了?我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在系这个腰带,马上就好。” 是个明朗的少女的声音,她把自己认成谁了? 人影渐渐走近,他才看清楚对方的脸,是个青涩的小丫头啊,身材也没什么看头。 洛初宝愣了愣,不是方才的那两个女子,兴许是换了人来带她去那个什么焰大人那儿去吧。 不过,眼前这个人,好美。 被山贼强抢来侍奉他们真是太可惜了,怜悯地拉住对方的手,洛初宝信誓旦旦地说:“美人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从山贼手里救出去的!”(未完待续。) 第98章 同类 她的手很热,比那些女人的手都温暖。 焰没有说话,倒是想听听看她怎么救他出去,一个会把男人看成女人的人,智商也高不到哪里去。 “现在我要去会会那个可恶的山贼,给他点儿教训,看他还敢不敢强抢民女,压榨村民。”洛初宝朝门外看去,游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刚才那两个女子也不见踪影,看来只能由这位美人姐姐带路了。 “他们老大的屋子怎么走?”洛初宝回头问他。 焰倒是很好奇她怎么教训他,以他的力量能打倒他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于是先她一步出去,沉默地带路。 洛初宝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一间阔气的房门口。 守在门口的女子正要行礼,却被焰用眼神示意离开。 一时间,门前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焰正要伸手去开门,却被洛初宝赶紧拦住,悄声伏在他耳边道:“我自己进去,你就赶紧能走多远走多远,我怕待会儿出手会伤到你。” “哦?你有什么能耐伤到我?”一开口,低沉戏谑的男音响起。 瞳孔骤然间长大,他,他是男的?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事实,洛初宝已然如一只小猫似的被他给扔进了房间里。 抬起头,逆光之中,只瞧见面前高大的人影,以及——他掌心里燃烧着的一团火焰。 “你就是那个什么焰大人!”洛初宝呆住,她以为是个肥头大耳的粗膀子壮汉,却没想过会是个美如狐狸的男人。 而且,正常人是不可能在掌心燃起火的。 莫非——“你是狐妖?”洛初宝指着他的脸,忽然惊呼起来。 “狐你一脸!”被说成是女人就罢了,还被说成是狐妖,焰已经忍无可忍,将手里的那团火朝着洛初宝脸上掷去。 隐藏在暗中的两个黑衣人一惊,正欲显身救她,却发现从她周身迅速地闪现出几道荆棘。将那团火给挡在了外面,虽然荆棘最终被火给烧作了灰烬,但火也因此被消磨殆尽。 这些日子跟着洛姑娘,可以说是惊吓连连。每晚洛姑娘就会凭空消失。害他们找了好久,但天一亮她又会突然出现,也没见她吃东西,却能坚持赶路好几日都不累。而方才她在村落里的表现也让人咋舌,难不成洛姑娘是个妖女。专门操纵荆棘的? 而焰却是比他们更为震惊,忽然俯身拽住她的手,厉声问:“你是第几个?!” “什么第几个?你快放开我,不然刮花你的脸我可不管!”洛初宝用法术并不是真的想伤害谁,只是想在自保的基础上给恶人一点教训罢了,但若是他不听劝,她可就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焰瞧见她右手食指上血红色的戒指,骤然明白了什么,笃定地道:“原来你也是他的实验品。” “诶?”洛初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枚戒指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相应的,拽住她的焰的指间的血红戒指也亮着光。他们,是同类!? 他找了好久的同类,居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焰有些激动,压着她问:“我是第五号,你呢?其他人又在哪里?你见到过那个人吗?你几级了?叫什么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如枪炮般脱口而出,洛初宝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粗着脖子憋红脸抗议道:“喂,你先让我起来再慢慢说可好?我快要被你压死了。” 这才注意到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焰有些尴尬地放开她,虽然对于别的女人他一直都是以玩物相待,可眼前这位毕竟是自己的同类,知道她身份后。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知道该以何等姿态来面对她。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和他一样获得了神奇力量的人。 洛初宝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个椅子坐下。 焰怕别人听到了秘密,回身将门关好,这才折返回来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二人之间隔着高脚小几,青瓷花的茶壶套件讲究地摆在中央的碎花茶点上。 给她和自己倒上一杯热茶,焰迫不及待地开口:“这下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洛初宝捧着瓷杯,开始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得到力量时的情形:“我是幻月国的人,当初也是巧合之下买了一个魔杖,然后不小心进了空间里,那人告诉我说我是第八个实验品,让我选择自己想要学习的技能。如你所见,我选择了植物系的法术,现在才刚升级到第五级,新技能还没来得及看呢,就到这里来了。” “才第五级?”焰有些错愕,紧接着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抿一口茶,摇摇头道,“真是暴殄天物,我为了升级,可是一得到力量就到处找人实战,才有了现在牢不可破的力量。” “诶?那你多少级了?”洛初宝面上一凛,虽然知道自己还很弱,但被别人这么一说,倒有些不高兴了,毕竟,她可没有多少实战的机会,之前也并不打算靠着这力量做什么。 “我?我已经满级30级了,强化系,防御系和治愈系的技能也都点满了。”他一副这不值一提的样子说着,洛初宝感觉自己的心口被谁射了一箭般的一疼。 差距好大...... “那你有没有见到那个人?他说只要通过了他的小测试就能见到他了。”洛初宝撇头问他,他这么强大应该已经见到过了吧。 谁知,焰却摇摇头:“我没能通过小测试。” “怎,怎么会?”洛初宝吃了一惊,随即问,“是什么样的测试?” 焰的嘴角浮现出自嘲地笑容,眼神也流露出些许落寞:“所谓的小测试,根本不是考验你的力量有多强大,虽然也有技能运用的考察,但最主要的还是测试你的心。” “心?” “嗯。”焰放下茶杯,一脸严肃地告诉她,“这测试看似简单,却非常难。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解不开的结,都有刻意忘却的回忆和害怕的东西。而那个测试,就是看你能不能克服掉那些。若是心绪澄明,就能通过测试。只可惜,我没能绕出去,险些死在里面。” 解不开的心结…… 刻意忘却的回忆...... 害怕的东西...... 洛初宝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些,无疑让她想起了君临,还有七夜,以及远在霜叶城的独孤家宅院...... 半年多的时间,是痛苦与喜悦夹杂在一起最复杂的一段时间。若是让她坦然面对,她现在根本做不到。虽然已经尽可能地避免去想君临最后说的那些伤人的话,避免去想他和皇后举案齐眉的样子,避免回忆起他对自己的温柔。 可还是,做不到。 还有七夜离开前看着她时欲言又止的神情,重逢时的眼泪,错过的遗憾。 那都是因为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是她亲手,断送了所有的幸福。 “喂,你怎么了?”焰见她久久不语,再一看。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有些紧张地叫了她几声。 回过神来,她赶紧低头喝一口茶,却发现杯中的茶早就凉了,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我只是觉得,自己也无法通过他的小测试。”