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 茉莉十八岁时,嫁给了六十八岁的赵财主。 这桩亲事,茉莉原本是宁死不从的。 听闻赵财主早年做过屠夫,容貌丑陋,性情暴虐,甚至亲手虐杀过自己的姨太太。 但是茉莉的母亲给她下跪了,涕泪横流的说:“赵财主答应给二十块大洋做彩礼,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弟弟也需要钱娶媳妇……” 茉莉冷笑:“所以你就把我卖了?” 母亲说:“你嫁给赵财主,每天穿金戴银,山珍海味,而且赵财主答应给二十块大洋,你不嫁,我就跪死在你面前。” 三天后,一顶红轿,两行乐队,敲锣打鼓的将茉莉抬进了赵府。 赵财主妻妾成群,茉莉也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第多少房姨太太。但她已经想好了,嫁过去之后,若能衣食无忧安然度日便罢,若不能,就找个机会逃了。 她不像一般女孩那样谨慎怯弱,她很实际。 当夜,红烛高照,茉莉的盖头被揭开,就看到了赵财主。 一瞬间,茉莉的肠子都悔青了。 赵财主竟比传闻中更丑。 眼前竟是个留长辫子的老头,干瘪的脸上布满皱纹,下巴凸出,嘴唇凹陷,活像一具干尸。 其实赵财主年轻时很健硕,后来被他的姨太太们一夜夜的掏空了。 他对茉莉伸出三根黑瘦的手指,猥琐的笑道:“心肝儿,今晚你想要哪根?” “啊?”茉莉不解其意。 赵财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年纪大了,身上很多地方已经不听使唤,就剩下手指还能用。不过如果等下你有法子让我硬起来,以后你就是赵府的当家大奶奶,哪怕你想骑到我头上,我也宠着你。” “这……”茉莉眼珠一转,强笑道:“办法倒是有,但今天来不及了。” 赵财主疑惑道:“哦?” 茉莉道:“我知道有个药方,能让男人……那个金枪不倒,我明天便让人熬来,给老爷服下吧!” 茉莉想,拖到明天就逃跑。 哪怕去花楼里卖笑,也好过伺候一个用手指头的老怪物。 赵财主的脸色沉了下去:“药方就算了,我什么药没喝过,全都没用。待会儿你叫的浪一点,大声一点,刺激刺激我,说不定我就能行了。我就喜欢声音浪的女人。” 茉莉闻言,死的心都有了。 赵财主已经扑了上来,他虽然消瘦,力气竟不小,直接把茉莉压在了床上,一只手向她双腿间抠弄而去。 “啊啊啊——”茉莉毛骨悚然,尖声大叫起来。 赵财主忽然变得很兴奋,迫切的叫道:“对!就是这样,快点叫,大声的叫!” 血溅洞房 就在这时。 “砰!” 一道响亮的枪声忽然从院子里传来。 “谁!?”赵财主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他在凡城算大户,寻常人是不敢在他家里开枪的。 然而下一秒,雨点般的枪声突然在院子里炸开,房屋晃动,梁上的灰土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赵财主赶紧抓过棉被蒙住头。茉莉也吓坏了,慌乱中,她跌落在地,四下一望,立刻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床下。 少顷,房门被踹开,一对装备精良的士兵闯入,而后迅速分成两列。 一个穿着华丽军装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他长得十分英俊挺拔,他的面色阴沉而冷冽,黑暗的眼眸深不见底。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把玩着一只精致的勃朗宁手枪。 茉莉缩在床下,她看不到男人的脸,她只看到一双精致锃亮的军靴。 她看到靴子的主人走到床前,站定。 而床上的赵财主似乎在发抖,床板发出因此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兵荒马乱的年代,各路军阀混战。眼前这位少帅,显然是凡城新贵。 赵财主连忙陪着笑说道:“这位……司令,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凡城的?老朽这就让人备些酒肉,给军爷们接风。” “不必了。”司令淡淡的说:“我来,只是想找你要一个人。” “谁?” “苏婉儿。” 赵财主的脸色瞬间变了。 苏婉儿曾是赵府的婢女,因为颇有姿色,七年前被他强行纳入房中。谁知那丫头想不开,没几日就跳河自尽了。 赵财主说:“她、她已经不在了。司令和她是……” 司令冷冷质问:“你强行娶她作妾,害得她跳河,对不对?” 赵财主明白了,这个司令,要么是苏婉儿的亲人,要么,就是她的老相好。 “没有没有!”赵财主立刻否认,“当初是她自己愿意嫁我的,她觉得跟着我能过上好日子,我才娶她……” “砰!” 他话音刚落,茉莉就听到一声枪响。 然后就是赵财主倒下的声音。 司令收回手枪,瞥了一眼赵财主的尸体,眸子里闪过一道冷蔑的寒光。 他的婉儿岂是贪恋权财之人。敢抹黑她,找死。 旁边的副官上前一步,请示道:“赵府有家财万贯,美眷数十,要如何处置?” “交给你们了。”司令抚弄着枪口的淡烟,语调漫不经心:“就当是犒军吧。” 在场的士兵顿时面露喜色。 司令说交给他们,意思就是他们可以肆意奸淫掳掠。 司令说罢,转身要走,裤子忽然被人拽住。 只见床下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裤腿,紧接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头发散乱的女孩,颤抖着爬了出来。 “别伤害我,别伤害我……”茉莉连声说道,惴惴不安的望着眼前男人。 在看到他的刹那,茉莉的心跳的更快了。 她从没见过如此尊贵漂亮的男人。 在他身上有一种气度,强大的蔓延出来。那是一种让女人痴迷的气息,危险,残酷,高高在上。 要不要跟我走 司令眯起眼眸,打量着她。 茉莉小心的说道:“老财主看上了我,非要娶我,要不是你们闯进来,我就被他祸害了。” 副官在旁边解释:“赵府今天在办喜事,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新过门的姨太太。” 茉莉急忙补充:“我嫁他是迫不得己,其实我跟你们一样讨厌他,从这点来说,咱们算是自己人。” “自己人么?”司令咀嚼着这句话,目光饶有兴致的在茉莉身上逡巡了一圈,冷眸里忽然折射出一丝邪气。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 茉莉毫不犹豫的答应。 “你不问问,跟我去哪里,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跟你,总比跟别人好!” 茉莉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暧昧的暗示。 但是她的目光却十分清澈,语气异常坚决,仿佛认定了眼前的这个人。 司令的唇角浮现出笑意,他握住她的手,向外走去。 茉莉跟着司令上了一辆小汽车。 这是茉莉第一次坐汽车,之前都是看那些小姐贵妇们坐。她感到很新奇,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始终保持着乖巧温顺的模样。 汽车在一幢奢华的花园洋房停下,这里原是一个喜好西洋文化的满清王爷所建,现在成了周公馆。 司令名叫周瑾城,打下凡城之后,他已是江南两省最大的军阀。 进了卧房,周瑾城脱下手套和束腰皮带,扔在桌上,就然后转身向茉莉走来。 茉莉静静的注视着他。 周瑾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粗粝的大手修长有力,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细细摩挲着。他的眼神深邃而冷冽,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里去。 茉莉的眸光颤了颤,如同一池晃动的春水。 她没有躲开,而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身子在宽大的喜服里绷紧。 男人凝视了她两秒,吻了下来。 他的吻十分粗暴,带着强大的掠夺感,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茉莉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她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努力迎合着他,双臂试探着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她很清楚周司令带她回来,是想做什么。既然跟了他,那就没有再必要故作矜持。 周瑾城把她抱到床上,开始在她身上肆虐。男人的强势霸道让茉莉迷乱而恐惧,她本能的半推半就着,唇齿间溢出一缕呻吟…… 周瑾城眉头紧锁,深邃的眸子闪烁着火光。他一向是个自制力很强的男人,但身下的少女却让他有种非得到不可的失控感。 她太诱人了,如同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轻轻一掐,就会流出鲜嫩的汁液。 他要摘下这个花骨朵,让她在他的蹂躏中凄丽绽放。 茉莉疼的流下了眼泪,周瑾城对她没有丝毫怜惜。 他粗暴的占有了她,似乎在她身上发泄着某种恨意。 ——过去赵财主抢了他的女人,而现在,他抢了赵财主的女人,这就扯平了。 茉莉的手死死揪着褥单,承受着身上一次比一次狠厉的刺戳,她仿佛从悬崖坠落,眩晕,慌乱,伴随着尸骨无存的痛苦和惊惧。 金丝雀 “婉儿,婉儿……” 耳边忽然响起男人性感的呼唤,低沉隐忍,蚀骨销魂。 茉莉倏然睁大眼睛。 她预见了自己悲剧的命运——她对周瑾城来说只是个替代品。 那一刻她知道,这个男人,她是爱不得的,也靠不住。 茉莉在周公馆里住了下来,她从下人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有关周瑾城和苏婉儿的过去。 据说他们两人是青梅竹马,周瑾城参军前,曾许诺要娶苏婉儿为妻,没想到再回凡城时,她已香消玉殒。又过了几年,周瑾城成了军中统帅,这才杀回故地,报仇雪恨。 而这些年,周瑾城身边鲜有女人。就算有,也是一夜浮欢,露水情缘,说起来,茉莉还是他第一个稳定的伴侣。 有了茉莉之后,周司令开始夜夜笙歌。 他发现茉莉身上有种魔力,尤其是那双水润的眼眸,看上去清纯无邪,却又偏生浸出一种独特的妩媚。这女人似乎是个天生的尤物,她在床上的机敏和娇艳,让他欲罢不能。 周司令对茉莉的宠爱,周公馆上下都看在眼里。她虽然没有任何名分,下人们还是都把她当成少奶奶,小心伺候着。 茉莉很快适应了上流社会的生活,她每天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就是等待周瑾城。等他带她去吃饭,看戏,或者参加各种舞会。 周瑾城让一个法国裁缝给她做了十几套漂亮洋装。茉莉其实更喜欢旗袍,她向往那种艳丽和魅惑。但是周瑾城不允许她穿旗袍,他喜欢她穿洋装时漂亮清纯的模样。 锦衣玉食的生活,并没有让茉莉开心,恰恰相反,她时常感到恐惧。 因为她所有的价值都系在这个男人身上,她的命运就掌握在他手里,如同一只供人玩赏的金丝雀。 与此同时,她却越来越迷恋他在黑夜里粗暴或温柔的掠夺。 她害怕失去他,害怕失去这种优渥的生活,更害怕自己会彻底爱上这个男人,最后万劫不复。 这天,茉莉悄悄去了倚春楼。 倚春楼是城西有名的妓院。茉莉对妓女的生活一直有种奇异的羡慕之情,她们有丰厚的收入,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而且她们不需要只依靠一个男人,她们有很多男人可以依靠。 茉莉找到了一个名叫如玉的妓女,曾是依春楼的头牌,经验丰富。茉莉把一个金手镯塞到如玉手里,说:“你能陪我聊聊天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如玉收起手镯,疑惑:“你想问什么?” 茉莉问道:“你说,怎样才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呢?” 茉莉来倚春楼,就是想找个妓女请教的,她们在笼络男人方面一定很有经验。 试探 如玉说:“这可难了,因为世上有很多男人,是根本就没长心的。” 茉莉垂眸说:“不,他是有心的。他深爱一个女孩,但是那个女孩已经死了。” 如玉嗤笑一声,说:“你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又抢不走你的荣华富贵。” 茉莉握了握拳头,皱眉道:“可是……我想让他爱上我。” 如玉说:“何必要那样。”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爱对男人来说不过是一时冲动,他今天爱你爱的死去活来,明天可能就不爱了。” 茉莉说:“不,我就是希望他能爱上我,哪怕只有一瞬间。我现在每天惴惴不安,对他既迷恋又害怕,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如玉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害怕被他厌弃。” 茉莉承认。 如玉说:“那你晚上把腰垫高点,早点给他生个孩子。女人有了孩子,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地位。” 茉莉沉默了,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地位,而是他的真心。 片刻后,她说:“我想知道他对我到底有没有动真情。你说,我怎样才能确认?” 如玉想了想,告诉了她一个办法。 傍晚,斜阳照在周公馆白色的窗墙上,温馨静谧。 周瑾城坐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静静望着遥远的夕阳。他有看落日的习惯,每天晚上都要在这里坐上一会。 太阳下山之后,茉莉走了进来。她坐在周瑾城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道:“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送我个礼物吧。” 周瑾城的目光从天际移到她的脸上,“想要什么礼物?” 余晖落在他深邃沉静的眼眸里,美如琥珀。 “钱,”茉莉说,“最好是现大洋。” “你要钱有什么用?” “现在的确没什么用,”茉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缓缓说:“我现在住着这么好的房子,穿着这么好的衣服,还能每天陪在你身边,这种生活我很满足。但是,你会永远让我过这种生活吗?” “哦?”周瑾城凝视着她。 茉莉说:“给我钱,如果有一天,你厌倦我了,我还能靠它们生活下去。” 周瑾城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厌倦你?” 茉莉说:“因为你不爱我,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等新鲜劲过了,你就会感到厌倦,然后你就不要我了。” 她的手腕忽然被男人攥住。 周瑾城盯了她一会,似笑非笑的说:“很可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就算有钱,也没法生活下去。” “为什么?” “因为我厌倦的东西,我会选择摧毁,而不是抛弃。” 说完这句话,周瑾城忽然把她压在旁边的桌子上,用力撕开她的衣服。 他的声音十分冷冽低沉:“所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取悦我。维持住我对你的兴趣,你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茉莉的身子被刺穿,她闭上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苦涩,和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就是如玉教给她的试探方法,果然让他不高兴了。 周瑾城一向喜欢温顺听话的女人,不喜欢她们贪得无厌。 在他看来,以茉莉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配提“爱”这个字。她就像他的宠物,对主人只能迎合顺从,不该有更多的非分之想。 茉莉忽然对周瑾城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抗拒,她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下滑走,但是他的手紧紧钳制着她的腰。她的抵抗很快变成徒劳。 茉莉在仙境和炼狱间反复升降,蚀骨的快感和煎熬,她不由自主的坠入沉沦…… 她回来了 茉莉生日那天,仆人兴奋的叫她出门去看,说院子里有周司令给她准备的惊喜。 茉莉有些惊讶,因为那次不悦,她以为生日的事情成泡汤了。 推开门,眼前是一辆精致的咖啡色汽车。 “这是司令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茉莉惊呆了。 这辆汽车她见过。有一次周瑾城带她去看戏,戏院门口就停着这辆车,颜色和造型都很别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说,好漂亮啊!当时周瑾城淡淡的说,那是伯爵夫人的座驾,整个凡城只有一台。 仆人解释道:“司令说了,因为小姐当时摸了它一下,想必很喜欢,就找伯爵夫人买下来了。” 茉莉的内心仿佛被戳了一下——他竟如此在乎她吗?她一个如此细微的动作,他都放在眼里! 或许,周司令并不像表面那样薄情。是她过于自私和自卑,才总是惶恐,不敢面对这段感情…… 这样想着,茉莉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出了眼泪。 那一刻她下定决心,不再害怕犹疑,既然迷恋他,就该全心全意去爱,哪怕是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 大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 是一个年轻女子想进来,守卫拦住了她,她却不肯走,大声嚷道:“我要见瑾城!快带我去,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茉莉走了过去,只见这个女子衣着清纯,容貌俏丽,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却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你是谁?” “我叫苏婉儿,是周瑾城的未婚妻!” “你说什么?” 茉莉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苏婉儿?她不是死了吗?” 这女子瞪着茉莉,眼睛里射出强烈的敌意,下一秒,她突然扑了过去,抓住她愤愤叫道:“你是哪里来的狐狸精,为什么会出现在瑾城家里?” 茉莉推皱眉开她,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停下,周瑾城回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瞳孔骤然收缩。 “婉儿?!” 苏婉儿突然哭了,爬起来就扑进了周瑾城怀里,抽噎道:“瑾城,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瑾城拭去她的泪水,一向冷沉的眼睛里涌起震惊和喜悦:“婉儿,你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赵财主非要娶我,我就跳河了。结果被河水冲到下游,一个农妇救了我……我捡了一条命,却因为撞到脑袋失去了记忆,直到前几天才突然想起一切,听说你在凡城,就连忙来找你了……瑾城,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周瑾城拥住怀里的女人,柔声安抚道:“当然,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苏婉儿顿时破涕为笑,道:“瑾城,我就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目光一转,指着茉莉说:“对了瑾城,这个女人是谁啊?刚才就是她不让我进来找你,她为了赶我走,还推了我!” 周瑾城看了茉莉一眼,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刃。 茉莉沉默着,不说话,更不解释。 她知道,现在争辩,只会激发他的敌意和反感。 她逆来顺受的态度,倒让周瑾城无从发火了,刹那后,他收回目光,对苏婉儿淡淡道:“她不过是我捡到的一个女人。