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八月中秋,镇国公府外放为官的二爷,三爷回京述职,一大家子好不容易凑了个团圆齐整。李珠妍到老太太的宁馨堂时,二房,三房的女眷已全齐了,在前院便能听到一阵阵热闹的笑声。 她正准备抬脚进去,却冷不丁地听到屋内三房夫人张氏正不怀好意地说着:“话说回来,大嫂,你也不必太操心。咱家家室门楣摆在这儿,珠研总会遇到一个眼睛明亮的。到时候,咱们还要挑挑捡捡,嫌弃他们呢。” 李珠妍脸上未显,心里却哼笑一声。张氏这是说国公府门槛高,总会有人趋炎附势,不嫌弃。那这明里暗里的意思是以前退亲的人家是有多嫌弃她?再者,她到底是有多不堪,最后只能靠门楣来撑? 青画今早出院时便有些郁结,现在早已气的满目赤红,“小姐,这三夫人说的是什么话!” 李珠妍淡淡地笑了一声,“多少年了,她不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好了,青书,快去通传吧。” 青画只得恨恨地忍了下来,扶着自家小姐进了屋。 随着青书沉稳从容的声音,众人便都往门口望去,却霎时皆为一惊。 只见李珠妍丰腴莹白的脸上,眉长而浓,如远山含黛,杏眼圆圆,水光潋滟,偏偏眼尾狭长轻翘,微微一勾,尽显妩媚风流。又着一身玫瑰红蹙金广绫长尾鸾袍,下着同色的石榴缠枝曳地望仙裙,流苏髻上端端正正插了两支赤金琉璃凤含珠步摇,拱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红牡丹,煞是雍容华美。 在座的虽都是自家女子,但因为印象里的李珠妍都是一身素衣,如今见她锦冠华服,竟是美得让人呼吸一滞,透不过气来。李珠妍坦然地接受着众人惊艳的目光,她长相偏媚,以前为了让观念正统的贵妇圈儿接受,便净往素雅里打扮,却没堵住悠悠众口不说,还被说矫揉造作。如今,她,要让她们知道,美就是美! 只是张氏满脸阴郁,内里更是酸气升腾,磨着牙喃喃了一句狐媚子。 李珠妍自然注意到了张氏的不悦,却偏偏对了人极甜美的一笑,差点儿让她崩坏了脸上的假面皮。掠过张氏,李珠妍来到老夫人面前,盈盈一拜,甜甜地唤了一声祖母,声音清越如玉珠落盘,让人心里一阵舒爽。 老夫人很是被自家孙女儿惊艳到了,这一身大红赤金的颜色看着就让人喜庆。不觉一扫前儿个月的阴霾,笑容满面,春风融融地叫起了身,“不是说好生让你在院里养着,怎么又过来了?” 李珠妍声音柔柔:“今日阖家团圆,孙女儿不敢扫了众位长辈的兴。再说,蒙祖母和母亲的照拂,珠妍也要快点儿好起来才是。” 老夫人一听,心中不免甚是宽慰。这国公府的贵女就该如此,宠辱不惊,雍容大度,何时何地都该如清风朗月,优雅从容。 不觉慈眉善目地把人拉到近前,爱怜地说道:“你能想开最好,左不过还年轻。咱珠妍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还愁不能找到一个好儿郎?” 李珠妍乖巧地点了点头,称了声是。老夫人便褪下了右腕儿上的八宝珊瑚手钏套到了李珠妍手上,“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打扮的鲜艳点儿才好看!” “是,多谢祖母赏赐。” 国公夫人林锦年看到女儿如今大方得体,言笑晏晏,面上没有丝毫悲色,知她是彻底走出来了,不觉心甚宽慰,一时间红了眼眶。 二房夫人孙氏是个直爽宽厚的,素来和林锦年交好,想起刚才张氏让她受了不少气,见状忙过去扶住林氏的肩膀,爽朗道:“就是了,俗话说各花入各眼,咱们家珠妍小小年纪就如此绝色,将来更是让那些眼皮子浅的悔青了肠子。” 张氏闻言,捂着帕子嗤笑一声,“是了是了,刚才我还说呢嘛!京都这么大,总会遇到心胸宽和不计较的。再说了,那礼部侍郎家的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带着一个青楼妓子私奔了。我说妍妍啊,咱如此姝色犯不着跟一个妓子比,是吧?” 此言一出,连老夫人也变了脸色。今日本是阖家团圆,妯娌间绊几句嘴,她也就睁一只闭一眼过去了,哪知道这张氏如此不知进退,竟然把她的孙女儿和妓子放在一块儿,成何体统! 正待出言呵斥,却见李珠妍笑容满面地走到张氏面前,亲亲热热地挽起了她的手“三婶这话说的对极了,咱们国公府的姑娘那是个个极好,还怕跟别人比?就像五妹妹这样儿端庄贤淑的,是最讨那些心胸宽和不计较的正人君子喜欢。自是不用太计较长相的,三婶,你说是不是?” 她故意把那长相二字咬的极重。三房人谁不知道,三房嫡女李文香随了她娘亲张氏,在一众姐妹里生的最是平庸寡淡,不得三老爷喜欢。然这张氏也算是个有心的,便把女儿往贤惠里教,呕心沥血,总算得了个知书达礼的雅名儿。 可随着国公府的姑娘们花期成熟,容貌一个比一个出挑,哪里还有这李文香的位子。李珠妍这句端庄贤淑可谓是往张氏的最痛处戳下去了。 三房姨娘柳氏一听,忙用帕子遮了遮嘴,掩下过分张扬的笑容,对李珠妍说道:“可不是嘛,咱家五小姐日日潜心致学,都快成了半个女先生。特别得那些个秀才,举人的青睐。二小姐,你说,这可不就是各花入各眼吗?” 张氏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要气晕过去,可是手被李珠妍抓着,正对着人,她只得咬牙忍住,不能失态。但眼角一瞟李玉香,一张小脸儿早已经是惨白惨白,毫无血色。顿时便觉一阵锥心的刺痛。 这个贱人怎么敢明目张胆地作践她的宝贝儿女儿!秀才举人都是些什么东西,也能攀上她家的门楣?再如此,岂不是说她的女儿也是酸腐不化,自命清高? 张氏再也忍不下去了,用力抽出被李珠妍攥着的手,上前便指着柳氏说道:“我们正经的夫人小姐们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柳姨娘颇得三房老爷的宠爱,又生下了儿子,自是不怕张氏,“哎呦,夫人这记性!今日可不是老爷让妾身来拜见老夫人的吗?我这要是一句话都不说,可不就白白辜负了老爷的一片心意?” “你!” 李珠妍见张氏登时要发作,唇角一勾哪能让她如愿,便又拉住张氏说道:“我的好婶婶,您消消气儿,想必是京都与岭南的气候差太多,让您一过来就上火儿?我那里有上好的枇杷露,要不然着人去拿些?” 张氏听了,差点儿忍不住要呕出一口血来,李珠妍这话是在嘲讽她刚从穷乡僻壤出来,一到京就耍起官户人家脾气?怎么也不想想她一个破落商户女儿家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敢这样说自己? 老夫人见张氏要动真气,冷哼了一声。自己是个不争气的,嫁到三房都十多年了也没生出个儿子来。还颇爱嚼舌根,惹是生非。当初真是瞎了眼替老三找了个这样的货色! 如今,老二老三回京述职,若无意外,大体就要留任京都了,少不得要仰仗她最有出息的大儿子。而这林氏和李珠妍却是最得大儿子宠爱的,如此闹下去可不就把老三的仕途给毁了吗? 当下便对林锦年说道:“如今你两位弟妹并一众子侄初到,舟车劳顿,快领他们到各自的院落里休整休整,晚上还有的热闹呢!” 林锦年乐得领命,忙牵了二夫人的手,亲亲热热地要走,张氏见状,狠狠地剜了柳姨娘一眼。没想到人家压根儿理也不理,径直追上林锦年,殷勤问寻去了。气的张氏差点儿把楠木椅子上的把手儿给拧了下来。 李珠妍冷眼瞧着愤愤不平的张氏,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是多少年了,别的没有,也就这点儿本事。 想当初,张氏本是二品大员家的嫡女,地位也算高贵,奈何后来家道中落,当时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嫁进了三房做正妻,却还自视甚高,一直瞧不起商户出身的国公夫人林锦年。 说来,林锦年也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当年,江南的祖家没落后,还未出阁的林锦年北上投靠亲人,不料半路遇到匪寇,被劫上了山。 那当家的见林锦年国色天香,就留了一条命,准备做压寨夫人。却未料成亲当晚,镇国公李广然和当地的太守就攻上山头儿,把人一窝端了。 李广然年少英勇,一路杀到了洞房,当下就把山大王斩了首级。一颗硕大的人头在地上滚了三滚,撒了满屋子的血。林氏见状当场晕倒,李广然眼疾手快把人接进了怀里,却见倾国倾城的绝色在前,一颗心登时飞到了林氏身上,再也没有回来。 回京后,李广然不顾老夫人和家中长辈的反对,愣是八抬大轿把林氏娶进了门,让她做了继室,正经儿八百的国公夫人。 当时,二房,三房老爷还未出仕,国公府也还未分家。那张氏见林锦年出身如此卑微,却一跃到了她的头上,见面还得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国公夫人,不免嫉妒的发狂。一见林氏眼珠子都是猩红的,撺掇着老夫人给了林氏不少罪受。 可林氏嫁进镇国公府还不到一年,就怀了世子李越,第三年就生了二小姐李珠妍。老夫人一下子乐的合不拢嘴,林氏自也凭借着一双儿女,立时在国公府站住了脚跟。 张氏自然气的肺都要炸了,什么叫同人不同命?真要论起身份地位来,张家就算没落地只剩下了一片儿瓦,也是比商户人家出身的林锦年高出太多。 可林氏是个温和宽厚的人,就算成了国公夫人,生下了世子,也没有居功自傲,恃宠生娇。反而愈发恭敬勤勉,孝敬婆婆,善待府中众人,就连张氏三翻四次地挑衅,刁难,林氏也百般忍让,依旧宽和待之,在京都贵妇圈儿赢得了一致的认同和赞赏。 反观张氏,长相平庸,家道没落,却还子嗣艰难,越来越不得婆母和丈夫的青眼,处境艰难。偏偏他自己没本事,又不敢怨怼,只是恨极了在国公府如日中天的林氏。后来,二爷,三爷相继得了官位,外地赴任,国公府分了家,林氏和张氏不在一个屋檐下,这才消停了下来。 可就在两个月前,李珠妍刚定下亲的未婚夫,礼部侍郎家的嫡子却带着一个青楼妓子私奔了。她一时间就成了京都贵妇圈儿天大的笑话,愁的一家人不知怎生是好,林氏更是眼睛都快哭瞎了。 如今,张氏回京后,可算逮到了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羞辱林氏一番,以舒解多年的怨气。所以,李珠妍是万不能让她如愿的。 过了年,她便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虽然家里没什么要她费心的,但有的担子还是要挑起来。所以,这中秋家宴,她要来,更要体面,啪啪地打那些人的脸。 同父异母的嫡长姐此时却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手,“哎呦呦,几日不见二妹妹,真是越发出挑。只不过,这张小嘴儿也是更伶牙俐齿,看来真是从前些日子的委屈里走出来了。不过,姐姐我呢,倒是盼望着下次,下下次,妹妹依旧能如此想得开才好。” 李珠妍瞧着眼前笑魇如花的长姐,心里一阵恶心,这李玉瑶果然憋不住了。下次,下下次?她还想着看她被退亲几次? 当下却笑意融融:“是了,所以妹妹这不早早地来家宴,不让各位长辈忧心吗?倒是我在重华院里修养那段时日,可是羡慕姐姐呢!父亲一次就给你定了那么一个好儿郎,准姐夫又对你那么好,这日后啊,有的福享了。” 李玉瑶自恃嫡女身份,眼珠子是长到天上去的,国公爷素来也是放在心上。最后却不知为何给她定下了一个四品武将,明年就要成婚,恨的她满心苦涩。 李玉瑶一听,果然脸色一沉,然而只是一瞬,便又换上了那副无可挑剔的笑脸。 “哎,我哪里比得上妹妹,妹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李珠妍福了福,同样笑意盈盈,“那就承姐姐吉言了。” 李玉瑶见李珠妍此时棉花似的,一拳过去,绵软无力,也懒得再纠缠,转身便走了。 李珠妍看着那抹娇柔的倩影儿,嘴角冷然一勾,果然,刚送走了一个黑心肠的婶母,就又来了一个佛口蛇心的长姐。看来,这场家宴真是的好戏不断,她来的正是时候呢! 2.第 2 章 府中众人忙活热闹了一天,总算等到了团圆饭。宴席就摆在前院的花园里,晚风晓唱,星子微露,只是月亮却玉盘子似的早早悬在了夜空中,煞是喜人。 李珠妍两月余没有参加过这么热闹的宴会,自是心情大好。且今日这席是老夫人特地请了京都的名厨做的,道道名不虚传,就连那开胃的小菜都精致爽口,唇齿留香。她原本又是个贪嘴的,不由的食念大动,吃了一碗饭还要再添,老夫人嗔怪了几句,道是团圆,也就随她去了。 倒是张氏总算瞅准了机会,准备一舒白日的满腔浊气,便笑吟吟地说道:“哎呦,珠妍,几年不见,你胃口还是这么好。不过,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还是要注意身段儿啊。” 李珠妍闻言不由得胸口一阵憋闷,她今日就替自己说了几句公道话,怎么这张氏还不依不饶了?这是明摆着嫌弃她胖?当下,李珠妍便放了筷子,拿过手绢擦了擦嘴,“二婶婶想必知道我自小就是个爱吃的,要是为了几个以色取人的男人就委屈自己,我怕将来会后悔呢。” 姨娘柳氏一听,早已按捺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不就是在嘲讽张氏当年见自己纤瘦柔弱,三老爷爱的紧,便拼了命去节食减肥,结果不知道怀了身孕,差点儿连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张氏一听,脸上顿时蒙了一层猪肝色,又见柳姨娘笑得花枝乱颤,一颗心都要炸了,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此时,李玉瑶却不咸不淡地道了句:“白日里我还说呢,妹妹这张小嘴是越发伶俐了。只是咱们姐们间说说笑笑是无妨的,对着长辈可要谨慎些呢。” 李珠妍微微点了点头,“长姐教训得是,不过妹妹自知姐姐是个爱操心的,我遇事消沉了几日,如今活泼伶俐些,也好让长姐宽心,想必各位长辈们也是乐得见我这般的。是吧,三婶婶?” 李玉瑶气急,这是在说她瞎操心多管闲事了?而张氏听了,更是气郁难平,只得低下头,咬牙切齿地磨出了几个字,算是勉强应了李珠妍。一时间,席上的气氛就有些冷然了。三老爷自是愧疚难当,心里骂了张氏无数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愚钝妇人。这个时候是牟足了劲儿地得罪李珠妍干嘛,还让不让他在京都顺利落脚了? 这下看了看大哥和世子的脸色已有些暗沉,忙笑容满面地对李珠妍说道:“珠妍啊,你三婶平时就是唠叨和了些,你多担待。能吃就好,能吃是福!” 话音未落,柳氏忙接了话茬儿,“就是就是,这样的福气有些人还万万盼不来呢!”说完,眼角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张氏,嘴角都快要把天上的月亮勾下来。 张氏闻言,愤怒中不由得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在自家院里也就罢了,这老爷在外面也要帮着柳姨娘落自己的面子,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儿? 李珠妍自是看到了张氏脸上的神色,以往她是要怜悯上几分的,如今心里却冷然只有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经过这么一闹,李珠妍虽然落了张氏和李玉瑶的面子,胃口却也倒了。不由得想到自己闷在重华院的这两个月,外面指不定把她编排成了什么样子。她倒是想开了,只是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为她操了多少心,这么想着,瞧了一眼林氏,果然见往日里雍容美艳的妇人憔悴了不少,饶是上好的脂粉厚厚涂了几层,也没遮得住眼底的乌青,心一阵疼了起来。 宴席散后,李珠妍特意命自己院里的小厨房送了碗上好的枇杷露,收拾妥当后便来了林氏的锦华院。一进门果然见林氏在抹眼泪,一旁的林嬷嬷怎么劝也没用。 李珠妍忙上前扶住林氏的背甜甜地唤了声母亲,林氏一惊,忙要擦脸,却被李珠妍抢了手中的帕子,仔细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母亲可不要太贪心!今天张氏都被我气成什么样子了,您还哭的这么梨花带雨,非得哄着父亲治她的罪吗?” 林氏白了李珠妍一眼,点着她的脑门儿,“瞧你这话说的,没大没小。都是大姑娘了,一点儿都不让娘省心!” 李珠妍连连叫冤:“哎呦,我的好母亲,这话可就说的有些偏了!我这不一好了些就来逗您开心,承欢膝下,哪就不让人省心了?” 林氏慈爱地摸了摸李珠妍的头,替她挽起额前的碎发,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成了克夫命,一连被京都三家有头有脸的退了亲,这以后的婚事可怎生得好!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你寻一门好婆家!” 李珠妍哭笑不得,怎么找个婆家还要死要活的? “娘,瞧您说的,我有那么难嫁吗?” 这本是句玩笑话,林氏一听,却又是戳了心窝子,眼泪忍不住断了线般地掉了下来,饶是李珠妍耍尽百宝也哄不回来了。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间,父亲李广然和世子李越正好走进屋来。李珠妍忙求救般地跑向父兄,委屈道:“爹爹,你看看,娘比个小娃娃都难哄!” 李广然看着甜美可人的小女儿,忍不住勾了勾她的如意小鼻儿,“准是你又惹你娘伤心了,还倒打一耙!” 李珠妍一嘟嘴,又抓住兄长李越的胳膊撒娇道:“哥哥你看,爹爹就偏心娘亲!” 李越宠溺地摸了摸李珠妍的头,脸上却是不显,一如既往地深沉如水,“你又淘气。” 三个人说笑完了,便一起来哄林氏。林氏虽三十许人了,但自小千娇百宠,没受过什么磨折,天性单纯。可被女儿的事愁坏了,愣是让丈夫儿子女儿哄了好一阵才止住了哭声,却早已是累的虚脱,捂着胸口一阵阵喘。 李广然自是宠爱林氏,哪肯让她受一点儿罪,忙下了逐客令。李珠妍故意哼了一声,道了声偏心,却拉着哥哥早早走了。 送走了一双儿女后,李广然赶忙把娇妻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却还像个小孩子?将来可怎生的好?” 林氏忍不住拧了李广然一下,骂道:“又打趣儿我!我还不是为珠妍的事儿操心?倒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整日里没心没肺,女儿的事儿一点儿也不上心!” 李广然听闻,忍不住叫屈:“天地良心,哪次我不是拉着你商量上好几日,越儿的亲事我都这么上心过,你可是冤煞我了。” “那怎么不见好,反而越发坏了?瞧着今天府里那些人看咱们珠妍的眼色,这还是在家里,外面传的指不定怎么难听呢!” “他们敢!看我不拧下他们的脑袋!” 林氏从李广然的怀里挣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这么多年了,你也就知道哄骗我!” 李广然今夜和手足相聚,自是喝多了些,眼下瞧着林氏满脸娇嗔,不觉千般妩媚,腹下便燥热起来。要说这林氏都三十许人了,脸儿还跟刚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摸上一把那叫一个滑嫩,就连眼角也无一丝皱纹。一双杏眼雾霭流波,又刚被泪水浸过,真真是通透水灵,我见有怜。 不由得又紧紧抱了上去,急急在她颈上吻了几口道:“怎么会呢?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为夫是什么人吗?何时不依着你,宠着你,哪里让你受过半点儿委屈?” 林氏被吻了个激灵,等反应过来却是恼羞成怒,忙追着李广然打骂:“哼!你真是个老不要脸的,这个时候还不忘想这些腌臜事儿!我告诉你,珠妍的事儿一日未了,你就别想进我的房!” 李广然听了,不由得苦笑一声,这可让他怎么熬?于是,便撒泼耍赖般地痴缠着林氏。到底他是再了解林氏不过的,性子纯善着呢。这么多年了,在国公府也就是对着他嗔怨几句,可也敌不过他的威逼利诱,不一会儿人就软绵绵地趴在了他的怀里。 几番云雨后,林氏紧紧地搂了李广然的脖子,有些痴痴道:“广然,你说,若是当年我们没去南福寺为珠妍算命,是不是那孩子今日就不会这般命苦?” 李广然闻言,眸色却是霎时暗沉下来,当年······ 这厢,李越见妹妹终于从伤心走了出来,半是欣慰,更多的却是心疼。一路上难得说了几件月余来这府里的趣事儿,李珠妍自是很给面子的笑得开怀不已。自然,看起来比父亲还老成的哥哥竟然还会讲笑话逗她笑,这可就是难得一见吗? 不久到了重华院前,李越又从袖袍中取出一锦盒,递到李珠妍手上,道:“这是前几日给两位叔叔家的弟妹们采买礼物时,特意为你留的。” 李珠妍倒不客气,取过来一看,却是一只翡翠绿蓝宝石钗子,钗头缀着金色的珍珠,点翠,做成了栩栩如生的孔雀羽状,甚是华美精致,堪称匠心独运。 李珠妍越看越欢喜,不由得捂在了胸口,欢笑道:“还是哥哥最疼我!我真欢喜!” 李越见妹妹开怀,自也是欢喜的,脸色也稍稍和润了些,“你喜欢就好。” “知道了,哥哥,时辰不早了,你快去歇息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李越点了点头,又关切地嘱咐了几句,这才带着小厮走了。可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一脸坚定地对她说道:“你放心,刘康这小子跑不了。哥哥早已经撒下天罗地网,等抓到他,一定好好给你出一口恶气!” 看着平时沉稳老成,一脸坚毅的哥哥突然如此愤慨,真是想笑,心里却一阵动容。 “哥哥,我竟不知你何时如此生龙活虎了?” 李越难得窘迫地红了脸,转身要走,却又回过身来,沉了脸,“怎么跟你哥哥说话呢?” 李珠妍自是不怕的,笑嘻嘻地说道:“也就比我大了一岁,整天老生老气的,小心将来讨不到媳妇儿被娘亲唠叨死!” 李越到底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玩笑,指着李珠妍僵了老半天,却只得灰溜溜地走了。把青书和青画一干小丫鬟逗得大笑不已。 李珠妍看着哥哥高大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几分。今日出门时,她还为着自己看开了而自豪不已,如今看父母兄长为自己操碎了心,心头却不免又浮起一丝伤感。 她是可以打定主意不嫁人的,可这不就得把那些个亲人愁坏了吗?但一想到,一次次被退亲,搁谁家姑娘受得起? 便又是一番头疼。 3.第 3 章 是夜,已三更天。李珠妍心里存了心事,不能安睡。瞧着窗外月色正浓,便随意拣了件儿披风轻手轻脚地出了屋。索性,值夜的几个大丫鬟都累了一天,正瞌睡着,也少去了一通麻烦。 来到碧波池旁,在一块儿大青石上坐定,李珠妍不禁回想起这一年来的定亲血泪史。三家三品大员家的儿郎前脚刚从她家走出去,后脚就天降横祸。一个骑马摔断了腿,一个泛舟掉了河,最后一个礼部侍郎家的就更气人,直接带着一个青楼妓子私奔了。 这之后满京都的人都在传她天生命硬,克夫克子,气的父母和老夫人差点儿犯了病。原本她也不信的,可有一天去请安,无意间听到父母亲墙角儿,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原是三岁的时候,父母亲带她去南福寺上香,寺主持给她算了一命,说她天生贵命,却命格偏硬,注定姻缘坎坷,非遇大造化,难以化解。 李珠妍想起来不免又是一阵头疼,这老天爷可真是会作弄人,既然天生贵命了,为什么还要叫她命硬克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再者说,非遇大造化不能化解,现在才黄了三次亲,京中大半儿的人家就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了,若是要等到大造化,那得猴年马月啊? 李珠妍正愁肠满腹间,不料草丛中却突然蹿出一只浑身黑幽发亮的蛇来,吓得她一个跳脚,就要跌落湖中。李珠妍三魂去了七魄,连叫喊都忘了,只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等了好一会儿,没有落水时的寒凉,却感觉周身一暖,再睁眼,已是窝在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回眸间,只见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男子。脸似刀削,目似斧凿,修眉高鼻,端的凌厉坚毅,如崇山峻岭在前,雾霭流转间,却又丰神俊秀,俊美无俦。饶是李珠妍前段时间相看了京中一干美男子,也不觉呼吸一滞,脸上飘过一丝绯红。 但她是个机灵的,见他不是府中人,又半夜突然出现,一时间便满心满眼地警惕起来。 赵基一个飞鸿落雪,脚只点了一下水面便轻轻跃到了岸上,立时把怀里的人放好,淡淡道:“姑娘没事吧?” 声音清冷,如深秋的寒霜。李珠妍却不在意,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他还有些礼数,也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人。便上前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无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公子?赵基玩味儿地看了看十分警觉的李珠妍,原来她竟还不知道,他就是隔壁的邻居。四年里,他就看着她由小丫头慢慢长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大姑娘。 眼下,见她低着头,只看得到丰盈柔润的双唇,鲜红欲滴,贝齿微咬,如珍珠掩映其间,煞是旖旎勾人。心里不觉一阵涟漪微动,他定了定神,声音愈加清寒道:“既然无事,那我便离开了。” 李珠妍闻言,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也没再酸腐到问询姓名,以求他日报恩。便匆匆又谢了谢,转身欲走。 赵基见状眸色却陡然一冷,好歹也算救了她一命,这小妮子就这么不待见他?忍不住腹语了几声,原先那条黑色的小蛇便又突地窜到了李珠妍的脚下。 李珠妍直觉头皮一阵酸麻,脸色霎时惨白,忍不住惊叫出声。这一下,就算府里的侍卫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忙成群结队地冲了过来。 赵基眼睛一眯,一把捂住李珠妍的嘴,飞身上了一棵参天古木。李珠妍浑身哆嗦,吓得要死,可看着脚下那些侍卫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心里忍不住地滴血。若是今晚大难不死,赶明儿一定要撤了这帮没长眼的人!可怜她还不满二八年华,未出阁,连个相公影儿都没扑到。这就罢了,父亲母亲哥哥那么疼她,还有那么多好吃的! 最主要的是,她还没等到命中的那场大造化啊! 脑袋正天旋地转,风车轮子似的转着,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比深潭寒水还冷冽的声音:“我不会伤害你!但你今晚若是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 赵基抱着少女娇柔的身体,闻着那浑然天成的甜香,已是分外满足,也不再为难李珠妍,飞身下地,放下她就风一般地消失了。 此时,侍卫已去别处搜寻,李珠妍强自稳定心神,待喘了好几口浊气,才忽地起身朝重华院跑去。 院里的人早就被刚才那阵动静吵醒,一看小姐没了,不觉天都塌了。青画面无血色地就要冲出去,却和迎面而来的李珠妍撞了个正着。 一院子婆子丫鬟顿时喜极而泣,像疯了似的涌上来,焦急地问询着。可李珠妍此时实在不堪忍受,忙大喊了一句:“都闭嘴!” 院子里霎时间鸦雀无声,李珠妍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正准备进屋去,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一干人道:“今晚我不在的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无论是谁,别怪我不念及多年的主仆情分!” 说完,李珠妍一头扎进屋里,扑到床上,连鞋子也未来得及脱就蒙上了被子。刚才真是命悬一线,九死一生!那个男人太可怕了,来无影去无踪,又长成那副模样儿,该不会是个妖怪吧! 此时,隔壁武王府的赵基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贴身护卫林玄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惊疑间忙问道:“王爷,可是更深露重,受寒了?” 赵基摆摆手,看起来心情却是颇好,摸了摸缠在手臂上甚是乖巧的小黑蛇,语气少有的温和:“无碍!去厨房拿些肉来吧!” 林玄听了,直感觉今日的王爷古怪的不像人,刚才明明是凶神恶煞般追黑魂出去的,看样子要是逮到了不死也得让它脱层皮。可如今又让他去拿肉,这是要赏? 此时,缠在赵基手上的黑魂看着满脸懵然的林玄,眼珠子一转,懂什么!今晚它可是让王爷狠狠吃了人家姑娘一把豆腐!赏它一头大象都不够的! 经过那一吓,又受了寒,李珠妍第二日便病倒了,且病情来势汹汹,有好几日竟是昏迷不醒,连药都喝不了。 这可愁坏了林氏,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差点儿也累倒了。老夫人自是也心急如焚,前去探望了好几次,见之前那么鲜活明艳的小孙女儿此时脸色蜡黄,像张纸片儿似的躺在床上,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吹走了她。顿时心疼不已,回去后,便让人请了法师来,诚心为孙女儿祈福去了。 此时,李珠妍却陷入了一场漫长而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梦里,有男人终于和家里定了亲,且顺顺利利地把她娶回了家。成亲那日,她满心欢喜地等着夫君来揭盖头,一时间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她着急着跑出去,只见狂风大作,黄沙漫日,她的夫君正在和一条十丈长的大金龙恶斗。一时间难分胜负,只是她忧心丈夫,惊慌地喊了一声,那金龙便钻了空子,一爪把男人拍倒在地,径直冲她飞了过来! 李珠妍大惊失色,骇然惊叫,却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直直地坐了起来,这可把国公夫妇和世子李越吓了一大跳。李珠妍乍见亲人,自是万分委屈,堪堪叫了一声爹,娘才吐了半个字儿便觉得眼前一黑,又晕死了过去。 自此,国公府大乱,京都内的名医清一水儿地请进府,又一溜儿烟地被撵了出来,镇国公李广然为此差点儿愁白了头。最后都惊动了皇上,忙带着几位太医摆驾国公府,但李珠妍的病情却是迟迟不见好转。 一时间,外面皆在传,国公府二小姐被退亲三次,不堪大辱,郁郁成疾,怕是要香消玉殒。于是,那退过亲的三家无不惶恐。 要知道那国公李广然自小和皇帝长大,并三次救驾危难之中,和皇帝有拜把子的交情。且十八岁从军入仕,屹立朝堂二十多年,依旧盛宠优渥,地位比那些靠血亲上位的王爷还要来的尊贵。这李珠妍要真是有个好歹,那国公爷首当其冲要收拾的不就是他们吗? 尤其是那礼部侍郎一家,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当初说什么也要看住自家的儿子!如今人家大腿毛都没抱上,却是要连老底儿都要陪进去了。忙花大价钱从全朝各地请了无数名医法师,又在家大设佛堂,日日虔诚祈福,比亲娘病了还上心。 这样大的动静,赵基自是早早就察觉到了。他起初以为,李珠妍不过是那晚受了惊吓,偶感风寒,发发热也就过去了。出于周全,他还让解毒灵兽黑魂偷偷去帮她吸走了寒气,哪里想到李珠妍竟是一病不起,越发厉害了。 心头也不免焦急万分,忍不住向黑魂飞了无数眼刀子。黑魂委屈的紧,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让它吓唬人家的,现在出事了,却拿它撒气,真是没天理了! 是夜,过了三更,赵基便飞跃到了重华院,躲在袖袍里的黑魂明显感觉到了主人步子的虚浮。真是应了那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连赵基这样儿的万年冰山王也沦陷了。 赵基用药迷晕了伺候的一干人等并国公夫人林氏,像个影子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到李珠妍床前,只见原先那丰腴水灵的姑娘此刻面如金纸,憔悴不堪,真是我见犹怜,心里竟没来由的一阵刺痛。他很想抬手拭去她玉额上些微的汗珠,却停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住了。 回过神,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取了一颗火红色的小丸子就喂进了李珠妍嘴里。黑魂瞧了,急的一身蛇血都燥热起来,那可是前主人用了将近一甲子才练成的灵圜丹,活死人,肉白骨,世仅三颗!为了救这个偶得风寒的小姑娘就眼也不眨地用了一颗,这新主人不是一般的败家啊! 赵基自然感觉到了袖中的动静,却冷然不为所动。只静静地看着那张消瘦不堪,却依然国色天香的脸。不觉回想起12岁那年,人生最绝望时那个灿烂如阳的笑容。 然只不过一瞬,赵基心头却盈盈团了一团忧愁。如今,那份恩情算是彻彻底底还了。可将来,他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理由留在她身边,想着她,看着她,护着她。而这一切,她都是不知道的,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清楚。 赵基苦笑一声,看来今日确是有些矫情了。最终他淡淡地拉下了那层薄薄的床帏,转过了身。 快出重华院时,袖中的黑魂却突然朝小厨房窜去,赵基以为它又淘气,便紧跟着去抓。到了屋里,却见黑魂从一个晕倒的婢女身上勾出了一个油纸包。赵基知晓有异,打开,探鼻闻了,眸色却陡然一沉,治风寒的药中怎么会掺了些微藏红花? 4.第 4 章 李珠研伤寒痊愈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粗粗算算,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浑身酸痛,难受的紧。偏偏林氏像老鹰一样盯着她,说外面秋风乍起,可不敢再吹着。 她百般无奈,但为了一片慈母之心,也只得忍耐。只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一日,阳光明媚,温暖和煦,李珠妍再也忍不住,趁着林氏有事,便偷偷带了青画出了院子。 主仆俩都是活脱性儿,又闷了月余,自然觉得秋光正好。只见满庭满院的菊花盛放,浓淡相宜,煞是美不胜收。二人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府中风景最胜的碧波池。往常,李珠妍总是要去逗逗池子里丰腴肥硕却又体态优美的锦鲤的。眼下一瞧,她却是生生止住了脚步,再也不得前。 青画有些奇怪,忙问怎么了,李珠妍却理也不理,脑海里霎时想起在病中时,那只金龙的眼睛像极了那夜,那个人深邃凌厉的瞳孔。再者,当时,她受了惊吓,一时未多想。现在看来,那个陌生的男子半夜三更潜入国公府却是为何? 思及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却把青画吓了个半死,忙褪下了身上的衣袍,裹住了李珠妍,“小姐,你可是又冻着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李珠妍不为所动,沉浸在思绪中不能自拔,这可急坏了青画。不断地摇着,叫着,生怕小姐又犯了老毛病,昏迷不醒,满嘴胡话。好在,她终于在青画剧烈的摇晃中醒过了神,“好了,别晃了,我一个头两个大!” 青画急的眼眶都红了,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姐还说笑呢!早知道就不跟着您出来胡闹了,看看现在,可把我吓死了!” 李珠妍瞧着平日里大胆泼辣的青画难得露出了哭脸,不觉好笑,正要调笑青画几句,却看到碧波池旁那道高墙,忍不住问道:“青画,我记得没错的话,隔壁是八皇子的府邸,怀亲王府吧?” 青画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点了点头,“对啊,怎么了?这怀亲王都跟我们做了四年的邻居了。” “四年?”李珠妍闻言,又思虑间,却被不远处走来的嫡女李玉瑶,和二房,三房的三个妹妹打断了。四个人说说笑笑间,自然是三句离不开她。 李玉瑶摇着团扇壮似不经意地说道:“这月余没见二妹妹了,真是有点儿想她呢。” 李文香那日吃了李珠妍的亏,心中自是愤恨,眼下忙接了话头儿,“哎呀,想必是二姐姐伤心过度了吧。毕竟,哪个女子能受得了被退亲三次,要是我啊,一次就要恨不得要跳湖了。” 李文香的亲妹妹李文墨嗤笑一声,“谁说不是呢。那日中秋家宴散后,夜里碧波池旁发生了一点儿骚动。全院府兵都过去了,后来据说是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等过去的时候却一个人也没有。第二天,二姐姐就病倒了,说来也是巧啊!后来听她院里的丫鬟说,那夜她正巧出去了一会儿呢。”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二房的李善若和她娘一样,是个宽和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大姐,五妹,六妹,二姐姐遇到那样的事儿已经很伤心了,咱就别再提了!” 李文香笑语嫣然,忙挽了李善若的手道:“哎,三姐姐,你这话说的。我们正是担心二姐姐才这么说的啊!要是一时想不开也就罢了,大半夜的要是遇到什么歹人可就~” 李文香欲言又止,却是朝李文墨使了个眼色。 “自然了,不然二姐姐能病那么久?怕是被什么人,什么事儿吓到了?” 李玉瑶凤眼一眯,嘴角轻勾,很是淡淡道:“说起来,二妹妹也是真可怜。长的花容月貌,却一连被伤了多次心,许是半夜里伤心委屈,找个人说说话也是有的。” 李文香和李文墨哪里不懂,捂着帕子怕笑的太恣意,只有李静若眉头紧锁,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就及其恶毒了,女子私通,是为大逆不道。青画听了,一张脸都快拧成了麻花儿,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李珠妍拉住,微微摇了摇头。 “我倒是不知道五妹妹如此关心我呢?可关心归关心,这乱嚼舌根的毛病什么时候也得改改。不然如今还跪在佛堂的三婶儿想必会好好教你的!” 李玉瑶一惊,再抬头,就见李珠妍已经笑吟吟地站到了面前。不过只是一瞬,她也就换上了完美无可挑剔的面容。只是李文香和李文墨面色上稍有些尴尬,讪讪地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礼。 “哎呦,妹妹,我们几个不过是在关心你罢了!” “是吗?长姐还是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即将临近的婚事吧。别再跟父亲吵了,准姐夫那么百里挑一的好人才,姐姐还要挑吗?” 李文香一听,嗤笑一声,“我们自是没有二姐姐这般心宽,觉得嫁个四品武将也是好的。自然了,二姐姐如今这样,也是情有可原。要不然也不至于伤心地半夜跑出去,病了月余呢!” 李文墨更加幸灾乐祸地,“是了,也不知道二姐姐那夜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或者遇到了什么人?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几个给你排解排解?” 李珠妍冷笑一声,看来,月余不见,这几人倒是有所长进,只不过府里的风言风语却是愈发猖獗。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那晚她可是少有的疾言厉色,可就这样还是有消息透漏了出来,看来重华院有必要要彻底清洗一下了。 正想着,却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暴喝:“这国公府还有没有规矩!” 李珠妍一愣,却是看到母亲林氏怒气腾腾地从前路而来,身后的丫鬟婆子俱是吓的大气也不敢喘,就连林嬷嬷也一脸惊疑,这大概是自家主子嫁到国公府来第一次发火儿吧? 李珠妍眉头一皱,倒是不好,如今母亲公然见她受辱,定是怒火攻心再也压制不住,可前儿个月二叔,三叔才刚回府,若是闹起来? 想到这里,正要阻拦,林氏却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到了李玉瑶四人面前,厉声道:“身为国公府的闺女,不好好修身养性,熏陶品德,反而学了那些乡野妇人,到处乱嚼舌根,说人长短!真是不知羞耻!” 李文香,李文墨和李善若自打小来就没见过林氏发过这么大的火儿,惊疑之中才想起来人家是有朝廷诰命的正经命妇,身份哪里是她们这些小姐可以比的。一颗心不免提到了嗓子眼儿,小脸儿已经是惨白惨白。 李玉瑶虽也有些慌,但多少年了,这林氏哪敢给她气受,如今被林氏一通呵斥,更多的是面子上下不来,正要开口分辨,林氏却没给她机会。 “林嬷嬷,小姐们乱嚼舌根,底下的仆从们定是也逃不了罪责。你给我把今天服侍的都领去后院,家法处置,然后全部赶出府去!四位小姐,言语无状,不守女德,现在立刻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起来!” 李文香三人一听,差点儿身子一软,歪倒在地上,倒是李玉瑶气性儿上来了,她身边服侍的人可都是跟了多年的心腹大丫鬟,这林氏一句话就要赶出去,还要她罚跪祠堂。这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狠狠地要治她啊! 李玉瑶当下朝林氏粗粗地福了福身子,道:“母亲是国公府夫人,又是当家主母,管教府中的小姐,丫鬟自是无可厚非,玉瑶无话可说。只是今日我和三位妹妹不过闲聊几句,并没有诋毁诽谤任何人。再者,玉瑶倒是无所谓的,三位妹妹却是远道而来,二叔,三叔又刚回京,这样重罚是不妥当的。所以,母亲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李文香和李文墨听了,直觉李玉瑶是个仗义执言的好大姐,不觉眼眶都红了几圈儿。倒是李善若皱皱眉头,看了看李玉瑶,满脸神色不明。 李珠妍听了这话,心里冷哼一声,这李玉瑶先是应了林氏的教训,当家主母教训女儿是挑不出错来的,她不能反驳。只是,她又说一家子刚团圆,林氏就要立规矩,耍威风,怕是会让三房闹僵,难免闹得不和睦。这是国公爷不想看到的,也是老夫人不想看到的。霎时搬出了两座大山,把人压得透不过气来,还真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呢。 只不过,她错算了林氏对自己的疼爱,哪个亲娘见自己的女儿被当众损毁名节,还能坐得住?俗话说的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母亲这次是生大气了,她倒也收起了先前的心思,既然这样,就大闹一场吧。也免得让人觉得她心胸宽和,倒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至于老夫人和国公爷那里。 李珠妍嘴角一勾,大不了就多掉几颗眼泪的事儿吧。 林氏到底还是顾及着李玉瑶的身份,一时间只得稍稍忍住了滔天的怒火,正准备说几句缓和的话,李珠妍却在此时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地哭了起来。 看着在秋风中身子娇弱,摇摇欲坠的宝贝女儿,林氏哪里还能忍,一声厉喝:“林嬷嬷,你是耳朵聋了吗?还愣着干嘛!” 5.第 5 章 李珠妍到林氏的锦华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红灿灿的霞光已经渡了一层黑沉沉的描边儿。林氏的屋里已经是灯火如炬,丫鬟婆子们无不紧张兮兮地进进出出着,甚是忙碌,额头上都有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李珠妍却是拿起帕子掩住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进了屋。林嬷嬷见了,就像看到南海观音菩萨一样,急急跑到她面前,满心焦虑,“小姐,您快劝劝太太吧。胸口都疼成那样儿了,还不肯叫大夫。一会儿老爷就要回来,要是看到夫人这样,还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李珠妍忙抓住林嬷嬷的手,微微笑了笑,道:“好了,林嬷嬷,我这不是来了吗?再说了,我父亲敢扒您的皮?那我母亲可饶不了他。” 林嬷嬷是林氏的奶娘,自小看着林氏长大的,家道中落时也不曾离弃,陪着林氏一路从南京走到了京都,那情分自是一般奴仆比不了的。就连国公爷和林氏闹别扭了,也还得麻烦林嬷嬷说上几句好话呢。 “行,二小姐,那您快劝劝夫人,可别真气着了。” “你把人都带下去吧。” 林嬷嬷听了,忙招了招手,屋里服侍的人自是有眼力的,整齐有序地退了出去。李珠妍悄悄走到林氏床前,看到还蒙着头的母亲,忍不住笑嘻嘻地说道:“行了,我竟不知道何时母亲还有这天分,演起戏来恨不得把整个国公府的人都急死。要不是我拦着,恐怕祖母这会儿都带着宫里的御医来了。” 锦被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却传来一口啐,林氏掀了杯子,一脸嗔怪地盯着李珠妍道:“还不是你出的好主意!” 李珠妍忙捏了帕子遮住笑,“好了,好了,是我出的主意。不过,我可没想到您这阵仗也太大了!” 说到这里,林氏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我还怕闹得不够大!你快说,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李玉瑶,李文香和李文墨还在祠堂跪着,我让李善若回去了,毕竟四妹妹是无辜的。至于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打了五大板赶出府去了。我跟管家两口子说了,永不叙用!” 林氏顿了顿,道了句是,转眼却又是红了眼,拉住了李珠妍的手,很是有些感伤,“你说,从小,我对玉瑶那孩子哪里不好?怎么如今越大她就越是伤人心呢?你祖母常教导我,人心都是暖出来的。我刚来府里那会儿,除了你父亲有谁看得起我?可我就紧紧记住这句话,善待众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可怎的还是捂不热玉瑶的心呐?” 李珠妍听了,面色便渐渐冷下来。说到这里,她又何尝不是秉持着林氏的教诲,对李玉瑶和李文香等人百般忍让。李玉瑶的母亲是个没福气的,在她三岁时就撒手人寰,过世还不到一年,父亲就把林氏娶进了门。所以,她同情她,爱护她,尊重她。 小时候,只要她得了好吃的东西,好玩儿的物什,好看的衣服簪子都会留着李玉瑶一份儿。两个人闹僵了,她虽是妹妹,却次次都是主动揽下罪责,替李玉瑶受罚。 曾经宫里的公主看不起李玉瑶,说她是没娘的孩子,她上去就抓花了公主的脸,紧紧护住李玉瑶,却被伤心欲绝的她一把推开,险些磕伤了脸。就这样,她回来还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得了一场大病。 而林氏呢,对李玉瑶更是没说的。十岁那年,她生了天花,林氏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两个月,后来,她好了,林氏却倒在了床上修养了半年。等到她及笄之年,林氏更是没日没夜地替她搜罗适龄的人家,不厌其烦地跟着太夫人去相看儿郎,唯恐委屈了她。 可她呢?在自己第一次被退亲的时候,和身边的侍女满脸玩笑地说道:“哎呀,林氏和李珠妍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你再让你那些小姐妹们加把劲儿,传的越远越好,让整个京都,奥,不!让整个周朝的都知道,堂堂国公府的二小姐竟然克夫!哈哈哈······” 当时,也是这么一个秋天。李玉瑶说完就袅袅婷婷地走远了,寒冷的秋雨却和着那无情的话语直戳心脏,这个她疼了,护了多年的长姐竟然在她最伤心的时候背后狠狠插了她一刀。 她后来去查,发现李玉瑶当年做了太多无情无义的事情。比如,六岁那年,二人玩耍时,她被推下湖,差点儿丢了小命,李玉瑶却被老夫人的一句孩子不懂事,无心的就掩盖了过去。 还有,她生完天花后故意把沾了毒气的帕子送给她,害她也缠绵病榻大半年。更有甚者,有一次,她偷了老夫人的宝贝玉镯子塞到了母亲林氏的身上,让林氏在年节祭拜祖宗祠堂时被老夫人抓了个现形儿,在族里丢尽了人,被禁了一年的足。 思绪到这里,李珠妍慢慢缓下心头那口气,道:“她的心恐怕老夫人也难以捂热吧。母亲,您就别操心大姐的事儿了,左不过就要嫁出去的人,不用太计较。” 林氏一听这个,却是更加愁肠百结,拉住李珠妍的手,道:“是了,过了年,玉瑶就要嫁出去了。可你呢?你说,是不是娘区区卑贱之身做了国公夫人,所以老天爷就把你的福气全都收走了?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 李珠妍正待开口,却听到门口一阵低沉浑厚的男声,“守着孩子净胡说些什么!” 李珠妍见是父亲来了,忙起身相迎,林氏见了丈夫却是更加委屈,忙转过身去盖上被子,蒙头大哭起来。随着那锦被一起一落,李广然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担心的厉害。他刚下朝就听说了府里的事儿,忙不迭地过来,果然见林氏有些不大好,定是受了大委屈。 李珠妍自然知道父亲忧心母亲,忙福了福,“父亲,不必忧心,母亲就是就是受了些气,身子无碍的。” 李广然脸色一沉,冷然道:“今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仔细说来!” 李珠妍状似无奈地笑了笑,“为人子女,总有犯错的时候,还希望父亲母亲不要生气,身体为重。” 李广然听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说起李玉瑶,当初他与原配赵氏本就没有多少情分。李玉瑶出生后,他又正好在前线打仗,等回来女儿也已经一岁了。赵氏难产而死,家里没有女眷,李玉瑶就顺理成章地跟了老太太。然而还不等他做一回慈父,南方遭遇水灾,民不聊生,盗匪猖獗,他又南下治乱,没想到就遇到了一生挚爱林氏。 李玉瑶从此以后就再没有承欢膝下的机会。李广然心中更是愧疚难当,多年来也一直骄纵着李玉瑶,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可是自打李越和李珠妍出生后,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父子之情,这才发现对李玉瑶愧疚终是大过了亲情,因此每日见了,也是近乡情更怯,有些说不出的烦恼。 如今,见她大了,越发不像话,心中更是陷入两难,很是纠结。 李珠妍见李广然眉头深锁,愁容满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忙福了福身子,道:“父亲在尚书省也忙了整日,疲累至极,母亲也是累了。希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不要过于忧心,女儿就先告退了。” 李广然听了,也点了点头,却在李珠妍就要走出门去时,叫住了她,“珠妍啊,今日,你也受委屈了。” 李珠妍嫣然一笑,“父亲,这点儿委屈对女儿来说不算什么。” 望着女儿温柔如水的倩影儿,李广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如此体贴娴雅,聪慧美丽的小女儿要遭这么大的罪呢?当年若是他没有那样做,是不是她现在也不用成为满京都的笑话?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才刚及笄啊! 长叹了一声,李广然还是想着先哄哄最挂心的娇妻,不然今晚可有的受了。 走到床前,李广然轻柔柔地拉下锦被,却发现林锦年满脸泪痕,哭的是泪眼迷离,红唇微颤,他忍不住心一揪,猿臂一伸就把人捞进了怀里,柔声道:“好了,好了,我来了,年儿不哭。” 遥想当年,林锦年刚嫁到国公府,受了委屈,李广然就叫着他的小名儿抱着安慰,温柔哄着,如今十多年过去,无人时他还是唤她的小名儿,可见李广然自是爱极了她。 当下,林氏也便像个小孩儿似的,往李广然怀里缩了缩,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哽咽道:“国公爷到底是来安慰妾身,还是来训斥妾身的?” 李广然听了,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啊,你啊,这么多年了,我训斥过你吗?” 林锦年安了安心,“爷,你还是训训我吧,今日是我莽撞了些。好歹我也算长辈,偏偏,没压住火儿,和小孩子计较了起来。” 李广然把下巴顶在林锦年的头上,摩挲了几下,“好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这几日来府里突然多了些风言风语,你照顾珠妍月余,身心俱疲,哪里还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那些刁奴就是该打!要是我,还放她们出府?” 林锦年怅然道:“只是玉瑶她?” 李广然听此二字,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满目温柔的眸子也忍不住沉了下来,“她虽是国公府的嫡长女,但你是国公府的夫人,长幼尊卑,管教她是应该的。” 林锦年忍了满嘴苦涩,“只是玉瑶这孩子天生命苦些,我也不想与她为难,让她受罪。这样吧,我这几日是不能见她了,你带些东西多去看看她,可好?” 李广然淡淡地嗯了一声,低了低头,却闻到妻子玫瑰花头油的幽香,又觉怀里酥软,心头起了一片痒。 “整天瞎操心,就不知道多操心操心为夫,我处理了一天公务,可累坏了。” 林氏听了一惊,忙从李广然怀里起身,“你看我,饿了吧?我这就去叫丫鬟们拿晚膳来,今日厨房做了一道醉虾,甚是鲜美,你尝尝?” 李广然嘴角一勾,贴近林氏,咬住她的耳垂道:“为夫是饿了,但就想吃你!” 林氏正待把人推出去,却受不住李广然的力道,被他重重压在了床上。李广然狠狠吻上了那饱满娇嫩的双唇,林锦年被强烈的男人气息一烫,不一会儿就浑身娇软,化成了水底的软泥。 6.第 6 章 回重华院的路上,青画笑嘻嘻地对李珠妍说道:“小姐,还是您厉害,把大小姐她们狠狠惩治了一顿。又让夫人晕倒,看起来就像是被她们气的一样,这样就算老夫人再护短也没法子了。” 李珠妍淡淡笑了笑,“我原本不想闹大,但是二叔,三叔回府,在还没有得到具体任命之前,一大家子免不了要挤在一块儿。他们带来的人良莠不齐,难免生出事端,趁着这次立立规矩,也好让他们心中有个忌惮。” 青画哼了一声,“要说能生出事端的,想生出事端的,也就那几个人,和她们那些丫鬟婆子罢了!” 李珠妍无奈地摇了摇头,“青画,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跟你姐姐青书好好学学,如今府里不比从前,人多嘴杂,稍不注意祸从口出,就是麻烦!” 青画受了训,虽有些委屈,但也觉得自己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忙低下头称了是。被点名沉稳的青书却是少有的问了一句:“小姐,三房那边的两个小姐现在还在祠堂跪着呢。三老爷刚来妻女就这样都落了面子,脸上定是无光,如果他去找老太太?” 李珠妍漫不经心地磨砂着腕子上老夫人给的珊瑚手钏,顿了一会儿,“明天去给柳姨娘送点东西去。” 青书淡淡一笑,已是了然于胸。青画却还被蒙在鼓里,不解地问道:“刚才还在谈老夫人呢?怎么一下子又跳到柳姨娘身上了?” 李珠妍和青书悄悄对了一眼,嘴角一勾,一切尽在不言中。放眼三房后院,最有分量的不是张氏,而是柳姨娘。谁让人命好,十多年了,只有她一个人给三爷生了儿子。 过了戌时,李广然的亲信才匆匆赶到祠堂,解了李玉瑶三个人的罚。三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连跪了四五个时辰,哪里还撑得住,腿酸的跟泡了醋一样,绵软无力,身子摇摇晃晃,却仿佛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是止不住地颤抖。 可是,再一看服侍的人,都是些平时连看都不看眼的三四等丫鬟婆子,心里更是郁气难结。李玉瑶气急,忍不住剜了李文香一眼,“都是你!不是说那药只要用上月余,就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染上伤寒,一病不起吗?真是个废物!” 李文香自知理亏,忙低下头,快把一双手也要扣烂,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又不是没问过那个熬药小丫头,都是按照吩咐做事的,不行就是不行,现在互相埋怨有什么用?”可是怎么会不行呢?是熬药的小丫头没好好按照她的嘱咐做,还是李珠妍发现了?等等,李珠妍发现了! 李文香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忙抓住李玉瑶,“大姐,你说会不会李珠妍发现了什么?” 李玉瑶被突如其来的李文香吓了一跳,转念却也是心中一惊。若说,李珠妍发现了什么,那么那个小丫头为何还能安然无恙地来报信儿?可如果没发现,为什么李珠妍的病拖了一个月又康复了?林氏今天又突然发难? 李文香见李玉瑶神色凝重又不置一词,心里更慌了,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大姐。李玉瑶烦闷不已,呵斥了一声,“慌什么!这个我自有道理,你们两个先回院里去吧!” 李文香抬头看了看满脸煞气的李玉瑶,敢怒不敢言,只好强自忍了下来,领着李文墨离开了。李文墨打小便依赖姐姐,刚才见二人争吵,言语里似乎涉及到了李珠妍生病的事儿,便没敢插嘴。此刻,见离了李玉瑶,忙不迭地问道:“姐姐,你和大姐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呢?” 李文香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甚是烦躁,“听不懂就别问!” 李文墨气的一撇嘴,也就不再理会。没有看到李文香此时满脸的愤恨,往治风寒的药里加入少量藏红花,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个人贱人身子越来越虚,寒毒越来越盛,最后久病不愈,不死也去半条命。没想到,却又被那贱人躲了过去,真是可惜! 此时,夜色里的李玉瑶正如一头狼一样,目光幽森地盯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冷笑,“看来,那个丫头尽快拔掉了!” 第二日,国公爷有事要宣,便邀了二爷,三爷两家一起到老太太的宁馨堂用早膳。李玉瑶昨夜罚跪罚的累了,没来得及向老夫人哭诉,眼下却是得了机会,起了个大早,来帮着准备。 她也不直说,只让丫鬟画了个憔悴的妆容,眼睛通红,面色暗淡,说话柔声细语,娇弱无力,真是我见犹怜。老夫人自是心疼不已,想起昨日的事,心里也忍不住嗔怪林氏,到底有些太过严苛。 老夫人忙拉过李玉瑶,满目温柔,“孩子,昨天你受苦了。” 李玉瑶福了福身子,柔柔道:“母亲责罚,女儿不敢有怨言!” 老夫人听了,眸色一沉。 昨天,她本想去问明缘由,奈何身边的丫鬟还没到,林氏就把三位小姐身边的得力丫鬟全打了板子赶了出去,自己还气晕了。如今林氏当家,管教子女下人,理所应当,天经地义。更何况,老大一直宠着她,若知道谁把她气病倒了,不大发雷霆才怪。 如今老二,老三的任命还没下来,李文香和李文墨还牵扯了进去,把老大惹恼了不是明智之举。便也忍住,没再过问。只是今日一见孙女儿委屈成这个样子,心肠不免也软了几分,胸中有了火气。 李玉瑶见老夫人神情有些不郁,嘴角一勾,想再添一把火儿,“祖母,也怪我。母亲平日里都是个极和善的人的,只是二妹妹遇到了那样的事情,她难免伤心了些。做女儿的应该多体谅,多为长辈着想。” 老夫人一听,面色果然更暗沉了些,是了,这林氏平时小心谨慎,做事周到,待人和善可亲。她也是看在眼里,很满意的,且多年来,林氏对李玉瑶也算上心,她还觉得宽慰。只是如今这事儿看来,后娘就是后娘,亲女儿出了事儿,自是比天还大,哪还能顾及到旁人的子女? 不多时,三房的人便都到齐了。偏偏李广然和林氏来的最晚,老太太面色很不好看,看到恨不得黏到李广然身上,面色憔悴,娇弱不堪的林氏就更不好看了。这样,本来想好的话又得重新思虑,不然依着自家老大那个没出息的,她还张嘴呢,就被堵死了。 当下只淡淡道:“老大媳妇儿,你身子可好些了?” 李玉瑶面带愧色道:“昨日是女儿不好,让母亲生气了!女儿不孝,母亲可要多保重身子。” 林锦年正要回话,张氏却抢先一步,截了胡,“就是,就是,大嫂,都是府里的孩子,拌个嘴斗个气的再平常不过。你看,生那么大气,把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当。” 李珠妍冷冷瞧着三人,一唱一和的,倒是配合的紧,当下便朝林氏使了个眼色。林氏会意,也不多说,用帕子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李广然自是心疼地紧,也不顾众人,忙把林氏搂进怀里,满脸关切道:“怎的了?还难受?” 林氏直咳得脸色惨白,眼眶赤红才停了下来,强忍着平稳了气息,却是有气无力道:“老爷,妾身无碍,快入席吧。” 说着,林锦年正要迈出步子,却是身子一歪,倒在了李广然怀里。众人大惊,老太太也顾不得昨日的事儿了,忙被丫鬟扶着也过来瞧瞧,盼着林氏身子骨好歹争气些,别真气出个好歹来。要不然,她的两个儿子可不倒了大霉? 李广然自是心急如焚,忙轻轻摇着林氏,轻轻问道:“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为夫!” 林锦年此时也不再委屈自己了,紧紧捂住胸口,小嘴儿张张合合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疼,夫,夫,君,疼~” 李广然听了,慌忙间叫人去请大夫,转过头来却是狠狠地盯着李玉瑶,李文香,李文墨和张氏四人,眼神如刀地剐了几下。 李玉瑶身子一僵,直道不好,心里却是一阵猛烈的心酸,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李广然还是如此宠爱林氏?她除了长得美些,哪里比得上她已过世的母亲?更何况,她可是他亲生的嫡女,他怎么能为了一个继室如此对待她?这不公平! 李珠妍冷冷瞧着李玉瑶,觉得她那副不甘的模样甚是让人恶心。从小到大没有谁委屈了她,倒是她自己那么贪心,怎么也不满足,一心想着让她们母女难堪。 如此,她便要她知道,她李玉瑶费尽心机。搜罗了一帮人想告状,却抵不过母亲林氏一个眼神,一句话,一张苍白的脸。 要的就是让她看到父亲如此宠爱母亲,计划落空外,钻心钻肺的痛! 7.第 7 章 傍晚十分,李珠妍和青书刚拾掇完一瓮桂花蜜,就看见青画喜滋滋地跑了过来。她拿起矮凳上的手绢擦了擦手,起身走到廊下,笑盈盈地道:“慢点儿跑,瞧你那猴急样儿!” 青画闻言,在离李珠妍不远处堪堪刹住了步子,正待要说,却被青书唬了一句:“平息好再说,这么大人了还没个规矩!” 青画嗔了青书一眼,“就你毛病多,小姐都没说啥!” 李珠妍看着两个丫头斗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好了,青画,青书也是为你好。你快别卖关子了,都打听到什么了?” 青画听了,也顾着青书说的,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喜不自胜地道:“小姐,你不知道。老爷原本今早是要宣布皇室秋猎随驾名单的,可夫人生病了,也只得搁下不提。如今,夫人好些了,老爷便派人去各院传话。幸亏小姐有先见之明,让奴婢去给夫人送东西,刚好第一个得了消息。我跟夫人院子里的人都说好了,让她们等我半个时辰。所以,眼下是咱们重华院头一个知道!小姐,老爷准您随行!” “那其他人呢?” “夫人要养身子,老夫人正和老爷怄气,至于大小姐她们一个也不准去!” “张氏呢?” “老爷特意恩准了柳氏前往,说是四少爷大了要去见见世面。至于张氏,对外称病,不便前往。” 李珠妍脸上笑意更深,看来父亲果然迁怒三房了。姨娘柳氏是妾室,到了围猎场上也不能出席,可就算这样也要把张氏留在家里,四少爷自然就无主母替他张罗,三爷的前途还攥在父亲手里,眼下恐怕也只有找张氏撒气了。 至于李玉瑶,她还是有办法的吧?不过这次,也算狠狠落了她的面子。府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这几日有她受的。 李珠妍见青画机灵,很是高兴,也算平日里没白疼她。 “青书,你看看,咱们家青画是再机灵也没有了!” 青画一听,自是喜不自胜,忙牵上李珠妍的胳膊问:“那小姐准备怎么赏我?” 李珠妍眼睛一动,轻笑道:“赏你份嫁妆,让你赶快嫁出去如何?” 青画脸色一红,嗔怨了李珠妍一句就急匆匆跑开了。李珠妍看着,忙用帕子捂了嘴,怕笑的太恣意,被青书这个活规矩说。 只是青书虽然没说她笑,却还是开口问道:“小姐,您自然是知道老爷这次的决断,为何还叫青画去打探消息?难道真的是为了快那么一时两刻?” 李珠妍淡淡地看了青书一眼,要说到她最满意的丫头还是青书,人看着稳重,心思却紧密的很。 “如果,我不让你青画守在父亲身边,是给他提个醒儿。让父亲觉得如果不让我去,也是迁怒了我,那母亲可不依,所以,要格外优待的。” “小姐,您其实也不必去的。左不过秋猎是男人的事,女人们只是去瞧个热闹。” “不,我一定要去!” 一个国公府的风言风语就足够让母亲头疼了,更何况整个京都呢?林锦年是国公夫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的,是一定要走出去。而她要让那些眼皮子浅的人知道,她是国公府无人可亵渎的嫡女! 十月秋猎。 近年来,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大周朝的第二任皇帝开平帝就越发喜欢盛大的宴会,以彰显雄厚的国力。 这次的秋猎也不例外,午时刚过,京都外南山的山脚下就耸起了齐整整的毡包。朝廷重臣的皆为白色,王公贵族的皆为黄色。一时间,黄白二色染了一地,远远望去,恰似秋日的菊花开的浓淡相宜。 李珠妍记忆里是很少来参加这种皇室的大场合的,李玉瑶作为国公府地嫡女倒是经常是座上宾。原先,她以为父亲偏心,可后来无意间听到了自己的命格后,她才觉得父亲可能无意中想保护她。 就像李玉瑶的婚事,看似嫁给一个四品的武官是太委屈了,但当今圣上虽然英明神武,但却心思极重,李广然位极人臣,有些时候也不得不为以后打算。 一路上,李珠妍紧记父亲李广然的嘱托,躲在车驾里未曾露面,面上也戴了面纱,对外称脸上起了疹子,不宜示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李珠妍和李玉瑶面圣时。一阵秋风扫来,面纱未曾系好,像片儿叶一样忽地被吹走了,众人忍不住一阵惊呼,李珠妍却忍不住一声长叹。 只见她面白洁如雪,温软细腻。七窍玲珑的身段儿在天水蓝的银纹蝉丝衣映衬下,冰骨雪肌般。清风微动,眸色里好像漾起了水光,蕴着落英的缤纷,静美至极,狭长的眼尾一勾,却是满池涟漪。 就连见惯了国色天香的九五至尊也忍不住投去了满目的惊叹,世上竟还有如此惊艳的女子!而在他下首的赵基看着不远处碧空万里下,那个如天上雪莲般圣洁幽然,却又明丽万端的女子,心漏跳了好几拍。 开平帝面上笑意颇浓,忙叫了李珠妍起了身,却对李广然道:“镇国公养了个好女儿啊!如此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怪不得捧在手里,藏在府中,怕哪天被无知的儿郎拐了去吧?” 见皇帝语气欢快,众臣忙不迭地应和,一方面奉承皇上,一方面巴结李广然,皇帝素来是个阎王脸,满朝文武能让他开玩笑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李广然却是上前深深作了个揖道:“陛下谬赞了。只是小女自由体弱多病,多养于后宅,礼数不周处还请陛下体谅。” 开平帝抬了抬手示意李广然起身,“爱卿这话可是怨朕太过威严会吓到爱女?” 众臣听了这话,皆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平帝随即又对李珠妍说道:“快起身吧,地上凉,跪久了膝盖疼。朕记得,你前几日得了伤寒?” 李珠妍见皇帝对自己颇有些兴趣,背后不免早就生出了一身冷汗,却还是缓缓起了身,“臣女多谢皇上厚爱,病中还惊动陛下圣驾,实在惶恐不安。又蒙各位长辈操劳记挂,自要早早好起来才是。” 皇帝听了这番话,不觉颇有意思,这小丫头倒机灵得很,既谢了恩,又说自己是长辈,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李广然果然养了个好女儿。 开平帝摸了摸胡子对着左下首的秦贵妃道:“你说这孩子如此聪慧美丽,朕该赏她些什么呢?” 秦贵妃三十也许人,保养得宜,雍容华贵中透着一股明丽的娇艳,气质超然,一看就是后宫中的头号人物,自然生了七窍玲珑心,回道:“皇上拿不定主意的话,臣妾来挑挑可好?” 开平帝笑意浓浓地看了秦贵妃一眼,果然是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 “那好吧,就依贵妃,你的眼光朕是知道的。” 李珠妍瞅准机会忙俯身谢恩,“臣女谢皇上,贵妃娘娘恩赐。祝皇上,娘娘万福圣安!” 开平帝受了李珠妍的礼也就叫了起身,李珠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忙站到内命妇的队伍里,沉沉地低下头,再也不敢露脸。 饶是这样,她却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激射过来的目光,有惊艳,有贪婪,有不怀好意,有羡慕,有嫉妒,炽烈浓热,如芒刺在背,烧的她的心一阵慌。 今日,她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替自己正正名,哪想到会惹得众人这样。看来,她这张脸以后还是老老实实放在家里比较好。 面圣过后,众人皆回住处休整,等养好精神第二日行猎。李珠妍也正待离开,却发现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公子哥儿,他们也不说话,只是满面通红的偷偷地看她,她走到哪儿,他们就成群结队的跟到哪儿,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好说什么。 李珠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加快脚步养自己的毡包赶,一个不留神却撞到了人。 “哎呦,妹妹可要当心了!” 李珠妍眸色一冷,不是李玉瑶又是谁?老夫人果然是最疼她的,磨破了嘴皮子也让李广然把她带了出来。 “姐姐,是妹妹莽撞了。” “没事儿,皇上都不和妹妹计较,自家亲姐妹哪能嫌弃呢?何况,妹妹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珠妍淡淡笑了笑,这是在讽刺她刚才故意哗众取宠了? “是了,像我这么性子的人才更要人家大度地对待呢。你说是吧,姐姐?” 李玉瑶嫣然一笑,把身后的公子哥儿们迷的七荤八素,有些定力不好的早已经满脸急色,眼神直勾勾的恶心。 “对了,就像这些公子哥们是最大度的人了。” 当时,李珠妍还扑在李玉瑶身上没有起来,李玉瑶话一说完,一下扯开了她胸前的襕裙,并顺势要把她推到那些公子哥儿的面前。 李珠妍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儿中招,电光火石间,她使劲儿踢上了李玉瑶的膝盖。李玉瑶吃痛,一个不稳倒了下去。李珠妍却没忘记也抓了她的襕裙。 8.第 8 章 就这样,李玉瑶胸前起了大片春光并随后倒在了地上,而那些公子哥儿恰好看了个正着,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浮夸,个个两眼发直,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李玉瑶大惊失色,不过还理智尚在,没有大声尖叫,可是下一刻,她却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见李珠妍的襦裙只是往下低了些,并没有脱落,玉手一提,就看不出来了,而她的襦裙此时却软绵绵地躺在她的手里,而她对着她嘲讽的一笑就放进了长袖里。 李珠妍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李玉瑶,冷冷地笑了笑,“青书青画快去把大姐扶起来啊!” 李玉瑶看着李珠妍,浑身打了个机灵,又怕她搞什么鬼,忙道:“不用了,香染,快扶我起来。” 青画却不顾李玉瑶推脱,一个健步上前就扣住了李玉瑶的肩膀,把她提了起来,硬生生地推着李玉瑶往前走。这样,胸前的春光便又展露无遗,引得那群公子哥儿一阵惊呼。她想挣扎,可是青画力气极大,她想叫人,可这种事儿只会越描越黑。最可怕的是她的人现在又都被李珠妍控制着,当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情急之下,不由得流下两行清泪,连呵斥青画的力气也没有了。 青画却只管狠狠的地把她前面的衣服往后拽,叫她整天黑心肠地算计自家小姐。 李珠妍冷冷看着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李玉瑶,漫不经心的吐了四个字儿:“自作自受!” 侍立在一旁的青书却道:“小姐,差不多够了。” 今日是皇家秋猎,李玉瑶是国公府的大小姐,的确不能做的太过。李珠妍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去和青画送她回毡房吧。可别在这里丢尽国公府的脸面!” “是!” 青书领命去了,李珠妍看着身后李玉瑶那些丫鬟,冷不丁地说道:“一群废物,连自己的主子也看不好。看在我还好说话的份儿上去父亲面前自请受罚,领了银子滚出府去吧!如若让我知道你们胆敢说些有的没的,可要小心些,就不是赶出国公府那么简单了!” 李玉瑶的大丫头那日都被母亲收拾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且见那日早膳父亲如此看重母亲再痴傻的人也该知道这府里的风向,哪能不心惊胆战地求饶。可李珠妍根本不给她们机会,抬脚便走了。 入夜,秋风乍起,毡包被吹得烈烈作响。李珠妍本在研究棋谱,这才心里却有些淡淡地烦躁了。瞧着舞动的帘门外,有丝丝清冷的月光斜了进来,竟想出去走走。青书和青画自是不让的,伤寒刚好,怎能顶风作案? 但李珠妍是个执拗的人,威逼利诱下,主仆三人还是走了出去。果然,满天繁星,月亮高悬空中,清辉冷华洋洋洒洒,远山重叠处是一片银光奕奕,好一片秋夜图。软软的绣鞋踩在草地上,窸窸窣窣地惊动了些欢叫的虫儿,秋风这时却小了些,带来丝丝缕缕的菊花清香,好不惬意自在。 李珠妍一时有些兴起,想着这样的月夜要是找到一处泉水,再吹上几声笛萧,那可真是人生一大美事。想到这里,李珠妍便拦住了一个统领。那统领随驾多次,对南山的地形自是烂熟于心,便很爽快地朝东南方向一指,道那里有一处百年古潭,甚是清幽,但人迹罕至,又热心肠地问要不要几个侍卫跟过去。 李珠妍看了看青画,摇了摇头,有这丫头一般人近不了身,但想起白天里李玉瑶那一出,青画是束手束脚了,要是让她痛快地打一顿,怕是那李玉瑶半年也下不了床。思及此,李珠妍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画不解,“小姐,你无缘无故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那古潭原也不远,略走了几步,便在一树苍林修树找到了入口,正要抬脚踏上那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但远远听到一声悠扬婉转的萧声,呜咽啼鸣间意境深远,仿佛一闭眼,便有流泉泠泠而来,最妙的是那弹指间的淡淡忧愁,若有若无间,恰如这林中淡淡的薄雾,引人入胜。 李珠妍示意青书青画二人脚步轻些,勿要扰了这吹奏之人,以免断了天籁,自己却忍不住加紧了步子,踩得新鲜的落叶沙沙作响。 走出那林子,视野一下子开阔,只见幽幽清月下,一公子立于巨石上,面对着满池水光流波,卓然独立于天地之间,广袖飘扬,长发纷飞,犹如九天谪仙般飞入了李珠妍的眼。一颗心在胸腔中鼓鼓作响,砰砰乱动,像头秋猎场上疲于奔命的鹿,一个不慎就要冲将出来。 世上怎会有如此清绝无双的人啊! 随着萧声越来越急切,犹如狂风骤起,波涛刹涌,李珠妍正听得神魂欲醉,不能自拔,须臾间戛然而止,天地一片寂静,她慌忙睁眼却看到了一双深邃凌厉的眉眼,那不是! 李珠妍一惊,双脚踩空就要摔在地上,青书青画被命停在远处,一时间来不及解救,却只见那青石上的人蹁跹一跃已经握住了她纤细娇嫩的腰肢,四目相对间,李珠妍恐惧中却血液上涌,只感觉满身满心的热。那个人长得也太勾人! 站稳后,李珠妍一时还缓不过劲儿来,手紧紧缠在赵基脖子上,不得松懈。赵基感到一双柔荑交错覆在脖颈处,心神霎时一顿,不由的想起梦中那些遥远的画面,她灿若桃花的笑脸。如今佳人在怀,他舍不得,也懒得放开。 青书青画此时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声比一声高地叫道:“小姐,你没事儿吧?” 李珠妍听得呼唤,恍然间回了神,忙从赵基的怀里挣出来,退到丫鬟的身边,冲着赵基深深一福,道:“小女子不知阁下在此,扰了阁下的清净,还望阁下见谅。” 赵基看着李珠妍低眉顺眼赔不是的小模样儿,心中一阵柔软,面上却不显,语气也清冷,“无妨。” 李珠妍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是个知礼数的,要不然遇上个登徒浪子可少不得要纠缠上些许,可是他那样仙资玉容的人怎么可能沾染凡尘中事。想到这里,李珠妍又忍不住偷偷看他,却怎么也不敢越到胸上去,但那双臂往上缠绕的四爪金龙却是让她大吃一惊,亲王常服! 他是王爷,那夜又出现在自家院里,而隔壁不就是怀亲王府?一想到那夜在树上他杀伐决断的声音,李珠妍原本的小女儿情态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转瞬间忧虑不堪,父亲李广然位极人臣,而这位王爷如此行径,就不得不考虑他的用意了。 赵基自是观察到了李珠妍脸上风云变幻的神色,这倒也罢了,她抖个不停的双肩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真的有这么可怕?又想到那日可能无意间把人吓到了,想到此,脸色更是又重了几分。 “小女无礼,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青书青画见姑娘扑通跪到地上,又见面前那男子,面色凝重,慌忙间也跪了下来,只是刚才听见小姐叫王爷,难道? 赵基一看三个人同时跪下,皆吓得不轻,一时间哭笑不得,他的脸真有那么吓人?看来回去要好好问问林玄了。 “无妨,平身吧。” 依旧是凉如夜色的声音,听的李珠妍一阵心碎,最近这是怎么了?霉运当头吗?盈盈起身后,李珠妍忙道:“那小女就不打扰王爷雅兴了,先行告辞。” “你难道不是来赏月的?” 李珠妍听了这话,脸上顿时笑还难看,她要说是,就得留下来多纠缠一会儿,要说不是就是躲着王爷,不给面子。这个人还真是,那夜无故闯入别人家院子被她撞了个正着,现下见了不马上推脱避嫌还主动凑上来,这是什么道理? “小女不经常参加皇室秋猎,偶来南山,有些睡意阑珊,这才想出来走走。” “奥,本王也睡不着。” 李珠妍欲哭无泪,那您倒是说出后半句啊!她很想匆匆告个礼就走,但想起那夜他清寒彻骨的声音,还是道:“如若王爷不嫌弃,小女愿做个伴。” 赵基淡淡地看了一眼,缓缓才道:“好。” 虽如此,赵基还是让李珠妍把青书和青画隔的远远的,走了几步,才淡淡开口:“你不用害怕。那夜我是去追赶黑魂,那条毒蛇。惊扰到了你,匆匆间未曾说明缘由,让你受惊了。” 李珠妍难道听到赵基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一时间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赵基却更加迷惑,这世上的女子是怎么了?动不动就痴痴傻傻,真是没办法。 “李小姐?” “啊,王爷恕罪,小女惶恐,哪敢怪罪王爷!” “那夜,我们的事,你没跟被人说吧?” “没,没有!” “那就好。天凉了,夜黑,小心走动。回去吧。” 李珠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清冷的王爷,却看到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随意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一刻,他清隽英挺的容颜恍然映入眼帘,惊起了一池秋水。 她,忽然就觉得浑身舒畅,竟不想走了。 夜里,云雾缭绕,她又做起那个出嫁的梦,金龙最终甩掉了新郎官,携起她冲上九天云霄,看着万里河山,龙头回转,那双追魂摄魄的双眼让她忍不住喊了一声怀亲王。 9.第 9 章 第二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可谓是个极好的天。皇帝龙颜大悦,让众王公大臣给他的几个儿子押注,看谁能拨得头筹。大臣们面上虽笑逐颜开,心里却苦不堪言,这手一抖就关乎到前途命运可不能大意。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太子昏庸,是个没出息的,偏偏皇帝钟爱,地位超然。秦贵妃又宠冠六宫,身后站着老牌王公贵族,四皇子精明能干,颇得人心,众望所归。然又有九皇子武功盖世,谋略过人,从军不过四五载已是战功赫赫,扬名天下,军中威望甚重。至于其他皇子,在私底下更是拉帮结派,个个野心勃勃。稍有不慎压错了宝就是赔上满门性命。 李珠妍原本要跟着李广然把注压给九皇子,镇国公本来尊贵至极,不能投给不受宠的皇子,引人猜忌,但九皇子是李广然的下属,于公于私都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是她无意间抬了抬头,却看到了高坐上的八皇子赵基,他似乎在也在看她,冷峻的眉眼间突然一弯,他竟然笑了。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当尖嗓子的太监提醒她要押哪个时,李珠妍想也没想就说了怀亲王。李广然当时面上未显,事后却把李珠妍拉到一边,面色很是有些难看道:“你这是要闹哪出儿?” 李珠妍百口莫辩,情急之下也只能撒娇卖痴躲过去,她小嘴一嘟,像极了林氏年轻时娇憨可爱的模样儿,李广然哪里还生得气?只好长叹一声道:“你下次可不准胡闹了!” 李珠妍甜甜一笑,“知道了,爹爹。” 李玉瑶看着李广然宠溺的眼神,快要把手里的帕子揉碎了。凭什么,凭什么,李珠妍犯了那么的大错撒个娇就能过去了?如果换成是她,李广然还会这样说上一句就罢休吗?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何况昨天那一口恶气郁结在胸,李玉瑶更是恨得一张脸都扭曲了,上好的胭脂红都扑扑落下些来。这时候,云瑶公主的侍女却走了过来,“李小姐,我家公主有请。” 李玉瑶闻声忙不迭地收起了狰狞的神色,她嘴角一勾,想到云瑶公主与自己的交情,心里不由得畅快了许多。她斜眼看了看一旁的李珠妍,看这次怎么躲得过去。 一声令下,男人们都骑着骏马追随开平帝狩猎去了,宫廷女眷则在看台上相聚说话。有骑术精湛的女子则跟随云瑶公主来到草场上,准备加入男人们的狩猎中去。李珠妍本是不愿意去的,李玉瑶却和云瑶公主说虎父无犬子,李珠妍作为镇国公府嫡女怎能不参加呢?李珠妍知道李玉瑶和云瑶公主的交情,自知逃不过,也就应下了。 换了装出来,那些骑在马背上的闺女们却是眼睛都红了,只见她一身窄袖锦衣,越发显得胸丰腰细,身段儿丰腴,却不失娇柔妩媚。策马而行,淡然自若,又无形中带着一股英气,只逼得云瑶公主都忍不住握紧了马鞭。竟然有人敢抢她的风头。 李珠妍走过来后,云瑶公主及其热烈地靠近她看似天真无邪地问道:“李小姐,听说你命硬克夫,一连吓跑了京都里三户定亲的人家是不是真的啊?” 李珠妍眉头一皱,她虽一直养在大宅里,但也耳闻秦贵妃所出的云瑶公主深受圣上宠爱,性子乖张跋扈,是京城里人人碰到都头疼的主。但眼下真见了,发现这公主不是一般的蛮横,在众多命妇闺女中如此直言不讳地问起这样的话,当真是无礼至极。 此时,周围那些贵女们虽然涵养极好,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都捂住了口鼻,但那一个个肩膀却抖得厉害。李玉瑶更是满目嘲讽,眉毛恨不得都翘到天上去了。 李珠妍淡淡地笑了笑,走近云瑶公主,状似很神秘地说道:“是啊,公主,你知道吗?和我定亲的男子不是坠马,就是落水,最后一个还拐着青楼妓子跑了呢。我母亲甚是担忧,去找寺里的高僧破解,高僧也摇头,说我命格太硬,不知克人还要克己呢!” 云瑶公主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饶是再嚣张跋扈,也是个心性不定的,一听说这等稀奇古怪的事情,心里也不免有些后怕,转而就真的十分诚恳地问道:“真的会吗?” 李珠妍笑得更加神秘,“当然是真的,据说还会传染呢!” 云瑶公主一听,吓得把手里的马鞭都扔了,恰好落在李玉瑶的脚前,李珠妍看时机已到,忙对李玉瑶说道:“瞧你不小心把公主的马鞭都碰掉了,还不赶快拾起来?” 云瑶公主一听这话,便知道李珠妍这是在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掩饰,忙就坡下驴道:“是啊,玉瑶,你以后可要小心些,快帮我把马鞭拾起来吧。” 李玉瑶气的满脸煞白,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没动,李珠妍这时候却皱起眉头道:“大姐,你这样可不好,在家里骄纵些也就罢了。如今在公主面前怎的还使起小性子来了?” 云瑶公主一听这话,也有些不大高兴,怎么让她拾个马鞭还委屈了?随即沉了脸,“没听到吗?本公主让你把马鞭拾起来!” 李玉瑶一看李珠妍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定帽子,哪里还能再无动于衷,只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弯腰拾起了马鞭,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云瑶公主手里。李珠妍看着她那副万般不甘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真是一丘之貉,有贼心没贼胆,一个想要侮辱自己却被自己吓了个半死,一个运筹帷幄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却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经过刚才那一闹,云瑶公主也没心思再找李珠妍的麻烦,命众贵女稍稍准备了准备便朝猎场进发了。李珠妍是国公府出身的,自小也是学过骑射功夫的,但却没有李玉瑶精湛,也只得落在后面充个数。跟在云瑶公主跑在前面的李玉瑶却时不时回过头来冲她恶毒的剜上几眼,看那架势恨不得下一刻就搭箭拉弓,射成个刺猬。 青画本是李广然贴身侍卫的女儿,自小有些功夫在身上,这次也跟着自家小姐入了猎场,一则做个伴,二则随时随地保护小姐。这时候看到李玉瑶恶毒的眼神,不免愤愤道:“她还没完没了了!” 李珠妍哼笑一声,“权当多个乐子吧。” 入了猎场以后,李珠妍还是信马由缰,为的是南山密林的风景,走一步,歇两步,偶尔还拿出随身的玉萧吹上两嘴。昨夜王爷那萧声实在太美了,让她魂牵梦萦,忍不住技痒。好在青画也是知道主子性子的,也乐得自在,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漫不经心地打着猎。到时候,也不能输的太惨不是。 可是越往里走,青画却越觉得惊奇,灌木丛里竟然是不是就会发现几只受伤的猎物,一开始是些野鸡,野兔,后来变成狍子,獾,再后来就是小鹿,小猪。青画高兴坏了,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一路走来竟然赚了个盆满钵满,累的马儿也走不动了。 李珠妍虽然也有些惊奇,但仔细看那猎物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倒也就过去了。只是看着越来越贪得无厌的青画,却不由得无奈叹了一声:“好了,青画,你再拿我们就走不动了。” 青画闻言,朝着李珠妍憨厚一笑,“实在是太喜人了,我从小到大还没怎么轻松松松地打到这么多猎物。小姐你放心,就好,就好。” 话虽这么说,可青画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一只鹅。看的李珠妍不由得笑出了声,可是下一刻,她却突然听到一阵破空之声,还没回过神来,□□的马儿已然受惊,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李珠妍骑术不精,但还在镇静,赶紧死死抓住了马脖子,两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夹紧了马的肚子,这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是那马儿乍然受惊,十分狂烈,没了命地疯跑,李珠妍怎么着也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力气坚持了一会儿就竭尽了,一个手松就被马儿狠狠地抛了出去。那一刹那,李珠妍脑海中一片空白。难道,今日真要命绝于此? 李珠妍闭着眼睛哆嗦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浑身似乎掉进了一个暖融融的东西上,虽有些硬硬的,却格外温热有力,让她内心一阵安宁。她偷偷地睁开双眼,却看到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正在冲她微笑,明明是金秋十月的天,她却觉得阳春三月的暖风融融扑面而来,格外醉人。 神智稍稍清明了些,李珠妍却忍不住惊呼出声:“韩表哥!” 韩昌瞧着怀里娇妍鲜嫩的表妹,被那一声软绵绵,甜津津的表哥叫的浑身一颤。五年前见她还只是一个圆嘟嘟,长得水灵灵的的女娃娃,如今却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大姑娘,看的人忍不住心一念,吹起满池涟漪。 “珠妍表妹。” 10.第 10 章 李珠妍在韩昌的怀里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全然散了开来,迎着秋风四处飞扬。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十分掉脸面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一个外男的面前。 虽说她情急之下叫了他一声表哥,但也要真论起来可谓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了。二爷的妻子孙氏是韩昌母亲齐王妃的亲妹妹,齐王妃和孙氏感情甚笃,两家因此也多有往来。 韩昌小时候是经常来国公府的,不过碍着李广然,韩昌来了也只在二房。但韩昌是齐王府的世子爷,于情于理,李珠妍是要跟着二房的几个妹妹叫一声韩表哥的。 退一步说,好在她碰上的人是韩昌,如若换成其他的男子,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韩表哥,刚才是小女冒犯了,还望韩表哥莫要怪罪才好。” 韩昌佳人在怀,早就神游天外,眼下却是回不了神,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表妹这么说,怕是太见外了。能于刚才危急时刻救下表妹,是表哥的职责,更是表哥的荣幸。” 李珠妍听着韩昌声音清越,如远山风吟,却又温柔似水,不由得脸颊一红,“韩表哥,你还是先把我放下来吧。” 韩昌看着怀中美人儿颊若桃花,鲜艳娇嫩,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一颗心早牢牢黏在人身上了,哪肯松手,便道:“刚才事出突然,不知道表妹受伤于否,表哥这就带你出去。你且坐好。” 李珠妍见韩昌不肯放人,也没什么过分之举,正要依了,却突然听到一低沉冰冷的男声:“既然刚才情况危急,就应该现在查验一下伤势,莫要错过了时辰,那就不好了。” 李珠妍冷不丁地打了个机灵,一抬头正好迎上赵基深沉如古潭寒水一般的双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色清冷,她却不自觉的被他吸引,再也挪不开眼。 韩昌眉毛一勾,淡淡地看了一眼怀亲王,想不到这位传说中快要得道成仙的王爷,今日竟要管起闲事来,还让他给碰上了,真是稀奇。不过,他心里是有点儿看不上赵基的。 想当年那个百捷三杰之首的英雄人物,如今在兵部浑浑噩噩地当着五品宁远将军的散官。左右不过点个数应个卯,回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个闺阁小姐还要闷。男人活成这样儿,还有甚意思? “那依王爷的意思该如何?” 韩昌本是齐王府的世子,论理是要向亲王行礼的,可他只是微微低了低头。 赵基浑然不在意,还是面无表情道:“本王略懂医术,事急从权,李姑娘不介意吧?” 韩昌嘴角一勾,这个王爷还真是记仇,眼下只问李珠妍的意思,是断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虽不是那种势力之人,但眼下因为李珠妍,他还是道:“恐怕不妥吧?王爷虽是一片善心,但李姑娘还未出阁,如此让外男医治,恐与她的名声有损。” 李珠妍一听,吓了个半死,韩昌这不是明摆着嫌弃赵基吗?虽然龙游浅溪遭虾洗,但是人家好歹是亲王,随便给扣一顶帽子就够喝一壶的,怎的他身为世子还如此不谨慎?当下道:“小女倒是无妨的,只是恐无辜连累了王爷。” 赵基浓眉微微一颤,语气依然清冷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王又岂是那种沽名钓誉之徒?” 语气坚定,并且有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压得人无言以对。也不知怎的,李珠妍感觉一遇到这位王爷,心里就怪怪的,神识根本不受控制,当下竟脱口道:“那好吧。” 韩昌眉毛一皱,看着怀里低眉顺眼的小表妹,心里就很是不舒服,这个王爷可真会多管闲事!可是不放人又不好,倒显得他别有居心似的,只得轻轻地抱着怀里的人下了马。 赵基见李珠妍走到自己面前,马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隔开了她和韩昌。韩昌颇有些无奈,摸了摸下巴,越来越猜不透这怀亲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就是一愣神的空当,人家王爷已经领着佳人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亲亲热热地把脉去了。 李珠妍本来没什么大碍,只是马儿惊走时,被横叉的树枝划破了几道口子。赵基却煞有介事地握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把起脉来。摸着柔滑细腻的玉腕,赵基才平息了刚才嫉妒的快要发狂的心绪。刚才明明就差一点儿就能接到李珠妍的,韩昌这小子竟然半路杀出来和他抢一只野猪,现在还要和他抢人。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那张娇嫩鲜妍的笑脸,他古潭一般的心里就会掀起阵阵波澜。从她及笄那刻起,他就时时刻刻不在想她,可这世上有些事情...... 李珠妍枯坐了好一会儿,去不见赵基有什么回应,小手都要酸了,可大气也不敢喘。一来,她刚才坠马已经是大大失仪,二则,对方是王爷,还是阴晴不定的王爷。虽然已经失了宠,但他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个简单的人。 可是,她竟感觉到心里是有些许沉迷的,眼前的男人浓眉大眼,脸庞刚毅,眉宇间英武不凡,身上的男子气息炽烈浓郁,让她有种再踏实不过的安全感。如果,有一日······ 正想入非非间,韩昌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敢问王爷,表妹可有大碍?” 赵基对韩昌的行为很是不满,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是皱起了眉头,看的李珠妍心惊胆战,原来那个如谪仙一般的人物还会皱眉头啊? 可是不等她细看,赵基已然恢复了常色,清淡如水道:“无碍,除了一点儿皮外伤,只是受了惊吓。我回去开一个方子,李小姐回去拿了药吃了就好了。” 韩昌很不以为然道:“既然是受了些许惊吓,那我和表妹回去后就差个大夫问问诊,万不敢劳烦王爷。” “治病这种事儿看的是时机。且医者父母心,有什么麻烦?” 李珠妍见韩昌脸上已经有些不耐,忙打圆场,“是了,既然王爷一片好心,那小女子便却之不恭。左右怀亲王府和国公府是邻居,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赵基淡淡地点了点头,韩昌却是脸色沉了沉,这个表妹怎么傻乎乎的?怀亲王这不是明显地想再多一次见面的机会吗?可恨他在内城凤阳街,隔了不少路,倒是让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由得感叹当年去镇国公府时怎么没有好好亲近一下这位小表妹呢? “既然如此,那表妹,你现在这样儿也不方便再狩猎了。表哥这就送你回去如何?” 李珠妍瞧了瞧自己满身的污秽和散乱的长发,哪里还能再待下去,忙点了点头。赵基却是神色不改,动作迅速地摘下了自己的披风裹在了她身上,并递出了一条帕子,“把头发拢一拢吧。” 李珠妍心中一暖,想也没想便接了过来。韩昌看着她痴痴的样子,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烧,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跟母亲说说。他二十有一,还未娶妻,若是家里知道,想必会全力支持。而怀亲王吗,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男女授受不亲,李珠妍也不好让谁驼出去,韩昌便叫侍从牵来了一匹格外温顺的马,李珠妍上了马,缰绳却是韩昌牵着。赵基没有理由再跟上去,只得眸色冰冷地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了丛丛密林中。 这时候,黑魂几乎是电一般地飞了过来,瞬间没入了赵基的袖袍里,不住地打哆嗦。赵基充耳不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我让你去跟着她一路把那些猎物咬个半死,好让她不至于铩羽而归。你倒好,差点儿把人给看没了!” 黑魂自知理亏,急的直吐信子,随着此起彼伏的沙沙声,赵基却是脸色一变,“有人暗算!” 李珠妍出了猎场后,惹起了不小的骚动。京都的贵妇圈儿谁不知道镇国公是当今圣上的拜把子兄弟,哪敢轻视了李珠妍。见她受了惊吓,主母又没跟来,忙不迭地要上前去献殷勤。但却被秦贵妃抢在了前头,众人也就只好讪讪退下了。 秦贵妃看起来甚是关切地问询着,把李珠妍弄的颇不自在。都知道宫里的人会做戏,但假戏真做的也就那么几个,自然是皇帝身边最红的人儿。李珠妍不好得罪,只得万分恭敬道:“小女惶恐,自己陷于险地,还让贵妃娘娘跟着担心,实在是不该。” 秦贵妃紧紧握着李珠妍的手,“李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秋猎,王公大臣们都跟着皇上去猎场围猎,女眷们自然是要本宫多费心的。如今你无意间受了伤,本宫又岂能坐视不管?” “小女已无大碍,劳娘娘挂心。” 嘴上虽然客气,但李珠妍却向旁边的齐王妃使了个眼色。齐王妃是个通透的人,哪还能不明白,忙上前道:“娘娘,今日秋猎盛大,众多命妇在此还需要您主持。妾身与镇国公府颇有些来往,与林夫人也算情分不浅,还是让妾身来照顾李小姐吧。” 秦贵妃虽然有心拉拢李珠妍,但听了齐王妃的话,也觉得如今众命妇在此,她若走了显得太没礼数,还会让人觉得意图明显,反而不好。也就不再推辞,却潜了身边的心腹大宫女跟着前去伺候。 李珠妍谢恩告退。韩昌看的心花怒放,这下就更有理由去国公府探望自己的小表妹了,顺便也让她和母亲培养一下感情。 此时,还在猎场出口处的李玉瑶,看着远处台子上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息。为什么,她从小心心念念的人到头来还是被她抢了去?她何德何能!可以让京都中有名的不近女色的韩世子亲自牵马相送,还脸上处处温柔,眉眼间俱是浓情。 为什么,她看中的一切她都要和她抢,她不是已经拥有那么多了吗?为什么还不知足,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李玉瑶感觉自己一双眼睛恨得都要冒火了,为什么,刚才那马没有摔断她的脖子?陈松这个废物! 11.第 11 章 傍晚时分,围猎才正式结束了。男人们满载而归,一个个豪情万丈,更有奔放的,当即唱起了军中战歌,一行人好不气壮山河。皇帝龙颜大悦,金口一开,重重有赏。于是,今晚就出了两个最大赢家,一个是八王爷赵基,狩猎第一;一个是李珠妍,押注第一。 