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会面 “哐当” 喝完的易拉罐应声入网,黑色金属线编制的户外垃圾桶一阵摇晃,几步外的青年左手仍维持着扔的姿势,头却转向另一边看着远处树荫下的乘凉凳上,一对郎才女貌的情侣。此刻那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默默地私语,亲昵且投入,连影影绰绰路过的人都不在乎,更别提远处青年那值得忽略的目光了。 “真生气啊,心也疼,头也昏。”青年皱了皱眉头,收回目光,恢复了正常的姿势,他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和沮丧,不知道是为了那对情侣中的哪一位,毕竟,在这个时代,什么样的取向都有可能,如果不是足够了解,还是不要妄下判断。 不久后,青年和那对情侣都消失了,汇入零散的人流不知去往了何处。年轻的男男女女,黑压压的背包,静谧的环境,学子的气息,都彰显出这里是一处大学校区。 很快,日落西山,夕阳如同金色的布幔从天边垂落,覆盖在大学的每一处高楼,投洒进每一个教室,一点也不像来到了一天的尽头。此刻多数大学生们正进行着今天的最后一节课。而大四的学生则不同,他们此时已经迎来毕业的时刻,一个个都在为论文而焦头烂额。 “嗡”凌岐的电脑旁,手机突兀地震动,他停下手头的工作,打开短信查看。“十分钟后,来图书馆,有事交代。”上面如是写道。凌岐叹了口气,先看了看时间,屏幕上显示五点十分,而后他关闭了电脑上那篇有关《犯罪心理学》的论文大纲,又合上电脑,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走过长长的走廊,在将要转弯下楼梯的时候,凌岐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很重。接着一个女生就出现在三楼下楼的阶梯上,她看到凌岐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就快速的擦肩而过,走向二楼的走廊里。 凌岐愣了愣,感到有些奇怪,想要回头但又想起短信的话,于是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径直走下了楼梯,向着学校图书馆赶了过去。 穿过一段不短的路程,凌岐看到了图书馆的电子水晶玻璃门,那是学校新装修的杰作,感应到人接近就会自动打开,宽敞又舒适。可惜学校的这一做法让凌岐这一届的学生不太满意,因为在他们即将毕业的时候才更换好的设备,岂不是差别对待? 凌岐没有停留,迅速来到图书馆楼层的第四层,这里的书籍全是关于刑侦,犯罪心理科学的书籍,也因此,这里的人不多,稀松而冷清。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约定的十分钟,凌岐赶忙走进书架深处,果然,最后的长椅上,坐着那个他要找的人。 一身黑色严肃的西服,黑的给人一种融入了黑暗的错觉,从后面看去齐整的头发,但当他转过身,你会发现他戴着一个五彩斑斓的面具,像是京剧的脸谱,不过更西方化,只露出两只读不懂的眼睛。那个人正仔细地看书,周围没有谁在,很明显,他只是在等凌岐一个人。 “最后一天,也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凌岐走了过去,挨着那奇怪男人坐下,指了指对方的面具,语气轻松。 “一个人的真面目就是其性格,你不是已经很了解我了吗?还要看到什么。”男人的声音低沉但不阴郁,反而让人觉得舒服,他没有看凌岐,注意力好像也没有从手里那本书上移开。 男人不说话,凌岐也不开口,两人都注视着不相关的方向。也许旁人会觉得这样的气氛很尴尬,像是两个在互相抗拒的人。但实际上,这就是他们两个相处的习惯,无论多么熟悉,或是开心,或是不舍,哪怕愤怒,都维持这个状态。 这样过了盏茶的功夫,这一层的零星两三人都渐渐失去了身影,想来已经离开了。凌岐望着房顶,打着哈欠忽然开口:“跟他们也都告别过了吧。” “嗯,你是最后一个。”男人合上书,并且从书后的几张纸里抽出一张交给凌岐道:“签个名字,然后给我。” 凌岐疑惑接过,凝目一看,这张纸最下面写着一个数字8,中间却有好多内容被覆盖了看不到,只有一些供他签写名字的空缺,这让凌岐皱起了眉头,看着男人的眼睛充满问号。 “不要这样看我,你是被挑选的人选,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现在到了毕业的时刻,你应该签下这份合约了。”男人认真说道,语气却有些神秘,而且他也不像以前那样给予建议和指导,此刻的男人给人以非常严肃的感觉,就好像这份合约是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 一直看着男人眼睛的凌岐,少许犹豫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快速拿起了笔,在纸上签下了名字,“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被覆盖的部分有什么内容,但,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凌岐直起身,淡淡说道,而后毫无迟疑地将纸还给了男人。 男人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将纸放在了所有纸的最下面。 “小子,你是个天才,不然也不会被拣选,我相信你会胜出的。”整理好一切,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凌岐,眼中有莫名光彩。 “胜出?没有比赛,何言胜出?”凌岐皱眉看向男人,狭长的眼眸瞳孔流转,他觉得此刻的对话有点云里雾里。 “你应该很早就注意到了,在我这里学到的,比你在大学课堂上的要深,要灵活,甚至是很多颠覆性的东西,你具备了多少能力,很快就要有个检测,你要准备好。”男人平静的声音如同时间的流逝。 “检测?在你这儿难道也要写论文才能毕业?学校本身的论文已经够头疼了,还是放过我吧。”凌岐右手摸了摸额头,使脸上光影变幻,也不知他的表情是不是如同他的话一样不耐。 “论文?也许吧,我很快会把课题给你,如何完成,就看你自己了,受过我教导的,会有个排名,希望你不要垫底。”男人好像在笑,并且用手拍了拍那一沓纸,犹如暗示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男人接着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凌岐,高大身影在其背后浊暗的书架绰影的映衬下如同镶上了黑金色的轮框,他接着道:“虽然这么说不太符合我的性格,但是,凌岐,恭喜你毕业,你是一个优秀的学生,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凌岐笑了,他也站起身来看着面前一身黑色诡异西服,一张彩色面具,一双神秘眼睛的男人,郑重说道:“谢谢,虽然这么说也不符合我的性格,但,你是一位好老师,从我们初次见面,时间累积到此刻的结果就是,我很尊敬您。” “那么,再见了。”男人像是在说永别,他拍了拍凌岐的肩膀,走向了离开的方向。看着男人的背影,凌岐的目光中流露出不舍,他在心里道:再见,希望还有相见的那天。 第二章 课题 男人走后,凌岐在原位坐了下来,揭开之前男人在看但没有带走的书。一页又一页的翻阅,凌岐狠狠地沉溺书中,像是在通过这种方法延缓离别的伤感。 可是,脑海中那个男人的身影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他默默地站在无法言说的黑暗中,冷静的凝视自己。凌岐觉得男人并没有走,似乎就坐在身边,就站在眼前,甚至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人。 “老师,明明根本互不了解,又为何会记得这么深呢,真是烦人啊。”凌岐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少年愁,随后叹叹气,又将注意力努力的集中到书上。 恍恍惚惚,悠悠远远,不知何时起,凌岐开始觉得眼睛里像是起了雾气,觉得很难睁开,头脑开始充斥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脑海里男人的身影也在不断的扭曲虚淡,这种意识模糊的感觉似曾相识。 “同学,同学?图书馆就要关门了,醒醒吧,该回去了。”一个女孩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很温柔,也有些急切。 意识像刮了阵冷风般忽然清醒,凌岐猛然坐起,一把抓住不断轻拍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质问道:“你做什么。” 眼前的女生明显被凌岐过激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抽手后退,而凌岐在看清了眼前人的性别之后,也立刻松手了,这就导致女生用力过猛而直接向后坐倒在地上。 “咝。”声音承载了疼痛,倒在地上的女生吸了口凉气,却没有怎么喊叫,只是回过头,有些没好气地看着凌岐。 凌岐则维持着漠然,此时只是挺直腰背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女生,他认为在读书的环境里打扰别人看书的陌生人没有被同情的资格,男女都该一视同仁。 女生见到凌岐的表情,忽然像是泄了气般努努嘴,摇摇头,秀气的拢了拢长发,同时自己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同学,你一个人在这睡了好久了,图书馆7点半就要关门,你也该回去了,而且,在这里睡觉也不好。” 看着女生清澈的眼睛,也听到对方尽量温婉的话语,凌岐才转过头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不过他继而又皱起眉头,问道:“睡着?我在看书而已,你认为在图书馆里低着头的人都是在睡觉吗?” “不是,我明明看到你,是在.....”女生想要辩解,却看到凌岐不耐的挥挥手,于是脸立刻红了起来,目光闪烁。 显然,这女孩的内里应该是一个腼腆的人,一旦对话变得不在预料当中,就会不知所措。 凌岐看在眼里,意识到自己强硬的态度对于一个柔弱女生来说也许太过了,于是不等女孩说完,就默默起身,歉意地摇了摇头,向女生指了指书架,意思是自己要还书离开了。 女孩看了看凌岐脸更红了,尴尬的点了点头,就快速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凌岐则准备合上手中的书,只不过下一刻他的手停顿住了,因为他目光直视之处,看到了翻开的那一页书角上一丝浸湿的痕迹。 “这是,我的口水吗.“凌岐眼中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那或许说明自己刚才的确在睡梦中,只不过,这不仅仅是自己睡着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刚才产生的那种困顿难以睁眼的感觉并不是虚妄的。 但,记忆里自己一直在看书啊!难道平白无故就断片了吗?凌岐忽然想起刚才女孩形容自己睡着的时候,用了“好久”这个词,于是他不由地看向手表,上面显示的是:七点三十四分。 不可能!这跟自己的估计存在太大的偏差,时间过的有点出乎意料的快了,因为自己来到图书馆的时候也不过五点二十分左右,直到男人离开为止也还不到六点,至于之后看书的时间,在自己的印象里也不会超过半小时。 “真的是因为睡着了,跨越了大量的时间吗?”凌岐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记忆,因为这种情况曾经还发生过一次。用手撞了撞头,凌岐向着书架走去,将那本书塞进其中后,便皱着眉头匆匆离开了。 不过,他没有听到不远处那个女孩注意着他离去的身影,嘴里轻轻咕哝着:“明明睡着了嘛,还不承认,一进图书馆就自己一个人趴在那里呼呼大睡,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凌岐更没能发觉在纵横交错的书架深处,一个漆黑的身影僵硬的站立着,并且慢慢的前行,那本被凌岐放好的书,被狠狠地抽了出去。 走下图书馆大楼,凌岐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从铺满天地的布幔凝聚成了半柄金黄的光刀,带着点滴不真切的血色,像是即将入鞘一般斜插在天边的云头,光芒已失去了威力,被黑暗吞噬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知道为何,凌岐感觉身体周围不大自在,心头也略感沉闷,就如同暴雨前那种低气压般的燥热一层一层的裹在身上,他觉得好像总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走了不久,凌岐就感到了一丝奇怪,本来即将入夜的这个时间,学校许多活动才开始悄然展开,绿**上,操场上都应该充斥着放松的学生才对,可是此刻却少有闲人,只有三三两两的男女神色古怪,交头接耳从凌岐的相反方向走来,更觉怪异的是有的人脸上还带着惊骇未平,不可置信的神色。大家的声音都压得极低,似乎在讨论什么可怕的事情。凌岐这时候也忘记了自己记忆偏差的事情了,只是皱眉注意着路人的脸色。虽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的脚步在加快,凭直觉来说,他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越往前走,人就越多,大家都和凌岐的方向相反,这代表有什么事情把人们集中到前方去了,现在路上的人都是了解了事情后回来的人。不过凌岐不想多费唇舌去问别人,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不禁步伐更增,短衫的衣襟都因此而飘飞起来。 终于,凌岐来到了源头——学校唯一的内湖,此刻湖边人头攒动,起码有一二百个学生围在这里,层层圈圈,挤不到跟前的也在抬着脚跟原地张望。这样的景象还是由于已经到位的学校管理人员在呼喝疏通的原因,许多学生都被控制住并且离开了。 凌岐在人群中找到一条巧妙的路径,躲躲闪闪逐渐接近了中心,与此同时,一股腐朽怪异的血腥味绕上了他的鼻蕾,这让凌岐的眼神本能的凌厉起来。 “果然,死人了。”凌岐心里默默地说道,他已经在人群的尽头止步了,而此刻展现在他眼前的绝对是令普通人看一眼就要终生噩梦的可怕景象,那是一具已经开始呈现青色的男性尸体,不过尸体从脖颈处裂开了,胸部之下的地方完全被剖开,肚皮松垮的垂落两边,像是乌贼死亡后散开的吸盘,肚子里的脏器散落一地,黑色的血液不断地从黑乎乎的腹部大洞渗流而出,而尸体的脸颊则塌陷了下去,牙廓暴露,双眼突睁,形状可怖之极。这是一件非常明显的他杀事件,死者的伤口已经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两个个子高高的校方保安人员卡在凌岐的前面,不让任何人接近尸体,实际上大部分学生看一眼后就脸色苍白的直接退走了,普通的学生谁能忍受这样的惨状呢,恐怕早已胃部翻腾,难以自制了吧。 “嗡”大腿上传来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慢慢退出人群的凌岐的思维,他打开手机,夜色下的屏幕光芒明亮到晃眼的程度。当发现是一条不显示号码和来源的信息时,凌岐直接点了读取,内容顷刻间跳了出来:凌岐,我交给你的课题你已经看到了吧,希望你不要为此而惊慌。那么,如你所说,既然有了论文的题目,接下来就尽情展示你的实力吧,我会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你的。” 短短的两句话,却让凌岐的狭长眼眸瞬时间立了起来,整个人也感到一丝无端的寒冷,信息的来源已经不用猜测,就是戴面具的神秘男人,可是那所谓的课题,就是眼前可怖死状的尸体吗? 凌岐的心跳已经加速到了极限,他此刻心中充满了疑问,因为一切都没有征兆,都显得太突然。而戴面具的男人呢?他为什么知道会有人死?难道这一切是他做的吗?他又到底是谁?而凌岐自己所签的那份遮掩了大部分内容的合约,又意味着什么? 第三章 最后一个室友 冷风不经意的划过凌岐的脸颊,像是有谁站在自己的身后诉说着某个孤冷的秘密,让此刻的他有些心颤。脑海中尸体和彩绘面具不断地交会萦绕,碰撞出几十个难以摸清的谜团。 “无论如何,教了我四年的时间,想看看我的实力吗?那我就把凶手找出来好了。”思考良久后,凌岐的眼神恢复了冷静,并且透出一种类似兴奋的神质,眼前的这具尸体没有让他像普通人那样惊惧甚至作呕,反而勾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顶级的侦探,因此一直以来都选择各种接近犯罪刑侦等的学科来学习,更何况,在认识了那个男人之后,精神层面已经打开了新的天地。 “不过,在这之前,我先要确认一件事情。”想及此,凌岐立刻关闭了手机,并且抬起头来扫视四周,这一看去,发觉人群里很多地方都传来明显的手机光芒,细细数来有二十多人都在使用手机。凌岐并不在意,接下来的一分钟里,他反复扫视使用手机的人,二十几个人的样貌特征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他记住了。 “很好。”闭着眼睛细细回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凌岐扬起嘴角自夸自了一声,有时候他都想切开自己的脑壳去研究研究自己那拥有非凡记忆力的大脑了。 “希望你们都在当中。”环视人群,凌岐的声音不带感情。而后他就转身向宿舍大楼的方向走去,不过几步之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狼狈的转换方向,去往北边的教学楼了。 取回差点忘在教学楼的电脑后,凌岐才慢吞吞地回到宿舍,一路上凌岐都在思考着这一天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最后觉得还是要回归原点,那就是解决案件,之后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扫清迷雾,得见结果。 “在这个学校里,被戴面具老师教导过的人不止我一个,他们在我之前就已经与面具老师做了告别。”宿舍里黑暗无比,只有凌岐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由于钻进了思考中,他甚至忘记了开灯。 凌岐知道,戴面具的男人所选中的人不只自己一个,还有着虽然知道他们存在但却素未谋面的“师兄”或“师姐”,不知道人数,不知道姓名,也不知道样貌,却和自己拥有同样命运的一些人,他们是否更了解这件事的始末呢? 一个猜测在凌岐的脑海中徘徊,他觉得有极大概率戴面具的男人为他们出了相同的课题,所以在尸体的现场,使用手机的那些人中,可能就有收到短信的某个“同僚”。 “吱呀” 宿舍的门忽然无声无息的打开了,就像是风推动的样子,只不过,门把手处很快摸进来一只男人的手,让阴森感刹那间消散。手的主人下一刻就跨进了宿舍里,可是身影又猛然定格在门前。 “是我” 像是预料到对方的反应,背身对门的凌岐无言地回过头,对自己刚刚回来的室友表露一下身份。 “拜托,会吓到人的,大晚上的你不开灯,一个人在那手机对脸,我还以为哪个江洋大道来宿舍跑江湖呢。”身后的人松了口气,对着凌岐恨恨说道,随后灯也被他打开了。 凌岐不言语,只是眯着眼不满的瞄了瞄头顶天花板下,那个发出仿若能够催眠般强光的白炽灯。说实话,他从来不喜欢灯光,也许由于黑暗就是他的本质的原因,寂静的夜色才能让他感到由衷的安稳。 刚才进来的人叫阮石断,凌岐四年来的室友,一个性格还不错,却隐藏着惊人悲伤的男人。以前凌岐怪异的性格,让学校很多人认为他古怪难处,事实也确实如此,凌岐的思维怪癖而异常,执拗的难以让人理解。大一期间就有两个舍友纷纷离他而去,直到阮石断的出现,这个人在住进来的那天脸色苍白的告诉凌岐:对于一个失去心脏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从这句话中,凌岐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浓郁忧伤,深刻沉重的令他颤抖。不过直到现在凌岐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已经熟悉的室友的人生当中,发生过什么悲惨的故事,以至于让他说出那样的话来。 “真的没想到,快毕业的我们,竟然遇上了这种事。”阮石断整个人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认真的看着凌岐。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个样子,显得非常真诚,专注,隆重。许多人觉得可笑,因为只是与人交谈而已,阮石断居然也能给人一种努力的感觉,实在颇有喜感,但一段时间后,人们又会喜欢上与他交谈的感觉。 此刻凌岐和大多数人的交谈方式一样,随意而潇洒,他换了个姿势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点了点头。他知道阮石断说的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他此刻还在沉思当中,所以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 “原来你知道了,我以为你回宿舍的早,所以没有注意到呢。”阮石断姿势不变,声音却放轻了。 “怎么,你看到尸体了吗?那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经历。”凌岐转过头,淡淡的对阮石断说。 听了这话,阮石断直接摇了摇头,否认道:“我没有看到尸体,我去的算迟的了,所以被那些赶来的警察挡在了外面,只知道死了学生,而且光这点,也是听别的人说的。” 凌岐看到阮石断的目光,明白他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今晚的“真相”,思考了少许时间后,凌岐笑道:“咱们两个的运气在同一水平,我去的时候事故现场也已经被隔绝开了,根本没能进去,所以只能回宿舍。” 阮石断眼中露出明显的失望,毕竟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能遇到这种事情虽然可怕但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就像看恐怖电影一样,即使内心恐惧也想要知道完整的故事情节,这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心。 至于凌岐则想的更多,他并非故意隐瞒自己的所见所闻,而是他有许多必须确定的事情,从课题开始的那一刻,他就不能有一点掉以轻心了。现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思虑这件事情,仿佛在观摩一座没有光芒的多面宝塔,越来越觉得毛骨悚然,这个名为“课题”的游戏,似乎关系着许多人的人生,而那几个从未谋面,却身处游戏当中的人们,会以怎样的视角和方式来行动呢? 第四章 如果雨幕停歇 冰爽的雨水从深夜开始倾泻,直到早晨还没有停歇,混着如烟如雾的空气,给校园笼上了一层清冷的气息,这应该是今年夏季的第一场雨,将长久以来堆积的炎热驱赶得一干二净,所以给人留下特别的记忆。 看着晨雨绵绵的校园景色,凌岐略感舒心,因为这个时候的校园显得那样清静,他有些感谢眼前的雨,因为它用自然的力量赶走了嘈杂。不过,凌岐觉得调查昨晚那桩案件的人想必很难开心,只希望他们已经拍摄好了现场照片,取够了断案素材,不至于那么匆忙。 昨夜出现在岸边的可怕尸体,在校园里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听说常年不在校内的学校高层们都在陆续回归,想来很快就会通知学生们开一场史无前例的大会。 凌岐在去往教学楼的途中,不可避免的路过昨天的人工湖畔,此刻那里已经被大雨冲刷过了,尸体也已经被警方保存,只空剩一些测量后剩余的图案,还有几条失去效力的阻止人靠近的黄色条带,在雨中飘零。三三两两的学生,仍然驻足在此,脸色苍白的交流着互相的见闻,描述着尸体多么的狰狞血腥,很多女生走近这里后,因为恐惧,都故意绕着圈避过去。可见昨晚的事情在这些未经世事的学生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不过,凌岐还是看到了一个例外,那是和自己同系的女生,她站在视线的另一个角度,那位置离尸体所在的地方极近,此刻她呆呆的伫立在那里,看不出一丝害怕,雨伞下的身影单薄而清丽。 凌岐一语不发,无声地走上前去,站在女生的背后,确定雨声掩盖了自己脚步声后,凌岐将声音放空,阴气森森地说道:“小姐,你踩到我掉在地上的肝脏了。” 女生身体一怔,慢慢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眼眶略微泛红的白皙脸颊。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完全没有被凌岐的恶作剧吓住,只不过有些惊讶,继而又转变成冷漠,“居然是你,可惜你装鬼一点都不像。” 凌岐不在乎的笑了笑,接着话头道:“我听说人死去的前三天,幽魂会不断地在葬身之地徘徊游荡,昨天那个死者,据说死得很惨,肚子都被剖开了,怎么,你不怕吗?” 女生好长时间都没有开口,只有雨淅淅沥沥,代替了一切的声音。就在气氛变得尴尬的瞬间,她才细声细语道:“如果他真的有恨,也不会伤害我的。”晨风似乎因这句话忽然猛烈了起来,让女生的话飘忽不定,但那种悲哀还是传递了出来。 不过凌岐感官敏锐,完全捕捉到了女生的所言,他眉毛一扬,意味深长道:“听你的话,你和死者的关系匪浅啊!”什么样的关系能够让恨意滔天的亡魂都不去伤害?答案可以列出三种以上,不过无论哪一种,都是类似于至亲那样的选项。而在大学校园这样的背景下,他们的关系几乎可以确定。凌岐心里因为这个意外收获而有些欣喜,毕竟,目前自己对于那个死者的一切还是大写的空白。 “你这个人,一向沉默寡言,今天怎么主动跟我搭话了?”女生似乎是怕凌岐看出什么,立刻出声转移话题,并且转身离开了人工湖旁,向着教学楼走去。 虽然对方完全没有听自己回答的兴趣,但凌岐还是自觉地跟了上去,主动回道:“跟哪个人说话,得看有没有必要,当有必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开口。” 女生停下脚步,回过头不屑的看了看凌岐,眼中的些许嘲讽毫不掩饰。凌岐看得清楚,却知道这也怪不了对方。如果一个从来都不熟的人突兀的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所带来的失礼之感也是非同小可的。此刻对方只是回以冷眼,已经很温柔了。 之后女生好像生气了,忽然加快了脚步,狠狠地冲向前去,像是要甩开凌岐,连雨点击打在身上也不管不顾,凌岐对这样的情况感到有些惊愕,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看到女生又以同样的速度冲了回来,睁大泛红的眼睛对凌岐说道:“你说有必要了才会开口是吗?那现在告诉我,有什么必要,你想要我做什么吗?想调查我吗?为什么你这个怪人忽然就跟我说话了?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女生质问的声音从后半段话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与此同时,她也哭了起来,不是那种抽抽涕涕的小声哭泣,而是放声痛哭。只是经过方才的错愕,凌岐没有再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也没有因为周围路过学生的诧异而离开,更没有因为被称作“怪人”而有所不快,他只是舒缓了眉宇,像是早有预料般站得笔直,静静的看着女生发泄自己的情感。 兴许因为大庭广众之下表现伤痛令女生感到羞耻,所以她这么直白的难过并没有持续下去,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而且,她直接离开了,没有再与凌岐有过多的交流,一个人落寞的走向冷雨尽头,直到消失。至于凌岐,他没有再跟上去,聪明的保持了距离。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后,凌岐走向了通往教学楼的另一个方向,那里是教务处的所在地。 不过,只走进教务处几分钟而已,凌岐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他回头看看身后建筑的轮廓,嘴角扬出自嘲的弧度,看来在某些特定的环境里想要办成事情,没有相对应的身份也是很麻烦的。 “要是想要轻松点,只能找她了。”凌岐望向远处,好像在注视某个人。此刻的天空阴云密布,但却雨势渐微,凌岐干脆放下了雨伞,冒着绵绵细雨,脚踩积水,走向了教学楼。 大四后半学期的学生是没有固定课程的,但学校会组织各种各样的讲座,即使发生了惨案,学校也努力的维持正常的上课秩序。来到教室,凌岐故意选择了最后一排,因为这有益于他环视整个教室的情况。 此刻教室里的声音比平时要嘈杂,因为大家还远远没有从昨晚的震撼中回过神,毕竟那可是死了一个人啊!不论在电视里,电影中看过多少死亡与尸骸,当现实里自己的周围有人活生生丢掉了性命时,每个人都显得失措与茫然。 乱糟糟的教室声音里,夹杂着“自杀”“他杀”等猜测的字眼,显然学生们虽然并非很了解,但已经在讨论可能潜在的杀人狂魔了。毕竟从尸体的惨烈死法来看,如果证实是被凶杀,那么罪犯的心理一定是残暴至极的。 “如果有凶手,我们也不安全,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次就收手呢?” 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沉闷的男子声音,那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他的话立刻让周身的学生附合起来,大家的眼里都隐现着一丝恐惧,任谁想到会被人开膛破肚都不能保持镇定,凶手是不是还会动手是一个只能靠时间证明的谜题,大家只能祈祷下一个倒霉的不是自己,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凶手呢。只不过那些有幸见到过尸体的人,都没有办法这样劝慰自己,因为那样的死状,犹如被野兽啃噬过的尸首,怎么可能是自杀或者事故呢? 凌岐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教室里所有人的形态语言以及心理,都是整个校园的浓缩,以小观大,凌岐便对大体的状况了然于胸。不过,即使凶手就伪装在这间教室当中,此刻的他也并不感兴趣,眼眸渐渐转向窗外,那里的雨虽然不再凶猛,但仍然绵延不绝,只是,雨乃无根之水,从来没有人能够探究到雨的根源,即使顺着雨水滴落的方向逆行到天上,找到的也不过是虚无。但这起死亡事件不同,凌岐必须要着眼于其表面之后的黑暗,他要去思索,去探究根本,只是此刻,他忽然有了一些另外的预感与想法。 “胜不胜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想要得到的.....”说到这里,凌岐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眼中有一丝惆怅,紧接着着他闭上了双眼,嘴里像唱诗般悠悠说道“如果下一刻雨幕能够停歇,那么这一切就都有实现的可能。” 他的语气严肃又不确定,就像在与某个冥冥中的存在打赌一样。 当眼眶缓缓张开,凌岐的视线前忽然闪过一道阴影,那阴影挨着他的身体坐了下来。 “今天怎么到最后一排来了。”开口说话的人脸色苍白,中等身材,温和的话语,端正的坐姿,认真的态度,让人很容易便认出他是阮石断。 “雨停了,真是场我行我素,说停就停的雨啊。”阮石断接着开口,同时望向了窗外。此刻的天空中本来接连不断的细雨,像是猛然被人按了暂停键,就那么断层了,再也没有一滴落下。 “停了吗?”凌岐问道,并且抬眼看向白蒙蒙的远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由衷的笑容。 也许只有运气与实力兼备的人,才能够成就梦想! 第五章 怪诞与阴冷 时间来到下午,凌岐找了好多地方,才在食堂发现了早上的那个女生,她看起来很疲倦,面前放着一小碗面,却并没有动筷子。 凌岐毫不客气,直接在女生的对面坐了下来,眼神略显郑重的看着对方。 桌子的震动让女生回过神,茫然的抬头,发现是凌岐后,女生露出厌烦的神色。 “你还来干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只是想你帮我做一件事。” “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 听到对方这么说,凌岐将身体前倾,盯着女生的眼睛,顿了顿道:“这样吧,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也帮你做另一件事。” “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别人帮忙。” “别急着下结论,有一件事情,恐怕你拒绝不了。” 女生并没有接话,只是露出早上那样轻蔑的神情,等着凌岐的下文。 “作为他的爱人,你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为什么要死?死的时候他在想着什么?如果有一个凶手,你就不想揪出那个凶手为他报仇吗?”凌岐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诉说着,他的话令女生的脸上渐渐露出一种挣扎的表情来。凌岐所说的那个“他”自然就是昨夜的死者,女生的反应也默认了他们是恋人的关系。 “实话说,我掌握着一些警方也不知道的内幕。”凌岐看着女生的表情接着道。 最后的话果然发生了效果,女生略显惊讶地看着凌岐,她的思绪很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答复。面前这个被大家私下称作“怪人”的家伙竟然看透了自己的内心,而且他似乎真的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逝者已矣,也许自己能够做的就是找出他死亡的真正原因,让他的亡魂得以安息。 “我可以帮你,相信我,我会让你知道所有真相,而且凶手也无所遁形。” 看到女生的表情最终安静了下来,凌岐适时的加了一把火,他的声音充斥着绝对的自信,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信赖他。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女生最终开口了,她的眼神也出现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光彩,似乎重燃了生活的希望。 “我需要你的身份,虽然记得不清楚,但你好像是团支书吧,在教务处有一些特殊的权利。”看到女生点头,凌岐再不废话,直接道:“我需要大四整个年级的学生名册,要有附属照片。” “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女生不解的询问。但凌岐只是摇了摇头道:“不为什么,这只是找出凶手的过程。” 听到凌岐这么说,女生也不气恼,想了想道:“想要这个也不简单,但我会尽力试试,晚上给你答复。” “谢谢。”凌岐轻轻一笑,然后直接起身,他觉得对方肯定已经厌烦了自己,于是也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身后的女生却一直注视着凌岐的背影,也不知脑海里在思索着什么。 出了食堂,凌岐走在校园的林**上,他看到一队身着淡蓝色警服的人从学校的会议大楼里走了出来,随行的还有学校的校长,教导主任等人,他们并没有离开会议大楼,只是站在外面,互相聊着什么,凌岐从他们的神情猜出他们应该在讨论案件。 