你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吧。” 可是苏婉儿看上去并不累,她走进周公馆,兴奋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好漂亮的房子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当然,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周瑾城微笑着说。 他的笑很温软明亮,却让茉莉无比心酸。他很少笑,更从未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苏婉儿的眼神忽然集中在了那辆咖啡色的小汽车上,惊喜道:“这辆车看起来好别致啊,和街上的那些都不一样!瑾城,以后这辆车也是我的了吗?” 周瑾城的目光顿了一下,最终柔声道:“嗯,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茉莉静静的望着他们。 那明明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啊,只因苏婉儿喜欢,他就可以毫不留情的转手送出! 她苦笑一声,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感动和决心,只觉得无比讽刺。 苏婉儿是周瑾城心心念念的挚爱,现在她回来了,茉莉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争宠的法宝 茉莉去找如玉,玉如给了她一个胭脂扣,说:“这是争宠的法宝,保准让周司令对那姓苏的女人弃如敝履。” 胭脂扣是双面的,一面是红脂,一面是粉脂。 “这叫断魂脂,红色这面是毒药,男人沾上了平时没反应,到了行房事的时候才会发作,会让感到恶心头痛,甚至举不起来。你找机会弹到周司令茶水里,等他和苏婉儿上床时,药效一发作,他只会觉得是苏婉儿让他恶心难受,这样用不了几次,准保他再也不想碰那个女人了。至于粉色这面,是解药,他来找你的时候,你用就可以。” 茉莉望着这个精致的胭脂扣,蹙眉道:“这种东西,对身体有伤害吗?” “多少会有点,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忌这些?”如玉鼓励道:“女人想争宠,不用点手段怎么行?” 茉莉沉默了,让她害周瑾城,她做不到。 但她还是把断魂脂收下了,以备不时之需。 …… 入夜,周公馆卧房里,苏婉儿洗了澡,换了一身非常干净漂亮的衣服,依偎在周瑾城怀里。 “瑾城,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苏婉儿娇声说。 “哦?” “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哪怕对方是你,我也想把第一次留到洞房花烛夜……所以在成亲之前,我们还是分开睡,好不好?” 周瑾城微笑道:“当然,我尊重你的想法。” 他望着她,目光十分宠溺。 果然,多年不见,他的婉儿还是那样活泼清纯,一尘不染。 苏婉儿见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还好他没有反对。否则一旦上了床,她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安顿苏婉儿睡下后,周瑾城去了茉莉房间。 要怎么处理茉莉,周瑾城也没想好。为了苏婉儿,他并不想纳妾。但茉莉毕竟是他的女人,又不能将她赶出去。 茉莉见到周瑾城,有些惊讶,脱口道:“你怎么没在她那里过夜?” 周瑾城皱眉:“你很希望我在她那里过夜?” 她的话,让他莫名不快。 “没、没有!”茉莉垂急忙否认。 她垂下眼睑,小声说道:“苏婉儿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周瑾城托起她的下颚,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你认为呢?”他低低的问。 茉莉凝视了他一会,说:“你让我走吧。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是碍眼……” 周瑾城的眸光暗了暗,缓缓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茉莉记得。 他说过,他不需要的东西,他会摧毁,而不是抛弃。 “我不会放你走,”周瑾城说:“只要你乖一点,别给我惹麻烦,你就可以继续衣食无忧的生活在这里。” 他话里的警告,茉莉全都听懂了。 茉莉笑了笑,说:“好,你放心,我也会把她当成女主人,事事都听从她的。” 周瑾城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并不爱这个女人,却又不可否认,她对他有着极度的诱惑…… 茉莉有种预感,继续夹在周瑾城和苏婉儿之间,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那天之后,她就在计划逃跑了。 周瑾城不肯放她走,她就得找个机会彻底离开凡城。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瑾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伴苏婉儿,除了晚上。 晚上他依然会来找茉莉,在她身上,他永远有无尽的精力和需求。 茉莉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和苏婉儿一起睡,难道是苏婉儿不愿意?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死而复生,每天缠着周瑾城撒娇献媚,却又不肯跟他一起过夜。 茉莉觉得苏婉儿很不对劲。 直到有一天,茉莉路过厨房,苏婉儿正在里面给熬汤。她每天都会亲手给周瑾城做汤喝,而且都要看着他喝光才开心。 茉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却看到苏婉儿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白色药末快速抖进了汤里! 茉莉震惊的捂住了嘴。 苏婉儿这是在……给周瑾城下毒?! 被害入狱 苏婉儿突然转过头来,看到茉莉,她眼中掠过一丝惊惶,转瞬间便平静下来,若无其事的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往汤里放了什么?”茉莉死死的盯着她。 苏婉儿冷笑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茉莉说:“我看的清清楚楚,你在汤里加了毒药!” 苏婉儿瞪着她,脸上的冷笑渐渐消失,忽然一扬手,打翻了汤锅,滚烫的汤汁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啊——” 周瑾城刚推门回来,就听到厨房中传来苏婉儿的惨叫。 他急奔而入,只见汤汁洒了一地,苏婉儿的手被烫伤了,她瞪着茉莉,满脸的痛苦和恐惧。 “怎么回事?”周瑾城又急又怒。 苏婉儿瞬间流下眼泪,指着茉莉说:“我刚才调好火,回了房间一趟,再来的时候却看到她鬼鬼祟祟往汤锅里倒药粉,我问她是什么,她就突然掀翻了汤锅……瑾城,她想害死我们!” “你胡说!”茉莉大声道:“分明是你在汤里下毒,却被我撞见,你没有办法,才用了一出苦肉计,想要栽赃给我!” 周瑾城沉着脸,听完两个人话,忽然抬手,狠狠打了茉莉一个耳光。 茉莉重重的摔倒在地,她抹去嘴角的血,抬起头,错愕的望着周瑾城:“你,不相信我?” “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嗯?”周瑾城附身揪住她的衣领,目光冷酷凌厉,“婉儿是我的未婚妻,你倒是说说,她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又为什么要烫伤她自己?”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真的亲眼看到……” “够了!” 周瑾城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告诉过你,不要给我惹麻烦,可你居然连下毒这样事情都做的出来,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说罢,他起身冷冷吩咐道:“把她关进牢房里。再把汤汁拿去检查一下,看看她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 凡城监狱里,茉莉坐在冰冷破旧的床褥上,懊悔不已。 如果能早点离开周公馆,就不会落现在这个下场。 但如果她真的走了,今天周瑾城岂不是要遭到苏婉儿的毒手?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有些庆幸。 “咣啷”一声,监狱门开了,来的却不是周瑾城,而是他身边的任副官。 “茉莉小姐,你的胆子可真大,居然敢给司令下砒霜。司令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下毒?” 茉莉震惊的张大了眼睛:“汤里的毒药,是砒霜?” “砒霜是你下的,你就不要再装了。司令让我来问你,你这样做,是单纯的嫉恨苏小姐,还是受了别人指示?” 茉莉说:“药不是我下的,是苏婉儿。” 任副官无奈的摇摇头,说:“此事司令自有决断。最近江北战事连连失利,司令怀疑周公馆里有奸细,在他看来,你就是最可疑的人。你还是如实招了吧,免得受苦。” “奸细?”茉莉愣了愣,继而苦笑道,“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戴不起。” 任副官眼中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茉莉平日对他们都十分友善,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他也十分惋惜。他叹了口气,说:“茉莉小姐,你毕竟是司令的女人,我真的不想对你用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吧。” 任副官走后,茉莉蜷缩在角落里,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悲哀和无助。 就算真的有奸细,大概也是那个苏婉儿吧。 茉莉还记得,她曾见到苏婉儿偷偷进入周瑾城的书房,当时她没想太多,现在看来,恐怕是在窃取情报。 只可惜,周瑾城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尸两命 监狱里冰冷潮湿,茉莉第一天就病了。 她发了高烧,浑身发抖,任副官找来了大夫,大夫诊脉后说:“只是寻常感冒,但她已经有了身孕,最好换个温暖干净的地方,好好调养。” “身孕?”茉莉和任副官都吃一惊。 茉莉自己都不知道,她竟已有了周瑾城的孩子! “是的,”大夫说:“已经两个月了,看脉象,胎儿很健康。” 任副官慌忙把这个消息如实禀报给了周瑾城。 周瑾城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既然如此,就先把她放出来吧。” 就在这时,忽然有手下来报,江北袁军在凡城的情报点,已经被端获了。 江北袁军,一直是周瑾城最大的敌人。 “情报点是一家名叫倚春楼的妓院,那里的妓女如玉是江北袁军的卧底,她已经招供,说我军的作战消息都是茉莉姑娘提供的,茉莉姑娘就是袁大帅安插在您身边的奸细。” “哗啦”一声,周瑾城将烟灰缸重重的摔碎在地上。 他的脸色阴沉如墨,任副官看在眼里,吓的话也不敢说。 司令生平最恨欺骗和背叛,他原本怀疑茉莉,但也只是怀疑而已,想不到,她真是袁大帅的人…… 监狱里,茉莉轻轻抚摸着小腹,这个孩子,简直是老天派来救她的啊。 周瑾城再薄情,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放她出去吧,到时候她就有机会慢慢跟他解释了,让他相信她是无辜的…… 脚步声响起,铁门打开,周瑾城缓步走了进来。 茉莉面露喜色,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道:“周瑾城,我们有孩子了!” “我知道。”周瑾城低声说。 他把大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慢慢的抚摸着,动作是那样温柔,幽暗的眼眸,深不见底。 茉莉忽然鼻子一酸,差点留下眼泪,急道:“下毒的真是苏婉儿,她这个人有问题,你一定要小心……” 周瑾城的手忽然一滞。 他打断了她,平静的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大兵压着如玉走进了牢房,玉如一见到茉莉,就指着她说道:“没错,就是她!你们的战略部署,都是她带给我的!” “你说什么?!”茉莉惊愕的瞪着如玉,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如玉忽然哭了,说:“妹妹,你可不要怪我。袁大帅对我们有恩,又把我们安插在凡城,我知道我不该出卖你,可我实在害怕严刑拷打……” 茉莉瞬间明白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如玉,嘶声道:“你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是奸细!我跟你也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周瑾城冷笑一声,缓缓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那你三番两次去倚春楼找她,又如何解释?” 茉莉急道:“我只是去找她聊天,我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啊!” 周瑾城使了一个眼色,如玉被带了下去。他捏起茉莉的下颚,凝视着她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茉莉颤抖着流下眼泪:“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 周瑾城放开了她,叹息一声,道:“到现在,你还想骗我。” 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同时淡淡的说:“把这个奸细拉出去,枪决。”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茉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要……杀她? 任副官也吃了一惊,忍不住道:“司令,她可是怀了你的骨肉啊!” “我不需要一个奸细的孩子。” “可是现在枪决,就是一尸两命,要不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周瑾城忽然厉声打断了他,黑眸里戾气翻涌:“我生平最恨别人欺骗我,而她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把她拖出去,枪毙,立刻执行!” 凡城监狱后山,有一片树林,是处死犯人的好地方。 夜风寒冷,茉莉被绳子绑着,被迫跪在枯草上。 周瑾城已经驱车离去,任副官举起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茉莉的胸口。 “茉莉小姐,对不住了,”任副官的眼眸里透露着一丝不忍,“但这是周司令的军令,我也不能违背。” 茉莉闭了闭眼睛,忽然放声大笑,笑的无比凄惨悲凉。 “周瑾城,你会后悔的!估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那个苏婉儿害死了。我和孩子就在黄泉路等你,到时候,就看你如何面对我们,哈哈哈……” “砰!” 一道沉闷的枪声响起,林间鸟雀被惊的簌簌飞散。 秘密 “砰!” 一道沉闷的枪声响起,林间鸟雀被惊的簌簌飞散。 周瑾城的车已经离开了凡城监狱,但他似然听到了那声处决犯人的枪响,如同一记闷雷,重重打在他的心口。 周瑾城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那毕竟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那一刻,他忽然有一丝后悔了——或许是他错了?他不该对她如此绝情。 但他不能允许袁大帅得胜,绝不能。 所以他必须小心防范,不能纵容任何叛逆。 回到周公馆,周瑾城直接来到了茉莉的房间。 房间里依然温馨整洁,所有物品摆放的一丝不苟,她总是把这里收拾的无比干净,等他到来。 周瑾城忽然想起初遇的那一天,她从赵财主床下爬出来,水眸惴惴不安的望着他。那一瞬间,他就从她身上看到了千般风情,也预料到她在床上的销魂种种。 后来的事实证明,果然如此。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究竟是真心爱恋,还是曲意逢迎。但是她的诱惑却如同毒药,日复一日侵蚀着他的灵魂…… 周瑾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脱掉衣服,在这张两人曾无数次翻云覆雨的床上躺了下来。 他已经习惯了睡在这里。 尽管,她已经不在了。 苏婉儿躲在房间里,听着周瑾城在茉莉的房间睡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原本还担心,没有了茉莉,周瑾城会再次提出和她一起过夜。 幸好他没有。 因为,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酮体。 苏婉儿站在镜子前,一件一件脱光身上的衣物。 镜子里映出女人曼妙的身体,只是从腰臀直到大腿根部,密密麻麻,布满了一道道可怕的疤痕。 那是被马鞭抽的。 当初她跳河自尽,却被冲到了河滩上。然后撞上了袁军,被送到了袁大帅的府邸。 早知道会有后来的事情,她宁愿被河水淹死。 苏婉儿抚摸着那些伤疤,回想起了袁府里地狱般的日子—— 在那里有一个男人,他是世上最狠毒,最变态的魔鬼,以虐待女人为乐。 多少次,他剥光了她的衣服,强迫她以最屈辱的姿势趴跪在床上,然后扬起马鞭,一下接着一下抽在她的身后,直到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最后再将粗粝坚硬的鞭把捅进她身体里,欣赏她撕心裂肺的惨嚎…… 想起他,她就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去死。 但是她不能。 因为那个魔鬼已经用最卑鄙的手段,将她的生命牢牢握在了手中。她就像他的奴隶,只能对主人言听计从,予求予取。 他让她来周瑾城身边卧底,她就必须来。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伤害周瑾城,毕竟两人曾有过一段旧情。但是在那个男人的控制下,她自己的感情和意志早已瓦解。她只能为他潜伏在周公馆里,执行他转达的一切指令。 而这次,她办砸了他的差事,非但没能毒死周瑾城,还险些暴露了身份,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虽然及时拉了茉莉挡枪,周瑾城也下令枪毙了茉莉。但是以周瑾城的聪明,恐怕已经对她生出疑心和防范,以后的事情,就更难做了…… 法场上,枪响之后,茉莉缓缓张开眼睛,惊愕的望着任副官。 她居然没有死。 任副官那一枪,是对天放的。 死里逃生 任副官快步走到茉莉身边,解开她身上的绳子,说:“我是基督教的信徒,就这样杀害孕妇,主不会原谅我的。你走吧,离开凡城,去一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他终究还是没能忍心,对一个孕妇开枪。 犹豫刹那,他又解下腕上的金表,塞到茉莉手里,说:“这块表能当不少钱,够你过一阵子了。凡城往南三百公里有个碧江古镇,交通闭塞,民风淳朴,战火短期内也不会波及,你若没地方去,可以去那里。” 茉莉担忧的说:“可是你违抗军令,要怎样跟周瑾城交代?” “这件事情我自有办法,你快走吧。” 茉莉没有拒绝,她接过了这块金表攥在手里。眼下要活下去,她的确需要一笔钱。 同时她注意到,任副官的手臂上,果然纹了一个精巧十字架。 茉莉心中五味陈杂,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都能怜惜她的性命,还为她指了一条生路。而周瑾城身为她腹中孩儿的父亲,却一心想让他们死…… “大恩不言谢。”茉莉望着任副官,感激的说。 任副官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微笑说:“好了,快走吧!” 茉莉按照任副官的建议,去了碧江古镇。 