谁也没想到被皇帝不喜,一贬再贬的八皇子今日会拨得头筹,忍不住观眼一瞧,似乎又看到了四年前那个威风凛凛的骠骑大将军,传说连续胜了一百五十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人送外号百捷将军,和齐王府的世子韩昌,九皇子赵胜合称百捷三杰,贵为杰首。 但这惊艳又是转瞬即逝的,前一妙有多惊叹,下一秒就有多遗憾。要说当年这赵基的母妃吴贵妃也是皇上极宠爱的妃子,而赵基母凭子贵,自然也是极受宠的皇子。奈何12岁时,吴贵妃和母家造反,差点儿把皇上送上天,好在李广然护驾及时,赵基祖父惨败,满门朝斩。 吴贵妃自缢而死,赵基一下子无依无靠,且被皇上厌弃。后宫众人嫉妒成狂,又手段毒辣,赵基几次三番遭人毒手,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一一躲了过来。皇帝也念及旧情,小小年纪便册封亲王让他去封地驻守边疆去了。 赵基自此捡回了一条命,可谁也没有料到,他竟然会一飞冲天,成了震慑一方的大将军。太子和九皇子此时正在朝堂斗得水深火热,一看冒出来个刺头儿,便不谋而合,告了赵基一个大不敬之罪。 皇帝多疑,便收了他的军权,召回京中,赐予闲职,圈养起来。自此,赵基虽然背着个亲王的名号,府邸却远在京都外城,平时年节的赏赐荣誉还不如一个低等的侯爷多,是京都权贵圈子里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但此时的太子和九皇子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二人对了个眼儿,难得默契地同时皱起了眉头,这个老八想干嘛? 虽然人心各异,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赵基面对那些虚伪的称颂毫不在乎,面无表情,就连开平帝难得的夸赞都没放在心,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他现在只关心那个人到底如何了,虽说没伤着,但她前些日子闹得名声有些不好,会不会被其他贵女命妇欺辱呢? 想到这里,赵基面色却突地一滞。从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如今,她······ 赵基淡淡地看了一眼前方昂首挺立的李广然,听说他十分宠爱夫人林氏,十多年来没有纳一房妾室。爱屋及乌,李珠妍就更不消说了。李广然,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这厢,国公府的侍女婆子知道李珠妍出事后早早闻讯赶来了。但因为国公府这次夫人,老夫人都没来,唯一的女眷都是半大的姑娘,齐王妃也就顺势照顾了很久,知道李珠妍吃了药睡下,才从毡包里走了出来,去看到儿子韩昌匆匆从前方赶来,脸上竟带了些急色,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自己这个老气横秋的儿子也有火急火燎的时候了。 “娘亲!李姑娘如何了?” 韩昌说着就要往毡包里冲,齐王妃一看那哪儿行,自古男女授受不亲,没有通传,外男怎好随意进入女子的毡包。忙拦了下来,“你是哪根筋搭错了,现在怎好闯进去?” 韩昌被母亲一拦,当即醒悟过来,脸上霎时起了一片绯红,忍不住搓了搓手,煞是尴尬道:“一时有些莽撞了。” 齐王妃看到儿子如此,就更惊奇了,他竟然脸红了,这是? “我病了也不见你急成这个样子!莫不是,你对人家姑娘?” 韩昌虽是个成熟稳重的男子,但未经人事,在儿女情爱上甚是不通,眼下被当面戳穿了心事,不由得更为窘迫,说话都不利索了。 “娘,这种事怎好浑说!” 齐王妃见儿子被自己逗得愈加面红耳赤,不由得笑出声,假装道:“既如此,那就算了。我原本好打算为你好好谋划的。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为娘就不好再强人所难了!” 韩昌这时迟钝急了,哪还能听出王妃是故意的,忙急喊道:“娘,你知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韩昌一张脸被逼的快要烧起火来,索性也不再扭捏,直言道:“好吧!儿子从小也没求过娘什么。不过这次,儿子想拜脱娘帮个忙,儿子对李姑娘一见钟情,还请娘,娘,您会成全的吧?” 看着眼前傻乎乎的儿子,齐王妃几乎要忍不住大笑出来。不容易啊,从十六岁起,她就没少为这个傻儿子操心婚事,可人家倒好,一去军营五年,回来都二十有一,却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看着别家同龄的儿郎,孩子都会跑了,她心里能不着急吗? 奈何这小子一心醉心军事,对婚事丝毫不上心,自己王爷也是个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可愁坏了她。如今见儿子好不容易开窍,不说是李珠妍,就是大街上随便拉个姑娘,只要长相端正,家世清白,她也认了。 只是,这李珠妍这命格上确实有些风言风语,她心里到底存了些疑虑,“不过,这开弓没有回头箭,镇国公府是什么人家你也清楚。咱们轻易也得罪不起,你可别一时任性做出糊涂事儿来。” 韩昌知道母亲话中含义,忙道:“我知道娘甚意思,前些日子,她的确传出些克服的名声。但我不怕,我对珠妍妹妹一见倾心,愿聘为正妻,此生不改。” 齐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先稳着儿子这颗心,至于那命格之事,她再和镇国公府商量吧。毕竟李广然和林氏也很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个好归宿吧。 韩昌听了,自是乐不可支,母子二人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些话,这才离开了李珠妍的毡包。赵基此时慢慢从一旁现出身来,脸色都铁青了。好一对狼狈为奸的母子,他守了四年的姑娘,自己还没舍得动过一个歪心思呢,这个韩昌今日占了便宜不说,还想着把人娶回家?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袖肿的黑魂感到主人肃杀的气息,一身蛇血也忍不住要冻僵了,忙小心翼翼地要躲出去,却还是慢了一拍,被赵基抓了个正着。 “闯了这么大祸,你还想跑?” 李珠妍估摸着齐王妃走远了,让青画出去瞧了瞧,也就起了身。她实在是承受不住秦贵妃那个女官儿和齐王妃的热情了,不过就是让树枝划了道口子,倒叫随行的太医看了个遍。那些一把胡子的老人精了,本来没什么事儿被那个秦贵妃的女官三翻四次的清嗓子吓得腿都软了,忙不迭地给她开了好几个方子的药。 李珠妍苦笑不得,就算前个儿月生了一场大病也没吃这么多药啊!就这样,那个女官还不依不饶,硬是要惊动皇上,好显示她家主子有多在意她,以便邀宠。李珠妍当机立断,说乏了要休息,这才脱了身。 可正当她要伸个懒腰时,李广然却是如箭一般地冲了进来,满脸焦急地扑向她,“妍儿,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爹啊!” 李珠妍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京都那些官员要是知道震慑朝堂的镇国公李广然还有这么一面,想必都会抽风过去。 “爹,我就是被树枝刮了几下没事儿的!” “你可不许哄我!” 李珠妍促狭道:“那爹爹不放心,可是要亲自查验一下?” 李广然老脸一红,旋即恢复了威严的神色,“你这孩子尽胡说,我不是担心你!” 李珠妍可不会乖乖领情,脸上笑意更胜,“你恐怕更多担心母亲会恼了您吧?” 李广然被说中心事,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威严的神色分崩离析,心头一阵怒火,可谁让人是自己的宝贝儿女儿呢?又谁让林氏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呢?说起这个,李广然就不知道该向谁倒苦水。 这几日,因着李珠妍的病,林氏愁肠百结,又念叨起女儿的克夫命,可把他好一通数落,有几天竟是连床都不让上的,只得一个人孤零零地睡书房。眼下女儿病好,才稍稍松了口去床上睡,就这样也只能搂搂抱抱,不得再动手动脚。 要是再让林氏知道的话,他估计连书房也睡不成了,直接去前院彻夜批公文去吧。 “你这孩子,净胡说!” 李珠妍笑了笑,“奥,胡说啊?那我就放心了,这次秋猎没来,那我回去可要好好跟母亲说道说道这次女儿的所见所为。” 李广然听了,脸都皱成了苦瓜,一时间又落不下面子求女儿,只得一声长过一声的叹气。最后还是李珠妍挨不住了,笑呵呵地道:“好了,好了,父亲,我也不难为您了。只要您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保证回去后不跟母亲提起一个字儿!” 李广然如蒙大赦,赶紧的攥住女儿的手道:“你说,你说。莫说一件事,十件,一百件都成!” 李珠妍收起了笑容,极坚定地说道:“别再为我选人家了!” 12.第 12 章 夜里,李珠妍想到白日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实则是赵基那张脸,那双凌厉的双眼一直在脑海中萦绕,怎么也挥之不去。想着想着,脑海里就忍不住幻想起那条金龙带着自己游遍万里河山的场景,脸上忍不住起了一片绯红。 昨夜,也是这个时候,月色如水,而他的萧声或急或缓,湍流不息地流入了她的心里。她这是怎么了?刚及笄那会儿,隔着那层薄薄的蝉翼屏风也算阅尽了京中各色儿郎,怎的没有这种感觉呢?而一个女子心中常常想起另一个男子,不就是说的相思吗? 想到这里,李珠妍的脸就更红了。却忍不住拿出白日里,赵基送给她的那条帕子,雪蚕丝的料子,上面绣了金龙,不过是亲王惯用的物什罢了,可在柔情似水的月光照耀下,竟然软绵绵地蕴出一团玉色来。 那他呢?那个冷冽刚毅的男子,此刻在想些什么? 想着想着,李珠妍忍不住出了毡房,秋风乍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机灵,等她瑟缩着准备转身回去拿披风时,背后却陡然被披上了一件大氅。 “夜里很冷。” 比夜风更冷的是他的声音,但在李珠妍听来,却比那件大氅带来的温度还要烫。 “谢王爷。” “嗯。” 赵基淡淡地应了声就不再说话,他就这样看着眼前娇小玲珑的女子,一颗心化成了漫天的温柔月色。 李珠妍沉溺了一会儿却是想到亲王的毡包和朝廷臣子们的毡包是离得很远的,怎么她一出来,赵基就紧着出现了。好像他就一直在这周围,在等着人,更准确地说,是在等着她。 想到这里,李珠妍心头忍不住涌起一阵甜蜜,可转念又在心里啐了一口,莫要自作多情,人家许是在等别人。 可这念头刚起,赵基却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瓶药递到她面前,“白日里探望你的人太多了,我不方便给。如今,总算清净了,你拿着吧。” 李珠妍好奇地接过那个小玉瓶儿,喃喃道:“这是?” “治心悸受惊的,很管用。” 李珠妍眉眼弯弯,嘴角都能吊起池子里的一条肥锦鲤。 “可这个时候,我都睡下了。要不是我心里有事儿,想出来透透气,王爷这瓶药打算怎么送过来呢?” 赵基依旧面色如水,淡淡道:“我知你今日受惊,竟然无法安寝,就在这里等你。” 李珠妍一惊,“王爷一直等在这儿吗?” 赵基眉毛稍稍一动,顿了顿,“不,也是碰巧了吧。”他收了收露出衣袍外的龙纹皂靴,那上面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秋霜。 如果可以,就是让他等一辈子都是可以的。 李珠妍听了,没有失望,心头反而更涌起一些甜蜜。这样,也很好了吧。 “奥。” “我该回去了。” “等等,王爷,你的大氅和······” “送你了。” 男人清冷地丢下那句话,就像影子一般消失了莹莹的月色里。那夜,云气稀薄,星子疏朗,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狩猎过后,是广平帝考验武将们兵法,功夫的日子。男儿们自是热血沸腾,女子们却觉得无趣,便三三两两地结伴□□。李玉瑶早早地和云瑶公主去了,剩下二房的两个妹妹李雪涵和李善若来相邀,李珠妍想着秋猎快结束,趁此机会也想好好玩玩儿,便爽快地答应了。 三妹李雪涵十分善解人意,知道李珠妍为流言所扰,并没有邀请其他贵女,只是三姐妹一起游玩儿,且选的都是僻静清幽的地方,人也少。四妹妹李善若又是个憨厚的,一路上,李珠妍的心情倒是颇为松快。 只是刚走了没多会儿,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却由远及近,行至前来。三人一看,不是韩昌却是哪位。李雪涵和李善若是韩昌的亲表妹,自是极热络地叫了一声表哥,韩昌微笑颔首,到了李珠妍这里,却是顿了顿。 李珠妍想起昨日披头散发摔在韩昌怀里的情状,有些莫名的羞耻,一张小脸早已经红了一半儿,恰似熟透的水蜜桃,鲜嫩可口,看的韩昌喉头发紧,有些不自在的晃了晃眼。 “韩,韩,韩表哥。” 韩昌眼神一暖,语气温柔备至,“珠妍表妹不必多礼。” 李雪涵看着颇不自在的两个人,心里哪还有不清楚的呢?远远看去,悠悠草地上的李珠妍和高头大马上的韩昌简直是天造地设,好一对璧人。今早韩昌央她做做善事,邀李珠妍到此来,她还有些忐忑,怕二姐恼了自己,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 思及此,李雪涵忙朝李善若使了个眼色,李善若便讷讷地说道:“哎呀,二姐,我和三姐出来的匆忙,竟忘了带牌九了。咱们刚才不还说要好好杀几局吗?我和姐姐这就回去拿,二姐,劳驾你接待一下韩表哥。” 李珠妍看着姐妹俩配合默契的样子,再傻也想出是什么了。不禁脸色愈加红了,好端端的惊了马也就罢了,怎么一下子多了两个儿郎纠缠。她正要回绝,却见李雪涵微微一下早已经带着李善若走远了,原来从一出门就算计好了,这俩人还真是会卖姐求荣! 可瞧着人远去了,她也不好冷着韩昌,那很失礼数。但镇国公府和齐王府之间的关系素来微妙,她眼睛微动,道:“听前方的动静,陛下应该在检阅三军,怎的世子作为骁骑将军不在阵中为齐国公府效力呢?” 韩昌淡淡一笑,眉眼间的俊朗如旭日初升版照耀开来,真真是翩翩佳公子。他微微歪了歪头,这位表妹心思还真是细腻。他昨晚辗转反侧,自是不能安睡,为了眼前佳人,去求了齐王妃,齐王妃又去求了齐王。夫妻在儿子成家立业这件事上甚是上心,便以狩猎受伤,向开平帝请旨免了他今日的校考。 想起这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辛苦不易得来的半日清闲,韩昌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叹,“我学艺不精,昨日狩猎大意受伤,让表妹笑话了。” 李珠妍听了,面上淡淡一笑,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理由倒真是稀奇,京都中有名的百捷三杰之二杰还会有失手的一日。不过,却因此想起了赵基,他可是百捷三杰之首,如今却。 韩昌见李珠妍微微有些有神,忙下了马,走近了几步,便闻到一阵女儿家独有的幽香,心神俱是醉了,脸上忍不住染了一层血色。 “表妹可是嫌弃表哥了?连话也不肯对表哥说了吗?” 李珠妍被韩昌打断了神往,心里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叹,这一声声表哥表妹的他叫的倒是亲热。犹记得小时候,韩昌倨傲极了,见了父亲李广然也是凤眸高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儿。如今是怎的了,温顺地像只多年的老马。难道真是年岁大了,为讨媳妇儿着急了? 可是,好端端地他朝自己下手做什么?就因为昨日那场意外,一想到这里,李珠妍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当时,是只有韩昌和赵基在场,并没有其他人瞧见,但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单是他们二人抱了那么久,韩昌也是有充分地理由去她家提亲的。且如果镇国公府不同意,韩昌闹起来,她本就所剩不多的名声就全毁了。 一想到家里整日哀伤不已的母亲,李珠妍咬了咬牙,瞄了一眼韩昌,这位表哥不好惹啊! “表哥言重了。我怎敢嫌弃表哥,表哥不嫌弃我就是我的荣幸了。” 说完,李珠妍眼角涌起一层淡淡的悲色,看的韩昌心一扎,隐隐的痛。他想起这几日京都里的风言风语,心里一激动,便蓦地凑的更近了些,语气有微微有些焦急:“我怎会嫌弃你!妍儿!” 李珠妍狡黠的一笑,忽然问道:“韩表哥,你刚才叫我什么?” 韩昌面色一窘,真是后悔,刚才怎么口不择言了!齐王府与镇国公府本来就不亲近,就别说未曾见过几次面的小辈儿了。韩昌刚才那句妍儿显得太过亲昵,也太过无礼了。若李珠妍是个计较的,当下便可指责他轻浮浪荡。 韩昌嘴里发苦。从小到大,哪里经受过这等窘迫?可偏偏让他下不来台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他只能是哑巴吃黄连,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我就叫你表妹啊,有什么不对吗?” 李珠妍见韩昌要赖账,却是不依,假装眸子暗了暗,“表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韩昌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傻愣住了。他怎么欺负她了?可看这眼前的小人儿一脸委屈还害怕的模样儿,心里早就软成了一汪水儿,讷讷道:“那表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表哥好不好?表哥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好!” 李珠妍干脆爽利地吐出两个字儿,然后双目炯炯地盯着韩昌,可把他看的无处遁形。这小表妹可太难缠,一点儿亏也不吃,且油盐不进。不过,这样的女子,才更有趣。 “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表哥?” “我暂时还没想出来。不过眼下是不行的,还请表哥远处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韩昌眉毛一挑,这小妮子,简直是个鬼机灵精! 13.第 13 章 李玉瑶正在和公主并几个贵女游湖,兴趣盎然间,却蓦地看到水岸边韩昌和李珠妍正亲密地在一起说着话。心头顿时一阵烈火燎原,这个李珠妍怎么敢!更可怕的是那韩昌眼珠子都快黏在李珠妍身上了,目光上下纷飞,全围着那个贱人转! 云瑶公主看着李玉瑶面色不对,忍不住上前问道:“玉瑶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李玉瑶还沉浸在情绪当中不能自拔,没有及时回话,云瑶脸色一冷,这人还真是不识抬举,若不是看她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她会搭理她?提鞋都不配,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看到齐王府的世子正在和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李珠妍谈天说地,又看了看李玉瑶的神色当下便明白了。 “原来,玉瑶妹妹是为情所困啊?” 李玉瑶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云瑶公主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慌忙间福了福,“还望公主恕罪,臣女刚才失仪了。” 云瑶公主微微一笑,“女为悦己者容吗?” 李玉瑶紧紧咬住了红唇,背后一阵恶寒,她已经是订过亲的人了,对韩昌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若是被有心的人听到了,那她的名节? “公主说笑了,臣女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云瑶哼笑了一声,“是吗?难道是刚才本宫看错了?你瞧韩世子那个眼神啊,简直是!要不要我和大家说说看?” 李玉瑶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不得不软下了语气,“公主,您就不要再取笑臣女了。” “哪里是取笑你呢?本宫是在帮你啊!” “臣女万万不敢劳烦公主!” 云瑶公主面上笑意更胜,悠悠道:“不敢劳烦我,是不信任本公主,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李玉瑶扶额一叹,快要被这个刁钻的公主折磨地头都要炸了,若不是看她秦贵妃最宠爱的女儿,她会让她如此步步紧逼? “公主说笑了。” 云瑶公主见李玉瑶油盐不进,甚是恼怒,自打她生下来,这天下的人哪有敢不顺着她的意的?就算李玉瑶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又怎样?当即便忘了秦贵妃出宫前对她的敦敦教诲。 “玉瑶妹妹,你就听我的吧!我还能害你。且本宫保证,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定能心想事成!” 云瑶说完,不等李玉瑶回应便让心腹大宫女去身后跟着的侍卫船上传话,让他们暂时停靠,不必跟上,这样便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李玉瑶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侍卫船,根本不知道云瑶公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只七上八下的,可是等她回过头来看到越来越近的河岸还有岸上那个如清风般舒朗俊雅的人时,脑海中却突然电光一闪,云瑶这是要! 果然,还不等她想起防备,云瑶就让宫女一把把李玉瑶推到了河里。别看李玉瑶是个娇滴滴的国公府贵女,这一落水却扑腾起了不小的浪花。船上其他的贵女又得了公主的命令,一时间齐声大叫起来。 这时候,韩昌正纠缠的紧,如此李玉瑶落水闹出了动静,李珠妍长舒一口气,这长姐今天还挺有眼力见儿的。她幸灾乐祸地瞧着河上的众人,侍卫的船不知道为什么落了那么远,而船上的贵女们哪里会水? 可是那公主的船却也离的岸边不远了,如此一来,韩昌便成了李玉瑶唯一的救星。可若是韩昌出手相救,一来便是看到了还未出阁女子的丑态,二则免不了肢体碰触,湿身以对。李玉瑶又是定了亲的,二人免不了名声大损。 而唯一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让韩昌娶了李玉瑶,如此一来,不禁全了二人的名节,还会谱一曲英雄救美的佳话。 果然,念头刚落,云瑶公主和船上的贵女们便大声朝韩昌喊道:“岸上的可是韩世子吗?快来救救李姑娘吧!我们都不会水啊!” 李玉瑶落水后,本是吓傻了的,她没想到云瑶公主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她虽然是大周最受宠的公主,可她也是镇国公府无可取代的嫡女,以父亲李广然和皇帝的交情,多少皇子公主对她谄媚还来不及呢,她怎么敢! 可船上贵女们这一叫,却突然叫醒了她,既然木已成舟,她便只得忍了这口恶气吧!话说,云瑶公主这法子虽然狠毒,但却真是绝了。她就不信韩昌一个大男人会见死不救,如此如果真的成了,那她这一辈子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李珠妍今日难得和李玉瑶想到一块儿去了,她促狭地瞟了韩昌一眼,她不信这位京都中人人称颂的佳公子,少年将军会见死不救。可他刚才不还死皮赖脸地对自己表忠心的吗?如此一来,她倒要看看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再来纠缠。 却没料到此时韩昌也正目光射来,看到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禁又好笑又无奈。这倒有趣,长这么大了,还难得有女子对他不思慕的。更何况,他刚才可谓是破天荒地像个纨绔子弟一样的献殷勤,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小妮子呢! 李珠妍看着韩昌面无表情,甚是冷淡,不禁想起传闻中他对付纠缠他的贵女时的手段,可别戏台子都搭好了,这人唱了。也罢,就再给李玉瑶加把火吧! “韩世子,我长姐不会水啊!你看她都快要沉下去!你快去救她啊!” 韩昌连眼皮也没抬,脸色也有些冷然,“珠妍表妹,你好像忘记了我初来时告诉过你的,我昨日受了伤。” 李珠妍听了,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谁不知道是装的,还敢来糊弄她? “可我长姐,她,真的不会水啊!韩世子素来侠肝义胆,常救人于水火之中。如今我长姐危难之际,还望韩世子大发慈悲!” 听了这话,韩昌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这小妮子竟然给自己戴高帽!可他都跟她说过了,他受伤了,就算是假的,她却只字不提,只让他去救人。可万一他若是真受伤了呢? 他以为,就算李珠妍对自己暂时没有兴趣,但是怎么着也会有好感吧?可没想到如此狠心,他的眸子一冷,这女人! 韩昌嘴角一勾,没有回李珠妍的话,却是对着河上的众人道:“李小姐,你再坚持片刻,我马上叫人来救你!” 话音刚落,他便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一条黑影儿追风驰月般地从林中飞出,掠过河面,变戏法似地把李玉瑶救上了岸。再去看那河水上,浪花也无,只剩一圈圈涟漪微荡。 这功夫! 14.第 14 章 李玉瑶被韩昌的侍卫像老鹰捉鱼一样从水里提了上来,即刻便如烂泥似的瘫在了岸上。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浑身抖若筛糠。 她浑身上下又都湿透了,金贵的纱衣上满是水渍,泥污。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贴在肩上,狼狈至极。 偏偏韩昌现在离她好几步远的地方还不痛不痒地问道:“对不住,李小姐,刚才我的侍卫可能有些失礼。但情势危急,还请李小姐见谅。” 李玉瑶苦笑一声,她又能怪罪什么呢?一切都是自己自取其辱罢了。可是,她却狠狠地剜了旁边的李珠妍一眼。 李珠妍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怒火冲天却无可奈何的长姐,真没想到原来她喜欢韩昌,怪不得冒着得罪父亲的危险闹了好几次,誓不嫁人。 可是这份痴心如今看来,韩昌是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呢。不过想到李玉瑶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如此失态,且被众贵女瞧见,以后免不了一场风波。 她的名声已经不好了,如今李玉瑶再闹这么一出,父亲的脸面必定无光。想到这里,李珠妍赶紧叫青画把自己的披风给李玉瑶披上,又厉声叫过李玉瑶的几个婢女,一群人忙活了好一阵,才把她收拾出个小姐模样儿来。 此时,惊吓过了,秋风一扫,李玉瑶才感觉到身上一阵刺骨的冰寒,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众贵女忙用手帕捂了口鼻,面上虽不显,眼神里却尽是嫌恶。 李玉瑶又羞又气,连回敬的力气也没有了,由着几个丫鬟扶上了马车,回营地去了。李珠妍也乐得趁机躲开韩昌,只是临走前却对公主福了福,十分恭敬地说道:“今日长姐不幸落水让公主受惊了。臣女惶恐,昨日累的贵妃娘娘也担心了一回,我们两姐妹无以为报,心中有愧。还望公主这次能替我二人遮掩则个,万万不能再打扰贵妃娘娘了。” 云瑶公主看到李玉瑶那个样子,本是快要绷不住要笑出来,可是听到李珠妍这话,一张脸却冷的快要结出霜花儿来。 李珠妍这是在警告她,连贵妃娘娘都对她们国公府的贵女十分上心,别说她一个小小公主。今日的事情,明眼儿人一瞧便知道,公主的侍卫为何离船那么远,无法施救,而其他贵女为何一个也没出事儿,偏偏李玉瑶跌进了水里? 云瑶公主不是个傻子,她平时娇纵惯了,为了图一时快乐,任性些也无妨。可如今朝堂上太子和自己的亲哥哥九皇子正斗得厉害,而李广然又是父皇最信任,最倚重的臣子。这些,秦贵妃都跟她说过无数次了,她平时也很照顾李玉瑶,可今日却是无疑闯了大祸。 李珠妍看着云瑶公主脸上突变的神色,嘴角一勾,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等着她开口。最终,云瑶却是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送来,“李二小姐多虑了。今日事本就是我思路不周,害云瑶妹妹受惊了。你放心,我向妹妹保证,今日的事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李珠妍受宠若惊地朝公主拜了拜,“那就多谢公主了!” 韩昌看着李珠妍转身上了马车,连个背影也转瞬即逝,丝毫不给他留恋的机会。心中不免多了些惆怅。眼下这情景,他要是再跟上去,那可真就是登徒浪子的做派了。 可是瞧着那马车辘辘远去,一颗心也跟着空了。忍不住想起先前无情拒绝那些痴情贵女时,自己冷酷决然的模样儿。 如今让他也碰上了,这难道是报应吗? 李珠妍把李玉瑶往毡包一放,便什么也不管了,没得惹一身骚。而她那几个随行的丫鬟刚刚提上来,出了这等大事,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可有的她收。 果然,她还为走出多远就听到了毡包里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滚!都给我滚!” 青画撇嘴一笑,“小姐,没想到她还有今日!” 李珠妍听到那个她字,眉色间淡了淡,这青画素来是个直性子,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如今连李玉瑶的名讳也省了,直呼她。 “好了,你也忒没规矩了!” 青画被李珠妍一呛,忙收了得意洋洋的神色,诺诺道:“我错了,小姐。您别气了,今天该高兴才是!” “你啊你啊!我何至于如此幸灾乐祸?左不过咱们与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她不客气,我也不必再委曲求全。可若她老实本分,咱们也不能赶尽杀绝,落井下石。毕竟,她是国公府的嫡女,与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闹开了与我们就好了?” 青画听了,脸上有些了然,却还是蹲下身子去福了福,“小姐!都是我愚笨,奴婢从小跟着姑娘长大,就看不惯人欺负您!” 李珠妍叹了一口气,是了,青书青画自小便跟了自己了,三个人从小娃娃一起长成了大姑娘,那情分自是没得说。且六岁那年,她在元宵灯会不幸被拍花子抢了去,差点儿丢了性命。 自打那以后,青画便特意请了父亲李广然去学防身功夫,发誓要好好保护李珠妍。没想到九年了过去,青画发奋好学,功夫竟和父亲李广然身边的一等侍卫不相上下。 可是也受了不少罪,背上,腿上,手上全是些要跟一辈子的狰狞疤痕。这姑娘家始终要出嫁的,而她从那次后,也没用过青画的功夫。 想到这里,李珠妍一阵感念,忙拉起青画,柔声道:“好啦,我还不知道你。只是,正是因为咱们主仆情分不一般,我才要劝你。咱们毕竟都不是懵懂无知的时候了,不小心谨慎些,有时候就祸从口出了。” 青画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忙不住的点头,差点儿要把泪珠子晃出来。看的李珠妍也一时红了眼眶,忙忍不住拍了拍她肩膀,“好了,好了,瞧你这副虎头虎脑的样子,将来还找得到好婆家吗?” 青画一听,耳根子都红了,急得跺了跺脚,“小姐,你说的什么话!奴婢可是在佛祖面前发了誓的!要一辈子照顾您的!” 李珠妍促狭道:“那你又发誓说你一辈子不嫁人?” “小姐,你!”青画又羞又气,偏偏又不能发作,只得恨恨得转身跑了。 李珠妍瞧着青画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丫头。 15.第 15 章 经过此一闹,秋猎剩下的日子,李珠妍却是愈加气度不凡,各种场合应接不暇间,却是游刃有余。让人眼前一亮,赢得了贵妇圈儿中的一致好评。 这日,正是秋猎落幕,皇帝大悦,设下大宴。李广然看着自家光彩夺目的小女儿,不禁心中感叹,原本老是拘了她在家中,想着要暂避锋芒。哪里自家小女儿礼仪谈吐间如此雍容大度,却不失灵动机巧,修养见识自是不凡,甚是惊艳。 但他何尝不知道李珠妍的心思,为了不让母亲担忧,不让国公府无光,这才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为自己正名。想到这里,李广然便一阵愧疚。 只是无意间扫了眼一旁的大女儿李玉瑶,却发现她满脸嫉恨,一双眸子都泛了红,纤长的手指抓的座上的锦缎都变了形。 先前,他还觉得大女儿前几天受了委屈,所以才听了老夫人的话,带了她来秋猎。没想到她表面上装的乖巧,背地里却还是我行我素,丝毫不加悔改。 想必她定是还怨他给他定的那门亲事,虽说对方门楣是低了些,但也是世代骁勇的军官世家。他如今屹立朝堂之上,高处不胜寒,又恰逢皇子夺嫡,多事之秋。他不想平添是非,惹来杀身之祸,灭门之灾。 这辈子,他已经位极人臣,尊荣一生,可身后子女却无一不让他挂心。思及此,他定了定神,这次回去后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贪心不足,老是惹麻烦的大女儿嫁出去了。 想比于父亲的深谋远虑,李珠妍可谓是简单多了,如今面也露了,名声也找回大半,皇上贵妃也赞赏有加,她就不信那些最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京中权贵们不对她另眼相看。 她的目的全部达到了,这样一来,可以让父亲和母亲稍稍宽些心吧。尤其是林氏,胆子小,心肠软弱,平日里父亲又极尽宠爱,自是受不得一点儿风浪。作为女儿,能做的就尽量多做些吧。 听着邻座的贵妇贵女们奉承,李珠妍心情自是不错,悠然地坐了下来,喝了一杯果酒,果真清甜可口。 一旁的李玉瑶却一双眼睛都要恨的着了起来。从小到大,父亲都是让李珠妍静静养在家里,很少外出,像这种大场合一般都是由她出席,而她也不负所托,让京中贵妇圈儿的人都赞赏有加,她俨然就是国公府女眷的典范。 凭她林氏是皇上亲自诰封的超一品国公府夫人又如何,在外面不照样儿被她压的死死的?就更不用说那些犹如过江之鲫趋炎附势,阿谀奉承,谄媚趋从的人了。 可如今是怎么了?为何李珠妍会突然横空出世,处处与她为难?不禁抢光了她所有的宠爱,风头,甚至连韩昌,她也不放过。刚才还有之前被她落了面子的贵女不怀好意地来嘲讽她,身份再贵重又如何,将来还不是要嫁个四品武将,指不定将来,她见了她们还要卑躬屈膝,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夫人呢。 一想到这里,李玉瑶又急又气,恨不得要呕出一口血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李珠妍怎么一下子厉害起来了。难道说她之前一直在装?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李玉瑶看着巧笑嫣然地李珠妍,回想起这几日来的遭遇,自己处处落于下风,不免感到背后一阵恶寒。可她又怎么忍得了,她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继续得意下去。 此时,户部尚书家的嫡女正好奏完一曲琵琶,赢得了众人的齐声喝彩,李珠妍凤眼一眯,机会来了。 待众人掌声停歇后,她却是悠然地起了身,对着那尚书家的女儿一通夸赞,末了,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李珠妍,却是对众人道:“今日陈小姐这一曲琵琶可谓天籁之音,曲中一绝。只是,如此妙音却无惊鸿之舞相伴,岂不可惜?” 广平帝一听,也来了兴致,便道:“奥,不知李姑娘有何高见?” 李玉瑶常常跟随父亲出席京中宴会,皇帝自是认得她,也极给脸面。李玉瑶正是掐中了这一点,便恭敬地冲着广平帝福了福,道:“小女不才,无一技惊艳。倒是舍妹珠妍,自小便跳的一手胡旋舞让人惊艳。逢年过节,家宴上,父亲定然要妹妹舞上一曲,众长辈皆赞叹不已。因了这个,妹妹的压岁钱都要比我们多上一倍不止,可把我们给羡慕坏了!” 李玉瑶语气轻快,话也活脱幽默,顿时逗得皇上和众人笑意吟吟,一时间也起了好奇之心。刚才见李珠妍席间礼仪修养皆是不凡,堪称京中贵女们的典范。可不知,如此优雅的人竟还会跳热烈欢快的胡旋舞,那场景想想便是既有风情,又有趣味儿。当下,便带头问向李广然。 可李广然和李珠妍脸上却俱是一沉,李珠妍嗤笑一声,原来这儿等着她呢!她刚刚向众贵妇小姐展示了温婉大方,端正大气的国公府嫡女气度,李玉瑶就要她做欢快飞腾,热烈妩媚的胡旋舞。这是要她当众打脸,下不来台。 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她长相偏媚,若再冠以华美的舞服,更是让人诟病,李玉瑶这心机不可谓不深。 李广然听了,忙起身朝广平帝拜了拜,道:“陛下,上个月小女刚得了场风寒,如今才好转,前几日又受了惊吓,身子实在弱了些,恐不能做舞了。” 广平帝自是要给李广然几分面子,且知道他宠妻如命,对小女儿也万分疼爱,虽有些遗憾,便也忍了。 “如此一来,却是遗憾,不能亲眼见李姑娘作舞。也罢,那你可罚酒三杯,算是给陪个不是了。” 李广然长舒一口气,正待拿起酒杯,却冷不定听到李玉瑶似笑非笑地说道:“父亲有所不知,前几天我还和妹妹给云瑶公主献舞来着,公主当时大赞,还有众贵女在场。可能是父亲心疼小妹,担心小妹地身体。可小妹一直养在闺阁中,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自己可是想好好热闹一下,你说是吧?妹妹。” 李珠妍面色淡淡,心里却一阵冰寒,这李玉瑶的话可真是滴水不露,不仅拉了云瑶公主下水,还把那日和她一起游湖的贵女们也一起坑了。这是铁了心的要让她跳舞,然后,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这位一口一个亲热的姐姐,还真是好算计呢! 16.第 16 章 果然,云瑶公主经过那天的落水事件后就长了教训。镇国公府的人不好惹,为了哥哥的大业,她也不得不给李玉瑶一个面子。要不然,谁知道她哪天去跟母后告个状,跟李广然撒个娇,她可就少不了麻烦缠身。 至于李珠妍,自有李玉瑶去对付,更何况她那日,竟然威胁于她。她虽然此时不知道李玉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她知道二人素来不和,眼下李玉瑶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定然有她的主意,那她不妨顺水推舟一下。 “是了,那日李姑娘一舞,惊为天人,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让我等好生羡慕,却又无地自容,若要世间再找出第二个人来,怕是不能了。” 云瑶公主这番话说的煞有介事,又极尽溢美之言。京都谁人不知,云瑶公主被皇帝和秦贵妃宠的十分娇纵,平日里比那些个皇子还盛气凌人,为人处世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平日她不惹人就是大造化了,这要是夸人可就是破天荒头一回了。连广平帝听了都忍不住侧目多瞧了一眼自己的小公主,饶有兴趣道:“奥?皇儿,你所言可真?” 云瑶公主语气娇娇道:“父皇,儿臣岂会骗您呢?您若不信,当日还有李丞相,范尚书家的小姐们在,您去问问她们嘛!” 几位当日一同游湖的贵女们平日里本就十分追捧云瑶公主和李玉瑶,有几个家室稍微差些的,便是唯二人马首是瞻。此刻见云瑶公主都开了口,哪还有违逆之理。纷纷做起戏来,一时间,在座众人的好奇心又都被提了起来。 李珠妍冷笑一声,还真是三人成虎,古人诚不欺我。 果然,皇上听了后,笑意满满的摸了摸胡子,对李珠妍说道:“如此说来,李姑娘,今日众人皆举荐你,你可是逃不掉了。” 李珠妍淡淡一笑,当下福了福身子,道:“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嘴角却是一勾,她还能拒绝吗?当着众人地面,如此扭捏推拒,到了第二天还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 此时,赵基正在座上,看着得意洋洋的李玉瑶,她以手掩面让一个小侍女传话去了。他眸子一冷,莫不是。 李珠妍深知李玉瑶的坏心,她要她在众人面前献跳胡旋舞,是为了打碎她之前建立起来的国公府贵女形象,可这个人心肠阴毒,指不定还留着什么后手。 这么一想,她便特意让弹奏的师傅选了一首悠扬活泼的,舞装也清新淡雅,温婉柔美。莲步轻移,一颦一笑皆是从容大度,让众人看直了眼。 饶是如韩昌这般的清冷脱俗之人,也不免撒了杯中酒却不自知。赵基虽然也为之倾倒但看着场上众子弟如狼似虎的眼神,恨不得一把把飞刀过去,全给剜了下来,直到韩昌这儿,他却是想加把力度,把他大卸八块。 绕了一圈儿,赵基目光又回到李珠妍身上,开始嗔怨她为何穿的如此单薄。此时,李珠妍却也无意间碰上赵基的眼神,看到他眸色里的不悦,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怎么,他不喜欢这样不端庄的自己? 可是,他凭什么看不上?还有,自己为什么要看重他的目光呢? 李珠妍心里有些乱,但是看了看前方那些端坐在高处或惊艳,或鄙夷,或仰慕,或幸灾乐祸各色人等,她又很快回了神。上前盈盈一拜,断袖一甩,却也极尽飘扬的姿态。只这微微一动,广平帝便忍不住拍起了手掌,亲王权贵们自也紧紧跟上,唯恐落于人后。 天色昏黑,虽有夜明珠盛放,火把照明,但这样的情势下,一般清单颜色的舞衣还是穿不得的,她也只能挑了一件极正统的凤穿牡丹的颜色,李玉瑶眼尾一挑,正合她意,李珠妍这副狐媚子加上这身衣裳,怕是第二日便会艳惊京都吧。她倒要看看还有哪家清贵还敢娶这样狐媚的女子。若是到了年龄,那林氏一着急,犯了糊涂,再把她嫁与人为妾,那可就大快人心。如此,今晚冒着彻底得罪李广然的风险也算值了。 李广然自是又急又气,大女儿嫉妒成狂,小女儿很快就要找惹麻烦,偏偏这么大的阵仗,想再瞒住林氏是不能了。只要想到一回到家林氏那哭肿的双眼,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不禁冷冷地瞪了一眼李玉瑶,没想到人家没事儿人似的,优雅地饮了一杯葡萄酒,嫣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真是无法无天! 李珠妍看着一贯沉稳的父亲忽地有些坐立不安,忙投去一抹微笑,示意他宽心。李广然却有些愧疚,都这把年纪了还护不住自己的宝贝女儿。 李珠妍自然知道,但心里却早已经有了主意,她又向伯祖母金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见伯祖母笑容满面,便长舒了一口气。罢,她们要看舞,就让她们好好开开眼界。这世间,有些事情不是一味退避就能躲过去的,而有些事情也不是看似万无一失就不会百密一疏。 先是琵琶声起,长琴紧随,李珠妍腰肢慢摇,长裙飘扬,开平帝一瞧,不似别的胡旋舞,等一节跳完,这才发现李珠妍竟然糅合了惊鸿舞进去,开篇轻柔飘逸,甚是引人入胜,那么接下来,便是裙花开遍,姹紫嫣红,热烈飞旋,一静一动,自是妙极。 果然,笛声一响,小鼓大鼓抑扬顿挫,跳跃欢腾。李珠妍随着拍子玉臂轻舒,裙衣斜曳,如朵朵浮云,艳丽容貌,如盛开牡丹,回眸一笑百媚生。直看得场上众人如痴如醉,不知今夕何夕。 可偏偏在此时,古筝一响,好似惊雷乍起,由远及近千军万马奔腾烈烈而来。李珠妍步子一变,竟是跳起了男子的健舞,回旋间,却如疾风卷浪,一张本妩媚至极的脸上,却迸射出一道逼人的英气,直达星辰皓月。 女人们见了也不免倾倒,男人们瞧了却是胸中豪迈之气顿生,这舞不简单啊! 李珠妍微微一笑,胡旋舞分软舞和健舞,软舞以娇柔为美,健舞讲究矫健刚毅。如此阴阳互补,刚柔并济,谁还会只注意到她偏媚的长相?且父亲李广然是军中砥柱,也很爱以男子胡旋舞助兴,她从小耳濡目染,这将士们的豪迈开阔之舞姿,她学了个精透。 又恰逢秋猎,如此舞来,应时应景,她倒要看看明日谁还会说她的闲话,那就是对护卫国家的军士不敬,是对皇帝秋猎阅兵不敬。 李玉瑶看了,一张脸都扭曲了,这个李珠妍怎么时时刻刻不让她好过。为什么,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是能被她扳回一局?她眸色一冷,啐满了恶毒的光,忽地射向远处驻守的军士们,其中一个长相颇为俊朗的男人便朝她点了点头。 李玉瑶这才稍稍克制住了快要发狂的心绪,她嘴角一勾,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都结束了。 17.第 17 章 舞曲正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笛声高扬,锣鼓翻腾。李珠妍也正全身投去间,却冷不丁感觉到一阵劲风朝自己射来。 当时赵基看着盛装热舞的李珠妍也有些陶醉,一时间失了神,再看时,那人却不知何时已动了手。赶忙一个蛟龙冲天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飞身到李珠妍身边。 李珠妍那一刻只看到赵基玉冠华服,缠龙纹白袍在空中猎猎作响,墨发飞扬,神色追风破电,端的丰神俊秀,犹如九天神祇降临。 而转瞬间,她便觉得腰肢一轻,竟是被他抱住临风飞起,在空中飞旋了三圈儿,悠然落地,此时鼓点正好响过,分毫不差。 李珠妍有些痴了,一时间不知如何。赵基却对着她拍了拍手,长靴一跺,气势顿起。他这是要与她共舞? 李珠妍想到这里,心神俱震,可来不及思虑,鼓点又起,她只得凭着本能移动身躯和赵基舞到一处。 曲过三调,李珠妍渐渐融入到氛围中去,和赵基珠联璧合,当真是惊艳才绝,让人震撼不已。 鼓点终落,长笛鸣空,玉箫在侧,李珠妍和赵基紧紧靠在一处,连呼吸也是回环交融的,他身上有淡淡的清檀香。霎时间回想起那夜寒潭边儿上,他的那一曲《碧涧流泉》,眼神有一刹那的迷离。 然他轻贴她的脸面,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她忽地回转了心神。 “刚才,有人要暗算你。” “”什么!” 李珠妍还来不及问,赵基已放开了她,正了正身子,恢复了往日威严的模样。李珠妍只得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和赵基双双谢了场。 一时间,掌声如潮,无论是达官显赫,还是贵女贵妇,无不惊叹。既折服于李珠妍的国色天香,惊艳舞姿,又倾心于赵基的风华绝代,丰润雄伟。 竟不知,这位传闻中素来不受皇帝待见的八皇子竟然如此气质,一个个儿惊艳之余,又不免在心中长叹不已,如若不是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这八皇子恐如今将会是京中多少权贵争相追捧的对象。 可惜啊,太可惜了。 皇上和李广然自是心中一惊,赵基何时会突然献舞了?而且表现如此惊艳,是怀揣了什么心思? 李广然背后陡然一寒,要知道这怀亲王府可就在自家隔壁,而刚才他和李珠妍那一舞!果然,一道探寻的目光早已射来,李广然抬头一看,广平帝正对他笑意朦胧。 太子是个沉不住气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四皇子面上不显,眉峰却是忍不住动了动。这个老八,此时想干什么? 倒是九皇子微微一笑,这个八哥今日倒是难得,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跳起了舞,真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座上众人各怀心思,但舞已跳完,面子上还要过去的。广平帝捋了捋胡子,“今日见李姑娘一舞,才知道什么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朕心甚悦,赏,重重有赏!” 安阳长公主见时机已到,便起身举了一杯酒,“皇上,珠妍这孩子方才宛若天人之姿,让我等大饱眼福,一定要好好封赏。且皇上赏的也要别致,才不辜负珠妍刚才一番辛苦。” 皇帝和安阳长公主是亲姐弟,自是关系极好,见姐姐开口,也乐得给个面子。 “既如此,公主有何高见?” “皇上金口玉言,且书法惊绝天下,不若赐个荣誉给珠妍,也好让大周朝的人都知道,咱们这位天才之女。” 广平帝闻言,哈哈笑了几声,摸了摸胡子,“公主此言甚妙。那朕就不再吝啬笔墨,赐镇国公府李珠妍天美贵女称号,加封华仙县主!并黄金千两,珍珠千斛,绫罗绸缎各百匹!” 众人一听,皆呆若木鸡。自开国来,只有亲王的女儿才封郡主,而郡主的女儿才封县主,且也不是随意加封的,有些不得宠的,一辈子连个贵女的称号也无。 况且,县主是只有皇室女才有的殊荣,然今日皇帝竟然把它赐给了镇国公府的嫡次女,这荣誉不可谓不贵重了。 那些大臣们忍不住望向镇国公李广然,这皇帝到底是多信任他,器重他才能颁下如此天恩? 倒是李广然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炎炎灼灼的目光,惊出了一身冷汗。别人不解,他在开平帝身边二十余载,又岂不知皇上的心思。 一来,如此重恩封赏,是让他感念皇天浩荡;二来,是把他架上高位,告诫他小心谨慎,莫要心生杂念。 这位陛下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心思深的可怕。饶是他也不得不每日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慎惹了祸端。可今日,赵基无缘无故跳了出来,可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如今正是几位皇子争权夺利之时,皇上定是生疑,思及此,心中苦闷无比,忍不住侧眼狠狠地剜了李玉瑶一下。 李玉瑶正在万般恼恨,怎么一次两次还是让李珠妍躲了过去。没有出丑也就罢了,怎么会还赐了封号,还封了县主!这怎么会!她正恼怒间,却无意碰上父亲寒冷如冰的目光,心头一颤,这下遭了。 李珠妍听了皇帝的话却是懵的,直到赵基拽了拽她的袖子,“还不快谢恩?” 李珠妍陡然一惊,这才强忍着跪了下来,沉声道:“臣女谢皇上恩典!” 广平帝绕有兴趣的看了伏在地上的李珠妍,可真是个天生的美人儿啊。不过可惜可惜,他却只能欣赏了。 一旁的秦贵妃看了皇帝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冷。也不免注视了李珠妍一眼,这样的女子是万万不能让入宫的,否则,凭她的家室和容貌,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不行,从明天开始,她就要想办法把李珠妍嫁出去! 正惶恐不安的李珠妍此时却不知道她误打误撞间还结了个善缘。她尽量控制着身体不要抖得太厉害,好在皇上语气欢快地叫她起了身。 “李姑娘舞姿精妙,实为天人!回座吧!” 李珠妍正要自谦,并且还要向皇上禀明赵基的功劳,赵基却死死按住她,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无奈之下,她只好忍了下去,回位去了。 赵基还站在原地,修长挺拔的身影如今看来却有些萧瑟之意。她忽然想到,刚才,赵基不请自来,虽说于她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可是在别人眼里就是毫无修养,若是她小心眼儿,完全可以告她一个唐突贵女之罪。 眼下,皇上又不喜他,那! 18.第 18 章 果然,她刚迈了一步,赵基就扑通跪在了地上,向皇上请罪:“父皇,恕儿臣刚才唐突。可刚才有人暗算,情势危急,儿臣忧心父皇和李姑娘安危,也顾不得许多,还请父皇明察!”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广平帝更是面沉如水,有人暗算!众目睽睽,王公众臣满座,他坐镇在此,有人暗算!几个近身的侍卫跟了皇上多年,见此情景,都往皇帝身边拢了拢。秦贵妃更是心惊胆战,不由道:“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皇上彻查!” 广平帝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场上众人,见面色各异,人心叵测,语气陡然冷了几分,“皇儿此言当真?” 李珠妍闻言一惊,刚才受了惊吓,皇帝又刚刚赐封,她一时冰火两重天,忘了刚才被偷袭的事。更何况,赵基身份敏感,又和镇国公府只有一墙之隔,怪不得他刚才不让她说被暗算的事情。 可是,她刚才明明躲过了暗算,如此一来,见过她被暗算的只有赵基一人,而他现在正被皇上问询。如此,无凭无据,皇上信也就罢了,可如果皇上不信呢?那就是欺君之罪! 而她完全可以装无辜,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否认被暗算的事。那样一来,赵基就变成了一个唐突贵女,还巧言狡辩的登徒浪子。而她既得了名声,还保了镇国公府的安全,不被皇上猜忌镇国公府与皇子有私。 李珠妍忍不住看了赵基一眼,他面色如常,眼神刚毅,一如既往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心里虽然疑惑他为何要如此做,有何目的,但更多的确实感动,一股热流直冲脑顶。无论如何,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思及此,李珠妍赶忙回身,来到赵基身边,屈膝跪下,声音朗朗道:“皇上容禀,方才八皇子所言属实,刚才臣女的确遭人暗算。只不过臣女刚才心魂未定,又刚受了皇上的赐封,情绪不稳,一时忘了。如今,臣女向皇上禀明,刚才有人暗算,还请皇上彻查!。” 赵基眉头紧皱,微微侧目,看了看身边沉静如水却眸色发亮的女孩儿。怎么回事儿,她是痴傻了不成,又回来了?不知道一个不慎会热下多大地祸端吗? 可夜色沉沉之下,却掩盖不了她灿若明霞的容颜。九年前,也是这张脸,让他在苍茫无际的人世中得以寻到一线生机。在冰冷残酷的战场上激励一次又一次坚持下来,走到今日。 眼眶一热,赵基快要忍不住情绪,他又何尝不想她留下来,声音朗朗的为他辩驳。何尝不想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紧张他,关心他,怕他受委屈,有危险。 如今,她就跪在她身边。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在担心我吗? 然而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他千里传音,只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李珠妍闻言,浑身一惊,谁在和她说话?可是心静了静,才发现是赵基,可是他明明跪在地上,脸也没抬,嘴也没张。难道是千里传音? 正思虑间,李玉瑶却是惊道:“妹妹你刚才竟然遭人暗算?姐姐真是后怕不已,不过却是难为你了,如此境遇下还能跳出如此惊艳绝伦的舞来,真是难为你了。” 李玉瑶面色娇柔,楚楚可怜,众人听了,皆以为她姐妹情深,忧心李珠妍。可是唯有李珠妍却是一阵心惊,这李玉瑶是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果然,众人回过味儿来。刚才那舞明明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偏差,怎会有人偷袭?再者,就算有人暗算,自有皇上坐镇,人家镇国公府的人都在,还有一群侍卫,他一个身份敏感的亲王冒冒失失的出什么头。 可是他那样着急的出手了,如今李珠妍还处处维护,说到底也只有一种可能,二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想到这里,众人既恍然大悟又满脸高深莫测。可不是嘛,怀亲王府和镇国公府可只有一墙之隔。 饶是李广然身经百战,时时成竹在胸,临危不乱的人此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广平帝真的怀疑他了?还是说自己的宝贝女儿真的和赵基有过人的关系?可无论哪样儿,对他,对整个镇国公府来说都是弥天大祸。 李玉瑶看着父亲忧心忡忡的面容,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神采奕奕。李珠妍啊李珠妍,还以为有多聪明,还不是被自己蠢死了。这个时候去为一个皇帝厌恶至极的皇子求什么情?不仅让皇上震怒,父亲也失望至极,说不定皇上一个气极,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李玉瑶美美的咽下了一口葡萄酒,甘甜无比。却似乎忘了,如果李珠妍倒霉,镇国公府又岂能独善其身? 李广然定了定心神,正要开口,却被李珠妍抢了先。 “皇上,刚才臣女作舞被偷袭时,正好到了八皇子身边。想必那时,八皇子以为离臣女最近,千钧一发,也顾不得许多。还请皇上明察。” 秦贵妃和安阳长公主听了,也点了点头,安阳长公主先开了口:“皇上,确如珠妍若说。本宫想起来了,刚才,赵基飞身而出的时候,确实离珠妍最近。” 秦贵妃虽然不喜赵基,但想着还要拉拢镇国公府,再者,赵基俨然就是一个再不圣宠的皇子,思虑了下,也帮腔道:“是了,臣妾也看的分明。说到底,咱们八皇子那时候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是如今,皇上您的安危要紧,还是先让人查彻查吧!” 广平帝看了看秦贵妃和安阳长公主,知道她们并非为赵基开脱。而是刚才,他也发现赵基从座上一跃而起的时候,李珠妍恰恰就停在他面前,于情于理,赵基救人如此一来倒也说的过去。 李玉瑶瞧着皇上面色回暖,面色一滞,李珠妍这是要翻盘?当下便道:“皇上,臣女觉得贵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说的极有道理。只是,臣女见妹妹这番定是受了惊吓,还是找个太医来把把脉吧。” 这一番话说的真诚无比,又满含关切之意,可李珠妍听了却不免惊出一身冷汗,这个李玉瑶,心肠真是太歹毒了。 刚才,她明明都被赵基救了,没有让暗算她的人得逞。而且现场,看见她被人暗算的也只有赵基。如今二人又纠缠其中,话是不算数的,唯有拿出切切实实的证据。 可她没有受伤,舞姿依旧惊艳,让太医来诊脉,那不是要当场验证她和赵基在演戏?然后,为了掩饰私情,欺君罔上?条条都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啊! 果然,广平帝听了,眼睛一眯,“也是,还是先叫太医来,确保李姑娘无碍。” 李玉瑶嘴角都要勾破娇嫩的脸颊,她倒要看看,李珠妍这次还怎么绝地反击,全身而退。 李珠妍脑袋轰鸣一响,脸色顿时煞白,怎么办?她身上根本没有伤口,她要如何解释。 此时,那个微弱却沉厚的声音却又响起:“你裙子上靠近左小腿处有一处破洞,力道为暗器所为。” 李珠妍一听,犹如溺水之人抱住了一块浮木,也顾不得真假就开口道:“皇上明察,臣女刚才被怀亲王殿下及时救下,身上无伤。只是左小腿出的裙摆上却有一个小口,想必是那利器所伤,皇上可叫懂门道的人来查验。” 韩昌此时再也坐不住了,本来,他也看到李珠妍被贼人暗算,可是到底慢了赵基一步。又见李珠妍无事,他也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徒惹麻烦。可如今,这事越闹越大,再不管却还不知道要牵扯出什么来。别的他不管,可别误伤了他这位小表妹,那就不好了。 “皇上,请容臣禀。方才确实有人要暗算李姑娘,只不过臣慢了一步,让王爷麻烦了。臣自幼习武,对暗器一门也算有所研究,臣愿担查验一职,证李姑娘清白。” 广平帝眼睛一眯,如今是越来越有趣了,齐王府都掺和进来了。可想到镇国公府是军中新派,与齐王府等老牌势力破不对付。况且两家平日里也少有来往。 倒是这李广然可真会生女儿,眼瞧着今晚京都有名的儿郎都为她倾倒。他忍不住看了看下首的李广然,也不知道对李广然来说是福还是祸。 罢了,李广然毕竟是他最信任的人,与满朝文武都不一样的。他与他,是一起流过血汗,共过生死的,他可以敲打,但不能寒了他的心。 如今他知道自己的几个好皇儿,明面上兄友弟恭,暗地里却早已经你死我活。他也不再年轻了,指不定哪天战火就烧到他身上。 作为君王,高高在上,不胜清寒,他还是最需要一个只忠于他地臣子。 “既如此,你便查验一番吧。也好早日找出凶手,让李县主心安。” “臣领命。” 虽说,广平帝让韩昌查验,但语气已是平缓无比,且还带着些许关切,李广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在,皇帝还是顾念往日地恩情的。 李玉瑶却是恨得后槽牙都要崩坏了,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这次明明就可以解决掉李珠妍这个大麻烦,她以后就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为什么,连老天也要跟她作对? 韩昌验过后,找到了凶器,原来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子,但看造成的缺口大小,以及裙子毛线的断裂程度。暗算地人却是功夫极高,力度把握的刚刚好,不会伤及人命,只是让人皮肉一疼而已。 因为夜色昏黑,石子太小,而且成功后就掉落在地,混入满地的石子,常人自然难以察觉。 可如此一来,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暗算的人偏偏挑李珠妍跳舞地时候下手,而且还控制好力度,只伤及皮肉,不就是为了让李珠妍出丑吗? 这一看就是皇帝后宫和大臣后宅女子们争风吃醋的手段,只不过时机拿捏的太准,倒叫人一时被蒙蔽了。 可谁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嫡次女李珠妍不常外出,像如今这样的宴会也少有出席,不会惹到太多人。如此一来,可不就是镇国公府里的人吗? 众人这时看李玉瑶和二房两个小姐地眼神都一样了。原来朝廷上威名赫赫的李广然家里,也是后宅不宁呢,想来也是有趣。 李玉瑶被众人盯的发毛,可是她不是个蠢笨的,知道此时只能加紧尾巴做人。而且,只能证明李珠妍确实被人暗算了,至于暗算地那个人,他们永远都查不到。 李广然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大女儿,满腔怒火,恨不得登时就发作。可是他尚存一线理智,如此众目睽睽,家丑如何能外扬?索性证据不足,也就暂且含混过去吧。 “臣请求皇上准许臣亲自彻查,到底是谁如此狠毒,要置我的女儿于险地。” 广平帝淡淡地看了李广然一眼,心中却是有些歉意,这一个不慎还连累他抖出了家事。便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也罢,让他自己去查,不管结果如何总能堵住众人的嘴。 “罢罢罢,让李爱卿受委屈了。虽说是闹剧一场,但要是真查出幕后黑手,朕也绝不姑息!” 19.第 19 章 李珠妍送走父亲和哥哥后,已经是子时。夜风袭袭,冰凉如水。可再冷也冷不过人心。李珠妍在妆台前看着镜中悲喜无色的自己,实在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她和李玉瑶之间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到底是有多恨她和林氏?以至于到了不在乎镇国公府的荣辱生死,也要把她拉下水。 她犹记得小时候和李玉瑶争抢一件东西,自己胜了,李玉瑶大哭。母亲狠狠责罚了自己,夜里母亲搂着她哭道没娘的孩子可怜啊,你要多让着长姐。 李珠妍那时候不懂事,可是她对门王尚书家的嫡女也是后娘,每天过得却连府中得力的丫鬟都不如。有一次,她见她可怜,给了她一块桂花糕吃,她都大吃一惊,连忙跪下行礼,磕头谢恩。 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对李玉瑶处处容忍。可没想到终有一日她还是要置她于死地。本来,第一次被退婚后,她无意间听到李玉瑶正和丫鬟们恶毒地诅咒她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李玉瑶不仁她便不义。 可如今真走到了这一步,她却有些无措。本来,她以为二人关系再坏,也不过就母亲林氏和二房张氏那样,明里暗里嚼个舌根使个绊子也就过去了。 难道,她和她之间真的要不死不休吗? 青画见自家小姐忧心,脾气就上来了,可是前几日李玉瑶刚说了她,她只得耐住性子劝道:“小姐,你为了那等黑心烂肺的人伤神不值得,没得气坏了身子倒让她快活了。” 李珠妍摇摇头,“青书青画,你们说人心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会由白变黑,面目全非。亦或者是有些人太傻,根本看不透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可怕的。” 青书见自家小姐好像真的伤心了,便递了个眼神给青画示意她不要再惹小姐烦心,自己柔声劝道“小姐,无论人心如何变,日子总要过下去。有时候,我们改变不了别人的心,只能守住自己的心,那已经很好了。” 李珠妍又叹了一口气,不过却是释怀。是了,如果李玉瑶继续死咬着她不放,难道她还能任人宰割,束手就擒? 正如今日父亲所说,是为了镇国公府的荣辱,她也就忍了。但是,如果回府后,李玉瑶要是再敢作妖,她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正思虑间,门外却是突然响起一阵猫叫,紧接着听到下人喊有蛇。一时间有些嘈杂。她正摆摆手,让青画出去吆喝一声,让他们安静些。却转念想到,蛇,难道是他? 李珠妍匆匆出了毡包,只见月光下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黑蛇正如风似电地把一群下人耍的团团转,见她出来了,一探头,确实往东南方向去了。 李珠妍嘴角一勾,这小蛇还真是有灵性,那训练它的主人岂不是更高深莫测?想到这里,小脸竟不知不觉红了。 这几日怎么老想他? 李珠妍到的时候,赵基正立于那块青石之上。月色正浓,撒了他满肩银辉。背影愈加威武挺拔,如松柏肃肃,迎风而立。 “臣女见过王爷。” 赵基久久未回转过身,李珠妍等了好一会儿,正待开口再唤,他却悠悠转过身来,“以后叫我赵基好吗?” 月色如水,他那句话却比水温柔,李珠妍明知不合规矩,却还是福了福身子,“恭敬不如从命。” 赵基看着眼前风姿正茂,璨若繁星的女子,终究还是忍不住胸中的柔情,走到了她身边。 “今晚,多谢你。” 李珠妍却并未领情,她抬头定定地看着赵基,问道:“如果当时我并未替你说话,而是径直去了,你知道你会怎样吗?” 赵基淡淡一笑,“知道。” “我们两个素味平生,你怎么如此待我?” 赵基喉头动了动,他很想说为了她他什么愿意,可是到了嘴边,还是变了味儿。 “我本就是不受宠的皇子,就算父皇怪罪,境遇又能差到哪儿去?倒是你。左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李珠妍本来满心欢喜,她以为这几日来,京都的贵公子都对她趋之若鹜。她想赵基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要维护她。 可是听了这话,竟然很是有些失落。再看看男人波澜不惊的脸,就更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再坏又能到哪儿去,她一个贵女被毁了名声就不好了。他救她,始于巧合,终于道义合情合理。 但心里,为什么陡然略过一缕酸涩呢? “那王爷今日叫臣女来是?” 赵基看着面上微微有些不快的李珠妍,心湖上不禁起了一丝涟漪。她是在怪他什么?是他清冷态度让她觉得魅力顿减,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她对他已然起了情因,却认为他落花无意? 思虑多时,赵基顿了顿,还是说道“既然今日你遭了暗算。那我便不防再告诉你,三日前,你的马儿受惊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李珠妍此时也不再纠结小女儿情态,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还有你克夫的事情,不是天定,二是人为。” 李珠妍此刻只感到神魂都不稳了,她身体一个踉跄就要跌倒,赵基长臂一揽,接她入怀。 青年男人的热烈味道顿时把她包围,李珠妍感到一阵厚重的踏实。 “为什么要告诉我?” “以后,你要保护好自己。” 李珠妍此时被月色迷了眼,心有些轻飘飘的。 “你既然知道,是不是也会如今日这般保护我?” 赵基被李珠妍微翘的眼尾勾的神魂俱荡,他就要忍不住咬上那娇艳鲜嫩的唇,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夜深了。” 赵基把李珠妍扶好,却始终没回答她的问题,顿了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珠妍呆呆地望着远方赵基消失的方向,刚才他说她克夫是人为,那就是说她还是可以嫁人的。那么…… 20.第 20 章 回府后,李广然就遣散了李玉瑶身边所有的丫鬟,自己挑了两个粗使的并宫里的一个严厉著称的教养嬷嬷,关到她自己的琼云楼学规矩去了。 林氏见李广然每天阴晴不定,连带着有好几天也甩脸色给她,心里万千疑惑也只得压下。老夫人心急如焚,无奈儿子怒火中烧,她有心无力。二房,三房更是战战兢兢,无不小心谨慎着,生怕惹恼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国公爷,把自己搭进去。 全府上下唯一还算悠闲淡然的可要数李珠妍了,她刚封了县主,是国公府后宅里品级仅次于林氏和老夫人的贵人。而且皇帝御笔亲书的贵女称号又一早送了来,现在府里的下人们见了她不再是福身子那么简单,还要跪拜。 李玉瑶的人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府里的人又都人精似的,风言风语自然销声匿迹。李珠妍每日品茶听曲,日子过得好不自在。只是,路过碧波潭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往那高墙处望望。 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呢?读诗,喝茶,舞剑,亦或者在想什么人,什么事。如果这样,他会想起她吗? 蓦地,脸色红了红,忙用帕子捂住,抬眼一瞧,青书青画自顾自的,似乎没看到她,这才放下心来,定了定神。正待抬脚往前走,一声珠妍表妹却是叫的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韩昌,他来干吗? 转身一看,看到身边的李雪涵便是明白了,这才是亲表兄妹俩,她被人一声声地叫着亲热的表妹算什么? 李珠妍看着热情洋溢迎上来的韩昌只淡淡地一福,却是拉着李雪涵的手,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三妹妹。韩昌的大脚再也迈不得前,停了停,只好慢慢地挪了回去。他看了看面前娇弱地一朵花儿似的李珠妍,长长的眉眼一挑。这小妮子,还真是机灵,像只滑溜溜的小泥鳅,怎么也抓不住。可是,她越这样,他却越喜欢。 “几年不见,珠妍也长成了大姑娘,也难怪你不记得韩表哥我了。” 李雪涵听闻,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嘴,李珠妍却是娥眉一蹙,这韩昌的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无论以前或是现在,她们大房的人跟他来往都不是紧密的。他偏偏这样说,很明显的吃味儿,倒让她不好再装不认识。 嘴角一勾,李珠妍却是盈盈一拜,“珠妍实在惶恐,小女近日来琐事诸多,脑子又不是灵光的。今日听公子这样说,还真记不得了,请问您是哪位韩表哥?” 韩昌眼睛一眯,这丫头,是越发顽皮了,前几日才说过话,这下就把他给忘了? “珠妍表妹,你可真会说笑,咱们前几日在皇上的狩猎上可是说过话的。” 李珠妍很虔诚地挠了挠后脑勺,很是疑惑地问道:“秋猎上的人太多,和我说过话的人也太多,我是真记不起来了。” 韩昌还未反应,李雪涵听了这话脸色却是煞白,听这话,哪还能不明白,李珠妍一点儿面子也不想给韩昌,这句话已经很是让人掉脸面了。她心里懊恼,没事儿瞎搭什么红线。可是,她真的是替李珠妍着想,而且韩昌真的是京中不得多的的好儿郎啊。 韩昌虽说不是个骄矜的人,但自小也是人中龙凤,哪里碰过这样的钉子。按说,他是齐王府的世子,论理一个小县主如此,他是可以当面训斥的。可是,他不但不生气,见她一脸呆相,却是在一本正经的装糊涂,真是太可爱了。 真是后悔,怎么不早点儿亲近佳人,要知道,他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为什么,韩昌此时却是眉头一皱,看向了碧波潭旁的那堵高墙,看来,离得近的也不止他一个。想起那日在树林中,怀亲王对自己一脸戒备的神色,他哪里不明白,看来,自己要加把劲儿了。 只是韩昌这样沉郁的神色却是让李珠妍和李雪涵心头俱是一惊,真生气了?李珠妍倒是不怕,生气了也好,省的以后再纠缠她。可是李雪涵就不一样了,她和韩昌的关系很亲近,从小也是被韩昌爱护备至的,这下既落了表哥的面子,又伤了他的心,以后可该如何再相见。 一颗心火急火燎,正要开口劝和,韩昌却抢先一步,冲李珠妍作了一揖。 “既如此,那我就向表妹介绍一下。我是韩昌,齐王府世子,现任骠骑将军。论理,你该叫我一声表哥。” 李珠妍眼尾一跳,旋即满脸灿笑,“原来是韩表哥啊,你瞧我,这记性。不知韩表哥今日来国公府所为何事啊?” 韩昌哭笑不得,刚才还装不认识,现在听到自报家门却热情似火,真是让人抓不到一点儿错处,好像是刚才真的忘了似的。 “自然是记挂那日表妹受了惊吓,今日特地送了些药来。已经命小厮去送往国公夫人处了,又实在放心不下,特地请了国公夫人的准许来探望一下表妹。” 李珠妍心底长叹一声,这韩昌是真难缠,连母亲都搬出来了,这下,即使韩昌再送她什么东西,或者是想和她说话,她也是不能拒绝的,要不然真的无礼了。 “多谢表哥记挂,表妹受之有愧。说起来,那日还要多谢韩表哥相救呢。” 李雪涵见韩昌没有生气,反倒面色愈加柔和,心底长舒一口气,却不料韩昌又撇了她一眼,方才恍然大悟,忙拉住李珠妍的手,亲亲热热的说道:“既如此,二姐,来而不往非礼也。再过几日就是表哥的生辰,咱们也送点儿什么权做谢礼吧。我刚才问过国公夫人了,她说那日要亲自登府,也要好谢谢表哥呢。” 李珠妍苦笑一声,没想到最后还是入了套,韩昌把目前拿出来警醒她,他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客人,是刚从重华院来的客人,而不是从二房那边顺脚过来的。她只得收起了怠慢,想要以礼相待,没想到人家拿住了她那日受恩的事儿,是要请她去齐王府做客。 如今国公夫人应了,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那个好操心的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齐王府和镇国公府素来没有来往,如此行走一番,难道父亲也同意了?实在忍不住摇了摇头,她就那么愁嫁吗? 眼下是拒绝不得了,母亲既已答应,她再拒绝,就是真的耍小性子了。再说,她也说不上多厌恶韩昌,那有些面子就不得不过去。 “既如此,三妹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好提前准备好礼品。” 李雪涵微微一笑,“表哥又不是外人,你送他什么他都喜欢的,是吧表哥?” 韩昌笑若朝阳,朗声道:“自然了,我哪敢嫌弃二位表妹呢?” 李珠妍见李雪涵和韩昌一唱一和,还真是让她一阵怅然,也罢,双拳难敌四手,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既如此,我院里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还望三妹这几日多提醒着我些,我最近还真有点儿记不住事儿呢。” 李雪涵忍俊不禁,差点儿笑出来,自己这个二姐啊,临走还不忘揶揄一下,“自然了,到时候,姐姐可不要嫌弃妹妹啰嗦。” 韩昌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纠缠,爽快地就放人走了。李珠妍长舒一口气,转身才迈开了几步,却听到韩昌长叹一声。 紧接着是李雪涵关切的声音:“表哥这是怎的了?” “哎,因为我的婚事,前几日母亲又唠叨了。” “不怪姨母,表哥,表妹也觉得表哥要早点儿成家了呢。” “成亲怎么能随便呢?我还没找到······” 李珠妍听到这里,忍不住快要呕出一口血来。这个韩昌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这打算是不放过她了?活该弱冠了还娶妻,最好找不到,永远也找不到。 心里正气着,却听到青书青画极力忍住的笑声,忍不住瞪了二人一眼。 “好啊,连你们也笑话起我来了。” 21.第 21 章 虽是深秋,院子里的松柏却依然神采奕奕,绿荫厚实凝重。黑魂像一条黑色的丝线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了赵基的怀里。它本想蹭蹭主人的手掌,攫取一点二=儿温热,却被无情地摔到了冰凉的石桌上。恨得它在人忍不住腹诽,都快冬天了也不让消停。眼下这时候,别的蛇都找好窝儿,搂着媳妇儿准备冬眠了。 可赵基呢?不仅变本加厉地奴役它,连蹭一蹭都不让了。真是个狠心肠的人,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找不到老婆。 正苦大仇深着,赵基却冷不丁一个眼神扫过来,黑魂吓得一个激灵,一身蛇血差点儿冻住,忙吐着蛇信子,把打探到的消息都吐露了出来。 赵基听了,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握着茶杯的手也不觉加紧,最后只听咔嚓一声,碎成了片儿,又化成了粉。韩昌还真是煞费苦心,可是,当他不存在吗?黑魂正看得胆战心惊,此时林玄却正好过来,忙长舒了一口气,一溜烟儿跑了。 “王爷。” “你来了。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禀王爷,一切如王爷所料,太子已经在着手准备了,而秦贵妃和四王爷似乎也蠢蠢欲动。三个人好像不谋而合了。” 赵基嘴角冷然一勾,韩昌也就算了,好歹没有婚娶,是个端正的人。那太子妻妾成群,还敢动歪心思,真是不知所谓。至于四王爷,想浑水摸鱼,渔人得利,一个个儿还真是恨不得把所有人算计进去。 “你去告诉九弟,太子和四哥最近貌似太闲了,给他俩找点儿事情做。” 林玄正要领命,背后却突然想起了一阵爽朗的声音。 “不用了,我这就来了。” 赵基抬眼一瞧,见圆拱门前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着玉带黑袍的威武男子,虎背蜂腰,猿臂一震,玉骨扇子趴地一声合上,猎猎生风。他慢悠悠走过来,脸上淡淡笑容,俊美刚毅。 “八哥。” 赵基脸上总算挤出一个笑容,就像刚硬的岩石缝里挣扎而出的小草,微弱却动人心魄。 “几日不见,你这听墙角的功夫是越发长进了。” 赵萧狡黠一笑,一展折扇,“哎,再怎么长进也比不上八哥你啊!这功夫可不是你传给我的吗?” “也罢,不过以后我是不会教你了。免得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赵萧这下不神气了,八尺高的男儿忽地像个小孩子似的靠到赵基面前,很是委屈,“八哥你看,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你可是我哥,你不教我谁教我?” 赵基淡淡地饮了一杯茶,不为所动,“不是亲生的。” 赵萧脸一黑,“哪有你这样儿的!林玄你说,八哥也太欺负人!” 林玄看着赵萧那副痴缠的小儿模样,一张脸快要绷不住。谁会想到外面威名赫赫,战功彪炳,话说眼神都能杀人的天英神将九皇子,在自家主子面前却像个小猫似的。这要是让京中爱慕他的女子看到了,估计下巴都落了一地。 赵基却是微皱眉头,呵斥了一句:“看看你的样子,像什么话!” 赵萧瞟了赵基一眼,却是不加理会,自顾自地说道:“我在外面装的有多辛苦,八哥你不是不知道。我只有在你这里才能稍稍自由些,也要管着我。我看,你是有了心上人就不关心我了!” 赵基听了这话,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脸上的潮红也因此掩饰了过去。 “行啊,你想让我关心你。那现在就去练功房等我吧。哥哥今天一定好好关心一下你。” 赵萧一听,脸都绿了,赶忙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个本王近来公务缠身,实在无暇练功,就失陪了。” 想溜,赵基两个茶杯甩过去正好打中赵萧双腿的痛处。那个大周朝的骄傲,威风凛凛,让胡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就这样在赵基面前摔了个狗啃屎,样子颇为滑稽。 赵萧就这样被赵基提着扔进了练功房,直到夕阳西下,才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喘气。浑身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痛不欲生。 而赵基却在悠然的擦着身上的汗,精赤的上身肌肉喷张,线条却深刻刚毅,像是一笔一刀雕刻出来,又细细描画过的。微醺的夕阳迷醉地映照在如巍峨远山般的男子身上。看得赵萧有一刹那的失神,眼眶竟是蓦地一酸。 要不是当年那件事,大周朝现在人人称颂爱戴,英勇神武的大将军应该是他才对。他这一辈子最敬爱,最爱戴最崇拜的哥哥,也是他在冰冷的皇族里唯一的亲人和朋友。 “哥,不是我说,你要是喜欢人家姑娘就抓紧动手。要不然晚了真的有你后悔的。这几日,军中的权贵公子哥们都在可劲儿地巴结镇国公,那一个个跟头饿狼似的,看得我一阵恶寒。” “我看你是还没练够。” “哥,我说真的,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我们和镇国公府······” “好了!” “哥!不管你怎么想,这次我一定要帮你!” 赵基看着地上忽地倔强地跟头小狼狗似的赵萧,轻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身边,伸出宽厚的手掌,“我知道了。” 宁馨院里,李珠妍正淡然地喝着茶,袅袅的热气萦绕在她眉上,如远山烟雨朦胧,美极。老夫人看着这个国色天香的孙女儿,心里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她真的老了。 “祖母,这蒙顶甘露真是香啊。” 老夫人王氏呵呵笑了笑,甚是慈祥,“你父亲昨儿才叫人送来的,我尝着好,便叫你来品品。” 李珠妍脸上依旧是笑容完美,无可挑剔,心底却明镜儿似的,这茶实在是金贵的,不能白喝。 22.第 22 章 李珠妍看了看座上神态安详的老太太,笑了笑,“父亲自是挂心祖母的。” 王氏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才淡了淡,“嗨,你父亲自是孝顺的,你们这些小辈儿自然是孝顺的。只是,祖母终究是老了。” 李珠妍笑而不语,老夫人这是在怪父亲不听她劝说,今日果然是为李玉瑶来的。 “祖母,您就会说笑。您就像那门前的松柏一般,万年长青不衰,享不尽的清福啊。” “你这小嘴啊,就是甜。祖母哪能那么不知天命呢?再说活的久也未必是好事,到最后把所有人熬死了,岂不形单影只,哪有甚奔头?” “瞧祖母说的,父亲正值壮年,我们几个小的也还未出嫁,都会天天陪着您啊。” “是吗?眼下就少了一个人呢,这院子啊就格外冷清。” 李珠妍握住王氏的手松了松,可不就少了一个人吗。李玉瑶此刻正在自己院子里学规矩呢。据说宫里来的陈嬷嬷本是太后的陪嫁丫鬟,入宫后对太后忠心耿耿,甚得太后娘娘的倚重。但后来因为忠心护主断了一条腿,太后仁善,忍痛让其出宫。但隔三差五,也是要叫进宫去问询一番的。 广平帝自幼也得陈嬷嬷照顾,很是尊敬。故而,权贵家要是有管教不了的贵女,必然要寻陈嬷嬷。陈嬷嬷也是个厉害的,规矩极严,任你再娇贵刁蛮的贵女,不听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想必是李玉瑶经不起那陈嬷嬷管教了,这才要老夫人来求情。可是,放着她做得事情不说,就她那个性子,再不好好管教,放出来怕是要闹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 想到这里,李珠妍嫣然一笑,“既然祖母觉得冷清,那我这就去寻雪涵,善若,还有文香她们。这样,我们几个孙女承欢膝下,可好?” 王氏皮笑肉不笑的抬了抬眼,这李珠妍什么时候也如此滴水不漏还滑不溜秋?难道说这林氏教出来的一双儿女都如此厉害,平日里是自己小瞧了?如今,李广然一颗心又都拴在这娘仨儿身上,那她的玉瑶可怎么办? 虽说,她平日里是最疼孙子李越的,毕竟他是李家大房唯一的香火,小小年纪便天资过人。可在两个孙女儿之间,她就偏爱李玉瑶一些。毕竟李玉瑶的母亲赵氏是她亲自挑选的媳妇儿,乖顺懂事。只可惜红颜命薄,才嫁进国公府一年便难产而死。 那时候李玉瑶身子弱,她悉心照料才得以承认,那情分自然无人可比。李珠妍知道人之常情,从不吃味儿,但是老夫人明明知道李玉瑶犯下的过错是有多严重还要求情,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老夫人去求过李广然,自是没成,林氏又被李广然派人盯着说要养身子,传不进去话。李越是不方便的,眼下就剩了李珠妍可以劝和,当然要好好拢住。她就不信,拿出祖母的身份压不住她,除非她想背负不孝的名声。 “哎,珠妍,其实我是想你大姐了。都传闻那个陈嬷嬷严厉的很,又是太后的人,谁也不敢惹。你大姐从小身子弱,也是怪可怜的。” 李珠妍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李玉瑶明明是咎由自取,何谈可怜?就算要论可怜,她不可怜,差点儿被诬陷有欺君之罪。自打秋猎回来,也不见老夫人问候两声,只关心那李玉瑶。 她本不是嫉妒之人,也知道自己拥有的比李玉瑶多,她多番忍让,却不想竟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不顾她的委屈也就罢了,还要她去给她求情?看来,祖母也真看得起她。 “是啊,我也听说了呢。” 老夫人见李珠妍脸色甚是温顺,知是有戏,忙拉住她的手,满眼期盼,“那你就······” 此时,李广然亲身常随青山却跟着领路的丫鬟进来了,声音郎朗地叫了一声老夫人。王氏眉头一皱,语气有些冷。 “何事?” “回禀老夫人,老爷叫小来请二小姐,说是有急事。奴才刚才去了一趟重华院,青画说小姐在老夫人这儿,就紧赶慢赶地过来了。” 老夫人疑惑地看了看李珠妍,见她也一脸懵然,难道是儿子存心跟她过不去?他不是军中有事儿吗?怎么现在忽地回来了?她可是专挑了这么个时机,难道也要错过?那玉瑶还要受多大的罪啊。 “老爷不是去办差去了吗?怎么突的回来了?” 青山依旧淡笑如初,很是恭敬道:“原不是老爷回来了。而是现在皇上和老爷正在宫里议事,一时累了,想起那天小姐的舞来,叫去宫里一趟。” 老夫人一听,脸上一片懊恼,可到底是在后宅浸淫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哪能被轻易的骗过去,便沉声道:“可有皇上或者老爷的信物。” 青山点了点头,顺手拿出了李广然的随身玉佩,那是他每日都要佩戴在身上的,轻易不摘下来。老夫人认命的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如此一来,珠妍你便快去吧。摸耽搁了让皇上和你父亲着急。” 李珠妍乖巧地福了福身子,悠然的和青山走出了宁馨院。直到自己的重华院,才常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喝了一大茶杯水,这才稍稍定住了心神。 青画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了敷衍老太太,咱们也不至于撒这么大慌吧?还好您之前早有打算,要了老爷的玉佩。又让丫鬟及时通知了我哥。” 李珠妍眼睛一眯,“你以为老夫人就单单是动以情晓之以理?她恐怕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在等我进套。” 青画一惊,忍不住问道:“小姐,老夫人她?” “她知道我不会轻易按照她说的去做。但是她是老人家,方才又一直称自己老了老了,你说这老人家的身体嘛。” “你是说老夫人她要害小姐!” “倒不是害。老夫人也是真的牵挂李玉瑶。牵挂到不惜牺牲我的名声去把她救出来!” 23.第 23 章 青画还是不解,“那老夫人到底想干什么?” 李珠妍淡淡一笑,“她能干的事情多了,突然病倒了,磕着了碰着了,或者只消大叫一声,喊来三房的人,说我不孝。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如此一来,父亲母亲要想给我求情,就得考虑要不要先把李玉瑶放出来。” 青画恍然大悟,“这招真是高明啊!”青书恨得推了她一把,青画连忙反应过来,看着李珠妍忍俊不禁的脸,赶忙上去告饶,“可是小姐还是更厉害,早就想到了。小姐,你是最厉害的。” 李珠妍假装揶揄道:“你这马屁拍的是有点儿晚了。” 青画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好了好了,既然咱们都要要入宫。听说这两天南大街上来了一批变戏法儿的。小姐,咱们快出去看看吧。” 青书嗔了青画一眼,“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儿。哪天一个不小心就给小姐惹麻烦,知不知道。” 青画虽然有些不好受,但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跳脱了,忙委屈地说道:“那这次青书姐姐陪小姐去吧,我在家看门儿就好。” 李珠妍看着自己两个婢女,一唱一和的,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假传了父亲的话,就就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去散散心。也幸亏她机灵,知道老夫人肯定会想办法救李玉瑶出来。她可不想当圣母,可老夫人又不是好惹的,便早早地要了父亲的玉佩,和父亲商量好。 今日,老夫人一来着人请她,她就先让丫鬟去请了青书过来。如此才免去了一顿不必要的麻烦。否则,若真是在宁馨院里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她虽不至于被禁足,但是名声是一定要坏的。克夫也就算了,骄横跋扈,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不孝不悌。 思及此,李珠妍心里还是有些淡淡地伤感。她之前是想到了老夫人会偏心至此,但真正看到了,还是有些心凉。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为什么她为了李玉瑶会牺牲掉自己呢? 不过多想无益,想着一会儿能去外面逛逛,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啊。 出了镇国公府再过两三个路口就是南大街。 撩开马车一瞧,外面果真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那些南疆的蛮族一堆堆的各自在变着戏法儿,惹得人群一阵阵骚动。摆摊的小贩们则见缝插针,把原先一条五丈宽的大街堵得满满当当。李珠妍虽然不喜人多,但看着如此热闹的街市,心里还是很高兴,心境开阔了许多。 可还没从热闹中回过味儿来,李珠妍的眼就扫到了前方正骑着白马的韩昌。他一身水蓝色的湖锦袍,上面缠着刚劲的松柏枝丫,却显得一张脸俊秀如山,雅致似玉。直引得路上的大姑娘媳妇儿都花了眼。 李珠妍叹息一声,真是出门呢忘了翻翻黄历,忙要放下车上的帘子时,韩昌去一眼看见了她。 “珠妍表妹!” 青年的声音清朗如钟,穿云破月,引来了爱慕者们一片肃杀的眼神,直直冲她射来。李珠妍暗叫一声不好,忙让车夫赶快掉头。奈何街上人太多,车子怎么也转不过来。眼看着韩昌几个马蹄间就要越过来,一个黑色的人影却突然吧人群推到了马下。韩昌大惊失色,刚忙勒住了缰绳,险险地把马蹄控制在了离那人脸上三寸的位置。 韩昌的长随刚忙上去把人搀扶起来,小心地问询着,李珠妍却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失了神,赵基! 那一刻,也顾不得名门贵女的矜持和韩昌的纠缠,慌忙下了车。待到赵基身边,只见他刚毅的眉角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珠翻飞。他袍子上沾了很多尘土,那一刻可以说是极其狼狈的。但是李珠妍却觉得他沾染着鲜血的脸在阳光照耀下,像极了九天上的战神。 “疼吗?你擦擦。” 此时的赵基看着面前身披金阳的女子,脸上却一阵绯红。她怎么会在这儿,还看到了他出糗的一幕。现在他浑身肯定都是灰尘,脸上也有,她心里一定在笑话他吧?她会不会从此就瞧不起他,不再理他? 李珠妍见赵基面上僵硬,也不接帕子,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就忍不住抬手替他擦掉了眉上的血珠,一下下轻柔柔的,抚慰着赵基烈火缭绕的心,她是在可怜他吗? 赵基一把抓住李珠妍的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满脸疑惑,心里火儿虽然汹涌却再不能迸发。两个人就这样看着,似要到海枯石烂。 还在马上的韩昌却坐不住了。刚才他是有些心虚,差点儿就伤到了赵基,眼下却是愤懑不已,刚才明明是赵基突然从人群中蹿了出来,他及时拉住了马,救了他一命。而他却半道儿把自己心爱的姑娘给劫走了,欺人太甚。 扬腿下了吗,韩昌走到二人面前,狠狠地清了清嗓子。李珠妍恍然如大梦初醒,羞愧的双手无措,只得挠着鬓角上的几缕碎发以作遮掩。赵基面上虽然平淡如水,心里却是悔死了,今日在李珠妍面前丢脸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差点忘了,韩昌还在场,而他本来的目的还是要韩昌成为他的救命恩人。 这样一想,赵基一张脸都快成了苦瓜,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定定地看着韩昌,罢,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为了李珠妍,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赵基正过身就冲韩昌拜了拜,韩昌大惊失色,赶忙扶住,虽说怀亲王如今身份卑微,但怎么说也是皇室,他的品级还受不起亲王这样的大礼。 “臣万万受不得怀亲王如此大礼,折煞臣了。” 赵基见韩昌进了套,嘴角一勾,“受得,受得,如何受不得。刚才我被行人推搡扑在了世子的马下,若不是世子眼疾手快,恐怕本王如今凶多吉少啊。” 韩昌被赵基一通感激涕零的话说的一时不察,只顾着推辞,却忘了秋猎场上能力夺得魁首,且昔年位列百捷三杰之首的人,怎么会摔在他马下。 “王爷言重了,一切都是臣应该做的。” “韩世子,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恩,没齿难忘,他日一定登门,好生谢过韩世子的救命之恩。” “不敢,不敢。” 李珠妍见两个大男人客套着,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心里却是牵挂赵基的伤势,忍不住道:“王爷,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处。您就别客气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您的伤势。” 韩昌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是啊,王爷,不如让臣先带您去附近的医馆瞧瞧吧。” 赵基淡淡地看了李珠妍一眼,怎么,她是在担心他吗? “好。” 李珠妍看着赵基温柔的神色,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既然如此,那王爷和表哥就和我一起坐马车去吧。” 赵基和韩昌一听,满脸惊异,什么,要她和他童车,绝不可以。两个男人很是有默契的拒绝了,并且三言两语决定了一家医馆的去向,一溜烟儿跑了。 李珠妍看着马上那个宽厚威武的背影,哪像有事儿的,却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王爷,小心些。” 赵基闻言,后背僵成了一块儿磐石,他用力转过头,看着迎风而立的女子,面容温柔静美,却撼动心扉。 24.第 24 章 李珠妍回府后,心却时不时挂念着赵基的伤势。有时候想的多了,又忍不住嗔怪自己没羞没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想着一个不太熟络的外男。可是刚把这股念头压下去,又忍不住想起他头上鲜红的血珠子。 以及那晚恍若天籁的萧声,他如远山雾流般的背影,和宴会上他飞身而出的刹那。 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吗?李珠妍看着窗外的玉海棠上不断飘落的叶子,还真是个容易犯相思的季节呢。可她只和赵基见过两三次面,怎么一颗心就这么不受控制呢?更可况,她最终确定了她的心意,赵基呢?是否也在这样想她? 就算,他也如此这般,可是她的命运呢?虽说,他告诉她前三次都是李玉瑶搞的鬼。可如果没有李玉瑶,那些人就真的会没事儿吗? 李珠妍想到这里,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却愈加烦躁,只得随便带了个丫鬟出了门,走着走着,却还是不知不觉到了碧波潭,看着那堵墙,心却更是千头万绪。 如果赵基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宴会上会出手相助,甚至为了保护她不惜担下皇帝的责罚。又为什么会半夜冒着寒霜送药?告诉她秋猎有人暗算,前三次被退婚的真相。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不是因为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他又为什么关注着自己呢? 那堵墙厚重异常,把两个院子泾渭分明地隔开,可李珠妍却恨不得一下子推倒了,好过去问个究竟。 今日跟着的丫鬟不常在李珠妍身边伺候,见主子愁眉不展,心机一动,忙献殷勤,“小姐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不若玩玩儿纸鸢放松一下吧。您看今日的天,风正合适呢。” 李珠妍本来正烦着,一听这话,却突然想到,是啊,放纸鸢! “如此甚好,你快去取,并让青画去请二房的两个妹妹来。我们今日好好玩玩儿。” 小丫鬟见自己立了功,满心欢喜,忙一路小跑回院子办差去了。也果然办事得力,不一会儿就把东西取了来,把人请了过来。 李雪涵和李善若生的很像二房夫人孙氏,杏脸桃腮,珠圆玉润。不过李雪涵却生的水灵,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很是动人,李善若则更乖巧甜美。 李雪涵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又是个极风趣幽默的人,远远地便朝李珠妍招手,“二姐姐今日真是好兴致啊。你看看这天,蓝的跟汪水儿似的,放纸鸢可就是顶顶好的吗。” 李珠妍笑呵呵地上前拉住李雪涵的手,“知道妹妹是个爱玩儿的,这样的好天气自然不能一人独享。” 李雪涵打趣道:“瞧姐姐说的,难道不是姐姐闷在闺阁中,见这样的好天气,心痒难耐?” 李善若是个呆的,见丫鬟们已经把五颜六色的纸鸢整理好,忙道:“好了两位姐姐,咱们快些吧。丫鬟们都弄好了。” 李珠妍和李雪涵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原来贪玩儿的人是你呀!” 李善若此时此刻却顾不得害羞,早就上前一步抓了丫鬟手中的一只雄赳赳的老鹰风筝,“既然来了,还不好好玩儿?两位姐姐快些吧,我可只有半日的假呢!” 李雪涵看自己妹妹猴急的模样儿,忍不住用帕子遮住嘴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是妹妹快要过了年就要及笄,娘这几天请了两个嬷嬷在教导她礼仪。课程排的紧,可把她闷坏了。” 李珠妍握住李雪涵的手,满眼情真意切,“说起来上一年,你我及笄的日子本是前后脚。山高水远,却不能亲自相贺,实在遗憾。如今好了,四妹妹的及笄我是一定要从头跟到脚的。” 李雪涵覆上了李珠妍的手,也很是感怀,“嗨,你我姐妹这么客气可怎么好。如今,我们再也不走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我还要送妹妹出嫁呢。” 李雪涵莞尔一笑,“说起来不是应该妹先送姐姐出嫁吗?” 李珠妍嗔怨地瞪了李雪涵一眼,“就知道捉弄姐姐!” “好了,好了,怪我多嘴。不过这嫁娶乃人生中的大事,谁也逃不过。