凌岐拿出硬币从身边的室外饮料机里取出一瓶罐装饮料,而后找了一个不起眼的户外长凳坐了下来,冷眼旁观着那里的情况。 几分钟后,三个男生从不同的方向跑了过来,他们的样子一看就是在校的学生,凌岐猜测也许他们和死者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所以警方才想要从他们那里去了解一些内情吧。 “嗯?”当手中塑料罐中饮料见底的时候,凌岐的视线忽然被另一个方向的情景所吸引了,只见在他不远的地方,正坐着一对手牵着手的情侣,情侣中的那个女方是凌岐昨天去图书馆的过程中,下楼时所碰到的那个女生。 不知为何,凌岐感到一阵大脑晕厥的焦怒感,以至于让他青筋直冒。“哐当”饮料罐直接被他扔进了远处的垃圾筐中,而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 “凌岐,凌岐,醒醒。” 本来坐在一间医院的躺椅上,口鼻中全是消毒水味道的凌岐感到一股大力在推动着自己,他看了看周围,只见医院的墙上全是一种类似纳粹符号的红色标记,不过那标记连同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与此同时,凌岐听到一个叫喊自己的声音从冥冥虚空中传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自己的意识也像被剥离了出去一样,逐渐腾空而起。 “啊。”像是反弹一般,凌岐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个感觉就是感到全身湿透,此刻的他大汗淋漓。然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住在自己隔壁的同班同学,他正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 “做噩梦了吗?”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凌岐没有回应,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那间医院,还有那清晰的红色标记,这样的梦应该算不上噩梦吧。 “怎么了禅哥,有事吗,跑到我们宿舍来了。”凌岐换了个姿势,不想让满身是汗的身体触碰到被褥,同时开口询问。 “说实话,我没什么事,但是,我得问问你,你们宿舍出了什么事情。”被称作禅哥的家伙眼睛中透着不解,而后身体像门一样闪开,让凌岐的视线可以看到整个宿舍的境况。 只见此刻宿舍满地的破碎,玻璃杯,板凳,运动器材,镜子等等都几乎被毁掉了,或者是变成了碎片或者被拆成了零件,海报,壁纸等都被撕了下来,带着被“蹂躏”过的伤痕垂头丧气的铺满地上。整个宿舍像是被某个愤怒的人当作了发泄的场所,再也没有以前的干净整洁。 面对这些凌岐只是轻描淡写的扫看了一眼,便低垂下头开始穿衣服! “到底发生什么了?”禅哥见凌岐没有回应,再次问道。 “不知道。”凌岐套好衣服,仍没有抬头,眼窝深陷黑暗中,他补充说:“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管了。” “这可不是小事,如果不是遭贼了,就是,就是你跟谁打架了弄成这样的吧。”禅哥自顾自的猜到,可是下一刻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他身侧的凌岐,正用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可怕眼睛,如冷血动物一般注视着他。 “我说过了,不关你的事。” 听到这句压抑着某种可怕情绪的话,禅哥的身体没来由的感到寒冷,他不自觉地闷声答应。并且好长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只觉得现在的凌岐跟以前印象中的人大相径庭,甚至让人心惊肉跳,并且直到他告辞离开很久后,都还能产生背后有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冰冷锁定他的幻感。 毕双禅铁青着脸从隔壁的宿舍走出来,他本想回自己的宿舍,却被恐惧支配着朝反方向走去,下了宿舍楼的楼梯,他正面面对着宿舍楼的三楼,脸上有着强烈的愤懑。 “凌岐,你够狠,我好心好意,却热脸贴你的冷屁股,这么不留情的折煞我的颜面。”毕双禅不甘心极了,想到之前凌岐与他见面后,总是叫着“禅哥,禅哥”,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令自己作呕。 冷着脸一转头,毕双禅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女孩,那是自己班里的团支书谭梓,半个小时前自己准备回宿舍,但却忽然被小跑过来的谭梓叫住了,她神神秘秘的也不告诉自己原因,只是请他帮忙看看凌岐在不在宿舍,在的话就叫他下来,当时的自己爽快答应了,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面对不远处已经发现他而逐渐走过来的谭梓,毕双禅皱起眉头,毕竟他根本没有将事情传达给凌岐,但凌岐那种冷冽的反应也令他此刻毫无愧疚之意,而且即使退一万步他也不想再返回去通知凌岐。只不过,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不希望几步外那个女孩对自己失望。不知何时,一丝隐晦的阴冷悄然浮现在毕双禅的眼底。 第一章 预言 身后的黑色长笛从肩膀处斜伸出来,露出四十公分左右,看起来就像背着一柄露出剑柄的黑色长剑,配以主人苍白的面容,清亮的眸子,形成一幅猎奇的画风,此刻的阮石断犹如一个刚从死亡中复苏的剑客,他像在系鞋带般半蹲半坐在宿舍的窗下,背靠着宿舍的墙,近在咫尺的宿舍门,他没有推开,反而以这样的姿势倚角而坐,如果有其他学生在楼道走动,一定会不解他这样的行为,只是幸好晚饭后的学生宿舍鲜有身影,才免去了不少麻烦。 几秒钟后,阮石断忽然开始用后脑勺轻轻撞击墙壁,不过令人更觉奇怪的是,他微戚的眉头,严肃的表情,神彩凌厉但斜视的眼神,都表明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自身。 如果要刻意形容的话,或许他的样子更像是在聆听!聆听某种可怕的声音。 就在此时,身后宿舍传来一声惊人响动,仿佛榔头击碎瓷器,阮石断的脸色没有因此而改变,显然这并非是他听到的第一声,此后床剧烈的颤动声,桌椅倒地声,玻璃碎裂声,拳脚捶打墙壁的声响都接踵而来,甚至还夹杂着某个人如野兽般的嘶吼,此刻的宿舍已经被某个肆意发泄的人给毁掉了! 那疯狂的声音不断持续,直到十几分钟后才平息下来。 可是听到这样的声音,阮石断并没有起身推门看个究竟,或是以宿舍主人的身份进去阻止。而是沉默着,背起长笛,低皱眉头,静静地离开了,苍白皮肤之上,棕色刘海下,那双眼睛里蕴藏着看不懂的黑暗。 也许没有人会懂,但只有阮时断自己明白,在那间宿舍里住着的,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或者说,在那个自己朝夕相对的人的幽深心灵里,潜匿着一个无人能懂的,血淋林的异灵! 远离人群的林荫区深处异常清冷,只有一个穿着如幽灵般白色衬衫的男生慢慢踱步着。。。 “为什么,为什么,这颤栗的感觉,我好害怕,但是,但是我不能离开他,我要看透他的心思,我要完全读懂他,而后再杀死他。”阮石断边走边睁大充斥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白皙右手,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全身紧绷,心里的恐惧完全无法收敛起来,他害怕那个怪物,而且几乎怕到夜不能寐,但他又把那个人当作猎物,一种唯于己身有意义的心灵猎物。 不过,仅仅这些并不能构成他要杀死对方的原因,或许还因为对方一直带给自己的那种无端恐惧吧,这算是那个怪物的一种罪责,不过归根结底,这种杀意的来源,还要追溯到几十个小时前的那个不平凡的昨夜。 阮石断停步在一棵枯败树下,陷入回忆之中。昨夜是那么不同,神秘人的告别,死亡如预言那般悄然出现,对于他来说这些都具有非凡的含义,是他的人生进入一条平日不可寻的救赎路径之中的契机,是他的希望。 身后的黑色乐器映入眼帘余光,阮石断微微眯眼,昨夜,在一切都开始发生之前,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 。。。。。。。。。。。。。。。。。。。。。。。。。。。。。。。。。。。。。。。。。。。。。。。。。。。。 时间倒退二十个小时,拖着一身无中生有的疲惫和空泛的思维,从几个街区外的琴房回归校园,阮石断才觉得稍微心安,戴面具男人的消失带给自己的不安全感也渐渐消散。校园的景色在夕阳下安谧而宁静,葱郁的植被散发出阵阵清香,这样的环境让在恋爱中的男孩女孩们不自觉地想要拥吻。 “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过的这么安逸,为何别人的面容看起来总洋溢着幸福。”阮石断的目光在黑夜里显得盛烈,默默直视远处的男女们,双手紧握了握又松开。也许人的命运终究有所不同,无论好还是坏,荒诞或平凡,都希望在云层飘渺之处,真的有一双审视大地的神的眼眸,用货真价实的正义来评判世界。如果这样的希望能够实现,即使自己将下地狱也会露出微笑来的。 白皙的双手摸了摸胸口,阮石断却捕捉不到心酸的感觉,只是脑海里那些痛苦的画面不断的回旋,欲罢而不能。他不敢再多想,急匆匆的跑起来,直到在学校的人工湖旁停下来为止。只不过,他并未走常规的道路,此时所在的地方也属于人工湖周围比较危险隐秘之处,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入水里,所以这里一直人迹罕至。阮石断遥遥而望,可以见到对面湖岸上席地而坐的学生们。 而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却是因为之前在练习乐器时所收到的那条“无主题信息”,上面的内容只有短短一句却奇怪的话:阮石断,在傍晚XX时XX分,学校人工湖旁会出现男性死尸,不要有过多怀疑,这就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课题,所以,尽情展示自己的实力吧,我会在某处注视着你。除了这句话之外,短信的最后还出现了提示二字,只不过,提示的内容让阮石断倍感困惑,而且,阮时断此时所站的位置也在提示的内容当中。 “预言死亡吗?很好,傍晚XX时XX分,男性死尸,我会好好确认的。”从昨天开始,与神秘男人经历的分分秒秒,称得上是一段奇遇,可是阮石断的心理竟没有因为这些而惊诧困惑,他一直都很冷静,到了此刻也只是静静地站立在湖旁,同时注意着手表上走动的指针,现在距离信息所预言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啊。”一声划破宁静夜空的女人尖叫平地而起,仿佛一道晴天里突兀的雷光。声音的源头来自湖对岸,听到这声音的阮石断瞳孔猛缩,心脏也开始不规则的跳动,整个人猫了下来,紧紧盯着对面,想要看清黑暗中的一切变动,现在他认真地连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死人,有人死了,天啊。”湖对岸本来闲散的学生们已经有些乱了套,一堆一堆的人开始向一个点汇集,显然大家都被那个地点发生的事情吸引了。 “真的死人了,快找学校领导。”“找学校领导有什么用,呼警察吧。”一句句带着惊慌的声音从湖对岸隐隐约约飘过来,传进阮石断的耳畔。 “我,我看清了,死的人是我们系的人,叫木延绝。”一个穿着青色短裙的女生捂着嘴不敢看人群的中心,但她的话清晰的传了出来,于是一些同系且胆大的人也缓缓靠近中心,看向湖水边那个几乎被开膛破肚的可怕尸体。 “真的是他,他怎么会死在这里呢?而且,他的样子,也,也太恐怖了吧。”一个男生看了一眼后就难以忍受尸体的惨状,脸色铁青着,迅速后退到足够远的距离。至于其他人也比他的状况好不了太多,不过听见他条件反射般的话,部分人都感到眼皮一跳,莫名恐惧袭上心头,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木延绝,以这样的死法呈现在众人面前呢? 坏事传千里,事情只是过去了短短几分钟时间,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闻悉了事件大概,从四面八方走过来,不断向人群里挤压,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最中心围着尸体的人有的都被变动的人流挤到了外围。 阮石断在远处洞悉了所有,他发现一个气质出众的男生看到身旁的女朋友被人拨到一边,眉头阴沉的皱了起来,下一刻这男生脸色一正,大声开口道:“后面的同学不要挤了,里面没什么可看的,大家都是高等学府里有素质的年轻人,应该尊重死者,现在大家都回去吧,相信学校的领导还有警察很快就来了,我们不要影响到他们调查案件。” 听到这话,周围同样被挤得不耐烦的学生都眼睛一亮,开口就附和起来,劝身后的人不要太过好奇。可是,后面那些从头到尾对事情一知半解的学生能够就此干休吗? 果然!一个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的学生嗤笑的声音响了起来,“萧乾,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来的早,什么都知道了,就说这种不疼不痒的话糊弄大家,你算什。。。。” 算什么东西没能说完,学生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他也注意到了场地中心那个像杂草一样,半漂浮在湖边浅水上的尸体,狰狞塌陷的脸颊,破碎外露的内脏,诡异的死亡气氛仿佛针一样扎进他的内心深处,让他一点声音也不能再发出来。 这是一具让所有人看了第一反应都感到死寂的怪异尸体!那种死亡的气息无法形容,却呼之欲出,可怕,恐惧,都不能完全概括。 “这,这是谁干的,这不,不可能是自杀吧。”这个学生显然被这景象吓坏了,瞪着眼睛说出这句话后,就不济的干呕起来,整个人气势全无。 而那个叫萧乾的学生眼角,则浮现出胜利和一种虽然在克制但仍然流露而出的不屑神情,他正欲再开口,却看到人群从后面分出一条通道来,两道手电筒晃着光,由远及近,学生们辨别出来,这是看守大门的保安来了,这代表学校领导们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想来他们和警察很快会接手。 学生们的秩序瞬间被整顿,两个保安显然很有经验,并没有过多去关注尸体,高大的身影站在尸体周围,隔断了学生们想要探究的目光。而蹲在远处看着对岸发生的一系列变化的阮石断仍然静默不动,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已经产生了翻天波澜。 因为,预言成真了! 第二章 交锋 阮石断未曾注意到自己思维方式的奇特。当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去了,他却并不直接怀疑神秘的面具男人,反而将之归结为对方的预言。而且他小心翼翼的潜藏在人工湖与草丛形成的犄角处,仍在默默地等待,在那条很容易猜到来源的信息结尾,有一个令他震惊又困惑的提示,提示的内容告诉他,只要他继续等待并集中精神,他就有可能得知神秘男人所教导的几个人中,某一个的身份。 如果想要赢这场莫名其妙的游戏,明确对手的身份可以说至关重要! 阮石断的瞳孔里星星点点,映出对岸的景象,那些星点实际上是学生们手中打开的手机灯光,这些光点尽收他的眼底,此时此刻,阮时断放松身心,使瞳孔松散,这样的情况下,人虽然不能集中看一个点,却能把视觉分散到整个区域,他要利用人本身的反应,来找到那个潜藏的家伙。 “第一个熄灭手机的人。”阮石断口中小声重复着这句话,那是提示里最重要的一句,是找到那个人的关键。他如同捕猎的豹子般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忽然,他的瞳孔某处,一个光点突兀的熄灭了,阮石断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那一处,整个人的视力都集中向那里,下一秒,他忽然停顿住了,因为在朦朦胧胧中,他见到了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是他。”阮石断声音古怪,但又像是意料之中。他神色凝重,在得知了结果后便一步一步后退而去,离开了这个让人不舒服的狭小空间,对岸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阮石断背着自己珍视的长管乐器,快速穿过一片林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前方那个身高一米八,身后却拖着万丈恶魔般影子的家伙慢吞吞的走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而阮石断自己则默默在后,轻巧的跟随,他故作镇定却仍然双手发颤,有恐惧竟也有兴奋,神秘的男人在这个游戏的初端就送给了他这样一件出人意料的精美礼物。 “只有我能看透你,你是一个隐藏了本性,彻头彻尾的怪物。”阮石断看着前方晃晃悠悠的身影,嘴里不断的念叨。不过就在此时,前方的身影忽然转向去了教学楼的位置,阮石断没有跟进,果然,不一会儿那道身影又回到了他的眼界,只不过手上多了一个笔记本电脑,这让阮石断的内心浮现出一丝失望的情绪。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暗中窥探那个人,下课的间隙,吃饭的空档,深夜不眠的时刻,甚至是在厕所方便的时候,他总在竭尽全力,想要钻透那个人的内心,虽然连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秘密,但每当注视着那个人的眼睑,听着那个人的声音之时,就会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渊的恐惧。只不过很可惜,三年多以来,那个人都表现得毫无破绽,即使同样接受神秘男人的教导这件事,他也是刚刚才得知。 “就这样回宿舍了。”不久后,阮石断看着那个人消失在宿舍楼层里,发出一声叹息,不过他没有更失望,因为他习惯了对方的表现,想要通过跟踪来发现那个人的秘密,也许根本是无用之功。 看透了对方的内心所带来的忐忑让阮石断脚步沉重,每当夜晚,回到宿舍的门前,他都要调整一番心态,不能让恐惧流露出来,这会让那个怪物有所察觉。 像以往一样,阮石断静静的立在门前,一天的时间眨眼到头,他不得不回到这间名为宿舍的小屋子里。此刻门缝中没有一丝光芒,这样的景象更令他作呕,他几乎能够闻到盘踞其中的怪物一呼一吸之间,身上发出的那种死尸堆积而产生的腐朽臭味。 那个人可以确定明明就坐在房间中,阮时断却要装出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模样,他先将手伸了进去,姿势怪异的推开了本就没有锁住的门,他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那个人背对门口的轮廓。宿舍没有开灯,空间完全被黑暗填满,这不就是可怕怪物的习性吗? 阮石断止步在门口,他的表情好像未曾料到漆黑的宿舍有人,脸上写满惊慌失措。 开门声使床铺上那个人转过了头,他的脸被手机灯光映衬得苍白无血,这让阮石断呼吸加重,他以为那怪物终于要展现出自己的真面目来杀掉自己了,一直以来的小心翼翼都失去了作用,自己就要丧命了吗! 然而! “是我”那个人平淡的说了一声稀松平常的话,好像是怕吓到自己而作出的善意提醒。阮石断放下心来,他的表演没有任何问题,像以往一样,麻痹了那个人,他的性命保住了,但上一刻的胆战心惊,依然不能就此消逝,颤抖的小拇指就是证明。 漫长的回忆到这里画上了句号。不知何时,阮时断已经再次回到了宿舍门前,不过这次他没有迟疑,直接推开了那扇有所掉色的棕黄色木门,这次的宿舍开着灯,里面却空无一人,不仅如此,本该被那个怪物因为莫名的愤怒而毁的一塌糊涂的宿舍,此刻竟然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与别扭感充斥整个宿舍。 阮石断围着宿舍转了好几圈,却发现一切都完好如初。不过,当他不经意的走过穿衣镜所在的地方时,猛然间的一瞥,看到在镜子下的墙角,有一片细碎的玻璃碎片,染着红色的血晕。 “怪物的破绽。”阮时断扬起嘴角,蹲下了身体,将那细小带血的碎片握在手掌中。看来那个家伙的愤怒并不是虚假,只是,这股愤怒的来源是什么呢? 陷入思量中的阮石断不知不觉入了神,当他无意识的起身回头,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敞开的宿舍门口前,那个令他恐惧万分的噩梦正笔直站立,手里握着一把熟悉的扫帚和簸箕,这两把工具被不知名的液体浸湿了,滴落下奇怪的水滴,而那个人则歪着头,面带诡笑注视着他。 “你今天回来的比往常要早啊,真是让我猝不及防。” 第三章 交锋2 轻描淡写的声音落在阮石断耳中,却透出一种生杀予夺,尽在掌握的恐怖幽异感。 这是那怪物的试探!阮石断感到自己的影子在缩小,要被那个怪物犹如史前上龙般的庞大影廓罩住了,这让他感到喉咙一阵发干!不过他必须狠狠的克制自己,那种弱小的姿态不能暴露在杀手面前。 “今天琴房的导师有事,提前离开了,我也不想在外面逗留,所以早一些回来了。”听到自己压抑却沉稳的声调,阮石断感到窃喜,自己的身体总能很快适应恐惧,作出最镇定的反应。不过当他瞄向那怪物的脸上时,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怎么注意自己的声音,而是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垂在腿上,并且紧握成拳的右手。 在那手里,有着刚才阮石断发现的秘密——那个怪物曾经暴怒的证明,也许对于任何人来说那片带血碎片都没有意义,但如果被面前的始作俑者看到,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了。 此刻显然很不幸,那个人竟敏锐的察觉到了。 “你的手里,握的很紧的那只,里面是什么?我刚才看到了,你捡起了什么。”面前的人如预料般没有拐弯抹角,眼神也不断在阮时断的脸上和拳头上徘徊,嘴角的那抹笑意,意味深长。 阮石断额头上浮现出一丝细密的汗液,不过他的棕黑色长发帮助他遮挡住了这一漏洞。不想因为应答拖得太久而显得奇怪,他只有装出无所谓的的模样将胳膊抬起伸展开,挤出一丝笑说道:“凌岐,怎么这么好奇了?既然如此,你就猜猜我手上是什么吧。” 听了阮时断的话,那个人出其意料的收敛了那种逼迫的气息,反而变了变神色,眼睛忽然露出一种邪性光芒来,阴狠说道:“你手上就是杀害木延绝的作案工具吧。” “啊!” 阮石断瞪大双眼,似乎被这出人意料的话打的措不及防,但实则他的心早已经静如深山谷底,不过此时却仍然表演的夸张,在这个怪物面前,他无时不刻不在以普通人的笨拙表现来掩饰自己。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因为对方的话感到十足困惑。 “哈哈。”看到阮石断被‘吓到’的样子,对方竟然畅快的笑了起来,好像看到了一则有趣的笑话一样忍俊不禁。 卑劣的怪物,竟敢嘲笑我,阮石断感到胸中一股怒气汹涌燃烧,眼睛里也蒙上一层阴郁的黑暗,即便感受着由衷的恐惧,他也无法忍受这怪物的蔑视。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这家伙,或迟或早!不过,无论内心如何翻腾,阮时断的表面都像春风拂过湖面一样毫无波澜,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不解的看着发笑的室友。 “你真的被吓着啦!哈哈,看来这起死亡案件还真是遗祸不浅,现在学校里很多人都在猜测凶手是谁呢,你我可不要被怀疑到。” 原来是一个无聊的玩笑,阮石断面上不动声色,心却已经彻底放了下来,而且这时,他居然把举着的拳头慢慢松开了,露出了手上的东西,那里没有什么带血碎片,只是一个嚼剩下的口香糖。 “你猜错了,凌岐。”像是怕对方注意不到似的,阮时断将口香糖举到对方视线的水平线上,“一块被榨干糖分的口香糖,可杀不死任何人。” 他清晰的看到对方迅疾地将瞳孔聚焦到他的手心上,而后脸部表情微不可察的舒展而开,整个环境的阴沉感都刹那消散了。原来刚才阮石断一切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在他将带血碎片拿起的时候,为了不割破手掌,就将一直在嘴里咀嚼的口香糖取下,将玻璃碎片揉进当中,只是发现身后的室友时,手上的口香糖还没能完全将碎片覆盖。所以之后的一切对话,都只是为了尽可能延长时间,而他的拳头则通过细微的耸动,将玻璃碎片完全藏匿在软糖里。现在,那块暴漏在空气的口香糖中,带血碎片静静的躺着,不被任何人所发觉,包括眼前自以为聪明的怪物。 之后,那个人没有再追根究底,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但阮时断将此次会面当作是他与怪物的头次交锋,在这间同住了三年的宿舍,来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智商对决。 夜晚,阮时断辗转难眠,他要时刻提防睡在他对床的那个家伙,因此,每一夜他都必须确认对方已经睡着后,自己才能进入梦乡,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但仍因为恐惧而强撑着。不过他也在思考,昨晚的那些画面又掠过脑海,那个时候,凌岐为什么要忽然关掉手机呢?他的动作非常急迫,远远看去,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阮石断瞬间就确定了提示所指的人为凌岐的原因。 几步远处那个被子里的身体发出轻微的鼾声,轮廓微微的上下浮动,阮石断默默注视着,嘴里喃喃自语:“他一定想到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我一定要找出原因。” 夜里的校园,不知为何,被死神镀上了一层阴森的氛围,仿佛一面巨大的罩子,将皎洁的明月与黑暗的大地隔绝开来,在无人发觉的时刻,那些鲜有人知的角落里,似乎蹿动着某种不祥又不安的因素。 自一位叫木延绝的大四男学生,以不能探知的原因和神秘诡测的死法出现在学生面前后,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学校里的种种动静却都显得不太平常,先是学校用严密的手段封锁消息,再是警察不断地在教学楼,会议室等地出没,还有那个蛰伏起来,没有了一丝痕迹的凶手。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乌云在聚积,只等某一刻骤然爆发! 时间不会为某个生命的终结而停止,第四天的夜晚,不到十点的时刻,学校里却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静的让夏日的昆虫都感到惶惑。这要追究到两天前偷听到某个来访警察不经意泄露话语的学生身上,那个学生偷听到警察的对话,这件案子已经被彻底定义为凶杀案了,这说明,无论如何都存在一个嗜血杀手,他可能是某个学生或者某个教师,如今正默默隐藏,也许他会继续出手,为这片本来安谧的净土,更添恐慌。 阮石断此刻正站在宿舍楼三楼的铁围栏后,喝着手中新购置的雪芽茶,眼睛眺望着远处,这三天他没有闲着,仍在苦苦追查着自己那位恐怖室友的点点滴滴,希望能堪破对方所隐藏的秘密,但毫无疑问,得到的依然是一无所获。 他近乎病态的认为,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这位室友身上,回味那天“交锋”时的对话,他开始有些怀疑,这个怪物是否就是那个盛传的杀人凶手,他和神秘男人一同导演了这场预言死亡的好戏,借此来戏耍自己。 不过,看着杯子里蒸腾出的热气,阮石断紧皱眉头,推翻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深吸口气,渐渐退回了身后的宿舍里。就在他退回去的当口,宿舍尽头一间明显区别于其他学生宿舍的大房子里,走出一个成熟,却带着书卷气的男人。这个男人帅气的脸颊上神色焦虑,正在接一通不得不接的电话,当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之后,男人露出震惊的表情。可是他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走出房间,于是下意识的就往回走,并且压低声音急迫道:“还没有头绪吗,那我就完了,尸体不翼而飞,又出现在湖边,很明显,有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发现了这一切。” 第四章 深夜来客 男人无力地垂下了手臂,听不进去手机那边安慰的话语,那边的人不久后也选择了放弃,似乎默认了事情已到穷途末路的境况。 “滴滴” 本已挂断的电话又发生短暂的震动,男人察觉出是一条短信,他颓然坐倒在墙角,打开手机的信箱,那条信息只有短而轻柔的一句话:放心吧,小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就算生命中有再多黑暗,到了最终,你都一定可以抬头看天。” 反复阅读着短信,浏览着每一个字眼,男人的内心却生不起一丝情感共鸣,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烦意乱已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他的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他此刻的样子衰败而懊悔。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男人低沉可怕的声音从阴影里透出,他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没有错,他丝毫不因为杀人而难过悔恨,他所遗憾的只是自己的大意,居然不曾意识到一个心怀鬼意的家伙躲在暗处,找到了他自以为绝不会败漏的藏尸之穴。阴冷的杀人本性再也无法掩藏,用手拄着的蓬乱头发下的眼睛充斥血红。 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依靠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一定要找出那个人,并且杀了那个人! 月色已深,阮石断的宿舍也早已熄灯良久,他维持着躺在床上却不睡着的习惯,在暗夜里注视着对床的室友,他学习准确的读秒用来测量时间,今晚这个时候那个人应该早睡着了,而自己也已经有些受不了梦神的召唤,眼皮频繁的碰撞,即将沉沉睡去。 可是,“匡,匡。”有节奏地敲门声陡然响起,让阮时断本已迷糊的精神豁然一震,清醒过来。古怪,这个时候,谁会有事情来别人的宿舍呢?他有些厌烦的想及此,就准备起身开门。 “你继续睡吧,我去开。” 突兀的声音比敲门声让阮石断震撼一万倍,他如被雷灌,几乎愣在当场,在离门更近的对床之上,那个背对着他本该早已睡着的家伙好像僵硬的尸体突然有了生气,麻利地坐了起来,穿上拖鞋走向门边。 难道他从来没有睡着过?看着那个人挺拔的背影,这个让他浑身幽寒的念头冒了出来。自己对他所有的监视,他都了如指掌吗?长久以来,只是佯装不知?不可能,绝不可能,今晚只是他偶尔未睡,只是唯一的一次而已。 秘密已经介于是否暴露的抉择之间,阮时断的内心几乎要窒息,眼球都鼓了出来,血丝尽显,如果此时开灯,他的样子一定可怕之极!可是,那个怪物又聪明的为他留了一线,灯没有亮起,门已经无声地打开了,阮石断透过一丝凄冷的夜风,看到门外一个身高不俗的身影轮廓。 “闻教授。”室友凌岐奇怪的称呼了一声,道出了那个人的身份,阮石断才意识到,来人竟是学校最年轻的那个闻刻教授,他急忙变换了面容,苍白的脸上,又出现那种真诚而认真的表情。说到这个闻刻,许多学生了解不多,因为他才来到这里很短的时间,而同行业的老师们就要对这位还颇显年轻的男子刮目相看了,这是因为对方在心理学上那令人惊异的知识。虽说术业有专攻,但在不到三十的年纪能达到这个水准,已经出类拔萃了。阮时断对这位没给自己代课的老师略有耳闻,但也仅仅停留在知道有这个人存在的程度罢了,因此此刻看到对方在这种深夜时分来到宿舍门前,不由感到一丝精神上的别扭。 另一方面,阮石断从未放松对自己那位可怕室友的观察,他注意到自己这位室友的脸色竟忽然透出一种僵硬的感觉来,那是从认出门外来者身份的时刻开始的。 如果自己这双能够窥探心灵的双眼没有欺骗自己的话,那么凌岐僵硬的表情下,所隐藏的就是一丝敌意与愤怒。戴面具的男人针对自己的特点所教授的东西此刻派上了用场,阮石断死死盯着室友的脸部,在黑暗的掩饰下,他犹若实质的目光未被发现。读出来了,他第一次读出了对方的真心,这个怪物竟因为这个闻刻又一次露出了破绽,并被他的双眼抓个正着。 “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像是印证着阮石断的猜测,凌岐打开门后丝毫没有将对方礼让进房里的意思,并且声音冰冷。他们两人身高相仿,皆在一米八之上,此刻由于凌岐逼人气势关系,犹如两虎争雄一般,隐隐相对。那个闻刻教授也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同,一时间没开口说话。 看到这种情况,阮石断急忙关闭了思维的跃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来打断这气氛的尴尬。这时,他注意到那位闻刻教授竟在不经意间已变换了面容,英俊的脸上堆积着友善的笑容。 “这么晚,大家都睡了,我却来叨扰实在不该,不过。”闻刻教授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欲言而又止,“我的宿舍就在三楼的尽头,平常我不在学校住,今天有点急事,就来这里休息了,可是却发现正对床上的地方有水滴下来,实在没有办法,才挨着每个宿舍问问大家有没有修水管的工具,我想应该是四楼的某个水管破裂的缘故。” 教授的身份,委婉的态度,合理的请求。可是在这位面露腼腆的教授说完了这番话后,整个宿舍再次静了下来,如果说怀着莫名敌意的凌岐不开口还情有可原的话,阮石断不开口就有些奇怪了。 假笑!阮时断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嘴角眉梢眼廓,这个男人的笑意下隐藏着不似普通人的彻骨的冰冷与寒意。在他不笑的时候还不算明显,一旦想要掩饰,却反而露出了更大的漏洞。 这位闻刻教授绝非因为水管破裂而来到这里,他带着另外的,可以判定非正义的目的敲开了宿舍的门,可是,这一切是为什么呢?而且,凌岐是否又知道了什么,因此才会透出一丝愤怒的情绪来?阮石断陷入了不可自拔地思索当中。 “那么,同学,有没有扳手,螺丝之类的工具呢?” 闻刻教授带着一脸笑意再次开口,他的腿向宿舍里迈进了一步,眼神也开始扫视周围。 第五章 反吃 不能让他进来!阮石断看着对方探身进来,脸上也带上一丝凛冽。 他此刻感到莫名的不安,这个闻刻教授带着一种令人惊悚的气息,也许平常人察觉不出来,但对他来说却相当明显。 “请你出去,我感到很困,想要立刻睡觉,而不是接待别人。”面前的凌岐真是一个合格的室友,不快写满脸上,他走前一步,挡住了闻刻教授前进的步伐。 闻刻一愣,但却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大抵是融入了西方教育,比较尊重个人的隐私,而不是老师的派头,即便面前这个学生三番四次阻挠,但只要理由得当,他也没有强闯宿舍的权利。 即便如此,闻刻脸上也没了微笑,冷淡下来。 “好,我就不打扰了。” 听到这话,阮石断和凌岐都有些出乎意料,见对方慢慢退出了宿舍,相视一眼便关上了门。 外面,背身对门的闻刻脸上渐渐露出阴冷可怕的表情来,他紧紧盯住宿舍的门号,嘴里发出牙齿咬动的怪响。不过,转眼他就恢复了正常,走向了下一间宿舍。 屋子里,见到凌岐已安然睡下,阮石断也翻过身,警惕着将头埋进被子里,可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过了很久,阮时断怀疑天已经快亮。