她把金表当了五百大洋,在古镇里买了一个小小的宅院,剩下的钱,足够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做点买卖了。 这里的居民果然善良淳朴,没有人欺负她这个外来的怀孕女子。茉莉只说自己是在战火中没了丈夫,街坊邻居非但不怀疑,还对她十分怜悯照顾。 邻居大婶甚至好心劝她打掉孩子,说她一个年轻女人,总不能一辈子守寡,带着个孩子,以后便不好再嫁人了。 茉莉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生逢乱世,她先是被母亲出卖,然后又被男人抛弃,早已是孤家寡人。九死一生后,除了腹中的孩子,她已经一无所有。 只有这个孩子,是完全属于她的。 而且她现在有存款,可以独立将孩子抚养长大。 三个月后,茉莉的肚子明显大了起来,她已经能感觉到孩子在动。一个新生命在腹中缓缓成形的感觉,妙不可言。 茉莉的生活平静而幸福,她时常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周瑾城对她的宠爱和无情。 还有任副官,她以前没怎么在意过这个人。只记得他十分年轻,容貌清秀文质彬彬,不像军人,倒更像个书生。想不到他居然会在关键时刻救下自己,还给了自己这么大帮助。 其实茉莉对他有很大疑惑,如果他只是因为宗教信仰才不愿杀她,那他只要放了她就可以,又何必要赠送金表呢,还提示她到碧江这个安全的地方来。 她和任副官并无交情,但是他对她,太好了。 这些事情茉莉想不明白,时间一久,也就不去深究了。 一转眼,孩子已经七个月了。这天夜里,茉莉躺下之后,窗外忽然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好像是某种迷香,她只吸了一口,就昏了过去。 魔鬼 茉莉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她被扔在一辆军车上,一路颠簸,被送往非常遥远的地方,她想挣扎逃跑,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再醒来的时候,茉莉只觉得腹中无比饥饿,似乎自己已经昏睡了很久。 知觉慢慢恢复,她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四周漆黑。 有一只冰冷而颤抖的大手,正在她的肚子上慢慢抚摸着,仿佛是在抚摸她腹中的胎儿。 “啊——” 茉莉惊叫一声,悚然坐了起来,“你是谁?”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请那个人的长相。 那个人慢慢收回了手,低沉而沙哑的嗓音,缓缓感叹道:“虎毒不食子,周瑾城连自己没出生的孩子都能下令枪毙,呵呵呵……他的心,真是,比虎还毒!”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可是那语气却无比低哑阴森,宛如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茉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护住小腹,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很明显,这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也知道她怀了周瑾城的骨肉。 “我是和你一样,被周瑾城伤透了心的人。” 那个人一字一句的说道。然后他的语调忽然变得亢奋,咬牙切齿:“周瑾城那个畜生,害得我好惨……不过看到他对亲骨肉都下的了手,我心里就平衡多了。他如此无情无义,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在说什么……你、你到底是谁?” 黑暗中,茉莉拼命瞪大眼睛,却完全看不到眼前的人。 那人叹息一声,幽幽讲述道:“十年前,周瑾城在我手下当兵,智勇双全,屡立奇功。我十分欣赏他,也很信任他,将他一步步提拔到我身边。谁知他的权利越来越大,野心也越来越大,居然发动兵变,企图篡权夺位,我差点就死在了他的阴谋下。最后,他虽然没完全成功,却带走了我一半的兵马,从此自立为王,成了我最大的敌人,与我划江而治。” 听到这里,茉莉悚然一惊:“你是……袁大帅!” 烛火突然亮起,茉莉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只见自己正身处一间十分豪华的卧房里。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非常考究的黑色唐装,正坐在床边,他的脸在烛光中晦暗的微笑着,说:“不错,这里是霄城,我就是袁熙载。” 袁大帅袁熙载,盘踞江北的军阀统帅,也是周瑾城最大的敌人。传说他凶残暴虐,荒淫无道,茉莉一直以为他是个粗鄙丑陋的人,想不到他实际形象与此大相径庭。他身材适中,仪态雍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配上那身裁剪十分得体的复古衣着,有种政客的儒雅深沉。 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幽如黑洞。 “你,你为什么要抓我?” 茉莉瞪着他,警觉的向后挪动着,后背已经紧紧靠在了床头上。 “你很怕我?”袁熙载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很怪异的笑,皮笑肉不笑。 大礼 袁熙载靠近茉莉,笑着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听说了你的故事,觉得你和我一样,都被周瑾城害的很苦。所以我才想,应该把你接到我身边,这样我们就可以同命相怜,互相安慰,互相舔伤口,你说对不对?” 他的语气温雅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像个疯子。 尤其是“舔伤口”三个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茉莉的脊背发冷,这个袁熙载根本不像正常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好勉强讪笑。 袁熙载笑了笑,他垂下眼眸,目光落在茉莉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叹息道:“周瑾城忘恩负义、冷血无情,这样的一个禽兽,你却怀了他的孩子……你不觉得羞耻吗?” 茉莉心头一惊,他从袁熙载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杀意。 难道他想把对周瑾城的恨,报复到孩子身上? 茉莉慌忙摇头,说:“不,这个孩子已经和周瑾城没关系了。你也知道,周瑾城本想杀了我,我是侥幸逃出来的。等这个孩子长大了,就算知道了生父是谁,对他也只会有仇恨。” “说得好。”袁熙载拍了拍手,“这样说的话,我倒期待这个孩子赶紧出生了,好让他们父子相残……哦对了,你也恨周瑾城,恨不得他死,是吗?” 茉莉心中一痛,说不恨他,是假的。 他那样善恶不分,冷酷残忍,差点要了她和孩子的命。 可她从没想过要报复。 经历了这么多,她只希望此生不再和他相遇,能与孩子相依为命,好好活下去。 但是面对袁熙载的质问,茉莉犹豫刹那,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周瑾城!” 只有这样说,袁大帅才不会伤害她。 果然,袁熙载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来人,给茉莉小姐拿点吃的。” 仆人们端来了饭菜,茉莉已经饥肠辘辘,再加上恐惧,更觉得胃颤心慌,看到美食也顾不上矜持,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饿到腹中的孩子。 “别急,慢慢吃,”袁熙载温柔的注视着她,微笑道:“吃完,我送你一样大礼。” “大礼?”茉莉的心里咯噔一下,停下筷子道:“什么大礼?” “等下你就知道了,我敢保证,你会十分惊喜。”袁熙载怪笑着说。 茉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不敢多问,如今落入袁大帅手里,保住性命才最要紧。好在看袁熙载的态度,并没有打算杀她,眼下也只能顺着他来,走一步算一步。 她重新拿起筷子吃饭,袁熙载则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讲述周瑾城,他似乎有无数怨恨需要讲述宣泄,现在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 “周瑾城生平最恨欺骗和背叛,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自己就有这种缺点,所以才憎恨别人犯同样的毛病。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他却想反噬我,呵呵,如此狼子野心,老天也不会容他。他一定想不到,他捧在心尖上苏婉儿,其实是我的人……” 茉莉心中一动,果然,苏婉儿是袁大帅的卧底。 她忍不住问道:“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周瑾城身边有奸细,自然是屡战屡败。”袁熙载轻描淡写的说。 “那如玉呢?她也是你们的人?” “她倒不是,只不过当时我的手下用了一点小手段,逼迫她做伪证,坐实了你奸细的罪名。这你也不用怪我,要怪就怪周瑾城瞎了眼,识人不明。” 茉莉沉默了,原来如此。 苏婉儿下毒败露之后,袁军为了拿她当替罪羊,才找到了如玉,然后就将一切水到渠成的推到了她身上…… 吃完了这顿饭,袁熙载说:“走吧,带你去看那样大礼。” 杀了他 茉莉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路跟着袁熙载来到了霄城监狱。 这里比凡城的监狱,更森冷,阴风盘旋,让人瑟瑟发抖。 监狱最深处,一扇特制的厚重铁门缓缓打开,阴暗的光线里,只见一个人倒在那里,满身是血,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镣铐。 看清那个人的刹那,茉莉差点没昏过去。 那赫然是……周瑾城! 他显然受了很大折磨,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也不知是死是活。 “周瑾城!!!” 茉莉扑过去,用力摇晃他,急道:“你还活着吗?你醒醒……醒醒啊!” 曾经她以为自己并不爱他,只是迷恋他的权势和荣宠。后来他要枪毙她,她对他更是绝望的只有恨。 但为什么看到他生死未卜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刀割一样疼,天塌了一样害怕? 她几乎是本能的,就扑到了他身边。 周瑾城缓缓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他的唇动了一下,勉强吐出了两个字:“救我……”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被残酷折磨后的任人宰割羔羊,再也不复昔日英姿气度。 茉莉心如刀绞,她勃然转头,愤怒的瞪着袁熙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袁熙载微笑道:“昨天的一场大战,我们的周司令亲自挂帅上阵,结果败的片甲不留,自己也被我军俘虏了。我考虑到你也恨他入骨,所以特意把这份战果,跟你一起分享。你不是恨他吗,现在,报仇的时间到了。” 他牵起茉莉的手,将一把手枪放在她手里,“来,一枪崩了他,就像他当初想枪毙你那样。” “不……”茉莉颤抖着摇头,手枪也落在地上。 求你放了他吧…… 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呐喊,然而她还没开口,袁熙载的脸就沉了下去。 “怎么,你舍不得杀他?下不了手?” 袁熙载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如刀,他死死的瞪着茉莉,沉声道:“你亲口告诉我你恨他,其实都是骗我的。你把我当成傻子,说你恨他也只是为了让我跟你同仇敌忾,好不伤害你的性命,对吗?” 茉莉哆嗦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把枪捡起来,杀了他!” 袁熙载忽然大吼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神像魔鬼一样残酷:“否则我就先杀了他,再豁开你的肚皮,把他的孽种也一并弄死!” “不要!” 茉莉吓的脸色苍白,慌忙后退了一步,紧紧捂住小腹。 袁熙载望着他惊恐的模样,神色竟渐渐柔和了下来,慢声细语道:“去吧,只要你肯开枪杀了他,我就相信你,我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保证你们母子平安。” 茉莉瞪了袁熙载一会,颤抖着弯下腰,慢慢捡起了手枪。 当下情形再清楚不过——袁熙载逼她在孩子和周瑾城之间做一个选择。如果她杀了周瑾城,孩子就能活下来。但如果她不肯杀,周瑾城依然必死无疑,而且孩子也要跟着陪葬。 枪已经上膛了,只要她扣动扳机,子弹就可以射出来。 茉莉将枪口对准了周瑾城。 他还活着 周瑾城涣散的眼神忽然聚焦在了枪口上,眸子里射出巨大的哀求之意,他似已经神志不清了,但仍知道自己正死关临头。他望着茉莉,拼命的摇着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哀求声,求茉莉不要杀他。 茉莉的手臂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着,片刻后,她猛然放下枪,跌坐在地,捂着脸叫道:“我真的没有杀过人……我不敢,真的不敢,求求你,不要逼我……” 袁熙载冷笑一声,平淡的说:“他曾经想杀你,你为什么不能杀他?我数五个数,数完之后,你再不开枪,我可以保证,你们都会死的奇惨无比。” 茉莉浑身战栗,流下眼泪。 “五——” “四——” “三——” 袁熙载无动于衷,一声一声的数字,像丧钟一样在茉莉耳边敲响。 “二——” “一——” 牢房一片死寂。 “砰!” 茉莉突然抄起手枪,扣动了扳机。 子弹准确射入周瑾城的胸膛。他在临死的那一刻,依然睁着眼睛,怔怔的望着茉莉。 “啊!!!” 茉莉开完枪,忽然尖声大叫,泪如雨下。 她杀人了,而且那个人还是…… 袁熙载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伸手去拉茉莉,说:“你果然没有骗我,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恨他了。” 茉莉没能站起来,她捂着肚子在地上抽搐,殷红的血,从身下慢慢的流了出来。 袁熙载愣了一下,说:“快送她去医院!” 茉莉早产了。 袁熙载请来最好的大夫接生,几个小时的剧痛煎熬之后,茉莉生下一个男婴。 茉莉生下孩子后就昏了过去,她陷入了噩梦中,梦里周瑾城化成了厉鬼向她索命,还要掐死她的孩子…… 她惊叫一声,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孩子就放在身边。 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 “你醒了。”一个声音淡淡道。 茉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却不是袁熙载。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高挺的鼻梁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更显得十分斯文俊美。 “你是?”茉莉坐起身,疑惑的望着他。 “我叫白秋庭,”男人淡淡的微笑道,“我略懂医术,袁大帅让我帮你调理身体。” 后来茉莉才知道,这白秋庭是个迷一般的男人。他精通中西医道,曾救过袁熙载的命。但他的身份却不是医生这么简单,他还深谙兵法,是袁军的总参谋,也是袁熙载最信任的人。袁熙载已经认他为义子。 “刚刚我为你诊过脉了,你的身体很健康,早产只是因为受到了刺激。”白秋庭说。 茉莉喃喃道:“是啊,我从来就没有杀过人……” 白秋庭忽然笑了,说:“你杀的那个人,并不是周瑾城,只是容貌和他相似而已。” 茉莉说:“我知道。” “哦?”白秋庭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周瑾城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的眼睛里,从来就没有恐惧,更没有哀求。那个人虽然长的像他,神色气度却模仿不了。” 茉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但是让我杀一个无辜的人,我真的……” 白秋庭打断了她,说:“你错了,那个人并不无辜。” “啊?他犯了什么罪?”茉莉好奇道。 “他长的像周瑾城,在大帅眼里,这就是死罪。”白秋庭的语气很淡然。 茉莉无言以对。 “大帅对周瑾城恨之入骨,遇到一个容貌相似的人,自然要拿来发泄。你不杀他,他也必死无疑。” 白秋庭柔声说道,“所以,你不用自责。” “谢谢你。”茉莉无力的笑了一下,抬眸凝视着他,“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是袁大帅的人,为何要对她如此好心? 阴谋 白秋庭微笑道:“大帅希望你能早日康复,病人的心情很重要,我告诉你真相,想必你的心情会好一些。” 顿了顿,他接着说:“何况,昨天的事情不过是大帅对你的测试。真正的周瑾城并没有死,就算我不告诉你,你早晚也会知道。” 茉莉忍不住问道:“那……周瑾城现在怎么样?他没事吧?” 白秋庭说:“你放心,他好的很。虽然输了几场仗,总归未伤元气。” 茉莉松了一口气。 白秋庭看着茉莉的眼睛说:“你还是很关心他。” “没有……我只是好奇。”茉莉连忙否认。 白秋庭忽然说:“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昨天的人真是周瑾城,你也会开枪吗?” 茉莉毫不犹豫的说:“会,因为我想和孩子活下去。” 事实上,真的会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白秋庭笑了笑,望着她说:“周司令看上的女人,还真是不简单。我已经让人熬了补药,你先好好休息吧。” 他起身离去,茉莉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么?”白秋庭转身。 茉莉凝视着白秋庭。 不知为何,她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这个男人的眼眸温柔而明亮,嘴角总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在他身上没有权势的戾气,也没有杀伐的血腥,只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 茉莉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袁大帅究竟为什么要抓我?他是想拿我和孩子当人质,来威胁周瑾城吗?” 白秋庭微微一笑,说:“当人质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愁吃穿。何况乱世之中,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若是生活在别处,还未必有这里安全。” 茉莉急道:“可是周瑾城根本就不在乎我和孩子!你难道忘了,他曾经想要杀了我们……这样的人质,是根本没用的,求你劝劝袁大帅,让他放了我们吧!” 她明白,不管白秋庭怎么说,袁府也是个虎狼之穴。每天面对神经兮兮的袁熙载,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白秋庭却摇摇头,说:“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袁府这个地方,进来了,就不可能轻易出去。你若想平安无事,就先踏踏实实的住在这里,不要自找麻烦。” 茉莉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 白秋庭来到袁熙载的书房外,里面正传出不和谐的声音。 袁熙载和他的八姨太在书房里亲热。他的姨太太里,就数八姨太身材最好,丰胸翘臀水蛇腰,叫起来声音比猫还媚。 白秋庭打算离开,袁熙载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是秋庭在外面吗?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白秋庭推门而入,书房里的场景不堪入目。