以前咱们神仙似的韩表哥现在不也着急了吗?” 李珠妍一听,忍不住扶额一叹,这韩昌是给李雪涵灌了什么迷魂汤,简直是三句话离不开保媒。 “我看是妹妹也着急了吧?改日我可要好好跟祖母说说,让她把你的婚事提上日程也好。” “好啊你,又取笑我,看打!” 话音刚落,李雪涵就拿着团扇打了过来,李珠妍自是早早地躲了过去。二人自是闹作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如白鸽般飞上了云霄。 25.第 25 章 此时赵基正在由赵萧服侍着喝着汤药,可是他本就是个男人,又是王爷,哪里伺候过人。一汤勺喂过去,却是太烫,赵基一个不慎全喷了出来,撒的满身都是。 “对不住,八哥,我,都怪我不好。” 赵基无奈地笑笑,“行了,你哪里伺候过人,还是叫林玄进来吧。” 赵萧霎时垂头丧气,只得把林玄叫了进来。但看着赵基在林玄的服侍下还是艰难地吞咽着苦涩的药汁,心头不觉一阵痛。都怪他非要拉着赵基试试新得的宝剑,哪知那日赵基怎的会心不在焉,而他想试验一下宝剑的威力,就用尽了全力,当场穿胸而入,血流如注。 赵基昏死过去,却还不忘嘱咐赵萧千万要保守秘密,否则一旦传出去,他就会背上弑兄的罪名。因此,赵萧不得已只得请大夫秘密诊治,赵基的伤势因此恢复的格外慢。 “哥,实在不行,我去城里请个好大夫。再这样下去你!” “闭嘴!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 “哥!” “滚出去!” 赵萧还想再劝,但见赵基已经咳嗽起来,怕牵扯到伤口,只好和林玄一起退了出来。 屋子里一下子清净了很多,赵基疲倦地往靠在塌上,面色苍白,却是忍不住从怀里掏出那只孔雀玉钗,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赵基纵然是个从战场上的血肉堆里爬出来的铁血汉子。但人生病脆弱,思念亲近之人,却是本能。而此刻,他最想要看到的人却是她。哪怕,只是像那日和韩昌离去时,她在朝阳下淡若秋水的眸子。 此时,赵萧虽然出了门,却还是放心不下,一直在门外候着。林玄随侍在侧,自然也小心翼翼。此时,弟弟林深却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面上略有焦急之色。 林深到了跟前,长舒了一口气,“见过九王爷。” 赵萧瞧了,知是有急事,便挥了挥手,“不必多礼。此时王兄正病重,你先别去打扰他,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林深面有难色,忍不住看了哥哥林玄一眼,却见林玄点了点头。这才顿了顿,说道:“国公府的三位小姐说风筝刚才落在府里了,要来取。属下不知道该不该放人进来,只好来请示王爷。” 赵萧一听,忙问道:“那三位小姐中可有一位叫李珠妍的?” “为首的正是镇国公府二小姐李珠妍。” 赵萧哈哈一笑,“快!去迎接三位贵人。” 此时,李珠妍正满心忐忑的停在怀亲王府的门房。原本当时头脑一热,隔断了风筝线,看着它飘进了赵基的院子里。 可如今,看他的长随欲言又止还要通传的模样,难道他今日府上有客?或者他不想见她?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太丢脸了? 李珠妍恨不得现在就转身离去,可是她又存着一丝希望,纠结百转间,正心急如焚。此时,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李珠妍几乎两步并作三步跳到了门前,却见林玄和林深两兄弟前来,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让李姑娘久候了,我家王爷说了,请李县主和两位姑娘后院稍等,已经让人去寻风筝了,找到了自会送到三位手上。” 李珠妍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就跟着二人一路鱼贯而入进了垂花门。三人被请到客室,上了茶。李善若有些拘谨,倒是李雪涵打量着屋子的摆设,见古色古香,高雅精致,却不失大气。忍不住啧啧称叹。 “想不到这位王爷的品味如此别致,你说是吧,二姐姐?” 李珠妍知道李雪涵曾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能得她的夸赞,实属不易。心里竟不自觉的有些骄傲,眉眼忍不住往上浮了浮,脸上却是极平淡,“妹妹平时可是不随便夸人的,既然如此说,那看来就是极好的,我反正是不懂的。” 李雪涵听了,笑颜如花,却是不忘揶揄道:“姐姐素来对我也不是这样宽和的。怎的如今听我一夸王爷就忍不住举手称赞,莫非~” 李珠妍到底是个15岁的姑娘,就算心智再成熟在这样地事儿上也不免脸红。忍不住嗔怨道:“好你个李雪涵,还未出阁就净说胡话,看我不撕你得嘴。” 说完,李珠妍就举起团扇要打李雪涵,李雪涵一躲,却刚好碰到来传信的林玄。二人一惊,这让人看到了闺阁女子如此喧闹的一面可怎么好。却不想,林玄面色清淡如水,道:“王爷请李县主到客房一叙,说是要感谢那日小姐的恩情。” 三人那日都在秋猎宴上,自然都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归根结底,其实是赵基先挺身而出,李珠妍不过是知恩图报,对赵基来说也没有多少恩情可言。但如今赵基如此相邀,却也说得过去。 李珠妍也未多想,转身嘱咐了李雪涵和李善若两句,也便随着林玄出了门。赵基的后院景色清幽,多种些有了年岁的松柏,间或有奇山怪石掩映期间,甚是情意盎然。 转过几段长廊,李珠妍便来到了赵基的书房前,林玄带完路便恭敬地退了下去。李珠妍感觉周遭忽地一片寂静,心里竟生了怯。手抬了几次却又放下,不敢应门。 犹豫再三,正思虑间,屋内却传来赵基的声音,“林玄!” 听着颇为急切,李珠妍蓦地推门而入,却看到了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赵基。 二人俱是一惊,倒是赵基首先回转过来,“你怎么来了?” 李珠妍愣了半天才想起回答:“不是王爷叫我来的?” 赵基眼睛一眯,露出些许危险的神色,不过转瞬却又消失不见,除了他那位好弟弟,还有谁敢假传他的话? 可是,再看怯生生的李珠妍,眼睛湿润,像头无辜的小鹿,真是我见有怜。心头一时柔软下来,“奥,是我叫你来的。” “王爷没事儿吧?可是那日的伤?很严重吗?” 赵基被李珠妍一说,忽地想起那日在韩昌马蹄下的屈辱。今日好不容易单独相见,他怎么也要找回几分薄面。便硬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淡淡道:“无碍,只是前几日偶感风寒而已。” 李珠妍看着赵基异常惨白的脸色,心知定然不是伤寒,但又不好多问,一颗七窍玲珑心也没了辙,只得在原地绞着帕子,不知所措。殊不知她这副小女儿情态快要把赵基折磨疯掉。 他粗大的喉头儿很是滚动了几下,沉了沉声,“今日我在病中本不宜和姑娘见面,更不宜单独说话。只是想着县主今日好不容易登门拜访,我总要把那日那份恩情了结。便想着送县主些东西,权作些微报答。” 李珠妍闻言,忙摆了摆手道:“那日是王爷救了小女,小女还未感谢王爷的大恩大德,怎的能让王爷如此费心呢?” 赵基听了,不由得愁肠百结,“可是,要想见到李姑娘一面可是真难。” 李珠妍听了赵基这话,不由得耳根子都羞红了,他这是在暗示她,无论是谁欠了谁的恩情,他都很想见她? 不是吧,或许是想多了。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屏退众人单独见她,且要跟她说这样的话呢? 赵基见李珠妍低头不语,只好艰难地从床上下来,披上了外衣,不料扯动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李珠妍听见,急忙上前去,却不料关心则乱,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赵基慌忙去拉,却被李珠妍带倒,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她得身上。两个人顿时面贴面,唇连唇,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儿,密不透风。 李珠妍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不到猛烈的心跳声。这才静下心来看到了眼前的男人,他刚毅的脸庞,深邃的眉眼,如宝剑出鞘般惊晃的目光中,却隐约透着几丝柔情。 她忍不住动了动唇,却更加激动了他,赵基血气翻涌,再也忍不住,蓦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贝齿。 力道虽轻,却如雷霆万钧,二人身子俱是一震,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猛的从地上翻坐起来。赵基怕李珠妍委屈,慌忙间去抱她,不料大手却误打误撞摸到了胸前那对柔软。 李珠妍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一张脸烧的火辣辣的疼。可她却不想推开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地上,连叫喊都忘了。 倒是赵基却像触了电似的跳了开去,丢了魂似的满屋子走,最后却从脖子上抓下一块玉来,塞到李珠妍手里,慌忙道:“这是,这是,这是谢你的!” 李珠妍茫然地接过玉,呆愣愣的起身就要往前走。赵基看着那个娇弱的背影,胸中千头万绪,飘荡激烈。他很想叫住她,对她说些什么,可脚却像钉在了地上,嘴怎么也张不开。 而李珠妍则失魂落魄的,云里雾里般,那个谪仙似的男人刚才竟然吻了她,还摸了她的...... 26.第 26 章 “珠妍!”赵基情急之下却是叫了李珠妍的名字, 她霎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傻呆呆地看着赵基。他只觉脸皮都要崩破,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 “小心些,别摔着。” 李珠妍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身子僵住,却是连门也推不动了。 这厢,李雪涵和李善若待在客房里, 等了许久也不见李珠妍前来,不免有些着急。李雪涵本是个冰雪聪明的人, 联想这几日来李珠妍和赵基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中不免疑窦顿生。该不会是? 思及此, 李雪涵大吃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韩昌表哥该怎么办?就算退一步, 不提韩昌的事情, 李珠妍果真和赵基是那种关系,依着如今皇上的脾性, 那镇国公府的将来? 李雪涵强自定了定神, 赶忙拉起李善若气势汹汹地朝着门外守卫的林深走去。 “我二姐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你快带路, 我们要去看看!” 林深面色淡然, 语气清冷, “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我只听王爷的命令。二位小姐如果觉得闷, 可去园中走走, 想必县主很快就回来了。” 林深如此行事,更加重了李雪涵的怀疑,她旋即变了脸色,陡然提高了嗓子道:“大胆,你们怀亲王府的下人就是这么对待主子的?你若不去便罢,快给我让开,我要找我二姐。” 林深见李雪涵动了气也不好阻拦,毕竟二人是镇国公府的贵女,真要闹起来也不好收场,但是就这么放了人走,万一坏了王爷的好事,那他还有活路吗?不由得恭敬地朝李雪涵拜了拜,道:“李小姐稍安勿躁,您先稍等片刻,我去问问主子,如此您再行事如何?” 李雪涵见林深态度有所缓和,也只好借坡下驴,原本她也只是想吓住林深,不能被怀亲王府的人蒙在鼓里。如若不然,真要闹起来,怀亲王府自是逃不了,可是她们三位未出阁的姑娘,名声可就坏了。 心里这样想着,李雪涵却是未给林深好脸色看,冷然道:“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青书,莲香你二人跟着同去,敢搞鬼,即刻拿下!” 林深长叹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那被点名的两个丫鬟一看就是练家子,若果真跟着去了,一旦闹出什么麻烦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可不待他思虑,青画已经拧着眉头过来,使劲儿推了他一把,“做什么?还不快走!” 林深无奈,只好带着二人出了门,但愿九王爷可以化解这场麻烦吧。 此时,赵萧正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惬意地喝着茶,想象着冷面阎王般的赵基,此时正软玉温香在怀,一张脸说不定早化成了春水满池。不由得憋不住笑,差点儿失态。可下一刻,一个小厮就急匆匆地跑了来,报道:“禀王爷,出事了!” 赵萧捏着茶杯的手一紧,“怎么了?” “跟着李县主来的二位姑娘等着急了,闹起来了。” 赵萧一惊,手中的茶杯不由得跌落,碎成了好几瓣儿。这个女人,怎么阴魂不散! 林深在圆拱门前停住,叫了一个人进去通传,自己却是像尊石像一样立在门前,半分不得近前。刚才李雪涵是主子,而面前这二人却只是丫鬟,他是有法子的。可这个念头刚刚落下,青画就让他领教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哎,我说。刚才你家王爷宣我们小姐走的时候,可说的是去书房,怎的你见你主子却是到了后花园?你是不是打量着蒙我们?” 莲香是李雪涵的贴身侍女,原本就是个泼辣的,忙帮腔道:“就是,你们怀亲王府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林深到底是赵基的贴身长随,面色淡淡道:“主子的事岂是我们做奴才的管的,我已经命人进去通传了,还请二位姑娘稍候。” 青画和莲香都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哪里不晓得林深一语双关,警告她们二人要恪守本分。青画脾气更爆些,且关乎到自家小姐安危,来不得多想,一把推开了林深,“你给我起开,我们要亲自去见王爷!” 林深大惊,没想到青画会突然动手,赶忙一个反手制住了青画,莲香见状冷哼一声道:“好啊,你们怀亲王府就是如此待客的!今日我们也算是见识到了,是欺负我们镇国公府没人吗?” 话音刚落,也飞身加入了战局。林深当下苦不堪言,他哪里想得到,镇国公可是军中领袖,他府里的丫鬟岂是善茬儿? 三个人顿时缠斗在一块儿,此时,藏身在树上的李雪涵微微一笑,便纵身飞入了花园中。她的父亲李飞云本是云麾将军,一直跟随九王爷驻守边疆,一身功夫自是和兄长李广然不相上下。而李飞云没有儿子,李雪涵身为嫡女便深得李飞云的身传。特别是轻功,出了军中,在江湖上也是称得上名号的,人送称号踏云仙子。 这也是她一路尾随,而林深却没发现的原因。李雪涵不知功夫过人,一颗心也是七窍玲珑。她才不信林深会乖乖带路,便让李善若带着侍女留在客房,她则运用轻功跟着林深一路来到了花园,趁着林深被缠住,溜了进来。 她自己刚来京都,是不怕的,可是李珠妍不一样吧,要是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她的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思及此,李雪涵不觉加紧了脚步,果然柳暗花明处,现出了一座凉亭,而凉亭里就站着一位穿着常服的男子。看那背影,像极了赵基。可怎么没见李珠妍?李雪涵心里一急,面上便带了怒色,上前潦草福了福身子,便急切道:“臣女见过王爷,敢问我姐姐可在此处?” 赵萧刚吩咐了下人去安抚李雪涵去了,没想到人家早已经过来,还把他逮了个正着。这要是被她认出来可如何是好?当下便沉了沉嗓子,假装赵基的声音道:“我已经命人送你姐姐回去了。” 李雪涵闻言,心里冷哼一声,果然有鬼,她一路跟着过来的,什么回去,这是在打量着蒙她?刚想质问,一个人却突然跑了过来,冲着眼前的人急切道:“禀王爷,不好了!园子外,林深和国公府的丫鬟们打起来了。” 赵萧一急,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李雪涵不由得吃一惊,“赵萧!” 赵萧苦笑一声,知道再也瞒不下,只好转过身来,脸上对李雪涵难得陪着笑道:“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李雪涵见真的是赵萧,却是一个激动几乎是跳到了赵萧面前,几乎是咬牙切齿,一点儿情面未留。 “怎么又是你!我知道了,你们兄弟二人果然是一丘之貉,今日却是色胆包天,敢打我怕姐姐的主意!我劝你现在最好马上幡然醒悟,带我去见我姐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赵萧和李雪涵本就是冤家,且在边疆时就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自是相看两厌,哪能受得住这样的质问和侮辱。可如今被人家抓住了小辫子,打住了七寸,也不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强自笑着道:“瞧李小姐这话说的,你一直对本王误解颇深。可我王兄却是京都里有名的老实人,你可不要误会。” 李雪涵冷哼一声,“误会?我就算真误会了怀亲王,也不会误会你!九王爷,还请你自重,现在即刻收手,我还可考虑不多追究。如果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明日定要去宫里向皇上好好讨要一个公道。” 赵萧到底是亲王,还是统领万军的大将军,哪里能受得住一个小丫头一而再再而三不留情面的侮辱,声音陡然冷然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三品武将之女敢对本王无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治你的罪!” 李雪涵冷笑一声,果然气急败坏不再装了,当下便道:“好啊,王爷也要拿君臣尊卑那套压我了?但不晓得皇上若是知道王爷此时出现在怀亲王府,还和怀亲王沆瀣一气欺辱我镇国公府贵女,要怎样治王爷的罪呢?” 赵萧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京都谁人都知道他当年出身卑微,曾受过当时还身份尊贵的怀亲王不少恩惠,可自从赵基母族一家起兵造反,地位一落千丈后,他就听从赵基的安排,表面上渐渐远离了赵基。京中人暗地里都道他忘恩负义,看不惯他的也拿这个做过文章。 可是,为了赵基,他都忍了下来。也小心谨慎,伪装的很好,却不想一朝被李雪涵发现。一时大惊,眼中不免略过一丝杀机。 李雪涵和赵萧打过很久的交道,却是不怕,忽地笑颜如花,声音柔柔道:“王爷莫非在想,这样的事情被我发现了,要如何处置我?让我猜猜,威逼利诱?委曲求全,亦或者是杀人灭口?” 赵萧听了李雪涵的话,却是一阵头痛欲裂。威逼利诱和委曲求全他是要思量思量,可是杀人灭口,他却只能想想。谁都知道,李飞云疼爱女儿,请人在她身体里下了一种子母蛊虫。一旦遇到危险,无论多远便会感知。更何况,就算他不管不顾,真下了手。镇国公府的贵女在怀亲王府里出了事,赵基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关系的。 那李广然又颇受皇帝倚重,李雪涵怎么说也是二房的嫡女,出了事,李广然岂会袖手旁观?退一万步说,赵基和李珠妍和将来还有可能吗? 思及此,赵萧只得忍了再忍,竭尽全力把语气放软,“李姑娘说笑了,本王怎么会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 李雪涵却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哎,此话也就王爷敢说出口了。可王爷放浪形骸,对女子无礼却是小女亲眼见识过的。” “你!”赵萧被李雪涵刺的当场又要发作,但碰上李雪涵明亮如剑的眸子却还是强忍住道:“李姑娘,当年那件事本王有唐突之处,但确实不是有意的,姑娘就不能宽宏大量过去吗?” 李雪涵不想再跟赵萧纠缠,见人确实软了下来,便道:“小女与王爷的事情今日可以不提,但我现在一定要见到我二姐!” 赵萧无奈,心想赵基本就心悦李珠妍,他还能让她受委屈?也罢,快点儿把二人叫出来好好解释一下吧,现在是全乱了。 27.第 27 章 李珠妍从赵基的书房出来后, 走了好一段路才渐渐清醒过来。可前脚刚迈进客房,李善若便跑上前来, 带着哭腔说道:“二姐姐, 你可回来了。哎,我姐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珠妍一惊, 李雪涵在怀亲王府不见了?她知道李善若是个胆小的,忙安抚道:“你先别急。我刚才是单独去见王爷了,并没有看到雪涵啊。怎么, 她出什么事情了吗?” 李善若一听,再也忍不住了, 急的哭了出来,怎么劝说也无用。还是青书忙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李珠妍。 李珠妍心里暗道不好, 刚才在赵基房里耽搁太久,竟让李雪涵起疑了。怀亲王府这么大, 她久未在京都, 自然人生地不熟,又未出阁, 出了事情就是大麻烦。却忽地想到李雪涵本是极聪明的人, 又有功夫在身, 更何况还带了青画和莲香两个练过的。偏偏还未回来, 难道真是出了事情了? 思及此, 李珠妍忙对青书说道:“静慈, 静心你二人好生安抚四小姐, 不要再生事端。莲幽, 你会些功夫,先跟我去寻你家小姐。青书,你赶快去寻王爷,让他帮忙。” 众人急急领了命,李珠妍一只脚刚迈出门去,却听见一声喊叫。 “莲幽,那可是你家小姐的声音?” 莲幽忙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嘛。李珠妍忙起身前去,“快跟上!” 主仆二人急匆匆地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末了却是又回到了赵基的书房。只见李雪涵,青画,莲香三人气势汹汹地要闯赵基的书房,语气很是不善。九王爷赵萧正带着林深拦住三人,苦口婆心的劝着。 奈何李雪涵的倔脾气上了头,那肯罢休,指着赵萧的鼻子道:“九王爷,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我个交待?” 青画怒火冲天道:“我看三小姐也不用跟这些不讲理的人白费口舌了,咱们马上回府去叫国公爷来,我看他们还敢如此!” 莲香也是一脸愤慨,“就是,就是太欺负人了!” 李珠妍一时呆住,这九王爷素来与赵基不和,怎么会出现在怀亲王府还和李雪涵起了冲突?却来不及想太多,李珠妍挂心赵基的伤势,怕知道了此事,病情又要加重。忙走上前去,拉住李雪涵,“妹妹不可无礼!” 李雪涵见到李珠妍,也是吃了一惊,一颗心却是放了下来,忙拉住了她的手,“二姐,你可回来了!” 青画和莲香见主子回来了,也不再顾着吵架,忙聚了过来,焦急问询着。李珠妍稍稍安抚了三人过后,便问李雪涵,刚才发生了何事。李雪涵抬头冷冷地看了赵萧一眼,咬牙切齿道:“还不是因为这里有人居心叵测,欺负咱们姑娘家。” 李珠妍闻言,也抬头看了看赵萧,见他一脸苦瓜相,看起来受委屈的倒是他。可是镇国公府和寿亲王府一向不相往来,她也不得不慎重处事,便道:“雪涵妹妹,你先不要着急,这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赵萧听了,知道李珠妍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忙凑上前去,殷勤解释道:“李县主说的太对了。刚才可能是下人招待不周,惹李姑娘误会了。” 李雪涵却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道:“误会?那敢问九王爷为何不让我找姐姐,还让下人三番五次阻拦,甚至和我的侍女大打出手?敢问如果您和里面那位王爷光明磊落,好生与我解释,我会误会?分明就是王爷你心怀鬼胎,却赖我误会,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萧闻言,没有生气,反而愈加垂头丧气,这李雪涵脾气爆的就像一团火,他今日算是认栽,捅了马蜂窝。 李珠妍见赵萧一个王爷被区区三品将军的女儿骂的毫无还手之力却是十分惊奇。但又想到李雪涵的父亲李飞云曾在九王爷的账下效力,莫非二人以前就认识,还曾结下过梁子?不然以李雪涵的脾气,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如此针锋相对,失了仪态。 当下却是拉了拉李雪涵的袖子,道:“雪涵,不可对王爷无礼!” 李雪涵知道自己怎么也代表着镇国公府,不可太过分,却还是气不过,鼻子一哼,躲到李珠妍身后,却是不再说话。不过,今日这事,要是不给个说法,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萧见李珠妍肯伸出援手,不啻见到了活菩萨,总算遇到了个讲理的,忙走上前去,晓得分外灿烂,“无妨,无妨,都是误会。本王又怎么会介意呢?” 李珠妍见赵萧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闹太大对谁都不好。便也笑道:“王爷说的极是。我方才听婢女说了个七七八八,知是此事确实有误会。王爷本是叫我去了解人情,不想我见王爷案上的一幅海棠图,甚是喜欢,就多聊了几句。没想到我这妹妹担心我,脾气也就急了些。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赵萧见李珠妍开口澄清,心中大喜,忙道:“是了,是了,都是误会。本王也有失礼之处。”说到这里,赵萧无奈地看了看李雪涵的方向,又回了个礼道:“还请李县主,李小姐不要怪罪。” “王爷哪里话。也是我姐妹二人有所唐突,雪涵妹妹,你也给王爷陪个礼,这事也就过去了。” 李雪涵听李珠妍如此说,眉头紧皱,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她冲动了些。可是想到林深的态度,赵萧的敷衍和戏弄,心里又腾地升起一股火儿。 “九王爷,刚才是小女失礼了。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青画,莲香你们也给林侍卫陪个不是吧,虽说挨了打,但是毕竟咱们冒失了吧。” 赵萧本来满心欢喜,一听这话,眉头却又皱成了八字。刚才的事情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可林深确实与青画和莲香二人动了手。不管怎么说,这对来府上的客人都是极不尊重的。如果李雪涵揪住了这个小辫子不放,就算是赵基出来,也是无可奈何的。 更可况,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李雪涵真要闹起来,镇国公知晓了,皇上问罪下来,怀亲王府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赵萧又不得不上前赔礼:“下人无状,惊扰了小姐,我回去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李雪涵哼笑一声,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哎呦,是吗?这怀亲王府的规矩还真是奇怪啊。这怀亲王的侍卫,寿亲王说罚就罚啊?” 李珠妍闻言,心中一动,李雪涵这话却是点醒了她。京都都传当年寿亲王赵萧见赵基失势,便断绝了往来,实是忘恩负义之徒。怎的,如今竟然连怀亲王府的侍卫都可随便处置呢? 更何况这林玄林深两兄弟他是知道的,秋猎几日几乎是寸步不离赵基身边的,应该是很受器重的人才对。如此一来,那赵基和赵萧的关系就很耐人寻味了。再联想到朝堂上的愈演愈烈的皇权之争,李珠妍打了个机灵。 “好了,雪涵,得饶人处且饶人。更可况本是我们的风筝落到了怀亲王府,是我们叨扰了人家。你怎么能如此不知礼数?” “可是,二姐!” “罚林深五十大板,发落去马厩。这样,李小姐觉得可好?” 声音刚落,赵基便推门而出,一身月白色长袍越发显得长身玉立,李珠妍只看了一眼,便又红了脸。忙微微低了头,转向了别处。李雪涵见王府真正的主人出来了,而且一下就给了交待,想了想,便也没有什么好纠缠的地方了,就松了口。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得寸进尺。今日的事也是我等莽撞了,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赵基淡淡颔首,算作回礼,不过他清冷的眼神在众人身上转了转,还是落在了李珠妍身上。 “既如此,事情就告一段落。李县主,今日的事,本王本抱歉,但是几位是姑娘家。有些事传出去也不好,不知今日的事可请李县主保密,不要像外人透漏?” 李珠妍看着赵基目光清朗地看着自己,如一汪秋水,静美无极,波澜不惊。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清绝无双,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难道刚才的事对他来说,竟无一丝一毫影响吗? 可是,她却还是忍不住恭敬地行了个礼,“王爷请放心,我明白。”话音落下,李珠妍却一阵怅然若失,她这是着了他的魔吗? 正出神间,有仆从拿着风筝前来复命,赵基亲手接过,送到李珠妍面前,“这是李县主的风筝。” 李珠妍顿了好一会儿,才接了过来,招呼李雪涵走了。 赵基一直目送着她拐进长廊,娇俏的背影消失在一片紫藤中,她没有回头,他略有些伤感。不过,也罢,今晚就会知道答案了。 回过身,却看见赵萧满脸忐忑的看着他,终是忍不住说道:“王兄,是我疏忽了。可她们丫鬟小姐的一堆人都看到了我在你府上,就这样放她们走了?” 赵基淡淡道:“不然呢?” 赵萧无言以对,只好沉默。只是赵基看着李珠妍消失的方向,内心却有一个无比坚定地声音告诉他,她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李珠妍领着李雪涵到了客房以后,便忽然肃了脸,口气严厉道:“今日的事到此为止,你们都警醒着,一个字儿也不准说出去。若是事情泄露了出去,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李雪涵知道今日的事情闹得确实有些大了,可还是因为突然碰到了赵萧那个混蛋,要不然她也不会一时莽撞,失了分寸。眼下却是有些心虚的,忙拉了李珠妍的手,有些委屈道,“二姐,我知道了。只是今日,跟随来的丫鬟都是长跟在身边的,知根知底,你大可放心。” 李珠妍看了看李雪涵,很是无奈,摇了摇头,“你平常都是很有分寸的人,怎的今日如此冲动呢?” “还不是因为!”李雪涵正要忍不住脱口而出赵萧的名字,一看李珠妍探寻的目光,却只好停住了嘴,那种事情怎好说出口呢? “还不是因为担心二姐。咱们家与那怀亲王不熟,你又去了那么久,我能不担心吗?” 说到这里,李珠妍却是也心虚起来,看了看手中的风筝,要说今日这事的罪魁祸首,到底不还是因为自己一时糊涂吗?也不忍再苛责李雪涵,只好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既如此,我眼下又好好的。今日的事情,咱们就过去了。妹妹别再提,我也当从未发生过。可好?” 李雪涵哪里还能不答应,忙点了点头。这样姐妹三人收拾了收拾,便跟着仆从出了怀亲王府。 28.第 28 章 路上, 姐妹三人各有心事,进了国公府寒暄过后就各自回了院。李善若是个胆小的人, 见姐姐白日里那样得罪寿亲王, 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在快要分别时,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 今日你对寿亲王那样无礼,真的无事吗?” 李雪涵心头的火本来已经压下来了,听妹妹又谈了起来, 忍不住又蹭的冒了起来。 “就算有事又如何?你觉得今日他敢动我,还是敢动镇国公府?” “可是那件事毕竟也过去很久了, 姐姐就不能放下吗?” “放下?对岂不是便宜了那种人?” “可是你这样缠着不放,又能怎样呢?寿亲王他还是毫发无损啊。” 李雪涵听了, 犹如醍醐灌顶般。是啊,从南疆到现在, 她只要有机会就与这位王爷针锋相对, 丝毫不饶人,可到最后人家还是安然无恙, 倒是她每次都是生一肚子闷气。她这么纠缠着不放, 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自诩聪明, 却还不如看起来笨呆呆的妹妹看得明白。 可是, 要说让她看到赵萧反而无动于衷, 心如止水, 她又做不到。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是那个下午吗? 那几日, 边疆战患不断,父亲李飞云连着一个多月未曾回家。母亲孙氏甚是担心,一向大胆的李雪涵便自告奋勇,女扮男装来军营探望父亲。 没想到那日大军正好打了一个胜仗,寿亲王正在犒赏三军,喝的有些多了。出了营帐正好碰上女扮男装的李雪涵,原本赵萧只是一时醉了,找不到茅房,见李雪涵上前,便逮住了询问,奈何李雪涵也是初来乍到,哪里知道。 二人因此就纠缠起来,无意间,赵萧摸到了李雪涵的胸部,还开玩笑说是不是偷吃,塞了俩馒头在里面。李雪涵当时还未及笄,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赵萧正值十八,是个正经的男人了。如此被轻薄,李雪涵哪里肯依,当下便和赵萧打了起来。 李雪涵招招狠厉,赵萧醉了酒,一时认不出李雪涵是个女孩子,对战时也没有手下留情。二人就这样纠缠在一起,打的越来越激烈。直到李飞云赶过来劝架,李雪涵刚好被打掉发箍,一头长发迎风飘扬,赵萧酒顿时醒了一半。 这次啊看清楚原来面前的人原来是个女子,想起刚才的行为,自是羞愧难当。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一个将军又不能对一个下属的女儿低头认错,否则将来如何服众。 便对李飞云说,等把蛮夷的部队打退后,一定会给李飞云个交待。当场的众人都以为,赵萧肯定要娶李雪涵的,李飞云自是也这么认为,好说歹说才把李雪涵劝好了,没有再去找赵萧闹。 哪知等仗打完后,在庆功宴上,赵萧竟然要认李雪涵为义妹,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李飞云大怒,但碍着寿亲王是上司,也只得暗暗忍了一口气。 李雪涵却是不依,自此与赵萧结下了梁子。这个男人只顾着自己的名声,丝毫不会体谅她那那时的处境。自古男女授受不亲,他占尽了她便宜不说,不想负责,还认作义妹。不仅名声坏了,将来嫁人后,夫君家难道不嫌弃她? 赵萧宁愿把她当做妹妹,却不想娶回家。她到底是多么不堪,可他当初又为什么要非礼她呢? 一想到这里,李雪涵就满心烦躁,刚刚清明的心境又乱了起来,忙摆了摆手,对李善若说道:“好了好了,你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的及笄礼,管我那么多闲事作甚?” 说完,也不等李善若答话,便扬长而去了。李善若看着姐姐急匆匆的额背影,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 话说,李珠妍经历了白日的时候,心绪极其不宁,赵基的脸不断浮现在面前,以及那时瘫坐在地上,脸红如火的自己。 想到乱时,李珠妍头痛欲裂,却又难以控制,不能自拔。她忽地想起了戏文里常说的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这是动情了? 不由得烦躁地甩了甩衣袖,却突然看见一个小纸团蹦了出来,在脚边滚了滚,调皮地停下。青书和青画在忙着修剪花房里新送来的几盆兰花,她迅速地拾了起来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事一行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字:三更碧波潭。 是他! 那夜月色如水,明辉满空,亦如那夜一般。只是夜风萧萧,吹得身上凉极。金桂的香气沾染在身上也就格外清冽,她轻轻嗅了一口香,权做镇静。下一刻却见到那人挺拔修长的身影拜月而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心跳呼吸,顿时又乱做一团。 “臣女见过王爷。” 赵基回转过身,眉目间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狐白色的大氅。他温柔地替她披上,修长的食指纷飞,就打了一个结实的结。 不漂亮,但李珠妍看着,心里却止不住的喜欢。 “天冷了,多穿些。” “谢过王爷。” “今夜叫你来,实在不合规矩,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有些话我压在心底,本来一辈子也不想说,如今怕是不能了。” 李珠妍心念一动,脸没来由的先红了起来,她声音轻柔,如水边的芦苇,毛茸茸的挠着他的心。 “臣女既来了,王爷有什么话便说吧。” 赵基看着眼前娇嫩如一朵花儿似的可人儿,压抑看了多年的感情一触即发,他忍不住向前迈进了几步,干涩的喉头儿滚了好几滚,这才说道:“妍儿,我要娶你!” 李珠妍闻言大惊,一抬头,却正对上赵基明亮如昼的眸子,她忍不住叫了一声王爷。 赵基再也顾不得,上前一把抓住李珠妍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妍儿,我要娶你!你可愿意?” 李珠妍被赵基灿若星辰的眸子逼得无处遁形,忙又茫然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回话,甚至不知道是真是假,是否身处梦境,不能自拔。 “王爷,你,你在说些什么?” 赵基固然聪明,但也是情窦初开,见李珠妍闪躲,心里焦急,“白日里你我都做过那样的事了,你不嫁给我,你还要嫁给谁?” 李珠妍一听,脸唰的红了,这人怎的如此无礼,“王爷,您怎么如此形状,我们都做过什么事了。” 赵基一时语塞,却忍不住说道:“就是,就是,你心里清楚。你只消说,你愿不愿意嫁与我?” 李珠妍看着赵基有些焦急的神色,不觉好笑,原来这男人也有这样的时候,一时间便存了玩笑的心思。 “那如果说我不愿意呢?” 赵基盯着看了李珠妍看了好一会儿,才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愿意为止。” “那王爷为何会如此对我?是为今日里的所作所为,您觉得作为男子要守住我的名节,还是真心的?” “今日发生的事,想必你应该知道,出了怀亲王府,绝不会再有人知道。” 李珠妍闻言,心里一阵甜蜜,“那你对我就是真心的喽?可你我只见过寥寥数面,你是何时对我?” 赵基皱了皱眉头,看来自家媳妇儿还真是不好糊弄,可眼下也不是全盘告知的时候,想了想,道:“一见倾心。” 李珠妍淡淡点了点头,“那也就是为我的美色所动喽?” 赵基一个脑袋两个大,赵萧不是说对世间女子来说,一听说男子要娶,便会动情的吗?怎么李珠妍偏偏没有,反而不断挖坑让他往下跳呢? “你还说你愿不愿意嫁与我。” 李珠妍狡黠一笑,“王爷先回答我,我便回答王爷。” 赵基挑了挑眉:“你真想听?” 李珠妍刚点了点头,下一刻,赵基却蓦地走上前来,高大的身影顿时把她拢了个严严实实。她的心跳顿时激烈起来,而他轻柔地握起她的手,贴在他左胸上,强而有力的心跳顿时铿锵在手掌,震得神魂俱荡,不能自已。 “你,快放开我。你怎么能这样无礼?” 赵基嘴角一勾,却是贴的更近,“你连王爷都不叫了,无礼的是你吧?” 李珠妍一时间被堵的说不出话了,只得幽怨地看了赵基一眼,“你放开我,我便告诉你。” 赵基不依,浑厚的气息在头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依,我若放开你,你跑了怎么办?” 李珠妍一听,急的都要哭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赵基看着眼前的可人儿泪光闪烁,心顿时柔软成了一片月色。 “好,放了你。” 李珠妍终获自由,刚才捧着赵基心跳的手此时却像火烧一样,还沾染那声声扑通,震得她声音都发了颤:“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少女便转身跑了去,她的步子很快,迈的却很小,白色的狐氅迎风飘摇,像极了一团软绵绵的白云飘过。 他呆呆看着那个如梦如幻的背影,再也没有力气追上去 29.第 29 章 李珠妍一夜未睡, 待晨起时,眼底已是一片乌青。青画见了, 免不了唠叨几番。但李珠妍精神头却是没来由的好, 自己梳妆打扮,且兴致勃勃。 今日, 李广然休沐,一家人自是在老夫人的宁馨院用早膳。国公夫人林锦年自秋猎前“病倒”后就一直没来过宁馨院,但今日却起了个大早, 把老夫人伺候的服服帖帖,笑逐颜开。一旁的孙氏看了自是欣慰不已, 张氏也从佛堂里放了出来,比之从前是小心谨慎了些。但冷不丁的还是出口刺伤上几句, 但都无伤大雅。 李珠妍到的时候,一屋子的女眷眼观鼻鼻观心, 除了老夫人和林锦年, 其他人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李县主。” 李珠妍年纪还小, 且刚当上县主, 有了品级, 一时还不习惯, 忙上前扶住了孙氏, 让大家起了身。 “怎能受婶婶们如此大礼?” 话虽这么说, 但却是连看都不看张氏一眼。张氏气急, 又不敢随便发作, 只得默默忍了。柳姨娘今日打扮的却是格外精致得体,眉眼一弯,“李县主聪慧漂亮识大体,如今又这样谦逊,连皇上都称赞不已,堪称国公府贵女的典范,这礼受得。” 李珠妍笑着看了柳氏一眼,果然是镇国府内唯一一位熬出头的姨娘,连恭维的话说的也如此大气,丝毫没有谄媚之色。倒是张氏,那张脸一看就满是小家子气。 寒暄过后,众人入座。李广然坐在老夫人右首,却是极为威严。他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休沐,一家子又凑到了一起。秋猎时,小女不才,蒙皇帝青眼,封为县主,实在是运气而已。然二位兄弟在外为官多年,如今皇帝考察过二位的政史功绩后,颇为赞赏,决定留任京中。” 李广云和李广勤一听,差点激动的热泪盈眶,终于可以留任京都了,不用再四海为家。 二人语气激动,却是异口同声道:“谢皇上隆恩!” 老太太自是高兴,却拉住李广然的手,有些着急,“什么位置?品阶呢?皇上说了吗?” 兄弟二人如此,却是都难为情起来,“母亲,能留下就很好了。” 老夫人却是不以为然,“我李家三代忠良,替皇家鞍前马后,如今就是问上几句也不行了?” 李广然对老夫人的态度很是有些吃味儿,现在外面都是什么样的天,这样的话说出口就是平惹祸端。不免语气淡淡道,“母亲,最近天干,您尝尝这道百合银耳羹,去火最是好。” 王氏睨了儿子一眼,如今是越发不给她面子了,就因着李玉瑶的事儿,不知道冷了脸多少次。可是她能怎么办,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他李广然的亲生骨血,心也不能偏成那样儿。可一想到今日还要和李广然商量。也就忍了下来,接过李广然递过来的碗,轻轻抿了一口。 李广然这才又沉声道:“皇上对我们李家格外优容,二位上任后一定要励精图治,忠国爱民。平日行事定要小心谨慎,以免树大招风。” 李广德闻言,心中一阵欣喜,“大哥的意思是?” 李广然淡淡地看了李广德一眼,“原本皇上是十日后再着吏部宣布的。不过今日大家聚在一起,没有外人,我便说了让二位放心。” 李珠妍笑着看看二位面色焦急的叔叔,忍不住道:“父亲,你快别卖关子了,要不然我们也跟着着急。” 李广然慈爱地看了看李珠妍,摸了摸胡子,便道:“皇上亲笔御书,封二弟为左右卫上将军,负责京都京城防卫。封三弟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 李广云和李广德闻言俱惊,他们自是希望皇上给的官职越高越好,也不枉辛苦大半生。可未料到皇帝竟然一挥手就是三品以上大员,且都是政要之位,一时间都有些难以置信。 二人的神色俱收眼底,李广然却是忍不住神色也黯淡了些。左右卫上将军本是四皇子的人,而御史大夫是太子的人。如今,四皇子和太子之间的斗争已经是日渐激烈,但皇帝却没有明确表示偏向于哪一边。不止如此,他还不断地集权,把京都大半官员都换成了自己信任的官员。 广平帝这是在未雨绸缪,李广然也由不得多想,他是不是也得想想以后的路,毕竟如今镇国公府有多煊赫,新帝登基后,就有多惨烈。广平帝刚上位那时,新旧权贵之间的争斗且还记忆犹新,他和他肩并肩,携手杀出了一条路,如今却是想起手上已然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 此时,老太太见李广然沉思,觉得是个好机会,便道:“既然今日遇到如此大的喜事,也不妨再添上一件。” 李广然闻言,眉目微变,“奥?敢问母亲是何喜事?” “玉瑶这几日终于想通了,一切听从你的安排,过了年就嫁过去。” 众人一惊,比之刚才还有所不及。从十五岁定下亲事那年,李玉瑶就开始闹,如今都十八了,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李珠妍亦是疑惑不已,这李玉瑶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莫非是为了走出院子连嫁人这样的事情都能妥协了? 如此一想,也不对,李玉瑶只要好好改过,又不是出不来,难道是吃不了苦头?可平日里,她又不是个蠢笨的人,且足够隐忍。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正思虑间,李广然却是语气淡淡道:“既如此,那母亲就把她叫进来吧,我也正好有话跟她说。” 李珠妍哼笑一声,老夫人可真会挑时候,李广然休沐,全家在一起,就算李广然再狠心,也不得不装装样子。毕竟无论如何,李玉瑶在李家总是处于劣势,谁也不能过分苛责。 果然,不一会儿,李玉瑶就柔柔弱弱地走了进来,脸上粉黛未施,略显苍白,但天生丽质,却平添了一份我见犹怜。 但那身衣服却让李珠妍大惊失色,粗布烂衣,浑身线头,连李府上的奴仆穿的也要比这好。李珠妍双手攥紧,果然,李玉瑶的心从来不死。 老夫人一时沉浸在相聚的喜悦中,还未曾看到李玉瑶身上的不对,忙叫了起身,走上前去,要扶起李玉瑶,李珠妍却趁着此时偷偷让青画去搜李玉瑶院里管事的房。青画虽然不解,但还是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好孩子,让你受苦了。” 张氏此时总算找到了一个好时机,“是啊,可不就是受苦了吗。你看看这穿的,这戴的,不是说就去学规矩,怎的跟要逃难似的。” 话说完,张氏有意无意地扫了林今年一眼,反正如今夫君的官位已经下来了,皇上一言九鼎,她就不信,还能再收回去。眼下,可得好好出一出前几日的恶气。 李文香和李文墨二人见状,忙不迭地也拢过去,提着嗓子,恨不得要哭出来,“大姐,你怎的变成了这样?你受苦了。” 剩下的人一瞧,也觉得李玉瑶此时确实可怜了些,忍不住在林锦年的脸上探寻一番。林锦年自是无辜的,但被众人如此看,心里哪能不气,面上自是不好看,这就更让人带了一丝怀疑。 如今镇国公府当家的就是林氏。说当初是李广然要管教李玉瑶,但教养嬷嬷请来后,衣食住行上的事情还是得林锦年这个主母来操持。况且李玉瑶当时为何进去,大家心知肚明,如今这副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很难不让人多想。 林氏不免芒刺在背,万分委屈,又说不得口,只能如坐针毡地坐着,忍着,此时,一双大手却悄然握了上来。林氏感觉心头一暖,抬眼一瞧,李广然正温柔地看着她,那眼神在告诉她,不要怕,我相信你。 李文香趁着老夫人和李玉瑶寒暄亲热的空当,在李玉瑶身上胡乱摸索着,不一会儿便扯开了她的衣袖,却赫然露出一段满是青紫的胳膊来。老夫人一看,心疼的差点儿晕死过去,到底是谁敢这么对她的乖孙女。当下气血上涌,指着林氏骂道:“好你个林锦年,玉瑶只是个没娘的苦命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林锦年大惊,正要起身回话,却被李广然挡在面前,“母亲,你这说的什么话!” 老夫人气的脚一跺地,就要昏死过去,指着李广然气喘吁吁地骂道:“好啊你,到现在还护着那个贱人!我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李广云和李广德见母亲不好,赶忙过去搀扶,“大哥,你快别气母亲了。” 李广然欲言又止,也只得上前安抚母亲。没想到老夫人却是不依不饶,像倒豆子一样把近日来李广然夫妇对自己不敬不孝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个遍。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李广然刚才还意志坚定,此刻去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更何况,不孝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也得掂量掂量。李珠妍冷冷地看了李玉瑶一眼,见她还是可怜无辜,不由得好笑。 这位大姐心思还真是厉害呢! 30.第 30 章 李珠妍看着老夫人和李玉瑶一唱一和, 把满屋子的人都唬的一愣一愣的,连李广然也似满脸疑惑。知道事情已经很是不简单了, 说不准今日就是老夫人和李玉瑶联手做的局。便上前盈盈道:“大姐的伤看起来很厉害呢。我看眼下, 还是先找大夫过来看看吧。” 李玉瑶闻言看了看李珠妍,心头却满是疑惑, 这个时候就算叫大夫来又能如何呢?她冷冷一笑,反正伤都是她咬着牙自己弄得,货真价实, 还怕有人验?老夫人虽也不解,但觉得李珠妍还算有些良心, 便依言去请了大夫。趁着这个空当,李珠妍却道:“大姐前几日是在自己院子里修身养性的。但有些眼皮子浅的奴才最会拜高踩低, 克扣钱财衣服,甚至胆大欺主也是有的。如今既然长姐受了委屈, 父亲, 一定要彻查,否则, 长姐就白受这么大委屈, 也助长了院子里那些刁奴。” 张氏冷哼一声, “二小姐这话说的是极对的。奴才们是会拜高踩低啊, 尤其在在咱们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吗?你说对不对, 大嫂?” 林锦年此时正如芒刺在背, 炸然一听张氏在拿话刺她, 只得小心翼翼道:“三弟妹, 近日来我身子弱,一直在养病,府里的事情确实松懈了些。我回去后一定好好彻查。” “大嫂这话说的,奴才们再欺上瞒下还不是听上面的意思,这上面坏了,下面还能好到哪儿去?” 林锦年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面色苍白的捏着帕子,只是多年的修养还在,没有失态。 李珠妍笑了笑,“三婶说的对极了。这几日府里风言风语甚重,怎么压也压不住。我想许是从根上儿就坏了,也一定要好好查查。” 张氏一听,脸就红了红,前几日,她的女儿刚被斥责,让柳姨娘狠狠编排了一阵子。到底,还是有所忌惮的,便干笑了两声也就住了嘴。 李珠妍见状,却是走到屋子正中,对众人说道:“既然刚才母亲说了,要彻查。我看府里最近确实不太安宁。也罢,不如就彻查一下吧。” 说完,李珠妍朝林锦年递了个眼神,林锦年便对李广然说道:“老爷,珠妍说的有道理,如今长姐受了委屈,要好好查查才对。” 李玉瑶一听,心里有些不安,原本她和老夫人的设想是趁着大家都在,一下压住林锦年和李珠妍。逼着李广然把李玉瑶放出来。可没想到,李珠妍两三句话就又缓解了气氛,把矛头指向了府中的下人,却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如今只要李广然点头,定然要彻查,她虽然早早就和管事的通过气,但做的还是不够严密。万一让李珠妍抓住把柄,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是,转念一想,她身上的伤可是真真切切做不得假的,到时候老太太死活就要往林氏的身上泼脏水,夺了她得管家权,她又能如何? 百善孝为先,在老夫人面前,李广然也没话说,她倒要看看李珠妍能翻出什么浪花儿来。 果然,李广然听了便命管家把李玉瑶院里的人叫来,管家领命,正要出门,却见李玉瑶院里的陈嬷嬷正抓着她的管事婆子康氏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见了众人,陈嬷嬷只稍稍的福了福身子,便一脚把康婆子踹倒在地,对着李广然便道:“禀国公爷,贵府的大小姐老奴实在教不了。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老奴便要把话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固然老奴有错,但老奴就是万死也不敢有辱太后的名声。” 陈嬷嬷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且气势汹汹,老夫人本想反驳,但陈嬷嬷却把太后抬了出来。如果此时正面硬碰,那就是显然不给太后面子,毕竟京都请陈嬷嬷来管教子女的人家都知道,陈嬷嬷是太后的心腹,颇得太后的信任,可以说有时候她就代表着太后的脸面。 如今太后的人说自家贵女的不是,谁敢反驳? 倒是李广然忙叫陈嬷嬷起了身,“嬷嬷这话言重了。只是如今发生了什么,我等还尚且不知。还请陈嬷嬷详细告知,我也好赏罚分明,定给陈嬷嬷一个交代。” 陈嬷嬷听了李广然地话,连眼皮也没抬,语气清冷,“说到底,国公爷家这位姑娘也是蛮厉害的了。老奴跟随太后在宫中沉浮十几载,也算见识过人心的黑暗可怕。哪想到早年出宫后成了贵女们的教养嬷嬷,心也放宽了。不料却是着了大小姐的道,躺在床上三日。大小姐趁着这时候倒是勾结院里的管事婆子,丫鬟欲把老奴的名声给断送了呀!” 李广然闻言大惊,陈嬷嬷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轻易得罪不起,这李玉瑶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不由得横眉一挑,冲着李玉瑶怒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玉瑶哪里会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脑袋一片茫然,只得讷讷道:“女儿没有。” 李珠妍此时却上前拉住李广然,“父亲,长姐如今也受了伤,陈嬷嬷她也说身体不适,咱们还是快点儿让大夫过来吧。” 李广然经过这一提醒,却是明了,空口无凭,自然要有真凭实据。叫医者来自是要替陈嬷嬷诊脉,看看她到底遭了什么算计。 思及此,李广然沉吟一声,便又叫长随青山去请大夫。还没走出门却和刚才去请大夫的人撞了个正着。回春堂的王大夫,人称回春圣手。 王大夫进来后冲众人拜了拜,朗声道:“参见国公爷。” 李广然摆了摆手,“王大夫不必多礼,快快去给陈嬷嬷瞧瞧。” 王大夫谢过礼后,便拿过药箱,听诊问脉,不一会儿,眉头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陈嬷嬷见了,冷哼一声,“瞧出什么便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心里有鬼似的。” 王大夫深知镇国公府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权贵,而能在权贵家里如此威风的人定然也得罪不起,便起身行了个礼道:“嬷嬷不要着急。其实,你只是误食了吹寒草,导致内寒体虚,我开几副调理地药就会好了。” 陈嬷嬷听了,语气愈加森然,“怎么样?老身一大把年纪了莫非会自己害自己不成?我好端端的还要教养贵女,能自己吃了吹寒草,一病不起,倒是学起偷懒?啊?你说说,康婆子?” 那伏在地上的婆子早已经汗透全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李珠妍见状,忙向林锦年使了个眼色,林锦年心神领会,不紧不慢道:“既然不肯说实话,那么只能家法伺候了。” 康婆子身子一抖,胆都要吓破了,她原本就不是李玉瑶的人。只不过那日受了李玉瑶的蛊惑,帮她把所有的值钱物什都变卖了出去,自己捞了不少好处。 然后再帮着李玉瑶诬陷太太克扣院里东西,虐待长女。今日,李玉瑶身上的伤都是她让她打出来的。如今东窗事发,她吓得哪里还敢多想,只得向李玉瑶望去。 李玉瑶却是低着头,只竖起了一根手指,却忽地弯下。康婆子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却异常坚定地说道:“老爷,老夫人,老奴猪油蒙了心,被太太蛊惑。帮着她克扣大小姐的东西,还虐待她。老奴,老奴也是迫不得已,如若不然,她就要杀了老奴的亲孙子啊!至于陈嬷嬷,夫人怕她坏事,让老奴给她吃了吹寒草,一直病着,便顾不上了。还请老爷,老夫人明察!”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望向林锦年。林氏顿时犹如芒刺在背,后背也濡湿了一片。李广然面色凝重,老夫人却是气的指着林氏大骂道:“好你个林氏!如此蛇蝎心肠,镇国公府岂能容你!” 李广然见状,却忙扶住老夫人的肩膀,老夫人却是不领情,一把推掉,李广然只好好生宽慰道:“母亲,您先别着急。这事儿孩儿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李珠妍此时却搭腔道:“不管是不是母亲做的,既然长姐确实受到了虐待,而今大夫也在,还是先查验一下伤势。看到底要不要紧。” 众人对李珠妍一反常态的话颇为惊异,怎么李珠妍一定要抓住李玉瑶的伤不放呢?李玉瑶此时却忽地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在打那个主意! “多谢妹妹关心,姐姐受的不过是皮外伤罢了。不碍事的。目前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为好。” “妹妹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便再问问这婆子。不让姐姐白受委屈,也不让母亲白白蒙冤。” 张氏此时冷哼了一声道:“怎的?刚才二小姐没听清,那婆子可是亲自承认了是大嫂指使人克扣玉瑶的东西,还找人虐待她。如今还问什么?珠妍,我知道你挂心你母亲,可是也不能如此黑白不分吧。玉瑶毕竟是你的姐姐,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啊!” 李珠妍看着张氏小人得志的模样儿,嘴角一勾,淡淡的说道:“三婶听了你这话,我颇有感触。人怎么能黑白不分呢?昨日我见你偷了老夫人一只珠钗,如今也不得不大义灭亲告知大家了。” 张氏一听,脸色都变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李珠妍就厉声道:“李珠妍!说话要有证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偷老夫人的珠钗了?” 李珠妍淡淡一笑:“那你又何时见我母亲指使康婆子虐待大姐了?” 31.第 31 章 张氏面色一紧, 正要开口辩解,李广德却厉声喝道:“你闭嘴吧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柳氏此时冷哼一声, “哎呀, 老爷,您快别生气了。姐姐的脾气一直就这样啊。” 张氏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看了柳氏一眼, 一时间悲愤交加,却又不敢真的惹怒了李广德,只得恨恨的忍了下来。 李珠妍轻蔑地看了张氏一眼, 不再理会,对着王大夫说道:“大姐的伤还请王大夫好好看看。也好确认一下, 不能让那人继续兴风作浪。” 李广然看到这里还能不明白的,他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李玉瑶, 沉声道:“王大夫,一切有劳你了。” 李玉瑶顿时面如土灰, 还没等反应过来, 王大夫就掀起了她的袖子,仔细查验过后, 他恭敬的走到李广然面前, 谨慎着说道:“回禀国公爷, 大小姐的伤都是新伤, 且大都没有超过一天。” 此言一出, 众人皆惊。刚才康婆子说的可是早早就受林锦年指使, 虐待李玉瑶的, 可李玉瑶身上伤却是今日才有的。看到这里, 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李玉瑶想对林锦年不利,勾结康婆子给陈嬷嬷下药,在其卧病期间变卖东西,制造伤口,诬陷林锦年虐待她。 她堵得是老夫人一见她这副样子定会大发雷霆,先压制住李广然,再发落了林锦年。这样,就算她的计划有很大的缺陷,只是禀雷霆之势而下,一个措手不及,事后没人再会追究。可是她没想到李珠妍竟然下手那么快,还把她的路一一都想到了,并且堵得死死的。 眼下,也就只有指望康婆子能挺住。想到这里,李玉瑶却是定了定心,她就不信,康婆子能拿他孙子的命做赌注,只要康婆子不说,所有的证据又都销毁了。无凭无据,林锦年还是那个最大的嫌疑人。 李玉瑶刚才的表情尽收李珠妍眼底,她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走到康婆子面前,道:“康婆子,你胆子可真是不小啊!一个奴婢也敢欺上瞒下,虐待主子。你可知道如果按照大周的律法,你该当何罪?” 康婆子脸都吓白了,可想到孙子,还是咬了牙,扑到李珠妍脚下,大声哭嚎道:“二小姐明察,都是太太指使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李珠妍假装惊讶了一声,“原来如此,但你现在却是大义凛然,丝毫不顾念你孙子的性命了呢?你就怕,我母亲现在就把你孙子给······” 康婆子被李珠妍冷不丁一瞧,吓得一个激灵瘫倒在地上,只顾得茫然地求饶。 李珠妍却是淡淡道:“也罢,可在你被逼无奈的苦楚下,我父亲定会从轻发落。可是你污蔑我母亲,会害她失宠被禁,得罪老夫人,以至于还会颜面无存,被京都的夫人们笑话。更严重的是会让外面的人以为我母亲虐待嫡长女,阴险狠毒,坏了我和世子的名声。如今,我本就声名狼藉,现在更是雪上加霜。那么,你觉得我和母亲还会放过你的孙子吗?不如,现在,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李珠妍说完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一把扎在了康婆子的左肩,康婆子吃痛顿时没了命的喊叫起来。李珠妍趁着这个空当紧紧贴在康婆子的耳朵上小声说道:“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马上让父亲灭了你全家性命!” 老夫人一看,暗叫一声不好,忙让人把李珠妍拉了开来。康婆子的上半身却已经是血流如注。可是她丝毫不在意,反而像疯了一样扑到在地,大声喊道:“老爷,夫人,老奴糊涂。一时被大小姐胁迫。是她让我把夫人送的东西都变卖,并且知道老夫人今日会召见,让老奴下手制造伤口,来诬陷夫人的!老爷,夫人,可是老奴实在没有办法,我的孙子才只有六岁啊!” 李玉瑶大惊,指着康婆子厉声道:“你血口喷人!父亲,这婆子满口胡言乱语,不可信啊!” 李珠妍此时整理好了仪容,也跪在了地上,朗声道:“是啊,父亲,这婆子满口胡言乱语,刚才还说是母亲,现在又说是大姐。实在不能信啊!” 李玉瑶恶狠狠地看了李珠妍一眼,现在康婆子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如今她的话不能信,那么便是由当家的李广然定夺。可父亲本就偏袒林锦年,还会向着她吗?可是,如果不否认康婆子的话,那么久等于变相承认自己诬陷林锦年的事实,这李珠妍着实难缠! 李广然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冷然笑着,并没有说话,屋子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老夫人更是如坐针毡,她心里哪里还能不明白,今日这事,或许林锦年还拖不了干系,但是李玉瑶也绝不是清白的。如今闹成这样儿,谁的脸上也不好看。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开始后悔不听儿子的话,早早地要把李玉瑶放了出来。这孩子的心已经太可怕,上次在秋猎时发生的事也信了八分。 正待开口,却是被李广然抢了先,“母亲,如今,您怎么看?” 老夫人看着极力忍耐住火气的李广然,脸上一阵火烧,哪里还能说什么,便道:“虽说是后宅之事,但你是一家之主,你拿主意就好。” 李广然点了点头,声音却是冷到了极点,“康氏身为奴仆,欺上瞒下,在后宅兴风作浪。且心思歹毒,污蔑主上,致使家宅不和,着杖毙。家人全部充当军奴!” 康氏闻言,霎时便像团烂泥似的摊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不顾一切地才冲向李广然,大声求饶,却被青山一脚踢开。李广然又巡视了一圈屋里,踢开了面前的桌子,扬长而去。林锦年自是焦急万分地追了上去。 老夫人扶着额长长叹了一口气,“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玉瑶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康婆子还想再求饶,却被青山一掌劈晕,拖出去了。二房三房的人见闹成这样儿也不好再久留。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李珠妍走出宁馨院后,青画再也忍不住,忙问道:“小姐,今日的事情就这样了?” 李珠妍淡淡笑道:“不然呢?” “可是明明是大小姐她!” “你有证据吗?” “可康婆子刚才不都招了吗?” 李珠妍冷冷一笑,“康婆子一开始可是污蔑的我母亲。而且,李玉瑶就打定了主意,先发制人,东西的确变卖了身上也的确有伤。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咱们没准备,太被动,一时间拿不出证据,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而唯一知晓内情的康婆子却被李玉瑶紧紧攥住死穴。我能做的只不过是把水搅浑,洗去母亲的嫌疑。” “小姐,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们不用想办法。李玉瑶这次为了出来也是下了血本了,不用我们动手,她很快就会离开国公府的。” 想到这里,李珠妍淡淡一笑。李广然之所以光处置康婆子一家,还是念着父女之情,也不想落老夫人的面子。可是,李广然虽然不能再把李玉瑶关回去,但是她自己出来的时候可是说想好了要嫁人。 而一旦嫁人,还是那样的人家,李玉瑶在镇国公府还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 想着,李珠妍淡然回到自己院里,命小厨房做好下火的羹汤,准备晚上过去母亲院里。她正准备走,却无意间问起青书,“上次那个煮药的小丫鬟还没找到吗?” “禀小姐,还没有。” 李珠妍听了,正要点头,却突然想到今日那味让陈嬷嬷一病不起的吹寒草。陈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了,竟然会不知不觉间着了道,这李玉瑶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上次,她清洗院子时,发了几个李玉瑶的人,那这个煮药的小丫头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 思及此,李玉瑶不免觉得越来越奇怪。她的身子本来是极好的,就算偶感风寒,也只修养半月便全好了,怎的上次会拖一个多月? 难道,李玉瑶竟真的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32.第 32 章 李广然看着一旁在仔细研磨的林锦年, 三十岁的夫人保养得益,眼角, 脖颈处没有丝毫细纹。光洁的额头上泛着零星点点的汗珠。 他知道她胆子小, 战战兢兢的,有些累。但他不想让她停下。他想就这样静静地红袖添香, 心里才不会去想那些糟心事儿。 可李玉瑶生母罗氏的身影却还是慢悠悠地剥开回忆的面纱,轻轻巧巧地走了过来,和林氏的身影重叠, 弯腰俯身,为他细细的研磨。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有时候可以在他书房带上一整天,研一天的墨。 可是当他看到她通红发肿的手指时, 做的最多的事,也不过是叫丫鬟去药房里拿最贵的化瘀消肿的药给她。她总是受宠若惊地收下, 心满意足地离开。哪怕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 也是这样淡然如水的度过。 李广然忍不住叹息一声,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当年不过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而她在他身边的时间又太少, 不过一年时间就撒手人寰, 无亲情可言。她在他的生命里只投下些微涟漪, 犹如天边的淡云, 虽日日高挂, 却仅仅是最平常不过的风景罢了。 至于李玉瑶, 她怀着她时,他正在边关打仗,她生下她时,他正九死一生,不知明日,等他快马加鞭,奔驰在路,也不过是晚了几天便与罗氏阴阳相隔,她成了孤儿。至始至终,从根儿上,他和李玉瑶就已经生分了。 李玉瑶尚在襁褓时,他又要远征。小小的人儿像极了她娘,玉也似的,乖乖巧巧,不知道哭。等再回来,她已经是三岁的小娃娃,而他的身边却早已经站着另外一个女人,他这辈子认定的女人。 他心中愧疚,所以处处优待李玉瑶,他以为他可以补偿,但到头来,他发现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他给的从来都不是李玉瑶想要的,而李玉瑶想要的他从来都给不了,也真的拿不出。罗氏和李玉瑶就是他揭不过去的过往。 正是因为太平淡如水,所以他才从未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有些事情,不是永远都不变的。他虽然没有对不起罗氏,但是终究是欠下了债。有些人,鞋子里进了石子,走到路尽头,也无碍。但有的人,虽然也走完了一路,但回头,脚已经坏了。 古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三十又五的李广然第一次感觉到人这一辈子,都是命。 林锦年被李广然宠爱惯了,平时难得做这些事,研磨研的久了,又不得歇息,实在疲乏得很。一个不小心脱了手,墨杵就飞到了李广然胸上。一声闷响,吓得林锦年眼泪都出来了,赶忙上前揉着李广然的胸口,带着哭腔道:“老爷,都是妾身不好。砸疼了没?都是妾身无用,妾身······” 李广然拉住林锦年的手,把她送进怀里,紧紧搂住,埋首在她光滑如绸的发里。 “我有这么吓人吗?像是要吃人似的。” “老爷,我······” “不要说话,和我静静地坐一会儿。” “是。” 女人的身体娇嫩柔软,好似深秋刚收获的棉花,带着些草木清新的味道。又好似春水荡荡,把他的一颗心也融化了,再无波澜。他贪婪地搂着,越收越紧,仿佛要揉进骨子里去。直到一声轻哼,李广然才知道自己用力过了头,忙捧过人的小脸儿问道:“可是弄疼你了?” 林锦年不胜娇羞,“无碍,夫君喜欢就好。” 李广然嘴角含笑,“喜欢,怎么不喜欢。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认定这辈子只爱你一人。” 林锦年面色微红,发烫,声音娇柔道:“夫君!” 李广然闻声浑身都要酥了,不由得又抱紧了林锦年几分。此生,他功名卓著,圣宠优渥,大志已成,又有娇妻在怀,儿女双全,自问一辈子也是值了。只是偶有遗憾,此时抱着林锦年却是心胸一下子开阔了。 罢罢罢,这世上人无完人,此生太过顺遂,也许李玉瑶便是他缺失的那角吧。好在,还能补救。好生替她寻户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想必有了夫君的疼爱,她或许能想开。再有了孩子,这一辈子也算完满。 反正只要镇国公府屹立一日,他就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思及此,李广然拂开林锦年面前的碎发,道:“年儿,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再闹下去对谁也不好。玉瑶这孩子想必是几日来受了些委屈,心里气不过,你别放在心上。且再原谅则个,可好?” 林锦年是再体谅李广然不过,此刻又在人怀里,极是温存,哪里还能不应,“夫君是妾身的天,我哪有不应的。只是玉瑶这孩子着实可怜,我平日里也是疏忽了。” 李广然宠溺地刮了一下林锦年的鼻子,笑道:“你这么听话,为夫哪能不疼你?” 林锦年瞧着李广然眉色间有些轻浮,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夫君又要玩笑妾身。” “好好好,我先正经些。与你商量商量玉瑶的婚事。” 林锦年吃了一惊,“夫君,真的决定要把玉瑶嫁出去了?” “不然呢?玉瑶都十八了,再不出嫁有损闺阁名声。更何况今日是她自己说的,要嫁人。嫁了人也好,她就不会胡思乱想,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林锦年思虑了片刻,觉得李广然说的很有道理,反正人家是李广然早就定好的,知根知底,也不必费神。不过,她到底也是看着李玉瑶长大的,总归还是有些伤心。 “说到底,玉瑶这孩子也苦。纵使锦衣玉食的养着,老夫人护着,咱们也顺着,却是从小没了亲娘。背后的辛酸也只有她一人独知。” 李广然看着面色真诚的林锦年,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纯善的,自打入府来,没有让李玉瑶受过丝毫委屈,反而处处容忍,自己受了不少气。可是这世间的事又哪能是非黑即白,心善就能得到回报呢? 在李玉瑶心里,恐怕就是观世音降世,也无法代替自己的亲娘。这恰恰却是李广然所不能给的。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那孙家是个忠厚之家,孙貌是我亲自选的,相貌才干没的说,对玉瑶也是一片痴心。我想玉瑶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林锦年轻叹一声,“是了,女人归根结底嫁得好这辈子才算真正的圆满。你瞧王尚书家的嫡女,小时候糟了继母多少罪,嫁人时也被随便许配给了一户没落人家。但谁能想到她夫君会一朝中榜,成了皇上钦点的少年状元。人又是个极好的,自此琴瑟和鸣,日子过的好不甜蜜。” 李广然瞧着林锦年眉飞色舞的模样儿,心中万分宠溺,不觉起了调侃之意,捏住林锦年的脸颊问道:“看你这滔滔不绝,满心艳羡的模样儿。意在指自己嫁的不好?你夫君我没本事?不疼你?让你受委屈了?” 林锦年苦笑一声,“夫君,我哪里这样说了。你尽拿妾身开玩笑。” 李广然不依不饶,“既如此,那你是觉得嫁的好,对夫君我万分满意了?” 林锦年绕不过李广然的痴缠,只得红着脸,十分娇羞的应了应。 “那夫君既然好,你准备怎么犒赏夫君?” 林锦年无奈地看了看李广然,“都一把年纪了,你怎好这样不要脸面?” 李广然蓦地钻进林锦年的脖颈里,咬了几下,满是宠溺道:“我宠爱自己夫人,怎的还没脸面了?” 林锦年吃痒,想逃,却被李广然紧紧捉住动弹不得,她力气又小,很快就软在了李广然怀里。眼看着就要被吃干抹净,尚存的一丝理智,让她抵住李广然刚硬的脸颊,娇喘不停。 “夫君,这是白日,使不得的!” 李广然不以为然,“整个国公府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如何使不得?” 林锦年见好生全解无用,便急道:“说起玉瑶的婚事,却是让我忍不住也挂心珠妍。前几日,齐王府送来帖子,世子大寿,二弟妹来劝和,我一时心血来潮应下了。” 李广然听了这话,果真停下了,抬起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林锦年稍稍拉了拉衣领,“秋猎后第二日,世子韩昌来府中给二弟妹送帖子。顺道也来了我院中,说起那日在秋猎时救了珠妍一命。我原本想着如何还了这人情,那韩世子却是送上请帖要珠妍去赴宴。二弟妹又极热情地说和,我一时心热,也就暂且应了下来。恰巧那几日你军中事务繁忙,我不得见。如今倒是想起来了,你且拿个主意,若觉得不合适,我便找个理由回绝了。” 李广然长眉低垂,眼神凝聚。齐王府世子韩昌,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如今主动送上寿宴请帖,所为何事,他一个男人自是再清楚不过。要说人家也是个好人家,儿郎也是个好儿郎,就是年纪大了些。可想到当年大师的批命,他的心却是陡然一沉。 林锦年看着李广然沉静的脸色,自是知道不好,可惜了韩昌那么好的儿郎。虽无可奈何,但也只能忍了。 “老爷既然觉得不合适,那我明日便叫人去回绝吧。” 李广然抬头看着妻子,如胶似漆了二十多年,他又怎能不知晓她的心意。那日秋猎,李广然才发现自己的小女儿果然国色天香,一舞动京城。幼年时,为了避祸,常锁在院子里,很是委屈了些。如今大了,也便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至于婚事,左右是他说了算。齐王府,他看不上也不想招惹,平日里少有往来,出去走动一下无妨。倒是韩昌这小子倒要好好提防着了。 “夫人是很想珠妍去吧?” “左右夫君说了算,我都听夫君的。” 李广然凑近了林锦年,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只要你求我,我答应你也未可知。” 林锦年瞬间红了脸,捶了下李广然的胸,“夫君怎的如此欺我?” 李广然就见不得林锦年这副娇羞的小模样儿,一颗心早就大火燎原,身下也起了变化,硬硬地顶着娇弱地身子,男人嗓子沙哑道:“你到底求不求我!嗯?” 林锦年哪能感受不到,脸霎时红透,又怕李广然青天白日的真的忍耐不住,只得求道:“我求,我求,夫君,我求你。” 李广然的眸子愈加浑浊,嘴里喷出的热气烫的她心房乱颤,“拿什么求?” “我······” 林锦年还没说出口,李广然就猛的咬住了她的唇,片刻间,他就把她吻得头晕目眩,云里雾里,再也不能自己。 33.第 33 章 十一月一, 是个极清朗的天。天穹高远,万里无云。这天, 阳光也恰到好处。李珠妍坐在香撵里, 一路看着街边的热闹景象,往齐王府去。 林锦年和二房孙氏跟着, 剩下的是二房的两个丫头,还有三房的李文香。张氏听闻齐王府世子寿宴,齐王府中贵客云集, 定是有不少机会。便巴巴地求了老夫人让捎带着去。 老夫人虽然不喜张氏,但好歹也要给三儿子一个面子, 便允准了。这样人多,有些事也方便些, 不用束手束脚,李珠妍倒是没放在心上。 齐王府在内城, 镇国公府在外城, 内外相接很是有段路程,且过城门时有十分拥挤。但不知怎的, 到门下时, 人流已经疏通完, 守门的将领还亲自上前见礼说, 受了韩世子的嘱托, 让镇国公府的马车先行。 李雪涵瞅准时机, 推了李珠妍一把, 笑道:“你看你的脸可真大, 往年表哥哪有这待遇待我们啊!” 李珠妍白了李雪涵一眼,“人家都说了,是为了照顾镇国公府,哪里就是我脸大了。” “哎呦呦,往年我们去表哥寿宴的时候,不是代表镇国公府?也没见他如此殷勤过。怎的,这次你一来,表哥就亲自下令了?” 李珠妍被顶的面红耳赤,只拿扇子要打李雪涵,二人打闹着,也就到了齐王府。 相比于镇国公府,齐王府更加恢弘气派,贵气天成。门前已经有许多车马往来,穿着紫色松柏缠枝的青年男子却直直往镇国公府的马车这来。李雪涵早早地挑开了车帘,只见韩昌头戴玉冠,面若远山,威武挺拔,清朗爽举,真乃人中翘楚。 李珠妍看着也不无惊叹,但心中似乎早早就被赵基那清绝无双的面容折服,也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就转向了别处。韩昌见过林锦年和孙氏后,却是径直走了过来,冲李珠妍微微一拜,声音朗朗地叫了声表妹。 李珠妍淡淡应下,准备拉下车帘,韩昌却又道:“几日不见珠妍表妹,似乎又清丽了些。” 面对着恭维,李珠妍正不知如何回话,李雪涵爽朗地接了过来,语气中不不乏揶揄,“韩表哥,瞧你这么挂念着我二姐姐啊?” 韩昌微微一笑,“雪涵,表哥也挂念着你啊。” “这我可敢当,别平白无故挡了人家传情达意,那就不好了。” “雪涵!”李珠妍有些恼,正要拿扇子去打她,却忽然闻见一声悠远清朗的声音,“韩世子。” 李珠妍和韩昌双双抬头,就看见赵基骑着一匹光滑如绸的黑马正款款而来,乌黑如墨的长发被一只玉钗拢在后面,宝蓝色鱼鳞纹的长袍,愈发衬得俊美无俦,凌然飘逸。李珠妍不觉看痴了几刻,直到他清冷的目光也对上来,才忍不住打了个机灵,或过神来,极不自然地低下头,不再看。 韩昌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自那日误打误撞救了赵基后。这位平日里深入简出的王爷似乎就缠上了他,隔三差五的登门造访。这位王爷倒也颇有见识,很聊得来。但韩昌生性谨慎总觉得赵基似有目的。多番试探,哪知道对方玲珑心思,不痛不痒的给挡了回来。韩昌便觉甚是头痛,但如今这场面,来者皆是客,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原来是怀亲王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赵基下马回礼,二人寒暄了番,赵基自是被奉为上宾依礼请进了府。 齐王府果真气派,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相得益彰。院子里贵妇贵女三三两两鱼贯而入,如玉公子唱诗而来,踏歌而去,颇具情调。李珠妍一边走着,一边点头,这韩昌在京都确实有些影响。不由得想到这齐王韩子遇是先帝手下唯一屹立如今的异姓王。 这些随着先帝打下江山的老臣们,原本武功盖世,战功卓越,被世人奉为神话。但奈何良弓藏,走狗烹。有些人功高震主,有些人贪心不足,先帝走后,广平帝登基,一个个不受天子号令,欲起兵造反,却不料局势已变。新势力顺应时势,又有帝王支持,上应天时,下应民心,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场耗时三年的新旧势力之争最终以李广然为首的新势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齐王府作为旧势力却恰恰成为了广平帝成功夺势的关键力量,被保留王位,世代罔替,圣宠不断。 齐王韩子遇虽说审时度势保住了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但到底是旧派力量的砥柱,历来看不起新崛起的新派势力,与李广然可以说是颇不对付。好在这几年齐王忽然清心寡欲,淡泊明志,两家这才停了背地里的明争暗斗。 所以,故而韩昌与镇国公府二房关系密切,李广然却是很不待见韩昌的,李珠妍自然也少与韩昌打交道。面对着韩昌的殷勤也只得无动于衷。 好在镇国公府的女眷到了垂花门前就要去后院拜见王妃,而韩昌则要去招待男客。这才分了开来,李珠妍看着李雪涵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想到,有些话还是提早说开比较好。 “雪涵妹妹,我知晓你心意,但姐姐我怕劝你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是个聪明的,想必也知晓我的意思。” 说完,李珠妍便扬长而去,李雪涵愣在原地,果然了,这位姐姐可不是好糊弄的。可她不明白的是,韩昌表哥那么优秀的儿郎,李珠妍怎的就瞧不上了。也不知道京都多少女儿家心心念念地要嫁过来都熬成了老姑娘也不得愿。 人家倒好,人都到了面前了还要往外推。难道是为了那邪乎的克夫命?还是齐王府与镇国公府那点儿陈年往事?李雪涵感到有些为难,她小时候可是与韩昌关系最近,如今也是很亲厚的。韩昌表哥二十有一尚未婚娶,姨母都快急死了,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姑娘,哪能说散就散了。 李雪涵咬了咬牙,这回这媒人说什么也要当定了。 王妃的院子在东南角,但今日,王妃却在院子前的花园里待客。虽说快临近初冬,但王妃爱花,齐王爱妻,便命花匠搭了五丈高,十丈长的花棚。棚内种满了四季的鲜花,争奇斗艳,芳香阵阵,甚至还有彩蝶闪现其中。真的是匠心独运。 齐王妃也是个娇弱的江南女子,小小的一团儿坐在上首,但却颇为慈眉善目,浑身气度高华,如空谷幽兰,又贵气天成,谈吐甚是优雅得体,颇具大家风范。 齐王妃受儿子所托,本就属意李珠妍,因此和林锦年颇为亲热,两人又都是南方人,便聊得开了些。末了,齐王妃才仔细打量起李珠妍,果真国色天香,气度超然。若果真还要挑挑毛病,就是那眼尾太过风流妩媚,微微一挑,就勾魂摄魄,让人欲罢不能。倒的确应了外面那些传闻,镇国公府家的二小姐生的妖孽了些。 只是自家的儿子是谁,也还是降得住的。至于那克夫的传闻,日后还是要好好确认一下。思及此,齐王妃便热络地让李珠妍上前去。李珠妍心里明镜似的,要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韩昌相中了她,她要想摆脱,眼下却还要靠这位齐王妃。 思及此,李珠妍倒是没有没有怠慢,礼行的也行云流水,只是举手投足间就多了几丝妩媚,眼尾有意无意地轻轻挑起。看着颇为庄重的一个姑娘,也难免多了几丝勾人的味道。齐王妃顿时有些不喜,她齐王府可是百年世家,韩昌又是独苗,媳妇绝不能如此不庄重。 可转念一想,儿子平时注意正的很,就拿娶妻这件事儿就连王爷也奈何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求着她做媒,万一伤了儿子的心,这以后的婚事岂不更加难?想到这里,齐王妃破为难了些,但最终还是忍着笑,从手上脱下一个青玉琉璃镯子套到了李珠妍的手上。 李珠妍好不叹息,这么贵重的镯子都拿了出来,可见王妃还不死心。正要推辞,王妃却先人一步拉住她的手说道:“说起来咱们两家也颇有渊源。那日你表哥救了你,回来后也只说多年不见,你便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有些不敢认了。我今日见你,是颇为喜欢。日后便随雪涵一起来王府玩儿。” 王妃这话虽说的含蓄,但在场的贵妇贵女又哪能不明白,忙纷纷迎合王妃,有说李珠妍美的,有说韩昌年少有为的,一时间便说的两个人成了天作之合。林锦年和孙氏颇有些尴尬林锦年虽然盼着李珠妍的婚事早点儿有着落,但依着李广然,韩昌却并不是良配。 孙氏是觉得姐姐颇有些心急,万一人家孩子不愿意,倒让两家人生了间隙。正待出言劝和间,门外小厮却来报。 “回禀王妃,世子爷让小的来传话,说是让各位贵人前去马场看球。” 此时,在座位上一声不吭的李文香瞧着万众瞩目的李珠妍,冷哼了一声,“机会终于到了。” 34.第 34 章 大周朝马背上得来的天下, 先帝一朝,名震八方的大将犹如天上的繁星一般, 数不胜数。到了广平帝这里, 守天下成了重中之重,皇上文武并驱, 得先帝熏陶,却也不敢荒废武功。 故而马球便格外受皇帝喜爱,到了下面更是受人追捧。渐渐地成为了京都贵族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享受的运动。 贵族的男子们更是以打得一手好马球为荣。 李珠妍到的时候, 绿茵场上的众贵族子弟正在抓阄,只见一个个英姿勃勃, 威武不凡,确实彰显了大周朝男儿的气概。纵使李珠妍是个女子, 此刻也不免心血沸腾,很是期待接下来的比赛。 可眼光却无意间落到了看席上云淡风轻的赵基。他身上的深蓝似乎发着光, 把朗朗青天都逼退了好远。 只是他的面色十分清冷, 像是在俯瞰这滚滚红尘,却唯有一人一景一是能得他一眼。李珠妍不由得有些忧心, 那夜相聚匆匆, 他对她说的话怕是自己做的一场春梦?或者自古男子多薄幸, 他只是在安抚她? 不然, 场上的贵族子弟们都巴巴地看着她, 祈求她分得一个眼神的青睐。他为何却连瞧都不瞧她一眼? 此时的赵基哪能想到, 他正在像头公鸡一样, 冷然地扫视着那些觊觎他媳妇儿的男子们, 却不料李珠妍却怪上他了。 一个不经意的眼神看到她正嘟着小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甚至神色中还有些许幽怨。心里不由得一惊,这是怎的了?在怪他?可是怪什么呢? 他有些疑惑,却见李珠妍更是生气了,直接背过了身去,再也不看他。赵基一阵头痛,这是生气了? 李珠妍用时不时用帕子捏着鼻翼上的粉,以掩饰自己的怒意。这赵基定是要不认帐了,刚才看自己那是一脸的茫然无措。怎么?刚过了一日一夜,就翻脸不认人了? 眼下,看台下,马球已开场,绿茵地上热血儿郎们已各自奔赴战场,骏马奔腾,战袍咧咧,人群中喝彩声此起彼伏,犹如烟花不断绽放。 李珠妍却是无精打采,再无心观看。瞧着一旁的李雪涵和李善若都看得入了迷,她起了身,准备走走,透透气。眼看着佳人黯然离场,赵基再也坐不住,开场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生气了?是谁惹着她了?他吗?想着,他便也起了身,跟着走了过来。 隔着不远的李文香捏了捏手中的珠钗,冷笑了一声,机会终于来了。 两人本是一前一后起身,隔得又不远,赵基不一会儿就快要追上李珠妍,却不料斜刺里冒出个李文香来。 眼看着李文香要摔倒,赵基也不得不扶一把,却无意间听到一声珠钗落地的响,赵基见李文香满头珠翠犹在,颇有些疑惑。正待查看,却见李珠妍正远远地瞪了自己两眼,转身急急走了,身后跟着韩昌。 心下不由得要加紧步伐追上去,李文香却拦住了她的去路,“臣女拜见王爷,唐突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赵基有些烦躁,急急叫了起身就要走,李文香却是挡着路又福了福身子,“刚才好像看见王爷掉了东西。” 赵基警觉,上下打量了李文香一眼,刚才事发突然,他尚且只是听到了珠钗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察觉自己掉了东西。而且今日他身上并没有佩戴金制的饰物,就算掉了也不该是那种声响。 莫非是眼前地女子早早就知道了,而她偏偏又出言提醒,难道说?来不及多想,赵基赶忙催动黑魂去把地上的东西拾了起来。 “奥,是吗?” 李文香抬眼一笑,“臣女帮王爷拾起来吧。”说着便弯腰去拾,找了半日却无所得,不由得有些着急,刚才明明看准时机丢下的,怎么会没有呢? 赵基看着李文香的神色,哪里还能不知晓她心中有鬼。便随意丢弃了一方揉皱的帕子到地上,声音朗朗道:“姑娘莫非是在找我丢弃地手巾吧?”说完,往前一步又道:“刚才擦汗用的,脏了,是我要扔的。” 当时二人周围还有其他人在,赵基的声音刚好能听到,便都拿起帕子捂住了嘴。要勾搭王爷也不用如此卖力吧?先是假装摔倒,后又拾人家要丢弃的帕子。偏偏人家王爷还不领情,又是那样的容貌,这镇国公府的贵女可真有手段啊。 听到隐隐约约的嗤笑声,李文香恨不得要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是她实在不解,刚才明明都把珠钗丢到赵基脚下了,怎么会不见呢? 还未等她想明白,赵基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姑娘以后走路可要小心些,别真摔倒了。” 此言一出,那些夫人贵女们就是想忍也忍不住了。让她别真的摔倒,意思不就是早就知道李文香假意摔倒想套近乎?这位王爷也忒毒辣了些。 可那些贵女太太们平日里无事,乍见这样的事儿,一个个都快疯了。有些地位高,性子泼辣地早都笑出了声,还应和道:“是啊,李小姐,千万别真的摔倒了啊。” 剩下李文香僵硬地杵在原地,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进退两难,狼狈极了。 此时的李珠妍心中颇为憋闷,她虽早知道赵基是个冷面冷言的人。但怎么说那天他占尽了她的便宜,那夜也是他说的要娶她。今日好不容易出门碰个面,他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想到这里,李珠妍狠狠地掐下了一枝九重葛,却不料背后响起了韩昌的声音。 “可是谁惹到表妹了?怎的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李珠妍听闻,心中愈加烦躁,可又不是失礼,只得懒懒的回过身来,“让韩表哥挂心了。珠妍只是闷了,出来透透气而已。” 韩昌了然,却是走近几步,愈加温柔道:“原是你不喜欢马球?那你告诉表哥,你喜欢什么,表哥现在就着人去准备。” 李珠妍闻言,更是头痛,“表哥,你可是今日的寿星。咱们来贺寿的哪能使小性子?” 虽说是客套话,但李珠妍声音清脆甘甜,听的韩昌心中一阵舒爽,再看佳人娇嫩如花的美颜,更是喜爱。 “表妹如此为表哥着想,表哥受之有愧。既然表妹心中不爽,那表哥陪表妹游游这花园如何?” 李珠妍正待拒绝,却见赵基匆匆赶了来,正朝她这边又来,不觉贝齿一咬,“好啊,表哥。今日如此良辰美景,又岂能辜负?你陪我走走罢。” 赵基来迟一步,却刚好听到这句话,不觉闷出了一口老血。什么良辰美景?没有他,如何称得上良辰?没有他,就算有美景,她还有心思赏?这女人怕不是魔怔了?他来了,还要与别的男子同去游园? 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难道她变心了?可是,前几日,她还对他深情款款,含情脉脉,怎么才过了两日就变了? 赵基的脸霎时阴沉的可怕,看着眼前越走越远的一对背影,他忍不住咬了咬牙。这小妮子,怕是欠收拾了。 李珠妍知道赵基跟了上来,对韩昌愈加殷勤。 韩昌颇为受用,被哄的心花怒放,一时间有些忘乎所以,折了一朵花正要为李珠妍戴上,这是赵基却朗声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世子好雅兴,好雅兴。” 听闻赵基的声音,韩昌霎时双眉紧蹙,好不容易和佳人相谈甚欢,怎么突然来了个扫兴的? “王爷说笑了,只是我想着我表妹喜欢,鲜花赠美人,也是美事一桩。” 李珠妍知道韩昌这是在提点赵基二人关系匪浅,识趣儿的就快走开。她看了看赵基愈发阴沉地脸色,之前的郁闷情绪一扫而光,原来他不是不在意,许是反应迟钝了些,但这也不能轻易饶过他。 思及此,李珠妍甜笑着冲赵基福了福,“小女见过王爷。刚才表哥和我游园,见我喜欢,要为我簪花,让王爷见笑了。” 赵基一听,五脏六腑都要着了起来,她竟然让他簪花,自己和她相识九年了都没做过的事,此刻,要由别地男人完成? 韩昌此时高兴坏了,何时这小表妹对着自己如此亲昵了,难道是突然开窍了?想到这里,韩昌也不顾赵基在场,笑呵呵地要为李珠妍簪花。失礼就失礼吧,哪有娶媳妇儿重要。 赵基冷然一笑,忽地放出黑魂,咬了韩昌一口。跟着地仆从皆惊,一时间慌乱起来。 李珠妍最是怕蛇,一下子就跳到了赵基这边,快要跌倒在他地怀里。赵基的心情这才稍稍舒朗了一把,大手往她的柔肩上一放,淡淡道:“没事儿吧?” 李珠妍睨了赵基一眼,正待躲开,但却挣不开大手的力道,一个不慎就跌倒在了赵基的怀里。赵基眼角笑意更胜,嘴上礼貌的问询着,暗地里却偷偷对她说道:“让你不小心,可怪不得我!” 李珠妍霎时一阵脸红。 中了蛇毒的韩昌看到二人如此,却是急火攻心,又加剧了发作。罪魁祸首黑玄此时却在草丛中百无聊赖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很是无奈,不过轻轻吻了一口,半条腿都麻了。 35.第 35 章 黑魂的毒其实只是让韩昌麻了身子, 但跟着的仆从却不敢大意,忙把世子从地上架了起来要送到房里请大夫。赵基也不好做的太过, 忙把蛇毒丸拿了一小粒出来, 对着仆从说和着清水服下去可解蛇毒。 仆从拿了感恩戴德,好生谢了一番后便抬起韩昌一路去了。此时的韩昌麻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只能望着李珠妍和赵基干瞪眼。这赵基一定是故意的,不然他怎么刚被蛇咬,他就及时拿出了解药?还有那日他突然弱不禁风地倒在了他的马下也一定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算好了时机来搅局的! 这个怀亲王!此仇不报非丈夫! 好不容易送走了韩昌, 赵基便忍不住上前想要好好亲近一下李珠妍,却不料她像个小兔子似的远远的躲到一边儿去了。赵基这才发现周围还有侍女在, 便清了清嗓子让她们都退了下去。青画有些疑惑,但看了看自家小姐正在给自己递眼色, 便也识趣儿地退了下去。 赵基这才又往前走了几步, 李珠妍却还是笑着远远躲开,赵基忍不住脸黑了。 “你这般躲着我是为何?难道生我气了?” 李珠妍不觉好笑, “王爷觉得呢?” “我在问你话?” “我不想对牛弹琴。” “放肆!” 李珠妍见赵基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反而有几分质问的语气, 刚才的火儿又升起来几分。 “既然王爷生气, 那臣女便不讨王爷嫌了, 这便离开。” 赵基见李珠妍真的要走, 一时间很是无奈, 怎么她三心二意, 她还生气了。忙一个闪身过去,抱住了李珠妍。李珠妍大惊,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怎敢如此,正待叫,嘴巴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捂住。指根处有粗糙的茧,很温厚的味道,李珠妍不得已嘴唇碰了一下,赵基却只觉一个激灵,烧的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却痒酥酥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准叫,再叫我现在就掳走你信不信?” 李珠妍早已经被赵基怀里的清香迷的晕乎乎的,哪里好想着跑,只弱弱的点了点头。赵基放开了手,才发现怀里的人早就变得乖乖的,眼里蒙了一层迷醉之色,正似那夜一般,心里不觉欣喜。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拿韩昌刺我?” 李珠妍见赵基终于开了窍,却不打算马上原谅他,“才没有,我和韩表哥本就谈的来?”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男人看似玩笑的声音里却不无威严,李珠妍不知怎的,早就输了气势,却硬着头皮不想输,“谁让你!” “如何?我刚才惹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 刚才她只是气他不看她,可是二人还没成亲,她又是深闺女子,这等害臊的话如何说得出口。 “我才没有。” 赵基看着怀里的小人扭捏的小模样儿,真是越来越可爱,只恨不得现在就在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啄一口,可还没问明白,便只得忍住了。 “对我还撒谎?你信不信我有千万种方法罚你,让你说实话。” 李珠妍想到刚才韩昌被蛇咬那一幕,忽然一阵胆寒,万分心虚地问道:“你不会叫蛇咬我吧?” 赵基看着李珠妍胆小如鼠的样子,不觉十分好笑,忙凑近了她的脸,“怎么会,我疼你还来不及。” 情话悄然而出,李珠妍只觉一阵脸红,怎么平时看起来那么冷面的人如今倒如此轻浮?不由得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的,却被咯的生疼,不由得泪眼迷蒙起来。 “好你个登徒子,怎好如此胡说?” 赵基原本还想再逗逗李珠妍,可看到小人儿委屈地要流眼泪,当下一颗心都要化了,忙搂紧了些,软语安慰:“好了,好了,我说真的。你早晚要嫁给我的,我心疼你难道不好?” 李珠妍听了,脸上刚褪下去的红又腾地起来了,她左躲右闪,避无可避,终于哭了出来,只是怕人听见,压抑着,像只小苗,抓着赵基宽厚结实的胸膛,一字字控诉着:“谁要嫁给你!你你就知道欺负人,我才不要嫁给你!” 赵基任由李珠妍抓着,挠着,骂着,手却抱的越来越紧。不嫁?现在还能由着你? 两个人缠绵了好一会儿,赵基才想起掏出了怀里的珠钗递到了李珠妍手里。李珠妍还以为赵基要送她东西,高兴的不能自已,接过来一看,却大惊失色,这不是她及笄的时候父亲亲手送的百鸟朝凤金钗吗?钗头的凤凰上镶嵌了一百鸟儿的羽毛,可谓天上地上,仅此一支,足见李广然对她的宠爱。 当时京中很多来相贺的夫人贵女都见过,且都惊叹不已。自从及笄礼过了后,她嫌太过贵重,便命丫鬟锁进了库房,怎的如今会在赵基手里? “你怎么会有这只钗?” 赵基知道事情重大,也不再卖关子,便把刚才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李珠妍听完,握住珠钗的手不觉紧了紧。 “她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这是你的珠钗。你妹妹故意摔倒在我面前,趁我不备丢在我脚下,然后想在众人面前说这是从我身上掉出来的。你我男女授受不亲,况且你未出阁,你觉得那些夫人贵女会如何想?” 李珠妍冷哼一声,“还能如何想?这金钗是我及笄的时候我父亲送我的,今日许多贵妇贵女都曾见过。如果真的被她们看见了,我的名声也就完了。” 赵基摸了摸下巴,很是耐人寻味的说道:“不得不说,你妹妹这法子还真是毒辣呢。虽然冒险,一旦成功,却是直接把你给毁了。” 李珠妍这是却若有所思的问道:“我记得你上次对我说过,我之前被退亲的那三家人家都是被李玉瑶动过手脚的?” 赵基点了点头。 李珠妍冷哼一声,“这就对了。想必这次李玉瑶定是知道了韩世子邀我来寿宴的真正目的,迫不及待要下手了。” 赵基却是眉头一皱,“韩昌那小子果真是叫你来相亲的!偏偏你还巴巴地来?” 李珠妍见男人吃飞醋,不觉好笑,却忍不住忙上前解释:“父母之命,我不敢不从,更可况我今日只是来走走过场的。” 赵基不为所动,“是吗?我看你们两个倒是很聊得来。我如果我不来,你恐怕早就和他私定终身了吧?” “你胡说,我那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 李珠妍看到赵基满脸心机的模样,一时醒转过来。她为什么要解释,要知道那晚她可没有答应他,她只说想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敢问王爷是以何等身份,何等缘由来逼问我和韩表哥的事?” 