她抱歉地看着他,“我也是不久前才得到力量的,既然有八个实验品,那我们何不去找另外六个人,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焰摇摇头:“没用的。我已经放弃了。我几乎翻遍了整个流火国也没能找出第二个和我一样拥有力量的人。好不容易遇见了你,你却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冷酷的面容上裂出哀伤的表情:“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兴许可以救活我二弟吧……” “你二弟怎么了?”虽然知道那会是个悲伤的故事,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兴许能够想出解决的法子。 “一年前,枫为了一个欺骗他的女人死掉了。我想了所有办法去复活他,却都是徒劳。”他颓唐地捂住脸,不让她看见自己脆弱的表情,“三年前我获得了力量,为了升级。便在故乡的城镇里杀了不少人,气得我爹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于是两年前我带着枫和玉来到这里,霸占了村子,抢钱抢粮食抢女人,枫他虽然有拦着我,但那个时候的我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根本无所畏惧,弱小的人就应该被支配被压榨。直到那个女人出现,迷惑了枫的心智,他为了帮她逃走,被守夜的人误杀掉了......” “他一定,到现在都在怪我……如果不是我带他来到这里,他就不会遇见那个女人,也不会死掉......”他懊悔极了,任凭他将误杀他的人千刀万剐,任凭他将那个迷惑他的女人关在地下室里折磨至今,他的二弟也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我是你二弟看见你现在这幅模样,肯定是不会原谅你的。”洛初宝敲了他脑袋一拳,叹口气,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 焰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打了头,有些挂不住面子,收起了悲伤的表情,生气地冲她大吼起来:“喂!菜鸟!别以为我跟你是同类就蹬鼻子上脸!惹火了我一样把你烧成灰!” “你还是不懂你二弟的心愿。”她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跟他解释,“你现在这副模样,才是你二弟最不想看到的。我猜,当初在城镇的时候,他也没少劝你不要出手伤人吧。” “你懂什么!”似乎被说中了,焰有些别扭地转过脸去。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二弟一定希望你能用来行侠仗义,而不是欺压弱小。我虽然跟你比差得太远,但至少,我不会因为有了力量就迷失了自我。放弃现在的生活,一切都不迟。”她劝道,“留在这里,以玩弄女人为乐,这样的生活你不觉得空虚吗?” 空虚…… 怎会不空虚?每天醒来面对这无聊的世界,他都有种漂浮在空中的不真实感,他太寂寞了,即使有再多女人陪伴,即使夜夜笙歌,他的身体他的心也还是不断地被空虚这种东西吞噬着。 获得无人能敌的强大力量之后,倒还不如以前的日子快乐。虽然还是和长辈们一样平淡地长大,娶妻,生子,终老。曾经踹之以鼻的生活,却比现在好太多。只可惜,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没用的,一切都已经晚了。”他不想继续谈下去,便忽然站起身来,转移了话题,“既然是客,那就由我款待你吧,你被三弟抓来,想必是故意的吧。我之前还在想,谁会那么傻乎乎地自己跟来,原来是为了来救这些女人的。” “你会放了她们吗?”洛初宝也站起身来,急急地追问。 他勾出一抹嘲讽地笑容:“现在,已经不是我放不放她们走了,而是,她们根本不愿意离开我。” “什么?”她愣住,忽然想起之前接待她的两个女子说的那番话,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妻妾那般会嫉妒会吃醋,一心侍奉夫君的女子。 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不服输地甩甩头:“我不信,她们一定是迫于无奈才不敢走的,若是你宣布她们可以离开,她们一定会收拾东西毫不犹豫地走掉。” 忽然俯身捉住她的下巴,美若狐妖的脸贴近,焰胸有成竹地笑着,眼波似琉璃:“我们来打赌,若是我赢了,你要答应帮我办一件事,若是你赢了,我允你两件。” “好!”她虽有些没底气,但还是爽快地应战。 “爽快!”焰的眼底闪过一丝欣赏,这女子倒是与别人不同,虽然蠢了点,但这份男子般的豪气倒是不错,“那我现在就把她们都召集起来,看看是你赢还是我赢。” 两人移步去了正厅,正斜靠在软椅上听女子唱曲儿的玉瞧见大哥带着那个蠢女人进来了,便坐起身来漫不经心地问:“大哥,蠢女人的味道怎么样?” “你才蠢呢!”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软垫子铺头盖脸地砸来,玉微微偏了偏头,躲开了,脸上的表情也阴沉下来。 “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撒野!”他起身,朝她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焰挡在了她的面前,将二人隔开,火焰般的红色长发在风中微微晃动,宛若流火。 “她是我的客人,别动她。”(未完待续。) 第99章 打赌 “大哥,您这是......?”玉有些吃惊地停住,方才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的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宣布,去把所有女人都叫来吧。”他潇洒地坐上躺椅,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拍了拍面前空了许多的位置,道,“喂,蠢女人,过来躺这里。” 一条荆棘便朝着他迎面砸去,一团火轻而易举地便将荆棘少个干干净净。 摇摇头,叹息道:“唉,你这样一个人闯江湖都成问题,若是真和我都起来,早就被烧得骨头都不剩了。身为你的,我真感到丢脸。” “30级的混蛋给我闭嘴!”又一道荆棘砸过去。 她也想努力变强,可是,实战的机会那么少,她又不像他,专门找人来杀。 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着女人们陆续到场。 玉对于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好奇,但既然大哥都开口发话了,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又插嘴进去。一双眼,不停地打量着洛初宝,她怎么看都是个少根筋的蠢女人,怎么摇身一变成了? 被人用如此露骨的眼光打量,洛初宝感觉脸颊有点烧,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以示不满。 玉愣了一愣,这才收回了目光,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那帮女人都到场。 偌大的正厅里,足足站了有上百个女人,大多是十几二十岁的美貌女子,身着上好伺料子的华服,一个个高挺着胸脯谁都不肯被谁比下去。而年老和相貌丑陋的则穿着下人干活的粗布衣服,眼神畏惧地紧紧捏着围在腰上的麻布。 按照规矩,抓来的姑娘若是貌美又听话,则可以不吃任何苦头地成为焰大人的妾,不听话的赏给下面的兄弟,多半都逃不了死的命运。若是丑却听话的话,倒是可以在这里安分地做个下人。但也免不了被焰大人的手下给吃干抹净,丑又不听话的人,在捉着的时候便被一刀砍死。 虽说也报过官,管了两次发现派去的官兵都是有去无回。便知道焰是惹不起的人,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村子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之后便没人管这片区域了。以至于如今,焰在此圈地为王,村民们怨声载道却只能忍气吞声地在夹缝里生存。 “焰大人。您叫妾身们来,有什么事啊?”站在最前排的一名女子发话了,方才她就听说又来了个新丫头,焰大人带她去了房间,想必是已经共度**了,难不成,就是坐在他身边的这位? 