八姨太像狗一样跪在袁熙载脚边,旗袍集中在腰部,雪白的大腿和香肩都暴露在外,上面还有深浅不一的紫痕。 袁熙载已经到了男人力不从心的年纪,所以喜欢玩点重口味,对此,白秋庭早已见怪不怪。 八姨太此时的模样其实很诱惑,是个男人就会血脉喷张。白秋庭却像没看见一样,直接对袁熙载汇报说:“茉莉姑娘已经醒了,母子平安。” 他的态度让袁熙载十分满意,袁熙载说:“给周瑾城发一封电报,告诉他,他的老婆和儿子在我手里。” 白秋庭说:“好,我这就去办。” 他的绝情 袁熙载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说,周瑾城看了电报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也不会有,”白秋庭说:“他似乎从来就没有把这两个人当回事。” 袁熙载说:“我看未必。他下令枪毙茉莉的时候,孩子还在她肚子里,不能算是个生命。现在它已经出生了,而且还是个男孩,我就不信,周瑾城能无动于衷。” 白秋庭的眼眸在镜片后闪烁了一下,说:“但愿如此。” 电报发出去之后,周瑾城很快回电了。 只有一句话:我没有妻儿,袁大帅请自便。 白秋庭将电报呈给袁熙载,说:“周瑾城根本不承认茉莉姑娘和孩子,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袁熙载盯着电报,叹了口气,说:“他真没有人性。” 笑了笑,他又说:“我想这封电报,有必要给那位茉莉小姐看一下。她是不是还以为,周瑾城已经被她开枪打死了?” 白秋庭淡淡的说:“不,她已经知道了,那个犯人并非周瑾城。” 夜深了,茉莉将孩子抱走怀里,轻轻哄着。 有了孩子,就有了整个世界。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茉莉连忙将孩子放好,警觉的回头,只见来人正是袁熙载。 “看看吧,”他将一页信纸递给茉莉,“我把孩子出生的好消息告诉了周瑾城,他却这样回复我,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茉莉看了电报上的话,苦笑一声,说:“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在他眼中,我就是个可恨的奸细。” 她表现的很淡漠,心里却在滴血。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啊…… 袁熙载说:“你现在的心情如何?是不是宁愿自己枪毙的,就是真的周瑾城?” 茉莉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袁熙载笑了,说:“别难过,迟早有一天,我能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茉莉就这样在袁府住下了。 袁府和周公馆的风格迥然不同,它是由皇帝行宫改建的,朱墙碧瓦,飞兰琉璃,奴仆成群,弥漫着沉重的复古气息。 因为袁熙载的梦想,就是一统大江南北之后,复辟称帝,重建封建王朝。 袁熙载是个道貌岸然的人,外表儒雅,内心疯狂,而且有很多变态的嗜好。 他在袁府里建了一个大铁笼,里面养着好几头狮子。他经常让它们挨饿,饿到眼睛发红的时候,再把犯人丢进去,欣赏他被撕碎吞噬的血腥场景。 袁熙载有十几个姨太太,却没有一个亲生子女。她们想尽了办法,也怀不上他的孩子。 袁家数代单传,人丁稀少,到袁熙载这一代怕是彻底绝了后。这也导致他的义子白秋庭,成了他唯一的继承人,在袁府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袁府很大,茉莉平日不喜欢呆在房间里,经常出去溜达。那些姨太太们就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她们并不清楚茉莉的来历,只知道她是袁大帅突然带回的一个女人,并且对她十分重视。 所以,她们对她充满敌意。 尤其是八姨太,她原本得宠最多,见不得袁熙载看重任何一个女人。所以她看茉莉的眼神,就像淬了毒。 对于这些,茉莉毫不在乎。她每天都在暗自记下袁府的地图,为了未来的逃亡做准备。 茉莉给孩子取名为小云,她希望他能像天空的云彩一样,自由自在。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前方战事焦灼,袁府中的日子倒是异常平静。袁熙载和白秋庭都亲赴前线,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春天。 袁熙载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没有去找他的姨太太们,而是去找了茉莉。 茉莉已经哄小云睡下了,每次见到袁熙载,她都心惊胆战。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出一片杀戮血腥。 袁熙载还穿着大帅的军装,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小箱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好好侍奉我 袁熙载将箱子放在桌上,说:“我已经收复了江北的失地,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打到江南,活捉周瑾城,报仇雪恨。” 茉莉强笑道:“恭喜大帅。” 心中却很忐忑——周瑾城,不会真的要败给袁熙载了吧? 袁熙载忽然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似乎并不高兴啊。你心里根本不希望我赢,是吗?” “我……” 茉莉不知道该如何把违心的话说的真实一点。抛开个人恩怨,她也不希望袁熙载获胜。 据说袁熙载每攻占一城一地,动辄屠城,他手下的士兵个个飞扬跋扈,经常公然闯入民宅,烧杀抢掠,作风与土匪无异。他统治的江北地盘,官兵横行,民不聊生。 相比之下,周瑾城无疑是个明主。他治军严明,从不允许士兵骚扰百姓,赵财主家是唯一的例外。而后来她才听说,周瑾城会灭赵家的门,除了私人恩怨,更因为赵财主是袁大帅的远亲,一直在暗中为袁大帅做事…… 袁熙载见茉莉犹豫不答,忽然笑了,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周瑾城获胜了,打进了袁府,他会怎么看待你?” 茉莉心中一动,是啊,如果周瑾城看到她在袁府过的安然无恙…… 袁熙载悠然道:“他一定会认为,你早已经成了我的女人,并且因此气的咬牙切齿吧。” “不会,”茉莉立刻否认,“你难道忘了,他根本不在乎我……” “男人可能不在乎一个女人,但是肯定会在乎任何一个女人的背叛。” 袁熙载盯着茉莉,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非常诡异的笑容,“周瑾城退守江南之后,不管我怎么挑衅诱敌,他都不肯再出兵。这种时候,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事情,刺激他一下。你说对不对?” “你……你想怎么样?”茉莉瞪着袁熙载,暗暗握紧了拳头。 袁熙载笑着靠近茉莉,戴着手套的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送他一顶绿帽子,你觉得如何?” 茉莉的心脏猛然一跳,慌忙道:“没用的,他早就抛弃了我,不管你怎么对我,他都无所谓……” 袁熙载目光一沉,冷冷打断了她的话:“有用没用,总得试过才知道。” 话音未落,他突然将茉莉打横饱了起来,几步扔在了床榻上。 “不要!”茉莉慌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袁熙载的身子已经覆了下来。 他的双臂支在她身侧,沉声道:“怎么,不想给我吗?” 茉莉喘息着,她不敢妄动,只得小心的说道:“大帅,你冷静一点……” “我现在非常冷静。”袁熙载缓缓道。 他的手抚上茉莉的脸颊,在她的唇瓣上慢慢的抚弄,目光黑暗无底:“来,好好侍奉我,这也是对周瑾城的报复。” “不,我们不能这样……” 茉莉惊慌失措,伸手去推袁熙载。袁熙载目光一沉,忽然狠狠捏住了她的下颚:“为什么拒绝我,难道你还想为他守身如玉?” 生不如死 茉莉颤抖着,绝望的目光转向旁边,小云还在那里安然熟睡。她搪塞道:“我,我怕吓到孩子。” 袁熙载的目光顺着她,落在了婴儿身上。 刹那后,他忽然沙哑的笑了一声。 他说:“我饲养的雄狮,会杀死不属于自己的幼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茉莉惊恐的望着他。 袁熙载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母狮不再哺乳,重新回到发情期,好与它们交配……这样说来,我是不是也得杀你的孩子,你才肯乖乖从我?” “不!”茉莉的瞳孔瞬间收缩,“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千万别伤害我的孩子!” “很好,那你现在就拿出伺候周瑾城的那套本事,来伺候本帅吧!” 袁熙载恶劣的笑道:“把我哄开心了,我就饶了这孽子的小命。” 茉莉浑身战栗,她从袁熙载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残酷。 那种眼神告诉她,如果不达成他的心愿,他绝对不会放过她们母子…… “好,我答应你……但是求求你,至少不要在这里,换个地方,行吗?” 茉莉咬着嘴唇,眼眶里溢满泪水。 袁熙载紧紧的凝视着她,她眼中的无辜和恐惧,就像一只绝望待宰的梅花鹿,这种想象忽然让他无比兴奋,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袁熙载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他提起桌上箱子,拽着茉莉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卧房。 茉莉被袁熙载推到在大床上,她闻到袁熙载的被褥间有一种古怪的气息,有点像香味,又有点像烟味……后来才知道那是白秋庭为袁熙载调制的熏香,袁熙载每夜噩梦缠身,一定要闻到这种香,才能平安入睡。 袁熙载的眼眸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如同从地狱里窜出来的业火。他粗暴的撕开她的衣服,大手在她的肌肤上肆意抚触。 他的手很冰冷,手心却似有一层薄汗,茉莉觉得他的手就像是某种两栖动物的蹼,在她身上粘腻的滑动着,湿滑冰冷的触感,让她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茉莉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紧紧闭着眼睛,恨不得立刻去死。 但是她不能死,也不能反抗。为了小云,她必须活下去。 “把眼睛睁开,看着我!”袁熙载忽然厉声命令。 茉莉睁开眼睛,痛苦的望向袁熙载。他的所作所为,让她知道了什么叫衣冠禽兽。 “你在周瑾城床上,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嗯?”袁熙载拍怕她的脸,冷笑着质问。 茉莉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除了周瑾城,她没有和任何男人亲近过,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其它男人亲近。她颤抖着伸出手,去解开袁熙载的军装……这个动作她原本再熟悉不过,她曾经无数次为周瑾城脱去衣裳,但面对袁熙载,却是如此艰难屈辱。 其实袁熙载的身材并不差,四十几岁的男人,竟然没有一丝赘肉。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也非常注重保养。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低温比常人低很多,肤色总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茉莉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她恍然闻到这药香里,似乎掺杂着浓郁的血腥味——那是来自这个男人灵魂里的味道。 最不堪的一幕 这一夜,对茉莉来说十分漫长。 她从不知道,男女之事,居然可以让人如此恐惧煎熬。 袁熙载近入的那一刻,茉莉的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深寒的泥淖,无数恶魔涌入她的身体兴风作浪,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袁熙载就是一个冷血动物,连那个东西都是冷的。它就像一条毒蛇,吐着恐怖的信子,不断向深处钻去。茉莉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袁熙载忽然掐住她的脖子,沙哑的质问道:“说,我和周瑾城,谁干的你更舒服?” 茉莉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她痛苦的摇着头,嘶声道:“是你……当然是你……” 袁熙载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茉莉挣扎着转过身,她希望他能从后面进来,因为这种方式可以让男人尽快释放。这样的折磨,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再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袁熙载终于结束了他漫长的战斗。他对自己的今天的发挥很满意,更获得了一种淋漓尽致的成就感。 茉莉目光失神,像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身上布满了掐吻的伤痕。 袁熙载俯视着自己杰作,心满意足的笑道:“你果然生的很有韵致,难怪周瑾城会看上你。” 他起身打开那个箱子,拿出了一样东西。 茉莉呆呆的转过眼睛,看到那样东西的刹那,瞳孔倏然放大。 那是一个相机。 “乖,不要动。”袁熙载举起相机。 茉莉尖叫着蜷缩起来,可惜已经晚了。 “咔嚓”一声,相机已经将最不堪的一幕拍了下来。 “谢谢你,我的宝贝。”袁熙载微笑着说,“接下来,就要看周司令收到照片后,是否还会跟之前一样,无动于衷。” 夜风凄凉,茉莉衣衫不整,从袁熙载房间里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还没走回房间,她就倒在地上,开始呕吐。 眼泪滚滚而下。 那一刻,她真想了结自己的性命。那么漫长的未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承受,老天真的太残忍,让她如此不堪的活在世界上…… 头顶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好了,别哭了。” 一只修长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茉莉抬起头,怔怔的望着白秋庭。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立体,眉眼间神情,也染上了一层独特的宁静和神秘。 白秋庭静静的说:“快回去吧,你的孩子还在等你。” 他递给茉莉一块手帕,温柔深邃的眼眸里,流露着悲悯。 温淡好听的声音,竟让茉莉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茉莉低声说。 她接过手帕,擦去眼泪。想了想,忽然抬头望着他说:“白少爷,你真的是个好人……你为什么要跟在袁熙载身边?” 变态的刑罚 茉莉觉得白秋庭和袁熙载根本不像一路人,如果说袁熙载像邪恶的魔鬼,那白秋庭就像善良的天使。 “呵,”白秋庭轻笑一声,说:“生逢乱世,投靠谁都一样。我只是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 战争结束……茉莉心中苦笑,如果真有那一天,恐怕也会是她的死期吧。 无论最后获胜的,是周瑾城还是袁熙载。 她和小云对袁熙载来说,只是左右周瑾城的工具,一旦袁熙载获胜,他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小云毕竟是周瑾城的亲生骨肉,到那时,袁熙载一定会杀了他。 而若是周瑾城获胜,就凭方才那张照片,周瑾城也会把她抽筋剥皮吧。 两害相权,她到宁愿是周瑾城,至少,小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 袁熙载命人给周瑾城送了一封迷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 “这个女人我要了,味道真的不错。” 周瑾城慢慢将照片翻了过来,上面的场景狠狠震了他的视线。 茉莉一丝不挂的瘫在那里,身上布满了欢爱后的痕迹,照片拍的很清晰,甚至能看到有混浊的东西正从她双腿间滑落…… 周瑾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额上青筋暴起,他扬手将照片抛了出去,拔枪扣动扳机,一连串的子弹“砰砰砰”激射而出,将照片打的七零八落,四下飞散。 任副官听到枪声,急忙跑入周瑾城的书房。周瑾城背对着他,冷冷道:“现在就去整军,今夜偷袭江北!” 任副官愣了愣,说:“可是司令,我军连连受挫,不是说要以静制动,坚守不战吗?” “现在改变计划,今晚就行动!”周瑾城斩钉截铁的命令。 任副官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来没见过司令如此生气。最终只好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 次日,茉莉就听说周瑾城深夜派军袭击江北,结果正中袁熙载的埋伏,任副官也受伤被捕了。 袁熙载给他送照片,就是为了刺激他出兵,自然也准备好了伏兵对付他。 茉莉听到这个消息,又着急又悲痛。果然如袁熙载所说,周瑾城不在乎她,却在乎一顶绿帽子,这毕竟关系到男人的尊严。 同时,她也很担心任副官。 任副官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她和小云早已是枪下亡魂。 她想将任副官救出来,可是霄城监狱如同铜墙铁壁,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茉莉向白秋庭打听任副官的消息,白秋庭说:“他已经被押到了袁府,就关在西院里。” “袁府?”茉莉吃了一惊,“犯人不是都关在霄城监狱里吗?他为什么在袁府?” 白秋庭淡淡的说:“大帅的犯人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犯人,关在监狱。还有一种是特殊犯人,关在袁府西院的狮笼。狮笼中间有一道铁栏,将犯人和狮子隔开。犯人从关进去的那天起,就和狮子们一起挨饿,都饿的差不多了,再把铁栏打开……” 茉莉倒吸了一口冷气。 饥饿的狮子遇到饥饿的人,那种场面可想而知。 凭什么帮你 “任副官是周瑾城的心腹,大帅自然要请他狮笼感受一番。”白秋庭望着茉莉,“怎么,你很担心他?” 茉莉犹豫了一下,说:“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当初周瑾城下令枪毙我,就是他偷偷的放了我。” “善良……”白秋庭咀嚼着这个词,叹息一声,说:“可惜,这个世道,善良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 “白少爷,我知道你也是个善良的人,”茉莉紧紧盯着白秋庭,说:“我想求你,帮我救出任副官。” 白秋庭蹙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大帅的部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茉莉拉起白秋庭的左手,将他的衣袖稍稍向上翻起,男人白皙光滑的手腕上,赫然纹着一个十字架。 茉莉说:“就凭你和任副官一样,都是基督徒。” 那次白秋庭递给她手帕,她就发现了,在白秋庭的手臂上,纹着和任副官一模一样的十字架。 茉莉说:“任副官也是基督教信徒,我曾在他手臂上看到和你一样的十字架。你和他有着同样的信仰,又怎能对他见死不救?何况任副官对袁大帅来说并不重要,袁大帅只是把对周瑾城的恨意迁怒到了他身上而已。” 白秋庭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慢慢收回手臂。 茉莉见他动摇了,连忙继续劝道:“你们的上帝,也会希望你救他的。” 白秋庭沉默了一会,终于叹息一声,说:“西院每天晚上只有两个守卫,钥匙都在他们身上。今晚你可以去救任副官,他们不会拦你。