他不禁无奈的将蒙着头的被子取下,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那面正对着自己,镶在墙上的镜子里,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慢慢的爬向了自己的后背,他已经贴尽了自己,并猛然举起了手臂,手里攥着一把明晃晃的,足以将人开膛破肚的剪刀。 可怕的镜像吓得阮时断魂不附体,他猛然一转身,整个人清醒了过来,身后没有什么暗伏的人影,也没有那把剪刀,只有凌岐深睡在几步远的床上,原来他不知不觉睡着了,刚才的一切只是压力之下的幻梦。 平复着紧张的心绪,阮时断忽然瞥见了那面出现在梦中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在黑夜的映衬下面容苍白犹如死人,他用手在脸上使劲的摸了摸,肉都被搓弄了起来,他的嘴角也渐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 转眼之间,已经是木延绝死亡的第五天。“石断,我要去足球场踢会球,你去吗?”凌岐已经换好了球鞋,抱球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询问的表情。 “不了,你去吧,今天比较累。” 见到阮石断这么说,凌岐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宿舍。 走到门边围栏,注视着凌岐离开宿舍大楼,阮石断的心理奋然活跃了起来,要知道每周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确定凌岐不在宿舍,那就是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阮石断调整了去琴房上课的时间,就是为了腾出这一刻,来搜寻那个怪物的秘密。 今天的阮石断比往常要兴奋很多,他坚信一定可以找出什么,因为这一周是特殊的,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凌岐的抽屉,枕头,床褥,衣柜,行李箱,都是他要翻查的对象。时间渐渐过去,阮石断将宿舍翻了个底朝天,却失望地发现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原本他觉得,凌岐既然是神秘男人教授的学生之一,应该和自己一样,得到过对方的某种指引或提示,他的任务十有八九也是去破解这件扑朔迷离的杀人案件。 只是,神秘男人告知凌岐的方法是什么呢?是面授机宜,又或是像自己一样,发来一条无法探寻来源的无主题短信!又或是别的某种方式? 对阮时断来说,重要的只不过是那条提示而已,那才是每个人独有的,可以在这场游戏里制胜的信息。 运动的时候不带手机,这是凌岐的习惯。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枕边,阮石断刚才已经查看过了,里面没有任何可疑的消息,也许是他删掉了,也可能是神秘男人并没有使用发短信的方式,这就很难猜测了。 想到又是一场白费功夫,阮石断就感到一阵懊恼,忍不住用拳头狠狠击打凌岐的床铺。可是当听到两者撞击的声响后,阮石断忽然愣住了。 从搬进这间房子开始,阮石断就知道凌岐的床腿有点问题,支撑床体的一只脚有所磨损,所以床一旦坐上去会发生幅度不大的摇晃,可是现在,阮石断坐在这张床上却稳如泰山,即使刻意地摇摆,床也不会晃动。阮石断找到那个磨损的床脚,发现其下被垫了某种用来平衡的东西。 “纸?”当把那样白色带点灰尘的东西抽出来后,阮时断感到一阵失望,因为那不过是好几张纸折叠起来的纸包罢了。 可是当他把纸包拆开,却看到上面的内容竟然是整个大四年级的学生名册,并且每个名字后都附有一张黑白照片,更令他注意的是,有二十几个人的名字都被黑色碳素笔圈画了起来。 不知为何,这些被圈画的人里,一些人的面孔让阮石断感到熟悉,好像近期才见过一样。稍微一思考,阮石断就想起,在木延绝尸体出现的那晚,自己在湖对岸观察之时,骚乱的人群里,就有这些面孔。 显然凌岐也注意到了这些人,可是为什么凌岐会把这些人特意记下来呢?这些人有何特别之处? 脑袋中火花连闪,阮石断试着将一切联系起来。 “我明白了。”伴随着一声兴奋的叫喊,阮石断心中揭开了一丝迷雾,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么凌岐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实则一直在调查纸上圈画出来的这些人。因为也许这些人当中,就有神秘男人所教导的某个人。 也许我可以将凌岐当作一把刀,他的视角就是我的视角,我则在他的背后无声的接手他的努力,在最后时刻才置他于死地,就像十二生肖故事里攀附在牛尾巴上的老鼠,最后时刻的一跃,就定了千古的排名。 “这才是神秘男人送给我礼物的真正含义,至于你呢,凌岐,你就是那头牛,无论你如何努力,都只能成全我而葬送自己。” 阮石断迎着夕阳,耳边吹拂起夏日的凉风,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学校的足球场,操场上除了牵手倾谈的幸福情侣以及绰绰人影,还有一个没有任何团体愿意带他一起踢球的孤单怪人。 阮石断注视着凌岐,凌岐也好似心生感应,回过头看着远方高处的阮石断,明媚的夕光下,他们两人同时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对着踢得满头大汗的凌岐,阮石断慷慨地伸出大拇指,为自己这位“友谊深厚”的室友送上赞美。然而他的脑中,却浮现出学生名册上的诸多面孔。 你们将被怪物所吞噬,而能吃了怪物的人,却是我! 第一章 关于死者 从警局转道去往警署大院的幽狭小道上,余哲一个人徒步而行。他看了看所在的位置,脸上掠过一丝阴郁。 从小到大,他都不愿意走这条路,即使这是回家的路!看看阴沉的天色,他胸腹中恐惧的感觉又密切了起来,于是干脆加快了速度,三步并做两步走,想要尽快穿越前方左侧的那排建筑。 可是当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感到体内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速度终于是慢了下来,恐惧像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去看左侧那排建筑上从内部涂了黑漆的窗户,因为那就是他恐惧的来源。 余哲很想不通,为什么警局要将停尸房设置在这个地方,显得奇怪又不方便,真不知道当年的设计师是怎么想的。 人类是很奇怪的动物,越是不想去触碰的东西,就越好奇,余哲拼命的正视前方,但眼角余光却总追逐着那抹诡异黑色,完全不受控制。 他回忆起九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时还在读初中的他从附近的学校放学回来,告别了相随的同学后,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到停尸房附近。那一刻大雨还没有到来,只有夜空中的雷光频繁闪耀,右边远处的野草地里黑查查一片,在雷光照耀大地的一刹那显现出可怕的轮廓,也不知隐藏着什么样的黑暗秘密。 还年幼的余哲不敢靠近草地,惊慌地沿着停尸房的外墙面向前走,可仅仅走了几步,他忽然听到停尸房里漆黑窗户的另一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初始时他以为是呜呜风声,可是很快他就辨别出来这声音绝不是风声,而是三四个人交谈的话音。 余哲整个人的汗毛都瞬间立了起来,他知道警局早已经下班,只有三两个值班人员在马路正面的大厅里值班,况且现在已经八九点钟,而且即将下雨,停尸房里有人加班的几率为零。那么,现在里面正说话的人是谁? 他渐渐靠近漆黑的窗户,想看看里面是否开着灯,进行着这个动作时他年幼的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犹如打鼓,因为他记起这几天来发生了重大的杀人案件,中午回家时,他还见到警察们将五六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运送进停尸房里。 那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就在窗户边上,余哲将脸贴近窗户,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不会是见鬼了吧!他心里默默嘀咕,喉咙也艰难的咽了咽。 就在这时,间隔了很久的一道雷光忽然划过长空,把余哲的身前身后都照了个透亮。 “啊”凄厉的惨叫从余哲嘴里发出,他连同书包一起瘫坐在地。 此刻那漆黑的窗户上,竟扒附着五个黑影子,五双可怕的人眼异常清晰,其中三双眼睛仿若死人一样睁得巨大,死死盯着余哲,还有两双眼睛则仿若神经质一般生涩的转动,眼红眼白的挤压都清晰可见。 这恐怖的景象让余哲几乎魂飞魄散,他一刻也不敢停留,惊叫着连滚带爬的逃向远处。而身后则狂风呼啸,似乎有一大群怨魂凄厉的嚎叫,从深渊地狱里伸出手掌,要将他拉扯回去。 余哲怎么还敢回头,只有拼了命的向前跑,前面警署大院里家家户户的灯光就是他的救赎之地,剧烈的喘息从他的嘴里发出,他早已经力竭却浑然不觉,直到他推开自家大门,一头扎进灯光和家人俱在的客厅才猛然平静下来。可是面对家人惊讶地询问他怎么也说不个所以然来,只是瞪着眼睛死死看着大门,生怕忽然响起一道冷厉的敲门声。 最终一切都平静了下来,那五个可怕的影子并没有追来,门外一片安静。但不知道为何,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只想藏在心里,即使恐惧到心惊胆颤,也没有开口,只是一个人眼神空泛,摇摇晃晃的回自己房间了。 到了第二天,余哲刻意留意了那些出入停尸房的警察和法医的动向,没有人表现出奇怪的神情,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他的恐怖联想。 即便怀疑过自己也许真的看错了,但从那一天开始,余哲宁愿从后院翻墙,也再不敢走那条必须经过停尸房的路了,那一晚的经历给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一直延续到今天。 如今警署大院经过了数次翻修,已经变成了隶属于警方的住宅小区,再也没有了可以绕过停尸房其他途径,所以即使忐忑,余哲每当回家,也只能硬着头皮路过这里,所幸还好,几年来,再没有什么惊悚事件发生在停尸房周围。 此刻,回忆暂歇,余哲终于即将走完这压抑的一段路,却不想停尸房最前方的小门突然打开了,余哲抬眼看去,发现从门里走出一个穿着医用白袍大氅的人,这个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还戴着口罩,衣领也很高,脖子和脸都被遮去了很多,打扮称得上诡异。 不过,余哲却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父亲的同事,警局里唯一的法医方亦桐。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来解剖和研究,方亦桐神色凝重的从冰冷的停尸房里走出,外面的炎热超出了他的想象,刚一摘掉口罩,就看到多年同事的儿子余哲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 “嗯?小哲没有呆在学校吗,怎么回来了。” “方叔好。”听到对方问话,余哲于是走上前去,稍作解释,“有点事情,所以回家来解决。” 方亦桐点点头,也没有多问,他心头现在只有那件扑朔迷离的案子和那具怪异到了极点的尸体,眼睛扫过眼前的青年,他忽然灵光一闪,如果自己记得不错的话,这件案子应该就发生在余哲他们学校吧。那么这孩子是不是知道很多被警方遗漏的内幕呢? 方亦桐作为法医,对侦破案件也有着极大的责任感和自我追求的迫切感,无论怎样的案子,对尸体的研究都是破案的重要一环,可是这几天他却遇到了大麻烦。所以即使眼前的孩子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家伙,甚至是自己恩师的孙子,此刻也无法阻挡他急切调查的内心,余哲现在在他眼里不再是同事的儿子,而是“死者”的同学。 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方亦桐准备开口询问,一抬头却发现眼前的青年正惆怅的注视着自己。 “方叔,你大概正在忙那件案子吧,那样的家伙,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但竟然就那么容易失去了生命。”余哲声音低沉,充斥着悲伤,“也不瞒您,那个死掉的学生,由你亲手解剖的尸体——木延绝,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第二章 第三次相遇之人 同班同学? 方亦同略感惊讶,眼睛一翻道:“你和他很熟识吗?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说完就看着余哲的表情,等着对方的下文,他很有兴趣从死者的同班同学口中了解了解其生平的性格等等,这些细枝末节也许就隐藏着案子的玄机。 余哲点了点头,却沉默下去,半晌方才开口道:“虽然我不算他的朋友,但相处四年,对这个人的心性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很独特,不算个坏人,但说了你也许不信,他是个种族和性别歧视者,这也是我不喜欢他的一个原因。” “种族和性别歧视者?这在我们国家倒很少见。”方亦同又忍不住开口。 “嗯。”余哲扁扁嘴角表示同意,他接着说:“我们班上有维族和回族的学生,木延绝很瞧不起他们,很多地方都排挤他们,让他们难堪,有时候做的很过分。” “有多过分?” “他会利用自己的身份故意不给他们发书,在图书馆值班时不让他们进入,平日里无视他们,羞辱他们。” “的确很明目张胆,不过照你的话说,木延绝在你们班里似乎身居要职。” “对,他的能力很强,一直是我们的班长。另外,他对同一民族的人很客气,虽然这样说很怪,但我觉得他有些崇拜且迷恋自己的血统。” “崇拜血统?”方亦同嗤笑一声,“我发现如今的一些奇思怪想总出在你们这些高等学府的高才生身上。现在木延绝的尸体就躺在停尸房的一个角落,浑身破烂,流出的血枯败腥臭,就连肉体也要通过低温来保持形态,人死之后,微生物可不会管你是高贵还是低贱。” 仿佛是幻觉,余哲感觉出自己这位方叔,话语里透出很强的愤懑之意,但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未免太过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也许吧方叔,所以我觉的,你们可以从这些方面来调查那个杀死木延绝的人,无论他对待别人多刻薄,也不该就这样丧命。” “你认为他的死和那些外族的学生有关?”方亦同听出了余哲话里的意思,他想了想,走近余哲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长大了,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想以你爸爸为首的重案组已经调查过这些了,侦破一件如此惨烈的凶杀案是很复杂的,而且这件案子里里外外都透出一些诡异的感觉来,这些你还不了解,也不是你该了解的,就把这些交给大人们吧。” 余哲眉毛一掀,其他的字眼他都没听进去,但是“诡异”二字却触动了他的神经。在他眼眸转动,欲言又止的时候,见到方亦同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他急忙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叫住对方,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能说出,两人就此交叉而过。 当孤身一人面对漆黑的停尸房,那种被不明生物窥视的可怕感觉又回来了,余哲急忙匆匆的离开了这片区域,进入了家属小区。当他推开家门,发现整个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其他声音,只有楼上的某个房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 那是一个小女孩哼歌的轻柔声调,听了之后立刻让人想到梳着可爱发辫的洋娃娃。 不过,余哲开门的声响让那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仿佛皮革摩擦的动静从楼上传了出来,只见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吃力地推着自己身下的轮椅,从房门里显现出身影,她向门口张望着,当看到默然站立的余哲时脸上闪现出惊喜的表情来。 “哥,你回来啦。”女孩希冀的趴在护栏上,双眼绽放出明亮的光芒,双腿也因此处于半站半坐的状态。 这样的景象让余哲心里一痛,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当他回家,这个可爱的妹妹都会拖着沉重的身体惊喜地喊他,这样相似的场景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和次数的叠加而让痛苦有所削弱,反而更加深刻了。 楼上的那个女孩,原本很漂亮,很善良,也很美好。但有一天,她在上学的时候开始莫名的感到无力,渐渐的体育课也上不了了,走在路上也会忽然摔倒,会被无知的人嘲笑,最后她连学校也去不了了,只能孤单的枯坐在那个因母亲改嫁而异常冷清的家中。 哥哥常驻学校,父亲公务繁忙,母亲已经组成另一个家庭。记忆里,这个空旷的房间,一直只有妹妹一个人吧。 余哲不敢看楼上的身影,因为他挽救不了一个渐冻症病人的生命,也没能去挽救妹妹的孤单。如果自己的人生就此定义,那只能用两个字来评价,那就是失败。 “嗯,回来了,又是你一个人在家吗?”余哲一边上楼一边明知故问。 “对啊,爸爸很忙的,听说又出了大案子呢,这几天他一直忙得焦头烂额的。” “所以——又不管你吃饭了吗?还是那副老样子!。” “爸爸很辛苦的,况且我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余小琪替自己的父亲“辩解”着,并看着哥哥走到自己身边她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慌忙询问道,“啊,对了,哥哥这次回家会呆多久?上次你只呆了两天就回学校了。” 余哲心中一酸,眼眶都红了,只是幸好他已经来到了妹妹的背后,才没有被看到。他慢慢将轮椅推起,安慰道:“放心吧,哥这次会呆很久。” 陪了自己妹妹一段时间后,余哲离开了正认真作画的余小琪,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翻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藏书,余哲感到心绪难宁,于是不知不觉来到了客厅。 客厅左边有一个平时父亲使用的大书房,在书房旁边还有一间小屋子,身为重案组的成员,父亲一直很忙碌,有时候为了破案回到家里也不休息,而是彻夜呆在那两间房子里。 余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注视着打开却无声的电视,屏幕里正播放着一出古老年代的哑剧,余哲无滋无味的看着,渐渐的,他的眼睛抵抗不了的不断漂向书房的方向,那扇漆黑红木门里所有的东西都很熟悉,但今天却似乎有了某种魔性的召唤,书房里似乎正盘踞着什么东西等待着他的发现。 这样的感觉曾经出现过!余哲脑海中不断的闪现过九年前他被停尸房里奇怪的声音所吸引的幻象,那个时候就像现在一样,他喘着粗气胆怯的站在漆黑的涂墨窗户前,同样的此刻,他已经身不由己的来到了书房门边。 “喀咔” 金属门把手被轻易的扭下,门应声而开,书房里浓重的书籍香气扑面而来,在书房中间,有张巨大的电脑桌,许多资料都堆积在上面,而在桌子的另一侧,竖着一个摄影墙,上面贴满了照片,大到罪孽深重的连环杀人狂魔,小到偷鸡摸狗的混混小偷,都囊括其中,余哲能够想象到自己的父亲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一边翻看资料一边以凌厉的目光扫视罪犯照片的场景。 无论如何,父亲都是一个值得自己敬佩的警察啊!余哲默默地想着,与此同时,他忽然瞥见一抹令他感到温情的景况,就在书桌电脑后的隐蔽之处,有一个精心装点的相框,相框里并不是真人的照片,而是妹妹所画的一张素描图,那还是余小琪刚学画画的时候所完成的一副歪歪扭扭的作品,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幅画,内容是一家四口人骑着各自的属相并立在一起,上面每个人都奇怪地笑着,但却莫名的温馨。余哲朝画上的每个人看过去,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身上,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下来,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摄影墙上的罪犯一样。 就这样,余哲环顾四周,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可是方才的感觉是错觉吗?就在他将要退出房间之际,不经意看到桌面下的抽屉缝隙里露出一个照片角来,就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余哲皱眉把照片抽了出来,一个穿着紧致夹克的男生全身照映入眼帘,余哲脑中因此而猛烈轰鸣。 “不久之后,你会第三次遇到那个人,而那个人也是我所教导的人之一,他像其他人一样,会是你的巨大威胁。” 脑海中,一个戴着犹如京剧脸谱的面具,身穿西服的男人在黑暗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余哲的眼睛眯成了缝,他将手中的相片翻到背面,那上面被自己的父亲用粗黑的笔画写上了两个字。 “凌岐!”余哲将那两个字轻轻念了出来。 第三章 凶手,落网! 有时候,人总会遇到一些特殊的人,初次相遇时匆匆一瞥,犹如平凡的普通人。但无论时间如何流逝,当你第二次,第三次碰上他时,会猛然记起之前与他相遇的每一次,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 照片上名为“凌岐”的青年散发着逼人的气势,略有稚嫩但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狭长的眼眸中蕴含着轻看时光的从容。戴面具老师给自己的提示未免太笼统了,却又如此清晰,余哲恍惚中,发觉照片上的年轻人鹤立鸡群,让人过目难忘,虽然站在遥远的过去,但却从深层的记忆中逐渐走出,超越了那些碰面过无数次的熟人,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立身最清晰的地方,与自己对视。 一切都浮现在脑海,余哲确信,加上这一次,他已经三次与照片上的主角相遇了,他也一瞬间明白了戴面具老师所提点的东西,更判断出了这个青年的身份。 回忆不断追溯,大约是在三年前的时间节点,那时候的自己已经进入大学半年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戴面具老师,不得不说,即使是回忆,也依然能感受到那几天里有别寻常的诡异。(其间发生的种种这里不过多叙述,请关注之后的零人外篇《追逐黑暗的学生们》)。 在那一天,余哲第一次收到面具男人的召唤。仿佛有某种因果关联,他与照片上青年的第一次相遇就发生在前往面具男人授课地点的途中,他还依稀记得,自己一路上一直低着头沉思关于面具男人的一切,不想与迎面而来的一个高个头男生肩膀对撞,像是触到了结实的顽石,他意识到那个身体所传递的力量异常的大,似乎带着某种愤怒情绪。 “抱歉。” 余哲皱着眉刚想抬头,就听到对方扔下这句话,继而急匆匆地离开了。他望过去,也只是捕捉到对方的一个侧面而已。在当时,这只不过是一个很小的插曲,无数繁杂的事情很快将这件小事埋没。 一直到了三年之后,也就是木延绝尸体被发现的那天下午。在那间最向光的媒体教室里,当时余哲坐在教室的第一排,默默完成着自己的论文,他没有向后看过,但是仍然知道在后面某一排坐着一个在他之后来到教室的学生,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使得教室维持着安静的状态,直到那个人的手机突兀的振动,余哲的注意力才被吸引过去,那个人显然是收到了某个通知,叹了一口气后,起身走向了教室外面,他从后门走出,又从前门路过,一直目视前方,余哲又一次只看到了他的侧面,当时的他略感熟悉,却也没有多想,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面前的电脑上。只是那一刻的余哲还不明白,这就是他与那个青年的第二次会面。 如今,第三次会面已经摆在眼前,如果这就是所谓的三次碰面的话,这一切就安排的太过巧妙了,让人仿若真的嗅到了一丝命运之神来过的味道。 “一份大礼,知道了其中一个人,暗中了解他的特点,应该就会逐渐揪出其他人了。”想到这里,余哲忽然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他很明白自己的能力,也得到过戴面具男人的高度评价,作为侦探的天赋,他要远远在自己父亲之上。 只是,他的父亲太过小心了,从来不让余哲去触碰那些罪恶的东西,从而忽略了他与生俱来的能力。直到遇到那个人——戴面具的可怕男人,余哲才算遇到了伯乐,一切才开始回到“正轨”。 “戴面具的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的一切都如此不可思议,一行一动都捉摸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余哲又陷入可怕的幻想当中,四年的岁月,他也依然看不透那个男人。何况从这件事即可窥一斑而知全豹,没有哪个普通人类能够布出这样的局来,连漫长的时间都能够计算进去,困惑和不安淹没了此时的余哲,毕竟对于人类来说,恐怖的来源皆是未知。说实话,他不怕去面对那些未曾谋面的对手,最怕的反而是那个仿佛与黑暗连接在一起的面具男人,不过,回想起当时那个男人给予自己的承诺,余哲渐渐释怀了,只要让那件事的一切都水落石出,就算是对魔鬼献祭了灵魂,又有何不可呢? 当余哲从书房里迅速走出,重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时候,他的手里还紧攥着那张照片,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父亲的抽屉里为什么会有这个凌岐的照片呢?难道父亲已经发现了这个青年和这件案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一直在调查对方?又或者是别的不为人知的原因? “看来,我得找个机会问问父亲。”余哲打定了主意,于是关上了那毫无意义的电视,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过,他没有发现楼上自己妹妹的房间小门不知何时已打开了一丝细微如深渊的黑缝,一只分不清男女的眼睛就在那缝隙的中间,正狰狞,并且充满血丝的怒瞪着下方,注视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那样子就仿佛他九年前在停尸房里看到的那五双眼睛一般,让人遍体生寒。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声声宏大,空灵的念佛声从余哲的枕头下响起,那是他很早以前设置的来电铃声。在睡梦中的他立刻被惊醒了,揉揉眼拿起手机,余哲摁了接听键。那边的宿舍好友已经像是一年没有说过话的人憋急了一般,将一大堆措辞杂乱的话倾诉了出来。 余哲闭着眼脑子混乱的听了个大概,本能地将那些信息剥离到最后,余哲猛然坐了起来,惊问道:“你说什么?杀害木延绝的凶手被抓住了?” “对啊,学校里来了好多警察,你父亲也在这里。” 听到这里,余哲迅速翻身从床头拿起那张被捏的皱皱巴巴的照片,将照片举到半空,与自己的视线齐平,他眼神如刀却声调平缓,对着电话道:“那么,告诉我,凶手是谁?” 第四章 尸体异变 “小琪,哥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出去办理一下,很快回来,你不用担心。” “哦,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 听到妹妹清脆的回应声,余哲轻轻关上了家里的门。 现在已经是夜晚九点到十点的光景了,上空星光稀疏,万籁俱寂,周围的楼房也反常的没有灯光,不知道主人去了哪里,大片的黑暗放肆的填充在天地间。 余哲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就孤零零地站在小区院子中央。 此时的他正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是因为宿舍好友所说出的凶手身份与自己的猜测完全背道而驰。 祝离夕,一个女生,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并且直接充当了凶手呢?余哲很难相信这就是真相,如果这一切仅仅如此简单的话,面具男人所浓重交代的那些不就都变成了镜花水月般的东西,毫无价值了吗? 更何况,在他口袋里安静藏着的那封曾经被打湿,字迹模糊的信上,有着一条面具老师提示的话,他想让余哲用杀人的方式去排除那些对他有威胁的分子,例如凌岐,这样他才有胜出的可能,才能实现那个困扰他多年的执妄。 预言了死亡,预言了三次相遇的人,如此不可思议的面具男人一定有着更深刻的目的,而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余哲如此断定,而后就加快速度向停尸房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次他特意从学校回家的目的要提前实施了,恐惧已经不能再成为他拖延的理由。 远远地,停尸房像是魔刹鬼窟,矗立在那个别扭的位置,阴森的气息不断浮荡在它的周围,让正在接近的余哲面色惨白。 这里的死尸有很多,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失去了行动能力,失去了生气,只留下一具不断长出尸斑的臭皮囊。这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余哲不断想着这些,借此来安慰自己,可是,这些怎么可能有用呢? 九年前的可怕一幕从来没有被时间抹去,到了这里,更加像是随时要发生一般,清晰无比,不断在脑海里闪现,那五双死人般的狰狞眼眸就近在眼前,在脑海里盯视着他,让他恐惧到全身发颤。 余哲吸着冷气,逼迫自己不断前进,终于,他又一次来到了那面漆黑如墨的玻璃前,只要绕过这扇玻璃,就是大门。 余哲不敢看向玻璃,他虽然全身瘫软,但还是猛地加速,直接冲了过去,撞进门内。映入眼睛的是惨白的走廊,一个个房间在走廊两侧,最后面是一间大厅,那里是供法医解剖研究的地方。 余哲还隐隐记得这些,因为在九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前,他常常会跟随大人来停尸房,所以其中的道路还算有印象。 此时的停尸房空无一人,只有根源不知在何处的水滴声,滴答滴答清晰可闻。而余哲连自己的喘息声都能在空旷的走廊里听到回响,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满身是汗,用手也挥之不净,就像一直压在心头的那股阴郁般难缠。 第一间房间就是拥有那扇窗户的房间,余哲目带畏色,选择远远地避开它,迅速穿过走廊,走向大厅,这里的规则他很了解,这些天方亦同所研究的尸体,无疑就是木延绝的遗体,按照流程,遗体必然放在大厅的冷冻处。 熟练地来到大厅,余哲在那本对应簿上找到了木延绝的编号,他轻而易举就打开了冷冻处承装木延绝尸体的冷冻箱,将那具盖着白布的熟悉肉体取了出来。 看着面前的尸体,余哲感到有些不能承受,近日以来,轰动学校乃至社会的死亡事件的受害者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在六天前还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而今却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感觉的尸体,不得不说,生命真的是稍纵即逝,谁敢说能够把握自己命运这样的空话呢? “你到底因何而死,又有什么秘密,就让我来探究出来吧,我不需要杀了那些对手,只需要比他们更快的找出真凶,照样可以赢这场游戏。” 在说出这通话的同时,余哲将白布掀起,那被冻的发青的可怕尸体再没有掩饰,暴露在空旷的大厅中。 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余哲还是被震撼到了。面前的尸体肚子完全被剖开,一直裂到脖根,里面的内脏已经不翼而飞,想来是被挪到了其他地方密封。黑乎乎的肚子里则是凝固的浆体,景象惨烈,而尸体的脸颊从两边凹陷下去,显得整张脸变成了一种怪异扭曲的形状,铁青的面色,枯萎的皮肤,可怕到了极点。 余哲捂着嘴就要向后倒下,即使是他也完全没见过死法如此惨烈的的尸体!他用另一只手捂着胸,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景象。 “这房间?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过了片刻,还没有缓过神来的余哲忽然注意到,一种特别的诡异气息,以尸体为中心,蒸腾了出来,渐渐扩散到整个大厅,让灯光都为之一暗,那种感觉如果要形容,就仿佛是尸体的情绪化为了一股气流,忽然往外放了,笼罩整个空间,让人感受到了一般。 奇异!诡秘!可怕!余哲只能用这三个词来形容眼前这种特异的情况。 “死尸,想传达什么吗?他还有情绪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超自然现象吗?”余哲瞪着眼,看着除了自己,仍然空无一人的大厅,在心中疯狂的自问。 这一切都是从揭开白布之后开始发生的,余哲忽然想到,如果盖上白布,是不是就会让这一切停止?他不敢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因为那种不安太强烈了。 可是,自己的调查还未进行一丝一毫,便要就此放弃吗?咬咬牙,余哲猛地拿起白布,扑在了尸体上半身,将那可怕的面貌遮挡了起来。 真的奏效了! 仿佛电流忽然遇到了绝缘体,那种可怕的变化突兀的停止了。灯光又变得温柔起来,气氛也不再冰冷,所有的东西都回到了原点。 第五章 自杀之夜 余哲瘫坐在地上,他已经一口气把尸体送回了冷冻处,但现在还是忍不住簌簌发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刚才的感觉太令人难受了,比九年前的那件事更甚,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清楚地听到了尸体的心跳声,就响在耳前,当他颤抖着望向尸体时,那张苍白紫青的脸仿佛要活了一般抽动着,余哲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因为他完全没有回想的勇气。 “他到底是因什么而死的?” 余哲不禁产生诸多可怕的联想,他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太不一般了,超出了人的理解,但他又隐隐觉得这才抓住了整个事情的要脉,在木延绝死亡的背后,一定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面具男人所出的真正谜题一定也在于此。 如果放任刚才的一切发展下去,会出现什么呢?