赵基气急,不觉上前一步,又把人捞进怀里,威严问道:“你敢这样说,那晚你明明······” 李珠妍狡黠一笑,“我可没有答应你。” 赵基一挑眉,“那么现在,你考虑的如何了?”说完赵基的手指摸上李珠妍的唇,声音极其魅惑,“想好了再回答。” “你想干什么?” 赵基又贴近了几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珠妍看着眼前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和那对炽热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惹上这样的男人,还真是玩火自焚。当初真是被他冷淡的面容给骗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都是祸害。 “能再让我考虑几日吗?” “你尽可以试试。” “你到底要怎样嘛?” “你到底说不说?” “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赵基的唇就贴上了她的唇,李珠妍来不及反应,就被烫的失去了神智。模糊中只感觉到赵基的舌头猛地撬开了她的牙关,像条火龙一样要把她燃烧殆尽。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基终于放开她。 李珠妍再也不顾矜持,瘫倒在了赵基的肩头。赵基满是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再等等,很快我便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让我做我这辈子唯一的王妃。” 李珠妍朦胧问道:“可是你不怕克吗?” 赵基不觉好笑,捏了捏李珠妍晶莹剔透的脸颊,“傻瓜,都跟你说了,一切都是你姐姐做的,你哪里就克夫了?再说,就算你克,我赵基也不怕。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也只娶你一人。” 李珠妍虽说及笄后相看了不少男子,也略微知道了男女之间的事,可毕竟前三段姻缘无疾而终。赵基是第一个走进她生命,并钻进了她心的人。此刻,她哪里还有招架之力,只紧紧搂住了他矫健的腰身。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甚是安心,“我信你,王爷。” 36.第 36 章 春宵苦短, 因是在外人府中,赵基虽有万般不舍, 却也只得见好就收, 又在李珠妍脸上吻了几下,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我该回去了。过一会儿你再走。” 李珠妍也不知是怎的, 紧紧抓住赵基的衣角就是舍不得放开,赵基不免失笑,“怎么?舍不得我走。” 李珠妍满脸绯红, “王爷的话可作数?” 赵基见了李珠妍如此小女儿情态,心不免又软了软, 捏着李珠妍圆润细嫩的小脸,宠溺道:“我此生定不负你!” 李珠妍这才心满意足, 低下头去,害羞地看着自己绣鞋上的金莲花, 半晌才道:“我信你。我等你。” 拨开花枝, 赵基缓缓消失在一片红色的九重葛中,李珠妍却忽然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梦一般。怎的就这样和一个才见过数面的男子私定了终身, 这对一个刚及笄的女子来说, 实在太过疯狂。可是, 只要跟他在一起, 她就会感到一种无比的安心。甚至, 还有一丝丝的熟悉感, 仿佛二人早就相识, 如今只是久别重逢。 青画见王爷已走, 便悄悄地回到了李珠妍身边,见李珠妍眼神间似有痴色,不免有些讶异。青书是个通透的,哪里还不晓得,却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咦,小姐。这不是您及笄的时候,老爷送您的金钗吗?您怎么带出来了?” 听到青书的声音,李珠妍登时回过神来,目光就落在了手上的金钗上,不由得冷哼一声,“这得去问问我的好姐姐啊。青书青画即刻派人去跟着李文香,她的一举一动都要随时汇报!” 李珠妍回席后,马球刚刚散场。众夫人贵女在台子上晒了大半日,也有些乏了。齐王妃便提议大家先去洗漱歇息一番,一会儿听戏,众人应了便各自有仆从领着去了。李珠妍看了看低着头跟在身后的李文香,嘴角勾了勾,这位堂妹还真是不能小觑呢。 在休息的大堂里,众贵女三五成群地坐着,喝着茶,吃着糕点,好不惬意。唯有李文香却是战战兢兢地摸了摸袖中的红酥手,背后濡湿了一片。她看了看李珠妍,正笑语嫣然地和李雪涵,李善若聊着。她又恨恨地咬了咬牙,凭什么一个商户贱女生的种都要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李珠妍的命也太好。跟着在家的狐狸精进了镇国公府倒成了金枝玉叶,偏偏她还长得那么美,把京中一干贵族子弟迷的七荤八素。而她都快及笄了,至今仍无一人问亲。凭什么,上天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她?不公平,这不公平! 想到这里,她终于偷偷地把油纸包划开,沾了好些粉末,瞧着左右无人,在茶汤里搅了搅,就端着走到李珠妍面前,假意殷勤。 “姐姐,刚才见姐姐出去,很久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游玩了,喝些茶润润喉咙吧。” 李珠妍眯着眼打量着李文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是她定是算准了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定然不会不给面子,要不然传出去,镇国公府大房和二房不和名声不好。可是,联想到刚才赵基告诉自己的,这茶定然有问题。 李珠妍淡淡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他说过,一切有他。 定了定神,李珠妍刚要去接茶,却见李文香背后的丫鬟不知怎的就要摔倒,惊慌失措间就推了李文香一把,李文香自然摇摇欲坠,手中的茶汤一个不慎全泼在了李珠妍身上。一股异香扑来,果然如赵基所说,有诈! 李文香见得手,心里一阵欣喜,却还得竭力忍着,惊慌失措道:“妹妹该死,妹妹该死。姐姐可烫着了?都怪妹妹不好,姐姐你消消气。” 李文香嘴上说着,手上也极卑微地要替她拂去身上的茶叶,李珠妍冷眼旁观,周围果然有闺女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说她未免也太嚣张跋扈,仗着嫡出贵女,如此轻贱自家姐妹。偏偏林锦年她们都说不得,只得劝慰,可李文香充耳不闻,愈加卑贱,且似乎好要跪下去,却被李珠妍一把拉住。 “妹妹何必如此?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姐姐我都习惯了。只是以后你啊,可得小心,这好歹是给我敬茶,万一是给老夫人敬呢?” 李雪涵是个极聪明的,不待李文香反应过来便接过了话头儿,“哎呦,姐姐。你可别这样说,文香妹妹就喜欢跟你开玩笑,对着老夫人她可是恭恭敬敬的,哪次敬茶会把茶撒了的。” 话音刚落,又有人议论起来。原来不是镇国公府嫡出的不容人,却是三房的太不懂规矩,如此,好事儿的人个个幸灾乐祸,某足了劲儿要看镇国公府的笑话,也不管谁是谁非了。 李文香紧紧咬住嘴唇,罢了,先忍一时,过一会儿,她倒要看看李珠妍还怎么像现在这样伶牙俐齿。 “两位姐姐教训的是,只是一会儿我们就要去听戏。姐姐污了衣裙,妹妹去陪姐姐更衣吧。” 李雪涵知道李文香不怀好意,忙起身挡在李珠妍面前,“这个就不劳妹妹费心了,我去陪姐姐就好。” 李文香也不恼,只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只是觉得弄脏了姐姐的衣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做些事情稍稍补偿。雪涵姐姐也不能让妹妹如愿吗?” 李雪涵正待辩解,李珠妍却是朝她摇了摇头,李雪涵只得回座。 “哪能呢?你对我一片赤诚,姐姐我怎会拒绝,你这便随我去更衣吧。” 李文香欣喜若狂,极力忍住面上的表情,福了福身子,便搀扶着李珠妍往更衣间去了。一路上李文香和她的侍女们倒是格外老实,李珠妍却不敢放松大意。她心里甚至一点儿谱都没有,只是赵基让她安心,听他安排,诱敌深入,她便义无反顾地信了。 正思虑间,李珠妍却是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沙沙声,当心嘴角一勾,是黑魂,它在,那说明,他也在不远处。 到了更衣间,青画怕李文香要动什么歪心思,说什么也劝着李珠妍让李文香在外间等。李珠妍不以为然,如果她猜得没错,李文香是故意引自己到此处的,此处一定有人埋伏。那么控制住李文香反而胜算大些,可是李文香这次却很乖觉,没怎么费口舌自己就退了出去。 李珠妍感到十分奇怪,这李文香自始至终骗着自己来此处更衣到底想干什么?更衣,茶汤里莫名的香气,难道说! 此时的李文香欣喜若狂,一颗心恨不得要跳出来,这次终于要成功了。李珠妍啊李珠妍,没想到你也有今日。不过想到还差最后一步,李文香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快步走到更衣间外面的小路上,那有来回巡逻的侍卫,且因是后院只有结伴二人。李文香顿时装作满脸焦急的模样,走上前去,“两位大哥留步,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 二人都是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见一位贵女突然求助,颇有些受宠若惊,心中也不免涌起豪情。 “属下等义不容辞,不知道姑娘遇到了什么麻烦?” “哎呀,先跟我走吧,一会儿再说。” 说完,李文香便催促着二人快走,趁着二人不在意,把广袖里的牵机子粉末吹到了二人身上。快到了更衣间,李文香道:“不瞒二位说,刚才这屋里遭了贼,我的仆从们制住了他,但追究是在齐王府,所以还是你们去交接一下比较好。” 两个侍卫一听,齐王府后院竟然进了贼,今天都是贵人,冲撞了哪一个都是掉脑袋的事儿。二人也没多想,就要冲进屋里去,却不想眼前一黑,就栽倒了地上。李文香大惊失色,正要呼喊,却感觉身子一软,也昏死了过去。随侍的丫鬟正要呼救,却也一一遭了毒手。 此时,赵基正在一棵百年老槐上淡然地看着这一切,飘飘然落了地,走到侍卫身边,摸了摸,闻了闻,眉头却不免皱了起来。 牵机子!如果猜的没错,那。想到这里赵基飞快地搜了李文香的身,果然发现了红酥手。两种都是不常见的香料,乃是青楼的高级妓子不外传的。但是深谙医道的人都知晓,若这两位香料融到一起,却是一味极厉害的迷药和媚药。会瞬间让人神志不清,心热情动,不能自已。 赵基即使再冷静不过的人此时也怒火冲天,敢动他的心肝! 以前看李玉瑶好歹帮他暗地里清除了几个求亲的人,想着还有用,便留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不知收敛,一次比一次毒辣,这几次甚至招招致命,稍有不慎,便真的无法挽回。看来,是该好好算算账了。 赵基毫不留情地把一包红酥手洒满了李文香全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林玄,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林玄,林深哪能不知道自己主子是动了真气,哪敢不应,忙扛起人就走了。 赵基看着空空如也的地上,忍了好久才常常舒了口气。还好,她没有事。只要有他在,她就绝不会有事,他要永远守护着她,如今,更要宠爱着她。 正思虑间,门开了,李珠妍广袖长裙随风微荡,宛若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她朱唇微启,声音清脆动听,“怎么是你?” 37.第 37 章 赵基对着李珠妍莞尔一笑, “怎么不会是我?” 李珠妍是个聪慧的,想起二人之前的约定, 便对青书青画道:“你二人在门外守着,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二人见李珠妍面色凝重,知道事情林紧急, 便练练称是,退到了一旁。李珠妍这才请了赵基进了屋。 刚进了里间,赵基就迫不及待地从身后抱住了她, 男人宽厚的胸膛和燥热的温度让李珠妍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安,但下一刻, 便是一阵无所适从的羞躁。 “你快放开我!” “想我了吗?” “才分开多久,你就如此!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你了!” 赵基见李珠妍从脸到脖颈红成了熟透的虾子, 忍不住想调侃,“你舍得吗?”话音稍落, 火热的唇盼就贴紧了她纤细白嫩宛若脆藕的玉颈。李珠妍浑身打了个机灵, 实在没忍住叮咛了一声。 赵基随机抓住了她的错处,“还说不想?嘴上倔强的很, 身体却实在多了。” 李珠妍少经情事, 经不起这样的撩拨, 自然面子也薄, 受不得这样的编排。当下便真生气了, 猛的抓住赵基的手, 狠狠地挠了几下, 哪里想到他常年练武手上盔甲似的, 只微微露出几道红印子。 当下便再受不得委屈,鼻子一紧,眼泪便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砸在了赵基的手背上。 赵基皮肉结实,自是不怕李珠妍发狠,但他哪里经受的住美人落泪,见李珠妍伤心委屈了,一颗铁血丹心也化了,一身钢筋铁骨恨不得化作绕指轻柔,紧紧贴着她,安慰她。 “怎么哭了?可是生我气了?” 李珠妍一听这话,火气更盛了,左右这屋里还有别人?还能生别人的气?她用尽日力气,挣脱了赵基的怀抱,气冲冲地做到临近的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两腮却是气鼓鼓的,变成了两个小包子。 赵基一时慌了手脚,他没见过女孩儿哭,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哄。只好上前又紧紧搂住李珠妍,学着寻常母亲哄孩子那样,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哄道:“怎么生气了?都怪我不好,我错了。你别气,好吗?” 李珠妍娇生惯养惯了,哪里肯依,一个劲儿地在赵基怀里折腾。可赵基也只会这招儿,死活不松手,铜墙铁壁般地禁锢着她。只软下语气来问:“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只要你不生气,让我怎么样都好。我都听你的,都依你可好?” 李珠妍平日里见赵基都是冷人冷面冷语,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就算对着她,也不过是语气稍稍温柔些,哪里见过他如此低三下四,满是宠溺的模样。 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噗嗤一声带着泪就笑了出来。赵基一看,更急了,“你怎么又哭又笑的,可是被我气傻了?你别吓我,你千万别吓我!” 李珠妍一听这个,再也忍不住,那捂住肚子大笑起来,这赵基反差也太大了。只是可怜赵基,急的三魂去了七魄,脉都把上了。可是还是弄不明白李珠妍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才变傻了呢!” 赵基见李珠妍终于说话,一颗心终于放下,忍不住舒了一口气,捧过李珠妍的面颊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又搂进怀里,像得了一件稀世珍宝。 “太好了,你吓死我了。” 李珠妍却是被他弄得有一阵面红耳赤,忙推开了他,“吓死你才好,登徒浪子。咱俩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见面就动手动脚的。你说,你之前是不是都是装的?” 以前自然都是装的,他都心心念念她多久了。只是如今还不能说,赵基笑了笑,“哪有,我倒是想做正人君子。不过却只能怪你长得太美,太可爱,让我怎能不爱不释手?” 李珠妍听了,耳根子都要着了,忍不住啐了一口道,“你坏死了!” 赵基却是笑着搂住了佳人,再也不松手,“只对你坏。” 李珠妍闻言,心中又是一片摇曳,不过现在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她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问道:“你别再闹了,快说说你到底把李文香如何了?” 赵基轻轻摩挲着李珠妍毛茸茸的小脑瓜儿,万分慵懒地说道:“敢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你不必忧心,一切有我在。” 李珠妍不觉好笑,赵基也太小看她,“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真的生气了?” 赵基很有些无奈,若是刚才的金钗也就罢了,只是如今李文香这招数实在有些下作,他不想污了心爱之人的耳朵。 “反正人都被我处理了,你安心就好。” “那好啊,以后我有什么事儿也不会告诉王爷的!” 赵基叹了一口气,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想了想,便也和盘托出。李珠妍听闻后,不觉胃里一阵恶心。这李文香怎么敢把那样的药用在她身上? “这李文香也太恶心了!” “不是恶心,是可怕。只有精通医道的人才知道其中关窍,她的道行也不算低了。” 李珠妍此时才感觉到浑身一阵恶寒,她紧紧抓住了赵基的腰,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了。赵基心疼,再机灵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丫头,几次三番遇到这样的事情,哪有不怕的。便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我的珠妍乖,不怕,一切有我在。” 李珠妍的心顿时沉浸在一片柔软里,朦朦胧胧间,她忽然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吧?”赵基的手一怔,李珠妍却又说道:“不然你怎么刚认识就对我这么好?而我,就像被你灌了迷魂汤一样,什么都信你的,此刻,对你也满是依赖呢?” 李珠妍到待客大厅的时候,众贵妇贵女已经笑作了一团。林锦年面上满是焦急神色,却又得受着旁人的冷嘲热讽,那滋味儿破不好受。好在孙氏是个稳重的,李雪涵又聪慧,伶牙俐齿,倒也没有受多少为难。 只是李文香毕竟做出了那样的事儿,三房同气连枝,怎么也跑不了。不过,要她同情可怜李文香是不可能的。 然,终究心疼母亲,眼下无端要受人折辱,回府后怕也难对老夫人交代。思及此,加紧步子赶了上去。 林锦年见女儿终于到了,一颗心总算放下,好在女儿没事。林氏紧紧抓住李珠妍的手,关切道:“没事吧?” 李珠妍自然要装装样子,福了福身,“女儿无事。只是看母亲和众位如此焦急,是发生了何事?” 不等林锦年开口,王丞相的夫人就开了口:“呦,刚才明明是李县主带着自家妹妹出去的,怎的如今妹妹出了事,姐姐还有不知道的?”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如火如炬地扫了过来,紧紧盯着李珠妍,私要把她的皮肉都看穿。可不是嘛,一起出去的,妹妹做出了那等不要脸地事儿,姐姐还能完好无损? 在座的都是官家贵人,平日里阿谀奉承,拜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事儿见多了,也做多了。眼下见这京城炙手可热的权贵头一家,竟出了这样的丑闻,一个个哪能不幸灾乐祸。 更何况平日里眼红李广然和林锦年的也不只有多少,现在不正是报仇的好机会吗? 李珠妍清楚的很,却是忽地一脸惊吓,上前抓住了王夫人,“我五妹怎么了?我五妹到底怎么?你说啊,你说啊!” 王夫人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时间脸都吓白了,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妹妹她和侍卫私通,被人逮了个正着。” 一旁的陈侍郎家的嫡女却不忘添油加醋,“据说是在树林里发现的,还是一女两男,哎呀呀,真真的是造孽啊!” 李珠妍闻言突然像疯了一样抓住王氏摇晃,嘴上厉声大喊,“不可能!不可能!” 王氏被摇的七荤八素,心中大骇,忙不迭地喊人。李珠妍冷一声,瞅准时机喷了她一口血,随机昏死过去。 一时间,厅里乱做一团。只是刚才那些想要看笑话的却是再也神气不起来了。这国公府二小姐一听妹妹出事都着急成这样儿了,想必肯定是不知情的。 那这一切说不定都是李文香那个骚蹄子自己。主意。她先是假装把茶撒到李珠妍地身上,借故要和李珠妍去更衣,趁着姐姐不便,自己却偷偷跑到园子里和侍卫私通。 思来想去,可不就是这样吗?那这李文香也太下作了吧?到底是想男人想成了什么样子,敢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众人都是养在闺阁的贵人,平时里很是无聊,一旦碰到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能不胡乱编排,想些有的没的。李文香的名声就这样被撕成了粉碎。 38.第 38 章 虽然李文香出事后, 齐王府竭力压制事态的发展,想把影响降到最小。但那些听风就是雨的贵妇贵女们岂肯罢休。寿宴结束后早就兴冲冲地四处散播, 不出几日, 整个京都,街头巷尾的最新谈资变成了李文香巾帼不让须眉, 一女驭二夫,真乃女中“豪杰”。 更有和国公府有过节的,眼红李广然的, 便开始处心积虑地往林锦年和李珠妍身上泼脏水,进而贬低国公府, 以达到攻击李广然的目的。 李广然久居高位,哪里肯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当日林锦年回来,红着脸便训斥了她一番, 林锦年自知理亏, 便也只得忍下,几日来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哪知道他第二日便召集了族中的长辈, 怒气冲冲地训斥了李广德教女无方, 大手一挥把李文香关进了后院中的偏僻角落, 无召不得出。 张氏听闻, 当即晕死过去, 醒来后又哭又闹, 李广然正在气头上, 哪里能容她, 便斥责她德行有亏,带坏了女儿,有损镇国公府清誉,打发她去了佛寺。自此,府上人人自危,说话走路无一不小心,生怕惹怒了国公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怎么说,李广然都是沙场上一路血肉走过来的,生气起来,两个弟弟也只得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地讨好着。 最苦的是林锦年,虽说十多年来,宠爱不减,但李广然生气起来,她也是怕的不得了。每日只得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但李广然虽不至于迁怒林锦年但是每日下了朝也没个好脸色。几天下来,林氏不免瘦了。 这日,正巧李珠妍前来探望,看着母亲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 “父亲这几日还是生气吗?” 林锦年长叹一声,满面愁容,“谁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生气?你父亲又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眼下有些小人趁机落井下石,心里苦啊。” 李珠妍也跟着叹息,“哎,父亲苦,我心疼。母亲苦,我也心疼。母亲,你也要保重身子啊。” 林锦年知道女儿孝顺,此时却也只能握握她的手,没有说话。李广然这时候刚刚下朝,黑色蟒纹的武将官服本就厚重,愈发衬的李广然满脸戾气。 李珠妍忙起身代替丫鬟接过了李广然的官帽,甜甜地唤了一声父亲,“您回来了?” 李广然很是疼爱李珠妍,自然要给几分面子,便沉声道:“嗯,你过来陪你母亲?” 李珠妍福了福身子,道了声是,“自然也过来探望一下父亲。这几日来,二老都受罪了。” 李广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想在妻女面前落了面子,便大手一挥,“我能受什么罪?这京都除了皇上谁敢给我罪受?” 李珠妍知道李广然好面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却是走上前去,轻轻地按上李广然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柔声道:“自然了,不过我们镇国公府也不能白白受了委屈。这几日外面风言风语都指向我们府,女儿觉得实在冤枉。” “奥?此话怎讲?” “我虽与文香妹妹相伴日短,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长成了如何秉性。但我觉得她就算要与男人私通也不至于选在那样的日子,那样的场合。” 李广然闻言一阵心动,“你的意思是?” “父亲,此事疑点重重。要说闺阁女子与男子两情相悦,那也是成双成对,何故变成了三个人?若文香妹妹果真是那等放浪形骸之人,在此期间又怎会无从查觉?要知道她今年也才刚刚过十四岁而已,那方面的事情能懂得多少?除非·····” 李珠妍言止于此,李广然又岂非不懂女儿意思,便道:“若果真这么说,是有人存心对我镇国公府不利?” “父亲,女儿觉得此事还需再细细调查一番,最起码,这脏水也不能只往我们身上泼。更可况,咱们不是查明,文香妹妹身上有媚药吗?” “你是说?” “先前我们可能急昏了头,再加上审问文香妹妹时,她整个人似乎痴傻了般,又无从考证。可是女儿家失了清白毕竟是件大事,左右事情是在齐王府中发生的,就算不是他们,却也难逃干系。” 一番话说下来,李广然感觉整个身子都舒畅了。他本是武夫,虽有智谋,却也是在战场上,朝局中,对于后宅这些事,他懒得管,也没心思。再加上他独宠林锦年,后宅里没有女人纷争,自然清净许多。经过女儿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通了。 左右和齐王府结梁子不是一日两日了,事情又是在他府中发生的,凭什么让他们置身事外。更可况韩昌那小子竟然能敢觊觎他的宝贝女儿,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思及此,李广然的眉头总算舒解开了,林锦年瞧着,差点儿忍不住要落泪,只是望着女儿的神色愈加赞许,女儿比她强啊。 李珠妍见父亲母亲心结总算解了,目的也算达到了。便福了福身子,道:“既如此,天色也不早了,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李广然甚是开怀,对女儿心爱不已,哪肯放人,“哎,爹爹几日不见你,甚是想你。别回去了,就在这儿用膳吧。” 李珠妍瞧了瞧林锦年,她好不容易把人劝好了,怎能没有眼力见儿。 “不了,父亲,前几日我刚学会了一道菜今天答应要给雪涵妹妹做的。还是改日再和父亲母亲一起用膳吧。” 李广然闻言也不好强求,便放了人。 走出锦华苑的时候,李珠妍回头望了望,听闻屋里传来一阵言笑晏晏,不觉心中无比欣慰。慢慢的,却也生出一丝丝甜蜜。父亲母亲的感情可真好,从母亲嫁入镇国公府来,便是专房独宠,这一宠就是宠了十多年。 至今,父亲与母亲还是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而赵基,他也会这般对自己吗?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最后,青画的一声小姐把她拉回了现实,李珠妍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自子,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怎么满脑子都是他了呢? 李珠妍强自镇定,回到了李文香的事情上。这次,李文香敢设下如此毒计要坏她名声,无非就是知道了韩昌对自己的心思。归根到底,李文香还是受了李玉瑶指使,再一次加重她克夫的名声,让她身败名裂,一生尽毁。 她不是不恨,可李文香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她又是三房的嫡女,名声要是彻底臭了,镇国公府的女眷到哪儿都落不着好,甚至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这次,她也只得忍了,帮她挽回名誉,把一切都归咎于齐王府。 顺便断了韩昌对自己的念想,想必,也是他想要的结果吧。可是,该死,怎么又想到了他。 次日,李广然便带着大夫去了皇帝的寝宫,声泪俱下地控诉齐王府对镇国公府做下的事。皇帝心里自然是偏向这位跟着自己风雨同舟,相互扶持的兄弟。命人叫了齐王来对峙,结果,证实李文香在那日出事前确实是处子之身,且身上有秘传的媚药。 李广然大怒,当场质问齐王意欲何为,齐王虽然不怕李广然,但在皇帝面前有苦说不出,但又拿不出切实的证据。两人僵持不下,皇帝也很头疼,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一个是朝廷的肱股之臣,怎么也得一碗水端平。 但李广然在他心目中地位特殊,到底还是偏向些,便斥责了齐王一通,命他择日给镇国公一个说法。李广然这才罢休,带着大夫回了家。但广平帝想着这几日来李广然确实受了些委屈,便暗地里命言官上书弹劾韩昌,隔日便在朝堂上厉声训斥了一通,降了一级官。毕竟寿宴的帖子是韩昌送出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此一来,也算安抚了李广然。 韩昌对降职的事不以为然,但他生怕李广然真的恼了自己,那与李珠妍的事可就难上加难了。于是,刚才了朝,便火急火燎地追上李广然,万分虔诚地赔礼道歉。李广然又何尝不知道韩昌的心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前这位魁梧壮硕,却面容俊朗的后生,终究冷面而去。 可惜了这么好的后生,可谁让他是齐王府的世子呢? 皇帝下令后,京都的风声也慢慢地变了回来。众人也都在思虑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把一位十四岁姑娘的清白给毁了。虽然没有确切地证据,但是齐王府自此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齐王闭门不出,韩昌更是愁眉不展。 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笑嘻嘻地坐在贵妃榻上,悠闲的品着茶。 李玉瑶看着力透纸背,渲染在波斯地毯上的大片阳光,心情说不出的舒畅。虽然因为之前被禁足,她身边的人被撤走了很多,无法细细规划,终究功归一篑,没能把李珠妍那个贱人彻底毁了。但好歹让齐王府和镇国公府彻底断绝了来往,她就不信,韩昌再蠢还能娶李珠妍? 可是想到这里,李玉瑶的眸子却是突然变得狠厉起来。是啊,李珠妍没可能了,可是她呢?她这辈子还有可能吗? 自从十五岁那年,樱花树下那匆匆一瞥,他的修长挺拔的身影就如同一尊石像立在了心中,自此海枯石烂也难以转移。 可是为什么,父亲却要把她许配给一个区区四品武将,为什么?她不服,她要争,如今她总算赢了,但是,他呢?知道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吗?就算知道了,他又会怎么想她呢? 李玉瑶眸中闪过一丝苦涩,但仅仅是一刹那便又变得凶狠起来,李珠妍,一切都是因为李珠妍。 她和她的狐狸精母亲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39.第 39 章 风头过后, 李文香的事终于也尘埃落定。虽说最后认定为被奸人所害,但到底名声也算毁了个彻底。从此只能老死在府中, 再也不得出。 原本李广德打算是让李文香剃度出家, 但从佛寺回来的张氏却死活不依。李广德无奈,只能先在国公府给李文香修建了一个小佛堂, 让她静修。来日等自家的府衙修好了再搬过去。 那个小佛堂设在后院的偏僻角落,是改造了经年的老房子,虽然装扮一新, 里面不乏一些贵重的摆设,但终究掩盖不了那萧条凄迷的气氛。 李文香此时正跪在小佛像前, 双眼肿的和未成熟的青涩小杏一般,视线依然模糊不清, 大夫嘱咐她不要再哭,否则有失明的危险。 但她就算极力忍耐, 也挡不住内心如河流一般的悲痛, 眼泪无声落下。她今年才14岁啊,怎么就到了身败名裂的地步?她还未及笄, 未出嫁, 未曾生儿育女, 她大好的光阴怎么就这样毁了? 纵使内心有再多不敢, 嫉恨, 事实已然摆在眼前。李文香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此刻被巨大的变故打击的只剩下悲伤。 然而此时, 门外传来声响, 丫鬟来报,大小姐到了。 一股刻骨的恨意自眼底迸射而出,李玉瑶! 李玉瑶初入小佛堂便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吹的打了个机灵。此处遍植松柏,青青葱葱的无一丝杂色,却大愈发显得屋宇清幽,没有人气。院落围墙的根儿底下还铺着斑驳的青苔,想必是下人得了命令着急打扫,没有弄干净。 这样的房子怎可住人?李玉瑶眉头微皱,还好出事后及时安慰住了李文香,要不然此时说不定在这儿的就是自己了。 后院里的女人不好对付,她刚叹了一口气。却见文香披头散发地冲着她扑了过来,眼窝深陷,目光阴狠,活像个地狱里爬出来地恶鬼,吓的她登时瘫软在地,被李文香双手牢牢地掐住了脖子。 “李玉瑶,都是你,是你,是你害了我!如今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们同归于尽,一起死!” 李玉瑶被掐的断了气,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忍不住艰难地喊道:“妹,妹,你,别,冲...动,害,你,李,珠妍!!!” 李文香乍一听到李珠妍的名字,立即停住了手,只是她恶狠狠地瞪了李玉瑶一眼,却是啪的一声狠狠打了李玉瑶几个耳光。 “还不都是因为你!” 李玉瑶被打懵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胸中不免怒火顿起。自打她出生以来,国公府里哪个不是捧着她,顺着她,这李文香以前就是给她提鞋,她都要掂量掂量,如今,她竟然敢打她! 当下就要发作,但李玉瑶又想到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镇国府流年不利,李广然正在气头上,她前些日子又刚惹了事端。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更何况,她还有求于李文香。 想到这里,李玉瑶便借势也痛哭起来,她人长得美,又娇弱,哭死来也是我见犹怜,赏心悦目。李文香看了愈加烦躁,怒气却消减了几分。毕竟这次和李玉瑶联手是她自愿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李珠妍太狡猾了,还那么狠毒,识破了她的计谋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让粗野男人那样羞辱自己,让她万劫不复,李珠妍! “够了!你倒哭死来了?啊,你有我委屈吗?你还敢哭!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还说一定能扳倒李珠妍!如今李珠妍安然无恙,我的一辈子却是被你,被她彻底毁了!” 李玉瑶深知此时不能激怒李文香,只好耐下性子柔声安慰道:“妹妹,我实在不知道李珠妍这几年竟变得如此狡猾毒辣。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当日你明明都快得手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进而功亏一篑。” 经过李玉瑶一提醒,李文香才终于静下心来思虑。那日,珠钗明明到了赵基脚下怎么会突然消失?还有,她本来已经计划好了,为什么差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晕倒?她不信李珠妍能未卜先知,那岂不成妖怪了? 可是为什么,她又中计了呢?难道说李珠妍有帮手不成? “你的意思是怀亲王赵基和李珠妍那个贱人?” “不无可能,这次是我们考虑不周,失算了。” 李文香听到这里却是有些心虚,难道一切都是自己太贪心所致?原本按照李玉瑶最初的计划是她会随便找个贵公子,假意把珠钗塞到人身上,这样就算二人再矢口否认也洗清不了罪名。更何况上次李珠妍一舞动京城,想必也很少有贵族公子会拒绝这从天而降的艳福。因此,往李珠妍身上泼完脏水后,她再借机和那位贵公子商量,如何真的和李珠妍搞到手。 却不料她那天见赵基竟然也到了齐王府,联想到之前二人在围猎场上闹出来的事,她便把第一人选锁定了赵基,却不料赵基不知使了什么术法,竟然让金钗凭空消失了。她的计划顿时被打乱,但想着还能补救,大不了让齐王府的侍卫顶替,想着李珠妍高高在上,若是被粗野的糙汉子给糟蹋了,那真是大快人心。 可千算万算竟然没有想到赵基早就和李珠妍勾搭了,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她。真是太可怕了。 李玉瑶看着李文香瞳孔忽地收缩,满脸惊恐,心也沉了下去。早在围猎场时,李玉瑶就觉得李珠妍和赵基的感情不一般,不然为什么京都出了名的神仙似的王爷会突然出手相助?可是她真的没想到那个失势的王爷有一天会参加齐王府世子的寿宴,而且更想不到的是那个王爷竟身怀绝技。 “妹妹,事到如今,再后悔后怕也无用。只怪我们算漏赵基!” “那个人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李文香一想到自己被莫名放倒丢了清白,就忍不住打起寒战来,若那日,赵基起了身心,现在的自己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妹妹,你别怕。还有我,咱们还要报仇啊!” 李文香一听又要报仇,顿时头皮发麻。这仇谁想报谁报吧!她这几日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的六神无主,眼下经李玉瑶一提醒,想起赵基那双冰冷的眼神便不寒而栗。 “你可不要再害我了!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你走,你现在就走!你要是还缠着我,我就告诉大伯,你背后干的那些好事儿!” 李玉瑶见李文香竟然吓破了胆,颇为头疼,说实话,她现在也有些后怕,若那日自己也去了齐王府,说不定现在在这里的就是她。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李珠妍和那狐狸精林氏继续在镇国公府作威作福,她受不了,她一定要让那两个贱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得到应有的惩罚。 “好好好,妹妹,我知道你受惊了。眼下便不打扰你清修,你好生养着,有什么需要的打发丫鬟去我院里说一声就好。姐姐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李玉瑶便让丫鬟带来的补品放下,转身走了。李文香使药的本事实在是太高了,她还不能放弃她。再说,离去南福寺还早,她有的是时间。这次,她倒要看看,赵基能如何护着她。李珠妍又怎能运气那么好,还能逃脱。 此时,重华院内,李珠妍正在审问偷了她金钗的丫鬟飞儿。那丫头嘴硬的很,但刚用了针刑还没坚持了半刻,便全招了。她是李玉瑶安插在院里的眼线平日里和管库房的二等丫鬟晴雨走的很近,故而可偷得金钗。 李珠妍冷哼一声当即便要把她交给院里的管事嬷嬷,飞儿吓得魂飞魄散,为了活命也是口不择言,把之前药房里的小丫鬟的事情也都招了出来。 “你说什么?往我的药里加藏红花?” 飞儿伏在地上战战兢兢,说话都费劲儿,“我也是偷听墙角来的,大小姐让她把些微藏红花加进您的药里。这样,您本身受了风寒,本是驱寒的药便成了通寒的药,自此缠绵病榻,虚弱而死。且谁都不会察觉!” 李珠妍闻言心惊,这李玉瑶和李文香实在是太恶毒了,她到底跟她们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着要她的命! “那现在那丫鬟呢?” “奴婢也不知,大小姐那里好像也在找。据说,大小姐本来要杀人灭口,把她推下湖里溺毙的,可不知怎的那丫鬟却突然不见了。” “你说什么!” 这下李珠妍着实吃了一惊,突然不见了?据林氏说,自己当时缠绵病榻,很是严重,可不知怎的却又突然好了。难道是有人看出了药里的猫腻,救了她?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敌是友? 李珠妍很是头痛地揉了揉额头,以前都怪自己太单纯,没把李玉瑶当敌人,院子里的人有青书青画在,她也没怎么上心。如今几次三番差点儿栽在自己人手里,她怎么能不心惊胆战。沉默了一会儿,她很是疲累,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飞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带下去吧。” 飞儿一听还想求饶,青画却手脚麻利地堵住了她的嘴,拖了下去。 李珠妍此时挪步来到了院中,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寻求慰藉,但看着满院子的草木凋零,又升起满腹的惆怅。忽地脑海中却出现了一个人,怎么又想起了他? 李珠妍忍不住摸了摸衣服暗层里的蛇哨。那日,齐王府一别,他宠溺地交到了她手上,对她说,想他了,就吹一吹,他会马上出现在她身边。 李珠妍忍不住摸了摸手中的蛇哨,真有那么灵验吗?还有,谁想他了! 40.第 40 章 黑魂听到哨声时, 赵基正在和赵箫下棋,正遇一个起局, 赵萧摇摆不定, 好不容易把子落下,再抬头人已经没了。 忙起身走出屋里查看, 却见赵基像只鸟一样越过了镇国公府的墙头,稳稳地立在了一棵苍松的枝杈间。 赵萧忍不住对一旁的林玄打趣道:“你家主子这轻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林玄哪敢不知轻重,只淡淡地笑了笑, 当做回应。 赵萧望着不远处镇国公府的院墙道:“我总算知道王兄当年说什么也要买下这座荒废许久的宅子。原来是早有预谋。” 林玄听到这里,面色才微微变了变, 赵萧很快抓住他的破绽,嗖地一声凑近林玄, 笑嘻嘻道:“看来被我猜中了。” 话说,李珠妍被黑魂带着来到了碧波潭附近的假山中, 留青书青画在外面守着, 李珠妍七拐八拐总算在假山顶上的赵基。 他穿一件墨色的麒麟长袍,被满目的松柏翠色衬着, 一如往常的飘然冷俊。独独看到她来了, 嘴角才蓦地一勾, 直看的人心都醉了。 李珠妍不见还好, 一见就忍不住心中的思慕之情, 可她又要强, 苦苦忍着, 害羞不已。 “想我了吗?” 头顶上的男人声如钟鸣, 朗朗清吟,听的李珠妍一阵心动,可话到了嘴边儿,又忍不住嗔怪道:“青天白日的,怎好说这样的话?” 赵基长腿一伸便跳了下来,猿臂轻展,捞人入怀,“那你青天白日的叫我作甚?” “我,我,我还不能叫你了?” “自然能,不过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赵基看着怀里乖巧懵懂的可人儿,忍不住摸上她晶莹剔透的耳垂,凑近了,浅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 “说,想我了没?” 赵基没有给李珠妍喘息的机会,粗糙的指腹捏住了她唇,男人的脸近在咫尺,清列的气息不断涌过来,让李珠妍不能自己。 她真是疯了,不好好在屋里待着,来招惹这头狼干嘛? “说不说?” 李珠妍瞪了赵基一眼,“不说你要怎样?” 赵基笑了,猛地贴上了她的脸颊,新冒出的胡须硬硬的,扎的她痒极了,他不断磨砂着她娇嫩的唇,作势要吻上去。吓得李珠妍忙抱住她的脸,定定的看着他,“好了,我,我想,想,你了。” 赵基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蜻蜓点水般吻上了她光洁如玉的额头。而她看着他粗砺的喉头滚动,耳边飘过温柔的声音,“我也想你了。” 李珠妍笑颜如花的躲到她怀里,心里既甜蜜,又害怕,但又夹杂着几丝惭愧和羞耻。如今这样,与那些私通的痴男怨女又有何不同。 尽管大周朝民风开放,但李珠妍到底是受了多年的贵女教化,她心里迈不过去那一关。 “以后我们换个地方见面吧。这里实在不合适?” 赵基有心逗她,嘴角噙着笑,“怎么不合适了?我觉得刚刚好。” “好什么?有伤风化!我们,我们下次,换个地方吧?” 后面那句俨然已经带了些撒娇的味道,且还有些弱弱的委屈。听的赵基心里痒痒的,哪里还能不答应。 “好好好,都依你。那你说,我们去哪里?” 李珠妍一听,眼含期待,有些兴冲冲地说道:“我14岁生辰那日,和父母亲外出游玩,在京都的后山上发现一处屋舍,格外清幽宁静,很是喜欢。回来就偷偷让人买了下来,如今那里只有我一人知晓。以后,我一吹蛇哨,你便去那里等我如何?” 赵基闻言心中也颇有些愧疚,如今他身份敏感,成亲的事只能谨慎行事,不能大意。想到这里,他不免摸了摸李珠妍的头发,“你再给我些时日,我一定把你八抬大轿娶回家。不必再像今日这般偷偷摸摸。” 李珠妍闻言,心中颇为感动,可是想到二人的身份,成亲的事又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眼下让她再去看别的男人是不能了,她忍不住勾紧了他苍劲有力的窄腰,下巴抵在他宽阔厚实的肩膀上。 “凭你娶不娶,反正你对我做过的事你心里有数,你要是敢辜负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赵基心中大动,忍不住搂紧了怀里的可人儿,却贴近她的耳朵,略有些轻浮地问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事啊?” 一句话惹起了满脸的海棠娇羞。 李珠妍所说的那个地方位于京都燕山后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小溪缓缓而过,有一小瀑布,地广人稀,却满是梅林桃竹,一年四季花香不断。原是前朝一诗人之所,虽偏僻了些,却极为风雅。后传给了亲戚,那诗人的亲戚也不是俗人,很是念旧?李珠妍费了不少功夫才买了下来。 到了之后,果见地势开阔,茂林修竹,泉水淙淙。几间竹屋掩映期间,颇为得趣。又有初冬的梅花初绽,幽幽花香飘来,直教人忘却了世间一切烦扰。 “怎么样?我管这桃花源。你觉得呢有没有陶渊明笔下的那样的味道?” 自家媳妇儿选的地儿,赵基哪有不满意的,很是点了点头,“对我来说,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桃花源。” “哎呦呦,平时看着冷言冷语的人,说起情话来怎么连脸都不红奥。你们男人果然每一个好东西。” 赵基失笑,只好上前去哄,“好好好,那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李珠妍嗔了赵基一句便拉着他兴冲冲地皇了起来。转眼间快晌午了,李珠妍便嚷嚷着饿,赵基见此处山清水秀,泉水更是清冽甘甜,定有鲜美鱼虾,野味自是也不缺的,便提议烤鱼吃。 李珠妍玩儿心大起,还要打猎。赵基宠溺地勾了勾她的鼻子,想到上次她在猎场出事,隐隐有些担忧,“那你在此处等我,我去打猎。” 李珠妍不依,“不嘛,不嘛,你小瞧人,我上次是被人暗算。这次有你在,不会了。” 赵基被李珠妍弄的没了脾气,只好带上了她。不过说是打猎,有黑魂在,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二人林子里溜了一圈儿,便收获颇丰。 挑拣了几个好的,嫩的,剩下的都放生了。 二人回到了小院旁,赵基把猎物清理了一下,见柴火不够了,便要去山中一趟。李珠妍玩儿的有些累了,便没跟去。 过了没一会儿,青画却来报有个上山采药的女子来讨口水喝。李珠妍淡淡点了点头,还没吩咐下去却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激烈的争吵声。 赵基这时正在林中拾着柴火,冬季干燥,又没下过雪,很多好材料,不一会儿背后的竹篓就满了。他走出林子,正要顺着山路回去,背后却冷不丁想起一个声音:“好巧啊,怀亲王!” 最后那那三个字可谓是从牙齿缝儿里蹦出来的,赵基冷然一笑,转过身来,颔首道:“是啊,韩世子。” 韩昌这几日因为镇国公府的事颇为憋闷,想着信马由缰出来走走,散散心,却不想冤家路窄,在这里碰上了赵基。 他也是习武之人,怎能不知那日是中了赵基的暗算。可他想不到那日赵基会来,而且会在众目睽睽下对他下手。他更想不通的是,两个人远无冤近无仇,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怎么就恨上了他? 怀亲王府在京都很是特别,韩昌不想招惹麻烦,而赵基又整日闭门不出,他抓不到他,也无从见面。 今日,却是大好机会,韩昌紧紧地攥了攥缰绳,“那日寿宴一别,王爷多日未曾登门了。所以,在下心里有个疑问一直得到不解答。今日有缘得见,不知王爷能否为在下答疑解惑?” 赵基迎着韩昌犀利的目光,坦然无疑,“世子请问。” “我,与王爷并无过节吧?” “世子怎会如此问?” “难道那日我突然浑身发麻,跌倒在地,在表妹面前颜面尽失不是王爷所为?” 赵基唇角一勾,戏谑地问道:“请问世子可有证据?” 韩昌见赵基满脸挑衅,心头一股无名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很好,王爷想要证据。那我这便拿出证据!” 说完,韩昌一扯缰绳,胯下骏马立即四蹄翻飞朝赵基狂奔而去。眼看着人就要葬身马下,赵基却是忽地一掌劈向马头。马声凄厉长鸣,翻倒在地。 韩昌一个鸿鹄展翅飞到了地上,却是转眼拔出了佩刀,“王爷,您瞒的我好苦。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 赵基冷笑一声,“我原本就没打算隐瞒。韩世子你的刀已经亮出来了,还磨蹭什么!” 韩昌被赵基彻底激怒,一个飞身过来,寒光闪闪的大刀便迎头砍下,却只是一瞬,就被赵基双指夹住,再也动弹不得。 “你借故来我寿宴,又暗算于我,意欲何为?” “世子既然这么问,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就凭你今时今日的身份也敢痴心妄想?” “奥,难道世子前番种种不是痴心妄想?据说前几日,镇国公和齐王在朝堂上当众争吵,言说老死不相往来。连皇上也没劝住呢。世子,你难道不知道?” “赵基!” 41.第 41 章 韩昌的功夫传自齐王, 很是有些难缠,赵基用了些心力陪着, 却想着一会儿李珠妍等久了生气了可不好哄。 于是, 正准备卖个破绽让韩昌分心好拿下他,不料一声女子凄厉的叫喊却陡然在山谷中响起, 划破长空,直刺耳膜。 赵基一时失神,被韩昌一掌劈倒, 顿时吐出一口鲜血。然而,他却什么也顾不得, 大叫了一声珠妍,就往山上狂奔而去。 韩昌也惊诧不已, 难道赵基是和李珠妍一起来的?那刚才的喊叫声是!当下也顾不得是不是有诈,拔腿就跑,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看着青画被打倒, 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李珠妍很是有些心疼, 但好在一颗心总算定住了。但愿赵基走了不远能听到她的求救声。 不过到底年幼, 又一直养尊处优, 李珠妍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九个彪形大汉, 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后怕。 方才, 原本一切还好好的, 只是有个采药的医女来讨口水喝, 她允了。没想到刚让青书抱着水出去, 就听到了数声惨叫。 她有青画护着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却见九个杀气腾腾的蒙面汉子胁迫着一名女子正冲这边过来。青书那那位药女已被打晕。 青画和黑魂见势不好,一起冲了上去。原本凭着灵兽黑魂,九个人是能轻轻松松拿下的。奈何那几个人可能刚才身上无意间沾了硫磺,黑魂身子立刻软了,再也放不了毒,被汉子们揪起来扔到了溪水里。 青画的功夫不差,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本是女子,渐渐处了下风。李珠妍情急之下想到了山下的赵基,拼尽全力喊了一嗓子。 那几个汉子一听,也着急了,连忙合力把青画打倒在地,一个猛地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闭嘴!臭娘们儿,再叫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李珠妍自然不敢再惹怒他们,竭尽全力点了点头。那汉子这才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猛地塞到了她嘴里,并套上了一个布袋。 眼前顿时一片昏黑。 几个大汉占领了草堂后,终于歇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对着上首的人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首领闭眼一沉,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们都是一群江湖草莽,哪里能晓得皇家的车马装扮,本来想掳走太子,哪里想到劫错了人。再回去,已经打草惊蛇,太子定会严加防范。 可是一想到惨死在太子手下的主公一家,他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再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在,我们还有公主。有了她,我们至少还有五成的胜算。” 剩下的八个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们不怕死,他们只怕报不了仇,那去血海一般的深仇大恨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们,快把他们逼疯了。 “如今,已经惊动了官府。想必他们不久就会追来。但这燕山乃是皇城京都的后山,出口很多。六子,你先去探探我们之前看好的路,确认万无一失后就先候着,等我们过去汇合。如果我们明天午时还没到,你就走!” 六子一听,眼眶就红了,“大哥!” “我要你记住!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六子此时,热泪早已经模糊了双眼。人生在世,难为一个情字。可有时,忠义面前,热血男儿什么都可以抛弃。 六子猛地抬起胳膊狠狠地擦掉了眼泪。转身而去,然终究在最后一步,转过了头,他好似忽然看见,兄弟们都红了眼,直直地看着他。 六子刚下山,赵基就赶了过来。院子前的竹子,树木歪歪倒倒了许多,地上满是断枝残叶,一看就是打斗过的痕迹。 可是人呢?人去哪里了?瞅着地上纷乱的脚印,应该是几个男人,那么李珠妍暂时还是安全的。赵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用蛇语召唤黑魂。 中了雄黄粉的黑魂此时在清水中好缓缓恢复了神智,可是刚才它已经被凶徒一掌震坏了周身。听到主人召唤,只得艰难地从水里爬了出来。 赵基眼尖,一下子把黑魂收了过来。却见它已是气息奄奄,忙喂了一颗灵药吊住了一口气。黑魂虽极度虚弱,但还是慢慢道出了事情经过。 得知李珠妍只是被暂时关押,赵基长长舒了一口气。把黑魂放入袖中后,他眯了眯眼,到底是谁,敢伤害李珠妍! 正思虑间,韩昌却是也赶了来,看到满地狼藉,忍不住抓住赵基的衣领就问:“珠妍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他妈说话啊!” 赵基眸子一沉,“闭嘴!” 韩昌不明觉厉,可是那眼神却让他忽然记起来,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小将军时。赵基在台上向他们面授机宜,讲解战机,那锋利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事,所有人。 “不想珠妍出事就给老子闭嘴!她现在被贼人掳到了院子里,生死未卜。你再叫,只会让歹人慌了手脚,误伤了珠妍!” 韩昌看到那道凌厉的目光时就已经妥协了。眼下经赵基这么一说,却是心急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先查探情况,不可轻举妄动!” 韩昌也是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很快镇定了下来。二人一合计,决定一个走前院,一个走后院。 赵基和韩昌见了地上的争斗痕迹,断定匪徒人并不多。所以,二人的功夫足以,不需要救兵。但那草堂却也不小,三进的院子,十几所房子。 赵基却是眼神如刀,根据之前对院落布局的了解,想着如果他是匪徒,会如何藏身,又如何关押李珠妍她们。 果然在后院偏僻角落的一个小耳房里,看到了两个守门的蒙面汉子。 被关起来的李珠妍压根儿没想到那些汉子们竟然绑架了如今广平帝最喜欢的小儿子十皇子。他的母妃陈昭仪如今在后宫风头正劲,和秦贵妃分庭抗礼。李珠妍不由得心一沉,这帮人如果不是太傻就是太胆大包天,而穷凶极恶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呢? 眼下,十皇子赵旭和她一样,手脚被捆着,嘴巴被堵着,只是眼睛还会说话。他年纪小,刚被吓傻了,眼睛湿漉漉的,特别招人爱怜。但此刻不是装可爱的时候。 李珠妍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安慰着赵旭,并激励着他,希望他冷静下来。眼下谁也不想死,都想活。可是时局不利,他们只能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办法。 忽地,李珠妍看到赵旭是自己一个人被绑着的。而那些匪徒们刚才慌慌张张,却是把她们几个人绑在了一块儿。 想到这里,李珠妍猛地望向赵旭,拼命向他靠拢。赵旭见状,自然知道李珠妍有话要对她说,忙艰难地爬了过去。 只见李珠妍用尽了全身地力气,用脚在地上写了三个字,“你的手!” 赵旭被单捆着,好挪动身子,手自然可以够到其他人身上地布包和绳子。只是赵旭还是个12岁的孩子,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懂。李珠妍只得又写了三个字,“转过身!” 赵旭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又试着转动了一下身子,忽然明白了李珠妍的意思。忙背过身去,用捆住的双手拿下了她嘴里的布包。 嘴巴重得自由,李珠妍咬着牙帮助赵旭松了手上的绑。不一会儿,赵旭重获自由,忙替李珠妍拿了口中的布包,也松了绑。 赵旭此时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却忍着不敢哭出声,只紧紧地依偎在李珠妍身边,“姐姐,我怕。” 李珠妍忙抱住赵旭,柔声安慰着,却不敢大声说话。看着青书和青画还有那个采药的女子都松了绑,这才问道:“青画,你如何了?” 青画脸色苍白,显然受伤不轻,可如此为难关头,她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小姐,别怕,有青画在,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珠妍心中一阵感动,但眼下不是逞能的时候,正待说话,那个采药的女子却道:“姑娘伤到了脏腑,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李珠妍闻言一急,青画从小跟着她,主仆之情早就化成了分不开地亲情,她忙扑到医女身上,“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青画忍着剧痛,拉住李珠妍的手,“小姐,不用管我,我去引开外面地守卫,你们先走!” “闭嘴!我是小姐,都听我的!” 李珠妍呵斥了青画,强自稳定了心神。如今门外定然有人把守。可是别说青画现在受了重伤,就算她此时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在不惊动其他人地情况下,解决了守卫地人,再逃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她稍稍的来到门前,戳破了窗纸上得一个洞,果然发现门前有两个蒙面汉子。当下心凉了半截,她太了解这个院子了。虽说不小,但也不大,且在山中回音颇重,一旦有点儿声响,以那几个人地功夫绝对会听到的。 该怎么办呢?刚才看那些人慌慌张张的跑来,没头没脑地劫持了她们,就说明他们不是有意来这里的。他们只是迫不得已,着急选了一条路。 他们肯定还要逃,十皇子是他们的筹码,定然无事。可是她呢?青书青画,以及那位医女呢?那些人只有九个,难道会蠢到带这么多人一起逃?定然会杀人灭口,远走高飞。 那么一会儿,他们可能就会来人换班,查看人质。发现她们都松了绑,一气之下难免会做出什么来。此时,赵基又不只身在何处,眼下,貌似就是个死局了。 42.第 42 章 人说急中生智, 李珠妍万般情急之下忽然想起来这整个院落都是竹子做的。如果用利器,说不定会弄出一个出口来。而这座屋子以前原本就是堆积杂物用的, 说不定会找到斧头, 菜刀之类的物什。 思及此,李珠妍便命众人开始寻找, 果然不一会儿找到了两把斧头,一个菜刀。虽然都钝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李珠妍当即立断让青书去门口透过窗纸的洞去监视看管他们地人。又命那位医女替青画治伤, 她则和十皇子一起小心翼翼地坎着墙壁上的竹子。 此时,查看完后的赵基和韩昌二人汇合在了一处, 二人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 眼神毒辣的很,对任何危险的场面都非常熟悉, 也很有经验。 他们基本断定了李珠妍的所在, 即后院的杂房内。而那帮匪徒就在前院的议事厅,似乎在休整。这样救人的计划便很快制定好了, 即一个人去前院引开匪徒, 一个人去后院干掉两个看门的, 带着人先走。 但问题随之而来, 韩昌争着要去救李珠妍, 这可是大好的英雄救美地机会, 他怎能错过。赵基冷冷一笑, 道:“韩世子, 你恐怕忘了,我刚才受了你一记实拳,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刚掌,如今内功受损,你让我以寡敌众恐怕说不过去吧。” 韩昌平时自不会如此不顾道义,可为了李珠妍他却不得不狠下心来,“王爷说笑了,我刚才是跟王爷过招了的。王爷的功夫恐鲜有敌手吧?” 赵基淡淡一笑,“既如此,我也认了。只是有些话不妨告诉韩公子。刚才你我二人查看,那些人并非等闲之辈,韩公子定是神功盖世,但至于受伤的我嘛。三进的院子很久相隔不远,万一有漏网至之鱼,你一人照顾不了许多,万一有人受伤或者因此丢了性命?李珠妍当时可能并不会怪罪于你,但若是她后来知道了今日你我二人的决定,不知道会不会......” “你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本王这就去了。” 赵基说完,根本不给韩昌思考的机会,转身欲走。韩昌心中着急,自知已得罪过镇国公府,万万不能再得罪第二次,便想也没想便道:“既如此,还是我去引开贼人吧。王爷你务必把珠妍救出来!” 赵基闻言嘴角不自觉的一勾,看来这韩昌对自家媳妇儿还真是一片痴心妄想不改呢。他连着两次都在他面前示弱,也是看在李珠妍的面子上,若再不识抬举,他倒是不介意给他点儿教训。 这样想着,赵基已飞身来到了后院杂房临近的屋脊上,他摸出了两粒指甲盖儿大小的飞镖,掂量了掂量,猛地弹了出去。两个蒙面汉子瞬间被击中额头,应声倒地,赵基也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青画吓了一大跳,赶忙去喊自家小姐,李珠妍一听赵基来了,恍然丢了斧头,一个飞身到了门口。赵基正好推开门,李珠妍就猛地扑到了他怀里。 粉拳不住地捶着他厚实的背上,“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 赵基任由李珠妍打着,温柔地抚着她的头,柔声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来了,别怕,一切有我在。” 李珠妍定了定神,知道现在还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忙从赵基的怀里出来,问道:“他们一共九个人,现在解决了两个。那些人呢?” 赵基宠溺地摸了摸李珠妍的头,“你放心好了。有我在。” 此时,十皇子赵旭终于见到了熟人,忙也跑了过来,“八皇兄!” 赵基一心只扑在李珠妍身上,闻声才看到真的是十皇子赵旭,他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像头受伤的幼兽。 赵基眼睛一眯,这下事情复杂了,原来那帮人抢的是皇子,李珠妍她们不过是碰巧遇上了。而还有谁敢劫持皇子呢?恐怕除了京都里那几个正斗的头破血流的也没有谁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十皇子平时和赵基也不常来往,只是偶尔几面之缘,但比起李珠妍她们,他还是更信任有血亲的兄弟。 “今日太子哥哥府中设宴,我本来到了,却忘了拿贺礼。太子哥哥就派人送我回去拿,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就被一群人劫了。” 赵基闻言忍不住思虑,十皇子的母妃陈昭仪娘娘在宫中颇得圣宠,但是没有后台,十皇子也单纯可爱。到底是惹到了谁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报复呢? 可没等他多想前方忽然有了骚动,赵基刚转过身就看到三个蒙面人正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赵基把李珠妍往身后一推,迎面和三个贼人缠斗在了一块儿。 不久后,韩昌也提着剑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李越和一些兵马司的侍卫。李珠妍瞧了大惊,正要往屋子里躲,奈何韩昌眼尖,又一心牵挂她,早就飞身到了面前,急急的问她有没有事。 李珠妍有急又气,偏偏又说不得什么。只好心虚地看了看不远处地李越。 李越也是惊诧不已,下一刻就到了身前,拉住李珠妍的手就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珠妍犹豫间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忽闻一阵破空之声。 李越一惊,知道有暗器朝自己射来,正待回身躲闪,却见一女子挡在了身前,皮肉破裂,一声钝响。那人嘴边顿时蜿蜒出一道鲜血。 “姑娘!” 此时,赵基堪堪躲过了几下暗器,三个人还剩了两个人。韩昌也加入了战局,二人见势不好,要跑,赵基甩手打出了五粒飞刀,二人应声倒下,“抓活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旋即蜂拥而上,把二人五花大绑定,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二人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而死。 赵基上前查看,发现其中离一人倒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巧的信号筒,还有接应的? 回家的马车上,李越一直在闭目养神,本就冷俊的脸上更添了一丝生人勿近的气息。李珠妍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叫了一声哥哥。 李越没有马上应答,顿了一会儿,才道:“何事?” “我。哥哥,今日的事太过凶险,咱们回家后......” “你还知道太过凶险?那我问你,你不在家好好呆着,去山上干什么?” 李珠妍一时说不上话来,那处园子平日里只有几个老妇人看着,贼人伏诛后,李越觉得不对劲儿,却是从她们口中得知这院子的主人正是李珠妍,且今日她要待客。 待客,待什么客?总不能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贼人。那就只有赵基和韩昌,一想到这两个人刚才看李珠妍的神色,李越就恨不得他们地眼睛给剜下来。 “我不过是闷了,随便出来走走。” “奥,是吗?那那个院子你怎么解释?赵基和韩昌你怎么解释?” 李珠妍本来受了惊吓,心里很是委屈,此刻正需要安慰,可李越却只知道逼问,不免心头火起。 “对啊,一切正如哥哥所料,并如你所见?怎么?哥哥要告诉父亲还是要告诉族中长辈,把我幽禁家中?或者剃发为尼?再不济,浸了猪笼?” 李越闻言大怒,正要出言呵斥,却发现李珠妍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不已,方才记起一时清急,忘了妹妹刚才也是受了惊吓。不免什么都 忘了,忙把人搂到了怀里,轻声拍着肩膀道:“好了,好了,你说的什么话。哥哥只是担心你,今日牵扯了怀亲王,十皇子还有韩昌。我不得不谨慎些,哥哥怕你受委屈,怕你被欺负。” 李珠妍见李越终于松了口,也不敢再拿乔,只得使劲儿扮可怜,撒娇哭诉。李越自是心疼妹妹,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赵基和院子地事儿就这么被混了过去。 43.第 43 章 六子被捉到的时候是在晚上, 他一直遵守和大哥之间的约定,要等到明天上午。可是子时刚过, 山上突然放起了烟花, 他一颗心安然落下,旋即也放出烟花呼应。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哥, 却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他正想拔刀自刎,却忽觉脚上一痒, 晕死了过去。 黑魂看着地上的人,正待上去再咬几口, 赵基却及时抓住它放进了袖子里。 “没本事保护不了王妃也就算了。如今还想坏我的事。我看你是想钝蛇羹了?” 黑魂一听,浑身打了个寒颤, 老老实实地把身子盘了盘,不敢再动了。 六子看着上首的赵基, 毫无畏惧, 甚至双眼满是仇恨,目眦欲裂, 那样子恨不得要把他大卸八块。 赵基玩味地看着下首困兽犹斗的六子, 目光微动, “好汉。” 六子一怔, 似有些怀疑, “你刚才说什么?” “敢劫持皇子者, 一为党争, 二为私怨。党争者没有你这般深仇大恨, 定为私怨。至于私怨,一是私仇,二是国仇。你方才看到我也身穿皇子服饰,恨得红了眼,想必是对大周皇室的人也没什么好感吧。” 六子一听,周身不禁嗖地蹿过一阵寒气,他看着眼前眼神如勾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基嘴角一勾,并没有接六子的话,“很明显,你们失败了。你的兄弟们现在早就跟阎王爷跟前报道了,只有你,也只剩了你。” 六子恨得牙齿都要咬碎,“狗日的!要杀要剐一句话!我六子敢皱一下眉头,就!” “就不是黑九门了?对吧?” 六子闻言大骇,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基,“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能要你命的人,也是可以帮你的人。” “你会帮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赵基回到座位上绕有兴致地泡了一壶茶,淡淡地闻了闻,“我想你们真正的目标不是十皇子,”轻轻呷了一口茶,“而是太子吧。” 六子闻言一个激灵差点儿瘫倒在地,可是旋即他就猛地站了起来,对着赵基破口大骂道:“对!是太子,也是你们!太子不过是第一个,你们大周朝的皇室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搜刮民脂民膏,欺男霸女,致使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却还要残害忠良,陷万民于水火之中,你们对得起苍天大地,皇天后土吗?你们还敢忝居高位,满口仁义道德,安心受万民跪拜,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根本不配!” “说的好,大蜀的平天帝有你这么一位侠肝义胆,忠心耿耿的追随者是他的福气。” “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是你让我杀了你,或者帮你,都在你。” “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现在还有的选择吗?” 赵基说完,不待六子考虑,就转身走了出去。此时,外面阳光正好,瓦蓝蓝的天,万里无云。可要不了多久,朝堂上却很快要变天了。 十皇子被救回后,皇帝下令革了内外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内城新任的是李广然的一个部下。外城的却是由九皇子赵萧举荐。至于那天碰巧看到,施以援手的李越因为没有官职在身,皇帝只下令嘉奖。 自此,京都一下子戒严起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在议论十皇子的事情。李越则趁机让父亲李广然加强了府中的防卫。李广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十皇子出事那日,兄妹二人双双外出,又一起回来,不得不让人怀疑。 李越履行了诺言,李珠妍却也要遵守约定,乖乖待在院子里,不得随意外出。可是过了一天还好,第二日,她就想赵基了,且思念的紧。奈何府中侍卫众多,特别到了晚上,宵禁更是厉害。无论后门,偏门,看门的人一看到她就摇头,想出府更是难上加难。 平日里也只能和李雪涵绣点儿东西打发一下日子,可她又时不时老是提起韩昌,旁敲侧击的试探,让人好不心烦。几次下来,李珠妍就恼了。只频频去看望那个为哥哥受伤的医女处,听她讲些新奇的事儿。 那医女名叫幽蝉,圆脸大眼,霎是甜美可爱,微微一笑,甚是柔美娇媚。人虽然很是温顺娴静,但涵养极好,又善言谈,且她从小跟随母亲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人和事,讲话颇为有趣。李珠妍本以为幽蝉见哥哥少年英雄,一时倾心,遂舍身相救。哪知道她是悬壶济世,救人于病痛,看不得人受伤,所以才出手相救。 几次言谈下来,李珠妍发现幽蝉确实心如止水,一心向善。便也没有什么顾虑,很快和幽蝉姐妹相称。 这日,见二人熟化了很多,李珠妍忍不住打听起幽蝉的身世。 幽蝉淡笑一声,却道:“我以前是和母亲一起过日子的,只是前几年母亲过世。我便独自一人四海为家,一方面悬壶济世,一方面寻找失散多年的父亲。” 李珠妍若有所思,“失散多年的,父亲?” 幽蝉淡淡点了点头,“是的,我13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至今生死未卜。母亲临终前让我一定要找到父亲。” 一句话触动了李珠妍的情丝,“你母亲一定很爱你的父亲吧?” 幽蝉见李珠妍面色有异,了然一笑,“我不知道,不过我父亲在的时候,他们就像那天姑娘与那位公子一样。相爱的很。” 李珠妍被说中心事,一脸通红,“哎呀,你,你怎么这么无礼。” 幽蝉噗嗤一笑,“我原本就是乡野女子,礼数不周处还请姑娘见谅。” 李珠妍闻言更加不好意思,心头却是万分甜蜜,她忍不住问道:“说真的,你觉得那位公子,他对我?” “一个人的身份是可以是假冒的,表情可以是伪装的,誓言可以是违心的,但独独眼睛不会骗人。哪怕是稍纵即逝的目光交替,也会透漏一个人的心事。” 李珠妍此刻满心都是小女儿情态,却又不堪心事就这么白白被幽蝉看穿,“那你呢?幽蝉姐姐,你心中可有挂念的人?” 幽蝉何尝不知道李珠妍的心思,正要开口,门却吱呦一声开了。来人正是李越,只见白衣肃肃,冷俊英武的少年儿郎此时手里正端着一碗药,热气蒸腾间,温暖了他的眉眼。 只一刹那,李珠妍便捕捉到了李越的神色间的微妙变化,正如幽蝉所说,一个人的眼神绝不会骗人。 嘴角一勾,却是揶揄道:“哥哥对幽蝉姐姐可真是好,日日亲自来送药。妹妹都有些嫉妒了呢。” 幽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李越却是微红了脸,只是竭力忍住才不至于失态。原本就是十七八的热血儿郎,更何况那日一天姿国色的美人儿舍身替他挡了一箭。自此情根深重,不能自拔。 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只是人家只说医者救人乃分内之事,无关其他。而他自然不信,在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眼里,自是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是风情万种的。 只是在碍着李珠妍还在,李越还是忍不住拉下脸,想维持住哥哥的威严。 “你不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又来打扰人家养伤。” 李珠妍冲李越吐吐舌头,却满是调笑道,“好吧,既然哥哥都发话了我再留着也是自讨没趣儿。幽蝉姐姐,我这便告辞了,不打扰二位。” 说完,李珠妍一溜烟儿跑了,到李越身边时还不忘调皮地眨了眨眼,气的李越眼睛都圆了。可人一走,他却是更窘迫,端着药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有种心事说破的尴尬气氛。 还是幽蝉淡淡一笑,“劳烦世子又跑一趟。” 李越此时才元神归窍,强自定了定神道:“无碍,姑娘为我舍生忘死,我这只能聊表一点儿心意罢了。” “世子说笑了,我没有那么好。” “在我眼里,姑娘比仙女还要好!” 瞧着早已经面红耳赤,却还要强自镇定的李越,幽蝉极力忍住笑,“世子,药凉了。” 自从那日一别,李珠妍便知晓了哥哥的秘密,原来平时石头似的人也有动凡心的时候。她不觉好笑,之前,母亲见他对女子似乎都十分冷淡,怕他将来难娶到媳妇儿。便让李广然从外面买了几个十分漂亮的丫鬟做通房,却不想都三年过去了,那些人依旧是黄花大闺女。 林氏自是对一双儿女的婚事更是犯了愁,不知道如今看到哥哥终于对女子动了心,却是如何欢喜。 想到这里,李珠妍嘴角的笑却是僵了僵,幽蝉虽然身份低微,但母亲的身份也不高,且李广然这几年来为免树大招风,对子女的婚事都不太看重门第。 相反,门第太高反而不妙。一想到赵基的身份,李珠妍忍不住攥了攥手,她一定要想办法和赵基见一面。 “青画,随我去翠云楼。” 44.第 44 章 李珠妍这几天日日往翠云楼跑, 幽蝉是个聪明人,知道她有事相求, 却不说破。只每日陪她绣绣花儿, 喝喝茶,下下棋。 偶尔她一时兴起, 还会学学医书。只是这日李珠妍终于坐不住,“姐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你看我们闺阁女子每日也不过就这些营生了,实在无趣的紧。” 幽蝉笑着打趣道:“若让你跟着我浪迹天涯, 四海为家,你能吃得了苦?” “幽蝉姐姐可不要小看我!我怎么吃不了了苦了?” 幽蝉笑着拉过李珠妍的手, 揶揄道:“我怕你跟着我吃不了苦,跟着别人却是吃得。” 李珠妍脸色一红, “幽蝉姐姐, 你在说什么啊?” “害羞了?” “我害羞什么?” “哎,那日那位与你相拥的公子甚是华伟俊郎, 相必多日不见, 有些想了?” 李珠妍见一下被说中心事, 不由得有些恼了, 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幽蝉却是笑呵呵地道:“怎么?真的不想?不想我带你出去走走?” 李珠妍闻言大喜哪里还顾得上害羞, 忙又抓住幽蝉的手道:“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 “我帮你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闺阁女儿营生少, 要出去逛逛?” “幽蝉姐姐你太好了。若是你做我嫂子的话, 我做梦都梦笑醒呢。” 幽蝉剜了李珠妍一眼, 这是要报仇了?不过一想起李越那温柔的眉眼,她无奈的笑了笑。还真是亲兄妹。 吃了晌饭,李珠妍就急急地催促幽蝉起身。因是幽蝉向李越说要出去转转,李珠妍自告奋勇要作陪,李越无奈,只得答应。却足足舔了三倍的侍卫跟随,并让贴身长随九风也跟着。李珠妍气的跳脚,不过想到赵基的手段,她又定了定神。 从国公府出来后,李珠妍和幽蝉径直去了京都最大的酒楼,那里宾客众多,极易掩人耳目。那日,李珠妍特意带了面纱,在车中和身量相似的青书换了衣服。这样,一下车,李珠妍就低着头去了酒楼别的房间,推开门一看,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正临窗而立,月白色的墨竹长袍迎风微微拂动。 李珠妍再也顾不得矜持,忙跑了过去,双手搂住了他窄瘦却刚劲的腰肢。 “王爷!” 赵基抓住她的手,一个转身把她搂紧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来了?” 久久未得到回应,再捧起那张朝思暮想的小脸一看,却已经是梨花带雨,不胜娇羞,不由得心一紧,“怎的了?是受什么委屈了?” 李珠妍哼了一声,旋即转过身去,满心满眼的委屈,“今日若不是我想了办法出来,王爷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见我了?” 赵基失笑,原来是为了这个。“怎么,你就如此想我?” 李珠妍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转过身,抓住赵基的衣领问道:“我不管,你说,你之前说的话是不是都是哄我的?你是不是就是想和我风花雪月一场,然后相忘于江湖?” 赵基忍不住笑着摸着李珠妍的头,这个傻姑娘,“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些戏词?” “别想糊弄我!” 赵基嗤笑一声,贴近了李珠妍的左耳,颇为魅惑地问道:“就这么想嫁给我啊?” 李珠妍被那清冽却炽热的气息烫的一时失了神魂,等反应过来却见男人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不觉脸都丢尽了。一时间恼羞成怒,忙揪住了赵基的耳朵,赵基一愣,那丫头的劲儿却不小,“疼。” “那你还敢不敢取笑我了?” “不敢了,娘子,我再也不敢了。” 李珠妍这才松开了赵基,但马上又回过味儿来,刚才他叫她什么?娘子?一时间又要去抓人,赵基却是有了防备,抓住她的小手就开始占便宜,吻个不停,李珠妍心里痒痒的,浑身软绵绵的,哪里还有力气打人。 赵基顺势把人又搂紧怀里,却肃声道:“妍儿,你再等等,我这几日就去府上提亲。以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用在这么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了。” “这几日?可是你的身份,我又这样,我父亲他······” 赵基捏了捏李珠妍的小脸,“怎么,又害怕了,你呀。” “人家是担心你嘛。” “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你信我吗?” 男人清朗的声音在头顶飘过,李珠妍没来由的安心,紧紧抓住了他厚实的胸膛,乖顺地像只小猫。 赵基此时望着窗外的大河,心境没来由的开阔。想必十皇子的事必能牵扯出太子,而一旦太子出事,朝堂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三位皇子鼎足而立的稳定局势就会被打破。到那时,又是群雄并起,李广然一直想置身事外,但他的位置决定了那一切不过是他用来迷惑别人的假象。 他只是一直在观望,想看看谁才是那个值得下注的人。而他,一定要让李广然相信,他就是那个值得的人。 搂紧了怀里的人,赵基贪婪地嗅着李珠妍的发。因为,他有要守护的人,和一生不可多得的温暖。 腊月初,是镇国公府踏雪的日子。往年,老夫人会带着一家人上南福寺上香祈福,今年也不例外。管家更是早早就命人准备着,只等老夫人命下。 今年,镇国公府一家团圆,且二房,三房的两位老爷留在了京都,不久要分房出去,老夫人就格外重视,让管家准备了好些祈福做法的物什,以防不时之需。初六这天,一大家子,十几辆马车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因着那日上香的人家很多,广平帝知道自己的宠臣出行,专程派了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卫队前路扫雪,一队护送打通各路关卡,以保证车辆顺畅通行。一时间可羡煞了京都的达官贵人,尤其是宫里的秦贵妃,忙叫过自己的儿子趁机也去上香,以便结下善缘。其他皇子更是蠢蠢欲动,一时间争先恐后地打听那两队人马里有没有熟人,好趁机攀点儿交情。 韩昌更是趁机也说服自己母亲也去上香,赶着要和李家一路,却不想还是被赵基捷足先登。李珠妍的拉车的马不知道就撞上了赵基的马车,害的他翻了车。李珠妍过意不去,执意要家里匀出一辆马车来给赵基。 看着风轻云淡上了李家马车的赵基,韩昌和李越都忍不住咬了咬牙,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到了南福寺以后,因都是常客,主持便熟门熟路地安排好了房间。老夫人独自在南苑的上房,李广然夫妇和二房三房的老爷夫人都在南苑的偏院。 公子们住北苑,小姐姑娘们则在东苑,那里有万亩花林,一年四季皆有花朵绽放,此时正是梅花盛开时节,红白二色梅花傲然枝头,开的格外热烈。 安排小厮丫鬟收拾院落的时候,李玉瑶确实分外好心地来帮忙。李珠妍很是不喜,但自从上次出来后,她待在自己的玉琼楼倒是安分守己,很是安分。 明年儿上的事情还要做好。李珠妍也就笑呵呵地把人请了进来,暗地里丫鬟们却是盯得紧,这大小姐可毒着呢,一个不好就下了套。 就这样两拨人面和心不和的忙活了一通就到了晚膳,李玉瑶去换装,早早走了。见她带着丫鬟婆子们出了院子,李珠妍便唤来了青画,“刚才没什么吧?” “人都是挺规矩的,就是她带来的丫鬟一个个东张西望的,浑似没见过似的。” 李珠妍眯了眯眼,这是在观察她的院子,好方便下不一步行动?淡淡呷了一口茶,“青书,我记得你今早告诉我,程远也跟着来了是吧?” “老爷房中的小厮们说,这几日京中不太平,出行要加强防卫,所以就让准姑爷过来帮忙。” 李珠妍嗤笑一声,“这哪儿是帮忙啊,是培养感情吧。” 青画噗嗤一笑,“小姐,郎有意那也得妾有情啊。要不然老是对牛弹琴也怪无趣儿的?” 李珠妍睨了青画一眼,“就你丫头嘴毒,赶明儿得给你治治!” 青画可不怕李珠妍,“小姐可舍得吗?” 和两个丫鬟嬉闹了一会儿,就天黑了。李珠妍望着窗外的星空满天,嘴角一勾,不知道这次李玉瑶又要玩儿什么把戏。 以前是她有程远所以老是中招,不过这次,她也有了赵基,她倒要看看,李玉瑶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儿来。 只是一想到赵基,李珠妍却又忍不住脸红了些。怎么又忍不住想起他了呢? 45.第 45 章 吃罢晚膳, 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一屋子女眷也就散了。临走时, 老夫人却突然叫住了李珠妍, 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问她借青画用用。说是这几日胃口总不见好, 听闻青画这丫头做的一手好山楂羹,最是开胃。 李珠妍见老太太开了口,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夜便让青画留在了老夫人的房内。只是刚出了院子,李珠妍却是面色凝重地对青书说道:“你说老夫人到底是真胃口不好, 吃不下东西,还是借花献佛呢?。” “小姐的意思是?” “青画是我身边是会功夫的, 这在整个国公府都是知道的。如今我们再出借住在寺庙,正是需要人手保护的时候。却偏偏把青画给叫去了。” “小姐, 那我们?” “不急, 也不用惊动任何人,去给我叫个小厮来。” “是。” 李珠妍看着青书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眼睛忍不住眯了眯, 青画虽然会功夫, 但到底也是自己身边的侍女, 就算被老夫人叫去也是人之常情。也许把青画支开, 正是看中了她的侍女的身份, 也许她贴身保护在自己身边, 很可能会让某些人很头疼。 那么, 把青画支走,就说明有人想在她的房间里动手。那李玉瑶到底想干什么呢?联想到上次在齐王府发生的事情,李珠妍不得不小心些。难道是想故技重施?而这又是在佛寺。李珠妍冷哼一声,看来这次是想要算总账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青书已经把人带回来了。李珠妍瞧着是两个个长得很英姿飒爽的女子,即使穿着粉色的丫鬟服饰,也掩盖不了那双英气逼人的眸子。 “你们主子办事倒是麻利地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给我找来了人。” 其中一个似是个主事的,忙接了话头道:“县主容禀,原本王爷身边是没有侍女的。只因那日县主遭逢不测,皆因身边的人护卫不周,所以才从庄子上把我姐妹二人加叫来,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自己的侍女被人轻视了,但李珠妍却未生气,一想到赵基事事为自己考虑,生怕自己受了委屈,心里就一阵暖。 “那你们主子说要把你二人以后跟着我吗?” 回话的女子眉眼间微微一动,看似很老实地回道:“承蒙县主不嫌弃,我姐妹二人愿意侍奉县主。而王爷也说了,反正县主迟早是要回王府住的。” 李珠妍闻言,脸色一红,这个赵基,真是无时不刻想着占自己便宜,心肠真是坏透了。不由得赶快叫青书把两个人领了下去,又叫人去拿了一套丫鬟的衣服来。 她身边的眼线早已经剔除干净,谁也不会发现她身边为何会多了两个粗使的丫鬟,更不会有人知道两个丫鬟还身怀武功。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几次三番栽在李玉瑶手里,李珠妍也不免要小心些。 换好了装,她从屋子里出来,打扮成了一个粗使的小丫鬟模样儿,跟着青书去了杂房。而上房此时悄然熄灭了灯。 李珠妍一直到子时也没睡,然而过了一会儿,上房那边果然有了动静。李珠妍有些紧张,侧耳听了许久才隐隐约约听到些打斗声,然而此时院子里却静的可怕,没有人通禀,也没人喊叫。可见她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中了招。 又等了好些时候,赵基派来的人才扣响了门。听完禀报,李珠妍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去上房查看,却见二人逮住了一个彪形大汉,他被困捆住了手脚,嘴巴被封住,动弹不得。李珠妍冷哼一声,蹲下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笑眯眯的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种毒药服下后不会马上要了命,而是让五脏六腑慢慢烂掉,受尽痛苦而死去。听说中毒之人会被折磨七天七夜而死,就是不知道你能撑上几日。” 说完,李珠妍便要命人撬开汉子的嘴,那汉子本来大意被捉,已经是吓破了胆子,猥亵国公府的二小姐,哪里还能有活路,可是死就死吧,还要受这等酷刑,他可不干,只得扭曲着身子,拼命躲藏着。 李珠妍冷笑着看着地上的人,“我知道你不想这样死。所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把指使你的人供出来,我就可以给你个痛快。反正你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就一定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吧?还有别以为我放开你,你就能得了机会自杀。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就点点头,若敢隐瞒,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汉子吓得都快尿了,哪里还能不依,忙慌乱的猛点了点头。 李珠妍见状,依旧堵住汉子的嘴,防止他寻短见,一面寻来纸笔,让他写下主谋。果然是李玉瑶和程远勾结,用李文香给的媚药和迷药来玷污她,毁她的名声。 汉子得手后,会发个信号,李玉瑶看到后会谎称院子里有贼人,让李广然派人搜查,正好捉奸在床。这样,她淫荡无耻,败坏门风的事情就会人人得知,身败名裂。且又是在佛寺,佛祖脚下,如此伤风败俗。李广然大怒之下,定然会让她削发为尼,永远在佛祖面前忏悔自己的罪过。 李珠妍气极反笑,这李玉瑶真是看得上她,一次又一次地设下狠毒的计谋,要她万劫不复。她前几次虽然化险为夷,也警醒自己以后不会再手下留情,可也没有主动出手。如今却是再也想忍了,不知道自己设下的毒计报应在自己身上,是何种滋味呢? 此时的李玉瑶正万分紧张等着李珠妍院子里的信号。派去的人都是未婚夫程远亲手挑选好的,是个死士,身手不错,也没有后顾之忧。她知道李珠妍不好对付,所以倍加小心。虽然程远再三保证,绝对会万无一失,但不知道为何心绪会如此不宁。 她忍不住起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无意间竟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儿。正疑惑着,却突然想起来这不是李文香给的迷药吗?背后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可不等她捂住口鼻,就已经中了招。 李珠妍看着李玉瑶院子里升起的烟花后,眼神明明灭灭间,却是感到了一阵苍凉。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吗?那个她曾经真心当做长姐来对待的人,如今,重要因为自己做下的事情付出惨痛的代价,永远被留在这座寺庙里了吗? 不一会儿,寺庙里就起了骚动,镇国公府二小姐说半夜说有贼人闯入,一时间人心惶惶。李广然旋即派出人马搜查。寂静的山间寺庙里顿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46.第 46 章 一阵骚动后, 李玉瑶被镇国公府众人捉奸在床,府兵进入她院子里时, 一阵死寂, 打开火折子一看,见大小姐正和一个汉子颠鸾倒凤, 不知天地为何物。李广然大怒,下令封锁了整个院子,只把林锦年和老夫人叫来, 商量着如何处理。 老夫人又急又气,当场晕倒, 可吓坏了李广然,忙叫来大夫诊治, 且不去提。林锦年却是左右为难,出了这样的事, 她身为当家主母是必须要拿个主意的。可是她又是继母, 这件事情上说再多也会被被人拿住把柄。 且不说她的名声如何,就单单是老夫人那关就过不了。等老夫人醒转过来, 不能对李广然和李玉瑶发火儿, 要治罪的可不首当其冲的就是她? 偏偏这时候, 李玉瑶就像是傻了似的摊在床上, 对着面色铁青, 怒发冲冠的李广然也一言不发。活像是丢了魂魄。见她那样, 林锦年忍不住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十八芳华遇到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吓坏了。说到底, 也着实可怜。 林锦年忍不住上前拍了拍李玉瑶的肩膀,想安慰劝解一番。哪知李玉瑶见了林氏过来,双眼陡然变得猩红,忽地掐住了林氏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喊道:“林氏,都是你害我的对不对,都是你计划的对不对?还有李珠妍!你们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女,从你们进入镇国公府的那一刻就盼望着有这一刻对不对?你们的心好毒,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李广然一看,这还了得,刚忙上前拉开了两个人,瞅着已经失去神识,近乎疯癫的李玉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了过去,咬牙切齿地骂道:“孽子!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还敢狡辩,把过错推到你母亲上,你难道还要弑母吗?” 李玉瑶狠狠地吐出了一口血,冷冷一笑,对着李广然尖声喊道:“我的母亲才不是她!她就是抢了我母亲镇国公府夫人位子的贱人。她那样卑贱的出身如何能与我的母亲相提并论!就算现在,到了母亲的祭日,她也要在我母亲的牌位前执妾礼!” “住口!” “我为什么要住口!父亲,自打这个贱人入门后,你就不爱我了。母亲的屋子您更是一次都未踏过,要不是我每月让婆子去打扫一番,如今恐怕早就满是灰尘。还有祭日的时候,您去过几次,就算去了,又有几次是真心实意的祭奠的?这些也就罢了,毕竟您是男人,后院的人去了也就去了。可是您对我呢?我是您嫡生的长女,我哪里比那个贱人生的小贱人差。您为什么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处处维护着贱人生的两个孩子。而我呢,却只能看着你们一家四口温馨甜蜜着。您知道女儿的心里有多恨吗?有多痛吗?” “你!” 李广然看着眼前走火入魔的长女,忍不住扬起了巴掌,林氏赶忙拉住。李玉瑶却是哈哈一笑,丝毫不放在眼里:“你打啊!你打死我啊!李广然你最好打死我!但你别忘了,就算我死了,也是你的骨血,你的亲生女儿,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就算你打死我,我也将是你一辈子的耻辱,一辈子抹不掉的污点。啊,哈哈哈哈!” 李广然被女儿痴狂无状的言行彻底激怒了,但却始终下不了手,只感觉到浑身的无力,满心的辛酸。他高高扬起的巴掌最终落了下来,像慢慢枯萎的花草,霎是凄凉落寞。他疲惫地看着眼前对着自己满是仇恨的嫡长女,背后一阵发寒。 无论如何,儿女犯了错,做父母的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可是听到女儿刚才声泪俱下的控诉,他却忽然感到自己对李玉瑶确实有些疏忽。李玉瑶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有他很大一部分的责任。 无力的退后了几步,李广然厌倦地叫过婆子丫鬟,让她们好生看着李玉瑶。自己却是步履沉重地走出了屋子。 那夜,寒气很重,还起了风,前半夜的月亮星星早被黑云遮住,看来明日是一场不小的风雪。 李广然出来的急,穿的很单薄,林氏跟在后头,紧赶慢赶的总算追上。 “国公爷,披风。” 李广然背对着林锦年,沉吟了好久也没有接。最终,他长叹一声,“锦年,你说是不是我错了?” 林锦年很是心疼丈夫,可又不知道如何劝解,只得道:“广然,都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玉瑶,没有管理好后宅,让你忧心了。你若是生气,你骂我,你打我,千万别自己憋在心里。” 李广然虽然感念林锦年的体贴,但那些话却未曾说到他心坎儿里。 “都怪我当年年轻气盛,不肯服软。我本不喜欢玉瑶她娘的,但碍着老夫人的面子便娶了她。我原以为这一辈子也就两个人凑合着过,相敬如宾也好。可是奈何她早早撒手人寰,而我又遇到了你。先前她在时,我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更不知对她到底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是遇到了你,锦年,我总算知道了我对她的绝无可能是爱。” “广然。” “可是我知道她是爱我的,一直深爱我的。她去世后,我便慢慢体会到了,可是心里就只剩下愧疚。我想好好疼她剩下的玉瑶,可是只要一看到玉瑶我就想起她。不敢面对。我怕,我终究还是满腔愧疚,拿不出真情。所以,我便尽可能地惯着那个孩子,什么都依着她。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锦年,你说,我是不是很糊涂。” 林锦年听到这里,心都要碎了,十多年同床共枕,她早已经把他当做了骨中骨,血中血,她爱他如斯,又怎能看他忧心至此。 林锦年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李广然宽厚却略显苍凉的背,柔声道:“广然,你不要想太多了。就算你糊涂,那我也是糊涂的。就算你有错,那我也有错。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我都于愿意与你共同承担。无论何时,我永远站在国公爷这边。” 李广然本来心里极乱,又满是悲伤感怀,此刻被妻子这一通剖白,顿时心境开朗了许多。是啊,人这一生又哪能没有做错过事呢?幸好,他还有她,她会一直在她身边。 男人粗糙的大手握紧了腰上的小手,“锦年,有你,真好。” 李珠妍看着眼前优哉游哉就是不落子的赵基,很是有些恼怒,忍不住嗔道:“你还落不落子?