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能不能逃出去,还得看他的造化。” 茉莉笑了,说:“好!谢谢你!” 白秋庭摆摆手,忽然认真的说道:“其实,你可以考虑和他一起逃走的。” 茉莉说:“不行,小云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哭,我带着他很容易暴露。到时候,恐怕我们谁都跑不了。” 白秋庭说:“你可以将他留在袁府,袁熙载到现在都没杀他,就是相信有朝一日还能用他牵制周瑾城。就算你跑了,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茉莉摇摇头,淡淡一笑,道:“他是我的命,我绝不可能抛下他独自逃生。” 这天是初一,当晚夜黑风高,没有月亮。 入夜,茉莉哄小云睡着后,看着袁府里的灯一盏盏熄灭,确定袁熙载今晚不会来找她,才悄悄溜到了西院。 西院很破落,长年作为狮子饲养园,无人居住。大门前挂着两个晦暗的灯笼,灯下的两个守卫,居然都靠着柱子呼呼大睡,鼾声如雷,看那样子,叫都叫不醒。 难怪白秋庭说守卫不会拦她。 想来是白秋庭在守卫的饭食中下了某种药,他们才会如此昏睡。 茉莉迅速在他们身上摸到了狮龙钥匙,快步走进院中。宽敞的院子里,巨大的狮龙如同一座巍峨的建筑,散发着恐怖气息。角落里,倚靠着一条黑色的人影。 茉莉扑过去,一边飞快的试钥匙,一边低声叫道:“任副官,你怎么样了?” 人影倏然站了起来,警觉道:“你是谁?” 听到是任副官的声音,茉莉松了一口气,“是我啊,我是来救你的。” “茉莉小姐?”任副官吃了一惊,“你、你还好吗?” 啪的一声,弹簧锁打开了,茉莉拉开铁栏门,说:“没时间了,快走!” 两个人悄悄溜出西院,袁府的西边少有人迹,茉莉知道有一处破旧的角门,可以从那里逃出去。行至半路,忽然遇到一对巡逻的夜兵。附近没有藏身之所,他们只好躲在拐弯处的墙壁边。 这里并不隐蔽,路过的巡逻兵稍微向这边看一眼,就能看到他们。 震惊的真相 任副官突然掐住茉莉的脖子,低声说:“等下如果被抓住了,我就说我是自己逃出来的,然后劫持了你做人质。” 茉莉会意的点点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茉莉的心砰砰直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惊动了那一队巡逻兵。 “谁?”巡逻兵立刻改变方向,朝着枪声追去。 茉莉和任副官都松了一口气,这声枪响来的恰到好处,帮助他们躲过了搜捕。 两人顺利来到了角门前,任副官临走前,抓住茉莉说:“茉莉小姐,跟我一起走吧!” “不行,我的孩子还在这里,我必须留下来照顾他。” 任副官犹豫刹那,说:“那好吧。霄城南街有个教堂,那是我们在霄城埋下的据点,如果你还能有机会从袁府逃出来,可以去找他们。他们会护送你安全回到凡城。” 茉莉苦笑了一下,摇头说:“周瑾城根本不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任副官说:“你误会司令了,其实他一直都相信你。行刑那天,就是他让我偷偷把你放走的,那块金表和碧江古城,也都是他的意思。” “你说什么?!” 茉莉难以置信的望着任副官,“是他让你放了我?” “没错,否则凭我自己,哪敢如此自作主张……”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司令早就怀疑苏婉儿了,那个女人回来的第一天,司令就让我去调查她这些年的经历。然而在她所说的村落里,并没有找到收养她的农户,这些年间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她跳河那年,下游恰好是袁军的地盘,司令就猜测,她这些年可能是在袁大帅身边。 何况她还数次偷偷去司令的书房,翻看战报,这些事情司令早就知道。但是他不想打草惊蛇,只想将计就计,所以才对苏婉儿表现的十分信任爱护。后来你怀孕了,留在周公馆太危险,司令才假借枪毙之命,将你送走。只有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才能安全的活下去……司令从头到尾,都是想保护你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茉莉颤抖着,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任副官叹了口气,说:“司令是个不喜欢表达感情的人,我猜,他是不想你牵挂他。何况这次他和袁熙载决战,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万一最后是他战败身亡,再也没机会见到你说清一切,让你这样恨他,你就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悲痛绝望,能更好的活下去。” 茉莉听着,泪水涌上眼眶。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在为她着想啊…… 过往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多少次他冷冷的说,不会放她走。可是到头来,却用如此极端的方式,让她离开…… “你在袁府还好吧?”任副官说,“袁熙载性情阴阳不定,你千万要小心。他扣你在这里,就是想用你当人质。司令比谁都担心你们,但是他只能表现的冷若冰霜。越是这样,你们才越安全。” “我知道。”茉莉哽咽着,点点头。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周瑾城所有的用心和苦衷。 茉莉说:“我会好好活着,和孩子一起,等待他胜利的那一天。” 任副官笑了笑,刚要走,又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道:“对了,袁府里,是不是有一个叫白秋庭的人?” 牢笼 “没错!”茉莉立刻点头,“这次多亏了他帮忙,我才能救你出来。” “呵,”任副官笑了一声,很多复杂的情绪从脸上交错而过,说:“难怪你能轻易得手,果然是他。” 茉莉疑惑道,“我是看到他手臂上有和你一样的十字架,应该也是基督教信徒,人又很善良正义,才冒险求他相救的……怎么,你认识他?” 任副官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严肃的说道:“你记住,不要再任何人提起十字架的事情。在手臂上纹十字架,也并不是基督徒的习惯。” “为什么?”茉莉不解的望着他。 任副官急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你记住就好……还有,白秋庭这个人,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你要堤防他,不能什么事都跟他说。” 远处传来巡夜人员的脚步声,任副官交代完这句话,就匆匆闪进了夜色里。 茉莉怔了很久,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十字架究竟代表着什么?任副官和白秋庭似乎是认识的,为什么白秋庭明明救了任副官,任副官却让茉莉提防他? 茉莉想不通。 她悄悄潜回卧房,途经西院的时候,忽然火光四起,无数士兵涌来,将她围在了中间。 茉莉大惊失色。 袁熙载缓步走了过来,他的脸在幽黄的火光下犹如鬼魅。 他的脸阴沉的吓人,缓缓道:“茉莉小姐,我真是低估你了……你居然能私自放走我的人犯!” 茉莉没想到袁熙载能这么快就追捕过来,现在否认已经没有意义,她想了想,索性坦白说道:“当初周瑾城要枪毙我,是任副官私下饶了我一命。现在他被抓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我救他,只是想报答他的恩情,希望大帅能够体谅。” “体谅?”袁熙载的眸子里戾气翻涌,他忽然阴森的笑了,说:“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的狮子,难道要让它们白白挨饿?既然有人被放了出来,就得有人再被送进去,你说,是用你,还是用你的孩子?”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茉莉慌忙叫道。 “好。”袁熙载沉声说道,“来人,把茉莉小姐关进狮笼里,既然她想报恩,就让她以身抵命吧!” “大帅,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能离开孩子……”茉莉噗通跪在地上,流泪求饶。 袁熙载叹了口气,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在她耳边低声道:“说真的,昨夜我才刚宠幸过你,真舍不得这样对你……可是你公然违背军纪,放走人犯,就是死罪。你的孩子我会让人好好照料,你就不用担心了。” 茉莉被关进了狮笼挨饿,袁熙载将小云交给了八姨太,嘱咐她好生照料他。 …… 茉莉蜷缩在狮笼里,与猛兽只有一步之遥。她的心中五味陈杂,刚刚解开和周瑾城的误会,沉浸在惊喜和感动里,结果就遭此横祸。 春寒料峭,到第二天傍晚,茉莉已经又冷又饿,奄奄一息。 西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修长的人影,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是白秋庭。 白秋庭默默打开笼子,将饭菜递给茉莉。 茉莉问:“小云怎么样?” 白秋庭说:“他很好。” 茉莉不再说话,端起饭菜狼吞虎咽。 悲剧 白秋庭等她吃饱之后,才静静问道:“你为什么没把我供出来?” 茉莉笑了笑,说:“你好心帮我,我怎能忘恩负义。何况,如果我把你也供出来了,还有谁能救我?” 白秋庭叹了口气,说:“你很聪明,我当然得救你,毕竟昨天的事情我也有份。” 顿了顿,他忽然说:“对了,你有没有和任副官提起我?” “嗯,”茉莉点点头,“我告诉他,是因为你的帮助,他才能顺利逃脱。” “那他是什么反应?”白秋庭盯着茉莉。 “他好像早就料到你会救他,”茉莉试探道:“你和他,认识吗?” 白秋庭淡淡的说:“嗯,我和他曾是同窗。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茉莉说:“他还说,不要和任何提起十字架的事情。然后就没有了。” 白秋庭说:“没错,相同的十字架会让人怀疑我和他关系,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他看了一下手表,说:“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不过还得再委屈你两天,现在大帅正在气头上。这两天我会派人给你送水和食物。” 茉莉感激的说:“谢谢你!” 白秋庭走了,茉莉凝视着他的背影,心中疑惑。 她怎么看,白秋庭都是一个俊美温柔的君子,任副官为什么说他不可信任? …… 袁府里没有小孩,也没有奶娘。八姨太只能找牛奶给小云喝。 八姨太并不喜欢孩子,但袁熙载让她好好照顾,她也不敢怠慢。 只是她看到小云,就觉得心烦。袁熙载重视茉莉,这早就让她十分嫉妒不满——她怀疑袁熙载被茉莉迷住了,一个生了别人孩子的女人,还能得到大帅如此青睐,她无法忍受。 那天晚上,茉莉被袁熙载拖回卧房,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八姨太一直有种预感,茉莉会夺走她的地位和宠爱。 可现在茉莉被关进了狮笼里,她忍不住私下里问白秋庭,“大帅真的打算将那个女人喂了狮子吗?” 白秋庭淡淡道:“当然不会。那个女人对大帅来说至关重要。只不过这次她犯了死罪,大帅不得不做做样子惩罚一下。过不了多久,就会找理由将她放出来。” 八姨太恨的咬牙切齿:“一个残花败柳,凭什么让大帅如此上心!” 白秋庭低笑一声,说:“大帅一向不喜欢未经人事的女孩,反而更喜欢妙龄少妇,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的确,袁熙载的姨太太里,有一大半都曾别人的妻妾。 八姨太不甘道:“可是她还生过别人的孩子,大帅也能容忍?” “或许正因为她生过孩子,才有种独特风韵呢。” 白秋庭看着八姨太的眼睛,缓缓道:“现在孩子在你手里,你千万要好好照顾他。万一有个闪失,等茉莉姑娘被放出来之后,一定会觉得是大帅害了她的孩子,到时候和大帅闹起来,岂不是给大帅添麻烦么。” 八姨太怔了怔,旋即眼睛一亮,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入夜,小云忽然高烧不退,送到医馆里,说是染了急性肺炎。 这病发作的极快,袁熙载和白秋庭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复仇 袁熙载瞪着小云的尸体,转身狠狠扇了八姨太一个耳光,吼道:“没用的东西,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八姨太跪在地上泣涕涟涟,抽噎道:“我有好好照顾他,是他自己命不好……左右也是周瑾城的孩子,死了活该!” 袁熙载怒道:“你以为我留那孩子做什么?他是我的人质!现在人质没了,你让我拿什么威胁周瑾城?” 白秋庭说:“孩子虽然没了,但是茉莉还在。大帅,把茉莉放出来吧,她毕竟是周瑾城的女人。从上次周瑾城收到照片后的反应来看,她还是有用的。” 顿了顿,他忽然靠近袁熙载,低声说:“而且大帅有没有想过,那天晚上,你宠幸过她。这样的女人本不该杀……万一,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呢?”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袁熙载猛然愣住了。 孩子…… 他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孩子! 哪怕他这能一统天下,当上皇帝,没有子嗣,一切也将烟消云散。 白秋庭的话如同一个魔咒,牢牢的印在袁熙载脑海里,他猛然一震,瞪着白秋庭道:“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再有孩子?” “当然,”白秋庭微笑道:“大帅的身体很强健,孩子只是机缘问题。所以,大帅应该善待每一个宠幸过的女人。” 袁熙载的眼睛里忽然射出大片精光,高声命令道:“立刻把茉莉放出来!” 白秋庭望着他,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茉莉被放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云。 她找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茉莉抱着小云的尸体坐了三天三夜,直到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茉莉心里明白,这就是报应。 那天袁熙载强迫她开枪打死假的周瑾城,她为了活命,开了抢,她还记得那人眼睛里的恐惧和祈求。 她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从此就背上了罪孽。 小云就是在这种罪孽里出生的,所以他没资格健康快乐的长大…… 安葬好小云之后,茉莉回到房间,将一个瓷碗摔破在地,拾起其中最锋利的碎片。 她已经被袁熙载玷污,又没能保护好小云,这辈子都无法再面对周瑾城。 不如死去,一了百了。 她举起碎片,对着手腕狠狠割下去…… “住手!”一个人忽然冲了进来,劈手夺走了瓷片。 是白秋庭。 他瞪着茉莉,厉声道:“你疯了?我救你出来,不是让你寻死的!” 茉莉仰起头,费解的望着白秋庭:“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为什么要拦我?” “谁说没有意义,”白秋庭冷冷的说道:“难道,你不想给你的孩子报仇吗?” “你说什么?”茉莉的脸色变了。 “你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白秋庭一字一句的说。 茉莉震惊的张大了眼睛。 白秋庭叹息一声,缓缓道:“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有一息尚存,只可惜我没能救活他。但我摸了他的脉,那是中毒的症状,是毒性引发了细菌感染。若是普通肺炎,也不会走的这么快。” 茉莉一把揪住白秋庭的衣袖,咬牙道:“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 大帅的女人 白秋庭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八姨太。至于为什么,那是你们女人间的事情,你可以自己琢磨。” 八姨太…… 茉莉的指甲抠进了肉里。 她早就听说这个女人看她不顺眼,在背地里骂她是勾引袁大帅的狐狸精。 想不到,她因为嫉恨,竟能如此丧心病狂,害死她的孩子! 她已经干涸的眼睛,再次涌出眼泪。 这次却不仅是悲恸,更是仇恨! 白秋庭伸出手,慢慢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他俯身捧起她的脸,柔声道:“你现在明白了,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为了你爱的人和你恨的人,你都必须活下去。” 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他的俊颜唇角离茉莉很近,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脸上。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情欲,只有一种感召人心的魔力。 茉莉的心狂跳着,一个庞大的计划忽然在她心中成形—— 八姨太说她是狐狸精,那么她就索性当一回狐狸精。只要勾引袁熙载,在袁府里得到地位和宠爱,就能有机会报复八姨太。而且她还可以偷取袁军的情报,通过南街教堂传达给周瑾城…… 她要为了周瑾城而活下来,在袁大帅身边,做一个卧底! 茉莉蓦然抬头,望着白秋庭说:“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活下去!” 白秋庭微微一笑,说:“那就好。” 茉莉凝视他,忽然说道:“白少爷,有件事情,我还是不懂……” 白秋庭说:“你不懂我为什么屡屡关心你,帮助你,是么?” 茉莉点点头。 白秋庭淡淡的笑了笑,说:“因为你是周瑾城的女人。当初周瑾城反叛大帅的时候,我是站在大帅这边的。那时周瑾城差一点就成功了,整个袁府都被他控制在手里。他原本有机会杀我的,却还是放过了我。周瑾城是我的敌人,更是我此生最尊敬的对手。我救你,也算是报答他当日不杀之恩吧。” 听他这样说,茉莉心里就释然了。 茉莉去找袁熙载。 袁熙载恢复了他一贯伪君子的作风,说:“孩子的事情,我很遗憾。” 茉莉苦笑了一下,说:“也许他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凝视着袁熙载,目光里似有一层水雾:“没了这个孩子,我和周瑾城就再也没有牵连了……我现在是大帅的女人,以后也会一心一意跟着您,只要您不嫌弃我。” “呵呵,”袁熙载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说:“你真的想通了?” “嗯!”茉莉重重的点了点头,“周瑾城已经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只有大帅能保护我了。” 袁熙载对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到自己怀里来。 茉莉走过去,像猫一样乖巧的依偎在他身边。 她的内心依然在颤抖,她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男人冰冷的体温。 袁熙载揽住茉莉的腰肢,柔若无骨的身段,让他忽然想起那一夜的情景。尽管那次她不情不愿,依然给了他极致的体验。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在床上似乎天赋异禀,媚骨风情不逊于他的任何一个姨太太。 她曾经是周瑾城的宠姬,现在却只能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这样想着,袁熙载忽然感到一种灼热从小腹间升起。 茉莉就坐在他的怀里,清楚感受到了男人的变化。她把心一横,欺身压了上去…… 独宠 袁熙载喘息着,他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夜。 他已经不再年轻,很多时候,需要依靠施虐来刺激女人,以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他的姨太太们在陪他过夜的时候也都是小心翼翼,完全任他摆布。而茉莉的大胆和主动让他猝不及防,她似乎将他拉回了蓬勃青涩少年时代,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他还是无法抗拒这久违的青春激情…… 从那天起,袁熙载就离不开茉莉了。 