余哲的眼皮腾腾狂跳,如果白布没有盖上,木延绝会活过来吗? 他控制不了的起身走到了冷冻处前,像是着了魔般的凝视着盛放木延绝尸体的号码箱。一种无法拒绝的召唤让他想伸手去打开箱子。 不能! 余哲的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心胆俱裂的踉跄后退,惊慌之下以至于撞到了旁边的手术工具车,一大堆解剖尸体的小工具翻落在地。 随着那些工具掉落的还有一本陈旧的笔记本,它正巧落在余哲面前,青色的****上写着一个“方”字。余哲看着笔记本怔了怔,就一把抓起它跑了出去。 空旷的走廊里回想着他的脚步声,余哲觉得身后的黑暗处一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窥伺着他,甩也甩不掉,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木延绝挺着裂开如黑洞般的腹部,脸色紫青猛然坐起的循环幻象,他的意识好像中毒了。 一直跑到远离停尸房的地方,余哲才停了下来,他阴郁地看着身后隐在黑暗中的建筑,嘴里念念有词:我再也不会进去了,再也不会。 几分钟后,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妹妹已经在等他了,令他意外的是,父亲竟然也回来,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过兴许是破案太累了,他已经睡着了。 即使有很多问题想问出来,余哲还是选择暂时忍住。 他用噤声的手势告知妹妹,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都不打扰父亲的休眠,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去之前,余小琪告诉哥哥,厨房的桌子上有父亲买回来的饭菜。可是当余哲看到装在塑料袋里模模糊糊的三袋炒菜时,胃里却翻起猛烈地呕吐感。 他再无胃口,急匆匆地回了房间。 扭开房间里靠床小桌子上的黄色灯光,感受着熟悉环境的寂静,余哲才略微心安。此刻他的面前正摆放着那本被他从停尸房带出来的青色笔记本,余哲知道它属于谁,因为那个方字正是法医方亦同的姓氏,一般这样严谨的工作者都会有自己的笔记,用来记述那些繁杂的细节。 一动不动的沉寂片刻,余哲翻开了这本小册子,第一页上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余哲稍微一读,就知道这本笔记已经是方亦同从事这件工作以来的很多个本子里的最后一本,因为第一页的内容是断篇,这说明在它之前还有文字。 快速地翻阅,余哲终于找到了木延绝的部分,他不禁屏声静气,害怕错过一个字眼,而且那种恐惧寒意又冒上了心头,让他呼吸不畅。 方亦同记述的内容如下: “由于是一个年轻的孩子,并且事关重大,所以我执刀非常谨慎,按照生平所学,对尸体从头到尾进行了检查,尸体除了腹部外其他身体部位并没有明显伤痕,于是我从死者的两耳后下刀,拉至喉口.............” 余哲不知不觉中翻过了两页,内容如上,都是一些解剖过程中的细节以及方亦同自己的所思所想,不过此时下面的一段话引起了余哲的疑惑。 “当对DNA进行对比后,我发现一个非常奇怪,乃至隐秘的东西,两种细胞居然是同一个人的,而那个人竟然就是死者本人,也就是说,杀死死者的不是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最直观的猜测就是,死者忍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自己把自己开膛破肚了。” 非常令人震惊的一段话,余哲的瞳孔反复在这段话上扫射,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方亦同解剖的结果与警方公布的消息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结论。 在学校的时候,方亦同就知道警察们已经将这起案子定义为凶杀案,可是法医的判定结果却是木延绝自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怎么可能会有人将自己开膛破肚呢,那种痛苦,半途就昏死过去了吧。更何况以木延绝的性格,怎么会做这种事? 一切都说不通!一切都透着诡异! “看来还得回到学校去,木延绝死亡非同一般,里里外外都是怪事,只有到他死亡的地方去,才能有新的发现。” 余哲自语道。他现在仅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回到学校去,利用自己的能力来堪破真相,另一个就是继续去停尸房,再去感受那永无止境的恐怖,去了解那恐怖的尽头到底存在什么?但毫无疑问,他已经再也不想踏足那个地方了。 有了决议的余哲看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准备起身上床,但回身的一刻,猛然瞥见窗台反光的不锈钢上,映出门缝里一双充满恨意的血红眼眸。 余哲“啊”一声惨叫,头脑巨震,惊恐的回头,发现门确实开了一条缝隙,只不过那缝隙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余哲死死盯着门缝,一动也不敢动,冷汗从他的头上颗颗渗出,他不知道那外面有什么,只感觉死亡的气息离自己如此之近。 像是有风吹,门忽然轻轻关上了,这个变动又让余哲一颤,几乎瘫倒。不过,当一切都静下来后,余哲才慢慢聚集起一些力气,向门外挪去。 即使恐惧,他也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倏” 门应声而开,门外一片漆黑,不知何时,客厅的灯光已经被人关上了,那个人并不是父亲,因为余哲还能看到他躺在沙发上熟睡的轮廓。 眼角忽然飘过一道影子,在左侧,余哲疯狂地追了过去,转过墙角,余哲站住了脚步,因为面前就是妹妹的房间。 那个影子藏进去了吗?余哲一口一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迟疑。 最后,他先是轻声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后,才推门而入,余小琪的房间堆满了画册,还有两个树立起来的画板,那些画过的纸散落在每个角落。 不过,房间里并没有人,也没有影子,这让他的心放了下来,不过,妹妹去了哪里?余哲皱眉,他打开灯,走向房间角落里那个堆积最厚的画纸册旁。 “这么多纸,都不收拾一下。” 余哲蹲下来,翻弄着整本画册,当他一不小心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猛然愣住了。 “这,这是?” 第一章 双尸 这监狱昏暗无比,一如我的内心。或者说,我的内心早已变成了牢笼,将我死死困住,而现在,只不过是身心同步了而已。 我是祝离夕,一个本来很平凡的女生,一个任何方面都不起眼的人。但今时今刻,那些都成为了过去。 这是因为,我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没错,当那具尸体暴露在警察以及大众视野的时候,我的震惊就已经传递给了所有人。 经历过这件诡异事件的人都像我当初一样,目瞪口呆,不论是普通人,还是那些见多识广的警察们,无一例外! 我因私藏了尸体而被认定为杀人凶手,但我并不后悔,我为我所爱的人付出了一切,我很幸福。在这黑暗里,我一直是笑着的,焦虑,不安,也都消散一空,如果法律就此定罪,我丝毫不会辩驳,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归宿。 但是,这一切还不会就此结束,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会不断被审讯,直到我能将那扑朔迷离的事情解释清楚为止,可是,我怎么办的到呢? “登,嗒,登,嗒。” 有规律的脚步声从走廊初端传来,这声音很熟悉,是那个看守监狱的小狱警,很明显,他是为我而来,因为这处走廊分支的房间里,只有我。 我撑着床坐起来,举着戴手铐的手,来到门边。 “又有人见你。” 小狱警只是年龄小而已,身板还是很高很直的,而且声音浑厚。若是没有那个人,也没有这件事,我想我会在校园里和类似这样的男孩子谈恋爱的。 小狱警话不多,他告知我后就打开了门,当然他手上的防具都准备得很全,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但他显然多虑了。 我在前,他在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到达了门外,他把我交给了另外两个等待的警察,就转身回去了。 今天,除了警察以外,想要见我的人,这是第三个了!说实话,对于谁想见我,我并不抱任何兴趣,我最想知道的,只不过是那个人的消息而已。 与之前的流程没有任何区别,我来到了那个只和外界隔一层特殊玻璃的小房间。此刻玻璃外坐着一个穿着陌生衣装,深低着头的男人,我觉得熟悉但又一时间辨别不出什么。 警察暂时离开了,很人性化的把私人空间留了出来,让我可以与外面的人尽情对话。 我坐了下来,拿起面前的电话。 “你有事找我吗?” 因为对方似乎还没察觉到我的到来,一直低着头的缘故,所以我只能先开口,以作提醒。 仍然是沉默,对方像是睡着了,完全没有反应。 我感到很奇怪,却也不再开口,只是等待着。毕竟规定的时间有限,如果能一句话不说结束这次的会面,我是很乐意的。 “有着温柔性格的女犯人,或者是,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已被定罪的事实吗?” 须臾片刻,电话那头传出了一个令我几乎要留下眼泪的声音。虽然那声音有些讽刺的意味,但早已被我忽略不计。 那个人抬起了头,面孔瘦削。几天未见,我觉得他瘦了,也有些地方不同了,但却说不上那种感觉,此刻我的心很乱。 因为我怕他会说错话! “你并不是真凶。” 那个人看着我,眼睛里发出清亮眸光,仿佛看透了一切。 我等着他认出我,然而那个人却好像已经忘了一样淡然。 我略感失望,但并不惊讶他的话,只是将心绪调整,才对他说道:“我也希望自己不是犯人,可是警察却不会相信。” 我们像是熟识的人一样说话,并没有互问身份,因为以他的性格来说是懒得问,而对于我来说,他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另外的事情,我想在这之前已经有人来见过你了,我需要你帮我描述那些人的样子,或者,你认识其中某个人。” “在你之前只有两个人来见过我,是两个男生,而且他们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对他的问题知无不答,只是我很奇怪,他有些太过镇定了,为什么他在做了那样的事情后还能游刃有余的活着? 很快那个人就离开了,他淡漠的问完我问题,就径直走开了,一步都没有回头。在被警察带走的瞬间,我回头望见了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但我仍不后悔,因为他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就在我认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警察却没有将我送回监狱,而是把我带到了另一个房间,他们告诉我,还有一个人想要见我。 “可不可以不见。” 我露出厌烦的表情,因为我真的很累了。可惜我的拒绝毫无价值。 这次是一个女人,样子和我一样年轻,但她比我还要漂亮,秀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孔精致而柔美,散发着女性特有的温和。 虽然从面孔上很难分析她的年龄,但我却感受到了一种有别于青涩女生的成熟韵味,因此我猜测她大概大了我四五岁左右。 “你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承担这份罪则呢?” 当我刚拿起话筒,就听到了对方轻轻地开口,言语里听不出感情。我诧异,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因为我曾目睹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 “在那个图书馆里的事情。” 我大惊失色,因为对方的话让我真的很震撼,因为尸体一开始就是在那间图书馆的一个狭小角落里的,之后我无意中发现尸体,并且将尸体藏匿到另一个地方,却由于手法的笨拙以至于被人发现,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这么说来,面前的女人知道一切! “没错,我不仅知道杀人凶手是谁,还知道尸体的秘密。”玻璃后的女人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她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情来,语气神秘道:“这世界上竟然存在两个木延绝,并且被人以不同的手法杀死了,不是吗?” 我的心脏骤然跳动了起来,女人的话让我回忆起了七天前,当我刚刚藏匿好那具尸体,却在学校人工湖旁看到了另一具同一个模样,却不同死法的可怕尸体时,所产生的那股昏厥感。 第二章 知晓一切的人 当看到那具尸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事情败露了,我藏匿的尸体被人找了出来并公布在学校所有人面前,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发现它们的不同。 恐惧令我发疯地跑向黑夜的尽头,想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但神使鬼差一般,我竟然回到了我精心选中的那个藏尸处。 这个地方静静悄悄,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影迹,我被绝望支配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诺大黑暗的大厅书架四方纵横,排的整整齐齐,上面有古今中外,各个学科,各个领域的书籍。 没有错,这里就是大学图书馆,半个学期之前,我从上一任管理者手中接过了这里的管理权,因此我有这里的钥匙。 想到上一任管理者,我的心里猛然颤抖了起来,于是赶忙止住了可怕的联想。此刻我不敢也没有心情开灯,默默地走向大厅最后,一个经常无人问津的小角落,那里有着一个不大的书桌和长凳,像是摆设一样存在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除了“那个人”以外,我从没见过其他学生注意到这里,并且落座到这里。 这间位于图书大楼四楼的书厅,存在着两个秘密,一个是“那个人”创造的属于他的却被我发现的秘密,还有一个是我为了挽救他而创造的属于我自己的秘密。 现在在这个狭小角落的书桌里,就隐藏着我的秘密,只是那个秘密,被不知名的人发掘了,并且公之于众,我想警察很快就会找到我,将我的双手锁上手铐。 深吸口气,我像是不死心,将书桌下起固定作用却早已松动的螺丝拧了下来,然后把那罩住一片方圆的书桌猛地抬了起来。 接下来的景象却使我直接愣在当场,因为书桌之下,那具尸体完好无缺的躺在那里,并没有被人掠走,而且此时我注意到了,这两具尸体的不同,我面前的尸体只是头上遭遇了致命的一击而导致死亡,而那具出现在人工湖边的尸体,却死的太过狰狞,连肚子都被剖开了。 “可是他们是同一个人啊。”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整个人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来不及欣喜也许自己逃过一劫,因为任何一个人明白了世界上居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尸体以不同死法出现在两个地方,都会感到莫名的恐惧。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着尸体,颤颤巍巍的自问,觉得这一切太过荒谬虚幻,此刻身为一个女生,我已经完全承受不了这件可怕的事情,甚至很想大声痛哭。 越是深想下去,我逐渐连面前这具之前被我随意拖动的尸体也害怕起来了,说实话,我不知道这具尸体姓什么,叫什么,但我知道他有一个对我来说敏感的身份,那就是,这间图书馆的上一任管理者就是他。 “暗门,对了,那个暗门。” 想到这里,我连爬带滚的冲到距离我不远的一个靠墙书架旁,这个书架被岁月侵蚀的有些严重,钢架的样式和木质的纹理都显得落后和灰败。 我把它上面排的整整齐齐的书拨开,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此时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出里面墙面的不同,与其他地方略微的不同! 这是因为那是一个暗门,一个不知道何年何月存在的掩人耳目的小门。这就是图书馆的另一个秘密,一切的开端都是这里,几天前,我在打扫整个大厅时,无意间发觉了这处藏匿有一具尸体的小空间。 当时我的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一周两次来此,他总是端坐在无人问津的小桌子前,面对这里,象是看守着什么,监视着什么,原来就是这个,书架的背后,狭小之门中,埋藏着他杀人的秘密! 事情的前前后后,已经不需要太多说明,对他的爱促使我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我没有想太多就转移了尸体。当我在紧张不安中度过了两天后,我想把这件事告诉“那个人”,以免他看到尸体不见踪影而惊慌。 可就在这个当口,我竟被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警察逮捕了,他们像是得到了谁的指引,顺利找到了尸体。 被逮捕的那一刻我感受到自己的可笑,也许都是因为我的横插一足,而导致了事情的败露,也许我所爱的人早已睿智的想到了一切,布置好了一切,却因为我的笨拙,而葬送了他的精心计算。 我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我会承担所有的罪责,即便自己跌入地狱! 回忆悄然而终,我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正轻轻拢着自己秀发,神情淡然的女人,理清了思路的我就算再笨,也已经发现,那个发现了我的秘密,然后告发的人,就是眼前的女人,她导演了这一切,而现在却若无其事地坐在我面前! 我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有很多问题想问,却忽然间失去了兴趣,但有一点,就像渴了必须喝水一样,我必须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目的,她发现一切,告发我,而后又坐在我面前,显然并不是因为正义,而是另有深意。 “把一切罪责推还到那个人身上,把你所知道的真相说出来,我保证,那个真正的罪犯一定会落网,而你将重回清白。” 果然,那个女人开口了,但她的话却令我感到震惊和不解,突兀一听,她似乎有帮我的意思,但是要我拯救自己的同时却把“那个人”拉入深渊,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别急着回绝,你想要舍命保全之人没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木延绝的死亡充满了诡秘,这一切也许只有他能够揭开,何况每个人做了什么,都将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迟或早,没谁可以替代谁,不是吗?” 女人看着我的反应,继续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是叫.......”两个字的人名,从她艳丽的嘴唇间吐出,让我内心一紧。 我感到危险,这个女人真的知道一切,她就像是坐在电视机前的人,而我们发生的故事则是一部上映其中的连续剧一般,被她完全看透。 “很抱歉,我也想逃脱罪责,但我就是真正的罪犯,一切都无可辩驳。” 我摇摇头,内心没有丝毫动摇。 “和我预料的一样。”听到我这么说女人直接站了起来,“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再做考虑,我会再来。” 第三章 主观动物 当天黑之时,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牢房之中。我像尸体一样瘫在床上,仰面朝上,看着黑白色为主旋律的天花板,一个人发愣。 那个人的冷漠令我心碎,他竟一点也不记得我了,也忘了我们曾经少有的几句交流。除此之外,木延绝的死亡也成了我得心病,见过那个女人后,即使我不愿意承认,但实际上,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个人”和木延绝的死亡到底有什么关系,而那神秘的双尸又是怎么回事,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啊! 想到这里,我起身来到牢房的桌子前,那里有一张白纸和一只笔,我正襟危坐,皱着眉头在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 那是今天所有见过我的人的名字,我已经找警察问清,而我之所以将他们写下来,却是因为今天“那个人”离开之前对我的特别交代,他想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了。我不想他对我失望,也许这是我能够为他做的最后的事情。 在略微的焦虑和胡思乱想中睡去,一觉醒来,周围还是凝固的暗色,只有高高的墙上那个被铁杠封住的小窗口里透出一丝微光,告诉我此时已是白日。 我蜷缩在床角直到第二次吃饭的时刻,不久后“那个人”果然又来了,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竟然可以频繁的探监,按理来说这是不合规定的。 他的目的毫无疑问就是昨天我记录下的那些人名,他告诉我直接念给他听,而他好像过耳不忘,只一次就记得清清楚楚。 “谢谢你。”隔着玻璃,他看着我说道,“你不会永远坐在那里的,错误应该由犯错的人来承担,而不是不相干的人,相信我。” 他的话和昨天那个女人所说的有些相同意味,但听在我耳里却让我焦急起来。 “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所有的罪责就让我自己来承担。” “为什么?”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明亮通透的瞳孔中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我不敢直视他,也不打算回答他,只是低下了头。 “实际上,我想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有一个女孩,曾在图书馆里吵到你读书,还被你推倒在地上?” 说完这句话,我抬起头注视着他,而他则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而后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是你。” 看着他的样子,我方才知道,他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不过我的内心随即便为他开脱,都是因为我自己太自卑了,从来不敢堂堂正正的和他对话,留下的总是那样阴暗狭小,转瞬即忘的可怜印象,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木延绝尸体出现在人工湖的那天傍晚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在图书馆里,我只能用“图书馆快要关门了”这样的尴尬由头去和他搭话,那样的形象,可有可无,真的很卑微! “凌岐!”我轻轻呼唤了他一声,缺什么都说不下去。 “时间到了!” 狱警适时的打开了门,告诉我们会面应该结束了,面前的他挠了挠头,认出我后他就一直带着歉意的表情,不过此时我们谁也说不出话,于是他很干脆的只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这是真正的诀别! 我在心里默默的挥手,眼眶也有些湿润,这一刻我才感到由衷的寒冷,即使是季节带来的酷热也不能阻止我从内心升腾起的冰冷。 之后,狱警又将我带往了审讯室,问我的还是同样的问题,桌子对面长得方正俊朗的三十岁警官不断的抽着烟,显然他也被这件案子弄得愁闷不堪了。 而我却只能沉默,因为对于这件事,我真的一无所知! 但是这次审讯却让我明白了两件事情,一个是由于我总是不透露只言片语,导致我的嫌疑越来越大,几乎坐实了杀人犯的罪名,另一个就是除了当场获取第二具尸体的少数警察外,外界还鲜有人知世界上出现了两个木延绝,并以不同的原因死亡的事实。这也是警方斟酌后的措施,这样的消息如果传出,会造成多么大的轰动啊,整个世界都会为之哗然! 审讯以后,我再次被两名警察送往监狱。 不得不说,关押在黑暗寂静的牢房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折磨,即使我的心已经归于死寂,但等待死亡也是我难以承受的。 那个年轻的小狱警再次打开了监狱门,一瞬之间,我仿佛在走廊尽头黑暗的深处看到了那个萎顿在床角的自己,我知道一切应该产生变化了,故事也该有不同的剧情。 独自一人坐在牢房里,我合上了面前的信封。此时我觉得浑身冰凉,脸上未干的泪痕使我更添憔悴。 我按下了墙上召唤狱警的电子铃,很快那个小狱警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 他狐疑的看着我,但眼里没有厌烦和鄙夷,他不是那种有着老道经验的狱警,所以应该对身为杀人犯的我怀着一丝恐惧和警惕。 “小狱警,我有一个请求,我写了一封信,我想请你把它交给我的父母。”我颤抖着手,把信从铁栅栏般的门里伸出去,让他清楚的看到那黄色的信封。 “信?这是可以的。” 小狱警像是松了口气,虽然需要一些流程,但犯人寄信并不违反原则。 “这封信里面有很多只属于我和我家人的私密之语,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封信亲自交给我父母” 我看着他,声音轻柔又郑重,我相信他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要这封信按照正常的流程被其他警察审查之后再转交。 果然,小狱警听了我的话就露出为难的神色,并且他似乎立刻就要开口拒绝。 “拜托你。”我的眼眶里又充满泪花,“父母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最后我却让他们如此失望,有一些话我想当面说给他们听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只能把一切都寄托在这封信上,所以,我不想它被别人的眼光玷污,求求你。” 小狱警有些动容,他的表情表明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考虑考虑,以你的身份来说,我帮你实在太危险了,除非,除非让我看这封信,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可疑的内容,我就可以帮你。” 我竟然忘记了这一点,但这封信不能让除了父母以外的任何人看到,因为里面有着很重要的话。 兴许是看到我露出为难的神色,小狱警犹豫再三后道:“我希望你不会用自己父母的名义来欺骗别人,我就帮你这一次吧。” 我脸上露出惊喜,说实话,我没想过会这么容易,于是由衷的感谢道:“你是个好人,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看着小狱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我的神态变得安详放松,一切都已经完成了,我终于可以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 寂静的监狱分支走道传出物体撞击的声响,“砰砰砰”接连三声,而后喉管被割裂的声嘶力竭的叫声传了出来,仿佛某人临死痛苦的挣扎,而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第一章 宿命 警察局已经遥遥在望,只要穿过那条横贯大街的马路就可以到达门口。 一路走来,林雨城的手上堆积满了各种推销传单,这都是那些为某个店主宣传的人发给她的。 各式各样,眼花缭乱。 她还记得第一个发给她的是一个厨具推销传单,上面有各种做菜的刀具,不知为何,林雨城一看到那画在纸上的明晃晃的刀片,就感觉一阵心悸。 翻开第二张单子,上面竟然是某个医院的换脑手术推荐。林雨城倒是记得,几年前有一家医院的某个医生号称掌握了换脑这样的顶尖技术,以至于媒体都争相关注,但不料第一个手术就以失败而告终了,最后那个医生也因为声名扫地而自杀,轰动全城! 林雨城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她又翻开第三张传单,眼里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最后她将那张纸折叠起来放进自己的包里,因为那是一张关于化妆美容产品的单子,女人对这个是没有抵抗力的。 “这些该怎么办?” 林雨城微微撅起性感的嘴唇,左右寻找着垃圾桶,她想将手上积累的那些无用的传单纸全都扔掉。 站在午后的阳光之下,她的秀发映射出绚丽的光泽,整个人也亭亭玉立,身姿曼妙,清新的长裙随着微风摆动,宛若没有翅膀的天使。 “林老师” 背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呼喊,让林雨城回头,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她略感眼熟。 “真的是您。” 那个男生走过来露出一丝犹如见到熟人的笑意。 林雨城认了出来,这是自己学校的一个学生,自己虽然挂着教师的头衔,但没有授课,可是平日里会在办公室里办公,这个学生是一个干部,给其他老师汇报事情时他们也经常见面。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叫余哲吧。”林雨城笑了,亲切而迷人。 余哲一愣,随即笑到: “是我,没想到您对我还有印象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家就在警局后面的家属小区” “是吗?”林雨城有些惊讶。 “嗯,我父亲是警察。”余哲解释道,对象是一位难得的美女,平时话不多的他也变得善谈起来。 “那你最近一定相当困扰了。”林雨城忽然转变了语气,变得成熟郑重,“一定有很多人询问你关于木延绝的事情吧。” 这句话令余哲的脸色猛然变的苍白,他好像忽然变成了惊弓之鸟,神色慌张的瞄了瞄身后。这些小动作被林雨城瞬间捕捉到,她的眼神转了转,没有明问。 “林老师,我要回学校去了,” 短短几秒钟,余哲却像忽然间失去了半身力气。 “好吧,再见。” 林雨城看着余哲似茫然,似惊恐的慢慢踱步离去,眼里闪动着意味莫名的光彩。她在猜测余哲为何会因为木延绝这个名字而如此大惊失色,那个样子就好像见到了鬼魂一样。 不过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就走进了警察局内。 “什么?自杀了?” “不错,昨天夜晚,她趁我们年轻狱警不注意的时候,在那间阴暗角落的牢房里,将备用笔插进了自己的喉咙,我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死亡。” 听到面前的警察神色惋惜的给出这个令人震撼的答案,林雨城愣住了。这个事情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知晓一切,却没办法控制一切,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选择死亡,谁能够料到呢?她不由得想起了面具老师曾告诉自己的话:不要主观判断事情,那是最大的失误!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自我的意识,一个跳跃的思想就可能改变一切! 走出警察局,林雨城的脸已经平静如常,此时天空阳光收敛,变得乌云密布,夏季如此善变,却也赶不上人心。 “祝离夕,其实你和我很像,都可以为了最爱的人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但是,你想要维护的人是我的敌人,也是我爱的人的敌人,所以他一定要被除去。” 两天前,见过祝离夕的所有人中那个唯一的女人,就是林雨城,她原本希望能够说动对方,直接将罪名扣在那个人身上,却没想到祝离夕用死亡这样惨烈的方式来拒绝。 此时雨点已经连成一片,从苍穹覆盖而下,道路的尽头只剩一个决绝的背影,渐行渐远。 学校门前,人流熙熙攘攘,大学生们络绎不绝,此时由于下雨,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就像移动的蘑菇,为这里带来一丝盎然的趣味,冲淡了不少阴霾。 林雨城坐公交车回到学校,因为没带伞,只能举着包匆忙的跑进学校,刚到拐角处,不料迎面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两个人结实的撞在了一起,好在那一刹那,林雨城条件反射般把背包挡在身前,才没有受伤。只不过背包却被撞翻在地,里面的东西全掉了出来。 林雨城的心情被这一撞完全搞坏了,她抬头怒目而视,不想却心中一惊,而对方似乎也因为认出了自己而呆立当场。 “抱歉。” 男生首先回神,他眼神闪烁着,蹲了下去,将那一包东西收拾停当,最后递给了自己。 “都是我的错。”男生看着林雨城的脸庞又说道,“你好好照顾自己。” 此刻林雨城的脸上毫无表情,她忽然开口,“你何出此言?我们根本不认识吧。” 男生离开的脚步一顿,但最终却没回答,反而神色匆匆的走出了校门口。 注视着男生直到对方消失,林雨城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她可以确定,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个男生了,虽然之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但这个男生给自己的感觉总是不那么好,甚至有一些特异的别扭感,仿佛有某种冥冥中化解不开的宿怨,缠绕着他们两人。 越加思考,林雨城感觉逐渐捕捉到了什么。可是此时的环境却不允许她继续站在这里了,本来从警局开始仿佛精打细算般滴落的雨点,忽然不再吝啬,雨势渐大,她额前与披肩的长发都被浸润,垂落下来,使她成了湿美人,但更添韵味,引人目光。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小刻,嗯,我回来了,你不要着急,今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告知你。” 林雨城打通了电话,轻柔开口。 第二章 我所知道的事(一) 阴暗的教室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从他的体型轮廓可以分辨出是一个男人。 即使雨天却仍然拉着窗帘,就像是躲避着世界上所有的光芒,只想在灰暗中独自呼吸! “吱啦” 教室的门打开了,秀丽曼妙的身躯从门缝中走进。 林雨城心里微微一疼,因为她一眼就看到那个已经变得很颓废,又很阴郁的男人。 “你来啦。” 男人嘶哑的开口,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却让人浑身森寒。