再拖下去,天就要亮了。” 赵基失笑,反而把抬起右脚踩在椅子上,谪仙似的人便多了一些痞气。 “我刚才赢了你一把,你老大不乐意。我刚才又让了你,你又说我敷衍你。如今我好好思量怎样既不让你,还又能输,可不得需要些时间。你又催我。本王实在无法了。” “哼,还不是你非得挑这个时候来凑热闹,赶都赶不走。” “我不是挂心你,放不下嘛。” 李珠妍脸红了红,却还是不饶,“说的比唱的好听。” 赵基闻言,摆出一副很是无奈地模样,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叹了一声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和你商量怎么把程远绳之于法的事儿了。” 李珠妍闻言,赶忙从罗汉床上下来去追赵基,拉住他的袖子就撒娇道:“你这人怎么还不让说了。” “哎呦呦,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要吃了我呢。现在就小鸟依人要把我炼成绕指柔了?” 李珠妍见赵基说话越来越放肆,颇有些浪荡,便一把甩开他的衣袖,怒道:“真是越来越不要脸面了。” 赵基却是不恼,更加赖皮地从身后抱住李珠妍,往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惹得她浑身霎是瘫在了怀里。 “我只对你不要脸面。” 李珠妍浑身一阵痒,她很想推开赵基,身子却不受控制,且那个男人痴缠的紧,怎么也挣不开,只得软了性子,道:“好了,好了,如今不是玩笑的时候。你且快说说,如何能让那程远浮诛啊?” 赵基还不容易见到李珠妍,哪肯轻易松手,却也没再玩笑,道:“说到底,如今你把那本来要玷污的你的汉子推给了李玉瑶,一些事情就不好再调查。毕竟谁也想不到,李玉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更可况镇国公府名节重要,很快你父亲就会什么也不问,把所有知情的人都······” “那样的话岂不是不了了之?” “差不多。所以我们要引导你父亲,让他发现其实是有人想害你。” “你的意思是?” “那个汉子受了程远的指使做出这样的事情想必是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我们很难在不惊动镇国公的情况下策反他。可是如果,我们先把程远扳倒了的话,你说,他还会不动摇吗?” “可是如何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扳倒程远呢?” 赵基此时狡黠一下,凑近李珠妍的脸颊,极具魅惑地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再告诉你。” 47.第 47 章 李玉瑶的事关乎镇国公府的荣辱, 所以事发后,李广然严密封锁了消息。除了少数几人知晓外, 其他人都一如平常。 李广然对外宣称李玉瑶忽生重病, 不宜见客。因此,镇国公府历来的踏雪寻梅的日子也就只有二房的两个丫头和李珠妍, 再加上护花使者李越。 四人晨起早早地出发,等赶到山腰的梅林时,恰好是旭日东升, 一时间阳春白雪,梅红千里, 煞是醉人。连一向冷峻沉稳的李越也忍不住沉吟了一首咏梅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话音刚落, 林中一头却是响起击掌声,李越狐疑地探了探眼, 却见韩昌一身白衣大氅飘然而来, 领子上的雪银狐皮毛色极正,浓密精致却不似飘然之态, 被满枝的梅花一衬, 极是优雅好看。 李珠妍虽然也有一时的惊艳, 但对上韩昌炽热的眼眸, 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痛。真是阴魂不散。李越自从上次的事后, 对韩昌和赵基都提防的紧, 更何况韩昌是父亲亲自下令要远离的人, 自然也是万分警惕。 “好诗, 好景,佳人公子在侧,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李越淡淡颔首,“原来是韩世子,承蒙世子夸赞,实不敢当。” 韩昌又上前一步,似乎很是熟络地行了个礼,“哎,世子哪里话。若诸位担不起这夸赞,恐怕这满京都的公子小姐们也没几个人能担得起了。” 李雪涵多日不见韩昌,自然是一见欢喜的,两家又有姻亲,正要上前亲近,却被李珠妍抢了先。 “韩表哥,这离过年好有月余呢。你把好话都说尽了,拜年那日可怎生得好。” 韩昌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玉雪丰姿的佳人,尽管那是笑话他刻意套近乎,没事找事儿的话,但也听得心头一阵甜蜜。他恨不得现在就到她跟前,对她说,为了她刀山火海也敢闯,更何况受这几句挑刺儿的话。 “我见着表妹,好话是说不尽的。” 李珠妍笑语嫣然,摸着枝头的一朵梅花,“人说忠言逆耳利于行,韩表哥,作为年长的人,对年幼的可不能只说好话啊。” 李越听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看着眼前十分碍眼的韩昌,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人上了,再不识抬举就真的是胡搅蛮缠了。到时候,他就可以义正言辞地把人赶走。反正两家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算不得好,前几日更是闹翻了,也不用留面子。 “韩世子,小妹言行无状,冒犯了韩世子,还请韩世子原谅。我们兄妹四人出门时,祖母曾嘱咐要摘些梅花回去,如今还未寻得,这就不叨扰了。告辞。” 韩昌见状,微笑着说道:“今日阳光明媚,梅花正盛,无人同游甚是可惜。我知前几日与贵府生了些嫌隙,心里着实难安。想着以后有机会多补救些,还请李世子给个方便。” 说完,韩昌便朝着李越深深作了一揖,李越面上霎时有些不自在,虽同为世子,但韩府是异姓王,他们是国公府,足足差了一级,再加上韩昌足足长了他三岁,如此卑躬屈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再看看身后娇滴滴的妹妹,他不由得咬了咬牙。 “韩世子误会了,国公府与齐王府只是误会,也不存在什么嫌隙,我们兄妹几人还要去采花,就不打扰韩世子赏梅了。” 韩昌哪里肯依,还要纠缠,李珠妍却是冷哼一声,看来就在此处动手也好,一来趁机给韩昌一个教训,二来也可多个见证。毕竟虽说韩昌是外人,但看着眼前的情状,他是再不想与国公府有什么误会,再说只有外人的话才更可信。 想到这里,李珠妍忍不住朝一直跟在远处的赵基手下打了个暗号。不一会儿,就见十来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举着明晃晃的剑就凶神恶煞地砍来。 李越和韩昌大惊,忙把李珠妍珠妍三人护在身后,“雪涵,你会些功夫,护着你二姐和四妹。” 李雪涵刚应下,二人便飞身迎敌去了。李珠妍假装躲在李雪涵的背后看着前面众人的厮杀,眼睛一眯。昨夜,赵基对她说,以前抓住过程远的几个手下,且威逼利诱下都策反了。今日,他让那几个人混在刺客中假装袭击,等会儿卖个破绽被抓,然后一起指证程远。 那几个人都是程远军中有编号的,一查就查的到,更何况赵基当年掌握了很多证据。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程远想翻案都不能。程远一倒,李玉瑶也就彻底完了。 暴徒终于被制服,其中二人被制伏,其余人逃跑。兹事体大,李越忙带着三个妹妹打道回府,韩昌因是见证人也得以同行。李广然大怒,下令彻查。直到亥时过了,青山那边终于传来消息,程远受尽酷刑一字未招,他的手下却从李玉瑶陷害她的未婚夫到猎场的马儿受惊再到昨夜的事情无一巨细,吐了个干干净净。 李广然大怒,当晚便去李玉瑶的院子里发了好一通火儿。林锦年也被李玉瑶伤透了心,没有前去劝解,反而在屋子里门头哭了起来。老夫人还在病中,自然也有心无力。一时间李玉瑶就彻底垮掉了。 像久经风霜的枯树,一场风寒吹过,悄然无息地倾倒在了大雪中。 那夜,李珠妍依旧摆好了棋子,等着赵基到来。原本她该满心松快的,可是看着面前摇曳的灯火,却忽然生出一种苍凉之感。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把一个人彻底毁了,毁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再也翻不了身。 她正想的入神,背后却突然起了一阵凉风,等她回过神来,却早已经在赵基的怀抱里。带着寒风的清冽和梅花的清香。 “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多亏你早些便策反了程远身边的人,否则我们今天这出戏也没这么顺利。” “要怪,只怪他们敢害你。” “赵基,你害过人吗?你看着那些人得到惩罚后会心有不安吗?为什么,我白日里还是无碍的,如今心里却乱的很呢?” 赵基爱怜的摸着李珠妍的头,柔声道:“哪里是你害人了?出谋划策的是我,排兵布阵的也是我,实施计划的人还是我。你哪里就害人了?” “可是我!” “好了,不要多想了。一切有我。再说,李玉瑶几次三番对你下死手,你反击今天被锁在那个院子里的人就是你。珠妍,我知道你还小,第一次这样,心里有不忍,很正常。你放心,以后有我在,所有的坏事都有我来做,所有的坏人都有我来对付。你只需要好好在我身边,我会永远保护你。” 李珠妍闻言,心里一阵感动,不觉紧紧抱住了赵基的腰,“你真好。” “当然,我只对你好。” “可是,你为什么会那么早就注意到了程远要害我?还下了大工夫策反他身边的人?你难道早就注意我了?或者我们以前认识?” 赵基轻轻摩挲着李珠妍的背脊,半晌没说话,自家的可人儿太聪明,可有些事还不到时候。 “你问这些干嘛?” “问好了,好嫁给你啊!” “嗯?” “现在水落石出,我都是被李玉瑶和程远陷害的。我不是克夫之人,自然可以嫁人的。所以,我要你老老实实地把你的家世和为人都说清楚,本小姐要好好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 李珠妍从赵基的怀里露出一张狡黠的小脸,“考虑要不要就这么嫁给你啊?” 48.第 48 章 李玉瑶和程远的事情暴露以后, 李广然也放下了心中唯一的愧疚,一怒之下处置了程远, 对外宣称护主而死, 也算留了一个好名声。至于李玉瑶,李广然再恨, 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生女儿,更何况,镇国公府中成年的子女还尚未婚配, 不可宣扬。只得和主持商量,让李玉瑶偶感天机, 福至心灵,自愿堕入空门, 随佛祖修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老夫人肝肠寸断地哭晕了好机会, 一逮到李广然就质问他为何如此心狠。李广然看着老母心痛难忍, 一时间不敢将李玉瑶做的事情告知。镇国公府的气氛低迷到了极点。 因着这个缘故,李广然对李珠妍这些子女们管制的也松了些。不过李越作为国公府的世子,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免不了要在父亲面前耳提面命, 出些主意, 也历练历练。因此, 李珠妍便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 这便要出去, 好好散散心。 只是李雪涵还挂念着韩昌与李珠妍的事情, 早晚来相邀,让李珠妍苦不堪言。赵基可不管这套,早早让黑魂给了李雪涵一口,李珠妍才得以清净。 不过,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妹妹,李珠妍忍不住嗔怪了两句,赵基不以为然,笑着在她耳朵上吹风,“怎么,谁让她老是挡着我见自家媳妇儿,忒不识抬举。” 李珠妍掐了赵基一把,却是脸红的再也说不出话来。现在李玉瑶这个隐患解除了,她克夫的谣言也即将不攻自破,那么是不是二人就真的快要成为夫妻了?一想到将来的日子,李珠妍心里蜜也似甜,可转念,却更是羞涩的多,怎么就一步步那么么快就跳入了赵基的陷阱里,再也出不来。 那日,二人正在半山腰的古亭中煮雪赏梅,上好的雪顶含翠用梅花枝子上的白雪水煮了,格外清香凌冽,唇齿留香。旭日高升,阳春白雪,景致温暖美好。李珠妍看着身边眉目俊朗如泼墨山水画般的男子,心里格外欢喜,便觉得此生别无他求。 赵基同样看着眼前快要痴傻的李珠妍,忍不住笑了笑,递给她一盏碧绿如洗的香茶。 美人儿却是长眉一挑,很是调皮地说道:“手有些酸,拿不起杯子了。” 赵基笑而不语,宠溺地瞪了瞪她,便好生吹了吹那盏茶,待极温热了才递到李珠妍嘴边,喂她喝下,指腹碰着她娇艳鲜嫩的唇,痒得很。 李珠妍喝完了茶,却是笑着抱怨道:“茶香都被你吹走了。” 赵基假意蹙了蹙眉,“你这妮子,忒难伺候。” 李珠妍顽皮地爬上赵基的背,伏在他左肩,抓住他的耳朵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不想伺候了?” “现在后悔恐怕来不及了吧。” 耳朵被狠狠揪住,“你还敢后悔!” “我从未后悔过。从十二岁那年初见你,就从未后悔过。” 李珠妍闻言有些惊疑,“十二岁?你比我年长六岁,你十二岁那年,我才六岁,我们怎么就相见了?再说,就算遇到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赵基嗔怨地刮了刮李珠妍的鼻梁,“你啊,果然把我忘记了。” “不是,咱们真的见过?” 赵基把人从背上挪过来,揽到怀里,摩挲着李珠妍的小脸,眉眼间很是有些深情。 “说起来,都是些很久远的事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跟你有关的记忆都恍若隔世,在我的脑海中鲜艳的如昨日,无法忘怀,无法平静。” 那年,赵基十二岁。祖父逼宫失败,自杀,母亲也随之而去。曾经煊赫无比的一家人瞬间在皇权中灰飞烟灭,只留下了他一个万分尴尬的存在。广平帝看着曾经万分宠爱的儿子,不知如何面对,便一纸令下,把他打发到了偏远的边疆小城。 但是还有些宫中和母妃争斗的妃子们,朝堂上和祖父对立的大臣们不放心,派了杀手去追杀他。在侍卫的保护下,他逃了出来,却深受重伤,倒在了路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人唤醒,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六岁的她杏眼圆圆,眼神如林中的小鹿般活泼灵动,充满朝气。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人间,而是到了天上,遇到了神仙们的小仙童。 小仙童笑嘻嘻地帮着神仙一般的林氏给他处理着伤口,她人小鬼大,学着母亲的样子一遍遍地擦着他脏兮兮的手。小小的娃儿,力气却不小,擦得皮肤都红了,有些痛。他却想着,时间就永远停在这里就好。 可这个念头刚起,他的侍卫就来接他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救他的人是一对母女,临别时,那个那个小女孩儿笑嘻嘻地对他说:“我叫李珠妍,我家在镇国公府,以后来找我玩儿。” 赵基记住了那句话,所以用了六年的时间从一个落魄的皇子变成了一名威震八方的大将军。他回到了京都,搬进了国公府隔壁的百年老宅里。那地方很破,光是清扫整理就花了一年的时间。可是他很满足,时常就隐没在两个院子间的一棵老树上看着12岁的她和姐妹们玩儿捉迷藏。 那年他十八岁,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了。可是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冲动,想跳下去和她一起玩儿。被她追逐着,和她嬉闹着。 可是,他不能,那是镇国公府,而他只是一个即将被圈禁起来的皇子。广平帝见他羽翼渐丰,想起当年的事情,心中不安,又把他召回京中,封了亲王,却削了兵权,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对帝王家的一切早已不再留恋,亦不会有所悲喜。 但是偶尔想起自己的处境,还是会稍稍有些淡淡的介怀。那一年,他二十有一,她及笄。那么长的等待和陪伴,她看不见,也听不到。他却为她挽起的长发久久沉醉着,茫然无措。他终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在她终于长成,可以嫁人的年华。 所以,当看到李广然和林锦年找来那些京中子弟时,他心头满是愤懑,却无可可奈何。他听着黑魂说她害羞地躲在屏风背后相看那些男子时,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嘴里满是呛人的酒气。 这个时候,李玉瑶对她的未婚夫出手,勾结程远制造出一场场意外,来诬蔑她的名声,他心里感到一阵奇异的快感,所以他并没有阻拦。可是当他看到她被退婚后那满脸忧郁伤心时,又很是不忍,满是负罪感。 所以,他又派人盯着李玉瑶和程远。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 赵基以为这辈子也许就只能这样站在她的背后,默默地看着她,守护着她。而他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那一晚,无意间,她撞见了他,她发现了她,他也终于抱住了她,闻了她的发。自此一见乱流年。 他再不满足于站在她的背后,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之后,韩昌又半路冒了出来,他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而那日他受伤,她来看他,误打误撞间,他失礼于他,却恰好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他终于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 从回忆中走出来,赵基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娇嫩的小脸被阳光照的生出了晕,晶莹剔透的,格外惹人怜爱。想起前尘种种,不觉因缘天定。 “说起来,你我还真是天作之合,命中注定,谁也跑不掉呢。” 李珠妍瞪了赵基一眼,“得了吧,都是诓骗我的。” 赵基笑着捏了捏李珠妍的脸,“那也得愿者上钩不是?” “呸!” 49.第 49 章 赵基诉完衷肠后, 李珠妍却是想逗逗他,“这么说来, 你在我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觊觎我了。你堂堂王爷可坏。” 赵基呵呵一笑, “你我相识时可都是孩童,哪儿来的觊觎。再说, 我可是在你及笄后对你动情的,你还敢冤枉我。” 李珠妍一撇嘴,“就这样, 你还比我大了整整六岁呢。你敢说你不坏?” 赵基沉了沉脸,“这是嫌弃我老了?” “你可不就是老人了。若真要论起辈分, 我还得喊你一声叔叔呢。” 赵基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上前就要来捉李珠妍, 李珠妍眼疾手快,躲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 背后却冷不丁响起一阵男声:“县主和王爷今日好兴致啊。” 李珠妍惊疑间转过身却正好对上韩昌满是冰霜的脸,只见他嘴角深勾, 满是怒意。她毕竟是女子, 与赵基的事也鲜少有人知道, 一时间被撞破难免有些难为情, 且韩昌又是那等凶神恶煞的, 李珠妍不知如何应对, 僵在了原地。 还好赵基及时过来, 把她往身后一拉, 笑意盈盈地冲韩昌行了个礼,“韩世子今日好雅兴,也来赏梅?” 韩昌冷哼一声,“梅花哪里有眼前二位才子佳人赏心悦目啊?我不踏雪前来,岂不辜负了二位如此一片苦心?” 赵基对着韩昌的酸言酸语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道:“世子说笑了,才子佳人算不上,神仙眷侣还是勉强可比拟的。” 说完,并不理韩昌震怒的神色,挽起李珠妍的手在嘴边,温柔地吹了吹,旁若无人道:“妍儿手冷了,先去那边烤烤火,等我。” 韩昌忍无可忍,再也不顾及身份,上前指着赵基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不知羞耻的赵基,镇国公府小姐的手也是你配暖的!” 此言一出,李珠妍很是焦心,心想赵基怎的一下子把窗户纸给捅破了,虽说她也并没有把韩昌放在眼里,可是人毕竟是齐王府的世子,她和赵基的婚事本就艰难,万一韩昌从中作梗,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正要出口劝和,却被赵基一个眼神止住。 “配不配的不是你说了算。还有你一介臣子竟然敢对着皇子大呼小叫,言语讽刺,我不知道是齐王府的规矩历来如此,还是你早已经不把大周皇室放在眼里!” 韩昌冷哼一声,“凭你也配称大周皇室?我韩昌今日就侮辱与你了,你又能耐我何?你现在虽然是得了珠妍表妹的芳心,我奈何不得你,但是你觉得镇国公会把女儿嫁给你?一个前途堪忧的皇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赵基淡淡一笑,“不是我,难道是国公爷在朝堂上,文武百官前,指天立地老死不相往来的齐王府?还有即将继承王府的世子你?” “你!” “世子,我赵基不惹事,也不怕事。倘若今日世子铁了心地要为难与我,我赵基也奉陪到底。只是不知闹到皇上那儿去,你那套对我嗤之以鼻的言辞还敢不敢说的出来?” 韩昌看着面前油盐不进,水火不浸的赵基,气的一口白牙也咬碎了。赵基说的没错,也很清楚,全京都的权贵都可以随意折辱赵基,不把他放在眼睛里,但那仅仅是在广平帝看不到的地方。就算赵基真的低贱到了骨子里,身上流着乱臣贼子的血,但是他身上那另一半血统却足以压人一等。 那是皇室的血,是君的血,是臣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 更可况,今日还有李珠妍在侧,他本就不得李珠妍的欢心,如今一闹,就算他赢了,也讨不到半点儿好处。韩昌是个聪明人只得强自压了压满腔的怒火,极力镇定。 “赵基,真希望你在镇国公面前也能如此义正言辞,信心满满。珠妍表妹,也请你好好想清楚,日后莫要后悔。不过,有我韩昌在,永远不会让你受委屈。” 赵基依然笑着,正想挡回去,李珠妍却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正色道:“我怕是要辜负韩世子的好意了。这世上能不让我受委屈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王爷。而我,自从决定跟着王爷的那一刻起,也不怕受委屈。还请韩世子明白!” 韩昌脸色有一瞬的苍白,旋即感到心窝猛地一痛,像被利剑戳了一下,再也支撑不住,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咬牙瞪了李珠妍许久,才愤恨地甩了甩衣袖,风风火火而去。 看着韩昌的背影,李珠妍长舒一口的同时,一颗心也随即悬了起来。先前,她催着赵基赶快提亲或许是有些玩笑在里头。如今被人撞破,那二人的事情就必须赶快提上日程。可一想到赵基的身份和自家父亲那威严的脸庞,李珠妍又免不了一阵发憷。 她忍不住紧紧攥住赵基的袖子,有些担忧地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基望着她却只是笑,捏着她的脸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愿意跟着我受委屈?” 李珠妍有些恼,避开了李珠妍的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赵基又捏过李珠妍的脸,掰过她的头,正色道:“你到底信不信我?” 李珠妍没有见过赵基这样的神色,眉毛微皱,眼光四射,带着寒光,很是有些怕,但心里却没来由的踏实,“我,还用问么?我不信你信谁?” “你既然信我,就不要再问,至多明日,我一定给你个答复。再说,我都等了你六年了,会白白地把你拱手让人吗?” 李珠妍哼了一声,“还说嘴呢。要是我不被李玉瑶设计,你会转而对我动心吗?” 赵基爽朗一笑,把人搂紧怀里,“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愿意为我受委屈吗?” “你讨厌!” 少女嗔怨着掐住了赵基的腰,有些泼辣辣的疼,但他没躲,任由女人掐着,骂着,心里越来越甜。望着满目的阳光更胜刚才,赵基眯了眯眼,是时候该会会未来的岳丈了。 和李珠妍分别后,赵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不断摩挲着手里一半的虎形的青铜摆件儿。那是号令三军的的凭证,一共有四对儿,广平帝手里有两对儿,一对儿是牵制着李广然率领的京都十万兵士,一对儿掣肘着平西大将军寿亲王赵萧率领的二十万平西军。 虎符对半儿,平常征战时,皇帝会把手中的一半交给统领,二符合一,才能调兵遣将。仗打完了收回一半,但是统领手中的另一半却也是至关重要。而赵基手里的这一半恰恰是赵萧手里握着的平西大军的那一半。 当年,赵基母家失势,赵基便让赵萧和自己决裂,以便受牵连,但暗中却依然是亲兄弟一般。因此,那相当于赵萧性命一般的虎符,他是想拿便可拿到的。不过更确切地来说,赵萧能有如今平西大将军的称号,赵基是有一半功劳的。是他一步步把赵萧从一个哭哭啼啼的瘦弱皇子,亲手培养成了名震四方的大将军。 而当朝太尉李广然,掌管着天下军事,广平帝最信任的人。他不信,他是京都人口中说的那种不涉党争,无欲无求的人。就像他,也不是偏居一隅,混吃等死,毫无希望,没有前途的皇子。而他要做的就是,让李广然把心中的天平偏向他。 请帖发出以后,很快得到了李广然的回应,子时赴约。 赵基看着林玄带回来的帖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今晚就拿前些日子赵萧从西域带过来的香茶吧。” 那茶初喝时普通至极,但喝到第三杯时,一口甘甜醇香却会猛地灌满口腔,久久不散,甚至于再喝白水,也会觉甘甜无比,是为香茶,据说,制造起来极其麻烦,从西域传到京都的很少,有时候收成不好,一年到头都没有货。 就算有,千金难买一两,如今他手里也不过才半两而已,待客差不多也刚刚好了。 虽说约了子时,但李广然是丑时末才来的。来的时候睡眼惺忪,衣袍宽解,发髻很是松散,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似的。见了赵基,李广然礼节很周全,就是举手投足间带着些许散漫和慵懒。 赵基笑了笑,很是客气地把李广然请到下首做了,礼数也很周全,却并没有过分亲热。李广然瞧着上首二十刚出头的青年人,长身玉立,背脊挺直,很有些皇室风范,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 白日里韩昌忙不迭地来告状,起初,李广然有些迟疑,后来一想,两家本就只隔着一堵墙,说来,闺女被人拐跑了也说的过去。可他没想到的竟然是那个京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八皇子。以前,李广然对这赵基还算有几分看得上眼,毕竟从一无所有到年少成名,他只用了六年的时间。驻守边疆的时候,也确实让胡人闻风丧胆。但是自从被广平帝削了兵权后,就不思上进,不争不抢,眼看着就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人如今要娶的女儿,莫不是痴人说梦?可是从一进门,看到那个青年的一刻,他又觉得哪里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不知王爷今日约臣前来有何要事?” 赵基淡淡一笑,“国公爷说笑了,我一闲散王爷有哪里来的要事。不过,私事倒是有一桩,想与国公爷商量商量。” 李广然眼睛一眯,轻轻地擦了一下茶杯盖子,“奥?” 50.第 50 章 赵基淡淡一笑, “想必国公爷也知道了,本王心悦贵府二小姐多时, 想迎娶为正妻。此番邀国公爷来, 便是想请国公爷做个主。” 李广然没有接话,只是闻了闻茶, 呷了一口,“嗯,好茶。” “西域传过来的, 却也担得起香茶二字。不过能被国公爷称赞,想必也算名副其实了。” “王爷有心了, 只是这么一说,臣有些惶恐, 觉得以臣的身份实在受不得这样的茶。” “那国公爷认为本王是否能受得起这样的茶?” 李广然眯了眯眼睛,看了看上座的赵基, 以他那样不受宠的身份能用得起这样千金一两的茶确实有些奇怪。但他平时也都仔细观察着广平帝的几个皇子们, 赵基的确不像是那种庸碌无为的人,但是以他的处境, 要想成大事却是难于登天。他凭什么觉得他会把宝押在他身上? “王爷能不能受得起全凭王爷的本事, 臣是羡慕不来的。” “所以, 本王想与国公爷成为一家人。” 李广然低头哼笑一声, 旋即起身冲赵基作揖道:“请王爷赎罪, 是臣教女无方, 滋扰了王爷。臣这就回去好生管教, 以正家风。” 赵基淡淡地看着面前低眉垂眼, 却万分威武的李广然,并没有叫起,摩挲着手里的虎符,过了好久,才道:“妍儿偶尔有些顽皮,国公爷多管教一些也是有的。不过,我的怀亲王府以后就她一位女主人,倒也无需太多拘束。这是我送她的的东西,国公爷还请转交一下吧。” 赵基使了个眼色,林玄便接了虎符递给了李广然。刚接过来,李广然便猛地直起了身子,目光如炬地看着赵基,许久过后,才沉声道:“寿王殿下的虎符为什么会在王爷这里?” 赵基笑容满面,并不以为意,“国公爷觉得呢?据军中的人传,国公爷与贤弟近来走的很近呢。难道连他和我之间的关系也不了解吗?” 李广然一时间心里有些茫然,再看眼前的赵基,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面前似乎起了一层雾,让他看得见,却似乎摸不到,遥远得很。 “王爷说笑了,臣不知。” “夜深了,改日我再和国公爷好好说道说道。不过珠妍的礼是送了,国公爷我也不能怠慢。林玄。” 李广然接过了林玄手中的文书一看,又是一惊,上面竟是太子当年治理岭南水患时贪污赈灾官银的证据,以及后来岭南暴民造反,血腥镇压的劣迹。过了许久,李广然才抬起头,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年,之前的那层迷雾散去,却是一座更加险峻的高山大川耸立在了眼前,端的高深莫测,不可攀登。 他不禁想起当年,赵基仅凭三百人便破了胡人三千兵马,以至于让单于闻风丧胆,一年未敢滋扰边境的事情。看来,这些年来,他的确小看了这个看起来前途无望的皇子。 “谢王爷赏,只是这两样东西实在太过于贵重,臣实在不能收。不过王爷的话,我回去后会好好考虑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国公爷了。” 赵基看着李广然魁梧的身躯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不觉轻轻舒了一口气。李广然是广平帝最信任的人,二十年来,后宫里的妃嫔都流水似的换了五六次血。但大幕起起落落下,从开平元年的新旧军派的党争,到十二年的大皇子党争,再到如今的太子,四皇子和九皇子三足鼎立的紧张时局。 他都是那个站在一边,闲适地如同苍天上的神明一样,悲悯的看着那些在宦海中浮浮沉沉的人,身上不曾沾染一丝凡尘。 可是,他真的不争吗?那为什么会在太子渐渐失宠,五成兵马司大换血时,突然让自己的亲弟弟掌管皇城的禁卫?前几天,又岂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和齐王府翻了脸,扬言老死不相往来?还有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不问军中之事,反而往文臣的路子上走? 一切都是因为他太了解广平帝的为人,对帝王之心已经谙熟于心。广平帝太过多疑,他投其所好,坦然一身。但恰恰在广平帝的保护下,他才能更好地摸准下一任皇帝的心。做了二十多年的宠臣,他太明白了,只有紧紧抓住帝王的心才能屹立不倒。 所以,前提是,他得先找出下一任帝王。 如今,三位皇子斗的正厉害。剩余的皇子要么根基太弱,根本不在大统的范围之内,要么年龄太小,前途有太多的不可知性。而如今广平帝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西去。 德行有亏的太子依然屹立不倒,广平帝却每日不留情面的训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疑心颇重的皇帝不过是在利用太子维持朝局的安稳。从他撤掉了以前太子的皇城禁卫军而换上了自己最信任的李广然的亲兵就看的出来,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李广然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最关键的那个人物。如果说之前所有的筹谋只有五成的把握,加上李广然便有八成。 所以,对李广然阅尽千帆的人,只有直接拿得出全部的实力,让他知道他是个强者,强大到让他觉得下注在他身上是值得的,是正确的。 就算李广然最终不会选择他,李珠妍也迟早要跟他。那么攀上了一位皇子的他,再去选择别的皇子还有几分胜算呢? 赵基嘴角一勾,毕竟李广然是李珠妍的父亲,他不想利用,也不想只有利益。可是,他是皇子,他就站在权利斗争的漩涡,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人生。 为了她,他就要咬牙努力走下去。 此时,夜空上云雾散去,万顷星河开始在赵基的眼眸中流转。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天上,北斗七星所指,紫微星正明明灭灭地闪着光亮。 51.第 51 章 李广然从赵基的厢房回去后, 一夜未睡。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想了很多很多, 最终却只能化成一声长叹。一切难道真的是天命, 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吗? 一大早,他便起身去了南福寺主持的屋子。主持起的早, 刚念完早课,请到偏室,雕花小几上已经摆好了茶。 李广然有些惊讶, “大师知道我要来?” 主持慈眉一笑,如白雪上的拂过的暖阳, 透着清亮的光。 “早来晚来,时也, 命也。” 李广然在席子上盘膝而坐,二人对坐, 檀香幽幽, 减去了心中不少烦躁。 “犹还记得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日, 大师对我说二女命格之事。” “奥?那光阴荏苒, 流水般过去, 施主可否参透了其中的玄机?” “大师, 真的再没有化解之法吗?” “滚滚红尘, 爱恨嗔痴。施主本是灵台清明之人, 有何必自寻烦恼?” 李广然心中一沉, 看着面前岿然不动, 比大殿上高高在上的佛像还要庄严,不觉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年大师说李珠妍天生凰名,是人中龙凤,大富大贵之人。意思再明显不过,谁娶了她谁就是真龙天子,号令天下。可当年正值新旧军派党争,形势残酷,人人自危。他又如何能让这天命成真? 再加上林锦年也不愿女儿当什么皇后,平白辛苦劳累不说,还整日水深火热,实在心疼。他便想着把李珠妍嫁给普通人家,做个富贵闲人,也算不委屈。可是却不想一而再再而三被退亲,命中的克夫之相也慢慢显露出来。虽说如今是李玉瑶所为,但又有谁知道,冥冥之中不是天定? 如今李珠妍又和赵基走到了一起,赵基是大周的皇子,李珠妍的命格也早有预示,难道说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半点儿不由人? “大师,小女之命是天定,我一介凡人自知不敌,也只能顺势而为。只是,她果真会如您所说,会成为大周,大周的国母吗?” 主持微微一笑,拿起茶杯,道:“施主,上好的雪顶含翠,再不喝可要凉了。” 李广然闻言,知晓问命不能急躁,只得端起面前的茶杯,正待要往嘴边送的时候,主持却突然打掉了杯子,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洒了一身,荡漾起满室的茶香。 李广然茫然无措,眼睛忍不住瞪得浑圆,“主持这是何意?” 主持不理李广然,却是问道:“施主,这茶香吗?” “闻味儿倒是极品不差,可没喝到,不敢断言。” “那施主你明白了吗?你之所以未喝到好茶,全然是因为没有一个杯子啊。” “可杯子是被您打翻的啊?” 主持哈哈大笑,未再理会李广然,反而起身要离去,临走前,悠然道:“若问前生事,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事,今生做者是。是因?是果?” 李广然枯坐在禅席上,心茫茫然,眼前心中犹如起了一层大雾,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何去何从。直到屋中炭火熄灭,身上的湿处传来一阵刺骨冰寒,李广然才猛然惊醒。 “茶香而无杯,顾不可得。珠妍命由天定,却要由真龙来实现。若问后世事,今生做者是。将来之事,全看今日的作为啊。” 李广然醍醐灌顶,浑身一阵通透,起身打开了窗户,正是旭日东升之盛景,万道金光璀璨之极,似要把人照个通透。 此时,在林锦年厢房的李珠妍却是极为烦躁,不断地缠着手上的帕子,光滑的水纹绸缎上已经有了好几道深深的褶子。这番光景,林锦年自然瞧出不对,今日丈夫忽地叫女儿来一起用早膳,如今却是早起不知去向,心里不免也跟着焦躁了几分。 “妍儿,你可知你父亲叫你来是为何事?” 李珠妍联想到昨日的事情,哪里敢惊动林锦年,只得喝了一口茶,强自镇定道:“女儿不知呢。许是这几日想我了,要我侍奉在侧。” 林锦年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而却还是苦着一张脸道:“妍儿啊,你最近没闯什么祸吧?” 李珠妍瞧着母亲愁眉苦脸的模样,莫非李广然真的要收拾她?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我能,能闯什么祸?我,母亲,你可别吓我。” 林锦年见女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忙拉住李珠妍的手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要小心,你父亲他······” 话没说完,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李广然打断,他身上带着屋外的寒风,显得整个人格外冷峻威武,母女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李广然眉眼上却是泅着笑意,“我怎的了?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林锦年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可为了女儿,还是强自按住心神,不过语调上早已经是颤颤巍巍的。“嗨,母女俩说些体己话儿罢了,国公爷也要听?” 李广然不以为然,也没看林氏,却是盯着李珠妍不住地瞧,走到圆桌前的杌子上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道:“话虽如此,但女人嘛,归根结底还是要靠男人不是?珠妍,你觉得呢?” 李珠妍极聪明的,哪里听不懂李广然的弦外之音,愣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父亲,我,我·······” 李广然摇头轻轻地吹了吹茶杯里袅袅的热气,淡淡道:“夫人,你先退下,我有话要跟珠妍说。” 林锦年是最知道李广然脾气的,虽说平时极为宠爱她,但是真到了事儿上,还是不准忤逆的。可为了女儿,她袅袅婷婷地来到李广然身边,轻轻柔柔地道:“老爷,你又要瞒着我什么事儿啊?” 李广然收起了全部的笑意,脸上猛地一紧,目光锋利地射向林锦年,“我叫你出去!” 林锦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睛一酸就要落泪,李广然却是不予理会,挥了挥手,叫了丫鬟,“还不请夫人出去。” 林锦年一时间来了小性子,甩了甩衣袖,“不用你请,我就不走!” 李广然正待呵斥,李珠妍却是道:“母亲,父亲想必有什么事要嘱咐我,你先去吧。” “可是!” “母亲,我没事的。” 李珠妍此时神色已恢复如常,冲着林氏淡淡一笑,林氏无奈,只得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看着门慢慢合上,李珠妍的心却是愈加平静,从刚才李广然的言谈举止中,她就知道,赵基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未经家人同意,私自和外男往来是闺阁女子的重罪,如果被抓住,是要进庵堂的。李玉瑶就是摆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例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赵基的脸庞,李珠妍就没来由的安心。她由衷的相信无论她在什么地方,他都会找到她,和她在一起。 李广然看着慢慢平静下来的女儿,倒是微微有些惊讶,不过眼睛一眯,道:“李珠妍,你可知罪!” 李珠妍盯着李广然看了很久,最终轰然跪下,以头杵地,声音铿锵道:“女儿治罪!但,无怨无悔!” 李广然冷哼一声,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和那混小子处了几日,便心心念念地向着他了? “你倒实诚。” “女儿自知罪无可恕,还请父亲责罚,无需偏私。” “你既如此说,想必早已经知道我今日叫你来的目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勾引皇子,私相授受,置整个镇国公府的荣耀和前途于不顾!” 李珠妍从地上直起身子,定定地望向李广然,坚定道:“他说,会让我安心。女儿信他!” 李广然看着李珠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登时心头火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扬起了巴掌,然而却停在半空中,半天也没下来。 “你可知世间男子皆薄幸,如果他骗了你,你可知道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在这佛寺里度过。” 李珠妍淡淡一笑,“父亲,女儿早想过这么一天。但是,他不会。就算他会,我也不会白白吃亏。” 李广然气极反笑:“你倒是还有点儿咱李家人的血性。起来吧。” 李珠妍心中大喜,“父亲是同意了?” “想得美!” “那女儿宁愿长跪不起,直到父亲同意为止!” “你还敢威胁我?” “女儿不敢,只是到了如今这地步,女儿也豁出去了。” 李广然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女儿,心中终是不忍,这可是自己放在掌心上疼爱了十五年的女儿,为了一个臭小子受这么大委屈,想想就窝火。忙搀起李珠妍道:“你这孩子,平时看着精明。怎的到了这事情上就傻了?你可知道你要是跟了那个人会受多大的苦?甚至于有时候,父亲也保护不了你。” 李珠妍此时也是心里一阵酸涩,可是总有一天吗,她要嫁人,要由别人来保护她,“父亲,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女儿有女儿要走的路。” 李广然轻柔地拂去李珠妍额前的碎发,长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你早晚是人家的人,我还伤心个什么。去吧!” “父亲?” “去吧!” 52.第 52 章 从父母亲的厢房出来后, 李珠妍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李广然这关是勉强算过了。看来赵基还真是有两下子, 思及此, 李珠妍便又忍不住想起赵基来,那温润清隽的脸一个劲儿地往心里钻。 一路恍恍惚惚地回房后, 李珠妍不觉脸上已滚烫如火,真真是中了魔怔。李珠妍想着好歹克制一下,就这样闷在屋子里, 哪儿不去。可做什么也静不下心来,毕竟她很快就要做新妇了, 心潮澎湃的。 正在这时,黑魂却不知道从哪里来, 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正入神的李珠妍的胳膊。她霎时感到一阵冰凉,再抬头却见黑魂正在朝她吐着信子, 一个裹着的小纸条却忽地躺在了手心, “山腰半梅亭。” 李珠妍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把纸团了团, 扔进了火炉里。 这日, 赵基穿了一件蟒纹黑袍, 绸色鲜亮, 在日头下一照, 端的愈显风华。李珠妍在亭前停住脚步, 过了老半天也没看够。倒是赵基忍不住回过神来, 无奈地看了看李珠妍, “你这是怎的了?丢魂儿了?” 李珠妍大窘,忙低下头,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哪有,你别胡说!” 赵基朗声一笑,快步走了过来,抱住李珠妍拿着暖炉的双手,举到嘴前连呵了好几口气,“冷吗?” “不冷。” “我想也是不冷,怕是高兴坏了。镇国公今早定是问你了吧?” 李珠妍侧过脸,微微有些恼怒道:“王爷真是厚脸皮。我没有,你才高兴坏了。” 赵基趁机把李珠妍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小脸,露出狐狸般地笑容,“我本来就高兴啊。毕竟镇国公那一关算是稳稳地过了。” “你到底怎么说服我父亲的?” 赵基轻柔地刮了一下李珠妍的鼻子,笑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李珠妍眉头一皱,就揪上了赵基的耳朵,“你到底说不说?” 赵基吃痛,忙要挣脱,李珠妍却更是用力,便忍不住苦着脸告饶:“你这妮子,怎的如此泼辣?先放手,我说。” “哼,让你长个记性,以后不敢欺负我!快说!” 赵基揉着耳朵,冲着李珠妍无奈地笑着,正要开口,却听到背后一阵怒火冲天的叫声。 “李珠妍,你好大的胆子!” 赵基一眯,李珠妍却是慌忙间和赵基分开,转身努力挤出一个端庄的微笑,甜甜地唤了一声哥哥。 李越冷哼一声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 “瞧你说的,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的哥哥啊。” “你可知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此处和外男厮混,如此不知礼数,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怎生得好?” 赵基轻轻地拂了拂衣袖,淡淡笑着,“世子口口声声说着礼数,到自己身上,怎不见得,臣子见了亲王也一口一个外男吗?你父亲尚且不会如此称呼我,你好大的胆子!” 李越大怒,可又被人抓住七寸,梗着脖子不肯认输道:“那王爷青天白日的和家妹也符合礼数吗?” 赵基眼睛一勾,“是我在问你,上位者问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言辞狡辩,李世子,你学的一套好礼数!” “你!” 李珠妍见二人剑拔弩张,又不好偏颇,颇有些为难,“好了,不要再吵了。哥哥我这便随你回去。” 李越见妹妹给了台阶,也不是迂腐之人,赶忙顺着下了,不过对着赵基却仍然满眼怒气,凭他也想拐跑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赵基看着一路上李珠妍不断回头投过来的担忧,摇头笑笑,示意她放宽心。他不是故意和李越抬杠,不给面子。而是李广然这个人只会崇尚强者,特别是在如今的情势下,他一定要最强的。这样,他才会把赌注投在他身上。 更何况,李越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并没有入仕,这是李广然留给他自己的退路,说明他早就已经想好了一切谋算。就算李珠妍真的嫁给了她,也并不代表他就是他唯一的那个人选。李广然如果对他失望,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换掉,重头再来。 他有这个野心,也有这个实力。而他要做的就是,斩断他的一切退路。从今天起,怕是要做个动不动就欺负人的王爷了。赵基嘴角一勾,玩味儿地看着右手大拇指上的龙纹玉扳指,这样的感觉似乎不错呢。 下山的路上,李珠妍看着面色铁青的李越,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可想着总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她跟赵基的事情早晚要说,便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好哥哥,你别生气了。我和怀亲王的事情,父亲都知道了。” 这不提还好,一提李越就更气了,“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今日父亲叫我来寻你,我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父亲叫你来寻我的?那你都知道了?” “你觉得呢?” “父亲都跟你说什么了?” 说到这里,李越冷笑一声,“你觉得呢?父亲会真的放心他?让我来告诉你,从今以后不可随便出门,更不可与他厮混!” 李珠妍眉头一皱,脸顿时急红了,“你骗我,我不信!” “爱信不信,从今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府里!” “父亲今早上都答应我跟赵基的婚事了。你一定是骗我的!” 李越看着亲妹妹一脸焦急的模样,眸子陡然一冷,今日父亲跟他说起这件事,他难以置信,平日里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缠在了一起,而且按照父亲的意思是不日即将请奏皇上赐婚。 那个赵基不说身份地位,且说年纪就比妹妹大了整整六岁。若论辈分,叫一声叔叔都绰绰有余了。他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妹妹?而且京都人人都说他颓丧不堪,宛若废人,整日闷在自己王府里不知道干些什么。 如今众皇子党争厉害,照这样下去,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妹妹跟着他受一辈子苦也就罢了,万一将来有性命之忧,那可怎生得好。 “父亲答应你什么了?是有订婚文书?还是有族中众长辈亲眼见证,金口玉言?妹子,你好好收收心吧,你的亲事父亲早有准备,不要妄自揣测。” “我要去问父亲!” “你给我回来!看你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你觉得父亲会见你吗?” 李珠妍见李越蛮不讲理,小脸一皱,哇的哭了出来。李越登时慌了手脚,他虽然随了李广然的性子,平时格外冷峻严厉,但对着母亲和胞妹,只要见着眼泪,心便马上软成了柿子,任人拿捏了。 “嗨,你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李珠妍哽咽着,抽泣的越来越厉害,“就是你,不是你还有谁?你不让我和赵基在一起,你就是天底下最坏的哥哥!我恨你!” 李越眉头一皱,“你,你怎么说话呢?再说了,是父亲,是父亲他,又不是我,我说的。” “哼,你骗人,你告诉我,父亲真的告诉过你,要我和赵基断绝往来吗?你说,是真的吗?” “我,我,我是,是,我”李越看着面前的李珠妍堵着小嘴,万分委屈,脸上梨花带雨好不惹人爱怜,刚想去为她擦掉溢出来的泪水,却被她狠狠躲过,“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李珠妍说完,就要急冲冲地往山下冲,李越一看,只好把人拦住,妥协了,“好了,好了,我服了你。父亲没有这样说,是我自己气不过,我骗你的!” 李珠妍这才止住哭声,“哼,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那个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的五迷三道的?连我这个亲哥哥都不认了?” “哥哥,他真的很好,你信我,我只有嫁给他才会幸福。你就别再阻挠我们两个了,好不好?” 看着李珠妍刚刚雨过天晴,雾蒙蒙的双眼,李越长叹一声,“哎,你呀。好了,哥哥答应你。不过只一样,你和赵基在尘埃落定前还是不要过从甚密,免得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有些事情就很麻烦了。这可是父亲说的,你最好听话些。” “嗯,有哥哥在,珠妍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李越见李珠妍终于破涕为笑,忍不住刮去她脸上残存的泪珠,“你啊,还记得我这个哥哥?” 李珠妍霎时笑颜如花,怎会不记得,就知道自家哥哥最吃哭这招了,多少年了百试不爽。不过,也别怪她不厚道,本来赵基和李越以后是要做一家人的,心里存了芥蒂可不好。 李越说的没错,虽然现在赵基和她的婚事得到了李广然的首肯,但是真正的难关还在广平帝那里。这个难关可不好过,当然是多一份助力才好。虽然想起赵基的手段,李珠妍是信心满满的,但即将成为他的女人,怎么能只躲在他的身后哭鼻子呢? 她,要和他共进退。 53.第 53 章 腊月中旬, 镇国公府的上香祈福结束,一大家子开始启程回府。李玉瑶被留在了佛寺里, 老夫人心疼的难以自已, 已经哭晕过去了好几次,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但无论如何她是镇国公府的长辈, 还是后院的掌舵人,李玉瑶犯下的罪过太大,她就算执意要把李玉瑶带走, 也要想想早就升天的老国公,还有那些族中的叔伯亲戚们。 老夫人怎么会想不明白, 在整个镇国公府的儿孙面前,就算再喜欢李玉瑶, 也只得压下了心中的念想,坐上了下山的软轿。李珠妍在走之前却不断撩开娇子上的布帘频频回望, 李玉瑶就这么倒了。可怜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栽到了自己设置的陷阱里面。 她太过聪明, 聪明到以为凭自己就可以把整个镇国公府颠覆,她又那么恨, 恨到失去了理智, 所以功亏一篑。罢了, 说起来, 也是个可怜人, 希望她能在佛寺里能受佛祖感化, 有看破红尘, 幡然醒悟的一天。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行了大半日, 到日头偏西的时候才到府上。城里集市上的上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全然已经有了快过年的味道。李珠妍心里暖暖的,去了一个大麻烦,还寻得了一个如意郎君,这个年肯定过的最有滋味儿了。 到了自己的院子,李珠妍好生洗漱了一番,刚坐在妆台上梳妆,院外伺候的丫鬟却进来说翠云楼那边的主子请人过去一趟。李珠妍这才想起来,幽蝉还在府里,想必过了十日,她的伤应该好许多了,该是去探望一下了。 想到这里,李珠妍便让青画快些梳妆,在家宴前赶着过去一趟。 正要出门时,却正好遇上来送信的黑魂。李珠妍看着它含着那么大一个信物,在冬日里爬行了这么远的路,便把小厨房刚端过来的酒酿圆子给了它。哪里想到黑魂贪吃,一口气全吃完了,可又不胜酒力,竟然昏睡过去。 李珠妍忍俊不禁,命丫鬟们用棉花团了个团放在针线簸箕里,做了个窝,放在炭炉旁让黑魂好好睡着。 幽蝉养了数十日,好医好药地伺候着,伤也好了大半。她原本就是四海为家的人,也不好再久留,便想着要离开。之前李家人都去佛寺上香了,不好一走了之,现在都回来了,正好提一提。哪里想到还没出门,李越就一头扎了进来,拉着她看山上的梅花。 想着她在病中一定憋闷,便亲自摘得,在雪里泡着,一路冻着,竟然也鲜艳如初,有几个未绽放的花苞鲜艳欲滴,活色生香。幽蝉只好苦笑着谢过,心里便大有些为难。她知道自己救了李越的命,李越如此殷勤也是有的。但自小行走江湖,她也不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男女之道还是多少知道些的,哪里看不出李越的心思。 一时间要走的事情也不好在提了。只是李越见她未拒绝,话便也多了起来,说着说着就不走了。幽蝉难以应付,只好去请李珠妍,希望多少化解些尴尬。李珠妍到的时候,李越正热切地把府里厨房做的糕点往幽蝉面前的碗里夹,看见人,脸色顿时拉的老长。 “你怎么来了?” 李珠妍一时间被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转念又回过神来,却是眼角一勾,“怎么,哥哥能来,我怎的来不得?再说了,这是女儿家的闺房,我倒要问问哥哥为何在此?” “你,没大没小。” 李珠妍娇嗔一声,“哼,你也不过比我大两岁,神气什么?” “放肆,长兄如父,我得好好教教你规矩了。” 李珠妍却是不怕李越,径直跑到幽蝉身后,娇滴滴地撒娇道:“幽蝉姐姐你看他,凶死了。” 幽蝉笑呵呵地拍了拍丽主演的额手背,“别怕,姐姐在这儿。”转而又冲李越道:“世子,李县主是我请来的。多日不见,很是有些想念了。” 话音一落,李珠妍忍不住冲李越吐了吐舌头,李越强撑着面子,眉头却很是皱了皱,过了半晌才道:“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说体己话儿了。不过,珠妍,幽蝉的伤好没好,你不可闹人家。” 李珠妍很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比母亲还要唠叨。” 李越瞪了李珠妍一眼,却是回头便对幽蝉温柔如水,“那我改日再来探望姑娘。” 幽蝉起身回了个礼,李越便转身出了屋。幽蝉望着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人是不错,只是身份悬殊太大了,还是早早断了比较好,免得将来恩人变成了愁人。 幽蝉脸上的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尽收李珠妍眼底,她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幽蝉姐姐,你伤好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幽蝉闻声回过了神,回身做下,淡淡道:“我本是江湖儿女,自然是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没什么居处的。” 李珠妍听闻,忙拉过幽蝉的手,颇有些感念道:“我是最羡慕姐姐这样的人了,来去自由,了无牵挂。可是奈何人各有命,也强求不得。我也知道姐姐是自由惯了,一是安顿下来还有些不适。姐姐叫我来,恐怕是为了辞别的吧?” 幽蝉神色一顿,继而微微一笑,“县主聪明。” “姐姐无需挂怀,本就是姐姐救了我哥哥,于整个镇国公府有大恩。但是眼下,妹妹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考虑一下。” “奥?妹妹尽管说来,姐姐定当尽力而为。” “哎,说来话长,前几日在佛寺时我大姐不知道遭遇了何事突然闹着要出家,结果这次留在佛寺就没回来。我家老祖宗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又急又气,这下便身子有些不好,一直胸口疼,请了好些个大夫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愁坏了家中的老小。我是想着姐姐医术高超,能不能帮忙诊治则个?再者,姐姐的伤虽然好了大半,但还是没利索。这样,在呆些时日岂不是两全其美?” 幽蝉微微一笑,“我这样的怎好在镇国公府的贵人面前班门弄斧呢?” 李珠妍拉住幽蝉的手,亲热道:“姐姐就别在谦虚了。前些日子你教给我的驻颜养生的法子可是顶顶好用呢。我把方子介绍给了府里的女眷们,个个赞不绝口,就是老夫人直夸你,再三嘱咐我等你伤好了以后,带你过去见一面。” “真的?” “自然是真的啊。姐姐,你医者父母心,就当可怜可怜妹妹吧。长辈们一把年纪了,身上有病痛,做小辈的看着也心痛啊。” 幽蝉低头思量了一番,也是这么个理,左右她出去也是浪迹江湖,没个稳定去处的,也全当积德向善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你最是心善了。” 出了翠云楼,李珠妍转身朝后一望,不由得笑起来,没想到哥哥那个活阎王有一日也会醉倒在温柔乡里。也罢,谁让是一母同胞的新兄妹呢,依照他那个性子,就算等她做祖母了,儿孙都坐满了堂也追不上人家姑娘,她也得顺水推舟,帮一把才是。 在者,卖哥哥这么大哥人情,在赵基的事情上也能多份助力不是? 家宴上,老夫人神色郁郁,没吃了几口就下了桌去歇息了。李广然三兄弟陪着好生安慰了一番,见老夫人沉沉睡去了这才又回席。 今日原是商量着二房,三房出府独立的事情。因着老夫人身子不爽,李广云和李广德匆匆一说,也没再言语。倒是李广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二位如今也算京都中有头有脸的人了,且手中都有实权,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我瞧着铜华胡同和昌平街有两处不错,你二人可自选一处择日开府。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都是一家人。” 其他人都在低头思量,唯有张氏面有不忿,李广云和李广德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大员,那铜华胡同和昌平街是什么地方?都是来京都的商人,外放官员暂居的落脚地,虽说繁华,但都在外城,与京都真正的贵人圈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又如何能愿意? 当即把筷子一放,不咸不淡地开口。“大伯,铜华胡同和昌平街两处是繁华富庶,只是我家老爷是礼部文官,在那里不太合适吧?” 李广然眼睛一眯,淡淡一笑。“那弟妹觉得哪里合适?” 张氏转了转眼睛,“前几日听对门尚书府的夫人说大西街有所房子不错,是前朝文阁大学士的故居,价位也不合适。大伯,您觉得呢?” 李广然故意拖长了音,“奥,原来如此。弟妹果然众书香熏陶,教的两个女儿个个气质出众啊。只是女子吗,读再多书也只是消遣。男儿们读书才能光耀门楣,你说呢,三弟?”最后那个弟字把李广德叫的心惊胆战,早在他和二哥李广云得了官职那天,李广德就跟他们深刻地分析了朝堂的局势,如今三派党争,人心惶惶,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叫他二人管好后院,洁身自好,万事谨慎。 他自小也十分佩服大哥李广然,自然和二哥一样谨遵教诲,哪里会想到这张氏越来越糊涂,全然没有脑子,不仅惹出了好多事,眼下还要让他和大哥生出嫌隙,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只得冷冷一笑说道:“大哥,张氏是跟您说笑呢。您把别放在心上。” 张氏被李广然讽刺生不出儿子却穷酸讲究,又见李广德如此,心里一阵恼怒,忙唤了一声老爷。却不想柳姨娘眉眼一勾,全然不把张氏放在眼里,笑呵呵地对李广然说道:“国公爷,前几日我陪着老爷去看宅子,有一处丰哥儿很是喜欢呢。是吧,丰哥儿?你快跟大伯父说说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那里池塘里的大胖金鱼啊?” 丰哥五岁,长得白润细嫩,圆圆滚滚的,很是惹人喜爱,当下便眉眼弯弯,冲着李广然笑着说道:“大伯父,那里还有大柿子树,姨娘说秋天会有长出灯笼那么大的柿子呢!” 丰哥儿一遍说着一边比划着,逗得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哪里还有人搭理张氏。张氏满脸通红,还要张嘴说些什么,李广然哪里肯给她机会,忙让柳姨娘把丰哥儿抱过来,笑呵呵地逗他:“那丰哥儿愿不愿意在那里住啊?” “愿意,愿意,那里有好几家点心铺子,里面的佛手酥可好吃了?” “好好好,改日也带大伯父去尝尝。广德啊,我看丰哥儿这么喜欢,你就选拿出宅子吧。钱尽管让你嫂子从公账里走。就当是为兄祝你乔迁之喜了。” 李广德忙从位子上起来,从李广然作揖道:“大哥,这怎么好意思?” 李广然抬头看了看弟弟,拍了一下他肩膀,“怎么,跟你亲哥哥还客气?” 李广德只好应了,刚坐下,却听到李广然说道:“丰哥儿过了年也六岁了,前些年你在岭南,那边凶山恶水,想必也没什么好先生。如今到了京中可不一样,咱们李家越儿这一代男丁单薄,可要好好培养着。你说呢?” 张氏本来就被刚才定居的事儿气的不轻,这下又听李广然说起李丰的事儿,一双手都要抠烂了,这怎么得了,那只是一个小妾生的儿子啊! “大伯,这您放心,我们家老爷已经请了京城中做好的先生了,一定不会亏待丰哥儿的。” 一直在看好戏的李珠妍捂着帕子笑了笑,“三婶就是个再心善不过的人,放着自家祠堂宗学不去还找什么先生啊,前几日我见二弟弟一个人在祠堂,怪孤单的,上前一问,原是哥哥他忙于明年的春闱,好长时间不陪他读书了。三弟弟年岁与他相仿,去做个伴不正好?” 张氏一听,犹如五雷轰顶,让李丰去祠堂!历来,那里可是只有嫡妻嫡子才能去的地方,其他的庶子别说进去,就连身份稍低些,进去上柱香都不能的,李珠妍怎么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珠妍,不是三婶说你,你为丰哥儿好,三婶和你三叔是记在心里的,只是祠堂的宗学,只有嫡子才能进去啊。” 李珠妍嫣然一笑,“三婶啊,我知道啊,不就一个名分啊。三叔就这一个独苗,再怎么说也是咱们李府小辈的三个男丁之一,老夫人也疼的不得了。咱们能不看重吗?更何况,不就一个嫡子的身份,改日过继到您的名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宗学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三叔,您觉得呢?” 李广德听了李珠妍这话,心里恨不得开了花,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李府嫡庶尊卑有别,规矩极严,他刚到镇国公府,有些事不好开口,如今李珠妍可不就帮了他一个大忙,忙不迭地说道:“珠妍,三叔感念你这一片赤诚之心。不过,如今咱们家当家做主还是我大哥,你父亲,须得问问他的主意。” 李珠妍眼尾一翘,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爹,“爹,你也觉得丰哥儿很可爱对不对?润哥儿可喜欢丰哥了,你就让他们一起作伴读书吧。” 李广然看着怀里眼睛里水灵灵,似乎也满是期待的丰哥儿,心里一阵喜爱,笑了笑,道:“都是李家的儿郎,将来都要为李家效力,当然要从小严格培养,有何不可,择日就办吧。等来年,陪润哥儿一起进宗学上学。” 张氏闻言,轰然瘫坐在了椅子上,嘴唇忍不住发抖,柳姨娘却仍是不解气地偏偏走到张氏面前,笑意盈盈地拜了拜,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张氏恨不得一把掌就要招呼上去,可李文香还在偏院管着,就指望着这次迁院,她做了当家主母救出来。所以,她不能得罪李广然,更要讨好李广德,可是一想到贱人的儿子要成为三房的嫡子,还要入宗学。她的心就不住地淌血,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多年就没生出一个儿子呢? 54.第 54 章 经此一事, 家宴也就热闹起来,柳姨娘本就是个精明活泛的人, 一下子得了这么大的恩宠, 自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巴结李广然和林锦年,一张巧嘴赢得满堂喝彩。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谁还去管张氏那张半青不白的死鱼脸。 家宴散后,柳姨娘意犹未尽,要请林锦年, 二房孙氏去打花牌。林锦年本是不爱凑热闹的,但是在佛寺上呆了数日, 也难免有些躁,便应了。孙氏是个爱热闹的, 自然也点了头。只是柳姨娘到底是个妾氏,要请郑芳夫人不能越过张氏, 便又笑意盈盈地去请张氏。 张氏眼白一翻, 恨不得当场发作,抓住二女儿的手就气呼呼地走了。李珠妍哼笑一声, “柳姨娘, 这人虽说要懂礼数, 但是啊也别太周全了反而自讨没趣儿, 你说是不是?” 柳姨娘用帕子捂住嘴笑了笑, 自然无不称是, 可怜张氏还没走远, 李珠妍有故意拔高了声音, 听了个一清二楚,只见她气的背影都晃了起来,差点儿没站住脚。 林锦年看不过,拍了李珠妍一把,“你这妮子,越发不知道礼数了。” 李珠妍知道林锦年又要唠叨,忙推着她道:“好了,好了,娘,快去打牌吧。女儿也凑个热闹。” 柳姨娘的院子在镇国公府的西南角,三进三出的院落,多亭台楼阁,昳丽华美,由此可见很是受李广德宠爱。若不是出身低了些,很可能就不止是小妾了,不过有儿子傍身,她一辈子是不用愁了。 因着李雪涵和李善若也跟了来,所以并缺打牌的人,柳姨娘便腾出手一心一意的待客,十分周到妥帖,李珠妍看着,不觉点了点头,算是没白抬举她。使了个颜色,柳姨娘会意,二人到了里间说话。 李珠妍笑着坐到罗汉床上,大量了一下柳姨娘的卧房,精美雅致,很有格调,不由得道:“姨娘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瞧着屋里的摆设真的是精巧雅观,让人赏心悦目呢。” 柳姨娘笑眼弯弯,一团和气,“二小姐说哪里话,都是些小家子气的物什罢了,入不得大雅之堂。” “哎,家是家,堂是堂,姨娘把家收拾好了,就算是大本事了。” “说起来,妾身微贱,只不过运气好些,又得了二小姐的青眼,实在是感激不尽。” “女人嘛,这一辈子就只能靠两个人,一个丈夫,一个儿子。你为自己打算,也是情理之中。” “今夜,二小姐给了妾身这么大的恩典,妾身当牛做马也要还了二小姐这份情,丰哥儿他以后也会处处尊敬二小姐。” “你是个明白人,所以我帮你是应该的。最近,李文香那边儿?” “二小姐,自从上次大小姐去过一次那个院子以后,李文香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那她身边的丫鬟呢?” “除了日常的生活起居之外,并无不妥。” “张氏呢?” “她?自从李文香被关起来以后,就慌了手脚,又是个没脑子的,整日里烦老爷,怕不日就要被休了也说不准。” 李珠妍听到这里,嘴角一勾,“她被休不休,不在三叔,而在姨娘啊。” 柳姨娘眼中闪过惊慌之色,不过很过又掩了过去,“二小姐可不要开切身的玩笑了吧。” “姨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虽说丰哥儿进了祠堂宗学,成了三房嫡子,但身份这个事儿可到底差了一点儿意思。更何况如今认了张氏做嫡母,怎么说也要受些约束。再则,三叔正值壮年,一切皆有可能啊。姨娘可要为三弟的将来好好考虑考虑。” 柳姨娘忍不住抿了抿唇,李珠妍说的这些她何尝不曾想过,只是她纵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也奈何不得自己曾经是个戏子的身份,就算过了李广德那一关,老夫人就头一个不答应,可如果真的得到了林锦年和李珠妍的支持,一切也尤为可知。 思及此,柳姨娘忍不住起身跪在了李珠妍面前,万分虔诚道:“只要二小姐肯助妾身一臂之力,妾身与丰哥儿一定铭记二小姐大恩大德,听凭二小姐差遣。” 李珠妍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没有叫起来,“姨娘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我也不瞒你,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几日把那母女三人给我看紧了,不要出任何岔子,特别是李文香,这丫头可毒辣的很。姨娘,如果你办好了,三房嫡母的身份便毋庸置疑了。” 柳姨娘一听,感激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正要叩头谢恩,却被李珠妍搀扶了起来,“行了,再怎么说你也是长辈,万一被人撞见不好。”说完,李珠妍替柳姨娘正了正头上的簪子,贴近她的耳边又说道:“必要的时候,先斩后奏,一切有我兜着,你尽管放心。” 回院的路上,青画颇有些不解地问道:“小姐,上次在佛寺的时候李玉瑶明显又用了媚药还被咱们逮了个正着,想也不用想是那李文香助纣为虐。何不趁此机会把李文香给收拾了?” 李珠妍笑了笑,道:“要说李文香命好,如今我和赵基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且就让她多蹦跶几天吧。” “可是小姐,柳姨娘真的能信过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可况,她还能指望张氏或者李玉瑶替她翻身吗?”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亥时,说了一晚上话,玩了几局牌,李珠妍也累了,很快梳洗睡下了。但房里刚灭了灯,李珠妍就隐隐约约听到窗户响,等睁开眼时,赵基的脸已经映入眼帘,男人笑了笑,忽地低下头吻住她。 过了好些时候,李珠妍感觉快喘不过气了,才抓住赵基的脸要逃离他的吻。赵基哪里肯,意犹未尽地又深深地吻了几下,这才把人松开。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赵基嘿嘿一笑,“我是来问你黑魂去哪儿啦?” 李珠妍这才想起了今天下午黑魂来送信时吃醉了酒,正放在外间呢,正要起身去拿,赵基却甩了甩衣袍,“不用找了,睡了好些时辰,早醒了,只是眷恋着你屋子里的香暖不肯回去罢了。” 李珠妍嗤笑一声,“是怕回去又被你当牛做马的使唤吧?大冬天的,你让人家一条蛇跑来跑去,也够可以的。” 赵基摸了一把黑魂,笑嘻嘻地说道:“灵蛇,可以不用冬眠。” 正说着,黑魂却像突然闻到了什么,一下子从赵基的袖子里蹿了出来,像只箭一样射向了李珠妍的枕头边儿上,李珠妍吓了一跳闪进了赵基的怀里,赵基也十分惊疑,搂着李珠妍离开了床榻,正要出手教训黑魂,却见它叼着一个香包冲着他努力地摇晃着身子。 赵基皱了皱眉头,拿过香包闻了闻,忽地冲李珠妍道:“这个香包哪儿来的?” 李珠妍不明就里很是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救我哥哥的女子今日送的,她叫幽蝉。” “幽蝉!” “是的。” 赵基恍若雷击,师父曾经告诉过她,有一个女儿不就叫幽蝉?那日行刺事件过后,他一来担心李珠妍,二来要追查刺客与太子的关系,竟然忽略了那名毫不起眼的女子。 “她现在何处?” “在我府上啊,不是跟你说过吗?受了伤,如今在东南角的翠云楼养伤呢。” 赵基下一秒几乎就要夺门而去,可是李珠妍在前,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奥,原来如此。” 李珠妍看着赵基方才还满是焦急,现在却如释重负,不免起了疑,“怎么,你与幽蝉姐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有,你别胡思乱想。” “没有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那么上心干嘛?难道你!” 赵基见李珠妍要误会,忙搂住了她,“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想哪儿去了。好吧,我也不瞒你,今日你手上的香包是我师娘的独家秘传,安神助眠更是奇效。黑魂曾经是我师父的灵兽,后来传给了我,自是对那香包格外敏感。我师娘在年轻时就与我师父断了联系,他们二人育有一女就叫幽蝉,我怀疑这女子很可能就是我师父的独生女。” 李珠妍听了也不生气了,反而感觉十分惊奇,“这天下还有如此巧的事儿?” “罢,如今夜深,我也不方便去探望,改日你作陪,我去见见,也好了却我师父他老人家未完成的心愿。” “嗯,也好。只是你今日来莫非就是来带黑魂走的?” 赵基淡淡一笑,刮了刮李珠妍的鼻子,“你啊,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三日后宫宴的事。” 李珠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广平帝自从上了年纪后就颇爱热闹,前几日宫里新添了一位小皇子,老来得子甚是欢喜,便准备了一场宫宴,邀请朝廷上有身份的官员参加。 “若我猜的没错,你难道是想在宫宴上促成我们两个的事情?” “事不宜迟,我与你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以免夜长梦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你已经胸有成竹?” “自然,不过还需要你配合一下。” “那你好生说来,我考虑考虑。” 赵基眼睛一眯,把人捞进怀里,声音沉沉道:“你还要考虑?嗯?” 55.第 55 章 很快, 镇国公府李玉瑶留在佛寺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京都的人议论纷纷, 很快又有人把李珠妍克夫的事情拿出来说事儿。一时间镇国公府的姑娘成了人人谈虎色变的大忌讳, 李广然愁的三日没去上早朝。 但流言愈演愈烈,有人竟然说李珠妍命格太硬, 因而都开始克家人了,要不然李玉瑶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出家?又者说南福寺的主持给李珠妍算过命,要想化解不祥的命格, 须得龙气化解。可这天下有龙气的就只有当今皇上和皇子们,然而皇室的男人会娶一个命里克夫的女人么? 就算会娶, 如今成年的皇子中大部分都已经婚娶,没有婚娶的也都定了亲, 难道要堂堂镇国公的女儿去做妾?或者抢人家郎君?恐怕这样李广然也没脸在京都混了。一时间,流言四起, 朝堂上也不乏有人幸灾乐祸, 煽风点火,连广平帝都忍不住派人来询问, 只不过都被李广然挡了回去。 三日后宫宴, 众人以为李广然还要躲在家里不出门, 却不想竟是早早地带着家人到了。有好事儿的一看, 果然憔悴了不少, 看来是在强撑着面子。再看看那曾经在秋猎上艳动四方的国公府二女儿, 此刻也满脸愁容, 倒是更添了几分娇弱可怜, 惹得一众贵公子忍不住抚额长叹,这么好的女子怎就克夫了。 这次生了小皇子的是宫中正得圣宠的陈昭仪,在宫中的地位很是稳固。此刻正坐在广平帝的右下首,抱着孩子。二十出头的夫人,梳着流苏髻,很是温婉娇媚,一颦一簇皆有风情。因着上次李珠妍救了十皇子,很是感念镇国公府的情,眼下见一家人兴致都不高,忍不住柔声道:“李县主,多日不见,本宫很是想念,以茶代酒,敬县主一杯。” 昭仪娘娘敬酒,李珠妍自然不敢不应,忙笑道:“劳娘娘挂心,谢娘娘。” 秦贵妃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转瞬间又换上衣服笑意融融的脸,也端起酒杯对李珠妍道:“李县主,本宫瞧着你瘦了些,可要多保重身体,注意好生养着身子才是。” 李珠妍淡淡一笑,心想这秦贵妃与陈昭仪果然不和已久,陈昭仪怕自己受流言所扰,真心诚意地问候一声,敬一杯酒,以尽地主之谊。秦贵妃却怕她出风头,特意提醒她注意身子不宜饮酒。 二人明争暗斗已久,指不定一会儿要出什么幺蛾子,不要耽误了正事儿才好。忍不住朝赵基望了望,赵基却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安心。 “臣女感念两位娘娘照顾,实在是受宠若惊。” 广平帝此时却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朗声道:“我听说前几日你随你父亲去南福寺上香了?” 皇帝发话,李珠妍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大殿中间,朝着上位跪下,回话,“劳皇上记挂,臣女叩谢皇上圣恩。” 广平帝捋了捋胡子,笑呵呵冲着李珠妍一扬手,“你这孩子,也忒有礼数,不过,我和你父亲是什么关系,你不用拘束。” 此言一出,底下的臣子心里都忍不住打翻了醋坛子,皇上这句话说的也逾矩了,君与臣怎能那样亲密呢?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这也就是在变相地警告众人,京都这几日的流言皇上都知晓了,要为李广然撑腰呢。 果然,李广然一听广平帝这么说,忙也起身走到李珠妍的前面,跪下,颤声道:“谢皇上圣恩,臣惶恐。” 广平帝笑了笑,倚在龙椅上,淡淡地说道:“朕知道,这几日里你受流言缠身,甚是苦恼。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是大周的中流砥柱,朕看着你郁郁不振,心里也着实忧心。然不过是儿女婚事,你就是太老实,不肯向朕说。如今正好,我听说南福寺的主持给这孩子卜卦,说要有龙气的人才能镇住,是真的吗?” 李广然在地上沉了好久,才闷声道:“启禀皇上,确有此事,不过命格这种事也只能看个人造化,强求不得。这样的小事还劳皇上挂心,微臣实在罪过。” “哎,这南福寺的主持朕还是知道的,道德高深,仙缘深厚,卜卦最是灵验。他既如此说,那定是差不离了。正好趁着今日众皇子皆在,不若朕做回媒人如何?” 李广然惊疑间直起了身子,“皇上这” 秦贵妃一听,这可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啊!若是能和镇国公府联姻,依着李广然再广平帝前的地位,那儿子将来的皇位还不是唾手可得。便不等李广然拒绝便道:“皇上此举甚好,我老早瞧着李县主这孩子就温柔可爱,是个好姑娘,可偏偏命那样坎坷,本宫看了也很是可惜。今日众皇子都在,一人表演个拿手戏,让李太尉和李县主好好选选。咱们也好多个热闹,皇上,您觉得如何?” 广平帝是个爱热闹的,一听马上乐了,“贵妃所言甚妙,就依贵妃行事,由你主持吧。李爱卿,你意下如何?” 李广然苦笑一声,他还能拒绝吗?但还得做做样子,便道:“皇上,这怎么使得,我记一介臣子怎能相看皇子们呢?” “你啊,朕是皇子们的父皇都没说什么,你还推脱个什么?可是嫌弃朕的儿子们?” “臣惶恐,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听朕和贵妃的。” 秦贵妃此时笑意盈盈道:“是啊,李爱卿,你是跟随陛下打过江山的人,劳苦功高,这些皇子们也得受你的恩。你说,是吧,皇儿?” 四皇子刚才一听广平帝要为李广然选女婿,一颗心都要飞起来了,那李珠妍天姿国色不说更是镇国公府的女儿,要是娶了她,资金还用费尽心思地和太子斗吗?忍不住起身先是朝秦贵妃一拜,“母后说的是,我等兄弟一直仰慕国公爷戎马一生,战功彪炳,真乃国之英雄。”又朝李广然一拜,“国公爷,能被您相看,是我等皇子的荣幸。” 太子自然也垂涎李珠妍美色已久,自然不肯落于人后,忙也跟着应和道:“是啊,国公爷,您为大周鞠躬尽瘁,劳苦功高,我等皇子对您万分敬佩,您尽管相看就是。” 李广然轻叹一声,只好伏在地上,“既如此,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广平帝哈哈一笑,“这就对了。快平身吧,老动不动就跪,也不怕闪了腰。” 此时,陈昭仪却是有些疑惑,“皇上,李县主年方十五,且是镇国公府嫡女,自然是要为人正室的,如今皇子中还未定亲,婚娶的好像也就只剩下几人了呢。” 秦贵妃一听,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了,狠狠地剜了陈昭仪一眼,陈昭仪却像没事儿人似的根本不理,又朝着皇上问道:“皇上,您说呢?” 广平帝饮了一口酒,貌似思索了半晌,才道:“爱妃说的有理。这么说来,还没定亲,也未婚配的就只剩下老七,老八,老九了。” 秦贵妃此时却笑语嫣然道:“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人与人的缘分可说不准,李县主看上谁也未可知,只有三个皇子可不是委屈了李县主?” 广平帝若有所思道:“贵妃之言也有理,不过,县主,你意下如何?” 李珠妍心里咯噔一声,广平帝这是在试探她呢,如果她同意了秦贵妃的做法,就说明她存着攀附权贵的心思,就算是豁出去当妾也要拢住一个地位超然的皇子,比如太子,四皇子两个早已成家立业的。可如果当众表明自己一定要当正室的决心就彻底得罪了秦贵妃,只能选择剩下的三位皇子。而且心甘情愿,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李珠妍淡淡一笑,“小女承蒙圣恩,已经是极大的殊荣,一切全凭皇上,娘娘安排。” 广平帝摸了摸胡子,点了点头,“嗯,既如此,贵妃,县主尊贵,不可怠慢,就老七,老八和老九吧。” 秦贵妃淡淡颔首,也只得应了。 七皇子是已逝德妃之子,外祖家是文渊阁大学士,也算出身清贵。自己也饱读诗书,学识渊博,凭着外祖父的关系在翰林书院掌管编书事宜。人倒也长得清俊儒雅,是个温润的男子。 他吹奏一曲高山流水的笛子,很是清尘脱俗,不过,比起那夜着急的额萧声来,可是差远了。一曲终了,广平帝却是赞不绝口,一个劲儿地对李广然夸赞七皇子平日里刻苦好学,编纂的书籍快要问世。李广然哪里不知道广平帝的心意,只得应和着,心里却忍不住打起鼓来,平日里闷声不吭的赵基能扭转广平帝的心意吗? 此时,轮到赵基了。广平帝见着多年未亲近的儿子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央,声音朗朗地冲着自己拜了一拜。他眼皮垂了垂,脸上很是漫不经心,心里早已经是波澜起伏了。 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大概也是这么一个宫宴,他当时还是年轻的将军,却因为大权在身,他十分忌惮,当众斥责了他所为的图谋不轨,削了他的权,赶出了皇城,犹记得他当年魁梧挺拔,却异常凄清的背影。 他把折子仍在他脸上,大声地数落着他的罪行,他一直沉默,不悲亦不喜,仿佛早已经看透世事,看透了他。 “父皇,儿臣习武多年,也只有舞剑可以拿的出手,今日便献丑,舞一曲霸王别姬。” 广平帝淡淡地应了声,以前这儿子也喜欢舞剑,但都是阳刚之曲,今日怎么选了这首悲欢离合的调子?且霸王别姬,不乏有男子对女子的缱绻深情在里头,难道说? 不等广平帝回过神来,铮铮乐声一响起,赵基一把雪亮的剑已出鞘。李珠妍竭力忍住自己痴迷的眼神,可今日他身着黑色蟒纹彩龙亲王服,玉冠高耸,面容刚毅冷俊,一把寒光宝剑在手,显得威武不凡,眼中又满是诀别深情,真真是一刻也挪不开眼。 只得极力忍了,端起酒杯做掩饰。赵基却在衣袂翻飞间投过来一丝勾人的神色,让她霎时放下所有防备,眼神都呆住了。此时乐曲越来越急迫,赵基手中的剑花儿也越来越繁丽,就在接近一曲高潮时,一个香包却突然从他的长袖中摔落出来,不偏不倚正好飞向了广平帝的桌子。 身后的侍卫以为赵基要刺杀皇帝,慌忙间大喊了一声:“保护皇上!” 56.第 56 章 众人正乱做一团, 赵基慌忙间跪倒在地,骨头磕在大理石面上咚咚响。广平帝却只是一抬手便制止了骚乱, 他慢悠悠地拿起桌子上的香包, 闻了闻,是淡淡的桃花香。绳带已松开, 里面露出一角泛黄的纸。 广平帝用指尖夹了出来,上面赫然是一名芳龄女子的小像,还有几瓣早已经干涩的桃花。广平帝看了看小像, 又抬起头往李珠妍的方向望了望,可不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广平帝哼笑一声, 冲着底下的儿子晃了晃香包,“你倒是说说, 这是什么?” “父皇恕罪,这是, 是儿臣一时糊涂。儿臣, 此时此刻羞愧难当。” 广平帝倒没生气,反倒叫一旁的太监倒了一杯酒, 喝了一口, 道:“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实乃人之常情嘛。更何况, 今日本就是为李县主择婿, 你又何故遮遮掩掩呢?” “儿臣, 儿臣自知身份, 不敢有觊觎之心。” “你倒乖巧, 不过这东西还是要让国公爷看看,再做定夺。广然,你来瞧瞧,我这个儿子倒是个痴情种子呢。” 李广然赶忙起身,去接了广平帝手中的的香包,看到女儿的小像时,不觉很是吃惊,“皇上这?” “如何?你可瞧得上他?” 李广然笑了笑,“说起来,臣与怀亲王还是邻居呢。如今,才知道他对小女这般心思,也是惭愧。” 广平帝眯了眯眼睛,李广然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倒是不会傻到去扶持赵基。本来,他前些日子听着京都里的传闻,很是有些在意,毕竟李广然这样的位置,他的女儿嫁给谁可是会影响自己接下来的布局。 太子冥顽不灵,一意孤行,是时候该决断了,可是如此一来,本就位高权重,颇得众臣拥戴的四皇子就一支独大,九皇子虽然有军功,但是根基薄弱,不足与之抗衡,朝廷中必须要培植出新的皇子势力。 但剩下的皇子不是太弱,就是太小。如果其中一人能与李广然联姻,那是再好不过。他本属意性子恬淡,不与人争的七皇子,但如今却横刺里冒出个赵基。赵基也无不可,但是身份到底是个问题,恐怕会寒了李广然的心。 只是镇国公府和怀亲王府只有一墙之隔,他是帝王,不得不防,且就试试真假。 “奥,是吗?那不知广然对我这个老八意下如何?” “臣,一切听皇上的。” “别老听我的,是给你选女婿。你不说句话,朕也不好说啊。只要你同意,剩下的这三个皇子里,你随便挑。” 李广然心里一阵失笑,这又不是大街上买菜,把皇子们挑来挑去,这要是真做了,明天他还不得被言官骂死。没办法,只好把锅甩给赵基,谁让出主意的是这个混小子。 “这臣无论如何也使不得,说到底,臣对儿女们的婚事也只是尽心而为,一切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如此说来,那李县主,你倒是说说,刚才这八皇子的剑法如何啊?” 李珠妍刚才见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见皇上终于问自己,便小心翼翼地起身跪下,“三位皇子都是人中之龙,小女心中钦佩敬仰。实在不知八皇子对小女竟有如此情义,忽地想起那日不幸在山中遇险,八皇子舍身相救,很是感动。然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说,珠妍还是一切听从皇上,父亲的。” 广平帝摸了一把胡子,眼角浮起一丝笑意,“老八,你瞧瞧你,连一个闺阁女子都不如。你这样还能讨到王妃?” 赵基又拜,坦然道:“父皇明鉴,儿臣两年前一次偶然相见便对李县主情根深种,只是碍于身份一直不敢相告,只得深藏于心。然今日如果镇国公肯把县主下嫁,我一定视县主为珍宝,忠贞无二,此志不渝。” “好,总算说出来了。也不枉为夫替你操心一场,那广然你意下如何?” 李广然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臣一切都听皇上的。” “既如此,那就定了吧。兹闻镇国国公之女李珠妍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八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李珠妍许配皇八子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皇帝令下,李广然一家和赵基忙下拜接旨,谢主隆恩。期间,赵基冲李珠妍微微一笑,二人心照不宣。赵基舒了一口气,看来广平帝果然想把李珠妍许配给七皇子,如果刚才是七皇子甩出了那个荷包,他一定会龙颜大悦,欣然定下婚约。 可是他就不同了,身份摆在那里,很是艰难。所以才引起了广平帝的猜疑,费了这许多口舌,看看李广然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那样的清心寡欲,也要试试他是不是真的是心性已定,淡泊明志,以此来确认他和李广然,甚至李珠妍之前有没有勾结,联手。 不过好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广平帝看着忙不迭起身恭贺赵基和李广然的皇子,群臣,眼睛一眯,唇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也罢,以老八那样的身份,定会让李广然忌惮,不会生出旁的心思。至于老八自己,也很清楚,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参与皇权争斗的。这样的关系,用来平衡势力再好不过。 此时,齐王府的世子韩昌此刻正双眼猩红地望着大殿上迎来送往的李广然和赵基。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敢?囫囵吞下一杯酒,韩昌只感觉到嗓子火辣辣地疼,酒水顺着食管留到威力,一路往下,烧的各处疼的不能自已。 韩昌只感觉胸口都要撕裂开了,脑袋一阵眩晕,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齐王自是知道儿子所思所想,一脸铁青,恨铁不成钢,忍不住一掌拍在他背后。韩昌吃痛猛地醒过神来,却正好对上父亲不寒而栗的眼神,他低下头,赔了罪,在座位上做好。一双拳头握的咯咯响,他冷静下来,恨意却早已肆虐了全身,他不会放手的。 57.第 57 章 宫宴结束后, 韩昌很是郁闷了一阵,但又别无他法。赐婚的圣旨是皇帝下的, 又有谁能置喙呢?就算是李广然要后悔, 那也是不行的。 可他不明白的是李广然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前途早已经注定的皇子呢?无论将来皇子们之间的权力斗争有多激烈,被绊倒多少个, 都不会轮到他的啊。身上流淌着乱臣贼子的血液,而且是皇帝最厌恶的乱臣贼子。 思绪到了这里,韩昌正准备拿过茶碗喝一口吗, 却忽地顿住。近几日朝堂上都在疯传太子的地位已快不保,如今三方皇子势力鼎足而立的局面很快就要被打破, 然则四皇子的实力太过雄厚,而广平帝又不是很属意四皇子做太子, 难道说皇帝的意思是拉过李广然和赵基绑在一起做平衡朝中局势的棋子? 这么一想就通了,赵基本是个被广平帝厌恶至极的皇子, 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到当朝第一权臣的嫡女。可是李广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真的连整个镇国公府的未来都不要了, 甘愿做一颗皇帝的棋子到死,也不为自己, 不为儿女们考虑? 齐王曾说, 李广然是个老滑头, 有几分本事不差, 却最会韬光养晦。难道说, 他这是为了讨好皇上, 存着别的心思?这样, 他是不是就有机会?想到这里, 韩昌乱如麻的心才渐渐屡明白一条线出来。可是一想到李珠妍的的确确又和赵基订了婚,又满腔嫉妒地冒出火来。 二人本就珠胎暗结,勾搭在了一起,偏偏要装出一副素未谋面的样子,是为了骗婚?真可恶,李珠妍既然能中意一个前途堪忧的皇子,又怎会在意与镇国公府稍有些嫌隙的齐王府呢?要是他当年早些下手的话,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此时,李珠妍姣好的容颜又开始在面前飘荡,韩昌心都碎了一地,这样美的的姑娘,如何舍的放手呢? 韩昌此时又心乱如麻,屋外却传来动静,小厮忙不迭地进来通报,“世子爷,英国公府的张世子来了。” 韩昌烦躁不堪当即摆了摆手,“不见,不见,烦死个人。” 小厮很是有些为难,“可是张世子说与您相熟,人已经到院子门口了,这下就要进来。” 韩昌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张世子从小就与他交好,算是挚友,只得强自定了定神,“罢了,你去把张世子请进来吧。” “是,世子爷。” 小厮得了令刚跑出去,张世子就笑吟吟地走进来,只见他披了一件雪狐的银披风,衬的人玉树临风,玉润盈盈,是个很儒雅的翩翩公子,当下冲韩昌拜了拜,“韩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韩昌见张世子提了一罐酒,眼睛一亮,急忙起身走到人前,把那罐酒拿过来,仔细一瞧,可不就是飘香坊的新酿——一醉香!当即心情舒朗了些,拍着张世子的肩膀,朗声道:“听说这飘香坊的老板最是古怪,卖酒不看钱看脸,有缘者才能得之。这一醉香都出了半年了,我也没有拿到手,你小子倒是可以啊。” 张世子听了夸奖,笑容淡淡,却是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带着些淡淡地愁绪道:“一醉香,顾名思义,一醉方香。这酒极烈,初喝时极为苦涩,只有酩酊大醉时才觉得口中芳香四溢,浑身飘飘欲仙,不能自已。” 韩昌掂量着手中的小罐子,有些探寻地问道:“怎么,你有心事?” 张世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前几日大殿上的事。我小妹在家闹得十分厉害,我做大哥的既心疼又无能为力,左右我还不能当家做主。” 韩昌一听,脑海中登时电光火石般亮了起来。他怎么把英国公府的嫡女张凤语给忘了。张世子的亲妹妹,英国公的掌上明珠,早年间机缘巧合,看见了正班师回朝的赵基,一眼万年,自此茶饭不思,一心一意要嫁给赵基。 赵基回京不久便被革了职,打发到了外城当起了闲散王爷。英国公纵然爱女心切也不敢把一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硬是往枪口上撞。奈何张凤语对赵基情根深种死活不依,硬是逼着家里退了好几门亲事。如今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也还是孑然一身,可愁坏了英国公和张世子。 “怎么,凤语妹子又闹起来了?” “哎,已经不吃不喝三天了,愁死个人。说什么人家镇国公府的姑娘都能嫁了,她为什么不能嫁?把一家老小可愁坏了。” “可是皇上已经把李县主许配给怀亲王做正妃,难道凤语妹子也还不死心。” 张世子长叹一口气,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她为了怀亲王连命都不要了,还会在乎名分?” 韩昌也跟着叹了一声,“可怜凤语妹子一片痴情。可是仔细想来,凤语妹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人家镇国公府都肯把女儿下嫁了,你们英国公府还怕什么?这孩子实在命苦的很,伯父又那么宠她,何不全了她一辈子的心愿?” 张世子摇了摇头,“韩兄有所不知,我哪里不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父亲不肯,他说镇国公家大业大,有皇上撑腰,就算把女儿许配个乞丐也能翻身。可英国公是三代人拼着性命打下来的基业,不容得半分马虎。” “那难道就让凤语妹子就这样了此残生,恐怕她会痛不欲生吧。” “所以,我只能找你发发牢骚。” “广发牢骚有什么用。你年纪也不小了,将来还要担起整个英国公府的担子,看着妹子受苦,就只能借酒浇愁?你这样跟害了她有什么区别?” “可我一介书生,在府里有没有实权,怎么帮得上忙?” 说道这里,韩昌挑了张世子对面的座坐了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皇上为何要把李县主许配给怀亲王?” “那日宴会上,是皇上自己要提出来给李县主选夫婿的。” “那我问你,皇上为什么突然要给宠臣的女儿赐婚呢?” 张世子摊了摊手,“这我哪里知道?” “在那日宫宴前,京都里曾流传着关于李县主的传闻你可曾知道?” “略微耳闻,说是李县主在南福寺上香祈福时,主持大师给她算命说克夫之命需要龙气来化解。如若不然,就会越发厉害,对家里的人也不利,听说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李玉瑶就是误伤的。” 韩昌眯了眯眼,咬了咬牙,“是啊,所以皇上才给李县主赐婚皇子,足以可见镇国公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可是,我又要问了,如果皇上果真为李县主考虑,当时五皇子,九皇子都在,哪个不比怀亲王好,为何会偏偏选择了皇子中条件最差的怀亲王呢?” 张世子很是疑惑,迟疑了半晌才道:“不是因为宫宴上,怀亲王舞剑不小心抖出那枚藏有李县主小像的香包吗?” 韩昌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啊,这些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咱们当今圣上胸怀天下,英明决断,会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会因为一个香包就动了恻隐之心?” 张世子更迷惑了,“那到底是为何?” 韩昌长叹一口气,心里不知道骂了张世子多少遍,之前看着诗词歌赋,音律舞蹈样样精通,在京都小有名气的才子,如今也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草包。跟他那个一辈子谨小慎微,懦弱无能的爹爹一个德行。 但眼下,还得用着他,想到这里,韩昌便耐着性子把广平帝的意图说给在张世子听,费了好半天功夫,才说明白了,当即累的口干舌燥,喝了好几大碗茶水。 张世子恍如大梦初醒,对韩昌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忙不迭地问道:“那如此一来,皇帝是真要把怀亲王当做一枚棋子。那我爹的推论没错啊,万一哪天皇上看赵基不顺眼了,可不马上就随意丢弃了?” “镇国公那么宝贝的女儿嫁出去了,你觉得他会舍得让她受苦?” “话是这么说。可是就算这样,我妹子嫁过去有能如何呢?” “怀亲王虽然式微,可毕竟是个皇子,而且以前是京都中有名的百捷三杰,至今在军中的威望犹存。