茉莉非但在夜晚能带给他惊喜,白天也经常陪在他身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袁熙载并不怀疑她,毕竟孩子死后,茉莉就再也没有其它指望了,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八姨太气的捶胸顿足,袁熙载的冷落让她的地位一落千丈。有一次,她费劲心机,才将袁熙载拉到了自己房间里,谁知褪去衣物后,袁熙载忽然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大帅,您怎么啦?”八姨太焦急的问。 袁熙载坐起来,揉着眉心道:“我头痛。” 除了头痛,他还莫名的恶心烦躁。 八姨太立刻伸手去揉,然而袁熙载已然没了兴致,披上衣服就走了。 袁熙载离开八姨太的房间之后,直接去了茉莉的房间。 茉莉给他倒了一杯茶,又陪他说了会话,他就觉得好多了。再看面前的女人,不仅顺眼,而且充满了诱惑…… 深夜,八姨太伫在茉莉的院外,听着房间里传出的夸张声响,气的牙根直痒。 她不明白,方才袁大帅明明兴味索然,为什么一到了茉莉那里,就变了? 茉莉在袁府的地位如日中天,袁大帅从来没有如此专宠过一个人。除了茉莉,他谁也不想碰。 茉莉已经可以自由进出他的卧室和书房,她也联系到了南街教堂里周瑾城的人,袁军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及时送消息过去。 有一次,茉莉正在袁熙载的书房里偷看文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茉莉吓了一跳,她每次都是趁袁熙载出门才偷偷过来,如果被他发现了,她百口莫辩。 来的人却不是袁熙载,而是白秋庭。 茉莉迅速将文件放回抽屉里,这一系列动作,都完整的落入了白秋庭眼中。 茉莉若无其事的笑道:“白少爷。” 白秋庭眯眸,说:“你知道如果进来的不是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茉莉松了一口气,白秋庭既然这样说,就意味着他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茉莉说:“白少爷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才随便翻了翻大帅的抽屉。” 白秋庭冷冷一笑,一步步走到她身边,附在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么你给大帅用断魂脂,又是为了什么?” 茉莉悚然变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如玉送给她的胭脂扣,她一直随身携带,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为了获得袁熙载的宠信,她每天都在他的茶水里洒一点断魂脂,所以袁熙载才会对其它姨太太都提不起兴趣,独独宠她一人。 白秋庭说:“这几年我一直在为大帅调理身体,定期就会给他诊脉。他的情况,我一清二楚。” 偿命 茉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要报仇,就必须得到大帅的宠爱,断魂脂是最快的方法……” “你这是冒险!”白秋庭打断了她,“就和你偷看大帅的信件一样,一旦被发现,谁也救不了你!” 茉莉咬唇沉默。 白秋庭说:“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赶紧把断魂脂处理掉,不许再用!” 茉莉点点头,说:“我这就去。” “等等,”白秋庭冷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帅已经发觉他身边有间谍了,他让我着手调查此事,你认为,我该给他什么交代?” 茉莉的身子顿了一下,转头说道:“我知道间谍是谁。” “是谁?”白秋庭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茉莉轻轻一笑,道:“白少爷不用着急,给我两天时间准备,我一定把那个人当众揪出来!” 袁熙载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他的大脑越来越恍惚,对军政大事也提不起兴趣,很多事情索性都交给了白秋庭。 当初周瑾城叛乱,袁熙载的头部重了一枪,虽然没死,但是脑神经受到了很大伤害,这些年来多亏白秋庭为他调药维持。然而时间一久,药效也减弱了,他时常觉得浑浑噩噩,每天被幻觉和怪梦干扰。 茉莉成了他唯一的安慰。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袁大帅才能感受到作为男人的乐趣和幸福。他开始感叹人生苦短,半生戎马打下的江山,也迟早化为虚无,倒不如及时行乐。 这天,茉莉的一对碧玉手镯丢了。那对手镯是袁熙载送给她的,十分昂贵。 茉莉怀疑是被人偷了去,袁熙载命人在全府搜查。最后在八姨太的妆奁里,搜到了这对手镯。此外,还有一封信。 信是写给周瑾城的,详细描述了袁府的近况和袁军最近的作战方向。 众人这才明白,难怪最近战事不顺,原来是八姨太在暗中通风报信。 袁熙载大怒,八姨太的哭嚎喊冤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直接命人将她扔进了狮笼里。 黄昏时分,茉莉去西院看望她。 八姨太头发散乱,一见到茉莉,就像恶鬼了一样扑到了笼子边,嘶哑的叫道:“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对不对?” 茉莉低声说道:“对,就是我。” 八姨太立刻大声喊道:“来人啊,她承认了!我是被她陷害的!” 晚风凄凉,没有人回应她。 茉莉微笑道:“省省吧,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的。我收买了你的贴身丫鬟,让她将手镯和信放在你的妆奁里,再叫人当众搜出来。证据确凿,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没人会相信你。” 八姨太瞪着她,说:“所以你才是间谍!你勾引大帅,就是为了窃取情报!” 茉莉笑道:“是又如何?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她忽然收敛笑容,恨恨道:“但我勾引袁熙载,并不只是为了窃取情报,更为了报仇!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就得为他偿命!” 八姨太无言以对,片刻后,她忽然哈哈大笑。 “没错,你的孩子就是我害死的,他临死前哭的真可怜啊,可惜你这个当娘根本保护不了他,只能让他孤零零的死去……” 茉莉暗暗攥紧了拳头,八姨太的话像一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她心里。 威胁 八姨太忽然停止笑声,瞪着茉莉狠狠的说:“你现在也不用耀武扬威,你给周瑾城送情报,靠的是天天爬袁大帅的床!等他打败袁大帅的那天,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我就不信,周瑾城还能接受你!” 八姨太字字诛心,茉莉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冷冷说道:“我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付这些狮子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八姨太和谩骂和诅咒不断从身后追来:“你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你会遭报应的,说不定会死的比我还惨,等着瞧吧……” 茉莉紧皱眉头,加快了脚步,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白秋庭。 “白少爷?”茉莉惊讶的望着白秋庭,“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送八姨太一程。”白秋庭淡淡说,“毕竟她来袁府好几年了,也曾是大帅最亲近的人。” 茉莉哦了一声。她并不担心八姨太对白秋庭揭发她,她所做的一切,想必白秋庭都是知道的。他既然选择替她隐瞒,就一定有其原因。 白秋庭对西院的守卫说:“你们先回去休息。” 茉莉好奇的跟在白秋庭身后,见他支开了西院的守卫,更觉得可疑。就悄悄的藏在墙边,偷听西院里的谈话。 八姨太看到白秋庭,眼睛里立刻放了光,叫道:“白少爷,你快救救我!我是被茉莉陷害的,她才是奸细……” 白秋庭惋惜的说:“我救不了你。但我实在不忍心你被狮子撕碎,那种死法实在太残忍。” 他伸出手,掌心是一枚锋利的发钗,“你自己了结吧,免得再受苦。” 八姨太并没有去接发钗。 她目不转睛的盯了白秋庭一会,忽然说:“我和狮子就算在这里挨饿,也还能挺个三五天吧,这期间万一大帅心软了,说不定还会放我出去。你现在就来给我送这个,难道是盼着我早点死?” 白秋庭笑了笑,语调平静的说:“我是好心,也希望你能领情。” “好心?”八姨太冷笑一声,说:“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的好心。很多事情,我以前蒙在鼓里,现在回想却都明白了——我照顾孩子的时候,是你对我说,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茉莉一定会把这笔账记在大帅头上,惹得大帅生气。你分明就是利用我对茉莉的嫉妒心,暗示我对孩子下手!” 白秋庭淡淡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八姨太接着咬牙道:“孩子死的时候只有你和大帅在,你又懂医术,一定是你告诉茉莉,孩子是我害死的,好让她来找我报仇……你的心思真歹毒,我们都被你利用了!” 白秋庭微微一笑,道:“你想多了,这样做,对我来说并没有好处。” 八姨太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就不用再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也对周瑾城恨之入骨,所以你借我的手杀了他的孩子,然后又借茉莉的手来杀我……你要杀我灭口,因为我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你底细的人!” 白秋庭叹息道:“你这在威胁我?”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八姨太冷笑着,眯眸道:“你必须想办法救我出来!否则等到他们来放狮子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们你的故事…… 陷阱 八姨太冷笑道:“你还记得吗,几年前,有一次你喝醉了,我恰好听到你的自言自语。你说你恨周瑾城,因为他抢走了你最爱的人,你一遍遍叫着那个人的名字,我当时真的惊呆了,我没想到,看上去翩翩公子的你,其实就是个变态……” 白秋庭的手忽然伸进了笼子里,狠狠扼住了八姨太的咽喉。 八姨太疯癫的笑着,继续艰难的说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个变态,你爱的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爱你,他甚至都不知道你对他怀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她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咯咯嘎嘎的响声。 白秋庭的唇角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另一只手却扬起了那支发钗,然后准确的插在了八姨太脖颈的动脉上。 鲜血溅在他的眼镜片上,他却面不改色。 八姨太倒了下去,鲜血一汩汩的从脖子上冒出来。白秋庭淡淡的直起身子,用手帕擦了擦沾血的眼镜,转身离去。 他走后,茉莉躲在角落里,心脏砰砰乱跳。 方才白秋庭和八姨太的对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白秋庭走远后,她立刻冲进西院,想找八姨太再问个明白。 可是八姨太已经死了。她倒在乌黑的血泊里,一双眼睛还是睁着的。 袁熙载将八姨太关进狮笼后,平静了一段时间,开始后悔。 毕竟这个女人尽心尽力的服侍了他多年,他考虑再三,决定将她放出来,再亲自审讯一次。 然而西院却传来消息,说八姨太已经畏罪自尽了。 袁熙载心里在叹息,不过既然人都死了,也就没法再追查了。 茉莉几次想找白秋庭对质,问清那天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暂时按下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任副官会说白秋庭很危险。 但是在摸清他的底细之前,还不能招惹他。 几天之后,袁熙载收到消息,说周瑾城准备倾巢而出,再次反攻。他立刻派出重兵,沿路设下埋伏。 谁知这一次,他拿到的情报是错的,布置好的主力反而重了对方陷阱,全军覆没。 周瑾城获胜后,火速进军,势如破竹,沿线城镇竟望风归降。 袁熙载大惊失色,他无法想象,一直战败的周瑾城,为何会突然势不可挡。 …… 周公馆里,苏婉儿不安的等待着消息。她将周瑾城的行军安排如数传达给袁军,不出意外的话,周瑾城大败的战报很快就该到了。 等到战争结束,她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就得回到那个魔鬼身边。 思及此,她除了痛苦,竟然还有隐隐的期待…… 周瑾城推门而入,脸色阴沉。苏婉儿立刻起身道:“瑾城,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战事不顺利吗?” 周瑾城望着她,慢慢的说道:“袁军大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打到霄城。这次多亏你给袁军送了假的情报,才让他们落入了我的陷阱。” “什么?”苏婉儿大吃一惊:“情报是假的?” 说出这句话,她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她震惊的瞪着周瑾城:“你故意让我看到假的情报是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惨不忍睹 “从你回来的第一天。”周瑾城来到窗前,背对着她说:“之前诈败,也不过是为了给你们点甜头,等你们彻底进入我的陷阱,就是反击的开始。现在来说说吧,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为袁大帅卖命。”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责备,也没有丝毫惋惜。 苏婉儿知道,他已经对她失望之极,不会再有任何感情。 她苦笑一声,喃喃道:“你问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那我就给你看看!” “刺啦”几声,她忽然撕开了自己的衣服。 周瑾城皱眉转身,视线却被狠狠的震了一下。 只见苏婉儿的后身,布满了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她颤抖着说道,“那个男人简直是魔鬼,他这样虐待我,还给我注射一种长期毒药。你知道鸦片吗,那种毒药就是鸦片改造的。我需要定时服用解药,否则就会生不如死。每次我为他传送情报,他就会派人给我解药……我很清楚,那种药不仅摧毁了我的身体,甚至改变了我的思想,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脑海里剩下的,只是服从他的命令!” 周瑾城皱眉,他素闻袁熙载有施虐嗜好,但没想到他竟如此残忍。 “袁熙载……”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苏婉儿冷笑一声,说:“你错了,那个人并不是袁熙载。他姓白,叫白秋庭。” “白秋庭?”周瑾城一时愕然。 当年在袁熙载账下,他便觉得这个男人心思叵测,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苏婉儿凄惨的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跟你同床共枕了吧?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和男人发生过关系,你信么?白秋庭好像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所以他只是折磨我,从来没有真正碰我一下。”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其实他不仅用药物控制了我,也控制了袁熙载。只是袁熙载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白秋庭的傀儡。没有人知道白秋庭究竟想做什么,我只知道,他非常恨你!恨你入骨!” “恨我?”周瑾城眉头紧皱,白秋庭和任副官是同乡,原本交情匪浅。后来任副官毅然追随他,白秋庭却选择了留在了袁熙载身边……回想当年一切,他和白秋庭并无过节,为何他会恨自己? 这个人太奇怪了,他心思和目的,他都捉摸不透。 周瑾城沉吟了片刻,对苏婉儿说:“你走吧。” 苏婉儿吃惊的说:“你不杀我?” 周瑾城说:“杀你毫无意义。你回去告诉白秋庭,有什么仇恨,找我当面解决。别再牵连无辜的人。” 苏婉儿愣了片刻,没有犹豫,转身就逃了出去,就好像怕周瑾城会反悔一样。 接连数日,周军屡战屡胜,已经占据了江北绝大部分地盘,兵临霄城。 苏婉儿回到的袁府的时候,霄城已经被周军团团围困。 袁熙载见大势已去,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就病倒了。 苏婉儿跌跌撞撞的闯进白秋庭的房间,周瑾城已经兵临城下,白秋庭却还在悠闲的品茶,仿佛即将到来的一切风暴,都和他毫无关系。 苏婉儿扑到白秋庭身边,拽着他的衣襟颤声道:“主人,快给我解药……我已经受不了了……” 距离该服用解药的时间,已经迟了三天。这三天对她来说就像三个世纪,一秒比一秒漫长。 露出真面目 白秋庭淡淡的转眸望着她,他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说道:“你回来了,是周瑾城放你回来的?” “是……”苏婉儿连连点头,语无伦次道:“解药……我要解药,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快点给我解药……” 白秋庭笑了笑,无动于衷的说:“但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做了,为什么还要给你解药呢?” 苏婉儿的瞳孔里射出巨大的恐惧。 她愣了片刻,忽然伸手去掐他的脖子,口中叫到:“把解药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然后她的手还没触及到男人的脖颈,就听到一声枪响,紧跟着胸口传来钝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穿透了身体。 她的视野模糊了一下,就彻底变成了黑暗。 苏婉儿倒了下去,白秋庭吹了一下枪口,望着她的尸体叹息道:“从来就没有解药。所谓解药,只是更大剂量的毒品。现在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也就不必再受它折磨了。” …… 卧房里,袁熙载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感到吃力。这次他病的很重,药石罔效。 茉莉陪在他身边,精心的照料他。这个乖巧的角色,她要扮演到最后一刻。 白秋庭推门而入,平静的说:“大帅,周军正在猛烈攻城,现在霄城人心惶惶,恐怕是守不住了。” 袁熙载挣扎着坐起来,皱眉呵斥道:“那你还不快去想办法!” 白秋庭微微一笑,道:“办法我当然有,但是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你的身体状况我最清楚,你根本就活不到他们打进来,所以周军的事,你不用操心。” “你……”袁熙载动怒,喉咙里一阵腥甜。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无数往事涌上心头,结合白秋庭此时的态度,他恍然大悟。 “白秋庭,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继承我的位置,对不对?”