他的眼眶深陷在一片黑暗中,瞳孔里蕴含着普通人读不懂的可怕意味。 “尸体不翼而飞,却被一个愚蠢的女学生找到,我根本不信,你说会告诉我一切,现在我来了,你说吧!” 林雨城默默走到男人的身旁,忽然俯下身姿,温柔的在男人额头上轻轻一吻。 “放心吧小刻,我今天就把我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解开你多日以来的心结。” 之后,她就坐在临近的椅子上,轻启红唇,娓娓而说。 ............... 三年前,林雨城遇到了生命中第二个重要的人,那个人除了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以外,还了解她更理解她。几次相遇后,她已经拜伏于那人所拥有的智慧和能力下,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心中那一团不曾消退的迷惑也许可以有个解答。 于是她提出请求,没想到那个人不拒绝也不答应,只是将桌子上的公共日历翻到三年后的一页。 于是从此以后,她每周都会抽出时间与那个人相见,并学习一些关于刑侦,心理学等方面的非常特别的知识。出于尊重,她将那个人称为:面具老师。 时间一晃而过,十天前,她终于迎来了告别之日,这也是她的请求实现的日子,当然条件是赢得一场没有任何限制,扑朔迷离的游戏。 那一天,面具老师没有再提出与她见面,却用了一种可怕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她,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在主教学楼的三楼,就像是为了迎接下面要发生的可怕事情一样,林雨城所在的办公室出奇的只有她一个人,至于其他的老师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出去了。 当时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环绕在其周围的是何等诡异的寂静氛围,就好像时间都死了一样! 一个人无聊得翻看着教学档案,林雨城舒服的打了个哈欠,宁静的个人空间一直是她想要在这份工作中寻求到的东西,今天终于利用一丝空隙获得,因此她的内心升起一分满意。 “呜呼,呜呼!” 窗外传来风的声音,可是炙热夏季的傍晚怎么会有风呢?林雨城疑惑,不由转头看向左侧如明镜般的窗子。 没想到这一看,竟让她浑身寒毛直竖,因为她竟看到窗镜中自己右侧的办公室门下,正有大片猩红刺目的血浆从缝隙里洋洋洒洒的渗透进来,不断向她的脚下蔓延。 是幻觉吗?可为什么还不消失?林雨城看到血水已经从椅子向上卷起,要将她包裹起来了,她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寂静!无声!等待让林雨城意识到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惶惑的睁开惊惧未减的双眼,窗镜里明媚如常,外面的天空此刻成了焦点。血浆消失了,凝固的氛围淡去了,刚才的一切仿若是梦!一个可怕的梦!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常,林雨城轻呼一口气放下心来。重压之下产生幻觉也情有可原。 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恐怖才刚刚开始! “砰。” 一声巨响,就像是一颗巨雷在心口间炸裂,办公室的门忽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门外有个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凶狠冷厉。 只不过这个门并不是林雨城正对的那扇门。因为比较大的办公室一般来说都会前后各安一扇门,这间办公室也不例外,此时发出凶猛撞击声的就是那扇后面的门。 林雨城放下的心又跳到了嗓子眼,虽然不安但她还是向那里走去,想弄清是怎么回事。 可是就在这时,门忽然寂静无声了,周围也变得静悄悄的,但林雨城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因为此刻的氛围就好像周围能够传播声音的介质都消失了一样,令人窒息! “笃,笃笃。” 冷幽幽的敲门声突兀从前门响起,林雨城警觉地看了过去,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今天像是被随意摆布的玩具一样。 “老师,在吗?” 一个听不出男女,但鬼气森森的声音隔门而响,传进林雨城的耳朵,她汗毛倒竖,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像针一样插进她的毛孔,让她的灵魂产生一股凉气。 “笃笃,笃笃。”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敲门声又以一种慢悠悠的节奏响了起来,并且不断的响着,每一声都仿佛带来了恐惧的本源。 “是谁?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林雨城失声嘶喊,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软弱,根本无法面对。 现在外面的是什么东西?一个学生?还是,鬼魂吗?还是什么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怪物?她想不通自己为何会遭遇这种境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只是全身不断地颤栗。 “咔咔” 门锁传来被扭动的声音,该来的还是要来,外面的东西要进来了,林雨城脑海里方才大片猩红血浆渗透进门的景象犹如走马灯一样回放,她现在已经明白,那不是幻觉,而是启示! 面具老师之所以挑选她,把她当作一个特殊的人,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份与生俱来的能力,能够预见恐怖的非凡才能。 只是,今天的启示似乎来得太迟了! 如林雨城所料,本来从里面锁起来的门并没有能阻止那个生物,门被无声地打开了,一个血红的身影晃悠不稳的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只见满身血浆不断地从头顶淌落,长发都被完全浸湿,黏糊糊的贴在脖颈与脸上,让面容看不真切,而他的身上则穿着灰色宛若丧服般的衣物,但上面全是泛红的不知名粘液,伴随他进来的还有一股扑鼻而来的腥臭。 “老师。” 红色身影声音冷幽,湿发下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并且他的一只胳膊忽然笔直地举了起来,抓向林雨城。 “啊” 林雨城完全崩溃了,她寒毛倒竖,血液凝固,浑身发软,所剩下的唯一一丝力气就是随着对方的的脚步本能般拼命后退,直到瘫缩在墙角。 然而一切都没有用,她的眼睛只能一步步看着那张恐怖绝伦的脸越来越近,直到贴死在她的面前,而她秀美的胳臂已经被那只满是血浆的手臂死死抓住了。 “老师,我们换换吧。” 九幽地狱般的可怕声音森冷的传进她的耳朵,这句话的寓意让她无比森寒?换什么?身体?灵魂?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心里的绝望滋生到极点,林雨城却忽然想起了心底那最不可割舍的一份温柔,无论时光过去多久,都希望可以一直抚摸他的面庞,为此就算粉身碎骨又如何呢? “小刻” 那个人的脸庞愈发清晰,思念则让意志坚定,林雨城闭上眼睛,不让面前的恐惧再压倒自己,并且浑身聚集起一丝力气冲了出去。 不过,当她迅疾的从怪物手里拉出手臂时,一瞬间从那枯败粘稠的发丛中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难道是,木同学?” 疑惑一闪而过,她也已经冲出了办公室,绝望中爆发的力气超乎她的想象,她不敢向后看,只是慌乱的走向三楼下二楼的楼梯。 当她脚步杂乱的走到二楼时,看到了从二楼走廊迎面拐出的一个挺拔身影,这个身影让她猛然清醒了过来,甚至从那种惊慌中解脱而出,因为她终于见到了一个生人。 奇怪的是,那个身影也因她而驻足,清亮的眼眸中露出诧异的神色。 不过林雨城顿了顿脑袋后,就一句话不说的走向前方,擦肩而过之时,她看到那个挺拔身影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并且瞄向自己的手臂,随之低头,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有着一片淡淡的血手印。 她赶忙把自己的手臂隐藏在衣服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林雨城现在想找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只有那个人才能包容她的慌乱和惊恐,才能抚慰她的心灵。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避开刚才那个人,好像有着莫名的理由促使她绕远路,当她失神的走过二楼的每间教室时,忽然在其中一间的首排发现了一个以前认识的学生,而那个学生也一眼看到了她。 “余哲?” 她有些不确定对方的名字,但仍走了过去。 第三章 我所知道的事(二) 余哲站了起来,但他却没看林雨城,反而直接越过她,走到教室门外,漫无目的的向楼道望了几眼,似乎在找某个人。 当没有找到后,他回过头来,开始低沉着头思考着什么。 “余哲!”林雨城不太习惯被人当空气,于是又喊了一声。 “哦?”余哲如梦方醒,抬头惊诧的看了林雨城一眼,“林老师,您怎么来这里了。” 林雨城摇了摇头,苍白枯败的脸色令人心疼。 “我想找你们闻刻老师,你是不是见过他?” 余哲思考了几秒,直截了当地说,“抱歉,林老师,我并没有见过闻刻教授,如果你想知道他在哪里,不如亲自打电话问问他。” 是啊,可以打电话,林雨城被一语点醒,方才的恐怖让她已经分寸全无,以至于都忘记了这点常识。 一摸身上,林雨城心一凉,她的手机不在这里,如果记得没错,手机此刻应该正躺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呢! 要再回办公室去面对那个血人吗?林雨城心里一寒。 “是不是没带?”余哲边问边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向无措的林雨城,他感觉今天这位美女老师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谢谢。” 像是抓过救命稻草,林雨城攥着银色手机,转身拨通了一个号码。 身后的余哲早知两位老师的关系,很有君子风度的坐回座位,戴上了还放着悠扬歌声的耳机。 不过林雨城并没有在意这些,她已经出了教室,走向一个无人的角落。 “喂,余哲,有事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浑厚而温柔,如大山般让人依赖,林雨城的委屈立刻像冰山消融成水般倾泻出来。 “你去哪了,上完课怎么还不回来。” “雨城,怎么是你?你哭了吗?怎么回事。”听到林雨城的话那边的人一顿,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不是,刚才。。。。” 林雨城等不及再说别的,快速调整了心绪,眉眼间带着惊悸不定,将刚才发生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和盘道出,作为拥有语言类教师资格证的她口才相当不错,将当时的情况几乎原景重现。 她说完了,电话那头的人却陷入了沉默。 “你说,你在逃跑的一刹那,看到那个人似乎是我的学生木延绝?” “嗯,很像,他以前来办公室找你的时候我注意过他。” “我明白了,这个木延绝的玩笑开的太过分了,他平时对付对付其他学生也就算了,竟然连老师都敢捉弄了?” 林雨城听出闻刻的声音里充斥着怒气,但她却忽略了这些,因为闻刻显然把事情归结到了学生的恶作剧上,他认为这件事情只不过是木延绝导演的闹剧。 可是,她的感觉不会欺骗她的,那个人即使真的是木延绝,也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一切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是无法解释的通的,而是充满了诡异,恐怖,和一些一时半会无法了解真相的东西。 ................. 窗外的雨更大了。从外面传递进来,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哗哗水声,使教室里更加静谧。 林雨城的诉说告一段落,她站在窗前,从拉上的窗帘缝隙里眺望雨景,她看到不远处的高压线缆上,栖息着两只羽毛湿透的鸟儿,互相依偎,身首交接,为彼此啄去身上的污点。 “听你说到这里,一些事情就能连起来了,我挂了你的电话之后,就在图书馆附近看到了木延绝,我与他交谈后,就杀了他。” 坐在教室里的闻刻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后吐出一圈荡漾的烟团,在听故事的过程中,他的眼神越来越锐利,显然,林雨城所说的,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他已经开始在分析和消化了。 “不过,你说的那个戴面具男人,如果如此频繁的出现在学校,不可能没有人见过,而且身着这么怪异的服装,在这个社会,根本不可能无波无澜的存在着,可我却一无所知。” 林雨城转过身来,气道:“你是不是又觉得我产生幻觉了?” “不,你可能被人下了暗示。”闻刻将烟灰轻轻弹掉,看着林雨城的眼睛,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的界限,注视着那个存在于林雨城记忆里的面具男人。 “下暗示,一种顶级催眠术,你觉得木延绝的恶作剧,甚至一切的事情都因面具男人而起,觉得他隐藏着惊人的秘密,这都是源自于那个不怀好意地暗示,实际上,穿着黑色西服,带着京剧面谱的人,就像空气一样,是不存在的,一切的根源另有其人。” 这一刻,林雨城觉得闻刻的眼神太盛烈了,和自己脑海里处于黑暗中的面具男人针锋相对,这让她感到有些难受,不由地移开了目光。 “小刻,这次你可能错了。” 林雨城咬着嘴唇,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去否定面具男人的存在,而且她实实在在地觉得,那个人不是空气,也不是“零”,他是真真正正触得到,摸得着的。何况三年以来,他们以师生关系,互处良久,这么久的时间,总不会都是虚幻的吧。 “我没打算直接说服你,你刚才说面具男人以一种可怕的方式传递给了你信息,所以你见到了诡异的木延绝,可是,这代表什么意义呢?” 闻刻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他已经不再因为自己就是杀人凶手而感到不安,这一方面是出于冷血本性,另一方面,是由于林雨城的轻松自若传递给了他,在内心深处,他相信面前的女人,十几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整件事背后蕴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黑雾,自己盛怒之下而杀人,似乎成全了整个事情的发展,而自己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环,所以即使不相信有个面具男人的存在,但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要听下去! “我才正要说。”林雨城点头,“在办公室遭遇血人的时候,他朝我扑来,有一瞬间他的手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就那一刻,我感觉到有一股信息犹如点燃的鞭炮火芯,猛的传递进我的大脑,就从我们肌肤相接之处传来。” “那是一个视角,就像一个人在走路的过程中,用眼睛看到周围的东西一样。” 第四章 视角的指引 闻刻又点燃了一根烟,闭目凝神,做出洗耳恭听的态度来。 林雨城也再次强迫自己回到那天的记忆当中。本想将银色的手机交还给余哲,但转身回到教室却发现短短时间,余哲已不见了踪影,林雨城只好将手机先保管起来,一个人精神阴郁的走下教学楼。 她的脑子里思考着两件事,一个是方才闻刻匆匆挂掉电话前,声称自己看到了木延绝的身影,不知道他们碰头之后发生了什么。第二件事则是之前被血人抓到手臂时,那个直传心间的信息。 虽然初始时有些不明意味,但当林雨城从三楼下到二楼,在拐角处碰到那个高个子男生时,这个信息所代表的意义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视角,是那个男生的瞳孔看到的一切,他关掉电脑上没有完成的犯罪心理学论文,站起身,扫视空旷的教室,最前排,坐着同样在写论文的余哲。 男生显然并不认识余哲,他径直走出教室,穿过走廊,经过每间教室,刚过拐角,就听到了三楼慌乱的脚步声,接着一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女生从三楼走下来,和他擦肩而过,男生回头看了一眼女生的手臂,但又转回楼梯,走了下去。 林雨城跟着记忆里那个视角从开始走到楼梯,毫无疑问,视角里所呈现的,就是刚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换句话说,那是一个预言般的视角,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展现在她的面前。 深吸口气,林雨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别无选择! 沿着心中视角的轨迹,林雨城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她现在的行为类似于在跟踪刚才的那个男生,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那个男生早已经上去了。 在视角的最后,男生到达了图书馆的第四层,在阴暗书架的角落,见到了神秘的面具老师。 这就是那个信息所完整呈现的东西。 林雨城一直都知道,在这所学校里,自己并不是最特殊的,还存在其他一些不知数量的人,同样被面具老师所挑选,而那个男生,绝对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林雨城心中忽然腾起一股妒火,难道面具老师更看重那个男生吗?为什么我必须跟在他的身后,像个隐藏在黑夜里的小偷? 随着妒火而来的,是强烈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以及对那个男生升起的莫名敌意。 人类的七情六欲太复杂了,林雨城控制不了自己,她不想失去面具老师,因为那对于她来说,有着太多意义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四楼的阶梯原本已经近在眼前,谁知那个银色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林雨城心下奇怪,在现代社会,一个朝气满满的学生竟把铃声设置成一声声空灵的佛号,还是颇为少见的。 屏幕上显示的是闻刻老师。林雨城急忙接通,可是好半天,对面竟然都不说一句话。 “小刻,在听吗?” 林雨城只能先开口,她却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意味。并且,因为对爱人的担忧,内心开始埋怨自己,不应该让小刻贸贸然就去接触那个木延绝,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个鬼气森森的血人,那么把小刻拉进这个有关面具老师的迷局里就是自己太大的罪过了。 “雨城,我”,又是漫长的沉默,就像在考验林雨城的耐心,由于深知闻刻的性格,林雨城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不过既然听到对方的回声,林雨城还是松了口气,在她的意识里,本已设计好了恐怖的情节,刚才她甚至猜测,接电话的是否会是那个声音冷幽瘆人的血人! “我杀人了,我把木延绝给杀了。”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光怪陆离,林雨城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印象并不是被杀人所震惊,而是感到出乎预料,事情似乎颠倒了过来,血人没能把小刻怎么样,反而是小刻杀了血人?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木延绝是血人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你别怕,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就来。” “我在四楼,图书馆的四楼,这里,这里很隐蔽,没人发现我。” 林雨城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这么巧,所有事情都赶到一块了,都指向图书馆的四楼,那里的书籍比较偏门,确实鲜有人去,应该还算隐蔽。 环顾四周,学校的图书馆不知出自谁手,用一种橡树皮颜色的石材建造的富丽堂皇,有那么一种复古意味,就连楼梯也带着一种厚重古老,不那么新兴,那么现代化,似乎承载了历史。 此时楼梯上已经不再有人徘徊,反而静静悄悄的,林雨城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四楼基本上没有人了,如果闻刻杀了木延绝的事刚才没被人发现,那现在被发现的几率也会越来越小。 她关上通话,径直走向四楼,四楼的图书大厅也映入眼帘,此时只有大厅中间开着一盏灯,其他地方都陷入黑暗,那些看不清的地方,都仿佛有黑影窜动,让人不安。 侧耳倾听,大厅里竟然没有一丝声音,黑暗和寂静在这里配合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不过林雨城不在乎这些,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那就是这说明大厅里已经没人了。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先自己一步上来的男生和闻刻去哪里了? 这么一想,可有太多可能性了,难不成他们两个碰上了?林雨城心里开始有了一丝烦躁,因为担心她挚爱的小刻而烦躁不已! 林雨城竭尽所能地轻手轻脚,像一只美丽轻巧的小猫,在图书大厅小心翼翼地晃悠。结果,她没有找到闻刻,却找到了那个男生,只不过当她看到他时,他正趴在角落的桌子上,陷入沉睡之中。 那里只有男生一个人,至于面具老师,根本没有踪影。也许他来过,又走了,林雨城站在书架的阴影里泄气的猜到。 回过神,林雨城用复杂的眼神看向那个熟睡的男生,她发现对方的脸廓刀削一般,又不失稚嫩,以他的年龄来说,只不过够格做自己的学生吧。不知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被面具老师所看重,也许,他也发生过什么不幸,因此有求于人? “只可惜你是我的敌人。” 林雨城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并做了最后的评判。 第五章 闻刻 听对那个男生的注意,只不过用去了林雨城一秒钟的时间。 一秒钟后,她听到左侧墙壁上传来重物击打的“梆梆”声,她瞬间就想到了闻刻,于是疾走过去,站在一排好像被灰尘镀了一层皮的书架前。 梆梆声就是从书架后的墙壁上传出来的! “雨城,是你吗?” “是我,你在哪?” 那个声音像是拯救心灵的上帝,林雨城几乎趴在那排书架上,急促的回应。 “外面还有人吗?” “有一个,但是。”林雨城回头确定,那个男生仍趴在那里,身下压着一本书,死死地睡着,“没关系,那个人可以当他不存在。” “我面前是一个门,就在你站着的书架后面,你得想办法把书架挪开。” 林雨城不多问,就照着闻刻的话使劲挪动书架,可是书架虽然产生晃动,却没有移位的趋势。她查看了一下,发现是书架左下角的地方被螺丝固定住了。 于是,她急忙跑向图书馆的工具箱储存地,那里有很多处理书架故障的小工具,平时放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 心里的紧迫感让林雨城的脚下有些打滑,她边跑边不安地注视着门口和那个熟睡的男生,生怕忽然有人进来或者那个男生忽然苏醒,让事情败漏。 还好林雨城的本质是属于那种心灵手巧的女人,即使慌乱,还是顺利将螺丝拧下,她使尽力气,终于,书架挪开了一条缝隙,与此同时却发出略显刺耳的摩擦声。 林雨城的冷汗终于化成一条线从额头滚下,她停顿了起码五秒钟,来观看熟睡男生的反应, 还好,一切正常! 书架终于挪开一个足以容人的缝隙,一扇红漆暗淡的铁质小门显露而出,林雨城目测,如果自己想要进入,起码得猫着腰才行。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扇不为人知的小门?还隐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林雨城无法抑制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时候,小门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的景象。望向其中,林雨城几乎怀疑自己的视力,因为里面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与此同时,一种久未透散,腐烂发霉的怪味仿佛汽车轮胎爆胎似的迸发而出。 林雨城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腹内收缩搅动几欲做呕的的器官变化。 苍白的机械光亮亮起,林雨城聚焦那个方位,光影下,闻刻正手持打开的手机,默默坐在地上,他旁边,一具身体以诡异的姿势四肢展开,趴在地上,林雨城无需细想,就知道那是木延绝的死尸。 真的看到这景象,林雨城不禁眼前一黑,头脑猛烈地发晕,无论之前怎么想象,现在都没了用处。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死状,哪怕是正常的衰老死亡,能够让人不恐惧或者泰然处之的。 “小刻,你没事吧。” 林雨城顾不上这世间最差的环境,颤抖着扑倒在闻刻身边。 “我没事,我已经想通了,这家伙死有余辜。” 听了这话,林雨城抬起头,她看到自己挚爱的小刻脸上,竟然挂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笑容,她感到疑惑。 闻刻伸出手指,做出“撩”的姿势,掠过林雨城细腻的下巴与侧颜,眼神温柔又怪异。 可这却让林雨城浑身一抖,刚才一瞬间,她在闻刻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深藏的暴戾,很多种情绪在他瞳孔里想要掩饰,却还是被林雨城察觉。 闻刻的意犹未尽,是对施暴的意犹未尽!杀掉了木延绝之后,这种因为被社会的秩序和家庭的教育所束缚至死的本质性格,在闻刻的内心又复活了。 林雨城想到了从小到大一些生活中的细节,那种不分对象,不时流露出的杀意,也许自己早该明白,那才是真正的闻刻! “还好,木延绝竟然为我找到了这样一个无人所知的角落,用来掩藏他的尸体,哈哈哈哈。”闻刻站了起来,用手机的光亮横扫周围,像是在欣赏自己的国度,眼睛里透出一种极端兴奋。 “怎么回事?小刻,你怎么会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林雨城也觉得这是一个藏尸的绝佳场所,但又有些担心是否还有别人知道这个地方。 闻刻让她放心,并且道出了他发现这个地方的过程。 原来,挂掉林雨城的电话后,他并没有叫停木延绝,因为他发现木延绝低垂着头,看起来心事重重,而且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木延绝的头发湿漉漉的,他的衬衫袖口,也有一丝湿痕。 酷热的夏天洗澡很正常,但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急切,洗完澡后来不及擦干整理身体,就急迫地向图书馆方向赶过去? 于是,闻刻只是无声地尾随在后,想要看看木延绝有什么鬼胎暗藏。 木延绝越临近图书馆,越显得谨慎,他不时前后左右扫视,显得更为诡异。幸好闻刻身体灵活,借助建筑掩饰身形,另外他也吊的足够远,所以没让木延绝起疑心。 之后,木延绝来到图书馆侧面的扫帚间,一闪就进去了,这让闻刻更加疑惑,但他不能跟上去看个究竟,前方一片开阔,如果贸然跟进,木延绝如果忽然回头,自己避无可避。 他选择暂时等待,不过仅仅一分钟后他就急不可耐起来。 “小崽子。” 咒骂了一声后,闻刻直接跑了过去,钻进了扫帚间,可是,扫帚间竟一个人都没有,木延绝消失了! 闻刻不是那种遇事浮夸大惊小怪的蠢货,他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猛然注意到盛放扫帚等打扫工具的大箱子有被人为挪动的痕迹。 难道有暗门?他顺理成章的想到。不加迟疑,闻刻即刻动手,将大箱子搬开,果然,箱子后有一个暗红色的小门,敷满灰尘。 门并没有锁,内外气压的不同使门自己被气流冲开,里面一片漆黑,闻刻思索了一下,便钻进了门当中。 始一进入,闻刻险些被呛得喘不过气来,他耳中听到有水流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而且还伴随着一个人惊讶的呼声。 当眼睛适应黑暗,闻刻忽然发觉一道影子从远处扑过来,手上拿着一把制式镰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砍下。 他脑子一热,想也不想,伸出一脚踹了过去,正中黑影的肚子,那道黑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闻刻借着远处依稀透出的微光定睛一看,果然是木延绝。 此刻那家伙正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恐惧又阴毒的盯着他。 看着那双眼睛,闻刻没来由的一阵暴怒,对方眼中的血丝似乎连接了自己的神经,让自己的眼睛也充血起来。 “你这个家伙,罪不可恕,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闻刻冷酷着脸慢慢前行,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镰刀,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木延绝不说话,只用胳膊支撑着自己逐渐后退,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漠然,又或是是惨笑。 然而,他的身后已经是一条不知连往何处的水渠,他退无可退。 闻刻站定在木延绝身前,他居高临下,宛若执掌生死的天神,可怕狰狞的神情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镰刀举起,他感觉只要一刀劈下去,自己就能得到最大的释放。没有迟疑,只有追求极致快感的意志在不断催促着他。 终于,大片的血飞溅而起,木延绝已经毙命当场,他的头盖骨没有挡住锋利的镰刀,恐怕脑浆都被一分为二了。 第六章 为何而存在的房间 墨色充斥的空间里,闻刻的声音满是疯狂,形容着杀死木延绝时的每个细节,并为之而痛快淋漓。 林雨城则目瞪口呆,她跪在地上仰着头,发丝凌乱,表情甚至有一些凄厉,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的幻景。 她最爱的人已经如疯如魔,但导致这种变化的,似乎就是她自己,是她成就了眼前的一切。 低下头,林雨城感到胸口透凉,像是有一块化不了的寒冰塞进她的心脏里,自己周身的血管流动之间,将那股冰寒传递到全身,一呼一吸都仿佛产生了白气。 这是绝望的幻觉!林雨城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来,脸蛋苍白而妖异。忽然间,她感到自己一点也不害怕了,像是有一层精神之膜把她的灵魂保护起来。她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灼有神充满了执着至死的爱恋,凝视眼前那道身影,只要有这个人在就足够了。 淌血的死尸,腐朽腥臭的暗室,疯狂的男女,此时此地,将时间都染黑的空间里呈现着这病态的景象。在这所高等学府,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已经有些无法捉摸的东西开始改变。 “我从来都不知道,图书馆竟然有这么一间暗室,连通一到四楼。” 闻刻拉着林雨城的手,走向黑暗深处,林雨城把手机伸向前方,看到一个楼阶坑坑洼洼的迷你小楼梯,只够一个人通行,并且通向下一层。 孤零零的阶梯,不知多久没人踏上过,有的地方灰尘已满满覆盖,清冷异常。 不过,离得更近后,林雨城注意到有的地方有物体拖动留下的痕迹,甚至是血迹,这不用多猜,一定是闻刻做的。他在一楼杀死木延绝,并把尸体沿着迷你楼梯拖到了四楼,也许他是想把尸体藏匿的更深一些。 “真的很奇怪啊,这间暗室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却被修建出来,有什么原因呢?” 林雨城看看闻刻咬了咬嘴唇,她想不透,这低矮的空间是被何人所建,又为何而建,思来想去都是迷。 “我希望,木延绝死后,这里只有你我知道,从木延绝偷偷摸摸的神色里,我觉得十有八九,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他死了,这个秘密空间的所在,就只有我们两个清楚了。” “嗯” 林雨城乖巧的点点头。不过转眼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小刻,木延绝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我想他既然是第一个发现这处所在的人,那他一定有什么秘密藏在这里,不然他也不会急匆匆地过来,而且在你发现的时候,也不至于要持刀杀人灭口。 闻刻厌恶地看了看那个头部异常,趴倒地上的尸体,点了点头。 “我刚进入第一层的时候,需要适应黑暗,所以基本没怎么看清,两秒钟后,就被飞扑过来的木延绝惊出了一身汗,至于他在这里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将这里一到四楼的地方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除了那股不知道来源于何处的腐朽异臭,其他的一无所有。” 林雨城听了,心里的疑问更重起来,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面具老师,想到这一切是否和他有关,甚至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一件必须要搞清楚的大事,只是现在根本毫无头绪,无从了解。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好像想起了什么,林雨城的声音变得急迫,并且带着一丝隐忧望了望小门外,她忽然意识到此刻不是可以悠哉游哉思索问题的立场,外面还有一个定时炸弹,他们的所作所为随时可能被人发现。 “是该走了。”闻刻充满邪性的眼睛瞄了瞄仅剩半格的手机电量,他忽然走向那具尸体,像是渡化亡灵的神父,蹲坐下来,一只手覆盖在死尸头顶,透过发丛,抓住死尸的头骨,嘴里轻轻说道,“木延绝,你就暂时呆在这里,这是你的牢笼,我想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发现的。” 