李广然又把控着大周朝近乎三分之一的兵力,二者若是联手,你觉得咱们多疑的皇帝陛下能不忌惮?” “那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皇帝陛下又要怎么防着二人呢?” “皇上既然能下一道赐婚的口谕,就能下第二道,往怀亲王府再塞个人进去,你觉得李广然还能心无旁骛地照顾他的女婿吗?更可况是英国公府的人?” “你的意思是只要现在我的父亲去求皇上,就一定能成?” 韩昌笑了笑,“如探囊取物耳。” “可我父亲不会同意的,先不说别的,你知道他一向跟四皇子走的比较近。” 韩昌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口干舌燥,但想到事关重大,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只想着日后可不要与这头蠢猪共事。 “那我问你,能给怀亲王添堵,你说四皇子会不会高兴?四皇子一高兴,你父亲还能不同意?” 张世子终于恍然大悟,点了半天的头,激动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韩兄真是神机妙算,我这就去四皇子府上。” 韩昌苦笑一声,“你这人真是的,急什么,咱们坐下来从长计议,保准把这件事情促成了。” 张世子一听,赶忙有坐下来,悉心听从韩昌教诲。直到夜半三更,二人才商量完,撤了一桌子的酒菜,洗漱休息去了。 直到最后,二人都没喝那罐一醉香,韩昌把张世子送到自家客房后,回到屋里却打开了这坛千金也难买的好酒。果然极烈,但醉意朦胧回甘时却好像整个身子都要飘起来往月亮上飞去了。果然好酒,一醉方香。 恍恍惚惚中,他仿佛看到李珠妍脸上似乎是带着眼泪,梨花带雨地朝他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地求他做主,他情深意切地把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慰。 不知不觉笑出声,他倒要看看,如果广平帝硬要把英国公府的女儿塞进怀亲王府做侧妃,李广然还能坐得住?赵基还能顺顺利利地迎娶李珠妍?就算李广然还是要昧着良心要嫁女儿,他也还有别的法子。 大不了这一世荣华全不要了,他只要她,他可以带她走,天涯海角。 58.第 58 章 赐婚的旨意下了以后, 李珠妍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虽说赵基的前途堪忧,但总算是个一表人才的王爷, 林锦年没什么不满意的。倒是老夫人说了几句, 觉得好好的孙女这样下嫁很是委屈了。李珠妍便日日到老妇人的宁馨堂请安,几日过去, 倒也把老夫人哄得也很是满意。 幽蝉作为李珠妍钦定的医女医术自然高超,只用了几帖药便让老夫人的身子好了大半,李珠妍暗叹没有找错人, 和幽蝉的关系更亲密了些。 老夫人上了年纪,就喜欢操心儿女婚事, 见幽蝉知书达理,妙手回春, 加上又救了自己孙子,对她也很是青眼有加, 忙不迭地要做个媒人, 给幽蝉指门婚事,李珠妍也跟在一旁打趣儿, 把幽蝉闹得很是头疼。 这日日常的问诊结束后, 李珠妍陪着幽蝉刚走出宁馨堂, 幽蝉就叹了一声, 对李珠妍说道:“县主若再这样, 那民女只好告辞了。” 李珠妍笑嘻嘻地缠住幽蝉的胳膊, 俏皮地说道:“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难道幽蝉姐姐还能一辈子不嫁不成?或者, 幽蝉姐姐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却是不好意思说?” 幽蝉不觉好笑,皱了皱眉头,“这地儿我恐怕是不能待了,这就回去收拾包袱去。” “好了,好了,不闹了。刚才出门时命小厨房做了山楂羹,知道姐姐喜欢吃酸甜的,咱们现在回去想必刚好吃上现成的。” 幽蝉有个贪嘴的毛病,十分喜欢吃食,一听有好吃的,也就不在意了,忙催促着李珠妍快走。却不想迎面碰上了李珠妍的丫鬟青书,青书脸上有汗,看样子是跑着来的,见撞了幽蝉也没请罪,径直走向李珠妍道:“小姐,王爷命我来请你去有急事。” 李珠妍见一向知书达理的青画今日颇为急躁,满心迷惑,“你什么时候也这样毛毛躁躁了?” “小姐,王爷说耽搁不得,让我马上来请你。” 李珠妍眉头微皱,幽蝉见状只好道:“既然县主有事,那我就不便随去了。县主快去吧。” 李珠妍也只好点点头,“那我忙完了就把羹给你送去。你等着我。” 和幽蝉分别后,李珠妍便跟着青书一路急匆匆地赶,到底是什么事儿呢?这么着急? 进院子的时候,仆从们并无异常,依旧各司其职,可是进了闺房以后,气氛就明显冷下来了。赵基背对着门,站在正堂的迎客桌前,仰头看着墙上的百鸟图,一言不发,像尊石雕似的,冷硬无比。 李珠妍见状,知晓赵基定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儿,此时正憋着火儿。可是他如果这样,父亲和和哥哥能把他放进来?摇了摇头,李珠妍一个眼色让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了。关上了门,这才轻柔地唤了一句:“王爷这是怎的了?” 赵基没有马上转过身来,双拳握的咔咔响,最后陡然松开,长叹了一口气,“妍儿,我,我对不住你。” 李珠妍这才有些着急,忙上前把赵基的肩膀掰过来,只见男人面色铁青,眉头紧皱,“到底怎么了,王爷倒是说啊,没来由的让我担心。” 赵基探寻地看了看李珠妍,“其实也没什么,我能应付的来,就怕你生气而已。” “到底怎么了?” “今天早朝的时候,我和镇国公忽地被皇上召见,父皇说,既然我要娶你,也不怕好事成双,再给我指一位侧妃,英国公家的嫡女张凤语。” 李珠妍眸子顿时一冷,掐住了赵基的胳膊,“你同意了?” 赵基面上并无表情,“我当场拒绝,父皇很是生气,是镇国公从中周旋,说让我考虑一二。” 李珠妍却是不信,手上的力道更甚,“你以为我信?” 赵基苦笑着握住李珠妍的手,“镇国公可以作证,我自问无愧于心!”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李珠妍继而松开了赵基,慢悠悠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淡淡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我记得几年前英国公的嫡小姐本是京都里数得着名号的世家小姐,模样才学样样儿不差,为了你却是名声尽毁,闹出了不少笑话。如今指给你做侧妃,实至名归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基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心中只有你。我答应过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王爷,惹恼了皇上命都没了,还怎么一双人?” “为了你,我不怕。” “那王爷就去做,在我这儿发誓有用吗?” 赵基见李珠妍果真生气了,忙走上前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赵基身材挺拔,还能和李珠妍平视,忙捉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我有破解之法。但我就怕你生气,所以刚下朝我就来找你了。你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不负你。” 李珠妍自然是信得过赵基的,但是她年纪小,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意气用事。眼下见赵基可怜见儿的,心就软了几分。 “要不是你平白无故招惹人家人家姑娘,皇上怎么会赐婚?”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先前我孑然一身,又前途堪忧,京中的人家自然敬而远之。可是你我有了婚约以后,那张氏便愈发闹起来了,英国公为了他女儿的性命,这才求皇上的。” “那皇上为何会准,这样可是很落镇国公府面子的。” 赵基眼眸一冷,“说起来,父皇心中自然还是不放心两府联姻,英国公是四皇子的人,插了一个女儿进来,你觉得镇国公会再心无旁骛地辅佐我?” 李珠妍一惊,“皇帝果然还是疑心了吗?” 赵基握了握李珠妍的手,示意她宽心,“让谁和镇国公家定亲都会被皇帝忌惮的,这倒不打紧。要紧的是我怕你生我气,不理我了,将来不肯坐花轿。” 李珠妍忍不住噗嗤一笑,却又捂住嘴,平静了一会儿,“那可说不准。” “你今日若不肯原谅我,那我就不走了,赖在你这儿。” “你一介外男,赖在人家姑娘闺房里,好不知羞的!” “很快你就是我新妇了,我不怕闲话儿。” “我怕,你快些走吧,别在这儿碍我眼。” “那你不生气了,我就走。” 李珠妍眼睛一转,笑嘻嘻地说道:“哎呀,你刚才急匆匆地叫我来,我走路走的脚腿都酸了,现在一坐下来可难受着呢。” 赵基微微一笑,便搬了一个杌子来坐下,把李珠妍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揉了起来。李珠妍拿腔作调地说道:“让王爷如此纡尊降贵,小女心中真是有愧啊。” 赵基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捏了捏李珠妍的鼻子,“你啊,个小坏蛋。这下可别生气了吧?” 李珠妍嘟着嘴,“那可说不定,得看你表现。” 赵基无奈失笑。 走出重华院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赵基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细密的汗珠。可是被折腾了够呛,不过他甘之如饴。赵基抖出袖子里的黑魂,让它暂时留在重华院,暂时看着李珠妍,可不要听信了什么风言风语,又生气起来。 这时候,林玄在一旁提醒,“王爷,该去镇国公那边了。” 赵基淡淡的应了声,方才本是要和镇国公商量对策来着,他却更担心李珠妍便先到了重华院,如今把人安抚好了,自然是要去见镇国公了。 正厅里,端坐在上首的李广然早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正值壮年的男人身材魁梧,脸庞刚毅,一双眼睛深邃凌厉,颇是威严,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坐一旁的赵基,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王爷还真是对小女疼爱有加啊。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儿女情长的还是要注意些。” 赵基淡淡一笑,“素闻国公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在京都人人称赞,小王以后是国公爷地女婿,自当要更上心些才对。” 李广然被茶水一呛,差点儿失态,这小子可一点儿亏也不吃。 “王爷说笑了,只是今日的事王爷心中可有应对之策了?” “还未感谢国公爷今日在父皇面前周旋,否则,赐婚的圣旨一下,我怕县主就此恼了我。” “可皇上很坚决,只给你一日时间考虑。本来嘛,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常见,你若如此固执,皇上万一恼了,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这门婚事了。” “所以希望从明天开始,镇国公能好好看顾本王的未婚妻。本王的法子是有些凶险,但却一劳永逸。” “原来一切已经都在王爷的掌握之中,倒是我多虑了。” “本王既然有胆量求娶镇国公的女儿,自然不会是光是一腔热血深情,否则恩爱到头后任人宰割就太对不起县主对我的一片深情了。” 赵基说完,李广然淡淡的点了点头,“王爷心里清楚就好。不过王爷心中也要明白,大周朝受宠的不受宠的,有权的无势的皇子,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您要有优势。十年前你外祖父发动的那场叛乱着实伤透了皇上的心。你想必知道,他当时有多宠爱你的母后还有你。” 赵基微微一笑,似乎并无情绪波动,“所以,不是有镇国公您吗?您说是吧,岳父大人?” 镇国公没有说话,只盯着赵基看,二人不相上下,你来我往,目光飞射间,李广然最终哈哈大笑,朗声道:“王爷,珠妍三岁时我带她去南福寺,请主持为小女算命。主持当时对我说此女天生凰命,生来大富大贵,却命格偏硬,非遇龙气不得化解。” “原来前几日国公爷让我在京都中散播的谣言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无一字虚假。所以王爷该知道我什么意思。” “本王定不负镇国公,而国公爷也千万不要负了本王。是吧,世子爷?” 李广然眼睛一眯,咳了一声,李越也不再藏身,从木屏风后走了出来,冲着赵基拜了拜,“王爷好耳力。” 赵基淡淡一笑,“不是我耳力好,是世子爷心乱了。” “你!” “好了,越儿,你失礼了,还不向王爷道歉?” 李越梗了半天的脖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了头,赵基心安理得地受了,朝李广然握了握拳,“小王府中还有事儿,就不多叨扰了。这便告辞。” 李广然俯身一拜,“恭送王爷。”刚起身,李越却是气冲冲地对李广然说道:“爹,难道您真的要把镇国公府的未来交到他手中?” 李广然淡淡道:“不然呢?” “爹,您选哪个皇子不好,为何偏偏是他?” 李广然摇了摇头道:“儿啊,你错了。不是你爹选择了他,是他选择了我们啊。而且,从他成为我们家邻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当年赵基被逐出内城到了外城选府,广平帝和他都没有料到他会选择隔壁的那座荒废了百年的园子。皇帝一时心软,随他去了,却没想到,如今他抓着自己不放了。 就算没有李珠妍,没有那个凰命所在,赵基恐怕也会来,而他也注定躲不掉。 59.第 59 章 愈发临近寒冬, 屋外天寒地冻,李珠妍浑身懒羊羊的, 不想出去。待的久了又闷的慌, 只得让人去请幽蝉和李雪涵她们。只是李雪涵这几日正忙着搬家,无暇分身, 故而只剩下了幽蝉。 这日刚下了大学,府里的红梅开的正盛,李珠妍便命丫鬟去摘了些梅花来, 摆好茶具,拿出棋盘, 等着幽蝉来。 雪天路滑,幽蝉在路上很是费了些功夫。刚打起门上的暖帘, 李珠妍就燕子一般的飞了过去,迎面扑来一阵甜香。 李珠妍忍不住叹了一句, “姐姐好香!” 幽蝉轻笑了两声, 由着丫鬟们掸了掸衣服上的风雪,道:“冬日里, 母亲常调这种暖香, 用了在炉火前烤着, 格外暖和。” 李珠妍忍不住又闻了闻, “真是又暖又香, 姐姐, 你也给我些吗?” 幽蝉哼笑了一声, 顺道从袖里掏出一锦盒儿, 道:“不然你以为我大雪天的跑来这儿干嘛?” 李珠妍忙接了过来,打开取出其中装香的珐琅流彩盒子,果然一阵暖香融融,闻之欲醉。 “果然是极好的香。”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只是在里面多加了几味药材。比旁的香多了些用处罢了。” “那姐姐快帮我试试。” 幽蝉笑着接过盒子,用青画递过来的银勺子挖了些投到了香炉里去,不一会儿果然满室生香,暖炉一烘,整个身子都暖融融,香软软的,格外舒坦。 此时,黑魂本在外室里呼呼大睡,忽闻内间里传来一阵异香,登时就从窝里飞了出来,直奔而去。 李珠妍正和幽蝉说着话呢,却见一道黑影从外室飞来,吓得赶忙把幽蝉拉到身后,却终究晚了一步。黑魂一下子缠住幽蝉地手,在她五指间纠缠来往,好在屋子里的丫鬟都是平日里贴身的,见惯了黑魂,没有乱成一团,却也都十分害怕,畜生终究伤人。 李珠妍知道黑魂身负剧毒,生怕幽蝉有什么闪失,正要出言阻止黑魂,却见幽蝉满脸泪水,脸贴着黑魂的头,十分亲昵。不觉心中大惑,这眼看着幽蝉就活脱脱是黑魂的主人,可是赵基不才是黑魂的主人吗? 难道这灵兽还能有多个主人? 思来想去,李珠妍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被李珠妍一叫,登时回过了神,再看看手里的黑蛇,不觉太过失仪,忙跪下请罪:“县主赎罪,是民女太过失仪,吓着县主了。” 李珠妍见状忙扶起幽蝉,“瞧姐姐说的,与我也太过见外。何况我又受什么惊吓,何况这蛇本就是我养在屋子里的。” 幽蝉一听,满脸惊疑,一个反手紧紧扣住李珠妍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说这条蛇是你养的?你在哪里捡的它?谁送你的?你认不认识我爹爹医仙幽毅然?” 李珠妍被一幽蝉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呆呆的不知如何回到,僵持了半天才道:“幽蝉姐姐,这蛇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我未婚夫怀亲王赵基的灵兽,叫黑魂。” 幽蝉听了,双目开始变得通红,“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在~” 话未说完,青山突然闯进屋来,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李珠妍说道:“二小姐,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李珠妍大惊,“出什么事了?” 青山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说道:“今日早朝,皇上旧事重提,要给王爷赐婚,王爷拒不领命,抗旨不遵,已经被大理寺收监,等待皇上处置。国公爷让我速来请二小姐过去商量对策!” “什么!大理寺!皇子们犯错不过是软禁府中,严重者押往宗正寺,怎么会去大理寺呢?” “所以说,现在的平时刻不容缓啊,二小姐!” “我知道了,你先去给父亲回话,我马上就去。” “是!” 把青书送走,李珠妍赶忙转身对幽蝉说:“姐姐,如今形势危急,我就先去父亲那边儿了。等我回来所有地事情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幽蝉虽然着急,但也是个有分寸地人,被刚才青山地话一冲早已经回复了镇静,知道此刻只有镇国公府的人才能救赵基,而只有赵基活着,她才能知道她想知道的。 当下,幽蝉便道:“刚才是姐姐鲁莽了,眼下你还是快去吧。” 李珠妍也顾不得客气,让青画取了一件披风过来就冲进了屋外的茫茫大雪中,幽蝉定了定神,看着李珠妍匆忙却坚定的步伐,握了握拳,但愿无事。 这时,正院前厅里,李广然正淡然地喝着茶,世子李越面上虽然些许担忧,但也算镇静。 “父亲,赵基出事,真的要让珠妍掺和进来吗?她还小。” 李广然轻轻地吹了一口茶,“不小了,过了年就十六了,京都中很多人家地女儿十五岁就嫁作人妇,掌后院事宜,独当一面了。” “可是小妹毕竟年幼,又有何法子?” “没有法子也得有法子。以后她嫁的不是普通人,现在自然也不能当做普通人家的孩子对待。皇子夺嫡险象环生,珠妍以后作为赵基的的后院之主,自是要现在就历练起来。倒是你,小小年纪,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只会纸上谈兵,一身傲气,妄自尊大,以后给我多学着点儿吧。” 李越很是惭愧,忙低了头道:“是,谨遵父亲教诲。” 父子俩正说话间,李珠妍却是夺门而入,带来一阵扑面的风雪,甚是寒冷。李珠妍带着满身寒气径直走到李广然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抓着他的腿道:“爹爹,赵基他到底怎么了?皇上要杀了他吗?还是早已经用刑了?” 看着泪眼汪汪的女儿,李广然又是吃味儿又是心疼,忙要把人扶起来,李珠妍确实倔强得很,紧紧抓住李广然的腿不放。 李广然长叹了一口气,“哎,你这又是何苦?皇上又没说真的要治赵基的罪,不过是为了维护天子之威而把赵基暂时关押而已。” 李珠妍泪痕斑斑,哭着道:“赵基他到底怎么了?” “大殿上,听闻皇上又要给他指婚,坚决不从,只说他与你有言在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都是为了我。” “他要是没这点儿诚意,那我也不会同意你与他的婚事。不过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现下咱们都知道了他的心意,那也就无所谓再多个侧妃,反正他总是痴情于你的。” “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李珠妍自小便看着父亲母亲伉俪情深,两情缱绻,父亲爱母亲,敬重母亲,后院并无一房妾室。她自然是希望赵基也如此的,但她早已把赵基放在了心中,眼下只有他的安危,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 “叫你来,也是要劝劝你。既然你明白,那你就去大理寺看看他吧。劝劝他,别意气用事,皇上本就不喜欢他,一个生气真说不定把他给料理了,那我也回天乏力。这小子实在太倔,昨夜我就劝过他,眼下估计只有你的话他才肯听了。” “女儿明白。” “那你现在就去吧。” “是。” 李珠妍得了李广然的准许,忙不跌地跑了出去。差点儿摔倒,李越很是心疼道:“你慢点儿!真是的!” 李珠妍哪里还顾得上,掀起暖帐就跑了出去。 李越忍不住摇了摇头,对着李广然说道:“父亲你看,妹妹此番真的是对那小子情根深种了。您就真的忍心让妹妹在怀亲王府中受委屈?侧妃娶进门,那就是他的人,他能忍得住一时,还能忍得住一世?” 李广然笑笑不说话,看了看儿子,笑着问道:“若换做越儿,你能忍得住吗?” 李越当即脸色一红,脑海中晃过幽蝉的面容,“孩儿,孩儿这一生一直敬仰爹爹,想向爹爹学习。” 李广然哈哈大笑,指着儿子道:“你啊,你啊,就是对怀亲王存了偏见。这世上的男人花心的多了去了,但不代表无有钟情之人。这道理你也明白,怎的就对你未来地妹夫如此苛刻?好了,以后毕竟是一家人,你且注意些吧。” “是。” 李广然看着面前身材挺拔,玉树临风的儿子,笑了笑,到底年轻,血气方刚,看着心爱的妹子跟别人跑了,自然自心中不大痛快。看来,得为他找个媳妇儿了。 “我知道你挂心珠妍,你放心吧。赵基此举不是意气用事,要惹皇上生气,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否则,如果他真是这样蠢笨,不懂得变通,我还能让珠妍去看他?” “父亲地意思是?” “怀亲王心思极重,为了震慑我,很多事又不跟我商量。但是,他听珠妍的,我让珠妍去探探口风。毕竟,咱们对他还得好好观察一下。” “父亲英明。” “父亲再英明也老了,镇国公府一家三百多口人的未来还得靠你和珠妍。明年的春闱,你不必再落榜了,中了吧。年十八了,也是时候改成家立业。” 听到成家立业四个字,李越脸色一红,忙低下头冲李广然拜了拜,道:“孩儿明白。” 李广然笑着看了看儿子,果然是时候了,却不言语,只是淡淡笑了笑。 60.第 60 章 大理寺天牢里, 赵基正在闭目养神。皇帝发怒的事情在他意料之中,相反如果皇帝不发怒他才觉得棘手。所以, 虽然被关进了大理寺, 他却一点儿也不恼。 赵基的身份是皇子,关押的地方自然有很多朝廷大臣, 他们曾经都烜赫一时,如今都沦落牢狱,被整治的半死不活, 只在等死。 如今见皇帝的儿子都关了进来,心里却不免有些欣慰, 料想有生之年也足够了。便一个个关心起赵基,问询他因何事得罪了皇帝。 赵基无心理会, 这帮人恼羞成怒,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李珠妍就是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赵基大惊, “你怎么过来了,快出去!” 李珠妍见赵基被剥去了华服, 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冬日囚服, 周围的囚犯还这种淫言秽语攻击, 眼眶一热, 瞬间泪洒一路, 随行的官员都被远远甩在后面。 “快开门!” 狱丞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 很是为难道:“启禀县主, 怀亲王殿下是皇上亲自下令关押的, 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话音刚落,赵基便道:“李珠妍,你好大的胆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快回去!这哪儿是你来的地方!” 紧随而来的大理寺少卿赶忙接着道:“是啊,县主,此地血腥气太重,恐伤了您的贵体啊!这样,让下官如何向镇国公交代!” 李珠妍怒目圆睁,厉声道:“我再问你们一遍,放不放!” 大理寺少卿苦着一张脸哀求道:“县主,您就别为难咱们了!” 赵基此时忽的站了起来,对李珠妍厉声喝道:“我让你走听见没有!” 李珠妍不顾赵基,从头上抓下一个簪子就要往脖子上刺,赵基大惊,“妍儿!” “我再问你们一遍放不放我进去!你们可想好了,如果我死了,就是你们逼的!到时候,我爹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大理寺少卿见此情状都快吓尿了,这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大周朝只有两个人不能得罪,一个是皇帝,再一个就是李广然。眼下权衡利弊,也只得让人把牢门打开。 赵基一下子冲了出来,“妍儿,门打开了,你快放下。” “你们都滚远些,一会儿我会叫你们!” “县主~” 大理寺少卿话还没说就被赵基一脚踹了出去。狱丞被赵基和李珠妍的杀气吓的路都不会走了,只得慢慢地爬着走。 李珠妍这才放下簪子一下子扑到了赵基怀里。赵基搂着李珠妍进了牢狱,关了门。背对着牢门坐下,把整个人都拢到了身上。 赵基慢慢抚着李珠妍的背,心里一阵动容,不觉红了眼眶。自12岁那年他的人生突遭变故,他便尝尽人生冷暖,世态炎凉。他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撑到了现在,虽说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但是面对着一个能为他舍生忘死的女人,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差点儿就崩出了眼眶,忍不住一阵心疼。 “怎么这么不听话?今天下雪,牢里更冷,你是要我担心死吗?” 李珠妍此刻趴在赵基的肩头,哭着道:“还有脸说我,那你呢?你都把自己弄进大理寺了,你就不叫我担心?” “好好好,我错了。眼下你也看到我了,尽可安心了。快回去吧,待会儿天色晚了。” “要我回去也可以,你现在就去跟皇上说你同意赐婚。” “你在说什么!” “命没了,我还要你的誓言有何用?” 赵基苦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要死了?” “抗旨不遵,违背皇命,你还有的选吗?” 赵基爱怜地捋顺了李珠妍额前的发丝,“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只能告诉你,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当中。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出去的。” 李珠妍抓着赵基单薄的冬衣,摸着他冻的通红的大手,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这也在你的计划当中?你是尊贵的皇子,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如今寒冬腊月,大雪几乎封住了整个京都的主干道。你在这里就算不受刑,迟早也会冻死。你说你要计划到什么时候?你说啊!” 李珠妍气急了,狠狠地推了赵基一把,赵基作势往后一仰,又直起了身子,紧紧地把李珠妍搂在了怀里,无奈地说道:“好啦,好啦,你就这么瞧不上我啊?你夫君我当年好歹也是百捷三杰之首,身体可壮了,不信你摸摸?” 李珠妍狠命地推开赵基,冷哼一声道,“既然王爷如此执着,那我也不便再劝。只是夫妻本应同心,你受苦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所以,我也留在这里,直到王爷出去为止。” 话一说完,李珠妍就猛地跑到牢房门前,把锁锁了。赵基霎时冷了脸,厉声道:“你这妮子怎么如此不听话!” 李珠妍却是不怕,“你再凶我!” 赵基只得扶额,长叹了一声,“好吧,你过来。我告诉你。” 李珠妍哼了一声,“你如今愿说,我还不愿意听了。” 赵基无奈一笑,只得重新走到李珠妍面前,在她耳旁耳语了几句,却不想说完了李珠妍却更是恼火,“这到底有什么不可跟我说的?难道我还会坏了你得事儿不成?” “这件事情镇国公府卷入的越少越好,否则以我父皇的疑心性子,早晚惹来麻烦。再说,你跟着我,往后受苦的日子更多,我想在你大婚前安宁几日,你以前也没少为命格的事情受委屈。可惜,我还是没有做到。夫君没用。” “你在说些什么啊!正因为是夫妻,所以才要同甘共苦啊!” 赵基一把搂住李珠妍,“不,我不想你受苦,一刻也不想。” “好了,我不会受苦,有你在,我就不会受苦。” “所以,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就这么想赶走我?” “好啦,这里冷。你快走吧,冻坏了了怎么好?” 李珠妍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赵基,“我今天出来的急,没有带些御寒的东西,今晚我让人带些来,你先凑活着。” “好了,我知道,你快回去。” 李珠妍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到牢房前叫了大理寺少卿。 看着李珠妍的背影,赵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来这李广然还是不放心自己。当初本来嘱咐好的要瞒住李珠妍,可是她还是来了。 李广然不愧是在皇帝身边红了二十年的人,洞察人心的本事可见一斑。他知道他蛰伏了二十年地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英国公嫡女就折在了皇帝手里,但能逼出他实话地却只有李珠妍。 所以,他告诉了李珠妍,让李珠妍来试探他。纵然李珠妍对自己情深一片,他感念在心,但李广然对他地试探和窥察却让他很不舒服。 看来,他给他的威慑还不够,是该放开拳脚做点儿事情了。 虽说赵基已经把全部的事情告知,但李珠妍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与此同时,幽蝉也坐立不安,焦急不已。 她小时候是与黑魂一起长大的,自然也通晓蛇语。黑魂把十多年来药仙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并告知,赵基就是药仙的唯一传人,即它现在的主人。 幽魂早已经父母双亡,孑然一身,一听说还有个师弟,哪能不欣喜异常。可是昨日在李珠妍处听说赵基现在身陷囹圄,自然焦急万分。 眼下听府里的人说李珠妍回来了,一时间什么也不顾了,径直往她的重华院而来。 此时,李珠妍刚沐浴完,整待就寝,门外丫鬟却突然进来通报说幽蝉来访。李珠妍略微为有些疑惑,也不过转眼间却想起白日里时她与黑魂的种种。 当下便点了点头,让丫鬟把幽蝉请了进来。话音刚落,一身素银的幽就走了进来,宛若冰雪仙子,鼻尖儿一点红却显的很是急迫。 “妹妹,你可回来了,让我好生着急。” 李珠妍握住幽蝉地手,一阵冰凉,忍不住嗔道:“姐姐伤势未愈,又冒雪前来,天寒地冻的,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好。” 幽蝉紧紧一笑,“我没事儿,倒是妹妹,你今日可曾去大理寺看过了?” 李珠妍一遍拉着幽蝉做到罗汉床上,一边对她说:“去过了,都好,无碍。” 幽蝉常舒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道:“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劳姐姐挂心了。” “妹妹,你能跟我说说,你是如何认识怀亲王的吗?” 李珠妍看了幽蝉一眼,淡淡一笑,“怎么,姐姐与怀亲王可有渊源?” 幽蝉点了点头,“罢了,此不能与外人说,但黑魂都告诉我了,你是赵基的未婚妻。自来国公府,你对我颇为照料,我二人又极为投缘,本没什么不能瞒着你的。” “奥,姐姐但说无妨,我必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黑魂本是我父亲的灵兽,二十年前我父亲受师命,为了诛杀判门孽障,浪迹江湖。至今渺无音讯,前几年我母亲病重,弥留之际,突然收到一封父亲的家书,说他已完成师命,见信时便是魂归日。自知有负一生所托,若还有惦念来京城寻一皇子,此为弟子,名曰赵基。” “这样说来,你是赵基的师姐?” “正是如此。母亲对父亲情根深种,弥留之际要我寻回父亲的骨灰。我便离家,如今在江湖上漂泊已三年有余。” “可是刚来我家那会儿姐姐为何不说,否则现在不早就相认了?” “那时我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又遭遇了那样的事,自然要小心为上。我那时伤势又重,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更何况平日里你与赵基见面也并不多,且从未直呼其名。我本是打算着等伤痊愈了,在京城的药馆寻个差事,再慢慢找。不想误打误撞遇到了黑魂。” 李珠妍调皮一笑,“如此说来,咱俩还是冥冥中缘分深厚呢。可不是一家人了?” 幽蝉笑容满面,拉了拉李珠妍的手,“正是如此。” 61.第 61 章 秉烛夜话, 两个人说着说着反倒没有困意。李珠妍命青画端了两杯热茶来,又摆了棋盘, 准备熬个通宵。 “话说, 赵基从十二岁那年拜师后的事,姐姐真的都知道?” 幽蝉落了一子后道:“黑魂倒是一字不落地告诉我了。妹妹可是趁此机会要打听打听?毕竟, 他是你未来的夫婿。” “自然了,要不然岂不是可惜。” 幽蝉笑着看向李珠妍,问道:“那你想先打听些什么?” “嗯, 让我想想。拜师学艺的时候有没有偷懒被抓包,被师夫毒打之类的?” 幽蝉噗嗤一笑, “你啊,你啊, 知道这些做什么?” 李珠妍撇了一下嘴,“自然是大大有用, 哎呀,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好吧, 不过你也不能太欺负我们家师弟了。怎么说我可算婆家人。” “知道了, 知道了。” 二人又嬉闹了一阵, 幽蝉这才说起药仙和赵基地渊源。原来当年药仙一路追逐叛徒到边塞, 正要清理门户时, 赵基无意卷入了二人的争斗之中, 被叛徒捉了去, 施了剧毒。 药仙最终把叛徒杀死, 自己却也元气大伤,忽觉赵基根骨奇佳,便用了大力气把赵基救了过来。因祸得福,赵基竟然获得了百毒不侵的神功。 药仙便趁此机会把毕生医学,武学都传给了赵基,然他自己却受伤太重,不治而亡。临终前,药王把号令天下武林的令牌传给了赵基。 赵基就是凭着这个令牌,调动武林高手,一步步走向了权利的巅峰。尽管后来被召回京中,但是赵基只是暂避锋芒,以图大事。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飘然出尘,傲视群雄的感觉,我的未婚夫还是个大人物呢,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快就要成为盟主夫人了?姐姐,那我以后可以跟你一起浪迹江湖吗?” 幽蝉无奈笑笑,“你啊,这小脑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就算我肯,我那师弟舍得?再者说,你以为行走江湖是闹着玩儿?” 李珠妍笑了笑,“那我可不是盟主夫人吗?走到哪里人家不得卖几分面子?” “你这妮子真的是说不过你。不过话说回来,赵基他真的没事儿?” 说道这里,李珠妍的眼睛明显暗淡了几分,“他已经把所思所想都告诉我了。我也放心他,不过进了大理寺是别想一下子就出来的。但是你也别担心,他是皇子,没人敢动他的。” “这就好。我也是一时着急,有很多事要问他。倒是你,一定要放宽心。” “我知道,谢谢姐姐。” “那我就先回去了。” “天黑路滑,姐姐可要小心。” 幽蝉笑了笑,便披上披风走了。李珠妍把人送出屋外后看着茫茫大学,反而愈加睡不着,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黑子白子乱成一团,李珠妍的心刚刚平静下来地心却又稍稍有些烦躁起来。 天寒地冻的,赵基可不要冻着才好。 此时,大理寺的监牢内,林玄和林深来送被褥等御寒的物什。赵基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慢悠悠地问道:“英国公家的事处理地如何了?” 林深冲赵基行了个礼道:“三天后京城会有个灯会。我等都已查清楚,那厮是个自诩文人墨客,当日定要去的。” “那如果突生意外,他不去呢?” “属下听说那日恰好是飞春楼花魁的生日,而那花魁~” 赵基摆了摆手,示意林深不必再说,“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不过只一件,让英国公一家长个教训,就把他右手废了吧。听说那小子字写的还不错,” 林玄和林深应了声便离开了。赵基哼笑了一声,英国公疼爱女儿,非要把人往他头上安,那他倒要看看英国公是更看重女儿,还是更看重唯一的儿子。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故意得罪皇帝,让皇帝把他关进大理寺,这样就算英国公要诬陷他,皇帝那边儿也不会信。 再者,林玄和林深都是祖父留下来的血卫,以他们的功夫办个文弱书生,是一点儿痕迹也不会留下来的。 十日后,英国公在朝会上忙不迭地向皇上请罪,说因为自己的私心致使皇帝和怀亲王父子起了争执。所以,他求皇帝收回旨意。 广平帝自然不肯失去制衡赵基后院地棋子,自然不肯松口。却不想英国公言辞诚恳,老泪纵横,倒显的皇帝非要做媒,弄的两家都不愉快,那动力就十分明显了。 广平帝眼睛一眯,大周朝还有很多贵女,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失了人心就不好了。便也说着英国公地台阶下了,上演一场君臣互礼的大戏。 既然英国公家都要退婚了,皇帝自然也就没有再为难赵基的理由,下了朝会就命大理寺放了人,还赏赐了很多金银珠宝以做安慰。 赵基安安稳稳的出了大理寺,坐了皇帝赏的辇轿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回了怀亲王府。 然而英国公火急火燎地回家后,却看到了早已晕死过去的老母亲和躺在地上被卸了一只胳膊的儿子。当下眼前一黑,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当天,赵基得了李广然的应准,来探望李珠妍。还没进重华院门口,李珠妍就像一只小鸟扑进了赵基的怀里。脸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赵基笑着摸着踏的头,柔声道:“就差这一两步了,到你院子里去也好啊。就不怕被人瞧见?” “那又如何?你现在可是我的,看谁还敢跟我抢你。” “好好好,谁也不跟你抢,快进去吧。也不嫌冷。” 说完,赵基拢了拢她披风上的兜帽,拉着她进了院子。 回屋后,一阵暖风扑来,赵基看着李珠妍屋子里点了三个火炉,赵基刚走动了一两步就觉得浑身出汗。李珠妍却是浑不在意的替赵基脱了披风,把他按到罗汉床上,就让青画去端了好几样补品来一一摆在小茶几上。 赵基苦笑不得地问道,“你这是干嘛?” 李珠妍很认真地说道:“给你补身子啊?” “你觉得你相公我的身子就这么弱?” 李珠妍浑不在意,慢慢地舀了一碗人参鸡汤递到赵基面前,“我不管,这可是我亲自熬的,都要喝完。否则,你以后就别来了。” 赵基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只得拿起碗一饮而尽。趁着赵基喝汤地空当,李珠妍忍不住问道:“听说英国公家的世子爷前几日逛灯会被贼人劫了,找到地时候被扭断了右手成了个废人。英国公会善罢甘休吗?” 赵基淡淡笑了笑,“就算不甘心又如何?他还能再去皇上面前把他女儿再硬塞给我?或者他向皇帝说我把他儿子弄残废了?让皇上严惩我?别说他现在一点儿证据也没有。就算他有证据,你觉得皇帝会饶了他?我好歹是皇室子孙,岂容他一个臣子任意侮辱?说嫁女就嫁,说不嫁就恼羞成怒栽赃陷害,只怕他刚开口,我父皇就要了他一家脑袋。” “你啊,虽然做什么事都运筹帷幄,但是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得告诉我。否则,你就等着。”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62.第 62 章 李珠妍看着赵基喝完汤后, 忽地想起一件事,忙对赵基道:“奥对了, 既然你平安出狱, 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向你说说。” “何事?” “你的师姐,幽蝉。” 赵基闻言神色顿时严肃了些, 正了正身子,“此话怎讲?” “那日我们在南山上遭遇匪寇,有一女子替我哥哥挡了一记飞镖, 你可还记得?现在养在府中,那日与黑魂向人, 说是你师父的女儿。” “她现在人在哪里?” “翠云楼。” 此时,幽蝉闲来无事, 正在为老夫人调配草药,黑魂则窝在一旁的红泥小炉旁打瞌睡。她正仔细地闻着一味草药, 却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正待起身,却赫然看见高大挺拔的赵基进了院子, 身后跟着身材娇小的李珠妍。 幽蝉与赵基并无交情, 只是因着父亲, 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才有了那么点儿牵绊。前几日和李珠妍确认以后, 她内心里反而很是平静, 总算了结勒一桩心愿。此时, 她缓缓起身, 脸上平淡如水, 冲着赵基淡淡一笑,“你来了。” 赵基上前一步,脸上也无变化,沉声应道:“嗯,来了。” “我父亲临终前对你可有何嘱托?” “要我去寻你们,把他的骨灰交给你们。可等我去找的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这些年我很是费了些功夫。师娘她还好吗?” 幽蝉无奈地摇了摇头,“斯人已逝。你来晚了。” 赵基低了低头,沉默了些许,才道:“师父临终前对我说,必须把骨灰交给你们才能安葬,如今,我找到了你,师父他老人家总算可以入土为安了。” 幽蝉凄凉一笑,“是啊,他漂泊了半辈子,我娘亦等了他半辈子,如今再想见时,却是要入土了。” 赵基此时亦有动容,眼眶泛红,“师父他老人家这一生无愧于天地,死得其所。” 幽蝉此时终于落泪,笑着对赵基说道:“那我娘呢?这一生是否也死得其所?终于等到了他我爹的骨灰。” 李珠妍见二人感怀不已,忙止了泪水上前去,“嗨,好不容易团聚了,竟说这些伤心事干嘛?眼下最要紧地是要赶紧把师父他老人家的骨灰入土为安。幽蝉姐姐,你说呢?” 经李珠妍一说,二人都回了神,各自平定了神,这就要去隔壁赵基的王府去拿骨灰,却不巧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李越。 李越本就对赵基颇有些情绪,此时见他不仅拉着自己的妹妹,还来了幽蝉的院子,一时间不禁心头火起,皱了眉头,没好气地说道:“王爷怕是太把自己当自家人了吧?别说还没成为我镇国公府的女婿,就算成了,如今日这般不经主人同意,随意走动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李珠妍见李越要找麻烦,忙要制止他不要一错再错,却不想李越先发制人,瞪了她一眼.“还有你,李珠妍。新婚之前,你一个女人老是这样成何体统?” 赵基淡淡一笑,“让世子动怒是本王不好,但一切都是本王的主意,还请世子不要怪罪珠妍。本王马上离开,必不让世子为难。” 李越轻蔑地看了赵基一眼,冷冷道:“还望王爷下次不要再如此了。这里是我们镇国公府的贵客居住之地,叨扰了人就不好了。” “贵客,世子是指幽蝉姑娘?” “你怎么知道幽蝉姑娘的芳名?” 赵基很不以为然道:“奥,没什么,她是我师姐。” 李越顿时愣在了当场,眼睛瞪得跟枣一样大,半天没说出话。赵基和幽蝉一看,相视一笑,就一起走了。剩下李珠妍无奈地看着还没回过神的哥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自求多福吧。” 此时,英国公府内,大小姐的房内正乱做一团。张凤语本以为自己必然会嫁给赵基,圆了自己六年来的痴梦,哪想到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镜花水月般消散的甚是无情。本来她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指望,眼下又是这般光景,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念想,一时间寻死觅活,闹得家中人仰马翻。 英国公被张凤语打出来三次,浑身上下净是污秽狼狈不堪。韩昌从远处来,冷眼瞧着,不觉低骂了一句废物。待到人前,却是满脸焦急道:“国公爷,你没事儿吧?” 英国公摸了一把脸上的污水,露出一张苦瓜脸,“原来是韩世子,让你见笑了。眼下小女十分倔强,定要寻死,好不容易被家丁控制住了。但是咱们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她,方才一不注意就往床头上撞,头上磕破了好大一个口子。你说这可怎生的好?” 韩昌忘了一眼英国公,很是恨恨地说道:“说起来这都怪怀亲王一点情面也不讲,还如此心狠手辣,让张世子受了那样大的罪。” 英国公一听,眼睛里也燃起了怒火,女儿被逼疯,儿子被断腿,一双儿女没有一个好的,说起来还不是那位怀亲王的错。他怎么那样狠心,为了退婚竟然拿自己儿子做威胁,偏偏他又拿不到证据,无法向皇帝告状,眼看着心爱的儿子被折腾断了一条腿,眼下还在自己房中昏死着。 他才十九岁啊,还未娶妻,也没有建功立业,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英国公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也不顾旁人在场,咬牙切齿地恨到:“这笔账,老夫一定会算。” 韩昌也冷然道:“这笔账,我也记着,以后一定给国公爷出口恶气,只是现在那怀亲王未免也太得意了。顺顺利利地娶了镇国公府的女儿,身价一下子不知道涨了多少倍,以后皇上也不得不多照顾一二。” 英国公长长叹了一口气,“是啊,可如今我也是无可奈何。” “哎,国公爷,凡事不可轻言放弃。你虽然中了怀亲王的奸计,赐婚的事情功亏一篑。但是张小姐对怀亲王的痴情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前几日我去听戏,听见一个戏班子还把小姐的故事写成了戏文,在大周朝各处广为传唱呢。” 英国公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又有什么用,可怜我这爱女。你说虽比不上李县主国色天香,身世显赫。但好歹宜室宜家,许他怀亲王做个妾室还不行?也不看看他自己的身份,真是不知所谓。” “哎,国公爷。虽说上位者以皇命为是,但是皇室子弟也要照顾民声不是?你只看看太子就知道了,昏庸无能,贪婪无道,鱼肉百姓,民怨沸腾,地位已经是朝不保夕,且咱们皇上是最爱重百姓的,如果说让张小姐能够得到京都百姓的支持,到时候,就算怀亲王再神通广大又能如何?” 英国公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韩昌向前一步,眼中华光闪烁,极具诱惑性,“国公爷,事在人为,索性张小姐已经这样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了,不但能救了小姐的性命,还能得偿所愿,多好。” 英国公听闻觉得甚是有些道理,不过他到底胆子小,还是有些迟疑,“话是这么说,可是这真的能行吗?” “国公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咱们下的注大,所以回报才会更加丰厚。言尽于此,国公爷可好好思虑一番。不过我看着小姐这样,您怕是也等不了多久了。” 韩昌说完,便躬身一拜,进而退了两步,转身走了。英国公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久,最后被身后那不绝于耳的凄厉叫声总算磨得没有了半点儿犹豫,不仅握紧了拳头。 很快到年节,京都的十里长街上遍布是卖年货的人。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氏族勋贵,都会带着家人出来采买。一来图个热闹,二来提前感受下过年的气氛。李珠妍最是爱热闹,这天便早早地到怀亲王府去请幽蝉,要一起逛大集。 前些日子,幽蝉和赵基相认后便搬到了怀亲王府去住。李珠妍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李越,之前他跟防贼似的防着赵基,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想见幽蝉一面须得赵基首肯。赵基虽然不为难他,但是却因此也不能把妹子看得太紧,毕竟赵基是幽蝉的师弟,唯一的娘家人,这要闹僵了可不太好。 不过,他死要面子惯了,一时间憋着不肯低头,趁着这日大集,绝好的时机,便早早叫上李珠妍来怀亲王府。赵基哪里猜不透李越的心思,也因着李珠妍的缘故,早早地收拾妥当,一行四人这便往南街而去。 南街是京都最富庶之地,全国各地的商人聚集于此,这个时候能淘到不少稀有的好货。虽说四人紧赶慢赶起了个大早,辰时到了集市上却还是晚了一步,真真是人满为患,被推着走。不过车水马龙间,人来人往,却极是热闹。李珠妍尤其兴奋,不住地跑来跑去,赵基怕她走丢了,只得牵着她,时不时拽回身边。 奈何人太多,四人一会儿就走散了,李珠妍你倒是乐得给哥哥创造机会,便牵着赵基往集市中心走去。 远处飘香楼上,韩昌拿着西域人的望远镜凭栏远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转身对屋内楚楚可怜的张凤语说道:“张小姐,他们来了,你可做好准备了?” 张凤语近日来闹绝食,受得眼睛格外硕大,突兀,雾气蒙蒙地转了转后,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63.第 63 章 李珠妍和赵基逛了好一阵这才想起来, 临行前林锦年要她到天宝阁选些胭脂首饰,以便过年的时候赏人用。眼下一瞧, 那天宝阁可不就在不远处? 因着是京都内做珠宝胭脂的大门店, 店门前摆摊的人都被早早请走了,因而李珠妍到楼下时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回身一望, 只见大集上人潮汹涌,熙熙攘攘间摩肩擦踵,真不晓得是怎么过来的。 再看看赵基, 手上已经是提满了东西,他却一脸宠溺, 直直地看着她。李珠妍抬手替赵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柔声问道:“累吗?” 赵基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累,就算陪你走遍天涯海角也不累。” 李珠妍脸色一红, 捶了赵基肩膀一下, “你就是说胡话。” 赵基轻笑,正要把人搂进怀中好生调戏一下, 却不想平地里忽闻一女子的大叫, 猛地一抬头, 却看到一个身穿素衣的女子呼喊着跑了过来, 扑通一声跪在二人面前, 不住地磕头。没几下, 额头上早已经红肿一片, 甚是骇人。 那女子披头散发, 声音悲怆,不住哭诉道:“还望李县主成全,小女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只求陪伴在县主和王爷身边,还望县主成全!”说完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闷声一向,再抬头已经是血红一片,地上,额头上满是血迹。周围已经聚集齐了一群好事的人,不住地冲着圈子里的三人指指点点。 李珠妍刚才被女子的举动惊住了,眼下被女子额头上的血一刺,稍稍定住了神。再一看,可不就是前些日子因为婚约和赵基闹得沸沸扬扬的英国公家长女张凤语吗? 李珠妍见她如此疯癫,心中一凉,周围人声议论纷纷,暗道不好。忙要上前去把人给扶起来,赵基却拦住了她,对地下的张凤语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光天化日下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林玄林深还不把她给本王架走!” 林玄林深得令正要行动,人群中却陡然起了一声:“哎呦,这不是英国公家的小姐吗?” “可不是,被怀亲王退婚的那个?” “好好的世家小姐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了?” “还不是为情所困,没听刚才说嘛?一辈子为奴为婢只求留在怀亲王身边。” “可惜啊,所托非人。你看那怀亲王为了攀高枝儿现在要把人给轰走呢。真是可怜这姑娘啦。” “是啊,是啊可不是嘛······” ······ 一个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就刹不住了。且今日大集人又特别多,一时间便围了个水泄不通。议论声此起彼伏皆是骂赵基薄情寡义,趋炎附势,攀权附贵,更有甚者开始指责李珠妍心胸狭窄,悍妒无知,不能容人,进而又牵扯到镇国公李广然权势熏天,欺人太甚。 赵基和李珠妍对视了一眼,便知道今日是有人存心想找茬儿。赵基方才本想着先把人赶走,已汇入再处理,没想到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他冷笑一声,吩咐林玄林深去叫人,后又准备上前,却被李珠妍拉住。 “王爷,今日这事虽然说是冲着我二人来的。但眼下那女子分明是针对我,想从我身上找突破口。我不答应,她便坐实我悍妒的名声,进而往你身上泼脏水,皇帝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会出手干扰咱们的婚事。而如果我答应,那皇上便会立刻下旨赐婚,之前你的牢狱之灾就白受了。” “此人居心之毒,真是可恶。” 李珠妍笑了笑,示意赵基莫要关心则乱,“所以,女子之间的事情还要我们女子去解决。你放心吧,交给我。” “可是!” 李珠妍示意赵基冷静,却是走上前去,缓缓开口道:“方才听你言语中有求于我,你且抬起头来,报上姓名,我也好明确你的身份,知晓事故的缘由,斟酌你的诉求,然后再答应不迟。” 张凤语一听,觉得李珠妍柔声细语,心中有望,忙撩开面前的长发,漏出一张惨白的小脸,众人一看,可不就是英国公家的长女张凤语嘛。先前人群里那些叫嚷的都是韩昌买来的托儿,眼下不知情的人瞧见了阵容,心中不免惊疑,这英国公好歹也是京都中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张凤语作为嫡女,如此这般,真是让人唏嘘。 “我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张凤语,自六年前无意间看到怀亲王班师回朝,坐于马上英姿雄发的模样,便情根深种,一心思慕。前几日我本以为能得尝夙愿,嫁于王爷做妾,奈何父亲突然收回成命,我心悲痛欲绝。自知此生无缘与王爷结缘,便想求县主看在我一片痴情的份儿上让我去王府做个丫鬟也好。只要能守在王爷身边,小女就算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感念县主恩德。” 李珠妍瞧着跪在地上身体孱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张凤语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前几日英国公主动向皇上请求赐婚不成,眼下却让女儿豁出去名节来以死相逼。方才人群中已经有不少托儿在诋毁她和赵基,想必是此行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如果她不答应,那么等着她的将会是一场大麻烦。张凤语虽然可恶,但是眼下见她言语间泪光连连,情真意切,想必真是爱惨了赵基,如果她起了轻生的念头,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她又何尝看不出张凤语话里的意思,她一个国公府的嫡长女,和自己身份一样贵重,怎么可能只会做一个奴婢。就算会,她一答应把她迎进了府,皇上就会下令提她的位分,从侍妾到侧妃,如果到时候她敢拿出今日的话来辩驳,皇上便会治她一个夫人善妒的罪名,进而怪罪赵基管教无方,大加斥责。 想到这里,李珠妍定了定神,上前扶住了张凤语的肩膀:“张姐姐,您毕竟是身份贵重的贵女,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张凤语只是抓住李珠妍的双手,并不肯起身,又哀求道:“还请县主成全,否则我便长跪不起。” 李珠妍淡淡一笑,“你先起来,如果不起来,那我也不会考虑你所求之事。” 张凤语紧紧地盯着李珠妍,问道:“如果我起来,你就会答应我吗?” “并不是,只是凡事有商有量,你有你的要求,我有我的条件,你既是有求于人,又不是逼迫于人。我们都是大家闺秀,难道张小姐不明白我的意思?” 张凤语一听这话便有些难堪,李珠妍说的没错,她要尽量打感情牌,博得京都百姓围观者的同情,可不能给人留下以死相逼的蛮横印象。当即便柔柔弱弱地起了身,冲李柱牙行了个礼,“那这下县主可否答应妾身的心愿?” 李珠妍淡淡一笑,“我说了,你起来我只是答应与你商量,并无同意之说。” “那县主要怎样才肯答应我?” “不急,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等我问完也不迟。” “县主请说,小女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我问你,你可曾读过女训女德?” “这是京都贵女的必修课程,我如何不知?” “好,那你可知东汉班昭留女戒传世,第一条如何说?” “女子当以柔顺碑弱第一。” “好,那我问你,你当街跪众,胁迫我与王爷,不顾门楣,不顾身份,不顾礼仪,一意孤行,可有辩解?” “我!” 李珠妍冷冷地瞪了张氏一眼,继而又说道:“敬慎第三,你身为贵女,不小心谨慎维护自己的名声,披头散发,形骸放浪,跪于人前,乞求于人。不自重不自爱,无行无德。似你这般女子,普通寻常人家都很不能驱之门外,你又岂敢求我纳你为婢?你身为贵女,我如果果真这么做了,被人又会说我狠毒,而你身份贵重,当今圣上爱民如子,体恤臣子,又岂会让你为奴为婢,不日便又会晋你为主,与我并尊。可见你居心叵测,并不是对王爷一片深情。” 张凤语被说的步步后退,浑身冷汗直冒,她万万没有想到李珠妍会拿女戒压她,一个女子一旦名声毁了,别说嫁人生子,连做人也会被指指点点。皇室的女人更要注重言行,这样才能给天下女子做表率,李珠妍这招太狠,无异于釜底抽薪。 张凤语悲从中来,又羞愤不已,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期盼于她身后的赵基,都说男人对娇弱可怜的女子格外怜惜,眼下她脑子一热,却是突然越过李珠妍扑倒在赵基面前,撕心裂肺地说道:“王爷,小女确实对您一片深情,愿舍生忘死,只求王爷能垂怜,小女不求与王爷姻缘之亲,只求相伴在王爷身边就好。” 赵基冷哼一声,正要出言呵斥,却被李珠妍一个眼神止住。 “你还是执迷不悟。张小姐,你方才闹下那么大的动静,对王爷依然造成不好的影响,眼下还以死相逼,是把王爷的名声放在何处。若真爱一个人,便应成全他。更何况你如今德行败坏,名声尽毁,却还想嫁进王府,若果真如你所说你对王爷一片深情,你又如何能忍心让王爷受此委屈?” 张凤语被刺的哑口无言,可她今日出来便是堵上了一切,哪里还在乎什么名声,便一咬牙,抽出手中的匕首,仰天大喝了一声,“王爷,我对你的一片痴情日月可鉴,如今我便证明给你看。” 赵基早就被李珠妍会意,知道张凤语要自尽,却是一个闪身踢掉了她手里的匕首把她给扣了起来。此时,林玄和林深请的托儿也都来了,各自混进了人群中对张凤语百般羞辱,一时间风向又变了。可怜张凤语自杀不成,又被制住,当真是羞愧难当,生不如死。 此时,不远处高楼上的韩昌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双眼睛上满是寒霜,他拳头握的咔咔响,心中怒火升腾。为什么又失败了?她为什么要那样护着他?他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64.第 64 章 韩昌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魔, 右手一抖,一枚暗器却已脱手而去。 李珠妍这时候正和张凤语僵持不下, 却无意间看到一枚柳叶弯刀正直取赵基而来, 她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身子却已然挡在赵基身后。 赵基是习武之人, 耳聪目明,自然早就察觉到了那刀,只是他没想到李珠妍会突然扑了过来。一时不查, 飞刀已经刺入了李珠妍的体内。血肉撕裂的声音直刺入双耳,赵基感到眼前一黑, 胸腔里忍不住要呕出一口血来。 “珠妍!” 李珠妍胸口前正受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 她只觉头晕目眩,浑身冰冷, 低头一看, 胸口上不断流出的血早已经变成黑色,还有剧毒。当下万念俱灰, 流出两行清泪, 气若游丝地对赵基说道:“王爷,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赵基肝肠寸断, 但看着心爱之人如此, 却只得强自打起精神, 沉声道:“胡说什么, 有我在, 你不会有事。” “王爷,我不想和你分开。” “珠妍,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李珠妍看着眼前男人坚毅的面庞,忽觉他整个人浑身都泛起了白光,想伸手去触摸,却终究如天上开始飘洒的雪花一般,无力地落了下去。 “珠妍!” 伴随着赵基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声,韩昌彻底瘫痪在地,怎么会,他只是想,只是想······ 三日后,朝堂上,广平帝脸色铁青地看着大理寺呈上的供状,气不打一处来。地上跪着浑身哆嗦的英国公和一脸惶恐的齐王。他冷笑一声,把折子摔在二人面前,阴气森森地说道:“两位爱卿可还有什么话说?” 英国公首先被吓破了胆,霎时涕泗横流,不住地往前爬着,向皇帝告饶,“皇上,臣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爱女心切,所以才做下了这等糊涂事。但是臣绝对没有和韩世子勾结要刺杀怀亲王殿下和李县主,还请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啊!” 广平帝并不理会英国公,转而看向在一旁脸色煞白的齐王,“那么齐王,你呢,你有什么好说的?” 齐王到底还是有几分胆识的,便跪在地上,沉声道:“臣教子无方,愧对皇上,愧对镇国公。臣甘愿领罚。” 广平帝等的就是这个,齐王是曾经在军中新旧两派斗争中唯一留下来的老臣,当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战马功劳,虽然在面对当时的政权斗争中,他抛弃了太子,选择了他,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太子当年为了保命,让他的弟弟当了替死鬼,他心生嫌隙,这才投靠了自己。 说起来都是私怨,他并不信任齐王,但是他在军中威望实在太高,比之李广然还过犹不及。这些年,他为了自己爱护臣子的名声,很是打压着齐王,但他哪里不知道齐王暗地里也在筹谋着,准备选择一位皇子一举翻盘。 眼下正是治理齐王的好时机。广平帝眼睛一眯,“哎,养不教父之过,既然你有错,所以才致使你儿子误入歧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齐王汗水连连,忙道:“陛下教训的是!” “可是,我儿赵基平日里深居简出,哪里曾招惹了你的儿子,只不过是因为与镇国公府的姑娘有了亲事,你儿子才嫉妒发狂,所以才痛下杀手。” “皇上明察,小儿只是一心思慕李姑娘······” “一派胡言!你夫人与镇国公府的二房太太本是亲姐妹,与镇国公府也历来有交情,若你儿子果真对李县主有请,又何至于等到今天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分明就是你之前拉拢镇国公府不成,眼下便对我儿痛下毒手,好进一步圆你的春秋大梦!” 齐王此时肝胆俱裂,他十八岁时跟随先帝征战四方,小小年纪便立下战功,先帝建国后第一个嘉奖的就是他,封为齐王,虽说是排名最末的异姓王,但这已经是无上的殊荣的。那时候的广平帝还是个只会在先帝面前说着不痛不痒的迂腐话的柔弱皇子。转眼间,尘归尘,土归土,眼下他依旧是臣,而广平帝依旧是君,他曾经很是不服广平帝,认为他武不如先大皇子,文不如先太子,只不过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可是如今,他被广平帝一步步打击削权,如今竟是被抓住了刺杀皇族的大逆不道之罪,无论他军工再高,威望再大,也难逃其咎了。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皇上明察,臣不敢!臣对皇上一片忠心,并不敢有二心啊!” “不敢?我看没有你不敢的吧,齐王殿下?” 广平帝扫了眼在文官之列的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忙点了点头,从队伍中站了出来,拜了拜,“启禀皇上,臣有奏。” “奥?爱卿请说。” 那御史大夫前夜就受了皇上的嘱托,把近些年来搜集的齐王的罪状在今日早朝一一说来。所说齐王正气,但为官二十几年,历经两朝,谁还没有些过去,且他们这些做言官的最擅长的就是揪人错处,挖人老底,又有皇上做靠山,小题大做的事儿那自然是信手拈来。不一会儿,就坐实了齐王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不敬皇帝的条条大罪。 御史大夫刚说完,军中的几位将领以及礼部,吏部,兵部的几位文官又一起上奏,坐实了齐王的罪名。 齐王汗如雨下,心乱如麻,但此时此刻他必须镇静,他知道广平帝已经盯着他很久了,但没想到会这样突如其来。说起来,都怪韩昌这个逆子。现在满朝文武都是广平帝的人,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可奈何,但是所有的这些罪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韩昌对皇族做下的事。眼下,也只有拼一把了。 广平帝冷眼瞧着几乎是趴在了地上的两个人,哼了一声道:“怎么,齐王?这些大臣们指正你的,你可认?” “皇上明察,臣这些年忝居高位,却枉顾皇上信任,做下了一些糊涂事。但唯有一件,臣对陛下绝无二心,怀亲王的事情臣毫不知情,世子韩昌着实可恶,是臣教导无方,愿听凭皇上处置!” 广平帝哼笑一声,齐王果真是个老狐狸,知道他最大的罪名就是纵子行凶,索性把小罪认了,把大罪推出去。可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背锅,他倒也真是舍得。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把事情做绝,齐王毕竟根基深厚,眼下抓住了一个大不敬之罪,只能革去他的权力,收拾了他的继承人。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要看看哪个皇子还会拉拢他,把赌注押在他的身上。如果失去了皇子的主持,这个老家伙到死也翻不了身,只能做自己的臣子,听凭他的号令。 “好吧,朕也不是个无情的人。你是大周朝的功臣,先帝在时就对你多有嘉奖,这些年来,又为国家立下不少功劳。但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这次,是有关皇室脸面,朕不得不罚你。着革去你征西大将军的职务,即日起闭门思过,无召不得外出。世子韩昌心性歹毒,胆大包天,意欲行刺皇子,着废为庶人,发配边疆,永生不得入京。” 齐王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总算保住了齐王府,也保住了韩昌的命。 这厢齐王的事情一了,快要吓死过去的英国公正待长舒一口气,皇帝的声音却陡然砸了下来,“英国公昏聩无能,尸位素餐,且不感念皇恩,胆大包天,与人勾结,陷害皇子,着废为庶人。府中男丁发配边疆,女子充为官妓。” 英国公身子登时僵在了当场,连求饶也忘了。直到他快被侍卫拖出了大殿,这才高声呼喊皇上,见没人回应,他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四皇子。 大殿内本来松懈下来的气氛陡然又紧张了起来,众臣皆望向四皇子,满是幸灾乐祸。广平帝忍不住摸了把胡子,笑眯眯地也看着自己的儿子。今日的事情未免也太顺手了些,他等的就是英国公这个蠢货自己说出来,没想到上天真是眷顾。 这段时间,关于太子的流言已经甚嚣尘上,他也知道太子确实做得太过分了。但是能决定太子去留的人只有他,大周朝的皇上,至于四皇子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早朝过后,广平帝留李广然在偏殿用早膳。李广然眼见着广平帝一出手就收拾了两位重臣,一个皇子,不免有些心惊。广平帝倒是心情大好,指着桌上的碧玉粳米粥对李广然道:“你尝尝,御膳房新做的,味道不错。” “是,皇上。” “县主没事儿了吧?” “谢皇上关怀,毒已经全解了。就是身子还很虚弱,昏迷着。” “哎,说起来都是朕对不住县主。若是当时我不临时起意把英国公的女儿许配给赵基,也就不会闹出这些事情。” “臣惶恐,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自然可以主宰一切。” 广平帝听到这里,淡淡一笑,放下汤匙,用太监递过来的丝巾擦了擦嘴,“可我唯独不愿意主宰你,广然。” 李广然受宠若惊,一抬头,正对上广平帝略带了些沧桑的眼神,“皇上。” “朕今日虽然削了齐王的兵权,但七十万征西大军不会那么容易就回到朕的手中。如今太子和老四斗的水火不容。广然,现在唯一能和朕并肩作战,朕唯一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皇上。为皇上效忠,臣万死不辞。” 广平帝苦笑一声,“皇上?你有多久没叫过朕子玉了?” “臣惶恐,臣······” 李广然正要请罪,却又不知道为何要请罪,请罪的意义何在。广平帝,字子玉,当年他还是广平帝的一名亲身侍卫时,二人曾经仗剑天涯,兄弟相称,饮马江湖,好不快意人生。但十数年时光流水匆匆而过,一个成了九五至尊,一个位极人臣。他明白广平帝的高处不胜寒,而广平帝是否也知晓他为人臣子的心酸与无奈? 最终广平帝苦笑一声,“罢罢罢,不为难你了。是我太过贪心不足,早在我登上皇位,封你为镇远大将军的时候,咱们两个之间就回不到从前了。只是我依然相信,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都会站在朕的身边对吧?广然?” 李广然此时抬起头,对上广平帝有些落寞的眼睛,胸中忽然莫名地有一股悲凉,他看着眼前的皇帝已经年近不惑,高昂的头上已经有雪白的发丝飘落下来。岁月在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刻下了太多痕迹,数也数不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觉得眼眶一热,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当年先帝被太子所困,臣与皇上远在塞外,回京勤王,路过黄河时,面对着滔天巨浪,皇上曾对臣说,愿与臣共看这万里河山。现在臣依然铭记于心,并不敢忘。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臣在,皇上的江山就不会乱。” “好!有广然这句话,朕甚是宽心。那么齐王的七十万兵权就交给你了,广然。就当作县主成亲的贺礼吧。” 李广然哑然失笑,皇帝就是皇帝,子女成亲的贺礼,甩手就是七十万的兵权。但这烫手的山芋又怎能不接呢?他眼下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而皇帝年老了,儿子们都忙着争权夺利,他自然是希望把所有的权力都握在自己的手中。 “臣谢主隆恩。” “嗯。你回去告诉县主,成亲那日,朕和贵妃会亲自前去,受她一拜。” 这已经是极高的恩宠,放眼诸皇子,也就只有太子和四皇子成亲时有此殊荣,可见皇帝是真心要开始扶持赵基了,便又谢过恩。 广平帝挥了挥手,“既如此,广然先回去吧。我命人准备了些药材补品,你回去带给我的好儿媳。” 李广然再次谢过,退了出去。广平帝看着李广然高大宽阔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门前,不免觉得一阵失落。齐王的兵权削了,英国公成了庶人,四皇子被训斥,李广然最终安然地接受了齐王的兵权。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然而这一切如此成功还都要谢谢他的好兄弟,左膀右臂李广然。 他何尝不知道李广然是眼下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可是人都有私心,更何况是李广然这么聪明的人。他方才如果不用当年的情谊打动他,想必李广然也不会马上接手征西军,就算他迫于威势接手了,也不会放心治理。 现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征西军想必很快就会尽在掌握之中。可是,他又一次算计了自己唯一值得信赖,托付性命的人。算上之前英国公嫡女的事情,他已经数不清楚算计了他多少次。 每一次,他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是每一次,他都会想,他是皇帝,连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子子女都可以算计,天下又有谁是不能算计的。 从他登上皇位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这一辈子,是不会停下了。但是,他也知道有一天,自己却不得不停下,他老了,老的太快了。 65.第 65 章 李广然回府后, 马上派了人去把在重华院的赵基请了过来。赵基心系李珠妍,过了好些时候才进了院, 李广然却并不恼, 神色自在地喝着茶,看到赵基来了, 只淡淡地抬了下眼皮。 “王爷倒是难请。” “珠妍方才有些不适,还请国公爷见谅。” “你这话说的,倒显得我这个做父亲的是外人了。” “不, 国公爷早就是自己人了。” 李广然大有深意地看了赵基一眼,开口道:“如你所料, 今日皇帝削了齐王的兵权,费了英国公为庶人, 训斥了四皇子。” 赵基呷了一口茶,淡淡道, “还未恭喜国公爷接了齐王手里的征西军大权, 加上您现在手里的镇远军以及京城八十万禁军,大周朝近乎一半的兵力尽在您的掌握之中。” 李广然呵呵一笑, “我可不敢担着功劳, 一切还不是王爷打的一手好算盘。若不是王爷及时发现推断出了韩昌的暗器, 并利用他对珠妍的感情迫使他招认, 并借机打击英国公和四皇子。这征西大军的虎符怕是还在齐王手里紧紧攥着呢。” “国公爷, 我好歹以后也要叫您一声岳丈, 作为您的女婿, 我也不好太无能, 这样珠妍以后走娘家该多没有面子。” 李广然淡淡一笑,心里却忍不住叹道,以前果然是小看了赵基,这样的手腕,再加上赵萧手里的那五十万大军,就算没有他的帮助,那个位子也未尝不可。眼下自己手里握有一百五十万兵权,加上赵萧手里就是二百多万,大周朝近乎三分之二的兵力已经尽在掌握之中,广平帝以为自己终于把权力都握在了一起,却不想这却是赵基借他的手在集权,自己却躲在暗处坐享其成,这样的心机和算计如果是敌人就太可怕了。 幸好,他是自己的女婿。 “好了,我也不与你绕弯子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国公爷现在刚接手征西军,齐王与您积怨多年,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您要多费些心思。” “这是自然。” “既然现在我们家大业大,也不必畏首畏尾了。眼下皇子们争斗不休,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首先第一个人,就是皇太子。” “你决定了,要拉太子下马?” “那个废物,不用我们拉。很快就会下去,我们要做的就是添点儿柴火。四皇子是我们要仔细对付的,而秦贵妃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秦贵妃?” 此时,四皇子正在秦贵妃的兴云宫。正殿内一片愁云惨雾,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宫女们恨不得把头塞进脖子里,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怒了主子,小命都不知道怎么没的。 四皇子赵宣脸色铁青,秦贵妃却是淡定,慢慢地把烧好的茶递给儿子。 “怎么,才到这个时候就沉不住气了?” “母妃,今日父皇都当众斥责我了。且言辞激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那又如何?你父皇最宠爱先皇后生的太子殿下,不照样三废三立吗?” “那个废物他也配!” “你别管他配不配,太子的事情自有你父皇做主,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就算他不配,先皇后可是你父皇的结发妻子,那份情谊如今就在太子身上,谁动谁就是死。” “可这次我实在冤枉。英国公的事情我压根就不知情,他那次来求我成全他女儿的婚事,我觉得也无不可,就应了。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秦贵妃眯了眯眼睛,“说到底,你终究是被韩昌给拖累了。那个人倒是心机深沉,把你也当了刀子使。” 赵宣狠狠地捶了一下锦华锻的靠枕,“亏我以前还想拉拢他。” 秦贵妃笑了笑,“现在你该拉拢的人该是镇国公府世子李越了。” 赵宣皱了皱眉,“母妃,你说这李广然到底有何能耐竟然能让父皇给了他大周近乎一半的兵力。” 秦贵妃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父皇他老了,所以对谁都不放心。尤其是你们这些野心勃勃的皇子,他担心有一日,皇权倾覆,所以在集权呢。至于李广然,谁得了他的帮助,这皇位便犹如探囊取物耳。” 赵宣脸色霎时变了,“那赵基!” “赵基以前绝不可能,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赵宣一阵激动,突然站了起来,言辞激烈地说道:“不可能,所有人都可以,他可是逆臣之后,父皇对他厌恶至极,一定不会的。” “所以,我要你盯紧李广然的嫡长子李越。” “奥?母妃有何高见?” “李广然是头老狐狸,把女儿嫁出去了。却留着一个儿子在府中,既不向皇上求取爵位,也不要功名,大好的儿郎都十八了,还是平民一个。说好听的是公正不阿,没有私心,不想自己的儿子仰仗自己的威势。但是你仔细想想,这不正好也留了一手好多条路子吗?” “母妃的意思是?” “云瑶过了年也刚好十八,是该好好为她择一门婚事了。” 赵宣听到这里,不由得笑逐颜开,冲秦贵妃拜了拜,“母妃真是好智谋啊!” 秦贵妃拿出手绢捏了捏脖子,笑着道:“我只是深宫中的一个妇人,只是想着儿孙的事,哪里称得上智谋不智谋的。” “母妃就不要谦虚了。只是母妃,儿臣还有一事不放心,赵基虽说绝无可能登上皇位,但是谁知道他娶了李县主后会怎么想。有些事,咱们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秦贵妃淡淡一笑,“不愧是我儿,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镇国公深得皇上信赖,嫡女出嫁,县主的位分想必要再提一提。如此这般,出嫁前,我这个后宫名副其实的主人不得派几个人去伺候着?” 赵宣哈哈一笑,“果然什么都逃不出母妃的掌控。” 自从赵宣被广平帝当朝训斥过后,太子很是松了一口气。但岭南叛乱的事情他还是心有余悸,日日悬心。这日,几位幕僚又聚在一起商议,眼下的形势虽说堪堪躲过了一劫,但剩下的路却是不好走。 太子三十许人,正值风华绝代,却因日日沉溺于酒色,身子早就被掏空了,脸上尽显疲态,还没坐上一刻钟便打起哈欠,眼皮下垂。 他见几位幕僚讨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我说你们到底行不行?一天天的就知道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却连个正经法子都想不出,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其中一个激灵的,见太子发怒,忙上前告罪,“太子赎罪,臣等正在尽心竭力为太子出谋划策,只是事情太过棘手了些,需要谨慎些,还请太子见谅。” 太子懒懒地瞧了跪在地下的人一眼,“你是谁,为何瞧着如此眼生?”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就起身拜了拜道:“太子殿下,这是在下的门生,因为颇有些谋略,所以今日特来献给殿下。” 太子听了这话,一时来了兴致,笑嘻嘻地对还跪在地上的人说道:“奥?既如此,那你便说说有何良策。若真的行之有效,本殿下定当重重有赏。” 那人听了,忙朗声道:“谢太子殿下。” “起来吧。” “是。” “殿下,皇上对你的情分是其他任何皇子都比不了的,您无需担心。只是如今的困境都是那些爱多管闲事的臣子见不得您如此受皇上宠信,嫉妒罢了,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太子养尊处优多年,最是喜欢听阿谀奉承,这一席话说的浑身舒坦了不少,继而和颜悦色道:“你这话说的不错。可是如今父皇终究是听信了那些小人的谗言,带我不如从前了。” “太子不必担忧。您还不知道咱们当今皇上最是勤于政事,爱民如子,对待臣子们也是礼遇有加,到底还是要顾及到他们。殿下,皇上若真的恼了您,哪还能当朝训斥了四皇子啊。殿下,虽说起因并不在您,但是这是皇上为您撑腰呢。” 太子一听这话,更是飘飘然起来,“嗯,这话说的在理。不过,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可有什么好对策。” “殿下,其实说到底。那些大臣虽然可恶,但是万物相生相克。君与臣之间是互利共荣的关系。您只看四皇子就知道了,他在朝中结党营私,暗中拉拢了多少权臣,所以才让您处处受制。虽说三朝阁老王大人一直站在您这边,但咱们眼下也得再找寻别的法子才是。” “奥,听你的意思是人选?” 那人神秘一笑,“回殿下,正是。” 66.第 66 章 腊八一过就是年, 这天,镇国公府很是热闹, 二房三房的媳妇, 小姐都过来一起熬腊八粥。李珠妍的身子也大好,就是还有些虚弱。赵基因着是幽蝉的师弟, 天天巴巴儿地来看望她,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却只说临近年关幽蝉在医馆忙得很, 他代她的差。 李越刚一听,气的就要和赵基理论, 不过到底投鼠忌器,真要惹恼了这位, 那以后和幽蝉的路就更难走了。可这到底叫什么事儿?原本他对于赵基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大舅子,换做以前, 赵基巴结他还来不及, 怎么如今倒反过来了。 李珠妍看着哥哥抓耳挠腮的模样,不觉好笑。不过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她倒是很乐意和赵基站在一块儿来逗逗她这位从小到大就老气横秋的哥哥。 越近年关, 天气变得越发冷了, 连下了好几场大学, 往糊着明纸的窗外望去, 只能看见一片雪花花的白。养病的这段日子, 可是闷坏了, 李珠妍正求着在一旁照顾她喝药的赵基要出去逛逛, 可任凭她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王爷就是笑呵呵的一张脸,语气决绝,不行。 李珠妍这下可很有些不乐意,嘟着小嘴不喝药。赵基没有生气,笑着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到底喝不喝?” 李珠妍转过脸,“不喝。” 赵基用汤匙搅了搅浓稠乌黑的药汁,淡淡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李珠妍依旧不理人,却不想后背突然被抓住,她还没还回过神来,就被人正过脸,只见赵基喝了满满一口药,捧住她的脸就凑了上来。 药温热着,满是苦涩,偏偏他的舌尖缠住她的舌尖不放,让她尽尝这满心满肺的苦涩,她忍不住打了个机灵,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欺负人!” “你要是再不乖乖喝药,我就这样继续喂你。还有半碗。” “不要!太苦了!” “你放心,一会儿会更苦。” 李珠妍不肯乖乖就范,忙要脱离赵基的控制,可是刚才她被赵基整个人都抱到了腿上,此刻,赵基的两腿正死死地夹住了她,双手又被钳制着。赵基的力气极大,她挣扎了半天却是只出了一身汗。 “闹够了就喝药,这是第二口。” 李珠妍泪眼迷蒙,她知道赵基的脾气,却只好服软,“好王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赵基笑着看了看李珠妍,凑近了,极具魅惑地说道:“那你求本王,本王就放了你。” 李珠妍顿时羞红了脸,“你不要脸!” 赵基拨开李珠妍捂住脸的双手,“我眼里只有你,没有脸。”说完,赵基便狠狠地吻住了那两片如三月桃花般娇嫩鲜艳的双唇。他的气息异常霸道,舌尖儿不住地扫荡着她的唇齿,不一会儿两个人口腔里淡淡的苦涩却是竟有了一丝甘甜的味道。 赵基一动情,便松开了李珠妍的手,李珠妍忙抽了回来,却觉得赵基的两腿间有个硬硬的东西咯着她很是不舒服,她原本以为是些腰带上挂着的什么玉佩之类的。便下意识地要去拨开,哪里知道一摸才知道是那个,赵基被李珠妍这么突然一偷袭,忍不住闷叫了一声。李珠妍下了一跳,正要把手挪开,赵基却扣住她的手,用力地扭动了一下。 这下李珠妍却是羞的不行了,赶忙用另一只手别开赵基的脸,却不想赵基比她更快,咬住了她的舌尖。李珠妍吃痛,僵持了一会儿,只得又被赵基抱着狠狠地吻了许久。好是一阵耳鬓厮磨以后,赵基这才放开李珠妍,却把她往怀里一拢,笑嘻嘻地说道:“这下玩儿也玩儿过了,该吃药了吧?” 李珠妍眼下正双眼迷离,没好气地说道:“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赵基却是不理她,把药碗拿了过来,李珠妍被赵基逗弄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哪里不能折腾,只得乖乖地喝了。赵基爱怜地用大拇指抹去了她唇角的一丝药汁,柔声道:“妍儿乖,要快点儿好起来。咱们的婚期定了,就在阳春三月,到时候父皇和秦贵妃可是会亲自到场受咱们的礼呢。” 李珠妍一听,忙从赵基的怀里直起了身子,万分欣喜地抓住赵基宽厚的肩膀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所以你还不快点儿养好身体,欢欢喜喜地嫁给我啊?” 李珠妍听闻这话,脸又顿时羞红了一片,使劲儿地捶了一下赵基的胸膛,嗔怨道:“谁着急要嫁给你了,谁着急了。” 赵基哈哈笑了两声,“好好,是我着急了。”说完,他抱着李珠妍轻轻地颠了颠。李珠妍瞬间就感觉到底下那物愈加坚硬,直咯的疼,脸上却是红的快要着起火来,只得扑打着赵基的胸膛,娇嗔一句:“王爷再如此,我便生气了。” 赵基听闻呵呵笑了两声,把李珠妍放下来,却是道:“好了,不闹了,跟你说点儿正事儿。” “什么?” “据父皇的口风,他有意要册封你为郡主,咱们的婚事宫中由秦贵妃亲自主持,皇上观礼。” 李珠妍淡淡一笑,“皇上倒是很看重我们镇国公府。” “太子很快就要倒了,四皇子又野心勃勃,朝中上下人心所向。” “所以,你就是皇上下一个要扶持的?” “嗯,我是个不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镇国公又是眼下皇上最信任的人,我们两家的结合再合适不过。” 李珠妍冷哼了一声,“是啊,眼前极尽荣宠,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这样显眼,如果最后没能站到对的人身边,结局就是轰然覆灭。” 赵基爱怜地握住李珠妍的手,“其实,我不愿你这么聪明,你只需要时时刻刻在我身边就够了。” 李珠妍对赵基的情话却是充耳不闻,“那你觉得谁会当皇帝?” 赵基淡然一笑,轻轻地拂了拂衣袖,“你觉得我会吗?” 李珠妍微微一惊,以前和赵基没有交集,她对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京都人街头巷尾的议论中,认为他是就是一个不受广平帝待见的失宠皇子。相识相知后,她觉得他很是有些本事,但也仅仅是在皇族中勉强及格了,直到她彻底爱上了他,她才发现,无论他好与不好,这一辈子,他都是他的一切,她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所以,无论,他会不会做皇帝,要不要去争皇帝之位,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和他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反正在我眼里,天下的男子都比不过你。” 赵基哈哈一笑,“这话真假?那你父亲呢?” 李珠妍害羞,“那不一样。” 赵基不依不饶:“如何不一样?” “好了,说正事。你真的打算要竞争皇位?” 赵基起身走到窗前,拨弄着白玉瓶里的红梅,慢慢地说道:“正如你说的,眼下怀亲王府和镇国公府都成了父皇的棋子,就无所谓争与不争了。很多事情从我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我是皇室子弟,就算再与世无争也逃不开这权力的漩涡。更何况,我早就一只脚踏进去了,你知道的,平西王赵萧是我的人。” 李珠妍慢慢走到赵基身后,抱住了他,“既如此,那我就陪你去争。” 赵基覆上李珠妍的手,温和道:“好。有你这句话,本王就心安了。不过,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 “咱们大婚,秦贵妃主持,必会挑几个宫女来怀亲王府,这是规矩,咱们没法儿改。至于那些宫女,与皇上,贵妃和皇子们都脱不开干系。” 李珠妍反手揪住赵基的大手,笑问道:“你这是在提醒我,吃醋的时候要注意分寸,别下了狠手,你到时候再心疼?” 赵基失笑,“你尽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心疼。我只是担心不告诉你,你又闹小性子。” “怎么,你嫌弃我难哄?” “会要我的命。” 67.第 67 章 宁馨堂内, 镇国公府的女眷都齐聚一堂,热闹闹地在吃腊八粥。老夫人经过李玉瑶的事情后很是伤心了一阵, 眼下见三个媳妇儿, 几个孙子孙女都在,乐得开怀, 倒是多吃了一碗粥。 三个媳妇见状自是十分欢喜,连忙去哄老太太,屋子里顿时欢声笑语不断起来。孙氏和一双女儿和林锦年最是亲厚, 此刻见李珠妍并未前来,知晓还是伤势未好。说到底, 韩昌是孙氏的亲侄子,到底心里过意不去, 不免拉住林锦年的手道:“珠妍的伤还没好?” 林锦年哪里不知,怕孙氏担心, 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弟妹放心, 已无大碍,只是伤口还未愈合, 得仔细养着。” 老夫人一听, 就接了话茬儿, “是啊, 过了年, 开了春, 咱珠妍就要嫁进隔壁王府了。以后是皇家人, 不比咱们寻常官员的女眷们, 可是得好生养着。老二,左右那韩昌已经伏法,你啊,就放宽心吧。你大嫂还能小心眼儿,以后和你置气?” 孙氏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但韩昌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儿,过了明日就要被押往边疆服苦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她淡淡笑笑,“哎,说到底,还是咱们珠妍福气好。我就只盼着她大婚那日,我亲手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也算圆满。” 林锦年听了,笑呵呵地说道:“大家可都听到了啊,二嫂自己说的,要包一个大红包。我可可要仔细着,若是那日红包不大,二嫂你说咱们怎么罚?” 此言一出,闹得屋里又是一阵欢笑。只是李雪涵到底年轻,性子不如娘亲沉稳,此刻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两句,便满心苦涩。韩昌前几日托人找她,几近哀求,求她无论如何想办法在他离京之前,让他和李珠妍见上一面。 李雪涵左右为难,出了那样的事情,李珠妍哪里还敢见他。可是韩昌又是她的亲表哥,二人感情一向不错,她不忍韩昌伤心离去。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不由得脸色都变了。 林锦年见李雪涵神色不对,关切道:“雪涵今日是怎的了?平日里多活泼伶俐的姑娘,怎么今日这样郁郁寡欢?” 李雪涵正愁着,不想被林锦年说破,慌乱见忙道:“哈,大伯母,我没事儿。只是这几日想珠妍姐姐了。我心中记挂着珠妍姐姐,此刻不见她有些想念的紧。” 林锦年笑着握了握李雪涵的手,“你有心了。” 老夫人面容慈祥地说道:“雪涵和珠妍从小就最亲了。” 李雪涵听到这里,暗暗咬了咬牙,“是啊,祖母。我多日不见珠妍姐姐,实在想的紧,祖母,大伯母,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林锦年听闻,心中便开始思虑,王爷这几日,每到这个时候便亲自照顾李珠妍服药,此刻应该还没走。这件事情李广然是默许的,但是老夫人还不知道。府里的下人们也都紧紧地瞒着,如此可李雪涵去了,是否会惹麻烦?正要开口搪塞过去,却不想终究慢了一步,老夫人先开了口,“去吧,你们姐妹好好说说话,让珠妍开怀些,也好让她早些康复起来。” 李雪涵起身向老夫人行了个礼便要走,林锦年终是不放心,便让贴身的林嬷嬷跟随。 此时,李珠妍喝了药要安睡,却就是赖着赵基不让走,赵基无奈只得又多耽搁了些。两个人摆了棋盘正准备杀一局,却不想门外丫鬟来报,二房三小姐来访。 李珠妍很是高兴,忙叫人去通传,赵基却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明日,韩昌就要发配边疆。” 李珠妍一惊,掉落了手中的一颗棋子。 “你的意思是?” “我来的事情府中之人知晓的并不多,我先去躲躲,你见机行事。” 赵基说完,便躲到了外间的花开富贵的屏风后面去了。李雪涵也踩着点儿推门而入,她显示摘了锥帽,搓了搓手,笑盈盈地走到里间对李珠妍说:“啊,外面天寒地冻的,姐姐这里却暖如春夏,可见眼下真是整个镇国公府放在心尖尖的人了。” 李珠妍朝李雪涵伸出手,示意她坐下,笑着回道:“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爱说嘴。” 李雪涵忙放下手中的暖炉,拉住李珠妍的手,眼中却不免泪光闪烁,“几日不见,姐姐瘦了,可见是真的受苦了。” 李珠妍心中动容,到底是叔伯姐妹,忙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你在新府邸过得可还习惯。自从你搬过去后忙着修整院落,咱们姐妹可是有月余没见过面了。” “是呢,是呢,眼下刚忙完,可总算能见人了。等新年,还请姐姐不嫌弃,前去赏光。” “那感情好。登门时我一定备一份大礼,祝贺妹妹乔迁之喜。” “说起来,见姐姐无碍,妹妹就彻底心安了。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姐姐。” 李珠妍淡淡一笑,“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 “姐姐有此血光之灾,都是妹妹表哥韩昌一时糊涂。秋猎时,表哥不知怎的对姐姐一见倾心,央了我做媒,这才有了以后的事情。但姐姐,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已经心有所属,而且我看表哥一表人才,家世又不错,想着你们二人若是能结成姻缘也是极好的。但谁能想到后来他那样鬼迷心窍,我真的······” 李雪涵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忙用帕子捂了嘴,浑身抽个不听,李珠妍见状,忙下了罗汉床,走到李雪涵前搂住了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李珠妍明白,李雪涵是一心一意真心待她,且那时候她喜欢赵基的事情谁也没有告诉,说起来当然你不能怪李雪涵。 “好了,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姐妹之间说这些岂不是生分了?再说了,那韩昌当时也没想伤我,他只不过是嫉妒怀亲王,想要杀怀亲王。” 躲在屏风背后的赵基一听,免不了嘴角一抽,合着要是刺杀的是他就没关系了?这妮子,看来还得好好调教一番。 李雪涵听了这话,这才竭力止住哭声,擦了擦眼泪,“姐姐这样体恤我,妹妹真的是没有话说。只是,我现在也是无法,有一事藏在心里还是得告知姐姐,如果姐姐就此恼了我,那也是妹妹活该,姐姐都如此对我了,我却······” 李珠妍哭笑不得,以前这李雪涵是个直肠子,哪能藏住什么话,看来今日真的是被赵基说中了,李雪涵此次前来定是与韩昌有关。 “好了,你在我面前还藏什么?也不嫌累。” “姐姐,我!表哥他,我,我······” “韩昌明日就要发配边疆了吧?” “姐姐······” “而且他求你来见我,让我无论如何最后见他一面?” 李雪涵顿了顿,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抬起头,默默地对李珠妍说道:“姐姐,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很没有良心。可是表哥如今实在太可怜了,他本来想亲自来找你,可是被姨夫发现,活活打断了一条腿。” 李珠妍皱了皱眉,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李雪涵继而又说道:“姐姐,表哥真是爱惨了你。他······” “你别说了。让我静静。” “姐,我,好吧。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对不起你,可是我实在不忍心,毕竟他这一去真的一辈子也见不到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向姐姐请罪。” 李雪涵说完就像逃也似的要走,却被李珠妍拉住,李珠妍无奈地替她理了理衣服的口子,笑着说道:“你就是这么替人办事的?我可还没答应呢。” 李雪涵此时早已经泣不成声,抽噎这对李珠妍说道:“那我有什么办法,一边是亲堂姐,一边是亲表哥,表哥对堂姐做了不好的事情,却又要我传话给堂姐,我这两天都快被折磨疯了,费的脑子比以前加起来都多。” 李珠妍看着李雪涵这样,也不忍心责备什么,只得哭笑不得地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堂姐知道你为难,你先回去吧。韩昌的事情我自有决断,你别悬在心上了。” “真的吗?” “千真万确。” 李雪涵这才止住了哭声,慢吞吞地穿上披风,由着丫鬟服侍着走了出去。李珠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转过身,赵基阴沉的声音就突如其来,“你心软了?想去送他?” 李珠妍吓得喘了好几口气,“你吓死我了。” “笑话,我方才当着你的面儿去了屏风后面,如今走出来和你说话,你吓什么?可不是心中有鬼?” 李珠妍无奈道:“笑话,我心里能有什么鬼啊。” “你想去送韩昌吧。” “我,我哪有。” “好,既然没有,那你明天哪儿都不许去。我府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哎,你别走嘛。我,我只是觉得雪涵妹妹她太可怜了。” 赵基不为所动,“你是觉得李雪涵可怜,还是韩昌可怜。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谁。你明天若敢去看他,就别怪我生气。” “你难道吃醋了?” 赵基哼笑一声,“你别想激将我,我不吃你这套。你好生养着,我明天再来看你。” 李珠妍见实在说不动,只好长长叹了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我都听你的。” 赵基看了看没说什么,转身要离去。却在推门的一刹那停了下来,又转过身来,“你的身子弱,明天不便去。去拿个东西我明天去送他一程就是了。” 李珠妍面上一喜,三步并做两步跳到赵基身边,笑着道:“你答应了。” 