有些轻蔑地打量着洛初宝,相貌倒是清丽,可惜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论美艳。是万万比不上她的。难不成大人转了性,喜欢这种带着些许男儿气的女子? 正寻思着,便听见焰大人发话了,依旧是躺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慵懒神情:“我说,今天就把你们全放了,赶紧收拾东西滚去吧。” “噗——”洛初宝心里一口血喷出来,他说话怎么任何时候都这么的伤人? 众人听了,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就连一旁淡然自若的玉都因为震惊而忽然蹭起身来,张了张嘴就想发火。 焰一个眼神扫过去。倒是让他噤了声,只能压抑着问道:“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焰的眼神扫过洛初宝,眼里噙着只有二人才明白的意味深长。 “自从你见了这个女人之后就变得怪怪的。是不是她威胁你了?”玉刚说完这话便后悔了,大哥的力量如今无人能敌,又怎会被一个区区弱女子给胁迫呢?有些尴尬地退了一步,指着那群不知所以然的女人们道,“你把这些女人都放走,下一步是打算要解散兄弟们了吗?” 焰靠在椅子的把手上。长发垂下,艳如烈火。 那些人,根本就称不上是他的兄弟,不过是一群杂鱼罢了,在他的庇护下贪图片刻安逸。他唯一的两个兄弟,死了一个,如今,只剩下眼前这一个了。 听见玉的话,那帮美妾也慌了神,纷纷跪在焰的面前央求起来:“焰大人,您不可以丢下妾身不管!若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您尽管罚我便是,可别赶妾身走啊!” 一群涂脂抹粉的美艳女子围在焰的脚边,开始梨花带雨地哭起来,那模样,洛初宝看了都觉得心疼。只是,她们明明是被抢来的,焰对于她们来说当是仇人,为何她们却害怕离开这里呢?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焰露出一抹得意地笑容来。 那般妖媚的脸,立刻让整个屋子里的女人们都失了颜色。 洛初宝自从遇上了过后便再未去梨园之类的地方看过美男了,现在冷不丁地瞧见美男一展笑颜,小心脏有些受不了,忙别开脸去。 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嘴里灌上一口,谁知,却是满口的辛辣,忍不住毫无形象地吐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问:“这什么东西,辣椒水吗?” 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酒杯,焰轻笑一声:“看你这样子便是不懂酒之人,这上等的烈酒竟被你说成是辣椒水。” “这也叫上等酒......”洛初宝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当她是没喝过酒的人啊? 这让她想起君临为她酿的梅子酒,味道醇香却又不过浓,倒是如他一般清冷。这般想着,便微微有些失神,这几天忙着赶路和惩奸除恶,倒是借着这忙碌将他的事暂时跑在脑后。现在猝不及防又回想起来,心口的痛如同喉咙的痛一般,火辣辣的疼。 垂下眼眸,像是说给焰听,又像是说给记忆中那个人听一般,她低低道:“过了冬的梅子酒,才是酒中上品。即使是春暖花开时,也能品出冬雪的味道。” “哦?什么时候我也尝尝。”梅子酒倒是常喝,可她说的过了冬的梅子酒怕是只有她才喝过,肯将辛苦酿好的酒与她分享的,定是重要之人。这一点,从她的眼神里便能够读出来,因为她隐忍的表情同他想念二弟的时候如出一辙。 “焰大人。您别忙着和这丫头扯写有的没的,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真要敢妾身们走吗?”跪在痛脚边的女子们不高兴了,怀疑是这小丫头给焰大人吹了什么耳边风。才让焰大人鬼迷心窍地要把她们都赶走。 “我让你们走,绝不是什么考验衷心的陷阱,你们也不会一走出门就被站岗的人杀掉,更不是送给他们的玩物。我只是,想让你们回到原来的生活。”洛初宝这丫头此次混进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那就如了她的意。顺便也让她瞧瞧,别人到底会不会念她的好,“对了,就是我身边这位姑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将我劝服的,现在,就由她带着你们下山回家吧。” “什么?还真是她!”立刻有人站起身来,脸上的泪痕尚在,此刻却已是满面怒容,冲着洛初宝便是一顿臭骂,“你疯了吗?还是想要赶走我们一人独享焰大人的宠爱?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如了你的意的!” 一群女人疯了似的朝她扑过去,挥着尖细的指甲就往她脸上挥,恨不得把那张可恨的脸给抓花了的好。 洛初宝此刻脸上写满了懵逼,她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就不求她们会感谢自己,可却也没想过会反而遭到恨。 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谁的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够了!”焰眼疾手快地替她拦住,明明就和他一样拥有常人不可能有的力量,她却会被这帮无用的女人给弄得狼狈不堪,他还真是怀疑她的智商。若不是他拦着。现在她的脸指不定已经肿了半边了。 “都给我安静!吵什么吵!”焰眉头紧锁,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一般女人都闭了嘴,乖乖退跪好,只不过。一双双带着恨意的眼却还是停留在洛初宝的身上。 “你输了。”焰坐起身,收拾起了方才的慵懒,眼里流露出残忍,和浓浓的不解,“看到了吗?你要救的就是这种人,若是一开始知道。你还会跟我打这个堵吗?” 洛初宝紧抿着唇,仿佛又听见曾经那些人在周围指指点点时难听的话语—— “看啊,就是那个女人,洛家唯一的千金,却是个不守妇道的浪荡女子,听说她**了好几百个伶人侍寝呢!” “哎哟,真是丢了我们女人的脸呐!” “那种荡妇,谁会娶啊,生出来的孩子都不知道爹是谁呢......” 每当这个时候,七夜便会狠狠地朝那帮人瞪过去,然后拉着她快步走掉,一边嘴里碎碎念道:“那帮长舌妇懂什么,几百个伶人?这城里的伶人加起来怕都不到百人吧,说人坏话也不长点儿脑子......” 手紧紧地攥成拳,她还是相信有未曾迷失自我的女子,咬唇看向那帮人,大声问道:“谁愿意跟我走,我定拼死护你周全!” 焰愣愣地看着她的侧脸,明明只是个女子,此刻的她却安心得让人想要去依靠。 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一种紧张的氛围无声地蔓延着。 洛初宝感觉自己的拳也越来越无力握紧,难道就真如他所说,所有人都宁愿做臣服于他的附属品吗?为什么天下之大,却没有一个女人的想法跟她一样呢? 她们不仅仅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啊!即使此刻两手空空,凭着自己也能够吃饱穿暖,而不是像狗一样地祈求着这个残忍的暴君赏赐她们一切啊。 这样的道理,为何就没人明白呢?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女举起了手,声音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当她还是鼓足勇气道:“我,我愿意跟姑娘走。” 暗淡下去的目光又亮了起来。 洛初宝扬起下巴,与他对视:“你看,我说过会有人愿意跟我走的。” “只有一人罢了,你还是输了。”焰俯下身来,把玩她垂下来的发丝,声线暧昧,“别忘了,你得答应我两个要求。” 打开他的手,洛初宝不甘示弱地瞪住他:“放心吧,我答应过的便会做到,现在,我可以护送她离开了吗?” “可以,我可是很期待,她能一个人活多久呢......”焰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单薄少女,即使离开这里,她的命运也不过是被家人嫁给隔壁村的男人,或者饿死。 洛初宝没理会他的毒舌,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少女的脸上泛着蜡黄,一双手布满了伤痕和茧子,和洛初宝伸过来的如凝脂般的双手相比,简直云泥之别。少女自卑地收回手,埋着头不敢看她。 “你不用怕,他和我有过约定,是不会再去专门找你麻烦的。你就安心跟我走,绝对不会有事。”洛初宝小心翼翼地去牵她。 少女起初还有些抗拒,但洛初宝的手很温暖,就像记忆中姐姐的手一样。心中的不安消失了一半,少女头也不回地跟着她离开了。 这件事在洛初宝还未走到宅子门口便已经传了个里里外外,以至于门口的守卫们没有为难她们,反而是一脸好奇地盯着二人瞧。也不知道老大为何会对新来的这个女人如此宽容。 少女在路过那帮守卫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洛初宝的手,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被他们抢来时的那一夜所遭遇的耻辱和疼痛。 洛初宝察觉到她的不安,赶紧拉着她加快了脚步,等走过岔路口,少女抓着她的手才稍微松了下来。 回身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不用再害怕了,我这就带你回家。山下的那帮恶棍也被我收拾掉了,这一年他们是没法出来作恶了。对了,你家在哪儿?” 少女顿住,良久,才低声回答:“没有家了,我已经没有家了。爹娘为了护住我和姐姐,被他们给杀死了。” 洛初宝沉默了,她不知该如何去她。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也有过磕磕绊绊,却从未遇上过这样可怕的遭遇。找不到安慰她的办法,只能伸手摸一摸她的脑袋。(未完待续。) 第100章 打动 “我姐姐也经常这样摸我的头。”少女忽然仰起脸来,眼底有些许依赖。 “那你姐姐呢?”洛初宝忙问,若是也在焰的宅子里,她就把她一并带出来。 少女眼里流露出伤痛来:“我姐姐她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我连替她安葬的权利都没有。若是枫大人还在的话,兴许,还能保护姐姐,只可惜......” 枫大人是这群恶魔里唯一有良知的人,这也是姐姐恋慕他的原因吧。不同于那帮只会索取美色的恶棍豺狼,枫大人很温柔,总是处处护着姐姐和她。 若不是姐姐为了来接她一块儿走,那一夜,枫大人就不会被人当成逃跑的女人误杀,姐姐也不会被暴怒得失去了理智的焰大人给捉去地下室处死。 洛初宝听了她说的前因后果,皱眉沉吟了片刻,她的姐姐莫不是焰所说的关在地下室折磨至今的女人?若是如此,那她应该还活着才是。 拍拍少女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兰,姐姐叫静怡。”少女有些害羞地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洛初宝。”她干笑一声,“如你所见,和我本人一样是一点都不淑女的名字。” 小兰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听她这么一说,倒被逗笑:“我觉得姑娘这样,挺好的。像个独闯江湖的女侠客!” “没那么厉害。”洛初宝带着她往山下走,心里却渐渐浮起忧愁来。 原以为自己学的那一点小法术足以一人闯江湖了,却在遇见焰之后,没了信心。他可是满级的实验品,连他也无法战胜心魔,那她真的能活着见到那个幕后人吗? 其实她也只是好奇,想知道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和焰不一样的是,他是为了复活死去的人而努力。那么她呢? 抬头看了看渐渐落山的斜阳,虽然夕阳还是夕阳,可这里看到的风景却和宫里看到的很不一样。此番逃离似的离开幻月国。主要还是为了避开伤心地。云游四海是她一直的向往,如今实现了,心里却反倒比以前困在宅院里更空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走下山。她问小兰:“那你如今是想要去哪里安家?” 小兰胆怯地望了望村子的方向,那个地方已没有了亲人,她是不会再回去了,便指了指前方朝着城镇的方向:“我想去镇上生活,只要能远离那群恶魔。能填饱肚子,让我干什么活儿都成。” “好。”她鼻尖一酸,险些笑不出来,少女的愿望那么单纯,却总被人无情地破坏。 虽说焰是她的同类,可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无法原谅他。拥有了强大力量就欺负比自己弱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安顿好小兰后,她与他之间,怕还是会有场恶战吧。即使,现在的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只一捏就死的蚂蚁。 带着小兰骑马去了镇上,带她吃了点东西,又去客栈梳洗换上新买的衣裳。 她再走出来时,已摇身一变成一名清秀的少女。 “我已经摆脱对街的老板了,他膝下无子无女,料理的手艺怕是要失传了,你跟着他好好学,将来做个厨娘也好。或者,你想要去私塾里读书。我也可以帮你。”她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她一个包袱,里面装了银票和防身用的匕首,“这东西你收好,就但是姐姐给你临别的礼物。日后若是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若是静怡还活着,兴许明日就会把她姐姐一并带过来。 小兰有些惶恐地拉住她的衣角,她现在除了洛初宝不敢相信任何人:“洛姐姐,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我很勤快的,什么活都能干。只要给口饭吃便可。” “你刚才不还说要找个工作在镇上生活吗?跟着我,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你还是好好待在李师傅的年糕店学手艺,好吗?”她放柔声音安慰着。 小兰拉着她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来,她跟着洛姐姐,怕是只会给她添麻烦吧。 有些低落地跟着她去了对街年糕店。 一个和蔼和亲的老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面善的老太太,和善地问:“这位就是小兰丫头吗?” 小兰有些害怕地躲在洛初宝身后,探出脑袋来张望。 两位老人也不急,方才听洛初宝说过了,小兰是个吃过很多苦的孩子,瞧见她这样心中只有怜悯。 “小兰以后就拜托给二位了。”洛初宝抱拳行了个礼,惹得两位老人来扶。 “放心吧,这一代离那个恶霸很远,又有官兵巡逻,很少有谁敢来为非作歹。虽然三年前是有个谁家的公子到处杀人惹事,不过他已经离开这里了,如今镇上还算太平。” 那个到处杀人惹事的,说的就是焰吧。 洛初宝叹口气,她的第一个同类就如此凶残,不知道其他几个是不是也是如此。听那个幕后人说,除了她以外,其余几个都是男子,会不会一个比一个凶残? 将小兰交给二人,洛初宝便骑马朝山寨赶去。 她要去确认一下,那个地下室里关着的人是不是静怡,是不是还活着。如若焰阻止她,那便拼个鱼死网破吧。 远方的斜阳沉入地平线,洛初宝的马也停在了山下的路口处。 将白马拴在树边,照例给它放上干草,这才朝着山上一步步走去。 赶走了片刻,便听见一道轻蔑的笑声在头顶响起,抬眼看去,高大的古树树干上坐着一袭红衣的妖媚男子,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也观察了她许久,用折扇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要走到猴年马月去了。” “那又如何,我又不会轻功,自然不比你。”她没好气地回道。 虽说找到同类她很高兴,只不过却是个滥杀无辜的恶魔,徒有一张妖孽的脸,内里却丑陋无比。 “呐,就由我亲自迎你回去吧。”忽然朝她袭来,拦腰一抱便如疾风般朝着山上的宅子跃身而去。 洛初宝只感觉眼前一晃。还没来得及反抗他,就已经被他扔在了地上,折扇一展,置在唇边。得意道:“看,这不是一瞬间就到了吗?” “是,你是强大。”洛初宝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迎上他烈火般的双眸,一字字认真道。“你比菜鸟的我强大百倍,比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强大千万倍。你得到力量,就是为了压着弱者来取乐吗?若是如此,那我洛初宝,拼死也要与你为敌!” “哈?”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焰收起折扇,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此刻的她,目光灼灼,这情形,似曾相识。 