袁熙载瞪着白秋庭,喘息道。 白秋庭哼笑一声,淡淡道:“你错了,如果我想让你早点死,你也活不到今天。” 他在袁熙载的床边坐下来,就像无数次为他诊脉时一样,将三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缓缓道:“还记得三年前你中的那一枪吗?” 袁熙载当然记得,三年前周瑾城叛乱,他站在城楼上,身边有无数守卫。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枪,正中他的头部。 后来多亏了白秋庭医术如神,才让他保住了性命。从此他就对白秋庭十分依赖信任,慢慢将军中权力都交给了他。 白秋庭淡淡道:“当初那一枪,就是我放的。” “你说什么?”袁熙载瞪大了眼睛。 白秋庭说:“我那一枪兵不是为了打死你,而是为了控制你。从那以后,你每天所用的药,都在加深这种控制。你自己都感觉不到,你早已对我言听计从了吧?” 袁熙载愕然,难怪从那以后,他的精神状况就不大好,除了头部受伤,原来还因为白秋庭的药物。 白秋庭出身中医世家,后来又远赴英国学习西方医术,凭借医术和心机,竟一直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袁熙载怒不可遏,但是现在他现在卧病在床,连性命都握在白秋庭手里,也不敢撕破脸,于是叹息一声,说道:“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着急,你是我唯一的义子,我的一切,迟早都是你的。” 无法见光的爱情 白秋庭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这样做,是因为渴望权势地位?” 袁熙载皱眉道:“难道不是?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你不用知道。” 白秋庭靠近他,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道:“你只要知道,我和你一样,都对周瑾城恨之入骨……所以你就安心的去吧,你没能报完的仇,我会替你报。”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忽然用力拍了拍袁熙载的后背。 袁熙载原本就觉得胸口很堵,经他这样一拍,“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这一口血吐出来,胸口非但没变舒服,反而更像僵住了一样,无法呼吸。 茉莉只看到袁熙载的瞳孔瞬间放大,他剧烈的喘息了几下,喉结就不动了。 白秋庭将他慢慢放平,合上他的眼睛。 茉莉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连忙晃了晃袁熙载,呼唤道:“大帅,大帅……” 白秋庭淡淡的说:“他已经死了。” 茉莉猛然抬头瞪着他:“你杀了袁熙载?你为什么要杀他?” “呵,”白秋庭讥讽的笑了一声,说:“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还舍不得,难不成你对他日久生情了?” 茉莉皱眉,死死的盯着白秋庭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周瑾城很快就会占领霄城,你现在篡权,还有什么意义?” 白秋庭说:“不错,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你就会和周瑾城重逢了。” 他没有回答茉莉的问题,而是悠然转移话题道:“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你说,他是会恨你,还是会谢你?” 茉莉沉默。 她自愿做了周军的卧底,为他们窃取袁军情报,依靠的,却是爬袁大帅的床…… 周瑾城,会怎样看待她? 白秋庭笑了笑,说:“其实他怎样看你都没关系,因为他也离死不远了。他获胜的时候,也就是他的死期。” “你是什么意思?”茉莉悚然一惊,她猛然想起八姨太的话,她说白秋庭也恨周瑾城。 当时她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她一咬牙,索性道:“八姨太死的那天,我偷偷的跟在你后面,听到了你和她的谈话……她说周瑾城抢了你爱的人,那个人是谁?” 除了苏婉儿,她从未听说周瑾城和谁有过感情瓜葛。 白秋庭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冷笑道:“与你无关。” 茉莉犹豫刹那,一字一句道:“那个人,是不是任长安?” 任长安,是任副官的名字。 白秋庭倏然眯眸,眼中有杀气一闪而过,低声道:“谁告诉你的?” 茉莉说:“看来是真的。你果然有断袖之癖,只喜欢男人……我思来想去,周瑾城身边能与你有瓜葛的人,也只有任副官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见得不人的事情,你没必要为此就杀了八姨太灭口的。” 白秋庭冷笑一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猜的,”茉莉平静的说,“你表面待人温柔,实际其实很疏离。尤其是对待女人,你看女人的眼神,和其它男人完全不同。你的眼睛里从来没有情欲……所以我想,你大概是不喜欢女人的。那次任长安被捕,你倾力帮助他逃脱,我就觉得你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你和我提起他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的关切,倒像是在面对恋人。再加上八姨太说的话,我才猜测,你喜欢的是任副官。” 真正的目的 白秋庭听罢,叹息道:“你很聪明,这件事情在很多人看来匪夷所思,你却想得到。” 茉莉说:“那是因为我见过这样的人。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就是,据说他在一个大户人家做工,爱上了那家的少爷,那少爷也喜欢他。” 白秋庭忍不住问道:“结果呢?” 茉莉叹了口气,说:“结果,他们的感情自然不被众人接受。但是他们死活都要在一起,最后我那个表哥被活活打死,而那个少爷原本就体弱多病,不久便郁郁而终。” 白秋庭苦笑一声,道:“是啊,这样的感情,常人的确不会接受。” 茉莉不禁好奇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任副官?” 白秋庭的目光有些怅惘,淡淡道:“我生母死的早,是被姨娘抚养长大的。那个女人精神不正常,总是偷偷的虐待我,所以我从小就对女人深恶痛绝。长安是我父亲已故好友的儿子,他幼年时父母双亡,寄样在我们家。 我原本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来了之后,我才终于有了陪伴。我们一起长大,他什么都听我的,而他想做的事情,我也会全力支持。他想留样读书,我陪他去。他想闹革命,我也陪他闹。可是最后他告诉我,他遇到了一个叫周瑾城的人,被他的魄力和理念折服,想要跟着他从军打仗,做一个马前卒……这一次,无论我怎么劝,他也不再听了。” 他的眼底一片黑暗,一字一句道:“是周瑾城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人,你认为,我不该恨他?” 茉莉慌忙道:“你误会了!我敢保证,任副官和周瑾城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周瑾城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只喜欢女人……任副官对周瑾城,也只是敬佩而已。” “我知道。”白秋庭淡淡道:“如果周瑾城对长安有非分之想,我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 望着白秋庭一脸认真的表情,茉莉心中无语。原来男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像爱情一样,苦辣酸甜,执着而痛苦。 白秋庭忽然语调一冷,沉声道:“但是周瑾城带走了长安,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战场上刀枪无眼,长安跟着他,迟早会送命。我不能让长安继续错下去。只有周瑾城死了,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回来。” 茉莉急道:“你疯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和任长安聊天,他说他希望战争能早日结束,百姓都过上太平的日子,而周瑾城就是那个能结束战争的人……他追随周瑾城,只是为了理想!” “理想?”白秋庭嗤笑一声,叹道:“多么幼稚的概念。他所谓的理想,只会让他沦为军阀实现野心的工具。” 茉莉瞪着白秋庭,恨恨道:“你这根本就不是爱,而是占有欲!你不允许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你只是想控制他!” 白秋庭蹙了蹙眉,幽深的眼眸闪过一道阴霾。但是他很快平静下来,释然的笑了笑,说:“随你怎么想。” 外面已经隐隐传来了枪声,由远及近。 一个卫兵冲进来焦急道:“白少爷,城南已经快要失守了,周军马上就要攻进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知道了。”白秋庭悠然道,“传令所有守军,不用再抵抗,全部撤回袁府待命。打开城门,放周司令进城。” 卫兵震惊道:“白少爷,您这是……想要投降吗?” 你究竟想要什么 白秋庭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就在刚才,大帅不幸去世了。周军的兵力是我们的三倍,再激战下去,也是徒增伤亡。让周瑾城瑾城吧,我会和他谈谈,然后以和平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 卫兵愣了愣,说:“是!” 茉莉狐疑的望着白秋庭,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真的要投降?” 白秋庭冷笑一声,说:“走吧,跟我去书房等周瑾城。” 茉莉忐忑的跟在白秋庭身后,她猜不透白秋庭的计划,只觉得他在酝酿一个很大的阴谋。 炮火硝烟中,袁军忽然停止了抵抗。城门缓缓打开,一个将领高声喊道:“奉白参谋命令,放周司令进城!” 周瑾城眯起眼睛,皱眉道:“白秋庭这是什么意思?” 任副官愣了片刻,恍然大悟的笑道:“太好了!秋庭果然没有背叛我们!” 周瑾城道:“你的意思是……” 任副官道:“当初我们离开霄城时,白秋庭就说要留在袁熙载身边做内应,有朝一日若我们来攻城,他会打开城门相迎……后来他的一系列举动曾让我怀疑他已经背叛了我们。可是今日一见,他果然还是当初的那个白秋庭!司令,我们快进城吧!” 周瑾城犹豫了刹那,如今两方兵力悬殊,他占有绝对优势,就算白秋庭在城内设了埋伏,他也稳操胜券。 袁府书房里,茉莉如坐针毡,白秋庭却在悠然品茶。 房门忽然被推开,周瑾城在任副官和一众军兵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茉莉猛然起身,目光牢牢锁在周瑾城身上。 一年不见,却像隔了一个世纪。这个男人还是那样英俊尊贵,只需看一眼,便深深沦陷。 只是他的眸光,似比当初更冷,更沉。 周瑾城淡淡的瞥了茉莉一眼,不过是一个眼神,却让茉莉心脏颤抖。 他看她的眼神里,只有憎恨和厌恶。 茉莉想要叫他的名字,却忽然张不开口。 如今的她,对他来说,究竟算什么? 白秋庭起身微笑道:“周司令,好久不见。” 周瑾城将目光从茉莉身上收回来,望着白秋庭道:“看来现在袁军上下都听从你的指挥,袁熙载呢?” 白秋庭说:“他已经死了,就在刚才。” 周瑾城眯眸道:“你让部下打开城门,不会是真的想将霄城拱手让给我吧?” 白秋庭笑了笑,道:“周司令这话问的太真,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任副官忍不住叫道:“秋庭,你在胡说什么?当初我们不是约好了,你留在袁熙载身边做内应……” 白秋庭摆摆手,淡淡道:“我的确说要做内应,但可不是为了帮周司令打天下。” 周瑾城凝视着白秋庭道:“你究竟想要什么,直说吧!” 白秋庭悠然道:“周司令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瑾城眸光一闪,这时忽然有一个士兵冲了进来,慌张的叫道:“司令,不好了!城外忽然来了一支英国军队,把霄城围住了!” “英国军队?” “是的!他们装备的都是最新的步枪大炮,军车上都插着英国国旗!” 茉莉和任长安听罢,都惊呆了。 周瑾城猛然转头,瞪着白秋庭道:“这就是你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居然与列强勾结?” “勾结?”白秋庭嗤笑一声,淡淡道:“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这叫合作。” 周瑾城拔出枪,对准白秋庭,一字一字道:“你这是卖国!” 绝情 白秋庭坦然道:“我与詹姆斯伯爵的合作,只是各取所需。我想要霄城的统治权,他想要霄城的矿产。那批英国军队里,大部分还是我派去的袁军,他们都听从我的指挥。但如果你现在杀了我,那这批军队,就真的要彻底落入英国人手里了。” 周瑾城瞪着白秋庭,额上青筋暴起,却迟迟没有开枪。 白秋庭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率领部下和他们巷战,只是你的部下刚刚浴血奋战,筋疲力尽,再打起来,恐怕会很吃亏。而这座城市,也将在战火硝烟中化为灰烬。听说你周司令一向爱惜百姓,如果你忍心看到霄城血流成河,尸横遍地,那算我看错了你,你现在就可以开枪打死我。” 周瑾城眉头紧皱,白秋庭在赌,赌他会妥协。 片刻后,周瑾城沉声道:“那你想怎么样?” 白秋庭笑了,他从抽屉拿出一份拟好的文件,说:“很简单,我想你退位让贤,把你的军队交给我。这是委任书,你现在就签个字吧,委任我为周军总司令。这样,我们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 还未等周瑾城回答,茉莉先尖叫了起来,“不行,你不能答应他!” 她扑到周瑾城身边,抓住他的手臂道:“白秋庭一直恨你,你如果放弃了军权,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周瑾城冷冷的看了茉莉一眼,忽然抬手,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茉莉猝不及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鲜血。 周瑾城憎恶的瞪着她,吼道:“你这个贱人,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关心!” “周瑾城……”茉莉捂着脸,慢慢抬起头,眼中溢满了泪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周瑾城忽然将枪口对准了茉莉,咆哮道:“整个霄城都知道你是袁熙载最宠爱的女人,你在他床上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怎样收拾你吗?” 茉莉颤声道:“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我想盗取袁军的作战计划,这样就可以帮你早一点获得胜利……” 周瑾城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这不是帮助,是侮辱!我就是战死,也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来帮我!” 旁观的白秋庭叹了口气,急忙按下周瑾城的枪口,惋惜道:“周司令,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很遗憾,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外面的战争已经打响了,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钟,我们的将士就会多一分伤亡。要怎样选择,你快点决定吧。” 周瑾城死死的凝视了他一会,说:“好,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必须善待我的部下。” “这是当然,”白秋庭笑道,“你把司令的位置让给我之后,你的部下就是我的部下了,我这个人其实很讨厌受伤流血,自然会好好善待他们。” 周瑾城听罢,慢慢松开握枪的手,“啪”的一声,抢掉在了地上。 白秋庭似乎松了口气。 周瑾城拿起笔,准备在任命书上签字,任长安忽然拦住了他,说:“司令,你不能这样做!” 绝望的眼泪 白秋庭厉声道:“长安,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任长安失望的看着白秋庭,痛心道:“你简直是鬼迷心窍了……想不到三年不见,你竟然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够了!”白秋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命令道:“把任少爷带下去,好好看管!” 立刻有两名士兵上前,架着任长安拖了出去。 “秋庭,你疯了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任副官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很快就消失了。 周瑾城在委任书上签了字,又将周军的印章和令牌都交给了白秋庭。 白秋庭仔细看了一下,确定无误后,对手下说道:“告诉詹姆斯伯爵,停止进攻,让两军都回城待命。” 周瑾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还算守信用。” 白秋庭道:“当然。现在大事解决了,该轮到我们两个人的私事了。”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早就听说周司令英勇无敌,我一直有个梦想,想让周司令和袁大帅饲养的狮子一决高下。我想知道,你赢得了袁大帅,能赢得了他的狮子吗?” 周瑾城冷笑道:“你想杀我,直接动手便是,何必如初拐弯抹角。” ——让出兵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意味束手就戮。白秋庭一定会杀了他。因为只有他死了,白秋庭才能坐稳司令的位置。 但若以他一人之死,拯救无数人的性命,让霄城免遭战火,也值得了。 白秋庭微笑着说道:“你这样说,莫非是怕了?但是为了这一天,我可精心准备了很久,我已经让人将狮笼从袁府移到了霄城监狱,你放心,那里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们,更不可能有人将你救出去。” 说罢,他高声道:“来人,将周司令,哦不,是周先生,送进霄城监狱!” “不要啊!”茉莉忽然扑过去,拦在周瑾城身前,冲着白秋庭叫道:“他已经将权力都交给了你,再也不会对你构成了威胁了,你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 她深知霄城监狱的牢固,一旦被送进去,绝无逃脱的可能。 白秋庭冷冷一笑,道:“你说周先生不会对我造成威胁,我看未必。”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无比阴毒,缓缓道:“只要他活着,他的部下就会心念旧主,长安就会惦记着跟他打天下……只要他活着,我就不可能安心!” 茉莉流下眼泪,颤声道:“不会的,我发誓,我会带他一起退隐,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求求你,放了他吧!” 话音未落,周瑾城忽然抓住她的衣领,将她狠狠的摔倒了旁边,口中骂道:“滚开!” 茉莉狼狈的撞在墙上,下一秒,周瑾城忽然一步上前,重重的掐住了她的脖子,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早就和袁熙载白秋庭狼狈为奸了吧?事到如今,还要在我面前装好人……你知道吗,袁熙载把你照片送到我面前的那天,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白秋庭慌忙让人把周瑾城拉开,茉莉抚摸着脖颈,眼睛里流下泪水。 她痛苦的望着周瑾城,辩解道:“我真的是为了你才会苟活下去,也为了给我们的孩子报仇……” 一起下地狱 周瑾城怒道:“你还有脸跟我提孩子?如果你真的在乎他,他又怎么会死?” 