赵基无奈道:“你不准去,我替你去。” 68.第 68 章 腊八这天, 京都中有很多人家上山祈福的。偏偏这天大雪封山,冰天雪地的, 山路极其难走。太子坐在两人乘的小轿上, 爬到南福寺时几乎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下娇的时候, 脚都冻僵了。不由得万分恼怒,这样的天气本该在府中饮酒歌舞,逍遥快活的, 可是为了前途却不得不在大雪天爬这又冰又滑的山路,真是冻死个人。 可眼下朝中四皇子独大, 自己的势力频频受挫,眼下却是不得已为之。想到这里, 太子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时势不由人啊。他眼神凝重地望了望面前宽大的寺门, 抬脚走了进去。 山寺里的清修辛苦, 主持要各位僧人苦其心志,因而各个弟子的房里都烧着极少的炭火。李玉瑶在寺庙的后院修行, 虽说是镇国公府的贵女, 又是刚修行不久, 主持方丈开恩, 多给予了些炭火, 但是这样又哪能跟镇国公府的院子相比。李珠妍从小娇生惯养, 皮肤娇嫩, 冬日寒冷, 炭火又少,每日还需要诵经祈福,双手双脚不由得冻出了冻疮。 她面上已无悲喜,了无生气,面对着佛祖,口中念念有词,却毫无虔诚。她不忏悔,而是诅咒,佛珠滚动,却是一字一句毒辣的咒怨。 然而,不一会儿,院子外面却是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李玉瑶在寺庙了待了这些时日,因为太安静一双耳朵练就的十分灵敏,一时间却忽然听到仆从们慌乱的声音中有太子两个字。她一惊,手中的手串便被扯断,佛珠散落了一地。 太子进寺后,在前殿匆匆上了一炷香,便向寺庙里的僧人四处打听,终于知道了李玉瑶就在后院清修。那处和寺外离得最近,梅花开的正好,太子便假装去赏梅,带着两三个仆从一路走到后院。 除了寺庙的僧人外,镇国公府也派了很多人来看守。太子见状,也不好硬闯,只好硬着头皮却跟守门的侍卫说和李玉瑶是旧识,现如今知晓她在此处清修,又赶上过节便来探望一番。 守卫不知道太子什么心思,但李广然说过,不准李玉瑶见人,便只好苦苦劝阻。太子恼火,和侍卫争论了大半天,哪里知道镇国公府的侍卫最是忠心,没有主子的命令,哪敢放人。正僵持间,院门却突然打开,李玉瑶惨白着一张脸,泪水连连地望向众人,开口便带着一腔凄迷,她长得又极美,在茫茫大雪中顿时如仙子一般,太子好色,当即便三魂去了六魄,不知所以。 “太子殿下,小女本与殿下相识于微末,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能在大雪之日探望,臣女实在愧不敢当。只是家父有命,让小女在此处清修,不便见人。如此,殿下见过小女,便请离去吧。小女感念殿下恩德,会日日在佛祖面前为殿下诵经祈福。” 镇国公府家的女儿很少出来走动,是以太子只听说过李玉瑶的芳名,却从未认真见过几次。眼下一见,却如饿狼见羊,恨不得一个猛虎扑食便把李玉瑶吞进肚子里去。哪里还顾得上镇国公府的几个侍卫。便一沉脸,对那些侍卫吼道:“你们的主子都亲自出来了!本宫就是大小姐的朋友,今日之事来探望而已,怎的你们竟连门都不让进,这是什么道理。” 其中一个侍卫见事情实在棘手,便只好上前一步道:“太子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姐是得了顽疾,故而在寺中清修,如果太子进去伤了贵体,这叫我等怎能安心啊。” 李玉瑶掩面冷笑一声,顿时哭着说道:“是啊,太子,您的心意小女心领了,可是殿下还是保重身体啊。” 太子一看美人落泪,又是这样的温柔体贴,哪里还顾得上身体,不由得冷笑一声,对侍卫问道:“如果本宫今日非要进去呢?” “太子殿下,不可啊。” “你闭嘴,再说一句,本宫便杀了你!” 太子说完,也不再和侍卫废话,径直闯了进去,李玉瑶虽然一脸慌乱,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太子进了院。 两名侍卫哪里敢阻拦太子,这要是传出去,镇国公府的罪名就大了,可是镇国公又下过命令,两人互相看看,实在为难。 “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快派人下山去府里报信。” 太子进屋后,不由得猛地吸了一口气,惊疑道:“屋里怎的这样冷,我一个男子尚且受不了,你一个女子不是养病吗?炭火也不烧够?” 李玉瑶闻言,一个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太子一看,心都揪在了一起,也顾不上避嫌了,忙上前抓住李玉瑶的手就往怀捂。一遍搓着她的手,一遍急切的问道:“玉瑶小姐,你快别哭了。你有什么委屈,可说与我听,本宫为你做主。” 李玉瑶这才堪堪止住了哭声,抽泣着说道:“罢了,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招惹妹妹,平白的惹了父亲厌烦,这才招致了灭顶之灾。” “你说什么?你不是因为生了病在这里修养吗?” 李玉瑶抬起一双雾蒙蒙的双眼,声音里万分娇柔,快要沁出水来,“我父亲是这样对外面说的,可是殿下,您信吗?” 太子一见李玉瑶如此,心都化了,哪里还顾得上信不信,“本宫只信你。” 李玉瑶心里哼笑一声,外人皆传太子是个草包,万年扶不起的阿斗,现在一看果真如此。可是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能救自己,而且李珠妍很快就成了王妃,她现在这样的身份,这只能抓住太子这个草包,才能把李珠妍和林锦年一网打尽。再者,就算太子不争气,还有她。她就不信,她嫁给了太子后,李广然会不管她,到时候以李广然在朝中的影响力,那个位置也可以拼一把。如果成了,她就是皇后,那时候,她倒要看看,李珠妍和林锦年那两个贱人还怎么跟她争。 想到这里,李玉瑶便向太子哭诉起自三岁那年丧母,林锦年过门后怎样虐待他,李珠妍和李越出生后,又是怎样欺凌她,以至于在那天是上香时,她不过无意间听到了主持方丈给李珠妍算命,李珠妍便心胸狭窄嫉妒她有未婚夫,设计污她清白。李广然因此大怒,把她关在了寺庙里,永远不许出去。 李玉瑶善攻心计,说话又极懂得分寸,三分真七分假地便把当初的事情掉了个儿,把自己变成了从小受继母,妹妹虐待欺凌后又被陷害的可怜女子。太子一听,哪能不心生爱怜,一个忍不住就要拥她入怀,好好疼惜一番。 李玉瑶却是堪堪躲开,泪影婆娑地对太子说道:“我在镇国公府中人微言轻,无人相信我,都认为我是失了贞操的淫妇荡女,个个恨不得离我远远的。虽说我受人迫害,但我也确实失去了贞洁,所以,我日日在佛前忏悔。太子殿下还是离我远一些吧,别平白把您的清誉给污了。” 太子魂儿都被李玉瑶勾走了,哪里还顾得上清誉,便把李玉瑶的手握的更紧,浑身燥热,气息都乱了。 “胡说,玉瑶小姐如此冰清玉洁,那些凡夫俗子甚是可恶。在本宫眼里,你是天底下最纯洁,最善良,最美丽的姑娘。切不可妄自菲薄。” “太子殿下这番话让玉瑶好生惭愧,小女与太子殿下只有寥寥数面之缘,却不想在为难之时,太子殿下还能记着小女。” 太子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抓住李玉瑶的肩膀,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我如何不记得你,玉瑶,你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本宫就·····”话未说完,太子便要吻下来,李玉瑶却还是要做些姿态,便止住了太子的嘴,不让亲。 “太子,不要,小女身子,身子······” 太子哪里还肯听话,一把拿开了李玉瑶的手,张嘴就吻上了那娇嫩的唇。李玉瑶心中一乐,成了。 正吻得意乱情迷,难舍难分之际,李玉瑶却还是清醒的。她知道此时,李广然的侍卫已经下山去了,若任由太子胡来,青天白日的,寺庙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到时候太子免不了要被皇上治一个淫乱贵女之罪。那她就更是名声受累,李广然也决计不会让她嫁给太子,一切将功亏一篑。眼下,只得先把太子哄着走了,这样太子就果真是如他所说,来探望旧友,一时间起了情意,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李玉瑶竭尽全力和太子分开,娇喘着说道:“太子听我一言。小女对太子也是一片深情,自远远一见后,便心生倾慕。奈何身份悬殊,家父又早早地为我定了亲,故而只能把这份情谊压在心底。可是如今知晓太子对小女也有情,小女自知身份卑微,且还失了身子,实在配不上太子这样贵重的身份。若可以,玉瑶愿意为奴为婢陪伴在太子身边。” 太子正是情浓时,被突然打断,哪里肯依,只得粗声粗气地说道:“你说什么呢?你这样的美人儿本宫怎么舍得让你为奴为婢,本宫要娶你为正妻。” “小女不敢。小女······” “有什么不敢的,我告诉你,本宫虽然有了太子妃,但是可以娶你为平妻,和太子妃平起平坐。你的家世也担得起,我过几日就去和镇国公说,眼下,美人儿你还是让我好好疼爱一番吧。” “我知晓太子心意,对太子也是一片深情,能与太子相守自然是好的。可是如今青天白日,小女又是失洁之身,难免招惹是非。若是被有心人捅到了皇上那里去,那······” 太子听了这话,吻在李玉瑶脖颈上的动作突然一滞。这几天,他都被那些大题小做的言官弄怕了,眼下果真如李玉瑶所说,这青天白日的,的确对名声有损,那些人知道了又不知怎的朝他身上泼脏水。 他不由得贪婪地抱着李玉瑶的小脸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本宫就听你的。今天先回去。不过,你放心,本宫很快就会来接你下山。你等着本宫。” 李玉瑶此刻如获大赦,忙感恩戴德地抱住了太子,哭哭啼啼地说道:“玉瑶永远都等着殿下。” 太子被李玉瑶这一主动弄得顿时心花怒放。原先,属下臣僚替她出谋划策让他来找李玉瑶时,他还有些犹豫,眼下却是感觉捡到了一个大便宜。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比之李珠妍也不遑多让,更何况还能助他脱离困境,何乐而不为啊! 69.第 69 章 李广然得到消息的时候, 正和李广云与李广德从朝中议事回来。天刚刚擦黑,侍卫像没头的苍蝇似的扑到了他的轿撵前, 对他说了今日太子的事。 李广然大惊, 忙备马狂奔南山,到得山上时却看到了太子的四个亲身侍卫守护在门边, 而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因为一路攀爬,浑身热气蒸腾,然而心里却早已经凉了一半。望了望眼前小小的院子,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十八年的父女情分怕是从今夜起便彻底断送了。然而, 却说不上谁的对错,对于李玉瑶他有愧, 但李玉瑶本身也是误入歧途,无可救药。 此时此刻,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 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他去掌控。犹记得当年年轻气盛时,和皇帝大杀四方, 即使身边只剩下了两个人也从未害怕过。如今, 他倒是不敢再往前了。 李玉瑶正在屋子里慢慢地绣一件中衣, 绣图是李广然很喜欢的青竹。她慢慢地离着丝线, 像是在计算着时辰, 果不其然就在她整理好第二团线时, 李广然推门而入。 她笑意盈盈地起身, 面色平淡地走到李广然面前行了个礼, “父亲来了。” 李广然的脸上也带着笑,他上前一步李玉瑶扶了起来,“不用多礼,几日不见,玉瑶在寺中修行,境界进步神速,而今却真是长大了。如今,你的心机,手腕全然可以和为父抗衡了。” 李玉瑶淡淡一笑,“女儿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 李广然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踱步走进里间,正看到针线簸箩里是一块刚刚绣上青竹的白布,一时间眼眶便红了。他记得,三十岁生日时,刚刚及笄的李玉瑶送的贺礼正是这么一件青竹的中衣。 那年,他的嫡长女李玉瑶初初长成,已经是倾国倾城之色,她那样甜美地对他笑着,跟他说,祖母让她绣竹子,他喜欢竹子。他的确喜欢,他有很多中衣,多半是林锦年绣的,但是那一件他一直穿到袖口处都磨了一个洞都没舍得丢。如今再看,却是恍若隔世,人间早已经物是人非。 “这是绣给为父的吗?” “是啊,女儿想着不日就要出去了,得送给父亲一件大礼才是。” “很好,的确是大礼。你让太子的侍卫守护在此,怕的就是我来把你处理掉,现在父亲可以告诉你,你赢了。” 李玉瑶嫣然一笑,身子冲着李广然弯了弯,“不敢,都是父亲教的好。” 李广然背对着李玉瑶,苦涩地一笑,“很好,很好,这件中衣你快绣吧。你上次送为父的那件,袖口开了线,不能穿了。” 李玉瑶闻言,浑身一震,万般情绪忽地涌上心头,她不由得鼻尖儿发酸,竭力忍住才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李广然说完,转身欲走,高大挺拔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风雪中时,李玉瑶再也忍不住,忽地冲出屋外对李广然大声喊道:“今日太子无意间突然来造访,女儿事先并不知道,父亲信我吗?” 李广然停下脚步,沉默了良久,最终说了信。 “那如果今日太子不来,女儿是不是在老死在这寺庙里?” “我原本打算等开了春,把你嫁给一位边疆大将的。” 李玉瑶此时早已经是热泪满面,风雪呼呼地吹在脸上,啥时间把泪痕冻住,于是,便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冰冷。 “你还是要把我打发出去,对不对?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娘?在你心里,你是不是更看重李珠妍?” 过了良久,李广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问题,他仰头看了看天,真希望这场风雪能掩盖住一切,让一切都回归平静,再无人提起。不知不觉,他想逃,却在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听到背后李玉瑶一阵冷冰冰的哼笑声,“父亲,你知道吗?太子殿下说要封我为平妻,和太子妃并尊。而李珠妍在你的心目中地位再高,她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个王妃,要对我行礼的。至于林锦年,她不过是个二品诰命夫人,见了我,是要跪拜的。” 这时,李广然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望着不远处笑的极其扭曲的李珠妍,滑下了两行热泪,“希望玉瑶你,能如愿以偿。” 几日后的早朝,广平帝听完太子的奏禀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太子妃病弱多年,东宫后院需要添置人口,腊八那日无意间碰到在佛寺中修行的李玉瑶,忽觉命中注定,自此情根深种。二人两情相悦,太子不愿辜负,愿迎为平妻。 这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怎么忘了李广然还有个女儿。这下可好,被太子这个色鬼盯上算是甩不掉了。不过自己这个草包儿子这么多年了倒是第一次办对了一件事情,竟然无声无息地就抱住了李广然的大腿。 眼下,他正愁李广然拥兵自重,暂时无法分权,这个空当太子就一头扎进来了。镇国公府若是一下子与两位皇子结了亲,不知道李广然到底会更看重哪个呢? 广平帝笑吟吟地望向李广然,“爱卿啊,太子方才所言,你可有什么说法?” 李广然此时很是平静,对于这件事情,他不想再遮掩,也无心再遮掩,一切早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回皇上,儿女们的婚事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皇子们的婚事自然是皇上说了算,只要皇上同意,臣无异议。” 四皇子此时正郁闷难平,这叫什么事儿。眼看着就要把太子扳倒了,若是让他靠上李广然这棵大树,那还了得。便不由得冷笑了两声,刺了李广然一句:“镇国公自然无异议,一家两个女儿都嫁了皇子,且都是正室,您此时恐怕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吧?” 四皇子一提,底下的文官武官都开始议论纷纷,不一会儿,一名御史中丞站出来对皇上说道:“皇上,镇国公前几日的嫡次女刚嫁了八皇子为正妃,又接手了齐王的兵权,此刻若再嫁女太子为正妃,恐怕会惹人非议吧。” 此言一出,当即有不少朝廷重臣站了出来附和,多是四皇子的党羽,也有很多看不惯,眼红李广然的官员。太子这边的人一看主子受了质疑,自然也不能闲着,也站出来替太子说话。一时间朝堂上打得火热,众大臣你来我往,斗的好不热闹。 广平帝冷眼旁观,心中却甚是平静,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他承认自己老了,但这大周朝的基业还要传下去,继承的人就必须要有通天的手段。对于皇位,他心里从没有属意的人,他只看谁能笑到最后。 这样高的位子,只有一路披荆斩棘,受尽辛苦折磨的人才配拥有。就像他当初,从一位备受先皇冷落的皇子,一路走到了如今的位置。无论是太子,老四还是老五,老九,甚至老八,天时地利人和,谁都有可能,只看谁最有本事。 所以,他现在要把水搅浑,把局势搞乱,且看谁有通天的本事在这迷局中拨乱反正,走向自己。 “朕倒觉得,你们这帮人太过迂腐。我且问你们,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遇见一个姑娘,两情相悦,再正常不过。到让你们抓住了不放,议论了这些话,听得朕耳朵都起茧子了。” 众臣子一听,忙行礼请罪,“臣等惶恐,皇上赎罪。”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朕老了,就喜欢热闹,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成家立业,这心就安了。说明我大周朝皇室正是欣欣向荣,生生不息。且多年来,宫里很少有这样两个皇子同时要娶妻的大喜事了,正好来年开春是各部族朝贺的时节,就把两位皇子的喜事一起办了吧。众卿以为如何?” 皇帝都这么说了,谁还敢有意见,且说破天,臣子们以为皇子和大臣勾结,结党营私,但皇上一说也不过是皇族的家事,就多娶了个儿媳妇,是皇室开枝散叶的大喜事,就算御史大夫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子大喜,万分欣喜地朝皇帝谢恩。四皇子看着太子意气风发的太子,却是一口老血都要呕了出来,为什么,偏偏让这个草包似的太子抢了先,若那天去南福寺的人是他。 下了朝后,兴云宫中,广平帝带着太子和四皇子径直来到了秦贵妃的宫中,一家四口说了好一会子话,用了早膳。秦贵妃是个明白人,知道木已成舟,便净捡好听吉祥话说,并再三向皇帝保证,一定会好好操办二位皇子的婚事。 皇帝听了很是舒心,当即赏了贵妃一套宝石头面,且多喝了两碗粥。送走了皇帝后,秦贵妃却当即冷了下脸面,对着四皇子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白白让太子捡了这个大便宜!” 四皇子一张脸都快变成了苦瓜,很是无奈道:“儿子也是今早刚得知的,没想到那草包不声不响把这件事情瞒的这样好。” 秦贵妃冷笑一声,“是了,在风流这上面,你自然是比不过太子的。” “可是儿臣不甘心啊,母后,若是咱们早想到,那李家大小姐她······” 秦贵妃在后宫中早就修炼成了精,对于后宅那些伎俩更是烂熟于心,李玉瑶忽然被留在寺庙里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李广然厌弃了,可怜她这个傻儿子在这方面看不穿。 “早想到又如何?你还想学着太子把那李玉瑶迎进门做平妻?你知不知道但凡是被留在寺庙里的姑娘,哪个是好的。当初李家说李玉瑶病重要在寺庙里清修不过是对外的借口罢了,实际上,又有谁知道那里面的脏东西。” “母后的意思是,李玉瑶是犯了事才被关进寺庙里的?” “不然呢?好端端的一大家子去上香,怎的就她一个生了病?且生了什么样的大病竟然要在佛寺里清修?你平时倒是精明,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净是犯糊涂。” 四皇子恍然大悟,“如此说来,那李玉瑶说不定早就被镇国公府厌弃,就算太子娶了她做正妻,也不会得到李广然的拥护,反而会愈加防范疏离?” 秦贵妃唇角一勾,“而且你想想看,镇国公府一下子出了两个皇妃,在利益面前不打起来才怪。咱们正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岂不是省了好些功夫?” 四皇子一拍巴掌,忙不迭地走上前来给秦贵妃捏着肩膀,很是欢快地说道:“还是母后心思通透,想的明白。只是,本来很快就能扳倒太子的,眼下却······” “眼下却什么?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你现在还没看明白局势吗?李广然就是块大肥肉,太子和八皇子都已经抢先吃下了一口。你呢,让你办的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四皇子当即又苦了一张脸,“儿臣何尝不知,已经按照母后的嘱咐去接近那世子李越,奈何那人就像是石头做的,软硬兼施,声色犬马都试过了,就是不为所动。” “你真是没用。人吃五谷杂粮,七情六欲,哪里有清白的人?皇儿啊,眼下的局势你还看不明白吗?你父皇革了齐王的兵权转而交给镇国公,目的是为什么?他老了,很快要退位了,所以,他怕,他要集权,他要把最后的权力都握在手中,谁也不能轻举妄动。此时此刻,你若再不争气,咱们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儿子明白。” “你明白就要尽可能地去做啊!李越和云瑶的事情先放一放,明年的春闱,你一定要安排好,出了差错再别来见我!” “是,儿子明白。” 70.第 70 章 皇上赐婚的旨意刚下, 老夫人便命林锦年派出马车去接李玉瑶了。听说太子竟封李玉瑶为平妻,和太子妃并尊, 老夫人日日夜夜悬着的一颗心, 现下总算彻底放了下来。早膳时,她不由得多喝了一碗粥, 拉着李广然的手,很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广然呐,我知道玉瑶这孩子脾气是倔了些,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想必在佛寺的这段时日,她也想明白了, 这次回来后,你就原谅吧。到底以后也是太子妃了, 身份不比从前了。” 李广然淡然一笑,自然应允。老夫人又转向一旁低着头喝粥的林锦年, 语气却是稍稍带了些威严, “锦年,这次玉瑶回来, 你可要小心照顾着, 那孩子受了很多罪, 如今婚事好不容易定下来了, 还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你照顾周到了, 到时候大婚时作为当家主母, 脸上也有光。你以后可是两个皇妃的嫡母了, 身份地位自是不比从前,待人处事要更雍容大度些,且要知足常乐,替广然打理好后宅,使他安心为朝廷,为皇上效力才是。” 林锦年一向对老夫人敬重有加,虽说李玉瑶的事让她很不痛快,但是对着长辈,她自然不能说什么,忙恭敬地应了。夫妻二人在老夫人用完膳后便往自己院里走去,因存了心事,林锦年并没有跟上李广然的步伐,直到走出好远,李广然才发现夫人不见了,左右瞧不见人,正焦急间,却看到身后的林氏恍恍惚惚的就快要撞上回廊上的柱子。 李广然赶忙上前用身体挡在了林锦年,林氏的头便咚的一声撞向了李广然的胸膛。李广然是军人,自是没什么感觉,林锦年却是痛的呼了一声,忙用手捂住了额头。 李广然不禁失笑,“你自己撞上来的,最后却还喊痛,可还有道理吗?”说完,大手却是忍不住抚上林氏光洁的额头,轻轻替她揉着。林氏有了丈夫的疼爱,不由得生出几分小性子,酸酸地说道:“你左右是府里的天,府里的地,哪个敢让您不痛快。倒是我人微言轻的,受了痛还不让喊了,真是没道理。” “你瞧你,在我面前便这般耀武扬威,方才在老夫人院里怎么大气都不敢喘的。你啊,是知道我疼你,你就来欺负我。” “我就欺负你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商量,到头来我就只是个听你们号令的人,根本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李广然淡淡一笑,牵起林锦年的手,笑呵呵地说道:“夫人,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这人啊,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是烦恼之源。我只让你知道一件事,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更不会让珠妍受一点儿委屈。” “也算不上什么委屈。玉瑶也是咱们的孩子,是你的亲骨肉,我哪能就那么不明事理。只是盼望着她有了这么好的前程,性子也多少改改,不要再为难珠妍就好。她和珠妍的婚事我都会上心的,必不会让两位王妃失了脸面。” 李广然深情地望了林锦年一眼,果然是个通情达理,重情重义的好女人,他这么多年,也算没白宠她。只是说起李玉瑶的好前程,却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 “走吧,我今日休沐,陪你。” 林锦年有些迷惑,“哎,不对啊,国公爷,你前几日不才休沐吗?” 李广然笑嘻嘻地看着林锦年,一把捞进怀里,忍不住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想陪你了,不行?” 林锦年在李广然很是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李广然的束缚,却哪里是男人的对手,只好败下阵来,细声软语道:“国公爷,青天白日的,又是在外面,你······” 李广然却只当充耳不闻,抬手抚上林锦年羞红的脸蛋,“这府里我做主,谁敢说什么?夫人,眼瞧着咱们的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嫁的嫁娶的娶,一下子膝下便寂寞了许多,不如,咱们再生几个吧?” 林锦年听闻这话,羞的满心满眼的火,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忙不迭地喊了一句:“国公爷!” 园子里不一会儿便传来男人异常爽朗的笑声。 这时,赵基正在重华院里照顾李珠妍喝药。看着眼前女子天真烂漫的笑容,赵基便知道李广然的消息掩藏的太好,李珠妍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他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药汁,吹散了一口热气,淡淡地说道:“妍儿,今日你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啊?怎么了?” 赵基笑了笑,“想必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前几日,皇上下旨,把你姐姐李玉瑶许配给太子做平妻。” 李珠妍果然大惊失色,脸色都白了几分,抓着赵基的手就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基放下药碗,反手握住李珠妍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以示宽心,“你姐姐李玉瑶今日就会从南福寺出来,回到府里。” 李珠妍忍不住咬了牙牙,“她怎么会······” “据我在太子府的探子报,说太子自知最近腹背受敌,处境危急,便听了府中幕僚的计策,去了南福寺一趟,果然和你姐姐结下了姻缘。自此就是镇国公的头号女婿了。” 李珠妍一皱眉,顿时甩开了赵基的手,“你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你可知道!” “他们两个自寻死路,我为什么要阻止?” 李珠妍听闻这话,似有些明了,她半信半疑地问道:“难道你和爹第一个目标就是太子。” 赵基笑着摸了摸李珠妍的头,“我的王妃还不算太笨。正是。” “那你们还任由太子和李玉瑶勾结,现在还要一跃成为太子妃,以后见了她,于情于理我还得行礼呢。” “事发突然,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太子已经在南福寺。李珠妍狡猾,当天没有留下太子,也就没让人抓住把柄。她却让太子留下了四名近身侍卫,镇国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不能再对李玉瑶做些什么了。” 李珠妍冷哼一声,“我这个长姐,心机可是深沉的很,好不容易抓住了太子这根救命稻草,哪里能不思虑周全。” “其实,这次她偏偏算漏了,把自己送进了坟墓。” “你什么意思?她这辈子如果没有遇见太子,也就是在佛寺的命。” 赵基神秘莫测地一笑,“你确定?” 李珠妍张口结舌,却是不敢下定论,“我······” “你父亲早早就在京都中替她寻找合适的边关大将,准备远嫁出去了。” “你说什么!” “毕竟是亲生骨肉,又有老夫人在,李玉瑶在佛寺里反而更安全。相反,她跟了太子,却免不了要和镇国公兵戎相向,再没有回头之路。” 李珠妍听了这话,沉默了良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从佛寺离开的时候,我这心里就隐隐觉得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如今看来,我与她的宿命纠缠到如今才算缓缓走进了尾声。” “你想通了就好。我告诉你是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你不必理会她,一切有我。你现在只需要开开心心做我的新娘子就好!” 李珠妍闻言,还是忍不住一阵脸红,“别动不动就老说这个,也不嫌害臊。” 赵基笑嘻嘻地凑近李珠妍的面前,“现在就害臊了,那成亲那日你岂不是连洞房都不让进了?” “你起开!” “哈哈哈” 71.第 71 章 李玉瑶回府的那日正是除夕夜, 老夫人兴师动众地把家里几乎所有的亲戚都请了来,明面上是为两位未来的王妃贺喜, 实际上却是为李玉瑶接风洗尘。 家里有这样大的宴会, 李珠妍也不好称病不去,便梳洗打扮得体后, 不早不晚地来到了老夫人的宁馨堂。老夫人很是爱热闹,眼下一大家子叔伯姨舅,再大的屋子也略显了些拥挤, 但老人脸上却是真的高兴,额头上几条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不住地笑。 李珠妍来的时候,李玉瑶正在和二房, 三房的两位婶婶说话,多日不见, 人果然是瘦了些, 但却多了几分骨感,只见她身子娇弱不堪, 不住地用帕子捂了嘴, 很是惹人爱怜。但她穿搭的很是得体, 大红赤金色的圆领大袄裙, 银狐的皮色晶莹泛亮, 灯光一拢, 便似万千银丝飘动, 霎时好看。 李珠妍淡淡一笑, 老夫人还真是疼爱李玉瑶,看家的银狐袄都拿出来了。不过,也且由她的得意几日吧。很多亲戚都在,李珠妍不好失了礼数,便盈盈走上前去,冲着李玉瑶福了福身子,“长姐归来,小妹喜不自胜,这是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 李珠妍说完,青书便递上来一只金钗,凤穿牡丹的钗头,栩栩如生,最妙的是那颗硕大璀璨的红宝石,格外耀眼。 李玉瑶倒是没拿乔,笑盈盈的接了,并谢了礼。张氏却是笑呵呵地对李珠妍说道:“珠妍,你倒是个乖觉的,知道你姐姐她嫁的是太子,且是正妃,故而在库里寻了这么件宝贝,可见是有心了。不过,我听说,皇家的规矩极严,你的夫君到底是个亲王,比不得太子嫡出,你身为王妃是要向太子妃行礼,不知道大嫂可有派人教你?” 李玉瑶闻言笑呵呵地对张氏说道:“三婶,我见方才妹妹行礼时就很有规矩,再说了我们都是亲姐妹,也不拘这些虚礼。” 孙氏见状也道:“是啊,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怎么样也不要生分了才好。” 张氏闻言却好像极是认真的说道:“二嫂这说的哪里话。皇家可不比臣子家,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臣有别,礼仪最重。珠妍,你很快就要成为皇家的媳妇了,这个道理想必是很明白的吧。” 李珠妍淡淡一笑,又冲张氏福了福,“三婶说的极是,我以后定当和教养嬷嬷好生学习礼仪,敬重长姐。只是方才婶婶说君臣有别,长姐和我以后是皇室中人,品级是在诸诰命夫人之上的。那三婶以后见了我和长姐也是要行礼的。不过我觉得还是二婶说的有道理,一家人嘛,不要生分了才好。” 张氏霎时白了脸,窘在一处不知道如何应答,李玉瑶笑眯眯地打量了李珠妍一眼,越过张氏走到李珠妍面前,抬手给她正珠钗,却趁机凑到她耳旁,冷冷道:“妹妹这张小嘴,是越发伶俐了。但愿以后也妹妹也能如此。” 李珠妍面不改色,“一切但如姐姐所愿。” 李玉瑶并没有回话,转身又去了其他贵女和贵妇人那里,李珠妍也拂了拂衣袖,旋即找了处位子坐下。妇人们又叽叽喳喳的唠了好一会儿嗑,这才到了正席。 席间,老夫人指着李玉瑶一顿夸,众人都是有眼色的也忙跟着附和。李珠妍虽然也是待嫁的王妃,但因为赵基是个不受宠的王爷,便鲜少有人提她。李雪涵却是气不过,拉着李珠妍的手小声说道:“二姐,你瞧她那副轻狂样儿,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李珠妍笑着对李雪涵道:“可不就是吗?人家现在是太子妃了。” 李雪涵冷笑一声,“就凭她,也配!就算是平妻,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在真正的嫡妻面签不还是得执妾礼?” “行了,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能如此。她毕竟是太子妃,你这样会吃苦头的。” “哼,我才不怕。” 李珠妍正要再劝,却冷不丁听到老夫人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她脸上已经很是有些不耐烦,忙起身福了福,“老夫人,珠妍失礼了。” 老夫人淡淡道:“你也知道你失礼了?都是快成王妃的人了,还这么莽撞,将来到王府可如何是好。” 李玉瑶此时却端了一杯甜酒到老夫人的面前,“祖母,珠妍妹妹还小嘛,慢慢教,以后会好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姐姐,也别怪祖母说你,以后你也是皇室的人了。在礼数这方面一定要周到,你姐姐是太子妃,而你是亲王妃,尊卑有别,以后你切不可乱了分寸。你明白吗?” 李珠妍淡淡一笑,又冲老夫人福了福,“珠妍明白了,一定谨记。” 张氏此时也有些委屈地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您这句话真真是对极了。咱们家珠妍这小嘴儿啊就是太伶俐了,方才我也说了她要注重规矩礼仪,哪知道她反倒把我教训了一通。哎,大左右我是个内宅妇人,不过大嫂,明日你可得请个教养嬷嬷好生教导一番才是啊。” 林锦年一听,当即忍不住就要翻脸,老夫人是家中长辈,训斥小辈也就算了,她张氏不是镇国公府主母,这样贬低李珠妍是存心要落她们母女的面子?正待发作,李珠妍却抢先一步说道:“三婶误会了,方才我并没有教训婶婶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与婶婶亲密,所以让婶婶以后见了我和姐姐不必行礼。眼下老夫人教训的却极是,皇族不比家里,礼仪为重,所以,以后婶婶见了我二人还是行礼吧。我回去后,便也好好学习宫廷礼仪,谨慎行事就是了。” 此言一出,有些忍不住的,便已经都拿起帕子捂住嘴笑了起来,张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个忍耐不住便要发作,却被老夫人狠狠一瞪给吓了回去。 她淡淡地瞥了李珠妍一眼,这个孙女太过聪慧,她不是不喜欢,只是李广然过于宠爱她,很是忽略了李玉瑶,她替李玉瑶觉得有些委屈。不过,眼下,人家说的句句在理,她这个做长辈的也只能做和事佬。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再偏心,但到底都是镇国公府的孙女,都是未来的皇妃。 “珠妍说的极是,你虽是小辈,但到底是皇家人。以后,不止你三婶,就连我和你母亲,见面也是要行平礼的。” “珠妍不敢委屈老夫人。”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都是规矩。你们以后都记住了吧?” 老夫人发话,底下自然无一不应。 撤了席后,众人自是要守岁。便三三两两地打牌,绣花,聊天打发时间去了。李珠妍此时正和李雪涵,李善若在剪窗花,李玉瑶却是不请自来,说多日不见有许多话要对李珠妍说。李珠妍自然会意,便三言两语把李雪涵打发走了,二人便坐在罗汉床上很是沉默了一阵,最终李玉瑶哼笑了一声,“李珠妍,你没想到,我还有今日吧?” 李珠妍淡淡一笑,“确实没想到。” “那今日你也看到了,咱们之间还真是有很多账要清算呢。” “姐姐是个明白人,心里的一笔笔账门儿清似的。妹妹以前糊涂,但是跟着姐姐学了这么久,自然也不会再懵懂无知。有些账是该好好算算了。” “你母亲抢了我母亲的位子,你抢了我的位子,你还心肠歹毒到要把我关在寺庙里一辈子不见天日。妹妹觉得,咱们之间这笔账该如何清算?” 李珠妍冷哼一声,对上李玉瑶冰寒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坏我名声,给我下药,还让野男人来污我清白,我当日若行差踏错一步,在寺庙里生不如死的就是我。李玉瑶你扪心自问,若不是你自己心肠歹毒,此次只我于死地,你我之间何至于如此?” “哼哼,我是心肠歹毒了又如何?李珠妍,你和你的母亲就是该死!我和你是注定的仇敌,所以无论你对我多好,你多么无害,我也会把你们两个千刀万剐!” “那正好了,我对你,也是如此。” “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怀亲王妃!” 李玉瑶起身要走,李珠妍却是讽刺道:“太子妃,我祝你美梦成真。” 新年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去了,李珠妍知道李玉瑶这次嚣张不了多久,故而也没放在心上。但李玉瑶回府后却仗着老夫人的宠爱很是得意,明里暗里给李珠妍下了不少绊子,怎么说也有些不痛快。 也因着李玉瑶的到来,赵基也不方便日日来照顾她喝药。李珠妍便烦闷的很,却也只能忍耐着。如今李广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李玉瑶无话可说。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二月春闱,李越一举中第,成功进了殿试。只等来年进选,点定三甲。李广然这次没有低调,反而大宴宾客,很是热闹了一番。那日,四皇子和云瑶公主也来了,李玉瑶作为陪客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但自那以后,李玉瑶却是时不时地邀请云瑶公主来家中做客,且每次都是在李越在的时候。李珠妍有时候也陪着,瞧着云瑶公主望向哥哥的眼神很是不简单,心下十分不安,便只好找来赵基商量。 赵基却笑着说李越也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但李珠妍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幽蝉,心里哪还能看得上云瑶公主。 “你就再帮我问问呗,看看幽蝉姐姐是个什么意思。若真等到皇上都注意到了云瑶公主的心思,那就真的晚了。” “你们李家已经攀上了三门皇亲,我父皇一定会慎重考虑的,不会再随便赐婚。” 李珠妍却还有有些忧虑,“话是这么说,可是四皇子和秦贵妃也不傻,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依然让云瑶公主来,就说明他们肯定留了后手。再者,男女之间的事情,万一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就算皇帝再不满意,那也得赐婚。” 赵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以后便留心着,你且放宽心,还是好好等着我们的成亲礼吧。” 李珠妍霎时红了脸,只低着头不说话。赵基微微一笑,顺便把佳人揽入怀中。 72.第 72 章 新婚这日, 正是阳春三月。卯时的天还是黑的,地上却不暗, 映的地上的星星都有些淡淡的。这日春风却好, 已经一阵阵吹进早已经是灯火通明的镇国公府。 府里两位女儿出嫁,且都是皇妃, 林锦年一时三刻不敢大意,昨日里早早就歇下了,丑时就起了床, 且把镇国公也叫了起来帮忙。李广然没法儿,只得陪着妻子准备着出嫁时的一应物什和礼节。下人们见主子都如此勤勉, 哪里还敢偷懒,一个个恨不得使出三头六臂。 李珠妍更是一夜没合眼,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宿,两个青黑的眼圈儿格外明显。吓得她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时宫里来的侍奉的嬷嬷和宫女们却是鱼贯而去。李珠妍见着乌压压的人都笑盈盈地看着她, 都快要哭了,这么憔悴难看, 可怎么上花轿。 那领头的嬷嬷却是很有经验, 见惯了女子们出嫁前一晚显有睡得好的, 便极贴心地说道:“郡主不必烦恼, 以郡主的姿容哪怕就这样清水芙蓉地上了花轿也会艳煞京都大半的姑娘。再说了, 这几日, 青画丫头跟着我学妆容也学的差不多了, 一定会把您打扮的王爷见了都走不动路。” 嬷嬷一说完, 底下的丫鬟们便都忍不住笑了。李珠妍很是羞怯,不住地捂住脸问道:“真的吗?嬷嬷不骗我?” “哪能呢?郡主还是快些下床,咱们这就开始梳妆打扮吧。” 李珠妍这才下了床,却觉得整个身子都是绵软无力的,只任由丫鬟婆子们伺候着,如坠云里雾里。 一年前,她还在为自己的克夫命而悲伤不已,整日躲在屋子里独自伤心。眼下,却是很快就要踏上花轿,要嫁给隔壁的王爷,怎么想都跟做梦似的。仿佛之前与赵基的那些点点滴滴都一下子远去了,变得模糊不清,她此时多么想跑到赵基面前,抓住他的衣袖问问,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而不一会儿,她耳朵边儿又想起这连月来母亲和嬷嬷们的教导,心里不由得又踏实起来。继而满心欢喜,她真的要嫁作人妇了。一想起赵基丰神俊朗的样子,李珠妍不免鬼使神差地想起昨夜林氏对她床帏之术的教导。她羞红了脸,连说着不要听。林氏却不放过她,反而嗔怨她不懂事,这新妇头等要紧的事自然是侍奉好夫君,有什么还害羞的。李珠妍便只得硬着头皮听着,心都要跳了出来。 听母亲说,男人一旦上了床,就跟头野兽似的,格外粗野,告诫她不要害怕,这是常有的事儿。只管小心翼翼伺候着。李珠妍心里却道,赵基若是敢欺负她,她就不让他上床。 林氏只是担心女儿年纪太小,伺候不好王爷,便拉着李珠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李珠妍哪里经历过这些,只得脸色通红的听完。现下想来却不由得一阵心脏狂跳,梳头的嬷嬷都感受到了,忙慈眉善目地拍着李珠妍的肩膀道:“郡主不要紧张,放轻快些。” 李珠妍只得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好在新娘的妆容很是繁琐,青画和嬷嬷的手不住地抚摸着她的头皮和脸,倒真教她放松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就是穿凤冠霞帔。王妃的喜服是十二重,层层叠叠的大红色锦缎绸袍上面满是盛放的牡丹,金色绣的凤凰飘飞花叶间,熠熠生辉,没有丝毫杂色。头上的赤金凤冠上,凤羽颤颤欲飞,与袍子上的遥相呼应,栩栩如生,华丽至极。 李珠妍正是碧玉年华,身段儿却已经出落的十分妖娆,她天生又妩媚娇羞,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万种,满是风流。一旁服侍的宫女嬷嬷们是见惯了新嫁娘的,此刻也忍不住停下了手,不住地赞叹。屋子里围观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儿也都看直了眼。这要到了晚上,可不把男人的魂儿都勾了去。果然,像李珠妍这等绝色,也就只有皇家敢收了。 李珠妍见众人都在看她,不免有些害羞,脸上霎时殷红了一片,恰如春日桃花盛放,灼灼其华,宜室宜家。 凤冠霞帔一上身,李珠妍便只等着赵基来接亲,青书怕李珠妍要坐一天,还不能随便吃东西,便端上了一碗桂圆莲子羹。李珠妍腹中虽然空空如也,饿的厉害,却激动的一点儿也吃不下去。便草草地咽了几口,刚放下调羹,准备漱口,却听到隔壁怀亲王府轰然一声巨响,李珠妍吓得把水壶都扔了,白玉瓷的瓶子跌在地上,碎了一地。 嬷嬷见状,赶忙上前安慰,“郡主莫怕,碎碎平安。方才是王府那边放鞭炮呢!王爷他呀,就快要来接您了。” 李珠妍闻言,不由双手都攥成了拳。她怎能不紧张,终于嫁出去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啊。 这样的念头刚起,门外的女客却是一窝蜂的涌了进来。所说是贵女出嫁,来着都是高贵的内命妇,但是国公府一下子出了两位皇妃,而且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大家都屁迫不及待。果然一进屋看到李珠妍凤冠霞帔的模样儿,当下便有妇人惊叫出声,这哪是新娘子啊,分明是天仙下凡。 众人原本是从李玉瑶屋里刚过来,却没想到李珠妍穿上喜服却比李玉瑶要更惊艳些,不由得连连称赞。李珠妍却是更不好意思了,脸蛋儿都快红的发火。林锦年乍一看女儿终于穿上喜服,心里虽然万分欣喜,眼眶却是止不住地泛了红,她赶忙上前紧紧握住李珠妍的手,一个不忍就要落泪。 孙氏知道林锦年盼望着这一天太久了,很是不容易,忙也上前拉住李珠妍说道:“你母亲是高兴呢,珠妍,你终于出嫁了。” 李珠妍听了这话,心里却不免也五味杂陈,但是她不能哭,便竭力忍住了,安慰林氏道:“娘,我要出嫁了,你该高兴才是啊。” 林氏一边用帕子压着眼角,一边竭力挤出笑容,哽咽着道:“是娘不好,是娘不好,你出嫁该高兴,该高兴才是。” 李雪涵是个爱闹的,眼下见母女俩都不自在,便笑嘻嘻地说道:“先前听人说,有词叫喜极而泣,这下可不就是说的大伯母吗?只是像珠妍姐姐这样乖巧美丽,温柔懂事的女子出嫁,大伯母都如此。哪像我这样的野丫头,哪天要是嫁出去了,我娘不得欢喜的疯了?” 李雪涵话说的有趣儿,表情也夸张,霎时把满屋子的人逗笑了。林氏这才又破涕为笑,拉着李珠妍又开始嘱咐些嫁入王府后的事。满屋子的人热热闹闹地说了些许的话,李珠妍才觉得时间过得快些了。却不想外面又是轰然一声鞭炮爆裂声,旋即尖嗓子的太监放声大喊,“太子迎亲到。” 李珠妍刚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心扑通落下,可是还没等到底,又一声叫喊起来,“怀亲王迎亲到。” 李珠妍这时却只觉心一下子快要炸裂了。 偏偏这个时候,林锦年要回正堂去迎接新人叩拜,依依不舍地走了。李珠妍更紧张了,李雪涵只好被孙氏硬留了下来陪着李珠妍。李雪涵差点儿要气的跳脚和李珠妍打一架,“你说说你都又不是没见过赵基,先前你俩秀恩爱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地时候,那份胆量去哪里啦?现在害的我都不能去观礼,简直要气死我了。” 李珠妍被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很是委屈地对李雪涵道:“那我就是紧张吗。我,我今天可是要嫁人了。” 李雪涵被李珠妍闹得哭笑不得,只好耍尽百宝,尽量逗李珠妍笑。 好在没等多久,两位喜婆便来迎李珠妍出去。李珠妍好不容易被安抚下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李雪涵只好任由她紧紧抓着,和喜婆三个人一起送李珠妍出去。 此刻,镇国府的前院里极是热闹,一府出了两个王妃,这是多么荣耀,多么喜庆的事。是以朝中大半的官员都来了,为乐讨个好彩头,院中便是站满了人,欢声笑语,伴着鞭炮锣鼓声声,把人的耳朵都要震隆。 李玉瑶和李珠妍分别从后院的东西两个方向而来。李珠妍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紧张地连外面的喧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她恍恍惚惚地任由喜婆搀扶着,头重脚轻地往前走着,却一个刹那看见了一双暗金龙纹的靴子。 那双脚极大,稳重地踩在青石砖上,鞋头的龙飞舞旋转,很是威武,让她的心不由得镇静了下来。可是这时候眼眶却一阵酸痛,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她忍不住呼唤了一声王爷。 过了许久,她以为他没听到,可是,下一刻,男人的声音却突然落下,“叫夫君。” 那一刻,外面的喧哗热闹再与她无关,她的心终于被喜婆递过来的那根红绸带牢牢系紧,跟随着赵基慢慢走远。 此时,李广然正威严地坐在上首一侧,和老夫人,林锦年一起接受四位新人的拜礼。虽说,两位女婿身份贵重,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亲王,但李广然多年来征战沙场,大场合上不怒自威,一身气势却是让太子都下意识地恭恭敬敬行礼,赵基倒很是平淡。 李广然面色威严,目光落在两位女婿身上,沉声道:“太子,王爷。玉瑶和珠妍是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今日微臣便把她二人托付给你们。望二位能好好照拂,尊敬爱重。” 太子和赵基忙躬身朝李广然拜了拜,算是应答。此时,老夫人和林锦年便开口训诫李玉瑶和李珠妍,出嫁后要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为皇室开枝散叶。李珠妍闻言不免心酸,一个忍不住抽泣起来,但下意识的又赶紧止住,生怕大好的日子很不吉利。 却不想那人还是听到了,“妍儿别怕,以后有我。” 礼成后,四位新人要入宫拜天地,向皇上和秦贵妃行礼。 广平帝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个儿子同时成婚,自是少有的喜事,便命人早早地把整个皇宫修葺一新,极尽富丽堂皇。秦贵妃这日也精心装扮了一番,在皇帝的寝宫中正式接见了四位新人。拜过天地后,就是各自回府了。 广平帝乐呵呵地先去了太子府,等喝完了喜酒再去怀亲王府,这一日,半个京都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73.第 73 章 从皇宫中拜完天地后, 太子和怀亲王的迎亲队伍就要回各自府邸待客。但历来迎亲的队伍不能原路返回,两队便各从相反的方向, 分别绕城而行, 一路吹吹打打,几乎饶了大半个京都。 两位王爷同时娶妻可以算是件很稀罕的事了, 京都的百姓们早早便得了消息,挤满了道路两侧。当真是人山人海,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熙熙攘攘间,比过年还热闹。官兵站成了一条笔直的长线, 挡着兴奋热烈的人们,但百姓们太过激动, 是不是会冲破官兵们的防线,大喜的日子, 当兵的也不敢斥责, 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轰赶,倒又惹起了一阵阵嬉笑怒骂。 太子作为天子的继承人, 自然是经常出席各种大型的节庆和活动。百姓们自然也见得多, 虽然穿了喜袍, 但却是第二次, 便显得稍微有些意兴阑珊。倒是这怀亲王身世坎坷, 颇具些神秘色彩, 百姓的兴致反而更高。有些看过太子仪仗的, 便忙不迭地往东城这边跑来, 看看这位京都中历来风评很差的怀亲王。 百姓们其实心里是很看轻怀亲王的,毕竟他也就是十八岁那年打了胜仗进京给百姓们留下了一个少年英雄的模糊印象,可转眼尘归尘,土归土,四年过去了,广平帝有那么多优秀的皇子,一个个走马灯似的上场。人们早已经忘了这位当年年轻骁勇的王爷,取而代之的是他不务正业,庸碌无为的各种流言蜚语。 但当怀亲王策马从远处而来,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一路走过来,街道两旁的男女老少一时间都张大了嘴,静了下来,继而又响起一阵更热烈欢腾的呼喊,他们都不敢相信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神武俊俏的男人。在后面离得远的百姓, 还都望眼欲穿, 等终于看清了怀亲王的模样儿, 便也都跟前面的人一样,于是欢呼声,赞叹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高。 赵基身穿大红色龙纹喜服,头戴玉冠,一双眼坚毅锐利,精光轮转,鼻梁高挺,嘴唇轻抿,神色威严,好似关公庙里的神像似的,不怒自威。偏偏五官又是那样的俊朗,好似美玉反复雕琢,极尽精致。他偏偏又神色淡淡的,好似九天的神祇一般。街道两旁的女子们无论是还为嫁人的年轻姑娘,还是牵着孩子的妇人,无不看花了眼,眼睛都直了,一刻也不能从他脸上挪开。 百姓们看得一时都忘了言语,忽地陷入了一片沉静中,却不知道是带头喊了一句,“王爷好威武。”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百姓们无不举手欢呼,溢美之词不断朝怀亲王涌去。 此时,坐在轿子里的李珠妍是稍稍有些定下了心,且听着外面百姓对赵基的赞叹声,心里竟忍不住泛起了酸味儿。把人夸得这样好,是说她李珠妍还配不上他赵基吗?这样想着,心里便越发放松起来,等她终于体会到成亲的喜悦和热闹时,却忽然听到一声落轿。心里却陡然又紧了起来,刚才在皇宫入洞房只是礼节,现下却是实打实地要和赵基在新房行礼了。 下了轿,李珠妍蒙着盖头,心情依旧忐忑地任由两个喜婆扶着颤颤巍巍地往新房走去。赵基见了她这副模样儿,不觉皱了皱眉,想着反正是到了自家家里,便忍不住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可是伤还没好?走路怎么这般?” 乍一听到赵基的声音,李珠妍却是更慌了,忙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没有。赵基却是更不放心,连忙抓住她的手,却是一阵冰凉,“还说没有,你手这样凉?是不是很累了?” 李珠妍此刻哭笑不得,但碍着大礼未成,不好随意说话,也只得尽量敷衍赵基。却不想赵基也是第一次成亲,面上虽沉稳,心里却也是万念丛生,慌乱不已。他太在乎他,之前又看着她在婚事上栽了那么多跟头,所以,他不愿意让她再受任何委屈,便只得不嫌烦的一遍遍问。 只是这越问,李珠妍越心慌,最后实在烦了,便忍不住狠狠抓了一下赵基的手心,低喝了一句:“你住嘴!” 这一下可把赵基给吓住了,怎么还生气了?她难道是后悔了?两旁的喜婆看着小两口如此,不由得一阵好笑,但两位主子身份都贵重,便只好笑着提点道:“王爷,您可小心些,以后有的是时间,咱们王妃害羞呢。” 赵基这才稍稍定了定神,原来她是害羞了。 好不容易到了新房,李珠妍定然坐到了喜床上,常舒了一口气,两脚仿佛总算落了地,不像刚才似的踩在棉花上。这厢,赵基接过女官呈上的金秤杆,就要揭盖头,此时,他慌到了极点,尽量克制着手不打哆嗦,以免观礼的人笑话。可是,这又哪里克制的住。 先前,他多少次幻想着这样打额场景,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却有了近乡情怯之感,生怕盖头揭了,梦便醒了。眼前坐着的可是他梦里都想着要娶的女子啊! 一旁观礼的几位皇子和李雪涵见状却不免着急,忍不住喊道:“王爷倒是快揭啊!难道这就开始怕老婆了不成?” 一席话霎时惹得哄堂大笑,赵基却是皱了皱眉,手心里出了大把汗,差点儿把金秤杆脱了手。他长舒一口气,走上前去,慢慢撩起了红盖头,却见眼前女子肤如凝脂,眼若朝露,杏脸桃腮,唇若点朱。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不安地绞动着腿上的大红喜袍,愈发显得白皙娇嫩,让他看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赵基失神了好一阵子,最后不觉喊了一句:“好美。” 此言一出,屋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两位喜婆趁着这空当便剪下了二人的一缕长发,系成两枚同心结,分别放在两个龙凤香囊里又各自系在了两人的腰间。随后,女官们奉上两个系了红绸带的瓢来,侍奉二人喝合卺酒。 赵基和李珠妍两个人就像木偶似的任由众人侍奉着,如坠云里屋里,不知所以。只是行过礼后,赵基便呆坐在了喜床上上再也不想离开,喜婆见他如此,不觉好笑,忙上前去提点道:“王爷,您该去前院待客去了。” 赵基迷茫地应了一声:“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李雪涵更是捂着肚子叫道:“姐夫,你怕是傻了吧?” 李珠妍闻言,躁的脸都红了,忍不住低声冲赵基喊了句:“你快走吧,呆子!” 赵基这才堪堪应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走了。李珠妍长舒一口气,总算把一套礼节都过完了。但不自觉得摸了摸身边,已是空空如也,心里又忍不住空落落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颊,李珠妍开始让喜婆和女官们伺候着换下凤冠霞帔,穿上待客的红妆,在后院以王妃的身份接待女宾。此时,她总算神志清明了些,一会儿要见的除了寻常的朝廷官员命妇,还有皇室的很多王妃,郡主,公主,可不能失仪。 太子身份贵重,皇帝和贵妃自然是先去那里庆贺,皇宫里的见风使舵,德妃,淑妃和贤妃以及一些位高的宠的妃子,公主便都先跟着去了那边。李珠妍这边便稍微有些冷清,但除却几位不得宠皇子的王妃,却还是来了一位陈昭仪。 李珠妍微微有些惊讶,陈昭仪最近风头日盛,很是受皇上宠爱,两位皇子的亲事结束后便会被封为惠妃,后宫地位便稳固下来。且她膝下十皇子也颇得皇上宠爱,如今朝中很多的大臣也有不少开始支持他们母子的。 李珠妍忍不住打量了陈昭仪一眼,果然国色天香,容貌艳丽,身上却又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原本是江南小户的女子,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只凭着一张脸蛋不仅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还生下了皇子,着实不简单。 李珠妍此时一点儿也不紧张了,便只管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陈昭仪,这可是她与皇室的婆婆们第一次正式的会面,要是闹出了笑话,还不传遍广平帝的整个后宫? 陈昭仪倒是个随和的人,并没有皇帝宠妃们那些矫情的规矩,倒像是二房的婶娘般,李珠妍一时来了兴致,倒也主仆尽欢。不多时,陈昭仪便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李珠妍,打开一看却是一颗鹅蛋般大的夜明珠,盈盈生着光亮,把拿盒子的手都映照地晶莹起来。 席间有识货的不由得惊叹了一句:“这不是前个儿娘娘寿诞,皇上送的东海夜明珠吗?百年得此一颗,当真贵重啊。王妃,你可有福了。” 李珠妍一听,这就要推辞,陈昭仪却拦住她,笑呵呵地说道:“成亲收礼哪有退回的道理。王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跟我哪里就这么客气。上次,你和王爷合力救了十皇子,我一直想着好生谢谢你们夫妻,却苦无机会,眼下,王妃怎么还能不不让我聊表心意呢?” 李珠妍一听,也算明白了陈昭仪的来意,既如此也不好再推辞。便命青画收下,又开始了宴席。 席吃到了傍晚擦黑,起初李珠妍是一直陪着的,直到皇帝和秦贵妃来过以后,不是贵客的话,她也就多懒待在了屋子里和幽蝉,李雪涵,李善若闲聊。 赵基这边虽说没有几位贵客,但他平日里结交的都是军中的人,喝起酒来以一敌百,倒是也没有轻松的应付过去。赵萧难得可以不顾身份和赵基好好喝一顿,便借着明面上,老是挑衅灌了赵基不少酒。席间,赵萧趁着醒酒的空当,一把抱住赵基,很是有些动容道:“八哥,今天你成亲骂我却比你还高兴!十年了,咱们兄弟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赵基被说的眼眶也有些许泛红,不过到底沉稳些,不免一掌把赵萧推开,掸了掸衣袍,淡淡道:“别以为这样,我今日就能饶了你。” “八哥,你这是干嘛。你成亲本来就要喝酒嘛!若是大家都冷冷清清的,你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啊!” 赵基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走了出去。赵萧见状,背后却忍不住一阵恶寒。 74.第 74 章 应付完前院的宾客, 已是亥时。赵基的酒量饶是很好,一通牛饮后也不免有了半分醉意, 他怕李珠妍嫌弃, 便让林玄服侍着去了府里的花园里散酒气。三月的天虽说已经回暖,但是夜里还是很凉, 为了让酒醒的快些,赵基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袍子,没有穿披风。 林玄有些不放心, 便劝道:“王爷这样仔细伤身体,卑职还是去给王爷取件披风来吧。” 赵基扶住额头, 抬起手摇了摇示意无需多言,继而道:“你去我库房里取些熏香来。” 林玄领命而去, 却不禁感叹跟着王爷整整十年来,从未见他对任何人如此上心过。如今王爷和李郡主喜结连理, 以后的日子想必会越来越好吧。 这时候李珠妍忙活了一天, 累的身子都快散架了,又加上昨晚一夜没睡, 很是困顿萎靡。但赵基还没来, 她如何能睡?李珠妍只得叫丫鬟取来一盆盆凉水, 不住地洗脸, 然后又上妆, 如此反复希望自己能撑到赵基过来。青画心疼自家小姐, 忍不住问道:“要不我去前院叫叫王爷?” 一旁随侍的还有从小跟着赵基的丫鬟翠烟和翠竹, 两个丫鬟自然是体贴王爷, 却是笑盈盈道:“一般男子成亲,肯定要应酬的。今日宾朋满座,想必王爷也是自顾不暇,若是王妃累了,不如先小睡一会儿,王爷应该很快就来了。” 李珠妍闻言,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你说的对,我要等王爷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丫鬟们的请安声,李珠妍一听是赵基,困意顿时消了大半,忙嘱咐青画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妆容,再三确认后忙起身去迎。赵基在花园里醒了大半的酒,又熏了檀香,脸色如常,不过到底却还是残留着酒的浓烈气味,一时间伴随着春风徐来,让李珠妍闻之欲醉。 李珠妍忍不住红了脸,“你身上熏得何香?” 赵基淡淡一笑,“不过普通的檀香。” 李珠妍看着面色红亮的赵基,眼睛清明,却不像是喝多了酒的模样,便忍不住问道:“你看起来也没喝多少酒?怎么不早些过来?” 赵基听着李珠妍语气里有些嗔怨,小腹不由得腾地起了火,原来她等着急了。但周围还有不少丫鬟在,便尽量克制住,沉声道:“我酒量好,其实喝了很多了。” 李珠妍勾了赵基一眼,便闪身往一边,笑嘻嘻地对赵基做了个请,“王爷请进吧。” 看着如此俏皮可爱的王妃,赵基恨不得一下子就扑过去,赶忙对屋里屋外伺候的下人道:“好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说完,便拥着李珠妍进了屋。 丫鬟们都散去后,翠烟和翠竹在一块儿,翠烟很是有些不耐地对翠竹说:“你瞧王妃刚才对王爷说的话,这像话吗?是在指责王爷来晚了?” 翠竹老实,忙拉了拉翠烟的衣袖,“你小心些,背后议论主子是非不好。” 翠烟不以为然,依旧道:“我只是心疼王爷,好不容易娶了王妃,该温柔贤惠才是,如今一看,却像个母老虎般,咱们王爷又老实,以后被她欺负了可怎么好?” “你胡说什么,咱们主子可是王爷,王妃怎么能欺负得了王爷呢。” 翠烟朝翠竹翻了个白眼儿,“你懂什么,王妃可是镇国公的嫡女,皇上都偏疼着呢,这可保不准。” 翠竹怕翠烟一时兜不住嘴再招惹什么是非便赶紧拉着翠烟走了。但没想到隔墙有耳,不远处的石榴树后,秦贵妃派来的王女官冲着两位丫鬟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够了勾唇角。 赵基进屋后就把门关了个严实,忍不住上来就要抱李珠妍,李珠妍却是调皮地一闪,嗔怪地说道:“你做什么,交杯酒还没喝。” 赵基一个劲儿地往前凑,笑嘻嘻地说道:“早上不是喝过了吗?而且一会儿再喝。” 李珠妍笑骂道:“那能一样吗?你快别闹了,快些把这最后的礼行完了,我都困死了。” 赵基只得依了李珠妍,匆匆地把交杯酒喝完,便一把搂住了李珠妍,男人热烈的呼吸一下浓重起来,忽地扑在脸上,让李珠妍忍不住打了个颤。赵基的眸子开始慢慢变得浑浊,忍不住就吻上了她的唇。 男人的唇浓烈如火,烫的李珠妍要往外推,赵基却力气极大,怎么也挣不脱,李珠妍只好狠狠地掐住赵基的腰,赵基却是身子一颤,转而吻向了她的玉颈,他贪婪地咬住她的耳垂,用炽热的声音不住地呢喃着她的名字。“珠妍,妍儿,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 李珠妍意乱情迷间,忍不住叫了一声王爷。赵基却是不依,狠狠地要了她一嘴,假装严肃道:“还没规矩,还叫王爷?” “那叫什么?” “叫夫君!叫哥哥!” 李珠妍脸一红,别过了头去,“我偏不!” 赵基坏笑着抓着她的脖子,“你确定?” 次日,已是辰时末,二人还没起。赵基在王府素来起得早,侍奉的两个丫鬟自然也习惯早起,便早早来到寝房方差,翠烟见大门紧闭,周围也只是些粗使的丫鬟在洒扫,不由得一惊:“王爷竟还没有起?” 翠竹笑呵呵地道:“想必昨日大婚,王爷王妃招待宾客,想必是累了。” 翠烟冷哼一声,紧紧是招待宾客吗?昨夜她偷偷来听墙角,二人可是欢快地很呢!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攥紧了帕子,王爷是男人不起也就罢了,王妃作为妻子,后院的表率,怎么能赖床?再说,今日可是要向皇上和秦贵妃敬茶,如果晚了,还有太子和太子妃在场可怎么得好? 想到这里,翠烟便起身要去推门,翠竹却着急拦住她,忙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去叫王爷和王妃起身啊。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要去向皇上和贵妃敬茶呢。” “可是昨日皇上来的时候嘱咐咱们家王爷了,昨日四位新人大婚,今日巳时末过去就行了。” 翠烟白了翠竹一眼, “皇上说归皇上说,咱们还能当真?莫非这王妃也当了真?怎可如此?她作为咱们王府后院的表率,怎么能如此不明事理?若是太子那边早过去了,是要置我们王爷于何地?” 青书和青画这时候也正好赶了过来,翠烟的话便听了个一字不差。青书还好,青画却是个暴脾气,当即冷哼一声走上前去。 “呦,我当是谁呢,在这颐指气使?原先我们小姐嫁进来的时候,可没听说过王府后院里还有位管事婆,管天管地还管到王爷王妃头上。你这样能耐,怕这怀亲王府都容不下你啊!” 翠烟听青画话里带刺儿,心里腾地一下火儿就上来了。她原本就对赵基存着痴心,李珠妍嫁进来,她正吃味儿。不过碍于身份,不能对王妃做什么,她个把丫鬟算什么?当即便冷了脸不客气道:“姑娘这话听着好大的口气!我不才,还偏偏是这后院的大丫鬟,管着一切用人事物。且我对王爷一片忠心,方才一切都是为了王爷考虑,又有何不对?姑娘可不要仗着是王妃陪嫁就如此咄咄逼人,这王府里咱们王爷才是真正的主子!” 青画一听这话,登时恼了,一阵风似的走上前去,怒气冲冲地喊道:“你哪里来的贱人蹄子?你敢说我家王妃不是主子?你反了你!” 此时,李珠妍正睡的昏昏沉沉,却不知屋外怎的吵了起来,顿时一阵烦闷,“哎呀,这大清早的谁啊!烦死了!!!” 赵基也睡的沉,只是李珠妍一说话,他便醒了,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白嫩的小脸儿上满是不耐,不由得会心一笑,捉住她的小脸捏了起来。 李珠妍却赌了嘟嘴,很不客气地抓着他的大手,挠着他的手背,“你快出去叫他们别吵了!” 赵基呵呵一笑,“行,我的小懒猪。”说完,他在她额头和鼻尖儿上吻了好几下。女子的清香顿时盈了满怀,他只觉周身一阵暖,这样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念一动。 他终于成亲了,不再是孑然一人。这个世界上有了他要守护的,牵挂的人。而那个人,也会守护他,牵挂他。 赵基推开门的时候,翠烟和青画谁也不让谁,四目通红,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赵基一皱眉,嗔道:“做什么。” 众人一看王爷出来了,也顾不得再拉架,慌忙跪下。翠烟和青画情绪激动,愣了一会儿,也扑通一声跪下。 赵基在翠烟和青画身上扫了一眼,冷冷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打扰了王妃好梦。” 青画跟着李珠妍久了,在镇国公府素来是风风火火,便马上直起身子,对赵基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还请王爷赎罪。只是王爷,翠烟说话太难听了些。奴婢,奴婢,只是气不过才......” 赵基知道青画是李珠妍心爱的丫鬟,还没成亲那会儿便没少麻烦她,自然要给个面子,便问道:“到底怎么了?如实说来。” 青画忍不住剜了翠烟一眼,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赵基听的忍不住眉毛都要皱在了一起,“好大的胆子!” 众人一听,慌忙以头磕地,不住求饶。翠烟虽然有些慌神,但她自诩是赵基母家的家生丫鬟,有些从小长大的情分在,且赵基素来对她和翠竹礼待有加,便不由得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此时,便刻意抬起头,泪水涟涟,万分娇弱地朝赵基哭道:“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也是担心王爷,奴婢~” 赵基冷哼一声,“翠烟对王妃不敬,打十板,发落偏院,永不许来后院伺候!” 翠烟一听,人都懵了,连喊冤也来不及,直到来有侍卫来拉她,这才醒悟过来,忙哭天喊地地朝赵基求饶,那些侍卫却是极懂赵基心思的,他一个眼神下去,他们便一个手刀砍在了翠烟后脑勺,翠烟当即晕死过去。不再叫喊。 底下众人顿时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青画虽然胆大也没来由地一阵胆寒。跪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赵基让他们走,刚要常舒一口气,屋里却想起了李珠妍的声音。 “青画白日喧哗,烦扰王爷,实在可恶,拖出去打十五大板,罚一年俸禄,无召不得近身伺候。青书等一众仆从不好生劝解,任由二人打闹,罚俸三个月!” 青画一听,整个人都傻了,在镇国公府,李珠妍怎么舍得这样罚她。正待喊冤,青书却赶忙拉了她跪在地上谢了恩。 赵基冷冷一扫众人,转身回了屋。 这厢,翠烟一路哭着喊着被拖到了后院,林玄力气大,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一路脸冷冷的,倒是林深看着翠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是有些不忍。便道:“哥,差不多可以了,翠烟毕竟跟了王爷那么久,她~” 林玄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冲着弟弟道:“你以为这是件小事?你知道朝中的贵人们借着王爷这次成亲安插进来多少眼线?今日这样的小事要是传出去,很有可能就是一件大事。咱们王爷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儿上,你这么一心慈手软,怕是要毁了王爷。” 林深被哥哥说的再也不得辩驳,只好低下头,沉默不语。翠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不住地抓住林玄的大腿哭号道:“林大哥,我知道你在王爷那里最得脸,我知道我今日犯下打错该罚,这十板子我也认了,可是王爷身边不能没有我伺候。我从小就伺候王爷,我走了,王爷会不习惯的。还请林大哥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替我去求求情,让我回去吧。” 林玄脸色依旧冷冷的,“翠烟姑娘,不是我不帮你,你我都是王爷的人,都一心终于王爷,对王爷不利的事情,我不会做,你更不会做。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明白,好了,你进去受罚吧。” 翠烟一看,还要再求,偏院里的却突然冲出来几个嬷嬷把翠烟拉了进去,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翠烟的惨叫声。 林深听着终究是有些不忍,转身要走,林玄却忍不住喝道:“站住!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哪儿都不许去!今日不同往日,咱们王爷处境微妙,你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卫,一定要牢牢记住,一切以王爷为重,其他人,都可以忽略不顾。” 翠烟这边了了之后,青画这边倒是安静,行罚的奴才是怀亲王府里,对于王妃的丫鬟有所顾虑,倒是没有下手太重,十五板子很快打完了,青画的腰上却还未见血。 只是,她人却张被打傻了一般,痴痴呆呆的,连路都不会走了。青书见状,忙上前去拉她,“好了,好了,我扶你回去。” 青画一听,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抱着青书就不撒手了。 “姐姐,你说小姐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从小跟着她,她从来没打过我的!” 青书虽然稳重,但是这次也没猜透李珠妍的意思,可能是到了王府,不比家里,要立立规矩,但无论如何,她是相信李珠妍的。 “你别胡思乱想了,小姐如果不要你,还把你当做陪嫁丫鬟带进来?你别胡思乱想了,以后伺候地时候小心一点就是了。” 青画伤心极了,却是听不进去,只知道哭,青书便招了两个丫鬟把人扶回房里去了。 远处,被德妃指过来伺候的陈女官看着两个丫鬟的背影却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一旁的一个丫鬟却是道:“嬷嬷,咱们昨晚好不容易把那个叫翠烟的丫鬟说动了,如今她受罚被贬,您不去看她,来看这位却是为何?” 陈女官神秘地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也。咱们走吧。” 75.第 75 章 李珠妍这时倚在床上的靠枕上, 懒懒地打了着哈欠,眼皮半抬不抬, 像只睡不醒的小猫。赵基眼见着就想上去摸一摸她娇嫩的小白脸蛋儿, 却被李珠妍堪堪躲开。 “王爷,我好困。” 赵基笑嘻嘻地捏住了李珠妍的小脸儿, 柔声道:“不必担心,父皇说了,今天可晚些去敬茶。” “被你那丫鬟一吵, 我还真以为晚了。” “都是我管教不严,已经处置了。不过, 你罚青画做什么?” 李珠妍柔柔地抓上赵基的大手,淡淡道:“昨日, 我们拜过天地,入过洞房, 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也是你后院主人。所以,行事自然要赏罚分明。青画这丫头太不知礼数了, 那丫头毕竟是你的心腹, 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 赵基又上了床, 顺手一捞, 便把李珠妍搂紧了怀里, “你不必理会那么多, 我的不还是你的。再说了, 这后院的事情本就是你做主, 奴才,财财物都你做主,我只管躲清闲。” 李珠妍白了赵基一眼,“王爷是真没心没肺,还是装的。眼见着秦贵妃,德妃,淑妃和贤妃穿插的人都进来了,恨不得乌眼鸡儿似的盯着咱们,我还能跟个傻子似的等着她们抓我错处啊。” 赵基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愧疚,他爱怜地摩挲着李珠妍的手,柔声道:“都是本王不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你知道吗,我以前对佛祖发过誓,把你娶进门后就让你做个富贵闲人,不受丝毫委屈。眼下,却是我负了你。” 李珠妍笑嘻嘻地爬上赵基的胸膛,压在了他的身上,摸着他的脸笑骂道:“你这个傻瓜!那依照你这么个养法儿,不出半年,我就胖成球儿了。” “那我也喜欢,喜欢一辈子。” “你倒是敢不喜欢一个试试!”李珠妍抓紧赵基的手,十指相扣,继而说道:“王爷,以后我就与你是夫妻了,自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自决定嫁给你的那刻起,我就想过今日的局面,我不怕委屈。” 赵基紧紧搂住了李珠妍的腰,吻住了她的唇,很是吃了一通,这才放开,深情脉脉地望着她,开口道:“你放心,我会一直护着你,妍儿,我会永远陪着你,宠爱你。” 李珠妍嗤笑一声,“平时看起来甚是威严,不苟言笑的怀亲王,没想到说起情话哄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脸不红心不跳。真真是长见识了。” 赵基闻言,笑着翻了身,又把李珠妍压在了身下,“那哥哥现在再让你长长别的见识。” “不要······”李珠妍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赵基封住了嘴唇,她被赵基折腾了一夜,哪还有什么力气,只得欲哭无泪地看着赵基欺身而上。 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但不巧却与太子和李玉瑶同时赶到。李珠妍看着太子和李玉瑶威风八面的龙撵,笑着问赵基:“你在太子府的人还真有本事,眼下竟是丝毫不差。” 赵基假意有些自负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挑的人。” 李珠妍笑而不语,这时,两处轿撵正好碰上,太子眼角斜斜地打量了二人一眼,不由得讽刺道:“我说八弟,你这抠门的毛病啥时候改改,都新婚了,这坐的轿撵还是破破烂烂的,别待会儿见父皇时搞得一身丧气。” 李玉瑶唇角勾起忙,拿起帕子捂了嘴,那模样儿十万分嫌弃。 赵基淡淡一笑,冲太子微微颔首,“父皇早年教导我们节俭,臣弟谨遵父皇教诲,多年来习惯了,一时倒也改不掉。而且臣弟认为,父皇的言传身教很是受用,并不敢忘,如果让太子殿下不快,还请太子见谅。” 话音一落,李珠妍却是笑着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妾身也觉得我家王爷说的甚是在理,富从俭中来,这轿撵虽然旧了些,但是古朴雅致,甚是有些味道,妾身就喜欢这些有底蕴的东西。” 太子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这小两口一唱一和,是在讥笑自己不听广平帝教诲,奢靡成风不说还没有内涵,这如何能忍,正待训斥,李玉瑶却拉了拉他的手,继而说道:“是呢,怀亲王妃在闺阁中时就爱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待及笄后要挑人家,也是净挑些奇奇怪怪的人。殿下,想来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您瞧,王爷和王妃二人是很般配呢。” 太子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握住李玉瑶的手不住地亲了亲,转过脸对二人讥讽道:“自然了,可不就是臭味相投。走吧,可别沾染了晦气。” 李珠妍望着太子一行人横行霸道而去,不由得有些疑惑,“太子如此这般行径,是如何在那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的?” 赵基淡淡一笑,“你还没见过他对着四皇子,那两人见了面恨不得都要打起来。我这待遇倒还算好,因着不受宠,只是被讥讽几句。” “先前没怎么见过,如今瞧了,却觉得外面那些对太子的传闻真的是再贴切不过了。” “父皇对文孝皇后感情笃深,两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要多偏疼一些。只是妍儿,你若觉得他实在可恶,我可早点儿动手。免得每次见了让你心烦。” “别,我还想好好看看李玉瑶多做几天美梦呢。这样,等梦醒的时候,她才更痛不欲生。” 赵基爱怜地拉过李珠妍的手,紧紧握住,眼神里满是宠溺,“好,我一切都依你。” 到了广平帝的寝宫后,四对新人倒是兄友弟恭,妯娌和美,广平帝和秦贵妃俱是笑盈盈地受了四个人的礼,喝过茶。广平帝便行了赏赐,李玉瑶的是棵东海的巨大珊瑚,一看就是绝世珍品。李珠妍差些,是套蜀地锦绣织就的霓裳。 李玉瑶得了赏后,得意地朝李珠妍望了一眼,李珠妍笑容淡淡地回了礼。二人的神色尽收广平帝眼底,他笑而不语,起身回正殿去处理政事了,剩下秦贵妃训诫两位新媳妇规矩。 秦贵妃坐上首,三十刚出头的妇人,正是女人最富魅力的时候,一身凤穿牡丹的宝蓝色凤袍披身,头戴十二支凤羽金钗,俨然就是一国之母的姿态。此时,她却笑容满面地对李玉瑶和李珠妍道:“如今你二人既已嫁入皇室,便该从此小心谨慎侍奉夫君,恪守妇德,恩泽下人,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李玉瑶和李珠妍俯身行礼称是,秦贵妃抬眼撇了一下李玉瑶头上的点翠凤冠,嘴角勾了勾,语气稍加威严了些,“上年各地的庄稼收成不好,皇上要各宫厉行节约,你们二人是王妃,自然要做表率,以后要勤俭养德,切不可太过奢靡,违背皇上的旨意。” 太子一听秦贵妃如此说,自是满心的不耐烦,忍不住说道:“母后,我和太子妃今日都是按照规制装扮的,并没有逾越,您这话是要说给听呢?” 秦贵妃也不恼,淡淡一笑,“太子,本宫只是按照皇上嘱咐的再说给你们罢了,你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尽可以去向你父皇讨教,如此可好?” 太子见秦贵妃拿出皇上来压他,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忙匆匆向秦贵妃行了个礼便拉着李玉瑶走了。赵基趁机也向秦贵妃辞别,二人刚踏出大殿,却听见不远处的太子正在咬牙切齿地向李玉瑶说着什么,面上的表情很是憎恶。 李珠妍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贵妃,老四,她忍不住看了看赵基,问道:“太子当真与四皇子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如此地步吗?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了?” 赵基轻轻地点了点头,“原先四皇子看着太子得宠,还是很迁就的,直到他们二人合伙儿斗垮了二皇子后,便相看两厌,恨不能一举铲除了对方才好。” “那九皇子呢?如今朝中五皇子的影响力尚且还不如九皇子,为什么太子和四皇子都没有把九皇子放在眼里?” 赵基哼笑一声,望着太子的背影,带着些讽刺的味道,“九皇子一直在军中发展,很少参与朝政,也不与大臣来往。且他的出身很低,他们眼高于顶,自然看不上。” 李珠妍点了点头,“四皇子看起来很是有些谋略,九皇子也很好,不过看起来也确实差点儿气势。” 赵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李珠妍,“你怎么对这些感起兴趣来?” 李珠妍淡淡笑笑,“自然是要想王爷所想,投其所好。” “妍儿,这条路前途未卜,很多变数。但只要有我在,我就会护你周全。” 赵基忽然告白,李珠妍忍不住害羞起来,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你也不嫌臊的慌。” 赵基正想逗逗李珠妍,一个女官却来请安,原来是陈昭仪有请。 李珠妍和赵基一对视便心有灵犀地跟着女官来到了陈昭仪的玉照宫。 玉照宫在皇宫的东南角,离着皇帝的寝宫很近,地气也旺,曾是前朝宠妃吴贵妃的居所,据说屋顶是白玉瓦堆砌,飞檐上嵌有夜明珠,一到晚上整座宫殿在月光的照耀下盈盈生辉,真应了那句琼楼玉宇。然而即使是到了阴雨天,屋檐上的夜明珠也会明亮如初,先不说那造价多少,单单是这份匠心独运,世上便即使罕见,因此,玉照宫是京都十大奇景之一。 皇帝一处理完政事,一去后宫自然看到玉照宫,只有极尽皇上宠爱的女子才能住在这样的宫中。如此可见,陈昭仪的宠爱已经堪比秦贵妃,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因为陈昭仪二十五六,正值盛年。 76.第 76 章 玉照宫外是一片琼楼玉宇, 进了内殿更是一片珠光宝气,但俱是各朝各代传下来的宝器, 很是古朴精巧, 冲淡了金钱的俗气。 陈昭仪倒是打扮的素雅,一身雪梨白的青鸾袍, 外罩一层云烟似的淡蓝寒水纱,头上只零星点了几只翠玉簪子,华华云发挽成一个飞仙髻, 遥遥一望却是天上仙子无疑了。李珠妍看着贵妃榻上笑容满面地陈昭仪,心中不免暗暗赞叹了一句, 这颜色和秦贵妃不相上下,但是这周身的气质却是胜了一筹。 眼前的女子有如秦贵妃一般的雍容大气之美, 但是柔弱的身段,尽显妩媚风流, 眼神淡淡间, 却蕴着一股不曾出世的冷艳,仿若九天上神色疏离的仙子一般。但李珠妍见了陈昭仪几面后, 却陡然生出一份熟悉之感, 仿佛冥冥中似乎在哪儿见过, 却一时想不出来。 陈昭仪见了二人倒很是热情, 端上了上好的茶点, 笑盈盈地说道:“昨日见郡主还是有些害羞的, 如今却是从容多了。” 李珠妍冲陈昭仪淡淡颔首, “多谢昭仪娘娘提点, 珠妍以后会好生学习,不失天家皇室威仪。” 陈昭仪笑着点了点头,“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又心性坚韧果敢,自上次你救了老十后,他就一直跟我念叨要见你,但是一来课业繁忙,二来自上次后,皇上便有意无意地限制了老十的行动。现在,整日里向我哭喊着闷呢。” 李珠妍见陈昭仪又提起当日的事,不免觉得陈昭仪倒像是有意似的,但二人相交甚浅,摸不透脾性,只得小心应对着。 “娘娘言重了,此乃妾身分内之事,再说那日若没有王爷,妾身一人也是回天无力的。” 陈昭仪继而打量起只低头默默喝茶的赵基,笑了笑,“是啊,自然王爷的功劳最大些。老十那日见他十哥三下五除二制服了那帮凶徒后,也不知是怎的,非要舞枪弄棒起来。皇上也拗不过他,给他寻了好几个师父,却都不喜欢。前几日,愣是吵吵着要换师傅呢。” 赵基抬眼淡淡瞅了瞅陈昭仪,“奥?竟然有此事?十弟底子不错,只是开蒙晚了些,若是得好师傅调教,倒也能学得一身防身的本事。” 陈昭仪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寻思着,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嘛。只是说起来,怀亲王当年可是大周身经百战,素有百捷三杰之首的美誉,想来功夫是没话说的,老十又十分仰慕于你,说起来,这师傅的人选,怀亲王是最合适的。” 赵基唇角一勾,“昭仪娘娘的赞誉,本王愧不敢当,且老十身份贵重,本王实在不能当得起他的师傅。” “怀亲王不必过谦,本宫曾经在校场看过你的武艺,自是咱大周朝顶顶拔尖儿的。你与老十又是兄弟,是再合适不过了。” “娘娘,皇子的教导自有父皇教导,本王实在不敢逾越。” “那怀亲王的意思是只要皇上答应了,你也就答应?” “昭仪娘娘知道的,本王最是重规矩的。” 陈昭仪笑盈盈地道了一声好,便又朝李珠妍说道:“如今郡主已经是皇家的儿媳,本宫作为长辈有很多想嘱咐你的,你且随本宫来内室,我好好教教你。” 这意思是单独有话要说,李珠妍笑着看了看赵基,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也放心跟着陈昭仪来了内室。 陈昭仪对着李珠妍倒是没有方才那样拘谨,倒很是有些慈眉善目的长辈模样儿。 “郡主,你现在是王妃,不再是从前的姑娘家,这以后王府后院的大小适宜都要拿主意,可要小心应付。” “谢娘娘教诲,妾身会好好学着的。” “是要学着,尤其是这其中的人心算计。昨日在席上,我不方便与你说,现在无人,我忍不住要叮嘱你几番,小心贵妃和德妃送去的人。” “奥?妾身愚钝,能否请娘娘细细说说。” “这事说来话长,我在这后宫浸淫五年,该见的,不该见的也见识过了。以后咱们多走动,我慢慢教你。现在你只记住,二位娘娘送去的人只派着做些粗活儿就好,不要近身伺候。” 李珠妍淡淡应了声,陈昭仪又捡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老生长叹了一番,便让二人回了。 出了玉照宫,李珠妍很是有些疑惑,“陈昭仪这是在拉拢咱们?” “眼下,傻子也看出来了。” “可我不明白,以她现在的地位,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赵基笑着看了看李珠妍,“你是怀疑这其中有诈?” “对这些事,我们不得不谨慎着。” “你放心吧,她是真心想投靠我们。” “怎么说?” 赵基在一处花圃旁停下,在一片牡丹中陡然揪出了一支不知道何时混进去的月季,淡淡道:“陈昭仪曾是江南乌篷船上的一名琵琶女。” 李珠妍很是吃惊,“什么!她不是江南刺史正房遗失的孤女吗?” “那不过是父皇为了掩人耳目所为她编造的身份罢了。这些,也就只能哄骗一下你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妇人小姐罢了。” 李珠妍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是被笑话了,可是看着赵基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心头顿时一阵恼怒,举起拳头就要去打他,却被他一手抓住,“回去再打,这是宫里。” 李珠妍霎时收回拳头,却是狠狠瞪了赵基一眼:“你笑话我。” “好了好了。说起来这件事父皇做的特别隐秘,除了宫里的几位贵人很少有人知道了。” 李珠妍所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来,陈昭仪的出身就连宫女都不如了。所以就算如今这样得宠,又诞育了十皇子,但没人能看得起她,就更别提是拉拢她了。” “是的,她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眼下虽然炙手可热,但唯一的儿子还没长成,又没有母家可以依靠,只能靠着父皇的恩宠。但这份恩宠又十分不可靠,而且父皇也上了年纪。所以她想找个靠山。” “可是如今你的地位尚且不如十皇子,她难道是得了什么风声对咱们有所知晓,所以才······” 赵基笑着看了看李珠妍,“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马上答应她的原因。以后慢慢试试就知道了,不急。” 李珠妍看着眼前自己的男人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已经很是有天下大事尽在掌握的气势,那身影竟隐隐约约有了几分广平帝的影子。 “不对,是不是,你对陈昭仪也早有心思?” 赵基失笑,“你说什么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眼下,也不瞒你了,你不觉得陈昭仪长的很像父皇的文孝皇后。”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珠妍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年幼的时候曾跟着母亲入宫,那时候文孝皇后还在,曾笑眯眯的给了她两颗话梅吃。 赵基继续说道:“我父皇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子,文孝皇后。当年我母妃能选入宫中,也不过是因为长得像文孝皇后罢了。我曾经以为,我父皇是真心爱我的母妃,最后却也不过是幻梦一场。” 李珠妍见状,也顾不得什么陈昭仪,文孝皇后了,忙握住赵基的手,“对不起,王爷,我。” 赵基脸上却依旧是一片云淡风轻,他曾经因为这个恨过,痛过,甚至遭遇了灭顶之灾,但是却也因此发现了年老帝王深藏心底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是将来他制胜的关键。 “没关系,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多说无益。咱们回去吧。” 回了王府后,李广然来访,赵基便和岳父去前院议事了。李珠妍独自来到后院,青书来接,却是有事要报的意思。 李珠妍回到屋里屏退了屋子里所有的丫鬟,继而对青画说道:“说吧,有什么发现?” “您走后,德妃送来的陈女官曾经去了偏院,还来招了青画一次。” 李珠妍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她去跟那个丫鬟说了什么,去找青画又是为何?” “在那个丫鬟的屋里坐了大半晌,去青画屋里只是送了些伤药,也就没什么了。不过青画也是心灰意冷,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李珠妍失笑,“怎么,那丫头还在置气?” 青书闻言忙冲李珠妍福了福身子,忍不住请罪道:“王妃恕罪,青画这丫头实在太莽撞了,性子又倔,还请王妃饶恕她这一回,以后不让她近身伺候便是。” 李珠妍摇了摇头,“那丫头性子直,是个倔脾气,这我知道。眼下,也的确该让她好好反省一下,王府不比镇国公府。那翠烟好歹也是王爷跟前得脸的大丫鬟,这样吵闹实在不成体统。我若不罚她,怕是以后难免有偏私之嫌。” “王妃思虑周全,我们做丫鬟的,自然要事事为王妃考虑。” “你是个懂事的,我很放心。但我是这后院之主,底下又没有别的妾室,也不必活的那么小心谨慎。这次就当是让青画长个教训,你回去后好好说说她,让她养好伤再回来伺候。” “是,王妃。” “奥,对了,陈女官那边也需要人手,你让青画帮你,咱们府里带来的丫鬟我也就只有你们两个最得力了。” “那秦贵妃那边的人?” 李珠妍喝了一口茶,“暂时不用,秦贵妃如今想巴结咱们镇国公府还来不及,暂时不会闹起来的。相反你还要和她们交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是。” 77.第 77 章 第三日, 是新嫁妇人归宁的日子。李珠妍觉得隔壁就是娘家,所以也准备早起, 都日上三三杆了依旧躺在床上, 门外好脾气的青书都叫的有些焦急。 赵基陪着李珠妍睡,也起得晚, 却是摸着李珠妍的小脸笑话她:“还睡?小懒猪,待会儿岳父岳母该不高兴了。” 李珠妍清梦被扰,烦躁的打掉了赵基的手, “边儿去,还不怪你昨晚瞎折腾。我浑身现在好酸着呢!” 赵基偷笑, 覆身贴上李珠妍,紧紧搂住她, 李珠妍霎时就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异样,不觉狠狠地推了赵基一把, “你又要做什么?简直没完没了!” 赵基继续耍无赖, 紧紧咬住李珠妍的耳垂,“对啊, 夫君宠爱妻子怎么会有够呢?” 李珠妍被这一吻, 身子一下又软了, 哪里还有力气, 只得软了声音道:“王爷, 我真的累了。” 赵基此时却不饶她, “乖, 夫君这不是让你醒醒神, 好起床啊。” 话音一落,赵基便欺身而进,李珠妍娇呼一声,紧紧抓住赵基健壮的手臂,“饶了我吧,真不行了。” “那你求我,叫哥哥。” “哥,哥,求······你怎么还······” 赵基瞬间封住李珠妍的嘴,狠狠吃了一通,这才放开,“我可没说你求我,我就放了你。” “你!” 李珠妍到镇国公府的时候,果然有些迟了,太子和李玉瑶已经先到了门口,正在和李广然,林锦年和老夫人说话,李越和太子在一边也聊着。李珠妍嗔怨地瞪了赵基一眼,继而赶紧走上前去。李广然和林锦年知道女儿脾性,自然没说什么,老夫人又一心扑在李玉瑶身上,也没搭理李珠妍。 倒是李玉瑶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李珠妍微冒着汗珠的额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呦,二妹,虽说你这住的近,但也不该迟了这么久,让父母祖母在这儿好等。姐姐知道你先前在府里就贪睡,你那时是姑娘,母亲惯着你也无妨。但是现在嫁做人妇,还是亲王妃,这样就不太好了。” 太子倒是夫唱妇随,紧跟着李玉瑶说道:“嗨,夫为妻纲,许不是二妹的错,我这个九弟啊素来没规矩惯了,岳父大人,让您见笑了。” 李珠妍淡淡地看了李玉瑶一眼,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哪儿都得踩她两脚呢。 “父亲,母亲,祖母,今日是女儿来迟了,特意给三位长辈请罪。昨日拜访了宫中皇上和各位娘娘,身体不支,疲累之下稍感了风寒。王爷体恤女儿,让女儿多睡了一刻,实在是女儿的罪过。” 新妇回门,心意到了即刻,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新婚过后,夫妻二人恩爱甜美,如胶似漆,这才是娘家所希望看到的。 李广然点了点头,“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礼数,倒是王妃身子无碍吧?” “谢父亲关心,无碍。” 赵基随即请罪,“谢岳父大人不怪罪。” 李广然只是淡淡瞧了赵基一眼,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太子这时又命人把回门礼献上,足足搬了六个大口箱子,一口箱子要两个人抬,且抬箱子的扁担都压的完成了半圆,颤颤悠悠的。李广然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但太子一搭话,很快又恢复如常。 “岳父,这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还请笑纳。” “太子殿下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太过贵重,于心不安。” “哎,岳父,我还嫌少呢。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赵基此时淡淡笑笑,对李广然说:“岳父,太子殿下最重‘礼数’,堪称我等皇子的表率,岳父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赵基把礼数二字咬的极重,李珠妍当场便捂住嘴笑了起来,京都谁人不知,太子很是豪气,且最会笼络官员,尤其是皇上曾当庭斥责他作为一国储君谄媚至极,没有风骨。眼下,却是最好的例证。 太子见状,哪里能忍,当即拉下脸,对着赵基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宫多加置喙?果然是骨子里流着乱臣贼子的血,粗鄙不堪,不知礼数,以下犯上,其心可诛。你不会以为娶了国公爷的女儿就可以在众皇子中挺直腰杆了?真是痴人说梦,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能站在这里就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赵基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依旧是神色淡淡,不悲不喜。李珠妍哪里能忍,当即冷笑道:“太子殿下,今日是回门的日子,您在镇国公府门前无故训斥我家王爷,这难道就是规矩了?还有皇上当日亲自为妾身与怀亲王赐婚,太子殿下如此诋毁我家王爷,是在质疑皇上的意思,还是瞧不上我父亲镇国公的眼光?” 太子被李珠妍订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哪里还能反驳,倒是李玉瑶笑着走上前去,笑着说道:“二妹,太子是怀亲王的兄长,自古长兄为父,训斥几句也是有的。倒是妹妹这样的身份对太子如此不敬,可是很失礼数呢。” 李广然见四人势如水火,也不得不管了,“太子殿下,怀亲王殿下赎罪,是臣待客不周,让儿二位殿下如此,实在有罪,还请二位殿下赎罪。” 老夫人是看着两位孙女长大的,虽然偏疼李玉瑶些,但是眼下是镇国公府两位王妃回门的日子,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便说道:“今天大好的日子,两位殿下就不要置气了,快进来,咱们马上开席。” 太子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李广然和老夫人都发话了,他也不好不给面子。也只得狠狠地瞪了赵基一眼,继而甩袖离去了。 李珠妍冷冷地看着太子和李玉瑶的背影,忍不住对赵基发牢骚,“他怎么嚣张跋扈,不顾场合?” 赵基知道李珠妍性子,便拉着她的手,小声道:“乖,我知道你向着我,但为了这个人不值得。你若真觉得烦,我早些动手便是了。” 