当年的二弟。也是顶着这幅表情与他争执,他笑他妇人之仁,却没想他真会为了救一个女人而命丧黄泉。 如今,这个女人也打算做相同的事,即使那些人和她毫无关系,即使那群女人闹着不肯离开。但只要有一人需要她,她便拼死到底。 到底为何,他总会遇上这样的人?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眸里藏着隐约的怒气:“你可知,我若是真想杀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你真要为了那些毫无关系的人,甚至不会感激你的人和我做对?” “我要就出静怡,如你二弟当初那样,带她离开这里。”她壮着胆子说出这句话。下巴已被他捏得快要碎掉了。 “好啊,那你就试试看!”收回手,焰的怒气已达到极点,一个二个都为了那个女人与他做对,他真不明白,那个不识好歹的静怡哪一点值得他们一个个这样! 怒火在掌心越燃越旺。这一次不仅仅是手心,他的周身都燃起了火,红发飘扬,宛若地狱炼火里爬出来的恶魔,这样的杀气,几乎逼得人快要窒息了。 洛初宝有几秒的慌乱,但不停地说服着自己要冷静,不要害怕。即使害怕得浑身发抖,她也强迫自己集中意念,在周身围起一层厚厚的荆棘护盾。 “哼,你以外区区荆棘就能挡住我吗?”毫不留情地挥手,才敢筑起的护盾只一瞬就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黑色灰烬。 洛初宝惊得愣住,脚有些发软,但还是迅速地又种起了一团花蕾,与此同时,地底的荆棘无声无息地朝着他的方向袭去。 他只伸手轻轻一挥,那些拔地而起从他后背袭来的荆棘便被烧成了灰:“你以为,就这点能耐,能把我怎么样吗?” 虽然早知如此,洛初宝还是因为实力悬殊的巨大而感到震惊和恐惧。 他太强了,和那些会武功的高手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那些高手以她现在的实力尚能牵制,可面前这个人,她却是无能为力。 如果,如果她学的是水系法术的话,兴许,还能与他对决。可偏偏,是植物系的法术,遇上火只能被烧个一干二净。 怎么办? 若是再不想个法子,别说救人了,就连她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从暗处射来两柄飞刀,直直地朝着焰的心脏而去。 洛初宝愣了愣,像是根本没有思考过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射出荆棘来将两把飞刀牢牢捆住。 “呼——”飞刀在刺到他身上的前一秒被止住了,洛初宝松了口气。 虽不知是谁在暗处保护她,但她还是朝着四下里大声道谢:“谢谢你帮我,不过,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对决,请不要插手。我并不希望他死,只是希望他能明白一个道理罢了。” 目光回到焰的身上,他周身的火还在熊熊燃烧着,他的表情却有些崩坏了,带着些许不可置信,一字字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因为你是我的同类啊。”她认真的表情根本让人敲不出一丝谎言的破绽,“若是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就一定能明白你二弟的心意,你的心结,也可以就此解开。一直被自己的心魔困住,很辛苦吧?” 何止是辛苦,是痛苦,是折磨,是每一个夜里的辗转反侧,他已经有一年时间未能安然入眠了。 “你要,让我明白什么?”闭了闭眼,周身的火焰渐渐弱了下去,他只觉得疲惫万分,松懈下来下巴靠在她的肩头,像是一只撒娇的狐狸。 “明白你二弟的心意,他一定是知道你这样杀戮弱者的生活只会给你带来无止境的空虚,会让你渐渐迷失自我,才会想要阻止你吧。焰,不要再错下去了......”她伸手去拍他的背,以示安抚,却没想触到一手的火,顿时烫得直跳脚,“水!水!烫死我了!” 一手堵住耳朵,一手拽过她的手,只一道淡淡的绿光,她掌心的痛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有些无语地瞪着她:“你该不会连自我治愈的技能都还没学吧?” 羞愧地低了头,盯住自己光洁的掌心,洛初宝的声音细弱蚊吶:“是,是又怎样......” “赶紧变强起来吧,不是所有的实验品都会把对方视为同伴的。”说完这句话,焰便自顾自地朝游廊那头走去。 走了几步,见洛初宝没有跟上来,便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喂,还想不想救那个女人了?” 明白了他的意思,洛初宝脸上顿时绽开笑容,语气欢快地朝他奔去:“你是打算放了静怡吗?” “吵死了!我可没说。”不想承认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的举措给打动,焰闭嘴快步朝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的门被厚重的铁锁和链子牢牢锁住,即使只是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从地面下方传来的阴冷之气。 洛初宝捂了捂鼻子,空气里的霉臭和潮湿的气味过于刺鼻,即使这般,也难以全部挡在外面。这种地方,要怎么生活啊? 门被焰一脚踹开,既然已经答应要放那个女人走了,这门,也就不需要了。 拿了门口的火把一步步顺着石阶往下走。 洛初宝有些害怕地拽住他的衣角,听说黑暗潮湿的地方一般都有蛇、老鼠和各种恶心的虫子,虽说会了点儿法术,可对于那些东西的恐惧,却一丝一毫都不会减弱。 “你怕黑?”焰回过脸来,眼底的戏谑显露无疑。 不想在这种地方被他捉弄,便赶紧示弱道:“是是是,我就是这么弱,这么没用,连黑都怕,跟您自然是不能比的。”(未完待续。) 第101章 心结 “什么啊,真无趣。”焰见没得玩,便转过头去自顾自地走路。 一路沉默地向前走着,焰手里的火把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明明灭灭中,洛初宝瞧见两道牢房里伸出来的苍白的手,有的布满伤痕有的瘦如枯木,一路上都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臭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掉了一样。 “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忍不住出声询问他,以他的性子来看,干脆利落地杀掉才是他的作风吧。 前面的人脚步一滞,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些人都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杀了他们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种解脱,所以,我要留着他们,在这里慢慢消磨他们的人格,摧毁他们的自尊,直到死。” 洛初宝看着眼前这个红色长发背影,心里隐约升起一股恐惧来。他是这样轻松地说着别人的生死,好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明一样,只因为有强大的力量,便能左右别人的命运。 洛初宝忽然意识到,若是自己满足于现状,迟早有一天会保护不了重要的人,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掌握。 神色凝重地跟着他走到了地牢的尽头,焰停下脚步,明明灭灭的光火之中,只能瞧见他模糊的侧脸。 这间牢房里关着的,便是静怡。 里面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在一样,焰也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窒息。 洛初宝窜到焰前面去,对里面的人轻言细语道:“静怡,你在吗?” 里面的人动了动,干草剁发出细细索索的声响,只是对方却对她一点都不友好,因为缺水的原因,静怡的声音沙哑得像枯萎的老树:“滚!都给我滚!” “静怡,我们是来放你出去的。”洛初宝知道在这种地方被关上一年多时间,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放我出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静怡低低地笑了起来,如同巫婆般的嘎嘎声带着阴冷的气息传来,“你又是哪里来的贱女人?