提到孩子,茉莉的心就像刀捥一样疼,她颤声道:“是的,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他……” 周瑾城冷哼一声,恨恨道:“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打着为我当卧底的名义,和别的男人苟且……袁熙载睡过你,白秋庭是不是也睡过你?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爽?” “够了!” 茉莉忽然歇斯底里的尖声起来:“周瑾城,你给我闭嘴!” 屈辱和愤怒让她浑身都在打颤,她双目通红,瞪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嘶声吼道:“所有人都可以侮辱我,可以骂我,只有你不行!你不能如此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周瑾城冷笑一声,道:“难道你认为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让江南江北的百姓都知道我周瑾城被戴了绿帽子?” 茉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周瑾城,你真要对我如此无情吗?” 周瑾城眯起眼眸,一字一句道:“你应该感谢白秋庭,要不是他马上就要杀了我,我非弄死你不可!” 茉莉的眼泪忽然涌出眼眶,周瑾城的轻蔑和羞辱让她心神俱碎,她忍无可忍,突然俯身抄起了手枪。 正是方才周瑾城扔掉的那把枪。 “砰!” 茉莉对着周瑾城的胸膛,准确无误的扣动了扳机。 子弹从心脏的位置穿透而过,弹壳叮铃铃的落在地上。 周瑾城的身子顿了一下,他凝视着茉莉,刹那后,终于“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白秋庭吃了一惊,他是学医的,非常了解身体构造,刚刚那一枪,是准确的打透了心脏,周瑾城必死无疑。 他一直以为茉莉是深爱的周瑾城的,没想到她会下死手。 但是话说回来,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伤害和侮辱吧,她被逼急了,也情有可原…… 又或者,她其实是不忍心周瑾城被狮子吞食,所以才用这种方法了结他的性命,好让他少遭点罪? 不管因为什么,她是真的亲手杀了周瑾城。 茉莉开过这一枪后,直接将枪口转向了白秋庭。 一瞬间,白秋庭的手下,也纷纷拔枪对准了茉莉。 白秋庭打了手势,示意手下将枪收起来。他柔声道:“茉莉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得罪过你。” 茉莉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流着泪尖声道:“事已至此,谁也别想好过!你利用我,还挑唆八姨太害死我的孩子,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你一起!” 白秋庭微微一笑,道:“谁说你会下地狱?现在周瑾城已死,你和这场战争已经没关系了。我可以放你离开,像你这样年轻貌美的女人,未来还有大好前程。” 茉莉咬着嘴唇,咽下一口眼泪。 白秋庭循循善诱道:“打死了我,你也活不了。你还年轻,何必死在这里,为周瑾城陪葬呢。把枪放下,我放你走。” 茉莉犹豫了一会,说:“那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白秋庭道:“你说。” 茉莉说:“我要带走周瑾城的遗体……我和他毕竟有过一个孩子,我曾爱上他,现在又杀了他,我希望能将他亲手安葬。” 白秋庭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犹豫。 交易 茉莉说:“你虽然拿到周瑾城的任命书,但是军队上下肯定对你存有怀疑,他们会觉得你是害死了周瑾城,对你心存不服。让我带他的遗体走,我会对众人公布他死亡的真相,说他是和我发生了争执,我气急之下才开枪打死了他……作为回报,你得给我一笔钱,足够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听她这样说,白秋庭的防备之心便减轻了不少。女人果然都是很现实动物,原本还担心她带走遗体,是否有什么图谋,既然是为了钱,那便好说了。 白秋庭挑眉道:“你想要多少?” 茉莉说:“一千大洋。” “成交。”白秋庭拍了拍手,立刻有人送上了一张票据。 “这是取款凭证,你现在就可以带着钱和遗体走人,”白秋庭靠近茉莉,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一向讨厌女人,但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你,所以我才给了一条生路。也希望你说话算数,别给我耍什么花样。否则,你知道后果。” 茉莉将周瑾城的遗体带去南街教堂,在那里为他举办了葬礼。 周司令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开,众人纷纷感叹,一代枭雄,最后居然因为感情纠纷,死在自己女人的手里。 …… 任长安听说周瑾城的死讯后,痛心疾首,食不下咽。 守卫告诉白秋庭,说任少爷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白秋庭带着酒菜来到任长安的房间里,任长安正端坐在椅子上,面向南方,似乎在祭奠他的周司令。 白秋庭按下心中的不快,将酒菜放在桌上,平静的说道:“长安,过来吃点东西。” 任长安慢慢转过头,凝视了他一会,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白秋庭呵呵一笑,道:“你我情同手足,我怎么可能杀你呢?” 任长安道:“你不杀我,我或许会找机会杀了你。” “为什么,”白秋庭眯眸道:“为了给周瑾城报仇?” 任长安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出卖了自己国家!” “国家?”白秋庭嗤笑一声,不屑道:“在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国家。” “你的心里只有权力和地位是吗?!”任长安忽然大吼一声,起身将饭菜都打翻在地,他愤怒的瞪着白秋庭,咬牙切齿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秋庭脸上的笑容忽然全部消失,他一把揪住任长安的衣领,高声吼道:“我让你失望?分明是你让我失望!” 他盯着任长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太幼稚了,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拯救民族拯救国家?你自己算算,从小到大,你做成过一件事吗?哪一次不是无果而终!” 任长安怔住了。 是啊,白秋庭说的没错,他的确一事无成。 当初他想当一个医生,治病救人,便坚持要去英国学习西方医术。白秋庭陪他一起去了。结果他门门功课不及格,倒是白秋庭,成绩优秀,是教授赞叹的高材生。 然后革命的号角打响了,他冲动之下,死活要参加革命党。白秋庭拒绝了学院的再三挽留,陪他回国闹革命。他组织学生运动,结果自己和学生都被抓进了监狱,是白秋庭想办法,将他们保释了出来。 无论他做什么,白秋庭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边。而他什么也做不好,最后都要依靠白秋庭来善后。 这样想着,任长安感到理亏,他垂下眼眸,低声道:“可是秋庭,我现在真的看不透你。其实在我心里,你并不是一个热衷权势的人,如果你是的话,凭你的能力,肯定早就步平青云了。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永远不会懂 白秋庭窒了一下,淡淡道:“人总会变的。经历了很多之后,我才发现,想在乱世立足,只有军权最重要……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看清现实。战争不是儿戏,一旦上了战场,我也无法保护你。周瑾城利用你的无知和热血,让你为他卖命,你却对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真让人深感不值。” 任长安猛然抬头道:“不!周司令没有利用我,我也不是在为他卖命,而是在为国家和民族卖命!” 白秋庭哼了一声,道:“别傻了!所谓国家和民族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你真死在战场上,没有人会感激你记得你,只有我是真心为你好的!战争还很漫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任长安冷冷道:“我的死活,与你无关。你要当卖国贼,我拦不住。但是倘若你不杀我,就改变不了我报国理想和热情!” 白秋庭一时语塞,他皱着眉,沉默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好,你有理想有抱负,我支持你。我现在就可以将总司令的位置让给你这个有志青年,两岸军政都交给你,两岸的军队随你调用,如何?” 任长安苦笑一声,摇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很清楚,我只是个副官之才,当不了司令。” 白秋庭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连江山都可以拱手让出,任长安却偏偏一根筋。 只怪他,不懂得他的感情。 白秋庭心里在叹息,他很清楚,任长安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一直将自己视为兄弟和知己,却从来没有对自己产生过爱情。 他永远也不会明说,他永远也不会理解。 白秋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出最后的耐心说:“既然如此,你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副官。周瑾城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任长安冷笑一声,说:“我不会与卖国贼为伍。” 白秋庭怒道:“难道你这辈子只想跟着周瑾城?” 任长安道:“周司令和袁大帅,谁好谁坏,你也心知肚明。当今军阀,大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只有周司令……” “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白秋庭不耐烦的打断的他,“他的野心和抱负,你难道看不出来?” 任长安静静道:“如果他只是为了自己,又何必将司令的位置让给你,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两军和平?” 白秋庭无言以对,周瑾城将军权交出,然后又被茉莉枪杀的场景回放在脑海里…… 不对! 白秋庭忽然眉头一皱。 当时茉莉被气急了,开枪打死了周瑾城,这一切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周瑾城中弹之后,茉莉却显得非常冷静。 还记得那次茉莉被袁熙载逼迫杀人,开枪后就崩溃了,甚至因此早产。而这一次她打死了真正的周瑾城,事后却毫无反应,还有条不紊的和他谈条件,一点也不像是失去理智的女人。 白秋庭忽然明白了,这其中一定有诈! 可是他亲眼看到子弹穿透了周瑾城的心脏,从没有人能心脏中枪,还能侥幸存活。 神秘的箱子 风平浪静之后,茉莉躺在周瑾城怀里,两个人身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周瑾城忽然清晰的说道:“我爱你。只是我之前并不知道。直到将你送走后,我尝到了思念的煎熬,才知道我是爱你的。” 茉莉听罢,一下子就哭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真能听到周瑾城亲口说出这句话。 周瑾城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叹息道:“你爱我吗?” ” 茉莉抽噎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爱!”她破涕为笑,说:“我曾经以为,我只是贪恋你的权财,贪恋你给我的优渥生活。可是离开你之后,我才知道,你就是我的梦想……哪怕你一无所有,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周瑾城抱紧了她,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茉莉小声道:“未来你打算怎么办?其实我们有足够的钱,可以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过太平日子。” 周瑾城摇摇头,道:“只要战争没结束,就永远不会有太平日子。” 茉莉明白他的意思,担忧道:“可是你刚刚死里逃生,除了几个亲信,一无所有,拿什么和白秋庭斗?” 周瑾城淡淡道:“此事不急于一时,早晚会有机会。” …… 昔日的袁府,已经改成了霄城督军府,白秋庭和詹姆斯伯爵都住在这里。 深夜,白秋庭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公务,烦躁的皱着眉心。 任长安回来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些军政之事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了。 自从上次和任长安发生口角,已经过去三天。白秋庭心神不宁,决定还是去看看他,也不知道那个傻小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想通。 任长安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留着一封信。 白秋庭心头一震,慌忙打开信封。 信上写着: “秋庭,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人世。我就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因为我们每次发生争执,用不了三天,你都会来找我。你一直把我当成好朋友,好兄弟,可是在我心里,你早就不是我的朋友和兄弟了。 我爱你,是那种对恋人的爱。 你一定很吃惊吧,你一定没想到,我居然对你产生了这种感情。我也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我不想给你带来困扰,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你,可是无论我怎么做,最后都会回到你身边。 秋庭,我爱你,也爱国家,我不想看见你们沉沦,不想看见你们被洋人利用欺辱。所以请你原谅我的私自行动,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请再为我善后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最后一次。” 白秋庭握着信纸,手臂颤抖,外面忽然传来了一片连绵起伏的枪声。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大步向枪响处跑去。 迎面跑来一个士兵,焦急的汇报道:“白司令不好了!任长安组织了几个人,企图刺杀詹姆斯伯爵,结果失败了……” 白秋庭简直要疯了,急道:“那长安现在怎么样?” “已经被英国人击毙。” …… 清晨的阳光照进小屋,茉莉和周瑾城刚刚吃过早饭,一辆汽车就停在了门前。 白秋庭拎着一个大箱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茉莉悚然一惊,转身去找枪,周瑾城拦住了她,说:“不必了,他既然没有带军队,就不是来抓捕我们的。” 白秋庭面无表情的说:“周先生果然聪明。” 他上下打量了周瑾城一番,说:“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可以带兵打仗了。” 茉莉对白秋庭还是充满敌意,瞪着他道:“你居然能找到我们……你又想干什么?” “我只是来做点善后的事情,这个箱子送给你们。”白秋庭将沉重的大箱子放在地上,又摆摆手,说:“你们不用对我有敌意,长安死了,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们了。” “什么?”周瑾城和茉莉同时一震。 白秋庭淡淡道:“他死在英国人的枪口下,但是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他。” 周瑾城握紧了拳头。 茉莉的目光落在箱子上,皱眉道:“这里面装了什么?” 解脱与坟墓 白秋庭笑了笑,说:“你们打开看看,我就知道了。但我希望你们能等我走远了再打开,因为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们解释太多。” 说罢,他钻进汽车里,绝尘而去。 周瑾城慌忙去打皮箱,茉莉忍不住道:“白秋庭让我们等他走远了再打开,里面不会装的炸弹吧?” 周瑾城说:“不会。他要杀我们,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手段了。” 他迅速打开箱子,一瞬间,两个人都震惊的张大了眼睛。 眼前竟是满满的一箱金条。 这都是袁熙载的遗产。 此外还有一个木盒,里面是印章令牌和一些文件,文件上详细记录了袁熙载旧部的军队构成情况,以及詹姆斯伯爵所带领的英国军队的基本情况。 茉莉愕然道:“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周瑾城沉默片刻,忽然道:“不好!霄城要出事了!” …… 白秋庭回到督军府后,直接去了詹姆斯伯爵的办公室。 詹姆斯伯爵沉着脸,用蹩脚的中文说道:“白先生,我一直在等你。昨夜你的部下居然想要刺杀我,这件事情,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白秋庭的眸光平静而温和,他微微一笑,道:“当然,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交代。” 他拔出手枪,“砰”的一声,打穿了詹姆斯伯爵的额头。 旁边的英国卫兵都惊呆了,他们还没反映过来,詹姆斯伯爵已经一命呜呼。 白秋庭转过身,“砰砰砰”几枪,在场的几个英国卫兵接连倒地。 枪声引来了更多的英国士兵,他们举着步枪奔来。白秋庭面如止水,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同时扣动扳机,不断有英国中枪倒地。 几颗子弹穿透了白秋庭的身体,他却像是不怕死亡,也感觉不到疼痛。 枪林弹雨里,他缓步向前而去,直到在一个拐弯处,终于慢慢倒下。 “噗通!” 他听见自己身子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英国士兵似乎对他十分忌惮,还在在不断朝他开枪。白秋庭体无完肤的躺在血泊里,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微笑。 “长安……你满意了吧……” 外面忽然传来杀声,周瑾城率领部下冲了进来,英国士兵惊慌失措,须臾之间,已被全数歼灭。 而后,周司令重新整顿了军队,并通电全国,愿意与革命军一起拥立新政府。凡江两岸数年的战乱,也终于就此平息。 又一年清明,杏花微雨。 周瑾城和茉莉站在一座坟墓前,坟墓里埋着任长安和白秋庭。 坟前早已放满了鲜花,百姓都知道,这里面安葬着两位民族英雄,他们为了对抗英国人而壮烈牺牲。 茉莉叹了口气,说:“没想到,白秋庭居然能在最后关头改邪归正。” 周瑾城淡淡道:“或许对他这种人来说,根本就没有正邪,他只遵从自己的心。其实我很羡慕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去爱一个人。” 他搂住茉莉,愧疚的说:“如果我能像他一样,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茉莉笑了笑,说:“但是你和他不同,你有理想,有大义。如果你像他那样只想着自己,你也不是我迷恋的周司令了。” 周瑾城脱下外套,披在茉莉身上,说:“天气凉,你还有身孕,不宜在这里站太久,我们回去吧。” “嗯!”茉莉挽起周瑾城的手臂,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转身离去。身后的坟墓,在烟雨蒙蒙的天空下,分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