林雨城则不再关注,她只是去往小门那里,想把外面的书架拉回原处,可是由于小门的阻碍,使得这个举动有些困难,最简洁的办法就是回到外面,先关闭小门,再把书架挪回原处,不过望着不远处那个仍在沉睡中的男生,林雨城略作思索,忽然放弃了。 “我们先从这里下去。” 闻刻本要过来帮忙,却被林雨城阻止,他们沿着迷你楼梯快速到达一楼,走出工具间,天色已经泛黑。 “你先回去吧,我必须再回到上面去,书架还没有放好,没有时间解释了。”林雨城心跳几乎要到了嗓子眼,还好闻刻并没有多问,他们立刻分开行事。 林雨城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绕道正门,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图书馆四楼,昏暗的灯光里,只有一个年轻的身体发出匀称的呼吸,静止在角落。 林雨城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她根本没有冲向那处没有摆好的书架,因为她别有目的。 一步一步向前,林雨城在离熟睡男生还有几步的距离时停下了,这么长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面前这个绝非一般的男生真的一直沉睡着吗?林雨城内心的答案是否定的,无论表象是怎么样,无论欺骗与否,她都要把危险因子扼杀在可以掌控的时候。 藏在背后的手伸出,那把木延绝用来杀闻刻,却反被杀死的制式镰刀泛着冰冷的光泽,上面血迹虽然凝固,但仍然触目惊心,林雨城紧紧地握住,眼神冰冷,她已经看到了对方的脖子,感受到了其中活跃的血液在召唤她。 “啪嗒啪嗒。” 可是就在此时,大厅外,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林雨城一惊,那股本欲突破心理,或许应该称之为“杀意”的森冷感觉猛然退灭。她急忙跑向小门,制式镰刀直接被她扔进了小门内的黑暗之中,接着她又使出全身力气将书架挪回原位,即使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她也顾不上了。 当她躲进另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书架夹角里时,大厅的门口也出现了一个女生的身影,她就是那脚步声的主人。 “同学,醒醒,图书馆七点半就要关门了。” 林雨城贴着书架,露出一只漆黑如墨的眼睛窥视熟睡男生所在的方位,那个男生已经被唤醒了,而刚进来的那个女生似乎被推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们都没能发现悄悄隐匿在暗处的自己,林雨城心底一松,眼睛弥漫出一丝戏谑,盯着那里发生的故事。 没能杀掉那个男生,她也想多了解一些,因为这个人毕竟和自己一样,是被面具老师挑选之人,是与众不同的。 另外,她也想借此看一下,那个男生到底是真睡着了,还是只是佯装......... “睡着?我在看书而已,你认为在图书馆里低着头的人都是在睡觉吗?”男生的声音很浑厚,充满了阳刚之气,对小女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不过他的话似乎在否定自己睡着了,躲在暗处的林雨城却放心下来,喝醉的人不会说自己醉了,这是异曲同工的道理,男生极力否定自己睡着的事实,才正好说明他真的睡着过。 半晌后,男生走过来了,他手里拿着那本睡着时压在身子下的书,吸引了林雨城的注意。此时两个被面具老师所选中的人在清醒的状态下离的越来越近,林雨城半转过身,不敢再露出身体的任何部位,她没想到对方会走向她这个方位,现在避开是不可能的,四周都是墙体,她无路可走,只要对方转个弯就可以与她面对面。 实际上,在这个傍晚,这间图书大厅所发生的事情,那个男生并不知情,但林雨城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怕,可就是感到战栗和不舒服,也许是心虚,总之她不想被发现! 书架传来轻微的振动,男生止步了,他把书塞进了那本书该在的位置,就原路离去,沉默着走出了图书大厅。 林雨城长松了口气,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压了一头的感觉。现在图书馆就剩下两个人,两个女人,一个身为管理员在另一端打扫,一个在体味劫后余生的幸运。 林雨城不发出声音,走到那本书所在的位置,气急败坏得将书抽了出来,下一刹那,她浑身抽搐,一股仿佛走马灯幻灯片一样的意识流冲进她的脑海,让她浑身仿佛触电一般,呕吐感与抽搐伴随而生,幸好有一丝执拗的意识保证她不会惊动别人。 林雨城软倒在地,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眼白翻出,浑身颤抖,像是中了邪。那股意识流让她看到了一个多小时前的场景,原来,面具老师真的来过这里,并且与那个男生进行了会面,林雨城仿佛成了过去那段时间里一个未来的符号,她就站在男生和面具男人身后,听着他们交谈的话语,只是她无法动弹,也不能干预。 从二人的谈话中,林雨城才彻底了解到了面具老师的目的和那个游戏。几秒钟后,林雨城的知觉终于复归身体,她的嘴角流下了很多无意识状态下的口水,模样狼狈。 “面具老师。” 林雨城皱着眉,她再一次被面具男人的手段震惊,这本书的异样很明显就是对方的布置。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本该告一段落,可是林雨城即将离去之际,却发现短短几分钟,那个管理员女生竟然出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就在那个书架前。她打扫到那里好像发现了什么,正愣愣地看着地上,林雨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不禁冷汗直冒,只见那里之前被林雨城拧下的螺丝正好像一颗显眼的钻石般立在地上,只可惜刚才林雨城没能注意到它的光芒,以至于现在被那女生发现。 “嗯” 女生发出一声鼻音,把手指碰碰嘴唇似乎在思考。林雨城大气不敢喘的盯着,希望这女孩只是拿走螺丝,而不会深究下去。 可是,林雨城的好运似乎用光了,女生径直蹲下身子,扳住书架腿,试图将书架挪开并且成功了。那个仿佛深渊入口一般的小门没了书架顶住,再次自主打开,腐朽的臭气伴随着一丝血腥味飘散出来。 。。。。。。。。。。。 “原来如此,尸体就是这样被发现的!”闻刻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般的了然。 “那个女孩就是被抓的祝离夕,而且今天我去警局的时候,被警察告知,她已经自杀而死,她喜欢那个男生,我看得出来,她发现尸体以后,很自然的认为这一切是那个男生所做,并且帮他转移尸体。要怪只能怪那男生选择了那么靠近那个书架的座位,而且常常坐在那里。” 林雨城仍在窗边,没有挪动位置,只是外面的纷纷细雨中,鸟儿已经不翼而飞,沉重的天气让她的眉头又锁住愁绪。 “小刻,到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罪名已经被人所顶替,针对你的所有危险都过去了。” “只是,到了现在我仍不知道那天下午所见到的那个血人究竟是谁,木延绝似乎可以排除。除此之外,我隐隐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从那个看似宁静的下午开始,从那时起,一切才开始变得不同了,所以,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游戏。” 闻刻的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他的眼睛没入黑暗,沉吟了一会,问道:“如果这个所谓的游戏真实存在的话,那个男生似乎是你很有威胁的对手,他叫什么?” 林雨城转过身,眼睛中浮现出回忆,在校园里,似乎很多次都碰到过这个学生,每次都感到不祥与不自在,那个人好像有着令自己避之不及的特性。 “凌岐。” 林雨城冰冷的回答。 第一章 信 夏日的清晨,仍有一丝夜晚无法完全涤荡的热流涌动,像是烈日给予时空的印记,难以轻易磨灭。 远离城市的郊区,有一片少见的茂密山林,山林边缘,树立着一个大型公墓。 繁忙的工作日少有悼客前来,所以此时这里只有一片凄凉的静谧,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汽车的呼啸声穿云破雾,像黑色的猎豹,那是一辆越野车,快速从盘山公路绕来,停在公墓旁。 车门打开,只有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小伙,从驾驶座慢慢下来,他身材挺拔,眼睛却有些暗淡。一个人穿过大大小小的墓碑群。 当他走进一片区域,不自觉的扫视周围,有很多他曾认识的人,虽然公墓很大,但是所有死去的人却只有几节台阶,一块石碑,连一亩三分地都分不到,不得不说相当的悲凉。 年轻警察最终停在一个刚刚建造的墓碑前,墓碑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年纪与他相仿,或者略长几岁,正直青春烂漫的年龄,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孩已经香消玉殒。年轻的警察同样很不理解,实际上他是一个工作了三年多的狱警,十多天前,市内一所名牌大学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凶残杀人案件,本来案件扑朔迷离,可是却在仅仅几天后忽然告破,凶手就是墓碑照片中的女孩。 女孩被抓后,分到了他所监管的区域,当他了解到女孩所牵涉的案件后,觉得很是震惊,他的哥哥是重案组的一名警员,所以无意中,他也瞄到过一眼被害者的照片,经验尚浅的他被那种凶残的作案手法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怎么可能有这样酷烈的杀人方式?本能的,他觉得其中也许大有隐情。 直到有一天,黑暗的牢房里,女生小声的叫他过去,疲惫的请求他寄送给自己父母一封信。 他纳闷,如果要寄信监狱有正规的流程可以申请,何必单独叫自己?不过听了女生的理由,他才知道,也许这封信是这个女孩生命里最后的话,她不想被冰冷的程序查验,因为这封信甚至可以更名之为:遗书。 看着昏暗房间中,女孩日益消瘦的身形,他不忍再拒绝,不过他也不敢大意,他决定自己查验,如果没有什么危险内容,那他愿意帮这个忙。不过他的内心,还是有一丝挣扎和犹豫,他记得自己在成为狱警的当日,哥哥警告过自己,在这个特殊的位置绝对不要同情犯人。 那一个下午,他都在纠结中度过,甚至有一度,当他想到死者照片那种恐怖的情状时,内心开始异常冲动,想去质问那个女孩,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被抓后从不辩驳?社会上的人渣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你还要加入其中? 如果女孩还是闭口不言,那他就当着她的面将信撕的粉碎。 可是没想到,一切都在那一晚画上了句号,他记得傍晚时分还清楚地看到女孩在狱警监管下用餐,那时候她的精神看起来略有回转,瞳孔明亮。谁想到事情的发展与之精神截然相反,她竟在那一晚上选择了死亡,用监狱中为犯人预备的笔插进了自己的喉管,在气息衰竭的极刑中结束了一生。 那天早晨,他本想拆开信封查验内容,只是刚打开信纸一角,看到秀气的几个字:父母大人亲启。就忽然被一阵慌乱的铃声打断了,这是监狱里有事情发生的警报,事后,当他看着牢房里那个四肢平展苍白,毫无生气的身体,在黑暗房间稀疏的阴影中展示着死亡的艺术时,感到整个人都懵掉了。尸体被很快运走,进行相关的手续处理。 他注视着尸体一直到外面,而后目送着人们离开,失魂落魄的走回警局大楼里时,他听到重案组所在的会议室爆发出一阵混乱的吵架声,有人在大声喝问另一个人。在哥哥身边,他早听说过重案组当时对是否立刻逮捕女生,存在分歧,两派分明。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有一派要追究到底,毕竟这个案子实际上还根本未定,疑点太多了。 当他走回自己的宿舍,看到那封半拆的信,突然感到意兴阑珊,索然无味。沉默着注视了良久之后,他将信重新装好,贴上邮标。女孩家的地址在外地,他没有办法亲自登门,只能选择邮寄。 现在,女孩的尸骨已经化为灰尘,封存在一个小罐子里,静静的躺在墓碑前。 “真的无法理解你啊,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如果你能再等等,嫌疑就会洗清,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路。”小狱警脸上尤有不甘,他听自己的哥哥在思索案件时说过一句:女孩并非真正的凶手,但她一定知道凶手是谁,她的死值得琢磨,也许这就是破案的关键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很想参与这个案件,哥哥被这件案子折磨的彻夜难眠,但我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兴奋感,破开迷雾找出真相,沿着蛛丝马迹去返本还源,缉拿凶手,这正是警察的职责和乐趣。” “你给我的信我已经转交给令尊,我没看过内容,觉得应该相信你一次,也许信错了也说不定,只是如果你的死真的是为了掩盖某些真相,却别忘记了我们都并非主要人物,你和我都经验尚浅,难免做错事情,露出马脚,就像你的死亡,还是给警方透漏了不少信息,让我们更接近真相。” 清晨的公墓环境清冷,晨雾浓厚,小狱警忽然感到有些阴森不适,面前的墓碑上,女生的照片笑颜如花,青春靓丽,却忽然开始显得生硬古板,眼眶无神。山坳处一阵冷风吹来,发出轻微的呜咽,不知是风吹还是人语。 “好好安息吧,祝离夕。”小狱警最后说道,为这个给自己深刻印象的女犯人的出场画上了句号。 一步一步,他走向公墓外,走下山地,他的背开始不那么直,人们在一生的所见所闻中不断明悟,经历了这些天,这些人,他成长了。 第二章 言语如刀 “啪”打火机的声音过后,火光照亮厕所黑暗的空间,凌岐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他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掉手上这封刚刚阅读完毕的信而已。 看着由细碎转为旺盛的火苗和逐渐变为灰烬的信纸,凌岐的注意力却并没有在此,他脑海里一直回现刚才在大雨之中,在校园门口与那个女生的邂逅,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心急和唐突了,不应该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真是留了个巨大的破绽啊。”凌岐摸了摸下巴,眼神清亮无畏。他在说面前这封信,因为其上的内容事关重大,跟杀人案有着巨大的关系。他不知道除自己以外,还有多少人看过这封信,因为据他所了解,当信到达他手中的时候,已经几经辗转了。 “唉,没办法啊,都是自己的因果。”无言地笑了笑,凌岐选择接受,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对自己心怀诚意与爱意的人,况且他一向讨厌逃避,只要是人的懦弱本能所拒绝的事情,他这个怪人都要反其道而行。 其实经过这么多天地思考,凌岐已经大致有了一个应对此次事件的方案,找到那些隐在暗中的竞争对手固然是一方面,但是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也是重要的一部分,而且比前者更要紧,最终恐怕只有两者并行,才能通过考核,再次见到面具男人,询问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 “凌岐,快来吃西瓜。”刚回到宿舍,凌岐就看到自己的寝室热闹非凡,好几个平时不来往的同学都在其中,认识的只有毕双禅,阮石断还有一个自己从心里厌烦的人,那个闻刻教授,而招呼他的人正是闻刻。 眼眸一立,凌岐就要发飙,可阮石断却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忽然拦在他身前,满脸笑意道:“凌岐,你回来啦,我买了西瓜,你赶快吃一块,解解热吧。” “你买的?”凌岐认真确认,在得到肯定后他才忍住那股莫名的恼怒,如果西瓜是闻刻买的,他估计会直接把西瓜扔出去。 “大家都坐吧,咱们边看球赛,边吃西瓜。”阮石断急忙招呼,他一闪开身,凌岐才看到宿舍的一面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一台电脑,里面正直播一场欧洲顶级赛事两个豪门球队的对决。 看来学校的日子逐渐恢复正常了,凌岐这么想到,虽然遭遇了恐怖事件,但该过去的也会过去,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啊。 “内马尔接到了梅西的挑传,单刀了,他在极速突进。” 当大家围坐好后,电脑里传出了解说的声音,虽然是英语,但凌岐勉强还能够听懂,这得归功于他是个足球迷的缘故,这样的比赛,他常常看。 不过凌岐却没有心思专注于比赛,他扫过周围几个同学的脸,不熟悉的几人他不在意,尽管他们脸上总是对他露出若有若无的轻视,但这不奇怪,因为同班的人一向将他无视掉,或者只认为他是个行为特殊的怪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毕双禅的脸上,不细心看发觉不出,这家伙不时扫向他的目光的确隐有怨愤。 刚才有一小会,他去卫生间冲毛巾的时候,阮石断悄悄问他,是不是跟毕双禅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他初始时一愣,却霎那回想起几天前的下午,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不屑地笑了笑,凌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阮石断,便不再多想,投入到了电脑画面里激烈对决的比赛当中。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在他收回审视目光的那一刻,阮石断忽然从满脸笑容,声情并茂与人交谈的状态中回转,变得沉默下来,并且隐晦的扫了一眼凌岐,至于他在想什么,则一时间无法得知。 “唉,教授,又得等十五分钟广告了。”终于,比赛到了半场休息的地步,一个同学对着身旁的闻刻抱怨道。不能怪他这么说,这场比赛实在太精彩了,双方你来我往,杀得是轰轰烈烈,人仰马翻,精彩程度让人大呼过瘾。闻刻笑了笑,却没有多说,沉默了半天忽然语气怪异,看似轻松的道:“这场神秘死亡案件就这么悄悄结束了啊,不觉得很蹊跷吗?” 几个人顿时一愣,都想不明白教授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凌岐则是斜睨着闻刻,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狭长的眼睛转了几转,闻刻笑道:“这么看我干嘛,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毕竟死掉的也是我的学生啊,总觉得这启事件,还有些说不通道不明的地方。” 这两番话试探的意味有些明显,起码在凌岐看来是这样的,不过其他几人就很愚钝了,像是打开了话闸子,一个名叫柳辰吉的家伙开口道:“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但不知道是谁呢。” “这段时间人心惶惶的,很多学生都请假了,也没法根据谁不在校就判定谁是那个被抓到的凶手啊。”又一个人接口,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凌岐对他印象略深,记得他叫林健,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好几次为他和少数几人办过募捐活动,不过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我觉得凶手一定是一个暴戾,而且喜怒无常的人,很可能性格孤僻,不与人相容。”毕双禅终于发声了,他从来到这个宿舍开始就不怎么说话,而且据所有人的了解来说,他并不喜欢看足球,不算此道中人,不过这一刻他说的话却让几人脸色一怔,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看一脸冷漠像的凌岐。这个学校最大名鼎鼎的怪人恐怕就是他了,为人孤僻,远离群体,这简直就是为他而准备的词语。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说凌岐啊,哈哈。”毕双禅欲盖弥彰,但眼神却完全与他的话背道而驰。 阮石断则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一直看着凌岐,双眼似乎有莫名的光彩。 尴尬的气氛里,凌岐忽然一脸无所谓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神秘地说道:“很有可能啊,我说不定真的就是那个凶残的杀人凶手呢,不然这个案子不是太没劲儿了吗?” 第三章 方亦同 警局,解剖室。 方亦同很久没这么熬夜了,要怪只怪如今四海升平,重大案子已经鲜有发生,所以能让他大展拳脚的机会已经屈指可数。 实际上他是喜欢那种刺激的生活的,那种追逐线索,蛛网窥迹,无视昼夜,不知疲倦的激情岁月。年轻时候的方亦同初归国内,意气风发,正是为了追求这些才当上法医。 突兀的一阵熬夜,让他这两天略感不适,到了此时他才深刻觉察自己已经体质下降,年华老去,青春不再。 目光落在解剖台的尸体身上,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尸体的模样实在过于狰狞和恐怖,但他不同,尤其是对那些永远停驻在鼎盛年纪的年轻尸体,他竟然常常会生出取而代彼的变态想法。 不过,这些感受他从不对人诉说,自己也将之解释成常年与尸体打交道所产生的弊病。 伸了伸懒腰,方亦同不想一直在这间解剖室待着了,因为他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认为是自己工作太久而导致的。实际上,在他不愿承认的内心深层,是因为操刀多年以来,第一次对尸体产生了恐惧感。 一个法医,并且熟读医疗科学,内心强大,在这一行业颇有盛名,现在面对案件死者却产生了由内而外的寒意和惧怕,这对他的确是个打击,但也是事实。 两张解剖台上,两个一模一样的狰狞尸体静静的躺伏着,复制般的面庞,复制般的头发,克隆般的身躯,就连内部的构造都如出一辙,血液,唾液等的对比分析也丝毫无差,这不是骇人听闻吗? 历史上的解剖案例之中,即使长相极为相似的兄弟,也能从皮肤,基因等查找出不同,世上不可能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体。警局将这个诡异至极的案子交给他解决,然而方亦同此刻明白,自己已经束手无策,且在与尸体接触的过程中,他渐渐感到不适。 方亦同站在两张泛着惨白色手术床的中间,抵抗着恐惧,一遍遍审视两具已被他分割研究过的尸体,希望能找到答案,然而他只能看到一点显而易见的不同,那就是两具尸体的死亡方式差异明显。 一个被开膛破肚,另一个被利器砍中头颅,前者受尽痛苦而亡,后者直接毙命。 杀这两个的是同一个人吗?他已经知道凶手不可能是那个刚刚认罪的女孩,那么真正的凶手的动机是什么?难以说清,甚至有没有凶手都值得怀疑,以他的经验来说,不可能有正常人作案之后不留蛛丝马迹。完美的犯罪在现实中是不成立的。想到这里,冷汗不自觉的流出,方亦同习惯性的摸了摸口袋愣住了,笔记本不在身上,被他远远扔开。他本有记笔记的习惯,可是现在他却对原来的笔记本也产生了一种惧怕,这要追朔到昨天的早晨,因为案件紧急,他只稍作休息,凌晨五点就上班来到解剖室,可是没想却看到一地狼藉,手术杯盘散落一地,他的笔记本竟不翼而飞,更可怕的是当他来到冷冻仓,看到“201”号仓没有关闭好,露出一个大大的缝隙,里面紫青色的尸体依稀可见,201号仓就是盛放木延绝尸体的冷冻仓,他记得前一天自己走之前,绝对将这个冷冻仓仔细关好,没有疏漏才对。 有人来过?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可是为什么周围的环境如此慌乱,一片狼藉?即使是贼,来这种地方的几率也几乎没有。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之间,他脑子里猛然掠过自己笔记本上的一道笔记:被害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忍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自己将自己开膛破肚了。回忆写下这段话时的心态,他只觉得这些字似乎不是自己意识控制下写出来的一般,那其实是一道灵感,不属于理智的研究分析的出的结论。因此觉得忽然间字字阴森,充满了诡异。 “啪” 没想到,就在他心里翻起恐怖感之时,笔记本忽然从201仓夹缝里掉落下来,砸在地上。 方亦同当时惊呆了,颤颤巍巍的捡起笔记本,他那一刻心里的想法,完全违背了自己对科学的信奉。 不过,鬼使神差般,他来到化验处,将笔记本上的指纹采录下来,进行比对,结果让他心胆俱裂,指纹虽有好几个,但其中一个很明显,竟然就是已经成为尸体的木延绝的指纹,这与他的恐怖猜测有种不言而合的意味。 难道死尸爬起来去看了自己的笔记本? 这想法太过疯狂。那一刻起,方亦同将笔记本远远丢开,再也不敢触碰,总觉得充满了不祥。 此刻,习惯性想从身上找出笔记的他醒悟过来,隐晦的看了一眼丢在远处的笔记本,就急匆匆的走出了解剖室。 他决定先好好睡一觉,职业不允许他一直沉浸在这种可笑的状态,他要忘掉恐惧,回到原来的自己。尽管,他对自己是否能够恢复状态持悲观态度。 躺下不久,方亦同就觉得烦躁不堪,他很了解自己有轻度强迫症,案子迟迟难有进展,内心深处的自己一定很焦虑。 迷迷糊糊之间,方亦同感到有一丝彻骨的寒气吹来,让他脊背发毛,他觉得不太对劲,一转身,看到休息室的门仍然打开着,外面走廊黑洞洞。 他不满的哎呀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本想关门了事,却忽然觉得走廊对面的解剖室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动静。他踌躇着,却又向前走去,一把扭开了解剖室的门,里面灯光依旧,然而却展现着一副恐怖景象,几乎一瞬间就让他想夺路而逃。在最亮的中心部位,两个一模一样的尸体居然恢复生气,正死命纠缠在一起,似乎在奋力扭打。 被开膛破肚的木延绝紫青色的脸上表情狰狞无比,他的肚皮溃裂,像章鱼或者乌贼的触手摊开那样摆动着,里面没有脏腑。他立了起来,压在那个头上中利器的木延绝身上,狠狠的击打着,犹似在倾泻自己的仇恨。 方亦同惨呼,一下子倒在地上,魂飞魄散。 只是下一刻,他猛然发觉,自己对面几步处,正站着一个全身黑色西服,脸带花色面具的人,面具人唯一露出的眼睛毫无神采,似乎看见方亦同正在惊恐的望他,面具人无声的抬起一只胳膊,先是指他,而后像是钟表摆动一样,僵硬的转动,指向两具扭打在一起的尸体。 一句话不说,却又像是某种暗示。方亦同猛烈的呼吸着,心头的血管都几乎爆裂,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面具人的意思,只有无边的恐怖感在脑海里爆发。 眼前的景象太过阴森可怕,颠覆了自己所有的认知,死而复生的木延绝,神秘的面具男人,充满了诡谲,秘密无尽。 “啊” 方亦同终于喊了出来,因为他的承受极限已经弦崩。 没想到与此同时,静谧忽然降临,闭起眼睛的方亦同感觉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眼眸重睁,他发现一切都恢复了原样,方才的所有像是幻梦一场。 两具尸体各自在位,没有任何超自然的交流,只是维持着他们的死态,普普通通。 面具男人也好像没有出现过,只有窗帘外夜色如墨,挤压进来,侵蚀着那个“他”曾站立的位置。 “刚才那些,究竟是什么?” 方亦同惊慌的扫视全场,心里惊涛骇浪。 跑!虽然一切好像已兀自恢复原样,但此刻他只想离开这里,见到家人,见到朋友,见到熟悉的面孔,而不是继续面对孤身一人的困境。 这栋本来被他视为施展才华的宫殿已完全沦为一种牢笼,他不敢再待在这里。 猛的转身,方亦同刹那间冲出了解剖室,然而他却如中雷劈,再次愣在当地。 惊恐的回头,他注意到解剖室的门竟一直是关着的,而他上一秒居然从门的里面穿透出来。 “我,我。。” 方亦同惊骇欲绝的看向自己的身体,然而这时,一股猛烈的吸力从对面的房间里爆发,他不由自主的闪电般被吸走。 这个过程中,他又穿过了一道门,然后他看到了躺在休息室沙发上的自己。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原来,方亦同从来没有离开过休息室。一片白光闪耀,方亦同瞳孔大睁,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对沙发的三色天花板。 第四章 见面 闻刻教授站在教室窗边脸色不太好,他直接让学生们自己学习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情大坏,他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课堂上也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没办法继续上课,一种别样的阴郁的情感在他心里酝酿,短时间挥之不去。 学生们则面面相觑,有人在窃窃私语。刚才的情况吓到了一部分人,闻刻老师本来温文尔雅,发起火来却与平时截然相反,尤其是后来透发出的那种“冰冷”气质,让人不寒而栗。 事情的发生主要是从一个女学生开始,兴许认为自己已经来到大学,属于受教育的末期,自我的人格也早已形成,想做什么事情的话也应该是自由的,不该受到老师额外的管制,只要不影响别人即可,因此这个女生在这节课上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闻刻的教学上,而是在弄自己的一些东西。没想到一向本着西洋式放纵态度的闻刻居然一反常态,稍微指责了一下该女生。 莫名其妙的,这居然成为了导火索,女生像个汽油桶一点就炸,当堂和闻刻硬刚起来,火药味充满了教室,闻刻则暴怒,虽不至于动手,但也是大动肝火。 因为周围的学生无动于衷,毫不劝阻,两人越吵越凶,可是到了最后闻刻忽然沉寂下去,再也不发一言,女生则逞口舌之利,自以为占据上风,像个褪毛的鸭子似的没完没了。 学生们本来戏谑地看着这场闹剧,却发现不发一言的闻刻气息忽然间变得陌生起来,双目攒动着一种可怕的阴森感,整个人犹如陷入黑暗中,沉寂的盯着还后知后觉的女生。 不过,渐渐的,女生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几步远的闻刻虽然不说话,却仿佛用一种可怕气势锁定了她,使她产生出一种恐惧的幻觉来。 而且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让她感到一阵心悸,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眼泪挤破泪腺,女生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像面临死亡般,竟然有了一股想大哭的冲动。哪里还敢自诩大学生的身份,如果爹妈在这,早就扑进他们怀里泣不成声了。 终于,女生白着脸,举止失措地跑了出去,而闻刻看着女生离开也不发一言,却一直凝视着她离开的教室门口,眼眸忽明忽暗。 ................ 凌岐从学校里最宏伟的那栋大楼里走出,又是一阵摇头叹气。 他记得上一次自己从这栋楼走出还是并不遥远的几天之前,那时候他去找谭梓帮忙前,先来这里试了试,结果被一众学生干部冷漠的推了出来,弄得灰头土脸,总之那天被好几个学校里的知名美女嘲笑讽刺,其中发生的诸多尴尬简直不能详述。 今天依然如此,也不知道是风水不好,还是自己太衰,凌岐觉得只要一来这里定要碰壁,这些学生干部们压根不为他解决问题,只是敝帚自珍,甚至一脸嫌弃,有什么内部消息也只是藏掖起来,不进一个圈,他们不把你当人。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凌岐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为意,在他看来,这些家伙也还是小孩子心性罢了,自己应该容忍。 不过,即便对方没有直接告诉凌岐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他却已经分析出了一点真相。实际上,他今天是来找谭梓的,因为这个女生已经踪迹全无一段时间了。 木延绝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他就和谭梓约好,需要她帮忙打印出一份人员名单,那有关自己找出那些潜在的对手,只是,那份名单之后有人递送给他了,但是却并不是谭梓本人。 自那以后,凌岐就没见过这个女生了,虽然一开始并未在意,但当他决定开始暂时放下寻找对手,而是先认真调查木延绝的死因时,就想找到谭梓,这个木延绝曾经的恋人,来详细的了解一些事情。 只是,谭梓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教室,宿舍,食堂,都没有她的身影。迫不得已,凌岐才来这里,想要通过这些学生干部们了解一下谭梓的去向,毕竟谭梓“贵为”团支书,绝对是他们这个圈子内的人。 凌岐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刚才那几个趾高气扬的学生干部的神态,他尤其记得一个叫萧乾的家伙,想着想着他渐渐露出思索的表情,因为从他剥离出的真相来看这些人也并不知道谭梓去哪了,这个流露出悲伤气质的女生,还说要跟着他一起抓到凶手的,却又这么不辞而别了? “总要打声招呼的啊。”凌岐费神的搔了搔头发,觉得事情变得棘手。 他很明白,警察目前的困难也不过就是“无处着手”四个字,这和自己的困境是一样的。与木延绝有关的关系线很多,但都经不起追查,有的很浅,有的不为人知,有的压根就是断的。 谭梓和木延绝的恋人关系是一条不为人知的线,甚至可能是主线,木延绝的死很可能是这种关系直接导致的。这本是只有凌岐知道的一张王牌,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实力和洞察力,如果有谭梓做向导,一定可以查出一些重要的东西,可事与愿违,谭梓竟然消失了,她是像某些学生一样,迫于心理压力回家了,还是发生了其他事情,凌岐还要进一步去确认。 “嘟-嘟-。” 谭梓的电话虽然可以打通却无人接听,凌岐打了一个早上也无济于事。他有些沮丧的坐在长椅上,眯着眼看夏日的烈阳。忽然两片阴影笼罩过来,一下遮住了阳光,这是两个人,而且从轮廓来看一男一女。 “哟,找你半天了。” 两人同时出声,虽然话语不同,但大致都是这个意思。 凌岐凝聚瞳孔,才看清这是两个不算熟人的熟人,由于记忆力太好,他对别人的长相几乎过目不忘,所以总把见过一两面的人称为不算熟人的熟人,也算恰当。 凌岐先接过了二人中女性的话头,他回了声招呼,那女生一看也是大学的在校学生,皮肤白皙,两眼灵动,正打量着另一个男人。 “怎么,有消息了?”凌岐懒洋洋地问。 “我给她家里打了电话,可是谭梓并没有回家。”女生叫贺菲,说话时没劲的看着凌岐,作为谭梓的室友,她昨天还见过谭梓,算算时间,要说失踪也有点勉强,本来她根本不在意的,哪个女生没有自己的个人时间?可是面前这个素有怪人之称的家伙居然说出一些可能发生的恐怖事情和法律牵连的大道理,让自己的内心真的有了一丝担心。 “事情不妙了。”凌岐皱起了眉头,他有自己的一套判断准则,这是面具老师曾经教授过的,按照现在这个情形以及对谭梓这个人的了解,他有一多半的把握,这个女生一定出事了,但是这个事情与这起案子是否有关,那又需要别的线索了。 “咦,大叔,你认识一个叫余哲的人吗?” 女生突然侧着头看身边的那个男人,那个男性的确已经不是小男生了,而是脸上布满沧桑的中年汉子,只不过他一身干练的衬衫领带,穿着比较职业化,有一股成熟魅力,眼神也很亮,胡渣痕迹明显但胡子却剃的很干净。 “你认识余哲?那是我儿子,也在这所学校,你们是同学吗?” 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爽朗地笑了。 凌岐也惊讶看向他,他虽认识这个男人,但也不知道他儿子也在这所大学就读。事情还真是不是一般的巧呢! “怪不得呢,我就说嘛,刚才就觉得,您和余哲长得太像了,嘻嘻,他和我是一个班的。”贺菲可爱的蹦了一下,似乎很开心。不过,当看到余哲父亲眼睛不断瞄向凌岐时,立刻扁着嘴唇道:“no,我和余哲一个班,和他才不是一个班呢。” “谁愿意去死了人的班级。” 凌岐不甘示弱,他言有所指,明显是说这次木延绝死亡事件,因为木延绝的确和贺菲同处一班。 第五章 凌式思维 “对了,我想知道你最后见谭梓是在什么时候?” 凌岐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思,又对贺非发问,搞清这点无疑很重要。 “恐怕没你那么久,我昨天下午还见过她来着。”贺菲明显带着不满,她越想越觉得不该小题大做,这才过了多久?眼前这个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自己的舍长扯上了关系,查个没完没了的。 “昨天,说起来挺奇怪的,她和闻刻教授在上课的时候发生了点不愉快,我想她那时情绪很不稳定,一个人冲出教室,也不知道去哪了。”贺菲歪了下头,甩了甩染上淡金色的秀发,青春气息勃发。 “哦?”凌岐扬了扬眉,左手不自觉地**起下巴,凌岐虽然认识谭梓,但同系不同班,而贺菲则和谭梓在一个班,更在一个宿舍,肯定了解谭梓发生的许多事情,尽管之前没告诉他,但他也知道对方没这个义务,对于普通人来说,怎么会过分关注一个人呢? “怎么啦,大叔,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在凌岐思索之际,荷菲忽然对身旁的中年男子询问,还奇怪地看了看自身。从刚才开始,余哲的父亲就显得很沉默,只是不时默默打量她,虽不至于令她不自在,但也激起她的疑问。 “没有,抱歉,因为。”中年人赶忙摆手,接着道:“因为你的样子和气质很像一个对我来说亲近的人,让我一时间感到恍惚,真的抱歉。” 贺菲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她看看凌岐坐在椅子上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自己站在旁边,倒好像成了给领导汇报事情的下属,一时间泛起莫名地不爽,于是招呼也不打,就径直离开了这里。 “她走了。” 中年男人似是好意地提醒,看着远去的贺菲,眼光并未转移,深邃的眸孔里,竟然蕴涵着一丝追忆和感伤。 “管她呢。”凌岐压根不在意的说道,他觉得女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动物,前有谭梓,后有贺菲,都不喜欢打招呼,要么玩失踪,要么一声不响地走掉,委实难以捉摸。 “哇,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前认识她吗?”凌岐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狭长的眼睛瞪了起来,人也离开了座位,好奇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的眼睛怎么了?这是深邃,是经历,你太年轻,还不懂。” 中年男人刚回过神,就看到了凌岐凑过来的头,不由一愣,觉得这家伙真够怪的,说是怪人一点没错,竟然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不可意料的兴趣。 “你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不过很清亮,一看就没什么城府,属于傻白甜那一类。” “所以你说你们根本不懂,警察也不行,只有我破得了这个案子。”凌岐和中年男人像是忘年交,说话的过程中双双坐到了长椅上。不仅是余哲的父亲,还是一个很有威望的警察。 “这是你要的。” 余及递过来一个U盘,里面存放有一段视频录像。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约定好的,是关于木延绝死前最后出现时行踪的记录。 “你们学校很大,监控却很少,视频我看过了,木延绝最后去的方向是图书馆方向,不过之后就没有监控录像了,所以要查问一下在图书馆有谁见过他。”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去了图书馆?”凌岐**着U盘问道。 “不这样想的话,视频就没有意义,因为没其他线索。”余及冷静答道,观听他的语气,似乎真的把凌岐当作同辈论交,并没有一丝的轻视,显然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以至于让他如此重视这个年轻人。 “我回去看看视频,再做定论。”凌岐郑重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接着道;“怎样,警局有什么新发现?从那两具尸体上可研究出了什么?” 余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不过有一个很玄异的事情,你要不要听?” 凌岐不说话,但却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显然是准备洗耳恭听。 “我有一个至交好友,这个人叫方亦同,他是我们警局的医学专家、大法医,资历与我可谓伯仲之间,但专业知识,我得自认略输一筹。” “今天早晨,他忽然找我,我看他脸色苍白,精神萎顿,简直像病入膏肓之人。”叙述之间,余及的脸色开始沉重起来。 原来,今晨方亦同忽然造访余及家里,说有事情不吐不快,但又不想被人耻笑,所以来找自己最好的朋友,希望他能做自己的听众。接着方亦同声情并茂,将一段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可怕经历一股脑的说给了余及,然后不顾他的劝阻,酩酊大醉一场,就不省人事了。 现在,余及又把这段不可思议的经历转述给凌岐听,虽然他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但余及还是感到一丝莫名地诡异感,不该说是他一个人,据他观察了解,只要参与这件案子的人,似乎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神志不清”了。 但是,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异数”,曾几何时,他觉得,如果真想将这个案子所埋藏的秘密一网打尽,只有靠面前这个有些自负,有些懒洋洋,但眼眸却偶尔流露出锐利光芒的年轻人了。 这是一种直觉,而余及对于自己的直觉也很自负! 不久后,余及回去了,这个警察脚步有些沉甸甸,显然也被一大堆疑问化成的锁链套在身上,挣脱不出来。 凌岐对他所说的故事没什么反应,但也并没有表现出不相信,只是低着头,不交流。最后,凌岐扫视校园,发现人真的很少,兴许是太阳毒辣,或是惨案阴影的缘故,再也没有情侣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会让他生气了。 阮石断最近总是“滞留”在宿舍,这个室友已经不再去练音乐了,但似乎对毕业论文也没什么兴趣,即使有点时间,也只是躺在床上,不知在冥想还是发呆。 “有个视频,一起看看?” 凌岐拍了拍阮石断的屁股,想要和他一起研究一下。内心里,凌岐是很喜欢这个室友的,他一直记得,开始的时候,只有阮石断愿意搬进这个宿舍和他一起住,曾经遭受的冷落和那一天形成对比,使他难以忘却。 “不了,今天很累。” 出人意外,阮时断回绝了,凌岐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声音有一丝发颤,他看过去,见到背身侧卧的阮石断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上面有三个人的合影,但离得相对较远,他看不清容貌。 这个室友在流泪?原因是什么?凌岐深吸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会安慰人,又怕随意出言会更刺痛阮时断的心灵。只能沉默下去,连叹气都憋在肚子里。 凌岐还记得,阮时断刚搬进来的第一天,所说的那些话,所表现出来的悲伤。也许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吧,与照片上的人有关? 无声的打开电脑,一段很清晰的视频展现在凌岐面前,左上角有时间在倒数。他稍一辨认,就看出,这段视频所显示的地方竟然是教学大楼,估计正对大楼下的一片区域有一个监视器存在。 “木延绝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吗?”凌岐心道,这是他的思路,既然不能确定终点,那就找到起点,虽然木延绝最后现身的时候是否去的是图书馆不能确认,但是他从教学大楼走出,却是可以肯定了, 第六章 答案如水中月 “这不是木延绝吗?” 视频里,穿着纯白色T恤的男生身影一步一回头地从教学大楼走出,不时还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凌岐身后,突然传出声音,来源于阮石断,凌岐转头,发现自己这位室友正弯着腰,盯着电脑屏幕,他竟不声不响的起来了。 “嗯,这是一段监控记录。”凌岐点了点头,看了看阮石断的眼睛,又专心的思索起来。 “时间是木延绝尸体发现的那天。”阮石断更凑近了一些,他看到了左上角显示的时间和日期。 凌岐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阮石断明显不知道出现两具尸体的事情,而他则不同,余及在几天前已经告知他这个消息了,而且祝离夕托人转交给他的信上也曾佐证了这一点,那个女孩在信上言明,她只是第二具尸体的发现者。 “不愧是你,连这种视频都搞得到?”阮石断忽然说道,眼睛里有奇异的光采。不过他接着道:“可是,这案子不是结了吗?有一个学生被抓住了,而且听说警察几乎人赃并获。” “那并不是真相。”凌岐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很多事情要自己去想的,只有笨蛋才会人云亦云。” 阮时断不再说话,于是两人都沉默下来,只有视频在无声地播放,一遍又一遍,只不过很可惜,视频很短,因为监视器监控的范围很有限,只能看到木延绝从教学大楼里走出,去往图书馆的方向,其他的一概没有,而且这段视频画面里,没有出现第二个人,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阮时断没有碰到任何人。 “你觉得咱们学校数得上美女的老师有几个?” 就在凌岐准备收拾电脑的时候,阮石断忽然低着头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就那几个吧。”凌岐虽然诧异,但他对这些可没什么兴趣,随意回道。 “不是有一个林老师吗?都说她是第一美女,而且我听说她和闻刻教授很早就认识,现在是情侣关系。”阮石断把头抬起一半,用一只眼睛看着凌岐。 凌岐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的室友道:“你问这些干嘛,而且你究竟想说什么?” 阮石断盯着凌岐看了好一会,才开口笑道:“没什么,只是听说林老师年纪并不大,又蕙质兰心,美丽非凡,许多学生都想和她来一段轰轰烈烈的师生恋,一亲芳泽呢。” “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凌岐冷声道,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不爽,拔出U盘就向外走去。宿舍里只剩阮石断一个人默默思量着什么,最后他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 凌岐心情略显烦躁的来到教学大楼下,路上碰到认识的人也没有打招呼。瞄了几眼,他看到一个灯杆上攀着一个摄像机模样的监视器,这应该就是那个记录下视频内容的监视器了。 “你有功劳啊。”凌岐像是对人说话一般夸赞了一声。而后就抬步到达了二楼,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他只是记起那个下午,他被面具男人的短信叫到图书馆,在这二楼楼梯处遇上了林雨城。 “难道....”凌岐脑中忽然像是白光闪过,遇到林雨城的时间和视频所显示的时间几乎是吻合的,那么他们两个是不是有见过面的可能?当时他们各自在做什么?就是那个时间点,凌岐一开始居然忘了,自己也曾如此接近木延绝,因为当时他也在这栋大楼。 只是,凌岐去图书馆的过程中没有发现木延绝的身影,也就是说,木延绝下楼应该是在自己之后。 “林雨城?只有她见过死者吗?”凌岐咬住嘴唇,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个女人。可是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个人呢? 凌岐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个点,直到他来到一个大教室,看到了坐在其中的寥寥几个学生,才回忆起那天,在教室作毕业论文功课时,除了自己外,还有一个学生,当时那个学生坐在最前排,而他坐在最后一排。 问题是当时只不过扫到几眼对方的后脑勺,凌岐并不认识那个学生,因此现在要找出来也很麻烦。 凌岐又感到了棘手,线索实在飘忽不定,每条线都犹如流星一般划过,留下影迹却又把握不住,让人恨得牙根痒痒,但也无可奈何。 不过,凌岐并没有原地徘徊,以免引人注意,当走到楼层转角处,看到通往一楼和三楼的两条楼梯时,凌岐止住了步子,背身靠在墙上,一见难忘的清秀眸光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没有太久,他忽然爬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因为凌岐实在不死心,难道木延绝最后的时刻没有碰到任何人,也没有与别人有任何交流吗?不可能,虽然一切初现端倪的那个下午过于诡异,但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疏漏,天道总会留下一条线索,供后人探索才对。 他还记得面具老师教导过他:没有完美的犯罪,人过留痕,雁过留声,不可能有人能消掉所有线索,就算再蹊跷,再诡谲,也一定有某个迹象可以贯穿一切,这就是客观的物理事实。 凌岐则深信这一点,没有任何存在能够违背宇宙客观的物理事实。 三楼与二楼的结构布景大同小异,只不过有一股属于女教师们的馨香,混合了夏日的浓密热浪,在楼层间涌荡。环顾四周,凌岐总担心这里亦有监控,害怕自己的一点小秘密被人所知。 “咔咔”楼道里忽然传来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刺耳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令人耳膜感到不适。之所以说是静谧空间,因为楼道除了凌岐之外的确没有半分人影。男女教授们此刻只怕都躲在隔音很好的办公室里,沉浸在空调的威力之中。 凌岐的注意力被那声音吸引过去,走廊尽头的多功能水房门半打开着,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实际上这并不应该引起凌岐的注意,毕竟水房有人实属正常,只不过他依稀之间看到,无光黑暗的水房里,那个人像僵硬了一般,静默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就在刚进门的地方。 至于那个人是面对外面,注视着凌岐,还是面对里面,打量着某处,就不是远距离可以看清的了。 不过,犹如某个秘密将要解开,凌岐忽然心血来潮,莫名地兴奋了起来,他眸光清亮锐利,一步一步朝水房走了过去。 第七章 血迹 凌岐推开了水房的门,外面的光也随之照射进去,他看清了那个人,个头比自己低一点,此刻正盯着水房淋浴间的某处。 不过听到门的响动,那人转过头来。“来打水吗?”这个人非常淡定,脸上虽然闪过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看他的样子,好像认识凌岐似的,这倒让凌岐感到疑惑。 “你在这里干什么?” 凌岐不打算回避问题,直接了当的问道。 “调查一件事情,怎么,你也有兴趣?”那个人摇了摇头,一副随意回答的样子。 凌岐沉默。那个人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对学校发生的这启诡异杀人案有什么看法,不过想来有心人不少,一定有很多人都感到奇怪,私下里暗自调查。” “哦。”凌岐淡淡回应一声。 “总之经过这件事,我自己发生了很多改变,可以说新生了。”那个人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笑对着凌岐,“也许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你应该明白当有一些重大的事情,甚至是接近死亡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人周围的时候,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它就是会带给你震撼感,连锁反应一般,让你开始改变信仰,开始审视自己,甚至连性格都可能变化,例如之前我歧视一些人,又例如我曾把你----凌岐,这样的人当作笑话,但现在我不那么看了。” “你真的认识我?”凌岐一脸惊讶。 “你的怪名在整个年级都挺流行的,大家或轻视你,或无视你,也可能有人自认高你一等,我认识你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那个人眼睛很大,鼻梁很高,眉毛斜纵,有一股英气。 “你在调查什么?” “事情的真相,不知道你进来后注意到没有,淋浴下水道的入口,有很明显的血迹。” 凌岐随着他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却看不清,他走前几步,蹲下身体,果然,水流下去的入口处隐隐有暗红色,这水房因为好多天没人使用,使这血色完美地保留下来。 “木延绝开膛破肚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这栋教学楼几乎无人,我调查过了,当时却正好有木延绝,我的同学余哲,林老师在场,至于还有一个人就是你了,对吧。” 凌岐回过头来,眼光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这个人真的不简单,事情被他猜测的一点也没错,甚至这些消息他都根本还没搞清楚,不过他是聪明人,这个人一提这句话,很多地方他就贯通起来了,余哲想必就是那天下午和他在教室里的另一个人。 “这个血迹也可能是别人的。”凌岐思索后说道。 “我可以肯定不是,一定是那几个人之一,我有我的理由和证据,这点你直接相信我就好了。”那个人露出一抹自信的笑。 “好吧。”凌岐站起身,眼里露出计算的光芒,“那天下午在这栋教学楼果然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件事的秘密太多了,凭我一个人很难想通,我也想和人分享,今天你我出现在这里,也是缘分,所以就都告诉你也无妨。” 那个人忽然接口,脸上带着笑意。 “另外,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几天之前和谭梓有过交流是吗?” “这你也知道。”凌岐不敢置信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我有好几天没看到她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那个人看起来竟有些感伤。 “很抱歉,我也再找她来着,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问她。”凌岐摇了摇头,觉得很疑惑,怎么面前这家伙也要找谭梓,而且看起来一副深情的样子。 “那好吧,我先走了。”那个人心情似乎一下子低落下来,整个人转头就走,出了水房。 凌岐则留了下来,他实际上从刚才就将心里的两件事情串到了一起,在监控视频中,凌岐曾注意到一个细节,木延绝从大楼出来的时候,很奇怪的不断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还用手摩擦手腕,脖颈等地方,因此凌岐很认真地观看视频中的木延绝的衣着,最后发现,这个人从大楼出来时,身上居然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洗过澡一样。 而这栋大楼,只有第三层拥有给教授们用水方便的水房,因此,这地上的血迹,十有八九就是木延绝留下的。 凌岐擅长侦探方面的知识,因此很懂血液采集,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收集好了之后,凌岐慢慢走下了教学楼。 “刚才那个人很可疑,我得去查查他。”凌岐搜寻着刚才那个人的身影,可却没能发现。他现在心里更多了几个疑问。 如果那血迹真的是木延绝的,他去图书馆之前,莫非受了伤?又受了多重的伤?被谁造成的呢? 那天下午,自己下了楼梯之后,这栋楼应该剩下了林雨城,余哲以及木延绝,余哲这个人没接触过,但他是余及的儿子,如果曾经遇到过木延绝,应该早就把这线索告诉他父亲了。 因此,似乎可以断定只有林雨城接触过木延绝了。而且他在二楼的拐角处碰到从三楼匆忙走下的林雨城,当时很奇怪,还看到了她手腕上一个带血的手印,一切都不言而喻。 打了个电话给探长余及,凌岐想让对方来拿走血液样本,进行对比。 图书馆四楼,凌岐终于有时间再次登临这里。面具男人再也不会来了,这是他亲口说的,他就如同一个梦一般,来的快,去的快,只是最后,还留下了这么令人深刻的谜题。 凌岐到现在也不知这个课题的胜利会最终带来什么,不过他对这个面具男人再不似初始般向往,已经渐渐的有所戒心,他虽然是一个追逐黑暗的青年,但这个男人是鬼怪还是根本不存在的幻想,一时间都难以界定,更重要的是,他为了一个课题却弄出人命,以显示自己的诡异莫测,实在令他有些反感。 “就是这道书架之后,有一个秘密空间吗?” 凌岐在一处书架前站定,他看了看书架腿,那里的螺丝果然已经打滑,很容易被拆下来。这跟祝离夕的信上所说的一模一样。 第八章 对过去的缅怀 当看了那封信之后,凌岐一度非常沉默,一直觉得非常对不起那个女孩。 “总是不知不觉伤害到别人啊。” 凌岐摇了摇头,他坐在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孤独的看着周围的环境,以此来表示对那个女孩的祭奠,从信中他了解到女孩已经自杀,只为了替自己“隐瞒”真相。 那个下午,他和面具老师最后的会面时,所见到的那个女生就是祝离夕,也是图书馆的现阶段管理员。 只是,自己一直忽略了那个女生的目光,从来没能好好的聊聊。 祝离夕一直仰慕他的根源在很久之前,凌岐出身于孤儿院,他只知道自己曾有父母,还有一个一直未曾谋面的哥哥,自出生伊始,他就和哥哥分离了,自己的父母也失踪了,自己便被人送到孤儿院生活,一直成长至今。 他之所以如此热衷于侦探学心理学犯罪学,是因为他对笼罩着迷雾的过去的怀疑,他的梦想的确是能够成为伟大的侦探,这样就可以去探究自己的身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母会离他而去,那个哥哥又身在何处?他怀疑过去的历史,认为那里面隐藏了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也是他为什么想要和面具老师站在一起的原因,那个男人匪夷所思,第一次见面便准确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而且那个人仿佛先知一般对所有的事情料事如神,而且蕴含着不可思议的才能,若对他倾囊相授,可以让他极大的成长。 凌岐的性格素来不喜欢依靠别人,进入大学后,也不再需要任何资助,他开始自己勤工俭学,然而某一天,却被一个律师找上,并且转移了一份颇为丰厚的财产,估计约有三十万元左右。 凌岐不想接受,但却被告之是自己的哥哥死后所遗留下的,当时他的震惊可想而知,自己居然有一个哥哥,并且忽然转移给了自己一份遗产。 不过之后他又觉得可笑,这笔钱对他来说是讽刺,也是一种冰冷,故此那笔钱他根本不屑一顾,一直不曾动用过。 直到大学的一次捐助会,学校要资助一些学生学习的费用,凌岐听说其中有人还身怀病痛,活得非常痛苦。 对于学生的募捐也只是小型的过场罢了,大部分人都是几块几块的捐,最多者也不过捐献了数千元。当然这完全可以理解,大家只是尽自己所能,也是尽一份心意便足够。 谁知凌岐听说之后,竟然直接将那份财产,共计三十万元全部捐出,事情传出来全校一时轰动,这也是凌岐被人当作怪人的一个决定性事件。 只是凌岐当时未曾留意,被捐献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柔弱女孩——祝离夕,这个女孩比他小一届,那年凌岐大二,祝离夕大一。那年祝离夕身怀家族遗产的一种肺病,因为穷困,一直难以根治。 而事情就这样无声的拉开序幕。 “只是你猜错了,第二个木延绝并不是被我杀掉的,施以毒手的另有其人。”凌岐忽然用手拄着头,头发下的眼睛在两种情绪之间变换,似乎显得很痛苦。 “而且我知道是谁。”凌岐的声音传来一种恶寒,语气十分冰冷,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那个男子个头比他还要高一点,常常和林雨城依偎在一起,脸上有种虚假的笑。 “他一直在伪装,但他就是杀人凶手,可是,我还不能揭穿他。”凌岐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恢复过来,神情也变的镇定。 对于一些事情,凌岐早有推断,但又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他还不能采取措施。但他相信,闻刻就是那个杀掉第二个木延绝的人。 数天前,在木延绝开膛破肚的尸体被发现的那个下午,凌岐从围观的人群里退出,曾经回到教学楼去取回自己遗忘在教室里的电脑,他多了个心眼,因为去图使馆时在二楼拐角楼梯处碰到了从三楼急匆匆走下来的林雨城,因此他想去三楼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林雨城这么着急? 只是,刚走到三楼阶梯上时,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那个人竟然就是闻刻。那个男人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凌岐,但是凌岐却在他的眼里发现了一种名为“担忧”的东西。 他在害怕,害怕什么?也就是那一刻开始,凌岐怀疑起这个人来。 到达三楼,凌岐很奇怪的发现地面似乎有湿漉漉的痕迹,那种水渍的印记一直从过道蔓延到一间办公室,又连通水房,这说明谁拖过地,可能就是闻刻。 只不过当时,凌岐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拖地,现在联系水房中的血迹,似乎可以看出一些眉目,应该是有人为了抹除那洒了一地的血迹。 现在一切都等待那血迹的检验,如果证实是木延绝的血,许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进一步证实。 最大的疑问,离不开那个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木延绝,这东西现在想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世界上会出现两个人吗?他们之间究竟有何联系? “现在,先看看这处秘密空间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凌岐站起身,准备搬开书架,现在四楼无人,正是个好机会。 可是。。。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凌岐接通,传来余及有些苍老的声音。 “到了?好,我立刻过去。”凌岐不敢让这这位德高望重的警察等待,于是只能放下手头的动作,快步下了图书馆,向学校门口走去。 中途还发生了一个让人厌烦的插曲,就是图书馆新安起来的自动玻璃门的按钮好像出了问题,怎么按门也不开,或者开到中途又突然关住,非常不灵敏,还好只是僵持了一会便放人了,不然凌岐可要跳脚了。 学校门前,凌岐记得自己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接取祝离夕信件的时候,过程中还撞到了林雨城。 余及身材高大,一望便见,凌岐赶紧走过去,也不多说,直接递给余及一个小玻璃瓶,里面就是采集的血液样本。 “你可能搞错了某些事情了。” 听完凌岐的交代,余及皱了皱眉,再次说道:“你说这血液可能是木延绝死前一小时内流的血,但是我看过我那个法医朋友的笔记,头上中致命刀伤的木延绝除了死时的那道伤疤,全身都没有任何破损,就算是蚊子也没咬过他。” “是这样吗?”凌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第九章 恐惧的源头 “我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凌岐沉吟着说道,“但是还是先调查这个血迹究竟是何人的才能有论断。” 余及眼睛一亮,也不多说,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样子急匆匆的,很显然,他也迫不及待想要将案件尽快推进。 抽空吃过饭,回到宿舍里,凌岐好不容易有一些空闲时间,就躺在自己的床铺上闭目养神,夏日傍晚懒洋洋的日光从窗口倾泻在他身上,使他更觉困顿,神思也飘邈起来。 “又是这个梦。”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凌岐一下子惊醒,他身上有细密的汗水,刚才的梦不用说也知道是噩梦了。 这个梦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了,出现的频率很多,在那不真实的世界里,他总是一个人静默的坐在一处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刺鼻的消毒气水味在鼻孔肆虐。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类似佛号或纳粹符号的红色标记刻画在医院的墙壁上,很耀眼,很注目,挥之不去。 “喀吱” 门忽然开了,一下进来两个人,为首的是阮石断,后面跟着毕双禅,这两个人最近挨得很近,总是同进同出。 “凌岐也在啊。”阮石断看见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接着道,“正好,买了许多冰淇淋,一块吃,解解燥热。” 毕双禅看到凌岐则是一愣,但紧接着便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来。 三人打开电脑,放出一部电影,围坐在一起。将一大袋的冰淇淋分割开,每人用碟子挖了一大块。 凌岐很喜欢草莓奶油味的冰淇淋,这种味道使他心底冰凉宁静。他用勺子剜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只感觉冰凉的触感从咽喉往上下传递,甜甜的口感也让人心情大好。 “真好吃啊。” 凌岐由衷地赞叹了一声,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不得不说冰淇淋真是伟大的发明,让人们足以抵挡夏日的酷暑。 “真想时时刻刻泡在冰水里啊。”毕双禅也紧跟着说道,眼睛里似乎在幻想那种将满身汗水冲刷干净,被冰霜环绕的美妙时刻。 至于阮石断,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吃着自己的冰淇淋。 电影看到一半,凌岐便觉得无聊起来,“我出去转转,你们两个继续看吧。” 看到两个人并没有跟随他的意思,凌岐嘴角露出一抹得意,因为这反而帮了他,因为他想要继续去探索图书馆四楼的神秘空间。 半路上,凌岐再次拨打谭梓的电话,可是电话仍然是关机,这个女生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一点头绪也没有,他已经几天没联系上这个人了。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凌岐皱着眉,关于谭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什么坏消息传出。 他又想起了祝离夕,在那封没有署名的信里,女孩提到的内容主要是告诉凌岐自己对他的心意,还有两具木延绝尸体的事情,另外就是自己帮助凌岐掩盖杀人‘真相’的事情。 只是,祝离夕到死也没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到达图书馆的时候,凌岐忽然想起来,祝离夕的信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她告诉了自己那天究竟有几个人见过她! “在我之前有两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男生,而在我之后是一个成熟女人。” 凌岐嘴角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他的思维犹如闪电,非常迅即,任何线索都能很快推理出一个最合适的可能,一些人的面孔开始在他脑海里飞逝。 不过,这些很快被他抛在脑后,赢得这个游戏的关键之处,一部分在于挖掘出对手,另一个部分在于抓住游戏的主线,而凌岐决定双管齐下。 图书馆的四楼静静悄悄,即便是夏天也似乎有阴魂一样的东西飘来飘去,带来寒冷,让人起鸡皮疙瘩。 “好黑啊。” 凌岐目视空旷的大厅,那一排排书架,犹如一个个站立的生物,和他对视。 他不准备开灯,这样可能引人注目,象征性地喊了几声,凌岐绕着大厅转了几圈,确认没有人藏匿。 最后,他停在那处特殊的书架旁,心脏莫名开始大跳动,凌岐越来越觉得,自己接近了某些实质,心脏的表现犹如某种预示。只是,命运真的很奇诡,最后的最后,竟然是祝离夕,一个死去女孩的信将他带到这里,真是过程曲折,阴差阳错啊。 “面具老师,为什么你总是把我叫来这里,这应该是原因之一吧。” 凌岐无所谓的笑笑,实际上,他的眼神已经亮了起来,究竟有几人知道这里,来过这里,是不是留下了蛛丝马迹,他真的迫不及待了。 “嗯?” 凌岐想要搬开书架,却发现一点不同,之前他来过这里,这处书架的确很隐蔽,但它和墙壁连接的螺丝应该非常松动了才对,这在祝离夕的信上也提到过。可是现在,螺丝已经被更换过,而且已经上紧了。 这不可能是维修人员做过的,除去这里非常隐秘不说,更因为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破损处,维修者给钱都不一定积极的做事,更何况自主修理,那只能是在梦中。 既然如此,究竟是谁做的,就很值得回味了。 走到维修工具存放地,凌岐了然的笑了,与他猜测的一样,这里能够下取螺丝的工具全部消失,一件也没剩下。 “越想隐藏,我就越要挖出你的秘密。” 凌岐露出一抹邪笑,他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六内角螺丝刀’,这是他特意准备的,以防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像是潘多拉魔盒被掀开,凌岐刚费力的移开书架,就有一扇红色的小门似乎等待了很久,无声地打开了。 吱呀声仿若亡魂的呻吟,凌岐整个人的身体都打了个冷战,伴随着扑鼻的腐臭味,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冲进他的身体。 