自以为爬上了他的床备受宠爱了吗?我告诉你,现在的我就是你未来的下场!这个恶魔。根本没有心,也不可能会放我出去!” “我跟你说过,这里的女人都是不识好歹的货色。”焰听了静怡的话,气得冷笑一声,甩了袖子就要走。 洛初宝赶紧拦住他:“诶诶诶。你别走啊。谁说全都是不识好歹的?小兰不就跟着我离开了吗?” “小兰?!你们把小兰怎么了?混蛋!你个天杀的!”里面的人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爬到门口,苍白瘦削的手抓住牢房的栏杆,用力地摇晃着,妄图从里面出来。 “你别激动,小兰已经被我带出去安置妥当了,我这次来,是想把你也带走,和她团聚。”洛初宝赶紧蹲下来安抚她的情绪。 她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许久未曾打理过的枯草般的头发披散在脸颊两侧。只露出脏兮兮的脸和一双充满怨恨的双眼。而她身上,未着寸缕,身体早就脏若黑泥,一阵阵的恶臭从她身上飘出来。 洛初宝下意识地捂住鼻子朝后退去,心里埋怨着焰太过残忍,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也难怪他方才会说死对于这些人反而是解脱。 “你们一个二个都是骗子!不可信!”静怡嘶哑地叫着,脸上渐渐露出疯狂的表情来。 当初,有人说喜欢她,会一直宠爱她。她信了,可来了新的姑娘后,他便冷落她,甚至打算将她赏给别人玩弄。后来。又有人说要救她出去,她也信了,却因为那人死了,自己则被关进了这里,永不见太阳。 所以,现在来的这个人。她也不会信。 说不定又是他新抢来的侍妾,在他面前装善良纯洁,而他,又恰好好她这一口,来这里演一出恩爱好戏罢了。 当初的他,也是这么宠爱她的。即使他是以那样的方式将她抢来,即使他杀了她全家,绑了她妹妹,她也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攻陷,最终沉沦。 她早该明白,这个男人是没有心的。 她害死了枫,她的确愧疚,却没想过,焰会为了另一个人对她如此狠心,现在的她,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一心求死,他却要她活着,继续折磨。 “信不信由你,我可没空在这么臭的地方陪你。”焰将火把朝洛初宝手里一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然手里燃着火把,驱走周围的黑暗,但洛初宝还是害怕待在这里,只可惜焰走得很快,她想要喊住他的时候,已瞧不见他的身影了。 她只能捏紧手里唯一的光,忽然感觉到掌心被硬硬的东西铬着手,摊手一看,才发现是一枚钥匙。这应该,是静怡折扇门的钥匙吧,他虽然面上冷,但还是把钥匙给了她。不知为何,心里稍微明朗了起来,焰也不是无药可救嘛。 定了定神,朝静怡的方向看去:“他已经走了,无论你相不相信我,能离开这里总归不是件坏事对吧?你连死都不怕了,何不赌一把呢?若我没有骗你,你还能和小兰团聚。算下来,是根本不亏的买卖,而你,只需要跟我走便是了。” 听她这么说,静怡觉得有几分道理,她如今已是生不如死的状态,若是她要杀她,也无须费尽心机地撒谎来骗她。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日后静怡做牛做马来报答你。”她牢牢盯住洛初宝的眼睛,一字字允诺道。 “不用你报答,你照顾好小兰就行了。”洛初宝想起临走前小兰落寞和不舍的眼神,便无论如何都要把静怡给带出去。 一边说着,一边将牢门的锁给打开。 咔嚓一声,铁锁坠地,宣布着静怡的自由。 这声音她盼了多少个日夜,此时听见,难免不激动得难以自持。 洛初宝见她没有衣服穿,便扯了外套给她披上,搀扶着她朝外走去。 刚走到地牢门口,便瞧见两个女人侯在那里。捂着鼻子一脸嫌弃道:“焰大人吩咐我们带她去洗澡,快跟我们来吧。” 听见焰的名字,残存的恐惧让静怡在夜风中抖了抖。 洛初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她浑身散发着恶臭。但她还是不忍心瘦若纸片的她。 跟着两个傲慢的女人来到一间屋子,里面的大浴桶里放满了热水,洛初宝怕静怡觉得尴尬,便转身准备出去等她。却没想,对方拉住了她的袖子。又惊觉自己的手会弄脏她的衣服,静怡赶紧收回了手,艰难地开口问:“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好,我替你舀水。” 身上的污垢一层层地剥掉,渐渐地露出她倾城的容貌,虽然在地牢里吃着残羹剩饭她瘦了不少,却依然能从眉目中瞧出她惊艳的容颜。 “我曾经,爱过焰。”抱着膝盖躲在浴桶里,这已经是换下的第三盆水了,皂荚都用得一点不剩。总算将身体洗了个干干净净。她看着水面上缓缓升起的白烟,忽然开口了。 洛初宝愣了愣,她不是应该和枫两情相悦吗?这其中,居然还有隐情。 “我是因为听说他要把我送给其他男人玩弄,我才铁了心要离开这里的。”痛苦地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却没想不仅害死了枫,还落得如此下场。” “他曾经说会一直宠爱我,转眼间誓言却成了空。” 这话刺到了洛初宝心口的伤,她咬了咬唇:“有些事。总归不尽人意。” “我恨我自己的是,即使他这般对我,我也还对他死不了心。”静怡说着,语气里带着哭腔。她恨自己这份卑微到尘埃里的感情,让她没有了自尊,让她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 “我也是......”洛初宝叹口气,心里酸酸的,有些痛,“我也有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的人。” 门外站着的人听见二人的对话。火红色发丝遮住了震惊的脸庞。 当初的他,又何尝不是真的沉沦过,却因为二弟喜欢她,而故意疏远了她。只是当他听人禀报说她和二弟私奔,还害得二弟惨死,心里压抑的感情变成了愤怒,统统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他怎会知道,这个女人,竟深爱过他。 脚下有些无力,焰靠在门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房里的二人立刻察觉到了,洛初宝疾步冲到门前,一打开门,却瞧见一脸狼狈几欲逃走的焰。 两双眼睛对视了良久,洛初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来偷看静怡洗澡的? 不对,他那么多侍妾何必偷看。 那是...... 忽然想到什么,她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来:“难不成,你们是两情相悦?” 焰的脸腾地一红,狼狈地站起来,捂住额头骂道:“胡说什么!我只是来监视你的。” “我有什么好监视的,无非是带静怡洗个澡送她离开这里罢了。”翻了个白眼,已经将二人之间的恩怨和误解了解了一个大概。 用下巴指了指房内:“她很快就出来了,你稍等。” “谁要等!”甩下一句话,焰逃也似的离开了。 望着他慌乱的背影,洛初宝不知为何,心情很好地扬起了唇角。 折回房间,静怡已经从浴桶里出来了,穿上了感觉素雅的衣服,长发披在肩头,还滴着水。有些疑惑地问:“是谁?” “是焰。”洛初宝此话一出,静怡立刻白了脸,莫非他后悔了,又来捉她了? “他说什么了?”心里有些害怕,静怡拽着衣袖,不知所措起来。 要不要让这对彼此误解的人破镜重圆呢? 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他说,要向你道歉。” “事到如今,他又何必说些这种场面话。”别开脸,静怡脸上闪过一丝苍凉,“我现在只想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跟他扯上关系。我已经收拾妥当,你快带我去见小兰吧。这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考虑到她的心情,现在并不适合谈情说爱,还是先将她安顿好了之后,一切再从长计议吧。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而她,却不是那个可以打开她心结的人。 夜色渐浓,二人走到宅子门口,却瞧见那里站着一个人,慵懒地斜靠在门边,听见动静,转过脸来,别扭地问:“这么晚了,两个女子在外很容易被盯上,还是住一晚明早再走吧。” “不必了,没有哪里会比这里跟危险。”静怡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冷着脸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但很快被他隐藏起来,焰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管你了。” 静怡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虽然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挺直了腰高昂着下巴走了出去。 之后,怕是与他再无交集了吧。 洛初宝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给他,追上静怡的步子也离开了。 空荡荡的门前,夜风带着萧瑟之意狠狠袭来。 怕打扰收留小兰的老夫妇休息,洛初宝便将静怡安顿在对街的客栈。自己则在走廊上发呆,人是救出来了,不知为何,心里反倒越空了。 正叹着气,便听见有人在身后戏谑道:“你还在这里刮风做什么?还不快进空间好好练练你的技能,区区五级的菜鸟,怎么可能活着见到他。” “我就知道你会跟来。”洛初宝回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是担心她吧?” 用折扇敲了敲她的头,洛初宝吃痛地捂住额,不悦道:“我无非是说了句实话,你干嘛打我?” “一派胡言!我看你是找死。”猝不及防地,一团火朝她袭来。 洛初宝定了定神,用荆棘作护盾挡住。 “这么若,遇上了别的实验品你可怎么办?不是人人都会放你一马,要知道实验品的戒指是很值钱的。”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她。 洛初宝皱了皱眉,手里动作一滞,问道:“每个人都有一枚戒指,拿别人的有什么用?” 又是一个板栗,痛得她飙出泪花来:“杀了别的实验品,得到他的戒指,就能继承他的所有技能,力量还有收集品,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未完待续。) 第102章 气泡 洛初宝挑眉:“那我可得好好研究下怎么从你那里夺走戒指了。○” 焰不屑地一展折扇:“除非本大爷心甘情愿,否则就依你的资质,是不可能夺走我的戒指的。” 沉默了片刻,洛初宝认真地劝道:“现在重新开始还不晚,你和她之间误会太深,而你,罪孽深重,放下现在的生活,一切都不迟……”靠在梁柱上,望着头顶的皎月,她的话语也透出一股淡淡的清冷,“这样的日子,你也早就厌倦了吧……” 焰眸色渐深,那张匆忙恨意的清瘦的面容如坠落的星辰般在眼前划过,虽然一转即逝,却在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疼痛。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便抬手又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嗔道:“你懂什么!” 被他敲打的地方隐隐作痛,洛初宝也懒得还手,闭了闭眼,叹息从齿间流逝:“不要像我一样,因为自己的任性,一次次失去重要的人。” 他侧脸,少女的轮廓在月光中显得模糊不清,只是她眼底流露出的落寞却清晰地映入眼帘,从遇见她开始便觉得她是个少根筋又天真得可笑的人,却没想,她竟也藏着不愿提及的秘密。 怔了怔,焰捏紧了折扇,紧紧地绷住了嘴唇,人心,不是单靠着力量就能随意掌控的东西呢…… 夜幕中的圆月静静绽放着清冷却明亮的光芒,她的周身亮如白昼,却感受不到一丝太阳所能带来的温暖。此时。同一轮皎月下,映出另一个人略显孤寂的身影—— 月央宫外的空地上,一抹白色身影借着月光对影舞剑。剑花如流水般宣泄而来,折射出来的光影映照出他俊美如神抵的面容,只是此刻,他的眉宇间透出骇人的戾气,挥出的剑也有些凌乱。 置气地将剑扔在地上,君临低眉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泛着的血气鬼魅地翻腾着。 近日越发压不住这股吞噬之力了。尤其这种时候还乱了心神。 有些烦躁地往御龙殿走,他也不知为何会不知不觉走到这空殿来。却没发现,他碧绿的眸子里渐渐浮起血红色来。 走了两步。君临觉得不对劲,心口和头同时剧烈地疼痛起来,那种疼痛,几乎要将他活活撕裂。 想要冷静下来控制局势。只是。他越运气却越疼,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如纸,额角渗出冷汗来。 怎么回事?! 渐渐被染成血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紧,虽然知道自己身受重伤,却没想过会是这般无法控制的局面,尤其还是有所好转的时候,原以为休养几日便可靠着练功复原,如今的情况却是诡异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支撑着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却发现已经疼得几乎失了力气。眸中闪过明明灭灭的光。亮如星辰,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少女烂漫的笑脸,有些幸福,却也带着些许寂寥:“我也希望,能够像现在这样每天见到君临……” 混帐!又是那个女人! 他一置气,头便疼得厉害,即便是踩着尸体活过来的他,也受不了这如同万根银针刺向他的疼痛。 捂着头倒在地上,他咬牙切齿道:“洛初宝,你为何阴魂不散!” 是给他下了什么诅咒,才弄得他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明明,早就把她给赶出自己的视线了.. 为什么,失忆后只见过一次的面容,却清晰得如同近距离凝视过千万遍一般,刻在脑子里。 意识慢慢流逝,视线也越发模糊起来,昏迷前只瞧见一双精致的金线绣的鞋停在面前,夹杂着惊慌的尖叫声……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略显花哨的锦帐,空气里飘散着浓烈的香气,这里不是他的寝宫! 猛地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还盖着湿布条。 “皇上,您醒了,臣妾给您煲了补身子的汤,现在还在火上温着呢,您要不要尝尝?”萧嫣然温柔的声音响起,君临侧头看去,妆容华贵的女子跪在塌前,恭敬而温婉。 “不用了。”一掀锦被,只觉得这里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语气冷淡地问,“朕怎么在你这里?” 萧嫣然起身,拍了拍裙摆,秀眉紧促,朱唇微启,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皇上昨夜晕倒在月央宫前,可吓坏了臣妾,传了御医来,说皇上大病初愈,还需要细心调养才是。” 微微靠近他,眉目含情,似是撒娇道:“皇上可要保重身体啊,臣妾昨夜着实吓坏了!” 不习惯地朝后退去,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气氛有一瞬间的僵化。 萧嫣然尴尬地收回手,追了上去。 只是君临也不看她,披上衣服便逃也似的朝外走,本就对女人这种哭哭啼啼麻烦的东西不感兴趣,之前就因为洛初宝现在便落得此等下场,若是再惹上个萧嫣然,就更麻烦了。所以他现在是能避则避。 “皇后受惊了,朕已无大碍,现在摆驾回宫了。”看也不看她,君临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一群宫女太监跪下行礼,叫得萧嫣然心里更烦了。 她没想过自己会扑了个空,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她的眼底浮现出不甘心。 这个皇帝还是个男人吗?她可是全京城响当当的美人,他却对她无动于衷,甚至都不舍得正眼瞧她。虽说成为皇后这一目的已经达到了,但人的**是无止尽的,她可不想这么年轻就守活寡!她不仅要这后位,她还要皇上的宠爱,皇上的心! 小跑两步赶上他,焦急地拽住他的袖子。挽留道:“皇上,不如留下来用午膳吧。” 君临吃了一惊,随即便有些厌恶地甩开她。原本就没有温度的眼神又冷了几分,萧嫣然背脊一凉,只觉得浑身被定住了一般,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别碰朕!”他有洁癖,可不容许自己的身上沾染上她那股厚重的胭脂水粉味儿。 萧嫣然在原地愣神的空档,君临已经快步离开了。 身上的衣服,回去马上得换。 一路赶回御龙殿。