人类的恐惧究竟来源于何处,这是一种很难探知的问题,细细思量,恐惧并不来自于某种存在,不是面对厉鬼,更不是面对未知。恐惧的感觉是自有而有的,恐惧的源头在人的本身。 人类制造恐惧,并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凌岐此刻忽然有了这样荒诞的想法,他感觉冷汗大发,咽喉有些难受。 “这是?” 但凌岐克服了那种异样感,他瞪大了眼睛,踩着沉重的脚步,迈进了黑暗的空间。 第十章 终极秘密 很多迷雾将凌岐完全包裹,他很疑惑,一走进这黑暗的空间,就仿佛踏进了另一个世界,到处都是细密的雾丝。 入眼灰蒙蒙,凌岐还感到一丝由衷的寒冷。 “这是哪里。” 这就好像是空间的变换,一踏进暗红色的小门,就不是原来的世界了。这不是某种形容或者不切实际的想象,而是真正的来到了一个神秘世界。 “怪了。”凌岐大皱眉头,他猛地回身,发现小门不见了,身后也是一片混沌,什么也没有,伸手后什么也触不到。 “她的信上说这不过是一个黑暗的小房间罢了,当她走进来,木延绝的死尸就躺倒在门口,她很顺利的把尸体拖出去。” 凌岐回想着信上的内容,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了,与信件上的事实不符合,更像科幻故事。 没有犹豫不前,凌岐收敛惊骇地心绪,开始探知这个神秘世界。 脚步声像是踩在有水的地面,这是凌岐第一个感受,而且,地势是坡型,他正在往下走,这是第二个感受。 凌岐在试探,默默记录自己的发现,也逐渐了解这个世界。 “碰到了墙壁。” 凌岐走着走着,撞到了一面坚硬的壁垒,他用手摸了摸,发觉是一面有些弯曲弧度,很坚硬,又带着湿润的墙壁。 拐了个弯,凌岐继续前行,令他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安的是,越向前,雾气越发稀薄,他逐渐能够认出自己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这里,不是什么黑暗的房间,也不是某个大厅或别的什么建筑,居然是一处封闭的下水道,没错,现在凌岐已经来到了一个岔口,摆在他前方的,有两个通道,深邃而幽远,看不到尽头,蒙蒙绿光和一些没有散去的雾气飘荡在空气里,恐怖的感觉挥之不去。 凌岐有些喘气,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前这一切根本像是处于虚幻当中,这一切究竟是在预示什么? “不可能是真的,从图书馆的结构来看,也不可能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空间,这一切更像是幻觉,我来到了一片根本不存在的幻界。” 凌岐在心里嘶吼,但他也不过是个平凡人罢了,现在他终于明白,木延绝死亡的背后,隐藏着更深的黑暗,触及到了人类无法探知的秘密,而现在他自己也弥足深陷了。 远处,忽然有人影晃动,凌岐心神大震,他觉得一道死亡的目光在逼视着他,带来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 久远年代的歌声从那人影站立的地方传来,那个人影就身处一个通道之中,正哼着歌,慢慢踱步前行,将要到达凌岐所在。 这是一种本能的危险感,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人类在阳间见到了鬼神,像是在埃及旅游,独自面对死去数千年的木乃伊,这是超越了生命层次的恐惧。凌岐颤抖了,就算是他,也终于感到了害怕。 数步远处,那个人影终于站住,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灰衣的女人,全身苍白,垂发乌黑,低着头,一点生气也没有,形容十分可怕。 凌岐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身体竟然自己行动,向女人靠近。 “这是一个孕妇?” 凌岐越走近,越看清楚,那女人虽然身体纤瘦,但肚子浑圆,显然当中有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女人?这是凌岐此刻唯一的疑问,而且他的身体怎么回事,居然不由自主的行动。他的思维和身体像是互相独立了一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当凌岐靠近那女人后,他忽然伸出手来,就要触摸女人的肚皮。这一切都不由他的思维主导,如果他能够主导的话,宁愿掉头就走,即便已经接触到了真正的秘密,但他也觉得命最重要。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善类,甚至是不是人类都有待商榷啊。 “啪。” 没想到,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一只看起来很成熟的手,凭空里冒了出来,从凌岐旁边伸出,一下子按在他的手上,将他伸向那女人的手臂紧紧握住了,再也难以动弹。 也就是这时候,一直低垂着头,毫无生气的女人,忽然抬首,露出一双完全没有瞳孔的可怕眼眸来,狠厉的注视着凌岐身边,就如同在看某个人。 不过,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一片惊天的白光闪耀,这个世界仿佛正在崩塌,那些墙壁,水流,岔口,全部化成了光芒消散。 无边的黑暗刹那降临,凌岐呆愣在当场。他回到了现实,下水道,女人,大手都消失了,那个大手的出现,就好像是硫酸注入了碱,一切都产生了变化。 身后,暗红色的小门静静的打开着,他已经走了进来,现在正站在这完全没有光辉的小房子里,刚才的一切仿若是梦,但却是最真实的记忆,起码,方才的种种细节,凌岐依然能很清晰的回想起来,那些景象恍若是梦,但却不是梦。 “实在可怕,若没有那个大手,我只怕。” 凌岐很聪明,他的思维也反应很快,那个女人恐怕就是一切的根本原因,要解释为什么世界上会出现两个木延绝,其中的秘密,只怕就是那个如厉鬼般的女人的所作所为。 而如果方才自己的手触碰到了女人的话,是否会产生某种可怕的影响,谁也说不准。 凌岐到底是非常人,胆子也很大,遭遇了方才的事情,他彻底冷静了下来,没有害怕的逃回宿舍,依然留在这神秘的小房间,想要探知一番,他相信,暂时不会在跌入那片可怕的幻界了。 “应该是建造图书馆的时候,顺便就留下了这片小房子。”凌岐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得出这个结论来。 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这样的小空间,狭小又阴暗,住宿也不可能,建造者为何要留下这样一个空间呢?实在很令人费解,除非是金屋藏娇等等黑暗勾当。 “被开膛的木延绝并不是死在这里,头上中刀的木延绝反而死在这里,这一切究竟是为何?”凌岐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闻刻的样子,眼睛诞生一丝凌厉,但最终又摇了摇头。 “竟然连接着四层楼。” 凌岐最终看到了那迷你阶梯,一直通往一楼,同样的,他也看了楼梯上那拖动的痕迹。顺着痕迹,凌岐走到了一楼,他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线索,甚至有些东西呼之欲出了。 “这一楼有打斗的痕迹,非常明显,只可惜祝离夕太紧张了,只是将尸体拖出去,连那小房间都没好好的看一看,更何况这一楼的景象了。” 凌岐蹲下身体,对着地面进行了一波仔细的排查,他发现,很多地方的灰尘极为混乱,脚印连成一片。 凌岐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余及送给自己的监控视频也显示,木延绝离开教学楼后,来到了图书馆,没想到在这个秘密空间和人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不幸被杀。 可是,木延绝为什么要急匆匆的来图书馆呢?在视频里,木延绝明显一身湿漉漉的装扮,可能刚刚刚洗过澡,为什么这么着急? 凌岐眼睛越来越亮,他看到不远处,有微小的光芒透射进这片空间,不禁快步走过去,入眼的是一道地下水流,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小空间竟然和地下河连接在一起。 而且就在这里的几步处,有着一大摊早已干涸的血迹,暗红的色泽刺激着人的视觉。 第十一章 遭袭 抬头望望月色,凌岐看到影影绰绰的树木间露出的水光,他已经离开了神秘的小房间,也离开了图书馆大楼,现在他来到了学校的人工湖。 只不过,他走的时候,做了一个小实验,他想通过这个小实验,来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测。 至于那个神秘的小房间,他并不想让其曝光,也不会告诉警察。这件案子现在看来,已经可以用‘离奇’二字来形容,并非普通的杀人案,涉及到了超自然的力量,他有些懊恼,自己早该想到的,已经和拥有匪夷所思能力的面具老师挂钩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是寻常事了。 如今凌岐打定主意,木延绝之死可以和余及这样的警务人员分享,但这件案子迷雾重重下的真相,恐怕只有参与这个游戏的人才能领略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凌岐只是绕着水边踱步,注意着水面的情况,水里映出月亮的朦胧影子,也似乎孕育着某个答案。 “嗯?” 大约两个小时后,凌岐发现了一些情况,水中远处,两只已经濡湿纠缠在一起的纸鹤随着水飘飘荡荡的向水岸边接近,虽然环境黑漆漆,但是凌岐的目光却非常清亮,就像他的内心。 “果然啊,这水是流动的,而且会向着岸边的方向流动。” 凌岐的心里似乎打开了一扇门,在神秘房间的一楼那滩巨大的血迹,以及躺在警察局里,被秘密保护起来的两具木延绝死尸,在凌岐的脑海里沉沉浮浮,逐渐联系在一起。 他在神秘的小房间里叠好了三只纸鹤,间隔一段时间放下去一只,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如果说之所以诞生两个木延绝是因为之前遇到的那个如鬼神般的女人的话,那么头上中刀的木延绝死在小房间可以说是‘死得其所’,因为据凌岐来看,只有走进那个小房间,才有可能通灵见到那可怕的女人。 但是为何被开膛破肚的木延绝偏偏出现在学校人工湖的水边呢?他是在水里被杀死的吗?这有些不可能。在神秘房间的一楼,地面上不止有一滩血迹,而是两处,一处在楼梯附近,另一处更大,流的血更多,在远离楼梯,靠近那个昏暗水沟的地方。根据痕迹来看,那里经历过打斗,头上中刀的木延绝在一楼死亡,被拖到四楼,靠近楼梯的血迹可以断定是他的,因为这都有迹可循。 但另一处血迹属于谁呢?这不言而喻! 纸鹤几乎揭开了一个谜底,起码凌岐觉得是这样的,被开膛破肚的木延绝同样死在那神秘的小房间中,并且留下了那滩靠近水沟的血迹,不知为何他落入那水沟,随水流漂浮到岸边,所有的事情才就此开始。 “你终于发现什么了吗?” 寂静忽然被打破,凌岐猝然回头,发现漆黑的林间,一个黑影笔直地站立着,黑暗把他完全遮住,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声音也是从未听过的人。 “你是谁?” 凌岐直接转身,一边厉声问道,一边向前接近。不过那个人竟也随着他接近而倒退,并且速度更快,眨眼间便消失了。 凌岐加快速度,冲进林中,可惜,黑暗中那个人踪影全无,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似的。 “故弄玄虚。”凌岐眼眸眯了起来,脑海里飞快地转动着,可却没有头绪。但他可以断定对方一定是面具老师所教导的人之一。 “我好像被盯上了啊。” 凌岐觉得这种感觉不太好,自己似乎成为了猎物,他对那些人还没什么真正的头绪,但似乎有人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这可有些不妙。 一开始,凌岐想从谭梓交给他的名单中查出那些人的身份,他收到面具老师信息的时候记下了周围所有打开手机人的面貌,只是,那太杂乱了,而且事后他觉得这种判断方法实在不靠谱,也许面具老师唯有对他使用了手机信息的传达方式也说不定呢。 不过,一个人的身段似乎很符合刚才的黑影,凌岐想起来之前在教学楼三楼的多功能水房遇到的那个男生,那个很自信也很有秘密的人。 会是他吗?凌岐叹了口气,秘密还有很多,自己绝不是得天独厚的那个啊。 “咻!” 此刻的凌岐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还在周围,他还兀自沉浸在思考中时,左侧忽然窜过来一个人影,手中寒光闪闪,是把类似水果刀般的小武器,直接划向他的脖颈。 不过他的反应也是飞快,间不容发之际,硬生生向后躲了几寸,刀子一下划过他的下巴,飞溅出一片血迹。 凌岐素来身手不凡,他受伤的时候,竟然还来得及反击,也不知他周身哪里忽然浮现出一股巨力,拳头狠狠地砸在对方的手臂上,那个黑影发出一声惨叫,一下子倒退出去,凌岐也倒在地上。 那人竟然要杀他,凌岐现在十分惊骇,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在如今的社会,且身在学校,竟然也有一天会面对死亡。 而那个黑影则在远处站立不动,捂着自己的手,并且在喘着气,刚才那一下偷袭,普通人十有八九躲不过,可能他也在惊慌中,因为居然有人避过了他手里的夺命武器。 “你究竟是谁?” 凌岐一骨碌爬起神,与那个猫着腰的黑影遥遥相对。 “嘿嘿,你真的不错。”黑影竟出人预料的说话了,“问你个问题,你认为我们处在一个怎样的时代中?” 凌岐一愣,接着冷哼一声,他认为对方简直是个疯子。不过,他不回答,对方也不在意,反而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你问我的话,我认为我处在一个最差的时代。这个时代的人,不拥有任何一种能使我感动的精神,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事,没有一件能让我心潮澎湃,对整个人类来说,更加安逸却实难出彩。” 凌岐不得不承认,这个疯子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现在并不能让他生出什么认同感来,他之所以不上前,无非是顾及对方手里的小刀。 “看来你也不过是俗人一个。” 黑影见到凌岐那一直在寻找机会的眼神,还有不断往前移动的脚步,怪笑了一声,丢下这句话后,就直接转身奔向了林中。 凌岐见状,急忙拔腿追赶。他不想让对方再溜掉了。 不过,这个人的脚力确实厉害,凌岐这样常踢足球的人居然也慢慢被对方把距离拉大了。还有一点就是凌岐下巴上的刀伤虽不严重,但却不断的淌血,汗水混进去后也产生灼辣的痛楚,这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第十二章 死神来信 学校医务室中,来到这里的学生一个个惊异的注视着方才突然冲进来的男子。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凌岐。他此刻满头大汗,黑长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一大截,下巴上一道横卧血蚕般的伤口,血水顺着脖子低落在胸前。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弯着腰低着头,眉头深深地锁住。 听到两个大一小女生关于他的窃窃私语,凌岐猛然抬起头,对着她们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意。 可这却让两个女生大皱眉头,像是受惊般跑掉了。 至于此刻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应该莫过于今晚两次出现的神秘家伙了。一旦接近真相,危险果然接踵而至,先是遭遇可怕的通灵现象,见到超自然的恐怖女人,而后又在学校内遭遇人袭击,凌岐虽然一点也不害怕,但也觉得今晚非常凶险,那一刀如果不是划在下巴上,而是结结实实的插进自己右肋胸膛,恐怕自己会一命呜呼。 “疼吗?踢球也不能晚上踢啊,把自己摔成这副样子。” 女医生一脸怒容,声音却很关切。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大学四年,很多次踢球受伤都找过这位美女医师,只不过,这一次自己不再是因踢球出现伤病,而是被人袭击受伤。 “小伤罢了。” 凌岐做出不在意的语气,他觉得这个女人像姐姐一样令人感到温馨,可是正因如此,他不可能对这个女人说出今晚的真相,这种心情实际上是一种祝福,他希望一切危险黑暗都能远离这样纯善的人。 “小伤?你就祈祷别留下疤痕吧。” “唉,也不知怎的,感觉最近学校怪怪的,学生们也都人心惶惶,上次那个案子真是害人不浅。” 女医生帮凌岐消毒抹药再绑扎好,转身边收拾器具边叹息道。 “哦?案子警察已经结案了啊,有一个女学生人赃并获,您不知道吗?”凌岐奇怪的问道,他倒很有兴趣听听普通人的想法。 “你感受不到某种诡异?”美女医生再次转过身看着凌岐,偏头想了想,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你不觉得,这案子很离奇吗?而且那天我见到了河边那具尸体,非常可怕,我觉得那不象是人能够做出来的。” 凌岐点了点头,最早被发现的尸体自然是河边的那具,那样的景象,对任何人的视觉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对学校里的人所造成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 “放心吧,一切肯定都会有交代的。”凌岐走出医务室前,看了看女医生的背影,心里默默说到。 夜晚穹庐似乎都变高了,残月冰冷地挂在天上,照出一片灰蒙蒙的光亮,抚了一把在风中凌乱的刘海,凌岐感到一丝冷意,大风忽起,看来暴雨将至。 不知不觉,他竟来到了女生宿舍大楼,也许是牵挂谭梓,更或者有别的原因。 他的目光变得和平日不同,像是换了个人,注视着最高层的一所房子,注视着里面的光芒。 凌岐的手中攥着一片纸,他低头看了看,上面似乎有字,与此同时,他竟然露出温柔地眼神。 记忆里,他听谁曾经提起过,在女生宿舍大楼,也有为没有分配单元的新秀女老师准备的房间。 林雨城经过一天的工作已经很累了,正准备入睡,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她知道这时候不可能是闻刻过来,不由得有些不耐烦。不过紧接着她心神一凛,会不会可能是‘那些人’之一? 只是,她并没有等来延续的敲门声,那个声音只是闪过一下,就再也没有了。 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林雨城发现门外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就和她在门眼中看到的一样。 下一刻,她关门的动作戛然而止,只见自己的门上正贴着一片白纸,在风中微微的抖动,她一把撕下来,以为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但是,这种男性化的恶作剧怎么会在管理严格的女生宿舍大楼发生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进了房间,只是,光芒一照她才发现那并不单单是一张白纸,上面还写着一行很有功底的字迹。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流的侦探,但是为了你,我可以做一流的罪犯。” 白纸黑字,如是写道,没有署名,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林雨城的心却似乎被敲击了,除了疑惑,还有一丝震惊。 她匆匆打开手机,想向闻刻求证,只是这个动作在忽然之间终止了,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凌岐回到宿舍的时候,因为已是深夜,阮石断早已睡了。他打开房间里两人合买的小型冰箱,取出一罐啤酒,仅仅如此,他竟露出一副幸福的样子,像是看到了珍宝一般。 将啤酒一饮而尽,他发出满足的叹气声音,躺倒床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果然外面下起了细密的雨滴,阮石断还躺在床上,只不过早已清醒,他看到凌岐坐起来,笑了笑,而后像是想起什么道:“昨天你一直没回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有个女生昨天问我要了你的手机号码。” “哦?是谁?你给她了?”凌岐看着自己的室友。 “是的,我并不认识,在学校的食堂,她追问我的,不会影响到你吧。”阮石断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没关系,给就给了,只是不知道她要我的手机号干嘛?” 凌岐看了看他随后露出不在意的神情,实际上打听手机号在大学确实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上午,凌岐兀自一边做着毕业论文答辩,一边思索着这些天对于木延绝事件的所得,包括昨天夜晚那些匪夷所思的见闻,在那个小房子里,除了木延绝一定有别人去过,而且那个人认为那里是绝密之地,因此什么痕迹也没有处理。 通过纸鹤,凌岐了解到那神秘的小房间是和学校的人工湖相通的,被开膛破肚的木延绝很可能死在神秘的小房间,而后被人推下水渠,漂流到了人工湖岸边。 “这么说来,两具木延绝的都死在那神秘的房间,一具被人所杀,而另一具的死亡很可能牵涉到了那个恐怖女人。”凌岐眼眸清亮,渐渐把一切归结起来。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悦耳铃声,凌岐打开一看,是一条信息,上面有一句话:今晚会有人死亡。 凌岐目光立刻凝了起来,汗毛都似乎倒竖。不过刹那间他便冷静下来,这到信息是有来源的,不像面具男人发给自己的信息,完全没有来源,犹如凭空捏造。 只是这个来源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他思索了一下,按动键盘,缓缓写道:“你就是那个向我舍友要我手机号码的人吧?” “是的。”对方回应的飞快。 第十三章 有求必应 因为下雨而空旷的校园内,凌岐举着一把湛蓝色的雨伞,静默地站立着,他在等人——等那个发给他信息的人,他们约好在这里见面。 而此处正好是学校的人工湖边,几步远处就是曾经引发恐慌的地点。 兴许是雨声太过密集,凌岐没有注意到身后早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同样举着雨伞,但却扣着连衣帽,身形高而纤瘦,灰色的衣衫不干不净。 凌岐直到听见呼吸声才猛然回头,看到这个怪异的人。 “还真是女的?” 凌岐心里诧异万分,他一眼看出来人的性别,即便对方把自己的体征遮掩的分毫不露。虽然本已经听阮时断说过是女生,但他还很怀疑来着。 “嗯。”那人点了点头,声音果然温婉动人,只是透着一丝疲惫。 “你的帽子。”凌岐看到对方的雨伞因为手举的过偏,有雨水沿着伞沿滴落下来,正好掉在帽子上,不由得想出声提醒。 不过他刚这么说,对方就好像惊弓之鸟般浑身哆嗦,诡异的看着四周,嘴里道:不能脱帽子,不能脱帽子,会被找出来的。 凌岐眼神一跳,他感到这女生似乎陷入了某种事端中了,不然不会这种表现。 “你应该有事情想对我说吧?”凌岐等对方沉静了一些,就直入主题。 女生抬起头,那双眼睛很明亮却又带着深深的惶恐,她低吟般说:“唔,好吧,我们去桂食街,我请你吃饭。” 凌岐话亦不多,两个怪人就一前一后往目的地走去,桂食街离学校不远,是一条美食街,远近闻名,只要是这片区域的人没有不知道那里的,而大学里的年轻人就更喜欢去那里游逛了。 女生脚步极快,以至于凌岐要费些力去跟上她,这一用力,就牵动下巴的刀伤,阴雨之中更是隐隐作痛。 不过看女生的状态,他没有多说,而且经过他的观察,这女孩没什么危险性,根本不是那种能给予人伤害的对象,形体特征也不像是昨晚出手袭击他的人。 凌岐的防备之心在慢慢卸下,如今就等这个女生告诉他寻找自己的原因。他猜测,那一定是个惊人的秘密。 找了一处小店,女生踱步走进去,同时也示意凌岐跟进,跟老板报了菜,两人这才面对面的坐在一起。 “你的伤口?”女生抚弄了一下嘴巴周围的衣领,露出白腻的肌肤和粉红色的嘴唇。她看到了凌岐的伤口,之前她一直低着头,现在才发现,于是大眼带着疑惑问道。 “这个先不谈,告诉我你为什么找我?”凌岐身子探前,双目灼灼。 女生领会到凌岐有些强硬的态度,眼神软了软,看得出这女生并不是那种要强的性格,甚至从神态可以体味出一种柔弱。 “你,你应该见过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吧,彩色的,像是京剧脸谱一样的面具。” 女生试探着,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 “哦?你果然是那些人之一?”凌岐心里泛出波澜,这个女生居然直接供出自己的身份,这是第一个完全没有掩饰,直接承认自己身份的人,而其他人还隐藏在黑暗之中。 “既然你承认了,我亦坦然相告,我也是被面具男人教导的人之一,也是进入那个游戏之中的参与者。” 凌岐露出真诚的态度,他觉得这种坦然很珍贵,他们两个人可以因为这次会面而交流很多东西,破解很多秘密。 “啊,果然,面具男人没说错,就是你。”女生听他如此回答,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什么珍宝一般。 “其实,是面具男人要我找你的。他说你可以解决我的问题。”女生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我可以解决你的问题?”凌岐斟酌着这句话,也开始回想那个独特的下午,回忆着他与面具男人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那个下午,你也签署了那份奇怪的协约吗?” 凌岐想了想,急忙问道。 “你是说那份遮挡了很多部分,只遗留签写名字地方的文件?”女生想了想道。 “是,你有没有注意当时那张白纸最下面的页数,你的是几?”凌岐再追问。 “我没注意哎,面具男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了,什么也没想,更何况注意一个页码了。” “怎么会?”凌岐感到一阵失望,但其实他忽略了自己所具备的才能,面前的女生怎么可能与他相比? “你应该知道除了自己之外面具男人还接触了一些人吧,那天下午是所有人与他最后的结业会面,从那些页数上就可以得知究竟有几个人啊。” 凌岐颇为懊恼。 “我那页写着数字8,而且面具男人说我是最后的一个,算上你我在内,很可能一共有8个人。” 凌岐思考了几分,又沉静下来。 “其实,我也想过一些问题,我因为有很苦恼的问题,才会遇见那个神秘且可怕的男人,你是否也是因为有无法解决的问题,才会和那个人相识呢?” 女生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白皙的脸上全是疲累。 “哦?” 凌岐脑海闪过一道灵光,像是揭开了一些迷雾。他曾对面具男人非常尊敬,视其为师为长。但这是有原因的,他之所以想成为侦探,也是因为那个几乎无法解决的原因。 因此女生这么一说,他才会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这么说来,我们这八个人,说到底不过是八个被各自无法排解的症结所困扰的可怜人罢了。” “因为深受其痛,无法解决,而感召了面具男人这样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 凌岐似乎终于找到了八个人的共通之处,但却只感到惆怅和无奈。他们都走上了一条不知是光明还是黑暗的道路。 “你应该是不同的。”女生忽然笑了笑,对着凌岐说:“面具男人让我来找你,说你可以解决问题,我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但我隐隐感觉,你一定是特别的那个,至于为什么,我倒也说不出。” 凌岐听了,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普通人,远远比不上那个有求必应的面具老师,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到倒是可以倾听一下。” 第十四章 时间枷锁 “什么?居然会有这种事?” 小饭店里,凌岐刚听完女生困扰的问题,就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不是他不够淡定,而是那所谓困扰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一直困扰着女生的问题不是什么普通人的哀思忧乐,也不是什么世所常见的现象,那竟是一个循环,一个时间的循环。她告诉凌岐,自己会不断在十五天内循环,一直处于这个封闭的时间段,无法逃离,算算从第一次开始,她已经经历了数百次。 “一定觉得我是骗人的吧,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怪事?” 女生看到凌岐的表情,自嘲地说道,脸上也带着淡淡的落寞。 凌岐从震惊中回过神,沉思着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在思考我有什么帮得上你的地方。” 话虽这么说,凌岐实际上也未敢轻信,但最近诡怪的经历已经让他变的有些麻木,不知不觉他的内心已经相信了大半。 况且这个女生的样子看起来的确深受“其”害,十分憔悴,本来明艳动人的容颜也泛出惨白色,而且之前的种种行为语言,都能看出她不象是在撒谎。 “正是因为你在这段时间当中循环,所以才会知道今晚会有人死亡吧?” 凌岐抬起头,说出一个自然而然的推断。 “嗯,确实如此,你的思维好快啊,我只说了一点点,你就能联系起这么多。”女生脸上露出笑意,大眼睛里的愁容也驱散了不少。 “在以往你经历的循环中,今天会发生的具体事情能不能详细地告诉我?”凌岐又问。 没想到女生却咬了咬嘴唇,显得有些犹豫,最后回答道:“其实,有一个事情我要提前告诉你。” 在她这么说的时候,正好有店里的服务员端着饭菜走过来,两人于是都暂停了交谈,等待服务员离开。 看着服务员逐渐走远,凌岐小声道:“你继续吧。” “之前那么多次在时间里徘徊往复,十五天内发生的事情都与第一次不差分毫,但是这次有很多地方都不同了,就好像一个本来注定的图画被篡改了一般。” 女生深吸口气,准备继续说,可是她对面的凌岐却开口接道:“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不同就是从木延绝的死开始的。” 女生这次真的吃惊了,语气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知道?事实确实是这样,以前除了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死亡的,但是那天木延绝的死却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这是显而易见的,而这也不过是面具男人所设的局吧,他可以操控一切,为了让我们八个人都参与进来,自然会产生不同。”凌岐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用一种分析的语气说道。 女生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果今天没什么意外的话,会有一个名叫萧乾的男生死去,是被人用刀子割烂喉咙而死的。” “哦?”凌岐奇道,这个萧乾他听说过,是学校的一个风云人物,学习成绩优异,体育也很好,常常代表学校比赛,甚至在凌岐自己踢球的时候,也碰见过他,没想到死掉的人居然是他。 “只有一个萧乾吗?”凌岐下意识地问道,不过马上他就后悔了,他问的太“直白”了,如果是知道木延绝双身秘密的人,应该能够听懂他的话,但面前这个女生明显并不知道这秘密。 “嗯,只死了他一个,别人都好好的。”还好女生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凌岐也省去了麻烦。 “我真的很痛苦,希望能够解脱出来,我不想再处于这样的循环当中了。”女生脸色忽然苍白,眼里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样不好吗?也许会因此而获得无限的时间,十五天的话,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可以尝试去做,没有实现的梦想也可以不再顾忌去实现。”凌岐开玩笑的说道。 “你不会明白的,只有你经历过了,才会明白什么叫地狱。” 女生这次眼神忽然变得可怕起来,浑身也传递出一种古怪的感觉,这让凌岐觉得,自己的玩笑话是不是伤到对方了。 “你不用太着急,我会想办法的,而且,这次的循环里,不是已经发生了不同的事情吗?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循环,你说呢?”凌岐感受到女生焦虑难忍的情绪,不由得出言安抚。 其实,这个女生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祝离夕,仔细回想,印象中,她也是漂亮而温柔的女生,念及此,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相信我,我们的问题,最终都会迎风而解。” 凌岐坚定的说道,这时他的目光也变得具有感染力。 “但愿吧。”对面的女生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么多菜,总不能浪费吧。”随后看着满桌佳肴凌岐笑着说道,语气也故作轻松,这次女生很买账,对他的话表示了认同,于是两个人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全部解决。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凌岐躺在床上养精蓄锐,随时等待今晚事件的发生。 凌岐并不是老好人,不是所有人的生死他都会看重,而且他深信天命,一个人的死冥冥中自有主宰,任何力量都干预不得。所以他根本没有费劲去寻找那个名叫萧乾的家伙,这个人的死在他心里不过是验证女生说的话是否属实的根据而已。 至于凶手,凌岐则很有兴趣,他不擅长救人,但擅长抓杀人的人,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可以帮死者沉冤得雪。 时间渐渐接近七点,窗外暮色沉沉,凌岐与阮石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说,世界上真的已经开发出换脑手术了吗?”阮石断是一个爱好非常广泛的人,除了有一身的音乐细胞,还对医学很感兴趣,此时他正在网上浏览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医学事件,没想到会突然转过身来问了凌岐这么一个问题。 看着自己室友认真的表情,凌岐想了想回道:“应该没有,人体是会排异的,换五脏六腑尚且不易,更何况脑子了,想想都犹如天方夜谭。” 阮石断点了点头,接着道:“网上说几年前本城有个医生自称自己拥有这种技术,后来在一次全城关注的实例中失败,便沉寂下去,不久后自杀了。” 凌岐嗤之以鼻的哼了声,他可不会去关注这些无聊的新闻。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猛地冲进了他们宿舍,两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气喘吁吁的毕双禅。 “死人了,死人了,太可怕了,你们还不知道吗?” 凌岐立刻坐了起来,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急忙询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