脸上的表情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无力感,最近总是因为洛初宝那个女人频频失去意识,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全乱了套,必须想办法回到正轨上去。 昨夜也是拜他所赐,害他晕倒在月央宫外,导致皇后有机可乘! 想到自己曾睡在别人的寝宫。他便气不打一出来。周身的温度陡然冷了好几度:“来人!朕要沐浴!”一挥袖打开紧闭的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候着的宫女太监都吓白了脸,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惹得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儿。一群人手忙脚乱地赶紧备了浴盆和热水来,又听从吩咐退了下去,关好门。 听说昨夜皇上在皇后的寝宫过夜,现在又回来洗澡,想必是翻云覆雨了一番吧。 大家这样揣测着。皇上宠幸皇后的事便如风般传遍了整个皇宫。 正泡在雾气腾腾的水里的君临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开始在传这样的八卦了。 他靠在浴盆边,侧头便能瞧见窗边的那朵花。 眯了眯眼。他忽然发现,今日这花长得有些不一样了,花蕊中间多出来了一个气泡似的圆球。 皱眉凑近一看,却发现气泡亮了亮,忽然自己飞到了他的眼前,在他伸出来的手心里停下。 正疑惑着,却瞧见气泡上浮现出了一抹人影,仔细一看,不是洛初宝是谁?! 他惊得立刻甩开了手里的气泡—— 气泡却反而在他面前展开一道屏障似的东西,这下,画面里的人看得更清楚了! 君临的脸顿时就黑了,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他不得不被迫看向那个搅得他头痛不已的女人—— 她身着黑色锦衣,简单的束发,倒透出几分男子的英气。此刻,正一脸错愕地看向身侧:“你怎么追来了?” 她的身侧,是骑着枣色骏马的绝美男子,火红长发,透出一股妖冶之气。 君临的眉不由自主的皱紧。 那男子魅惑一笑,亲昵地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本大爷可不放心你一个菜鸟独自行走江湖。” 画面到了这里遍断了,如果不是满屋子淡淡的清香气息,他会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君临忽然收紧手指,紧紧攥作了拳。 那个女人,这么快又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了吗?之前大言不惭地到自己面前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这么快便又跑到别的男人身边去了。 ——“放心吧,我虽然一直住在宫里,但和你之间除了那个承诺外,并没有什么私定终身,你也不用为了顾及那些。”她低了低头,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后悔,在你失忆前,没能鼓起勇气问你一句,是不是也喜欢我?” 她说她并不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置气地打向水面,溅起一片水花,晶莹的水珠之间,是他迷乱的眼神。 “不关我的事!” 他狠狠道,像是对气泡那一头的人说,又像是对自己的劝服。他的生活里,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人来干扰,那束花,也还是尽早扔掉吧。 会从花蕊里长出一个气泡来,说不定就是洛初宝搞的鬼。 生气地裹好白色衣衫,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踱步来到窗前,君临犹豫地伸出手,掌心还残留着些许白气,烟雾缭绕中,瞧不清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足足瞪了那束花有十秒,他才收回手冷声警告道:“再耍什么花招,就等着被折掉吧。” 那朵花像是听懂了一般,有些瑟瑟发抖地缩了缩身子,用花瓣掩了面,不再面朝他。 君临碧绿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惊愕,这花居然听得懂他说话? 如此一来,他便更舍不得折掉它了,毕竟,这段日子,都是它安静地在一旁陪着他。如果不生出这个气泡来的话,他会更喜欢它。 只不过那花似乎并不听他的话,第二天,他还没有睡醒的时候,便感觉到指尖一痒,像是有谁在轻轻地挠他,睁开眼一看,那气泡竟像蝴蝶般的停靠在他的指尖。 从窗外透过来的阳光在气泡上折射出如琉璃般剔透的光影,君临骤然没了睡意,猛然坐起身来,反手狠狠将气泡捏在手心。 他可不要一清早就瞧见洛初宝的脸! 狠狠攥了攥拳,他心想这样气泡肯定已经碎了吧,却没想摊开手来,那气泡竟还稳当当地停在手心里,似乎还得意地左右晃了晃,随即在他的眼前展开一道透明的屏幕。 看样子那里不像是幻月国,街上的人穿着与幻月国完全不一样的服装,就连建筑物也充满着异国风情,他皱了皱眉,这里好像是流火国! 洛初宝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她不是独孤府的少夫人吗,即使不回独孤府,也理应是去霜叶城。 他昨日便觉得有些蹊跷,那火红色长发的男子说的话倒像是二人要结伴行走江湖一般。只不过,他未曾想到,她已经踏足流火国的土地。 流火国向来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样儿出名,不少奇门异术都是从流火国那边传过来的,而且历代的皇帝都十分好战,并不算太安稳。她一个女儿家,身边还跟着个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男子,不是去送死还是什么呢? 画面一转,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瞠目结舌,昨日还穿着黑色劲装的洛初宝今日却已然换上了流火国的服装。流火国的服饰因为气候和文化的缘故,向来比较奔放,那里的人都穿得比较暴露。此刻的洛初宝穿着纯白色的薄纱连衣长裙,半袖荷叶边,露出她莲藕般的手臂,若是这般样子在幻月国行走的话,只怕刚出门便会被一帮流氓给围住吧。 可她竟还露出欣喜的表情,对着身边的火红色头发男子打情骂俏。 君临立马就炸了,心烦意乱地扯了挂在屏风上的白色外衣便冷着脸将暗卫给叫了出来…… “我要出去一趟,朝中政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并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就找人代替我去上朝。有什么问题再飞鸽传书给我。”君临说完,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觉得不妙。 其中一人斗胆问道:“主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君临系好腰带,狠狠地瞪了一眼窗台上的花,咬牙切齿中透出些许无奈:“我会去一趟流火国,你们不用跟来。” “可是主子,您身体才刚恢复,血绫族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掉,属下觉得您还是安心的呆在宫里养伤比较好。”毕竟花颜在外,他们也找不到人商量此事。 “你们觉得,我君临,是个需要躲在宫里的废物吗?”眯了眯眼,君临感觉当了皇帝反倒不如在白刃门呆得那般自由,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有一帮人哭着喊着求他收回成命。如今,连他最信赖的属下也成了这副德行吗? “属下不敢,属下并没有这样觉得。”两个黑衣人知道失言,吓得赶紧跪地。 “那就无需多言了。”他走到银制水盆前,将脸埋进冰冷的水里,想要以此来让自己清醒几分。 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流火国,可心底的冲动却不断的叫嚣着让他去。 就当是,为了摆脱这个烦人的气泡吧。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殊不知,眼底已流露出些许期待的神情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