李珠妍气呼呼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先进去吧。” 进了国公府后,李广然和李越带着太子和赵基去了前厅,林锦年和老夫人则带着李玉瑶和李珠妍往后院去。这一路上,两个人倒是安静,不过,李珠妍总觉得李珠妍看着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儿,明明是笑着,但总觉得蒙了一层寒霜,让人不寒而栗。李珠妍嗤笑一声,以前还知道把尾巴藏一藏,现在却是懒得收敛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懒得再和李玉瑶虚与委蛇,若不然,假笑的脸疼。 宁馨堂里,二房,三房的人皆齐了。围着两位王妃不住地夸赞了一通,只是张氏少不得要仗着李玉瑶的势要刺李珠妍和林锦年几句。老夫人一进后院,自然是偏疼着李玉瑶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珠妍可不是吃素的,唇来舌往间,倒是狠狠奚落了张氏一通。 张氏正要反击,这时候林锦年因为二人神色不快,刚吃了一口的蟹黄酥却是整个儿地呕了出来,众人一惊,也就去关心林氏,却不想林氏却是忽地脸色煞白,不住地干呕。老夫人连忙叫人去请大夫,李珠妍更是急得不行,不住地问询林氏。 林氏见状,却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忙对众人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可能是前几日忙活二位王妃的婚事累着了。这几日总有些恶心,身子虚弱,酸软乏力,不打紧,养养就好了。” 孙氏见林氏如此,却不由的多问了几句,“大嫂,看你这样子我倒觉得还有蹊跷。这月的月事倒是来了?” 林氏脸色一红,不由得嗔怨了孙氏一眼:“守着孩子你说这个干什么?” 老夫人自然是最有经验的,经孙氏这么一提醒,忙说道:“都是自家女子,且她们以后本就要学的,有什么。倒是你,快说说,这月的月事到底如何?” 老夫人发了话,林氏只好低着头怯怯地道:“原本是有两个月没来了,但我身子本就弱,也是有的。再加上准备婚事也忙得忘了,没有请大夫看。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会那么容易就······” 老夫人一听,忙拉住林氏的手道:“哎,这可说不准。当年我怀老三的时候也是你这么个年纪,我看你这样子八成是有了,待会儿来让大夫好好看看。” 原本每个权贵家里都有坐诊的大夫,以备不时之需。这说话的功夫,大夫就被请了进来。老夫人赶紧请人来看,自己紧紧攥住拐杖,手心都冒汗了。唯有李玉瑶怨毒地看着林氏,求满天神佛林氏千万不要有孕,这样,她扳倒她们母女二人岂不是难上加难? 大夫被这么群金贵的女人盯着,心里早就发毛了,小心谨慎地整整把了三次脉,最后几乎是破了嗓子地朝老夫人喊道:“恭喜林夫人,恭喜老夫人,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什么!”老夫人一听,竟失了魂,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没想到这林氏在自己快作古的时候还能给她送一个大胖孙子。当下便把众人隔开,让林锦年坐上了自己的位子,又让丫鬟去拿了两个金丝软枕,不住地摸着林氏的肚子,喃喃道:“不容易啊,不容易。老大媳妇,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啊。” 孙氏也笑呵呵地说道:“是啊,是啊,大嫂一直就是个有福气的人。” 张氏却忍不住酸言酸语地说道:“哎呀,大嫂可真有福气,咱们都是生育过的,也没见谁哪次怀胎就坐上乐老夫人的位子,可见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大嫂啊。” 今年,李越高中,李珠妍高嫁,连李玉瑶都有了归宿,眼下林锦年又有了身孕,哪怕是这多年来对林氏身份的偏见也不免彻底冲淡了。如此有福气的女人,宜室宜家,她怎么不喜欢,眼下见张氏又来挑衅,不由得冷了下脸来呵斥道:“就你话多,你倒是会生,连着两胎都是女儿,让广德如今连个嫡生的儿子都没有。在这方面,你大嫂还就是比你强,第一胎就是个世子,第二胎就是个郡主。不像你,巴巴结结落了地的却是个丧门星,快给我闭嘴吧!” 在张氏年轻的时候,老夫人很是给过张氏脸色,但这么多年过去也是云淡风轻了。自她回京后,老夫人为了维持三房的关系,更是对她百般纵容。但她哪里想到,今日老夫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一时间竟窘在当场,眼泪夺眶而出,在这么多小辈面前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78.第 78 章 李广然得到消息后赶忙从前厅赶了过来, 他走得快,一时竟忘了要和赵基和太子同行, 拉下两个人远远的距离。老夫人一见李广然进门, 更是高兴,忙招呼道:“广然呐, 你快过来,又要当爹了。” 李广然一听,与往日的沉稳大相径庭, 着急忙慌地拉住林锦年的手,极是关切地问道:“几个月了?” 林锦年羞羞地低了低头, “大夫说两个月了。” 李广然登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好生糊涂, 都两个月了自己个儿好不知道,这要是伤着了可怎么好?” 老夫人这时候却护起了短儿, 虚打了李广然一下, 笑骂道:“你咋呼什么,平白地再吓着你媳妇儿, 她现在身子可金贵着呢。” “是是是, 我一时着急糊涂了。大夫何在?” “国公爷, 小人在。” “我问你, 夫人的胎像可好?” 大夫一时有些纠结, 想了想, 便道:“禀国公爷, 无甚大碍, 只是前几日夫人可能过于操劳导致身子虚弱,胎像也有些不稳。不过国公爷放心多加调理就没事了。” 李广然和老夫人一听,俱是皱了皱眉头,老夫人忍不住对李广然道:“哎呦,这可怎生得好?广然呐,你今日就去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一定要锦年这一胎安然无恙啊。” “老夫人放心,儿子一定尽心竭力。” 李珠妍看着被父亲和祖母拱在中间的母亲,一时间很是为母亲感到高兴,便忍不不住上前说道:“说道医术高超,我认识一位却是再好不过了。” 老夫人看了看李珠妍,笑呵呵地道:“你说的前些日子为我治病的幽蝉姑娘吧?” 李珠妍甜甜一笑,“正是,祖母记性可真好。” 赵基却在此时轻轻拉了拉李珠妍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多说,却是转而对李广然和老夫人道:“国公爷,老夫人,你们有所不知。这幽蝉姑娘是本王的外家师妹,平生所学是解毒之术,对于妇科之道不甚熟悉。还请国公爷多请几位妇科圣手才是妥当,不过本王师妹可以从旁协助一二,也可更为保险些。” 李广然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赵基倒是个实在人,这么大的人情却因为不想延误林氏的病情而推却了,却是难得。 李珠妍忍不住问赵基:“是吗?我以为大夫们都是全才。” 李玉瑶这时候拉了拉太子的衣袖,朝他使了个颜色,太子当即明白,便朝李广然道:“国公爷,如今林夫人怀胎,是喜事一桩。如蒙国公爷不嫌弃,本宫可以推荐给几位宫中的妇科圣手,想来是可以为夫人好好保胎的。” 李广然淡淡颔首,“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当天宴毕,新妇和女婿是不能留宿的。李珠妍和赵基回府时,时辰已经不早,一路上,赵基却总是盯着李珠妍的肚子看,把李珠妍看得心里直发毛。 “你老盯着我的肚子干嘛?” 赵基神色有些痴迷,忍不住拉住李珠妍的手,“妍儿,如今国公夫人有了身孕,是个极有福气的人。你是她的女儿,自然也不差,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孩子。” 李珠妍闻言,登时红了脸,忍不住嗔怨道:“你在说什么呢!” 赵基却是不理,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抵在她的肩膀上,“从前不觉得,成了亲后,我简直想日日夜夜待在王府里,待在你身边。这座王府因为你,现在变成了一个家。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想家里多添几个人,就像你们家一样热闹。” 李珠妍被赵基一通话说的心里酸酸的,是啊,赵基12岁那年就被父皇赶去了塞外,孤苦无依,十年来都是茕茕孑立,眼下却是终于有了一个家。 “好了,为王爷诞育子嗣本就是妍儿的职责所在。王爷,咱们会有孩子的。” 赵基闻言,却是笑嘻嘻地蹭了蹭李珠妍的脸,“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那今晚,你可不准说累,不准偷懒。” 李珠妍霎时哭笑不得,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便忍不住转身要去抓赵基,赵基更快把人打横一抱,就大步向寝房走去了。 太子府。 李文香看着上首笑眯眯的李玉瑶,心里却是一阵发毛。自从镇国公府出来后,李玉瑶便对自己分外热情,说是要带着她去太子府好好瞧瞧,张氏甚是巴结李玉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可李文香不是个傻子,林锦年刚怀了孕,李玉瑶就来叫她,好说是喝茶,鬼才信。 自从上次,她被李玉瑶指使陷害李珠妍不成,反把自己的声誉给搭了进去,如今眼看着就快及笄年纪,却连一个上门问询的人都没有。即使有,也是些歪瓜裂枣还要求娶妾室的,这她怎么能忍,白日里只躲在府里,连门也懒得出。 眼下,李玉瑶又要拿她当刀子使,李文香眼下面上虽不显,但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一会儿李玉瑶说什么,她也不会再答应了。 李玉瑶却也在大量着李文香,见她十分拘谨,此时此刻连恭维的话也不说,心里也大体有了数。 “听说妹妹最近又病,在府里休养了月余。不是姐姐说你,你这样老是闷在家里,眼下后院又被柳姨娘那个贱人把持着,你这将来的婚事怕是。” 李文香苦笑一声,“原是我命该如此,让姐姐笑话了。” 李玉瑶哼笑一声,“命该如此?那你认为我被投进佛寺后,是不是就该从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了?” 李文香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姐姐,姐姐自是命好,有神佛庇佑。” “什么神佛不神佛的,若真是如此,老天爷又怎么会让林锦年和李珠妍那对母女如此嚣张。但是你看,妹妹,我本以为自己也是山穷水尽,哪里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切,妹妹难道还不明白吗?有些事情你做与不做,那结果可是大不一样的。” 李文香苦笑一声,“就算做了又怎样,我就算即刻把柳姨娘和她的儿子毒死,也是个被破了身的人,这一辈子怕是没有好归宿了。” 李玉瑶冷笑一声,“我难道就不是破身之人了?你这个样子可只会让仇者快,亲者痛。” “李珠妍现在是王妃,她娘又有了身孕,母女俩的日子烈火烹油似的,傻子才往上凑。” “太子殿下有一外组家的远房表亲在御林军中当差,一表人才,尚未婚配。以我现在的宠爱,撮合一门亲事易如反掌。妹妹,事在人为,你的命运就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是去是留,好好思量着吧。” 79.第 79 章 这年的殿选过后, 考了三年的李越最终成了探花,对于普通的读书人来说, 这也算千载难逢的好事情。然而, 对于镇国公家的世子,且考了三年的李越来说却无异于一种打击。京都中很多与李广然不对味儿的人家便开始很是编排李广然, 饶是一家出了两位王妃又如何,儿子不争气到底也白搭。李越的名声也因此收到了影响,都传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声色犬马,斗鸡走狗, 比太子还要骄奢淫逸,不然哪儿来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广平帝在殿试上却对李越称赞有加, 且在出了榜之后,便封其为国子学正五品博士。一般来说, 三甲之一的状元封官都要从六品做起, 无北京的还要去地方历练。李越作为探花,却比状元先封了官儿, 还是京都的正五品, 这一下子, 人们的心里就更酸了, 嘴也更毒。说李广然拥兵自重下权势煊赫, 故而擅权干政, 飞扬跋扈, 以致包藏祸心。 御史台的奏章每日里雪花似的飘洒过来, 皇帝只是不理。李广然心中却很是有数,皇帝这是在捧杀他们李家,把人抬得无限高,低头就是深渊,所以不得不依附皇帝,不能有二心。 李越很久之前就受李广然教诲,自然宠辱不惊。只是近来唯一烦心的却是四皇子赵宣的刻意讨好。尤其是这几日,云瑶公主总是时不时的跟着一起出现,看着那芳华女子情意绵绵的眼神,李越如何不知。但二人一位是皇子,一位是公主,又不能每次都推拒,只得硬着头皮和二人来往。 哪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掉入了二人的陷阱中去。那日,李越和几位文人好友在一起喝酒品诗,不知怎的,原本酒量很好的她那日竟喝醉了,一觉醒来,却是满京都都在传他随性而作的一首艳诗。诗中情意绵绵,却十分露骨,尤其那句“醉生梦死凭谁是,云瑶深处唯我心。”赤裸裸地就是在指云瑶公主。 李越百口莫辩,可一来喝醉了,二来那夜和他喝酒的朋友都异口同声说这诗就是他喝醉了无意间吟诵出来的。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出了这样的事情,舆论自是一边倒,很快就闹得沸沸扬扬。而那几日,他确实在赵宣的安排下和云瑶公主见了几次面,想到这里,李越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里恨恨地骂了几句。 皇帝没说什么,李越也懒得去管,他只在乎幽蝉怎么想,便日日夜夜去隔壁怀亲王府,奈何赵基曾经被李越治过,次次使绊子,李珠妍旁观着二人斗智斗勇,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日,又是赵基胜了,看着李越灰溜溜的背影,李珠妍忍不住道:“我说,王爷也差不多行了,这样欺负我娘家人,我可不依。” 赵基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哪里是在欺负他,只是如今我师妹亦对他有些恼火,我若让他进来,二人闹出些有的没的,反而不妙。” 李珠妍想了想,忍不住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是,不过,你先前可是答应我的,会想法子的。” “不着急,过几日就是各国使节来野朝贺的日子,你可知道。” “嗯,以前跟着父母亲进宫看过,很是热闹。” “今年,你跟我去。” 二人正说笑着,门外丫鬟翠竹却是打了帘子走了进来,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模样似很急切,只半天不说话。一旁随侍的青画本来就对翠烟的事还放不开,眼下更是对翠竹没什么好脾气,当即喝道:“急匆匆冲进来做什么,话也不说,当王爷王妃何在?” 翠竹被这么一喊,更是慌了,忙跪下磕头,不住地求饶,李珠妍见状,忍不住白了青画一眼,“你今日是吃了火药吗?王爷在此也如此不知轻重?” 青画却不怕李珠妍,反而梗着脖子道:“小姐,她本来就失礼在先,我说她两句怎么了。” 李珠妍脸色登时冷了下来,一拍桌子,“以下犯上,如此不动尊卑,掌嘴!” 青画此时却一下子哭了出来,却是对着赵基道:“王爷,奴婢并没有做错什么呀。” 赵基笑着看了看李珠妍,转而又扫了一眼梨花带雨地青画,慢悠悠道:“好了,不过是个下人,也犯得着生气?青画你先出去吧。” 李珠妍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什么叫一个下人,我自己的陪嫁丫鬟也管不住了吗?还是王爷觉得青画哭的可怜,忍不下心下手啊?” 赵基脸色淡淡,“本王绝无此意,只是觉得王妃不必为了几个丫头生气,要是王妃实在气不过,要打要骂自然依着王妃。” 李珠妍冷哼一声,“那是自然,不用王爷教我!青书给我狠狠地打这个不知尊卑礼数的贱人,以后不准再来伺候。” 青书得令,狠狠地抽了青画十几个耳光,她脸都被打肿了,嘴角不住地流血,很是凄惨。屋里很多随侍的丫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王妃对自己贴身丫鬟都如此,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啊。 青书打完了,青画顶着一张猪头脸就跑出去了,也不加遮掩,很多来往的仆役看到了,都赶紧低了头,走了。 打发了青画,地上的翠竹的背后都湿了,原本她受了陈女官的挑唆,想着李珠妍刚嫁进来时对府中下人都十分宽和,哪想到今日她生气起来,竟然也王爷也刺,而王爷也无可奈何,不置可否。这样,她还怎么把翠烟的事情说出来啊。 “翠竹,虽说青画有错,但是你急匆匆跑来,又欲言又止,着实失礼。” 李珠妍的声音冰凉如水,浇的翠竹彻底醒来,翠烟快病死在偏院,最后的愿望是再见赵基一面,她本着多年的交情被陈女官三言两语说的一阵心动。现在却忽然明白,赵基是王爷,而翠烟只是一个奴婢,更可况,她现在是在王妃,这后院的主人面前,让王爷去见另一个女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赵基冷冷地看着底下的翠竹,沉声道:“不说就滚去偏院吧。” 翠竹慌然以头磕地,战战兢兢道:“翠烟快死了,她······” 李珠妍哼笑一声,“我明白了,原来翠烟是心系王爷,临死前也想见王爷一眼呢。” 赵基面色一冷,斥了李珠妍一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作为王妃怎么能如此斤斤计较?” 李珠妍冷哼一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摔,就转身朝内间走去。赵基大怒,一拍桌子,怒吼道:“都给我滚!” 屋里的丫鬟顿时吓得魂魄都出窍了,一个个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慌慌张张的都跑了出去。 赵基这时候慢慢起身,走到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的李珠妍,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戏来的也太突然了些,我差点儿没接住。” 李珠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看王爷跳脚的样子却不像接不住的。怕是要假戏真做,一鼓作气抬了翠烟做偏房,要害我伤心死吧?” 赵基面容一冷,忽地把李珠妍转了过来,抓住他的脸,怒气冲冲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再说一遍。” 二人大眼瞪小眼了许久,李珠妍终于败下阵来,笑嘻嘻地抓着赵基的手,“好了,不闹了。” 赵基促狭地笑了笑,勾了勾唇角,“游戏是王妃先玩儿的,现在说停就停,把本王置于何地?嗯?” 李珠妍见赵基如此,心里才慌了,“你,你到底要怎样······” 李珠妍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基用嘴堵住,李珠妍双手不住抓着赵基,却挣不脱男人青筋外露,强健有力的胳膊,只好嘤嘤求饶道:“王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赵基坏笑着捏着李珠妍的脸蛋儿,“哪儿错了,倒是好生与本王说说,说的在理,本王就饶了你。” “王爷,今天的事,我应该和你好好商量的,而且就算演戏也不该落了您的面子。” “你倒是乖觉。那我问你,你今日不是应该装作大度的样子把翠烟接出来,然后让我去上演一场主仆情深的戏码,进而顺理成章的抬了她的地位,然后把幕后搞鬼的人揪出来。” 李珠妍淡淡笑笑,“这样也可行,不过我总担心陈女官不单单是德妃的人,还有可能是李玉瑶的人。李玉瑶这人城府极深,而且三番五次栽在我手里,这次必然会提高警惕,若我太大度,一下子就把翠烟接出来,反倒让她们觉得有些反常。” “所以,你才训斥了青画和翠竹,并和我翻了脸。” “是了,王爷有一如此悍妒毒辣的王妃,心里自然苦闷,顺便找旧人聊以慰藉,不正是人之常情吗?且我认为,李玉瑶不会是单单想在我和王爷之间插一位妾室来恶心我,她安排了这么多眼线在王府里,一定是想致我于死地。我训斥青画,并贬了她的位分,按常理,她就应该对我心怀怨恨,自然会让陈女官自愿上当。” 赵基嘴角一勾,把李珠妍压得更紧,大手捏着她两边的脸,揶揄道:“看来本王以后得小心提防着你了,要不然哪天再栽在你这个小妖精手里。” 李珠妍一听,眉毛一挑,“你不早就栽在我手里了?” 这句话原本是玩笑,可她忘了赵基却是箭在弦上,这一挑逗哪里还忍得住。李珠妍被吻得唇都肿了,只好趁着空当抓住赵基的手臂,没命地喊道:“不要,求你了。” 赵基坏笑一声,“没用!” 这厢,青书正在屋子里给青画上药,青画疼的龇牙咧嘴,不住的朝青书抱怨,“你下手可真够狠的,可见平日里对我有不少怨言。” 青书嗤笑一声,手指故意一用力,疼的青画顿时一声大叫,“你要疼死我啊!” “叫你污蔑我。” “本来就是嘛!之前小姐早早嘱咐我们两个要演一场戏,但没说怎么演,哪天演,你倒好瞅准今天这空当,下死手啊。” “好好好,是我错了。不都是为了王妃考虑嘛。你就暂且忍忍吧。” “你说,陈女官会上当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一切都在咱们王妃的计划当中,咱们只管做就是了。” 青画话音刚落,门外却是想起了陈女官的声音,青书和青画对视一笑,王妃果然料事如神。 80.第 80 章 那日闹过以后, 赵基和李珠妍明显疏远了。府里渐渐开始有流言蜚语,说李珠妍一个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女并没有看上出身不好的赵基, 不过是李广然拉拢皇子而走的一步棋, 李珠妍拗不过,对赵基很是有怨言。 就在这时, 翠烟被赵基从偏院接了回来,养了月余依旧到院里伺候。翠烟按照陈女官说的,一步步又做到了一等丫鬟的位置上。翠烟因此更加得意忘形, 又有赵基撑腰,渐渐在府里跋扈起来, 甚至敢触李珠妍的眉头。 李珠妍自是要闹上一闹,赵基却只是包庇翠烟, 一时间怀亲王府的后院很是不安宁。太子揪住了这个事情让言官递了几道折子上去,广平帝看了但笑不语, 左右赵基官职不过四品, 上不得朝堂议政,也就单独叫了来斥责两句算是警告。 可这传到了林锦年耳朵里可是头等的大事了, 女儿和女婿日子过的不舒坦, 她这个做娘的哪里能不担心, 一个劲儿催促李广然替李珠妍做主。李广然很是无奈, 他知道女儿和女婿定是在筹谋什么, 但又碍着林锦年的身子, 只好安慰道:“小两口哪有不吵闹的, 咱们年轻那会儿不也红过脸吗?” 林锦年嗔了李广然一句:“那能一样吗?眼瞧着怀亲王这样子, 新婚还不满一年呢就要纳妾。我替妍儿不值。” “你们女人呐,就爱瞎操心,这哪里就到纳妾的地步了?好好的将养着,别操心了啊。” “我的女儿自然是要操心了。不像你们男人见异思迁,有了小的就不顾大的了。” 李广然看着林锦年轻轻地捶了一下肚子,吓得三魂七魄都去了,赶忙拉住她的手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干什么,要我的命啊!” “老爷!” 李广然看着床上的气呼呼地林锦年,没有办法只好叫仆役去请李珠妍和赵基。然而,林锦年这时候刚松下一口气却忽然感到腹痛不止,浑身直冒冷汗,“老爷,我,疼·····” 李珠妍和赵基到的时候,林锦年的锦华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老夫人和李广然正坐在正厅,俱是面色铁青。李珠妍更是着急,赶忙进去,“祖母,爹爹,母亲怎么样了?” 老夫人一瞧是李珠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问?这么大人了还不让大人省心,要是你娘和肚子里的孩子这次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 赵基一看,情势不好,赶忙赔罪,“老夫人请息怒,珠妍这几日也受委屈了。都是本王不好。” 李广然虽心疼妻子,对李珠妍也很是恼火,但一听老夫人此言,便劝道:“母亲,这话有些重了。这几日珠妍也受了不少委屈。”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去,没再说话。李珠妍又一心着急,此时李广然却是起身朝二人走了过来,“王爷,王妃,这边请,臣有话要说。” “可是,爹,娘她······” 李广然一个凌厉的眼尾扫过去,李珠妍只好噤声,惴惴不安地跟着李广然到了偏房去。 进了门,李广然安然地坐在椅子上,淡淡问道:“王爷,王妃,最近的流言蜚语是有意为之吧?” 李珠妍此刻心中只有母亲,便恹恹地点了点头。赵基却是朝李广然见了个礼,沉声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王妃无关,若尊夫人有什么闪失,本王一力承担。” 李广然笑了笑,“一力承担?若臣的孩子没了,王爷要如何承担。” “悉听国公爷处置。” “王爷倒是个实在人,不过我也知晓王爷的难处。这次大婚,宫里的各位娘娘没少往你们府里送人。” 李珠妍听到这里才哭着对李广然道:爹,不怪王爷,是有人要对我不利,我要王爷陪我演戏的,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李广然哼笑一声,“倒是难为王爷王妃夫妻情深,我倒是个万恶的罪人了?” 李珠妍正待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丫鬟的喊声,“爷,大夫确诊了。” 听到消息,三人再顾不得什么,赶忙往林锦年的寝房去了。 林锦年这时正面色苍白地靠在床上,眼皮耷拉着很是疲倦,不过看到李珠妍和赵基,还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李珠妍瞧了,不免心酸,捂住口鼻,生怕生态也惹得母亲伤心。 老夫人焦急地拉着大夫的手问询着,那大夫只得用另一手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对众人说道:“老夫人,国公爷,请不必如此。夫人只是动了胎气,吃几副安胎的药就行了。” 老夫人一听,却不放心,“大夫,这才从确认了胎像以来,我们家时日日夜夜精心将养着,不曾有什么错漏啊。怎么会好端端地动了胎气呢?” “老夫人有所不知,夫人怀着一胎的时候可能身心正劳累着,先天不足,虽精心将养着,但还是没过头三个月,胎儿依旧孱弱。加上,这几日,夫人忽然忧思不止,经脉不畅,故而动了胎气。老夫人放心,我开几副安胎药让夫人喝,好好养着过了头三个月,胎像就基本稳固了。” 老夫人这才常舒了一口气,赶忙让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跟着去抓药。送走了大夫,老夫人却是冷下了脸,对着李珠妍就喝道:“王妃可听见了?” 李珠妍此时也伤心着,忙俯身请罪,“老夫人,珠妍知错。” “知错有什么用?今日无事还好,若是有事,你待如何?” “我······” 林锦年自是心疼女儿,见李珠妍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便抢了话儿说道:“娘,珠妍不是有心的。您就别怪罪她了。” 老夫人一看林锦年的小脸,心便软了,只好冷哼了一声,嘱咐了林锦年要保重身子的话便走了。屋子里顿时去了大半人。李珠妍终于可以亲近林锦年,赶忙到床上去抓住林锦年的手道:“娘,都是妍儿不好,让您担心了。” 林锦年见李珠妍梨花带雨地模样,却是忍不住也趟下了两行热泪,“傻孩子,我担心什么,还不是担心你。你看看你,都瘦了,这几天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李珠妍慌忙间摇了摇头,“娘,不是的,都是些流言蜚语。” “就知道哄我,皇上都下旨了。” 李珠妍这是却觉得十分麻烦,说吧,屋里人多眼杂,不说吧,又唯恐林锦年忧虑伤神,再动了胎气。好在李广然最是懂得女儿的心意,一挥手把所有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好了,快跟你娘说说,别再让她挂心了。” 李珠妍这才捡了重要的与林锦年说了,林锦年这才恍然大悟,对着赵基很是歉意地说道:“还请王爷赎罪,我愚昧无知,误会王爷与王妃了。” 赵基淡淡还了个礼,“无妨,夫人也是爱子心切。还请夫人放心,我待珠妍如珍宝,必不辜负。” 林锦年笑了笑,“我也是操心过度,可能这女人怀了身孕就爱胡思乱想,王爷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敢,不敢。” 李珠妍又陪着林锦年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和赵基出了门。临走前,李广然却叫住二人,远远地望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儿和我商量一下,虽然隔了一堵墙,但是一家人。” 李珠妍听闻这话,却是哭的更凶了,赵基只好一路哄着到了马车上。 到了王府里,赵基却面色凝重地拉着李珠妍到了内间,李珠妍不明就里,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赵基沉声道:“夫人被下毒了。” 李珠妍如遭雷击,一时蒙了,待反应过来,忙抓住赵基的手道:“你说什么,怎么会下毒?” “你先别着急,方才人多,我不方便说。现下我只告诉你,绝不会错。咱们在国公府那会儿我不放心,便派黑魂去嗅了嗅侍女们倒在了后院的血水,果然有毒。” “那我母亲她······” “你暂且宽心,那毒素很少,但也许是水中和了血液,黑魂也只能闻出中了毒,但不清楚是什么毒。而且今日大夫也说了,只是动了胎气,胎儿还是完好的。” “可是我们现在并没有找出下毒的人,我母亲也还在被毒害。你叫我如何安心。” “我们速去余香斋请师妹过来,在用毒解毒这点,世上恐无人能出其右了。” 幽蝉是夜半被请进了镇国公府,李广然怕林锦年担惊受怕,便提前命人治了一碗安神汤,让她早早睡了。 幽蝉先是瞧了瞧林锦年的脸色,确实比正常的孕妇要憔悴,且呼吸吐纳很不均匀,又把了脉,繁乱如麻,用银针在百会穴上一试,果然有细微的乌青。幽蝉拿着针朝众人道,“是被人下了毒了。” 饶是李广然再冷静沉稳,这下也不免动了大怒,一捶桌子,怒喝了一声:“大胆!” 李珠妍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替他顺着气,“父亲别冲动,好在我们及时发现了。” 李广然两眼直冒火,冷然问道:“敢问幽蝉大夫,我夫人是中了什么毒?” 幽蝉沉思了一会儿,“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不出所料,应该是让人忧思烦乱,神经失调的毒。原本普通人中了这种毒,先是疑神疑鬼,脾气暴躁,得不到诊治会性情大变直至疯掉。而孕妇身子虚弱,经脉本就错乱,中了这种毒,忧思难安,不能好生将养,导致身体虚弱,最终胎死腹中。” 李广然闻言,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恨道:“好阴狠毒辣的手段!” 李珠妍却早已是泪眼迷蒙,紧紧拉着幽蝉的手,哽咽道:“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母亲,她还怀着弟弟呢。” 幽蝉关切地拍了拍李珠妍的手,“这是自然,不过目前还是先找出下毒的人。这样,我们才能彻底根治。” 这是,赵基开口问道:“那师姐,你可有眉目。” “按说,一般这样的毒,下一点儿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夫人这毒中的十分蹊跷,我得仔细观察一两日才可断定。” “不行,我夫人的身子拖不起了,明日我就带她去京都的别院修养。” 幽蝉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个办法。不过,这毒下的实在高明。若非黑魂这等灵兽在,我也是察觉不出的。可见下毒的人一定算计好了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故而有恃无恐。” 幽蝉这话说的很明白,搬去别的地方也不一定安全。李广然陷入了沉默,李珠妍更是愁眉苦脸,“那姐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断定,夫人毒素的来源,无外乎在衣食住行上。若国公爷放心我,我先给夫人开药把毒解了,然后再院里住上几日,定能抓出下毒之人。” 李珠妍此时又望向李广然,“父亲,我觉得幽蝉姐姐说的有道理,咱们······” 李广然却是充耳不闻,越过李珠妍,径直走到幽蝉的面前,沉声道:“最多需要几天?” 幽蝉毫无畏惧地对上李广然的目光,笑了笑,“三天。” 81.第 81 章 幽蝉在李珠妍的引荐下, 见了老夫人,便顺利地进了锦华院。明面上跟着安胎的大夫一起行医, 且她一直小心谨慎, 下毒的人果然没有发觉。到了晚上,幽蝉把脉, 毒素还是进入了体内。这时候,连她也由不得皱起眉来,以她的本事, 就算下毒之人再小心,也会露出马脚。可如今却毫无所获, 唯一的可能那只有下毒的人用的是两种毒物,只有这一种时, 对人体无害,如果两者相加, 便会产生毒素。 可是, 她观察了一天,从饮食到药材再到香料, 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可真叫人大费脑筋, 黑魂在锦华院里盘踞了一日, 也是毫无所获。一人一兽不免陷入了沉思。 掌灯时分, 李广然来问询, 幽蝉只能据实相告, 李广然不免有些焦急。这时候门外有一婢女来送茶, 进来时打扮的甚是俊俏, 眉眼间似乎对李广然有那么一丝暧昧。但李广然平日里就只看林锦年,更不用说此时一心记挂妻儿,连抬头也没有,那女子满心欢喜扑了个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幽蝉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地闻到了一股幽香,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这是?” 李广然见幽蝉似有顿悟,忙焦急问道:“怎么了?幽蝉姑娘?” 幽蝉看着那女子掩门而去后,转过脸笑着对李广然道:“国公爷,我想我是知道了。” 太子府。 李玉瑶这时候正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几个小宫女打扇的打扇,捶腿的捶腿,日子过得好不悠闲。下首坐了李文香,正在喝茶,神色间也隐隐透着喜色。 “我说妹妹,你这身本事真的是绝了。眼下,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以为她林锦年还能再一次逢凶化吉呢。” “姐姐说的正是,你没见那日李珠妍,急的哭了好几场呢。” 李玉瑶冷笑一声,“也是该让她尝尝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儿。话说,这几日,她请了个女大夫去了锦华院。先前,这大夫也给祖母看过病,她老人家常常挂在嘴上的,不会发现什么吧?” “姐姐,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妹妹,眼下,咱们就开始第二步吧,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李珠妍和林锦年那两个贱人血债血偿。” “姐姐,一定会的。” 姐妹俩又商量了好一阵,李文香这才忽地装作吃惊的模样,大声祝贺李玉瑶有了身孕。这时候,太子正好回府,一进门就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愣在原地,过了老半天,才傻乎乎地开口问道:“瑶儿,这是真的吗?” 怀亲王府。夜已深,赵基军营处有事,李珠妍难得清闲。 “你说说,陈女官目前还只是对你试探?” “嗯嗯,并没有交代我做什么事情。” 李珠妍沉吟了一会儿,青书却是道:“难道李玉瑶知道以前在府里时,小姐与青画的关系,所以并不放心下手?” 李珠妍淡淡点了点头,“可能陈女官先前只单纯是德妃的人,后来才被李玉瑶收买,眼下却是对青画起了疑心。” 青画一听,急道:“那怎么办?我白白受了那些毒打,还蒙受不白之冤,可委屈死了。” 李珠妍闻言,止不住笑了起来,指着青画,对青书说:“你瞧瞧她,可太记仇了。我估摸着,咱俩以后可得小心地伺候着青画大小姐。” 青画闻言,脸色一红,“哼,小姐就知道和青书一起欺负我。” 李珠妍又笑了几声,这才止住,郑重地对青画道:“你先稳重,不必过于着急,看陈女官下一步的动作。这府里统共就这么些人,不是你就是翠烟,好好盯紧就是了,我倒要看看李玉瑶这次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儿来。” 不料第二日,太子府那边果然传来李玉瑶有了身孕的消息,李珠妍很是有些惊异,这才成婚一个多月就有了? 广平帝大喜,嘉奖了李玉瑶,赐了好些东西到太子府,且对太子也日渐宽容起来。一时间,太子风头无两,自然更是对李玉瑶视若珍宝,广发请帖,在端午这天,大宴宾客,以示庆贺。 午后,赵基和李珠妍在凉亭下棋,李珠妍很是不解地问道:“你说这李玉瑶不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吧?” 赵基微微一笑,“凭直觉,很有可能。最近,她和李文香走的很近,而你母亲的毒不正好是出自李文香的手笔吗?” 李珠妍眯了眯眼睛,顿时想起李文香的狠毒来。孕妇的安神药里有一味朱砂,分量微轻,如遇西域的迷离花粉则会变成伤脑伤神的□□。这次,李玉瑶也算用尽了心机,无意间发现秋染对李广然情根深种,便怂恿秋染整日涂抹有迷离花的香料去给林氏煮安神药,这样,自然难以发现。 若不是幽蝉技艺高超,加上运气好,也难以发现,差点儿就让她得手。 “你的意思是,李玉瑶的肚子有问题?” “李文香善于用毒,对医理极其透彻,再加上前几日林夫人突然被人下毒,你不觉得太巧合了些吗?” “你的意思是,李玉瑶正在挖了一个陷阱等我跳?” “如果,我猜的不错,很可能就在这次端午的宴会上。” “可是现在,翠烟那边,青画这边都还没有动静啊。她们诱惑翠烟,让她纠缠你来恶心我,可李玉瑶之前在府里的时候是知道青画对我的感情的,她们怕是会心存疑虑,这样一来,又得重新提防她们有什么别的后招儿。” 赵基笑了笑,落下了一个黑子,“我倒不觉得,从李玉瑶几次三番与你交手的情况来看,我发现了一些事情,现在不防说给你听听。” 李珠妍蹙了下眉,“奥?王爷有何见教?” “不得不说,李玉瑶真是狠毒了你。” 李珠妍苦笑一声,“这个我知道。” “所以,她每次对你下手都特别着急,哪怕是每次都胜券在握,也因为心急而忽略了很多因素,导致最终彻底失败。这次也一样,她布局的速度太快了。就像这棋局,下棋的人纵使通晓了全天下的棋谱,奇异出神入化,可是?”赵基一顿,忽然掀翻了整个棋盘,继而笑嘻嘻地又说道:“譬如这个?” 李珠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是说,李玉瑶因为太恨我所以每次都是非常心急地想除掉我,所以每次都会麻痹大意有疏漏?” 赵基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李玉瑶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她心中有太多执念,注定结局悲惨。” 李珠妍忽地想起秋染,继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李玉瑶先前在府里的时候收买了我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秋染,所以会志得意满,觉得青画与我感情再深厚,也抵不过利益的诱惑,同样也会出卖我?有些事,她们需要青画去做,而且她们一定会找上青画的,对不对?” 赵基笑着摸了摸李珠妍的头,“你这个小傻瓜,才想明白啊?” 二人话音刚落,青书却是匆匆前来,“王爷,王妃,青画那边有消息了。” 82.第 82 章 五月端午, 太子府可谓风头无两。太子膝下素来子嗣单薄,成亲多年也只有偏房小妾生的一个女儿, 是以当时, 太子请求娶李玉瑶为平妻,皇帝自然就答应了, 太子妃也不敢有怨言。 广平帝还是顾及着先皇后的情分,对太子的子嗣十分重视,是以携带着后妃们赶来太子府过端午, 一时间太子府高朋满座,贵客如云。成箱的礼品流水似地送进去, 羡煞了一众皇子。 当年,最得宠的四皇子嫡长子出生时, 广平帝也不过去粗粗走了一遭,眼下太子境况艰难, 竟还得此荣宠, 很难不叫人想入非非。但这次四皇子和秦贵妃却表现的很是镇静,看着太子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目中无人, 仿佛在看猴戏似的。 四皇子忍不住朝秦贵妃道:“死到临头, 犹不自知。” 秦贵妃哼笑一声, “正是这样才有趣儿呢。要是他一早便哭哭啼啼的, 那岂不是好没意思?” “母妃, 你说怀亲王府那边儿?” “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有的人比我们更狠毒了太子和新太子妃, 咱们着什么急,好好看戏就是了。” “母妃英明。” 李玉瑶这时候正在后院接待众贵妇人和贵女,太子却是体贴备至,从前院来过好几次,嘱咐一旁的太子妃吴氏要好好照顾李玉瑶,替她分担烦劳。吴氏低眉顺眼,连连称诺,李玉瑶笑语嫣然地送走了太子,却是淡淡地对吴氏说道:“姐姐,想必你现在应该很是清楚,什么叫同人不同命。” 吴氏笑了笑,“妹妹说的极是,眼下,这太子府里,谁还能越过妹妹去?” 李玉瑶得意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吴氏却是当下冷了脸面,嗤笑一声,对身边的大丫鬟说道:“良娣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丫鬟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吴氏看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谁说不是呢,同人不同命啊。” 李珠妍和赵基来的稍稍晚了些,等进了李玉瑶的院子里时,自然成了众人的焦点。李玉瑶笑意淡淡地看着缓缓走来的李珠妍,并没有起身相迎,“呦,妹妹来的好早啊。” 此言一出,底下知道姐妹不和的一些人已经开始幸灾乐祸,看好戏似的盯着二人,生怕漏下什么精彩的,将来没处对人说。李珠妍却是不恼,盈盈向李玉瑶行了个礼道:“还请姐姐见谅,我是寻思着这女人怀孕是人生头等大事,也是第一性命攸关事。常听老人们说,这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啊这大夫可是顶顶要紧的。这不,我路过余香堂时,恰好看到幽蝉大夫在行医,想着这几日幽蝉大夫在京都的名号十分响亮,很多达官贵人想请都请不到。所以多耽搁了些,请了幽蝉大夫来给姐姐把个平安脉,还望姐姐贵体安康,早日担下麟儿。” 李珠妍话音刚落,一位贵妇人就忍不住说道:“是了,是了,怀亲王妃说的极是。这幽蝉大夫啊最近在京都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医术高明不说,还菩萨心肠,真真是没的说。” “是了,是了。前几日啊,我头疼的厉害,找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见好,结果人家幽蝉大夫一看,就开了一副药,眼下什么毛病也没有了。” 女人们的话匣子一旦开了头,那就挺不住了,不一会儿,幽蝉就被恭维成了再世女华佗,重生女扁鹊。幽蝉苦笑一声,看来以后得低调一些了。 秦贵妃笑吟吟地看着李珠妍和身后的幽蝉,“倒是难为怀亲王妃对太子妃的一片心意了。我们这些老人看到你们妯娌间能如此和谐,很是放心。那既然众夫人都对幽蝉大夫赞不绝口,那大夫就给太子妃把把平安脉吧。” 方才李玉瑶一听李珠妍请了个大夫要给自己把平安脉,登时吓了个半死,正要回绝,可是底下的贵妇人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她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眼下好不容易等到开口的机会了,秦贵妃却突然下令,李玉瑶忍不住冷冷地扫了秦贵妃一眼,“妹妹的一番好意,姐姐心领了,只是姐姐的胎皇上很是看重,请了多位太医来看,并没有什么大碍。如果今日再让幽蝉大夫来看,那······” 李玉瑶的话并没有说完,秦贵妃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四皇子与太子历来不和,若是闹出了什么乱子,她这位婆母可不是首当其冲,当下便笑呵呵地说道:“瞧我这记性,可不是嘛。既如此,那可要辜负怀亲王妃一片美意了。” 德妃此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什么美意与否,自然比不得太子妃的胎要紧,姐姐,你掌管后宫,统领内命妇这么多年,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吧?” 秦贵妃听了德妃这番带刺儿的话,忍不住攥了攥拳,却最终不失体面地笑了笑,“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本宫既然是众妃之首,内命妇统领,自然是要以皇家的子嗣为重。” 李珠妍此时见二妃争斗,忍不住道:“今日都怪妾身自作主张,给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姐姐添麻烦了,心中实在有愧,还望两位娘娘和姐姐恕罪。” 李玉瑶厌恶地看了李珠妍一眼,恕罪? “哎呀,妹妹这说的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又是亲姐妹,说什么恕罪,没的坏了咱们的情分。只是,我可一直盼着妹妹的贺礼呢,妹妹不会就带了个大夫来糊弄我吧?” 李珠妍唇角一勾,果然来了。 “怎么会!青画,快,把我给姐姐的送子观音呈上来。” 青画得令,忙把一个两尺长的锦盒送到了李玉瑶面前,打开一开,是一座通体碧绿的送子观音像,雕工细致,栩栩如生,触手生温,果然极品。李珠妍笑吟吟地命记账的丫鬟收了,正待说话,那丫鬟却一个手滑摔了出去。 玉观音碎在地上,成了好几块儿。众人见状,面容皆变,这可是大不祥之兆啊。李玉瑶却笑眯眯地看着那碎裂的观音,然不过一瞬,却登时变成了和众人一样的表情。怎么会,那观音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不可能。 呆愣了好些时候,李珠妍才焦急地望向李珠妍,看着她正笑靥如花地望着自己,背后忽地一阵恶寒。丫鬟求饶的声音尖利地划过耳膜,吵得李玉瑶一阵心惊胆颤,忍不住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拖出去!” 底下的仆人生怕再惹恼了李玉瑶,忙把丫鬟堵上了嘴拖了出去。气氛一下子冷了,秦贵妃冷眼瞧着德妃在竭尽全力的暖场,又看了看李珠妍,这丫头,难道除了王府的那一手,今日还有别的? 待这茬儿过去后,众人恢复如常,底下的丫鬟开始端了安胎药来。李珠妍惴惴不安地喝了,便借口身体不舒服,去了寝室。众人自得其乐,过了好些时候,眼看着到了午时,要开席了,太子妃的寝室那边却突然想起了一声凄厉的呼喊。 众人大惊,这不是李玉瑶的喊声吗? 83.第 83 章 李玉瑶喝了安胎药后, 忽然腹痛如绞,下身血流不止。皇帝, 太子, 贵妃大惊,忙叫在场的太医和幽蝉联手医治。太医断定, 有人在太子妃的安胎药里加了十足十的藏红花,幽蝉却指出,既然服了十足十的堕胎药, 却为何不见死胎排出。 众太医大惊,这才发现李玉瑶虽有喜脉, 但服了藏红花却并没有胎质排出实在古怪。幽蝉这时候忽然提起,岭南有一种药可以让女人暂时有怀胎之像, 是以假孕争宠。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广平帝大怒, 让幽蝉彻查, 果然在李玉瑶的房间里搜出了东西。除了那药,还有五个人偶娃娃, 首当其冲李珠妍和林锦年, 其次是赵基, 皇帝以及李广然。 李玉瑶此时瘫在床上, 早已神志不清。李文香却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冷汗直冒, 李珠妍冷笑一声, 冷不丁地补了一句, “文香妹妹,听说这几日你一直陪在姐姐身边,难道没有发现?还是说妹妹素来懂得医理,和姐姐一起做下了这等糊涂事?” 李文香闻言,吓得一张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喊道:“不是我,我没有!你,你别血口喷人!” 李珠妍嗤笑一声,“是吗?妹妹以前可不就是在岭南住了七八年吗?上一年刚跟着三伯父来京的吗?” 李文香这时候已经瘫软在地上了,嘴里却还是喃喃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广平帝见状,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摔了,众人当即冷汗直冒,起身下跪请罪,广平帝扫视了众人一眼,愤恨道:“好啊,好啊,反了,要反了。” 太子此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哪里还有平日那倨傲的模样儿,当即像条狗一样地爬到广平帝面前,抱住广平帝的大腿,涕泗横流地喊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是被人陷害的!” 广平帝一手抓过太子的脸,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他十几个耳光,众人听得胆战心惊,有胆小的妇人登时便晕了过去,但此时,却谁也不敢去扶。太子被打翻在地,满脸鲜血,气若游丝,却还是想抱住广平帝的腿,却被皇帝一脚踹翻在地。 广平帝冷冷的看着地下的太子,对秦贵妃说道:“假孕争宠,厌胜之术,俱是你们后宫女子让人恶心的手段。你身为众妃之首,实在失察,你可知罪?” 秦贵妃慌忙请罪,然还没等开口,广平帝却又说道:“限命你三日内查清此事,戴罪立功,不得有误。” “臣妾谨遵圣命。” 怀亲王府。 翠烟趁着赵基和李珠妍走了的空当,带着一大帮人来到了李珠妍的院子,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春芳和春晴见状,俱是一惊,忙拦住了翠烟,质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翠烟冷哼一声,并不把二人放在眼里,“干什么?你来说,罗儿。” 那名唤作罗儿的婢女此时战战兢兢地说道:“昨夜看到青画姐姐偷偷摸摸地在王妃后院里埋小人儿。” 春芳春鸣一听,俱是厉声道:“胡说,你们可有证据?” 翠烟冷笑一声,“这还不算证据,那姑娘以为什么算证据?都给我让开,你们两个也不过是个二等丫鬟,胆敢拦住我的去路?” 春芳和春鸣二人俱是不让,翠烟这就要动粗,却听到背后一声,“那我能不能拦住你的去路啊?” 翠烟一惊,转过身来却看到林玄正站在院子里,“林玄,林侍卫,你怎么在,你不是?” 林玄冷笑一声,“怎么,你对我的行踪似乎很是在意?” “我没有。” “没有?那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在主子里的院子大呼小叫是做什么?” “听丫鬟说,后院里埋了小人儿。我为了王爷的安危,所以才·····” “要搜房?翠烟,你一个丫鬟,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这厢,陈女官正在屋子里焦急的等待着,原本计划着李珠妍带去李玉瑶的观音像里的药一旦被发现,青画就会跪地求饶把李珠妍的恶性抖搂,并告发李珠妍行压胜之术的事情,皇帝肯定会派人去查,而青画安排好的小丫鬟会提前把小人准备好。紧接着,她派翠烟去李珠妍的院子里闹,防止李珠妍的丫鬟发现徒生变数,可眼下,翠烟派来通传的人却是没有,这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正当陈女官焦急不已,忍不住要出去探探风声时,林深却是笑着走了进来,陈女官一看林深,双脚一打颤就跌在了地上。 “陈嬷嬷倒是知趣儿的很,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这是害怕了吗?” 陈女官还没等说话,林深便一挥手,一群丫鬟鱼贯而入,不一会热就搜出了三个小人。上面是太子,太子妃和皇上。 林深攥着小人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陈嬷嬷,走吧。” 秦贵妃连查了三天三夜,太子府的仆从一批批被叫到宫里,却再没有回来。紧接着怀亲王府里搜出小人的事儿也被捅了上去,怀亲王府的人也是一批批叫出去,但却只有陈女官和翠烟没有回来。 秦贵妃与德妃针锋相对已久,抓住了这么大个错处,自然是往死里泼脏水。最终,德妃被认定是心肠歹毒,行厌胜之术,诅咒皇帝,太子,却嫁祸皇子,其心可诛。皇帝得知大怒,当着众妃的面,剥夺了德妃的名号,位分,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德妃刚进去,李玉瑶便被秦贵妃认定是假孕争宠,欺君瞒上,枉顾王法,且行压胜之术,残害皇子,妯娌,诅咒皇帝,十恶不赦,第二日便被打入了宗人寺。至于李文香,秦贵妃却是干净利落,直接赐死。 张氏闻言,哪里肯依,便哭哭啼啼地一路求到老夫人处。李夫人自是牵挂李玉瑶,便只好治着李广然去皇帝哪里求情。李广然二话没说,把李家的叔伯兄弟叫了来,开了场堂会,让秋染当场揭发李玉瑶暗害林锦年腹中胎儿的事,并且,赵基当年救下的受李玉瑶指使,趁着李珠妍感染风寒之际痛下毒手的事也抖了出来。 老夫人当场哑口无言,众族中长辈更是气的七窍生烟,眼下李玉瑶心肠狠毒,不止残害主母和胞妹,还欺君罔上,行厌胜之术,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族中和老夫人的同辈的人都指责老夫人头脑昏聩,到了此时还包庇祸害家宅的贱人。 李广然的官位在李家自然是最高的,老夫人也常常引以为傲,没有人能触她的霉头。可今日这一闹,才知道自己与儿子确实交恶了。当下,心力交瘁,万念俱灰,竟是一个不慎晕了过去。 李珠妍回府后,把后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叫了来,当着众人的面把在宫里受尽了酷刑的翠烟脱了出来示众。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赵基却还觉得不够,命人把罗儿押了上来,当场杖毙。李珠妍虽听不得那声声惨叫,但这几日秦贵妃和四皇子的雷霆手段却叫她真心胆寒,皇子之间的斗争远远比想象中要残酷。 罗儿咽气后,赵基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我知道这几日府里有些流言蜚语,竟是让某些人起了异心。今日本王明白把话撂在这儿,从今往后,王妃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你们一定要尊重王妃,否则就是跟本王过不去。跟本王过不去,你们想必也看到了是什么下场。” 午饭,李珠妍很是没有胃口,赵基不免嗔怨道:“你说你,平白非要看行刑。这下恶心到了吧。” 李珠妍用帕子捂住口鼻,皱了皱眉,“既然跟了王爷,这些罪迟早要受的。更可况,今日的事让我不得不思虑,若是我与王爷行差踏错一步,今日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 “胡说,有我在,不会的。” “说起来,这一切还要算黑魂的功劳,若非它鼻子灵闻出了我母亲药里的秘密,我们如今怕是真的要落入别人陷阱而不自知。还有,要不是提前让黑魂去闻了李玉瑶的院子,我们也不知道她在用假孕争宠的药。” 赵基哼笑一声,捏住李珠妍的脸,“再厉害能有你厉害,这环中环,套中套想的精明着呢,我的小王妃。” 李珠妍瞪了赵基一眼,“还不都是为了你。我是觉得李玉瑶和太子夫妻同体,落下一个,另一个怎么也不会撇干净。所以,为了给你出一口恶气,我得好好让太子吃一番苦头。” 赵基宠溺地闻了李珠妍的额头一下,“知道了,你为我好。”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太子妃吴氏一定会帮咱们?” “这个嘛,是我的眼线告诉我的。太子妃吴氏心中有别人,而且这么些年又受了太子那么多委屈,自然心有怨恨。” 李珠妍顺势紧紧搂住赵基的腰,“事实证明,王爷确实赌对了,她不禁二话不说递了那碗堕胎药,而且还塞了足足有五个小人儿进李玉瑶的房间,那得是多恨啊。哥哥,我觉得我自己太幸福了,你那么爱妍儿,那么妍儿,妍儿要对你一辈子好。” 听着李珠妍突如其来的情话,赵基先是一愣,继而满心满肺的暖。这一生,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他,护他,关心他,爱重他的人,夫复何求呢? “我的妍儿太甜了,再叫声哥哥。” 84.第 84 章 李玉瑶被关到宗正寺后, 太子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不哭不闹就这样跪在广平帝的寝殿前,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终广平帝铁青着脸走了出来, 甩手给了太子一巴掌,让他滚回去。太子这才痛哭流涕, 先是哭诉自己的罪过,遇人不淑,再是剖白自己, 李玉瑶的事情他一概不知情,情真意切间, 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 广平帝看着地下哭诉的儿子,很是辛酸无奈, 每当他准备狠下心肠,大手一挥要下令治罪时, 他眼角眉梢间总会浮现出先皇后的影子。那个寒冬腊月里脱光了全身的衣服, 只为温暖他的女人,后来, 他功成,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她为后。可是, 她却命短福薄, 留下年仅六岁的太子和他便撒手人寰。 太医说, 皇后娘娘早年身体大损, 元气大伤, 无力回天。身体大损, 可不是,那一天的风雪是真大啊。 “滚回去吧,这次再犯糊涂,谁也救不了你!” 太子就这样被赦免了。 消息传到怀亲王府的时候,赵基正在为李珠妍画眉。通传的人惴惴不安地立在身侧,赵基却是云淡风轻地把他打发了。 长眉入鬓,画的不是很精致,有些粗粝,但到底一笔到尾,浑然天成。 李珠妍对镜相看,忍不住打趣道:“王爷这是要我学巾帼女英雄,上场杀敌吗?” 赵基无奈地摊了摊手,“可是王妃缠着我要画的,现在画不好却要来赖我。” “好了,不赖王爷。不过王爷对于太子的事真的没什么看法吗?” 赵基淡淡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本来这次针对的就是李玉瑶,太子完全可以把自己撇干净,至于咱们院里的陈女官,太子行事还不至于太慢,直接了解了,只拉下一个德妃。所以,太子纵然有错,也只是督查不严,没有管理好后院的错。试问这个错在一个皇子身上,又有多重呢?” 李珠妍忍不住唏嘘道:“我原以为太子是个窝囊的,没想到他手底下还真有几个能干的。” 赵基点了点头,“他能在太子位上稳坐十八年,就说明绝不是个没有手腕的人。而他最大的手腕就是先皇后,只要广平帝一天还念着先皇后的好,太子无论如何不会受什么大罪。” 李珠妍皱了皱眉,“那我们这次岂不是白白拉太子下水了?” 赵基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看不明白。父皇虽然不会太为难太子,但也绝不会再让他继续丢人了。至多养着他,保着一时的荣华富贵罢了。” “那这岂不是给下一任君主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隐患?” 赵基此时,眸中精光一闪,“所以,下一步,就要消除这个隐患啊。” 此时,幽蝉正得门来。做了一天的义诊,不免腰酸背痛,很是疲累,可待到自己院门前时却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挺拔地立在那里。 李越站得笔直,又是在一树开的正艳的桃花下,微风轻拂,吹落三五花瓣,落在男人的肩上。愈发显得月白色的衣衫光洁如雪,衬的人脸似玉,在晨光下盈盈生辉。幽蝉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待回转过神来却不免苦笑一声,这样的人也只能当做风景一般看看罢了。 想赵基作为高高在上的王爷,只因出身不好,迎娶李珠妍时还要苦心经营,受了多番磨折,她是没有这样好的命的。幽蝉叹息一声,转身一走,李越却是冥冥中一转身看见了她,忙急急唤了一声,“婵儿,你要往哪儿去?” 幽蝉顿时恼火,转过脸来没好气地说道:“李世子还请自重。” 李越见幽蝉生气却是越发赖皮,“既然不许我叫你婵儿,那叫你娘子如何?” 幽蝉气极,伸手要打,李越却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把人捞进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你舍得吗?婵儿?” 幽蝉极力挣扎,奈何李越虽是书生,但却是将门之后,有功夫在身的,怎么也挣脱不过,只得恨恨的踩他的脚。鎏金的皂靴霎时被幽蝉的绣花鞋压住,李越只是轻皱了一下眉,并无反应,幽蝉只得狠狠地碾了一下。 李越却又贴在她耳边,声音里带着些忧愁道:“你踩吧,猜得越痛,也好舒解一下我的心痛。” 幽蝉最终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李越很是不满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若当初不心悦与我,又何必给我希望,和我谈诗论画,赏梅看雪,那夜我吻你的时候,你又为何不走,反而抱住了我的腰。” 幽蝉脸色一红,忙急急地挣扎道:“你别胡说,我那晚,我那晚,只是,只是喝醉了!嗯,对,喝醉了而已。” “你当我傻。你喝的是玫瑰甜酿,我娘那样的人喝一壶都不醉,更何况你。你别再骗我了,我今日来说什么也要你一句话,你到底跟不跟我?” 幽蝉这时候冷笑一声道:“跟你,做小妾?我的儿子一生出来就是庶子,连叫我母亲的资格都没有?” “你信我,都是云瑶公主害我的。我又怎会娶她,我这辈子,想娶的人只有你而已。” “你别把我当傻子哄,我走南闯北,你们这样的公子哥儿见多了,趁着现在好聚好散,别再说些有的没的,让大家难堪!” 李越一听,登时恼了,太阳穴上青筋暴露,紧紧抓住捏住幽蝉的肩膀,怒声问道:“你还见过什么公子哥儿?” 幽蝉嗤笑一声,“多了去了,你管得着吗?” 李越忍不住一声冷笑,“你试试,我管不管得着!”话音一落,李越就咬住了幽蝉的唇,幽蝉拼命反抗,可李越就像是一条抓住了猎物的蟒蛇,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身子与唇舌,让她差点儿窒息。 分开的时候,幽蝉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男人的喘气声在耳畔间回想,比她的要浓重的许多。李越这时候温柔了许多,搂着她的腰,大手轻轻撩起她鬓角的发,替她拢到而后,眼神里却全是霸道贪婪地宠溺,不容置疑,拒绝无用。 “怕是我觉得那件事到底对不住你,平日里老惯着你,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现下不妨让你看清楚,我李越不是好惹的,你偷了我的心,要么还回来,要么拿你的心换。还有,我从现在起不会再问你愿不愿意,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这辈子只会娶你,只要你。你等着穿我的嫁衣!” 李越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迂回的长廊里,像万里晴空上的一朵云,大喇喇地闯进了她的心里,怎么也赶不走了。 午后,幽蝉实在烦闷,便去找李珠妍,不料李雪涵也在,三人一商量,便准备去街上走走。李珠妍倒也贴心,所说李越是自己的哥哥,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路上和李雪涵搭配的默契,竟说些逗趣儿的话儿,让幽蝉开怀了不少。 三人逛完了首饰铺子,俱都有些饿了,李雪涵便欢天喜地地拉着两人要去大江楼,眼看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两位姐姐,你们不知道,大江楼最近新出了一道八味鸭宝,那鸭脖儿鲜嫩极了,咱们去吃吧。” 李珠妍假装嗤笑道:“你又不是什么逃难的,要饭的,怎么一顿大江楼也吃不起了?现下提起来,满目放光,跟头饿狼似的。” 话音一落,二人都看着李雪涵笑了起来。李雪涵倒是不恼,“你哪里知道我的苦,我娘现在正满京城地给我相看人家呢,不许我吃的太胖,要不然把人给吓跑了。” 李珠妍和幽蝉一听,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直笑的腰都弯了。 “你们就知道笑我,这有什么好笑的。嫁了人不还得吃嘛,这要是有了身孕,你要是不吃,婆母还会怪罪呢。民以食为天!” 李珠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顿了顿,对李雪涵说道:“好了,好了,便依你。我知道二伯母是个家教严的人,你也是辛苦了,这顿我请了。” “真的?太好了。” 85.第 85 章 三人进了大江楼后, 选了在五楼的雅间,临窗一望, 正好是一片大好河山, 滚滚江水绕过青山奔腾东去,波澜壮阔间, 似乎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水汽。 李珠妍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闻名遐迩的大江楼,先不说这菜色如何, 单单是这临窗的景色便是一绝,若有歌姬静静谈一曲琵琶或筝, 便真真是极好了。三个人在坐着闲聊等菜,不料门外边却突然有声响, 再看已经闯进了两个男子,李珠妍大惊, 定睛一看, 却是平西王赵萧和一个突厥人打扮的男子。 她定了定神,正要上前去招呼, 李雪涵却先她一步, 狠狠地瞪了赵萧一眼, “从来不知平西王还有这等随便闯入别人包房的癖好。” 赵萧苦笑一声, 望着李雪涵, 顿了顿才道:“不知道王嫂和李小姐在此, 实在冒昧, 这位是突厥来的达曼王子, 不精通汉语,听错了包间,冲撞三位姑娘了。” 李珠妍笑了笑,“平西王太客气了,无妨,达曼王子出来大周,我们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雪涵还不快向二位王爷见礼。” 李雪涵看赵萧的眼神恨不得要生吞活剥了似的,但是碍于礼数也只得听从了,朝着二人粗粗地行了个礼。达曼王子作为突厥人,常年才草原上,并不是很看重礼数,倒是对美丽姑娘格外喜欢,忍不住笑呵呵地冲着二人道:“无妨,无妨,二位姑娘太客气了。二位姑娘如此美丽,就像草原上的格桑花,我心向往。” 李珠妍和李雪涵闻言俱都变了脸色,赵萧一看,心道不好,赶忙上前陪着笑说道:“王嫂,李小姐,突厥族人生性旷达,与咱们大周风俗不同,达曼王子是在夸奖二位姿容绝色呢。” 李雪涵冷笑一声:“敢问平西王,有这么夸人的吗?” 达曼一看李雪涵面容上有些恼怒,便笑着说道:“这位姑娘不要误会,我达曼虽然欣赏美女,但二位一位是平西王的嫂嫂,一位是他的心上人,我不能夺人所好。” 李珠妍一听,一阵吃惊,心上人?赵萧的心上人是李雪涵。 赵萧闻言,快要当场捶胸顿足,连忙要把达曼王子请出去,达曼王子却以为他害羞,要为他壮胆:“平西王,你在战场上的英姿我是见过的,怎么到了追姑娘上这么胆怯。昨夜你不就是看着这位姑娘的画像,喝的酩酊大醉吗?现在人就在面前,你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冲上去。” 赵萧一听,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把一下子把达曼扔进长江里,也顾不得解释了,拉着人就要跑。可李雪涵哪里肯,红着脸要去抓赵萧,不想赵萧走的太快,她误抓了他的腰带,一用力,竟然断了。赵萧的下袍瞬间散开,此时一旁隔间里的门开着,刮来一阵邪风,把那袍子吹得像朵花儿一样绽放,赵萧雪白的衬裤就这样大喇喇地冲进了李雪涵的眼里。 赵萧见状,也傻了眼,等反应过来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赶忙拉着达曼王子没命似的跑了。 李雪涵呆呆地立在原地,不一会儿,竟是双眼发红,继而大哭起来。李珠妍和幽蝉赶忙把人拉近进了屋子,二人合力安慰了好一会儿,这次啊让李雪涵镇定下来。不过,她依旧是抽抽搭搭的,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李珠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之前就听说自那日咱们在怀亲王府与赵萧对上后,你就很是找了他几次麻烦。却不想,最后竟然牵扯出一段孽缘来。” 幽蝉忍不住点了点头,“雪涵妹妹,刚才那一幕酒楼里不少人都看到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啊。” 李雪涵冷冷地哼了一声,“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珠妍闻言大惊,“你说什么!” 李雪涵此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说起了李珠妍和赵基成亲那日,二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日,李雪涵作为镇国公府的陪客,自然要在怀亲王府招待客人,留到了很晚。她那日也十分高兴,喝多了些,席间出来透口气醒酒。不想在花园里碰到了同样醒酒的赵萧。二人自那次以后便结下了梁子,平日里见了就要针锋相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雪涵趁着酒劲儿自然要再一较高下,赵萧虽然醉的很厉害,但一见李雪涵便醒了大半,赶忙接招。却不想二人半斤对八两,开始打起醉拳,你来我往间,赵萧不小心绊倒在地,李雪涵被闪了一下,扑倒在了赵萧的身上。 李雪涵不知道,自那日后,赵萧便对她起了爱慕之意,平日里的喊打喊杀不过是赵萧怕李雪涵报仇雪恨后再不搭理自己而故意每次都惹怒她,让她一次次的找他麻烦。眼下,美人在怀,赵萧却是再也忍不住了,酒劲儿一上头,他便什么都不顾地抱住李雪涵吻了起来。 李雪涵一愣,忘了反抗,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被赵萧死死地压在了身下,再也动弹不得。那夜,赵萧的吻太炽烈,烫的未经人事的李雪涵意乱情迷,渐渐地也放弃了反抗。可这时候,赵萧的侍从却在不远处喊起了他的名字。 李雪涵大惊,用尽力气一个手刀砍在了赵萧后脑勺。正咬着李雪涵唇畔的赵萧闷吼一声,腾地滚到了一边。李雪涵得救,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正要跑开,却不想,那一记手刀因为被钳制着,没有用尽全力,赵萧并没有昏迷,反而是在地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脚,不住地呢喃道:“别走,雪涵,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别生我气,我每次不是故意惹你的,我只想你能多看看我,多看我一眼就好。雪涵,我心悦你,我要娶你当我的王妃,雪涵,你在听吗?” 李雪涵听闻这话,脸都要红的烧了起来,赵萧的侍从听到王爷的声音,自然正快速地往这边赶来。李雪涵情急之下把脚一抽,就这样赤足跑了。 李珠妍和幽蝉听完,俱是面色一沉,李雪涵见状,心里更委屈了,忍不住又要哭,李珠妍却拉住她急切地问道:“那晚,除了你和赵萧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吧?” “我哪里敢对别人说啊。只有自己每夜伤心罢了。” 幽蝉此时按住了李雪涵的肩膀,对李珠妍说道:“如今,京都里并没有关于赵萧的流言蜚语,想必是没有人知道的。” 李珠妍看了幽蝉一眼,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姐姐说的在理,只是那赵萧喝多了酒就胡言乱语,眼下这达曼王子不就知道了?” 李雪涵闻言,用力地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冲出去,“我去杀了那个畜生!” “你给我站住!”李珠妍喝住李雪涵,继而赶忙拉住李雪涵,“你疯了?他可是王爷!” “那姐姐我该怎么办?他不仅亲了我,还,还摸遍了我的全身,连,连我的绣花鞋都,都······” 李珠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怕,我怕······” “刚才见你怼人的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 幽蝉见李雪涵吃窘,笑了笑说道:“要我说啊,你们俩这就是天生一对儿的冤家。要不,凑一起得了。” 李雪涵眼睛一瞪幽蝉:“我才不!我才不要嫁给他,死也不!” 李珠妍皱着眉头问道:“那不然呢?你的清白都给他毁了,不嫁给他还能怎么办?” “那我也不嫁。” “赵萧可是喜欢你呢。而且,是广平帝最喜欢的皇子,自己也有本事,手握六十万重兵。” “那又怎样?” 幽蝉戏谑地笑了笑,拍着李珠妍的肩膀,摇了摇头道:“雪涵,这女人啊,矜持是对的,但矜持过了头,好儿郎可是会被别人家挑走奥。” 李雪涵见二人有意调侃自己,忙捂上耳朵,再也不听。李珠妍和幽蝉却俱是会心一笑,准备回府后和孙氏好好商量商量。 从大江楼出来后,李雪涵再没心思逛了,李珠妍便和幽蝉送了她回去。回来的路上,李珠妍却是一路瞅着幽蝉,只让她心里都发了毛。 “你这样瞅着我做什么?好像在打量着有把我卖了似的,眼下正看看能卖多少钱呢。” 李珠妍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我在想姐姐刚才那句话,女人啊,矜持是对的,但矜持过了头,好儿郎可是······” 幽蝉还没听完,便红着脸要打李珠妍,“好你个促狭妮子,你这是在笑话我呢!” “我哪有。只不过是觉得幽蝉姐姐对人情世故通透练达,说话一针见血,想必自己心中也是很有数的。” 幽蝉淡淡笑笑,“你不用套我话,我只告诉你,我幽蝉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女子,但好歹也是世家名门之后,你们镇国公府要是不拿出三媒六聘的诚意,那一切都不必说。” 李珠妍忙拉住幽蝉的手,“姐姐说什么呢?三媒六聘那不是应该的吗?这些我哥要是拿不出来,那我也不会替他说话了。只是,姐姐近来稍稍对我哥好些吧,我瞧着他都瘦了。” 幽蝉勾了下唇角,“怎么心疼你哥了,那你回去告诉他,云瑶公主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好,一日不要来见我。” 李珠妍哼了声,“姐姐真够无情的。” “彼此,彼此,他当初可是没少难为我师弟呢。” “好啊,我就知道是赵基指使你的。” 幽蝉一看要露馅儿,心道不好,忙说道:“你可别瞎说,你再这样我以后可不跟你玩儿了。车夫,下车。” “你去哪儿?” “突然想起来,余香堂里还有些事儿。” 86.第 86 章 入夜, 李珠妍在晚膳时和赵基说起了李雪涵与赵萧的事儿,赵基微微有些吃惊, 但更多的是一副了然的神色。李珠妍觉得有些奇怪, 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一点儿也不吃惊?或者, 你早就知道?” 赵基淡淡一笑,“今天才知道。不过,赵萧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他心里若有什么事,我还是能探知一二。他这几天, 似乎很是有些烦恼。” 李珠妍嗤笑一声,“占了人家姑娘便宜, 又不敢承认,要我也臊得慌。” 赵基喝了一口酒, 沉声道:“赵萧不是那种人。” “那是哪种人?若不是今日雪涵告知, 我还不曾知晓。敢问王爷,自打咱们成亲到现在, 已经过去多少时日了?” 赵基轻柔地握了握李珠妍的手, 笑着说道:“你这火爆脾气。赵萧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李雪涵的父亲李广德如今是正三品的禁军统领, 是镇国公的心腹, 镇国公手里已经握有一百万兵马, 赵萧手里有六十万, 你觉得我父皇会同意赵萧与李雪涵的婚事吗?” 李珠妍闻言一阵迟疑, “这······”顿了一会儿, 却是满脸通红道:“到底是我思虑不周。可是,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往我们镇国公府上撞,好生愁人。” “谁让镇国公是大周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呢?自然皇子和大臣们无一不想拉拢的。” “那雪涵和赵萧他们?” “命中有时终须有,就像我与妍儿,守了你十年,总算云开月明,老天对我不薄。” 李珠妍脸色又是一阵羞红,顿时甩开了赵基的手,嗔怨道:“守着下人王爷净胡说些什么呢?” 赵基欢颜一笑,用勺子舀了一口汤递到李珠妍面前,“哪里是胡说了?喝汤。” 李珠妍只得咽了,却又问道:“我哥的事儿你办的如何了?” “你今日遇到赵萧的时候,有没有碰到西突厥来的达曼王子。”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怎么了?” “那就对了,我向你保证,大舅哥与幽蝉的事儿不出这月,定会有个了解。” 李珠妍闻言大喜,忙抓住赵基的手臂问道:“你可别想糊弄我,我可就这一个亲哥哥,都老大不小了,还成不了家可如何是好?” 赵基宠溺的摸了一下李珠妍的头,笑呵呵地说道:“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六月,大周西北边陲,北疆的几个部族来朝贺,西突厥作为北疆的大族格外引人注目。广平帝在大兴宫设宴款待各国来使,一时间整个京都变得热闹非常。 宴会三天三夜,整个大兴宫灯火不衰,管弦不绝。因着日子热闹喜庆,也为了大周的颜面,广平帝大手一挥,把太子从行宫中放了出来,名位俸禄一切照旧,还着人又添了好些赏赐以作抚慰。 虽说是做样子给外宾看,但太子自出来后便收敛了性子,活像变了个人,异常小心谨慎,对待朝臣和皇子们也十分周到有礼,让一干人等大跌眼镜。照这样下去,先前的事情定会不了了之,太子依旧是太子。 广平帝果然很满意,上朝的时候竟然还夸赞了两句,恢复了部分职权。这让四皇子着实恼怒,连带着几天称病不上朝,就为了避开太子那洋洋得意的嘴脸,连秦贵妃劝说也不听。赵基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开始在府中有意无意地和李珠妍聊起当年在山上无意间遇到凶徒的事情。 这日是宴会的最后一日,皇上与众部族谈下了许多对双方都利国利民的事项,宾主尽欢,一时间众人都喝的有些大了,侍卫们连守了几天也有些松懈,六子就趁着这个空当杀了轮班的侍卫,混进了大殿内。 广平帝这时候正在和一位部族首领把酒言欢,冷不丁觉得左侧有一道冷风袭来,再看,却见见一把利箭风驰电掣地射来。广平帝大惊失色,慌忙往旁边一滚,长箭却已经射进了他的大腿,广平帝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众人皆惊,离广平帝最近的李广然反应最快,一个飞身已经冲到了广平帝的面前,抽出腰间的匕首已经隔掉了射来的第二支箭,太监尖利的嗓音顿时刺穿整个大殿:“来人呐,有刺客,护驾!” 六子见两箭都失了准头儿,不由得发了狠,长啸一声冲上前来,举刀便砍,李广然沉着应战,二人瞬间斗在了一起,此时殿内又有几个侍卫开始拔剑袭击众宾客,赵萧一拍桌子,一个飞身踢倒了两个人,带领剩下的侍卫护驾。 六子的武功奇高,其余几个刺客的本领也不低,但李广然和赵萧也是久经沙场,死死地拖住了刺客们。大批侍卫鱼贯而入,护着大批宾客撤退后,便围住了六子等人。 六子见刺杀失败,脱身又不成,正待拔剑自刎,广平帝却大呼一声,留活的。李广然一个飞身旋踢,打掉了六子的刀,并把他踹倒在地,六子刚起身,李广然已经欺身身而下,一手扣住了他的嘴,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广平帝此时眼底已经蒙上了一层寒霜,逐一扫视完大殿里的众人,几近咆哮道:“给朕查,查!” 此时,在人群中看热闹的赵宣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是啊,要查,好好的查。 六子等人当天晚上便被打入大理寺,有人受尽了酷刑什么也不肯说,趁人不备自尽而死。有实在忍受不住的,终于吐了口。原来他们都是江湖帮派,当初是西南王的追随者,自从西南王被剿灭后,便在江湖中流亡,伺机刺杀皇帝,为西南王报仇雪恨。 六子一看有人吐露实情,便大骂太子和皇上天行不仁,欺压百姓,惨无人道,期间倒也间接地吐露了不少实情。断断续续,真真假假间,大理寺的人便捋出了一条线,太子和当年西南王谋反有着直接的关系。 西南本是大周南部一片广袤的地域,地广人稀,庄稼收成不好,偏偏多矿产。因而,那里的人也多富裕。太子早早便相中了那块儿地界,在朝中打通了很多人脉,把自己的人派了去当了刺史,大肆敛财,欺压百姓。对外却还是按照朝廷惯例来征收赋税,对内却高出十倍不止,百姓顿时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太子势大,西南离京都又远,山高皇帝远,太子派去的王刺史便成了土皇帝。民间更是有谚语相传,西南山高远,大王不见小王管。但久压之下必有反弹,西南郡县的一位官吏为官清廉,不与刺史同流合污,搜集了王刺史很多罪证意欲上京告状,却不想被手下揭发,王刺史及时截住了郡守,杀光了其家人。 然这位长官却有一位江湖至交好友,乃黑九门门主,那日来访友见满门被灭后的惨状,当时义愤填膺便宰了行凶的王刺史。然杀完人后,门主发现,偌大的岭南都是王刺史的人,而他们治下的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生不如死,想起生平好友的志愿,门主便振臂一呼,揭竿而起,自立为西南王。 那西南的百姓平日里被压榨的实在厉害,见有人揭竿而起,无不蜂拥跟随。那时候,广平帝正在跟东突厥交战,此一来便是腹背受敌,当即大怒。太子怕受牵连,便自告奋勇,前去平叛。广平帝没来得及多想,便点了太子五万兵马前去平乱。 太子虽是个怂包,但是他手下的将军们可都是刚跟着广平帝打下皇位的,个个立功心切,很快就把西南王逼入了绝境。西南王见状不好,为了保全手下士兵的性命,便与太子妥协,接受太子的招安。 哪想到这不过是太子的圈套,西南王去了后才发现是场鸿门宴,被当场乱箭射死。剩下的叛乱余党见首领被杀,自然做鸟兽散。但西南王好歹算是一门门主,他当年斩杀王刺史的时候,得知了不少西南各地贪官与太子勾结,贪赃枉法的罪证。赴宴之前,门主吩咐手下人,如果回不来就带着这罪状去替他报仇。 后来,黑九门其余的门人便带着这份罪状东躲西逃,好不容易到了京都,但一没有人脉,二还要躲避太子的追杀,过得十分狼狈。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杀了太子了事,但没想到不认识皇宫的轿撵规格,在太子府前抓错了人,导致了后来的事。 大理寺卿拿到六子所说的那份罪状后,不免深感头痛,上面赫然记载着太子贪污白银五百万辆,黄金一千两,草菅人命数百条,卖官鬻爵,欺男霸女,一一有账簿为证。这要是放在寻常官员身上,就算是李广然那样位高权重的官员都被砍了好几次头了,可这次却是太子。 如果换做前几天,大理寺卿会毫不犹豫地把折子递上去,可自从太子被放出来以后,皇帝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微妙起来,他们这些当官的自然是看人下菜碟儿,这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人可怎么好。大理寺卿琢磨了好些时候,决定先压一压,看看情势再说。 87.第 87 章 兴云宫。 此时, 秦贵妃正在悠闲地喝着茶,一侧的赵宣相比之下, 脸上却多了一丝不耐,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道:“母妃, 都三日了,这样大的事情,大理寺为何还没有动静?” 秦贵妃老神在在地拂了拂衣袖, 淡淡道:“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故而才要更小心谨慎些才好。” “可儿臣怕夜长梦多啊。先前太子都捅了了多少篓子, 换做旁人,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偏生他命好,哄得父皇一次次宽恕了他。” 秦贵妃此时粲然一笑, “我的傻儿子, 夜再长梦再多,这次, 太子也必死无疑了。” “母后, 真的吗?” “之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 到底有你父皇给他兜着, 这次可是在六国朝贺的宴会上, 而且刺客还伤了皇上, 众目睽睽下, 是罪不可恕了。想必那大理寺卿这几日见太子复起, 这心中还有疑惑。你可以去偷偷提点一二。” “还是母妃英明。不过这次刺客伤到了父皇,到底是禁军保护不周所致,父皇定会严查。” “替罪羊找好了吗?” “这母妃倒是可以放心,那个人虽说是在李广云的麾下,但是与李广云不是一派,与众皇子也毫无关系,乃是先前齐王的人。” 秦贵妃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嗯,你做的好。当初无意间从赵基那里得到消息,抓到了六子,这才成功地扳倒了太子。虽说顺藤摸瓜,嫁祸李广然和赵基是一箭双雕的好法子,但是太子到底是李广然的女婿,那只老狐狸,你觉得他会蠢到用自己的手去扳倒太子?就算把他牵扯进来,你觉得你父皇会信?还有如果再把赵基牵扯进来,明显就是皇子之间勾心斗角,太子反而因祸得福。所以,这一击无法将敌人击倒,还会引火上身。如此得不偿失,就不能做。” “那咱们与镇国公府?” “这几日你父皇正在气头上,我会嘱咐云瑶收敛些。不过那世子李越,你可要盯紧,以后与镇国公府是敌是友全靠他了。” “是,我这就去办。只是母妃,这赵基,您怎么看?” 秦贵妃哼笑一声,“静观其变,他是空有一身本事,我试探过几次,你父皇对他的态度依旧未变。他若识趣儿,就放着他,若是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一举料理了就好,也不费事儿。” “谨遵母妃教诲。” 又过了一日,大理寺卿终于战战兢兢地捧着案卷进了宫。广平帝虽说被那刺客刺了一剑,但只伤及了皮肉,敷了几日药倒也没什么大碍。但当他看到了太子的案卷时,却忽觉眼前一黑,就要昏过去。 大理寺卿见状,吓得肝胆决裂,声嘶力竭地喊了好几声皇上才把广平帝的魂儿给拉了回来。广平帝顿时觉得气血倒流,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敢,怎么敢!几百万两白银,数万两黄金,几百条人命,上千个官员的任命,在别院设高台,着龙袍,和叛党勾结,意图不轨?大理寺卿!” “臣在!” “都是真的?是真的?” “启禀,启禀皇上,字字句句都有账簿,证人证实,无一虚假。” 广平帝愣了一时,竟是忽地笑了起来,大理寺卿看得是心惊胆战,忙低下了头,不一会儿却听到了广平帝隐忍的哭声,他吓得都想赶紧挖个坑儿遁了,看到皇帝如此情态,这命还敢要吗? 广平帝一遍遍地抚摸着供状上的字,看得老泪纵横,其实这些,他多多少少也从御史台里那里有所耳闻,更加知道太子是个什么脾性。只是,先前好几次,控诉太子的罪状都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他也顺水推舟,翻了过去。 而今,积少成多,百川入海,他再想倒流逆施却是不能了。他不仅仅因为太子的恶行而痛心,还有作为一个父亲,再也不能保护自己儿子的无奈。那是他和先皇后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牵挂,他曾经的心头肉,掌中宝。 可是,他现在更是大周的皇帝,一个英明的皇帝,一个胸怀天下的皇帝,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 “你起来吧。太子的事情先压着,不许对任何人说,等各国使团归国后,朕自当秉公处理。” 大理寺卿一哆嗦赶忙称是,浑身是汗地走出了皇帝的大殿。 是夜,怀亲王府。 李珠妍和赵基正在用晚膳,见几日来大理寺一点儿消息也无,李珠妍不免满心狐疑,“这次动静闹的这样大?难道父皇还想不了了之?” 赵基淡淡一笑,“都是些朝堂上的事情,王妃这么着急做什么?” 李珠妍嗔了赵基一眼,“我这不是担心这次还会被太子逃了嘛。” “你与太子并无多大交集,怎的就如此急不可耐了。” 被问及此,李珠妍眼眸里不免闪过一丝幽怨的光,“我这几日听陈昭仪说起了很多宫里的往事,她说当年你落难的时候,太子便对你百般刁难,甚至有一次趁人不备把你推到了湖里,他就和其他皇子在岸上看你挣扎,不许人来救。我就······” 李珠妍只顾着说,却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一看,赵基脸色并无异样,反而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温柔如水。 “怎么不说了?我一直听着呢。” “对不起,王爷,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的,我只是,我只是······” “我明白。”赵基笑着拉过李珠妍的手,继而说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以后这样的事情别太放在心上,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咱们两个还要过一辈子呢,我会一直好好的,不让你受委屈,也不让自己受委屈。” 李珠妍很是感动,眼睛里已经满是泪光闪烁,忍不住扑到了赵基怀里,“我知道了,夫君。” “你别再担心了。今儿下午,我刚得到大理寺的消息,说父皇只是为了皇室颜面,等六国使臣离京后,自会秉公办理。” “真的?” “我还会骗你?” “我夫君最厉害了,先是故意把六子的消息散布给赵宣,又让六子咬死太子,真的是天衣无缝。不过在把六子放出去的时候,你就想到了赵宣不会倒打一耙对吧?” 赵基刮了刮李珠妍的鼻子,笑呵呵地道:“自然了,为了你,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地。” “你知道就好,否则我是不会饶了王爷的。” 赵基揉了揉李珠妍的头,“好,我知道。王妃这几日多去镇国公府走动一下吧,如今国公爷的心情怕是不太好。” “我父亲他,你说,他真的对父皇那样忠心吗?” “以前是,至于以后嘛······” 镇国公府。 已是丑时,镇国公李广然却还是难以安睡。看着怀里的林锦年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地把人安置在一旁,下了床。 初夏的天气白日里燥热,到了晚上却还是有些凉,阵风吹来,李广然身上的暖意已经消散无几,却是由内而外浑身一阵冰寒。 那日,赵基来向他说起六子的事儿,他当即拍案而起,转身离去。赵基却在他即将夺门而出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广平帝旧伤复发,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李广然愣在了当场,脑海中忽地想起当年突厥大犯边疆,西南又起叛乱,广平帝御驾亲征,上阵杀敌,被突厥人一箭射中小腹,自此留下了顽疾。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基当时只是淡淡一笑,“宫中的眼线,字字属实。” “所以呢?”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怀亲王,请你搞清楚,我答应帮你,但没答应过要帮你害皇上?” “是害吗?我倒觉得是救吧。毕竟我父皇终有一日要西去,但决不能让太子再败坏我父皇的名声。” 李广然冷笑一声,“你怕是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基轻轻地扇了下手中的折扇,“镇国公,不是本王吃,是宣亲王去吃,六子已经被他捉去了,本王也奈何不得。” 李广然怒目圆睁,瞪了赵基好一会儿,却见他羽扇轻摇,淡定自若,眉眼间却目光锋利,杀伐决断,毫不留情。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广平帝,跟着他走南闯北,在皇权的漩涡里厮杀,他再清楚不过,这就是新一代的帝王之相。 而他,却和广平帝一样,已经是风烛残年,日薄西山了。他这一世,活的值了,然则,他还有一双儿女,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中长长的一声叹息。 曾几何时,他和广平帝走着走着就已经不知道互相算计过对方多少次,但是广平帝给了他一世的荣华富贵,他保了广平帝二十多年的国泰民安。两个人惺惺相惜,虽然底下也并不乏暗潮汹涌,可是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广平帝。而广平帝虽然委屈过他,但却一直相信着他。 君臣之间,也不过如此了。是以,当六子飞身冲向广平帝时,李广然也拔剑护驾,他看到广平帝脸上由惊骇不已变得冷酷从容,他就知道,广平帝心里一直相信着他,依赖着他。可是那一刻,只有他知道,他故意慢了一刹那,让六子刺到了广平帝。仅仅是那一刹那,二十多年的君臣,兄弟情义便都烟消云散。 落地的那一刻,李广然紧紧护在广平帝身后,广平帝紧紧抓住他的手,两个人再也分不出谁的比谁的凉。他的心,碎了一地。 李广然任由两行泪水滚滚而下,也罢,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时静夜无声,面对着茫然天地,算是一种无声的忏悔吧。就像这皇帝一生中要对不起很多人,而他李广然作为这大周的群臣之首,固然也跳不开凡尘。 此时,一双素手温柔的攀上李广然的肩膀,李广然一惊,正待回身,林锦年却是在他宽厚的背上摇了摇头。 “老爷,我知道你要强,但是心里又苦。你哭吧,我不看。” 李广然无奈一叹,“让夫人见笑了。快回去,可别冻着,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老爷,既然咱们改变不了,就躲开吧。我的家乡青山绿水,等这孩儿一落地,咱们便去看桃花。再不回来了。” 李广然抬头看了看天,繁星映月,好不灿烂恢弘,这镇国公府自他搬进来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十年光阴,弹指而去,这一身的功名利禄如今却如此虚无。真正让他感到心安的还是背后温柔的女子,和她腹中正茁壮成长的生命。 “好,咱们一家三口去看遍天下桃花,岂不快哉?” 88.第 88 章 太子的事就这样被压在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对外只说皇宫行刺案件十分复杂,牵扯甚广, 需要些时日才能查清。早朝时广平帝不置可否, 态度暧昧,倒是太子战战兢兢, 脸色苍白,一个重心不稳就差点儿晕倒在大殿前,周围的臣子赶忙扶了一把, 这才不至于失态。 广平帝皮笑肉不笑的对太子说道:“太子,你身子不好吗?身子抖成这样还来上朝, 快回去找太医看看吧。” 太子心惊,恍惚道:“儿臣无碍, 劳父皇挂心。” 广平帝点了点,“但愿真的无碍。” 话音未落, 外面的太监却来通传, 达曼王子觐见。广平帝一眯眼,宴会毕后, 各国使节都走的差不多了, 这达曼王子却依旧逗留京都, 如今求见, 是为何事。 这样想着, 就见达曼王子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 见了广平帝行了个部落的大礼, 开始用略微怪异的强调, 一字一句郑重说道:“大周皇帝陛下,我达曼代表突厥原道而来,是为两邦永交之好。这几日来,承蒙大周人民盛情款待,不胜荣幸,对于大周这样的繁华大国,心中甚向往之。” 广平帝闻言,淡淡一笑,“达曼王子太客气了。不知达曼王子今日有何事?” “达曼承蒙皇帝陛下关照,在京都待了数日,被这一方的风土人情所吸引,故而在无意中遇见了一姑娘,心甚向往,在这里便是向皇帝陛下禀明,望皇帝陛下成人之美,行个方便。” 广平帝一听,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达曼一眼,继而依靠在背后的龙榻上,笑呵呵地说道:“奥?不知道达曼王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达曼微微颔首,朝着广平帝拜了拜,道:“启禀皇上,是皇上的云瑶公主。” 此言一出,朝野俱惊,广平帝登时冷了脸,仔细打量着达曼,半晌才加了起,“奥?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日宴会上遥遥一见公主,便觉美若不可方物,实乃天仙下凡,小王粗陋凡人,焉能不为之倾倒。若皇帝陛下同意,小王愿奉上一物,聊表诚意。” 广平帝呵呵笑了两声,“奥?不知达曼王子所要进献何物?” 达曼闻言,便让随从把一个卷轴递给了首领太监,广平帝看了看卷轴,抽开了丝带,赫然是一副东突厥的地图,在王城的地标上,刻了一个字,收。广平帝愣愣地看了半晌,这才回过了神,再看台下的达曼王子正自信满满地望着自己。 广平帝慢慢陷入了沉思当中,当年突厥猖狂,他御驾亲征,却不想反受其害,费尽心力才把一个部落打散,分裂成了两个,一个东面称王,一个西面称王。当时西突厥元气大伤,不得已臣服大周,五年来,两国相安无事。 但东突厥依旧猖狂,是大周的劲敌,也是广平帝一生以来的执念。大周开国以来就与突厥是死敌,但是开国先祖,以及上任皇帝都没有完全收复东突厥,到了广平帝这里,虽然有心,但是他已经是五十岁高龄,且旧伤复发,身体每况愈下。广平帝有生之年,唯一的夙愿就是铲平东突厥,为他一生的宏图伟业,大好河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然而西突厥现任国王很是狡猾,一方面与大周交好,另一方面又与东突厥保持着联系,广平帝三次挥师北上,均因为西突厥从中作梗,无功而返。但西突厥又不肯与大周撕破脸,广平帝也不想把这位盟友拱手让给东突厥,便只好忍耐。 眼下,西突厥老国王病入膏肓,达曼作为西突厥王子是众望所归,下一任的西突厥王非他莫属,如果此时二国联姻,那东突厥? “达曼王子,这份礼物未免太贵重了些。到时候王子要是心疼了可怎么好?” 达曼王子没有听懂广平帝话里的弯弯绕儿,十分坦诚耿直地又朝着广平帝拜了拜,“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达曼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说过的话从不反悔。” 广平帝很是中意地点了点头,收起了那副地图,“二国联姻不是小事,且容朕思虑一二,再给达曼王子答复。” “多谢陛下。达曼静候陛下佳音。” 怀亲王府。 这日,赵基难得大方了一回,正经地请了李越来做客。李珠妍很是欢喜,忙前忙后地做了一大桌子菜,赵基见了却不免有些吃味儿,“王妃,平日里我在家,你是甚少这样操劳的。” 李珠妍白了赵基一眼,“哎呦呦,这道菜我许是醋放多了,哥哥,你闻闻酸不酸?” 要是换做平常,不等李珠妍开口,李越也是要刺一刺赵基的,小心眼儿到大舅哥的醋也吃。可如今,他与幽蝉的姻缘还攥在赵基手里,为了媳妇儿,也少不得忍气吞声。 “妹妹的手艺堪称一绝,哪就酸了?”说完,李越便憨厚地夹起一筷子菜吃了,不住地点头称赞。李珠妍长叹了一口气,赵基却是得意洋洋地瞅了瞅李珠妍,“王妃,我倒是觉得你身上很是酸呢。” “王爷快少说些话吧,要不然以后小心没饭吃。” 赵基正待还嘴,幽蝉却是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坐到椅子上就朝青画要水喝。李珠妍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说幽蝉姐姐,你是故意的吧?” 幽蝉不明就里的看了看李珠妍,“我故意什么?看了一上午病,可把我累死了。你别跟我打哑谜。” 李珠妍苦笑一声道:“难道昨夜王爷没有跟你说,今日我哥哥会来吗?” 幽蝉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哥哥来关我什么事?” 李越这时候仔细地用手帕擦了擦嘴,郑重地说道:“你和我的婚事。” 幽蝉刚喝的一口水瞬间喷了出来,李越正对着她,被弄了满脸水。 “你再说一遍。” 李越接过青画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脸,却是笑道:“我知道你欢喜疯了,不着急,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幽蝉白了李越一眼,“谈你个头,师弟,我走了。” 赵基淡淡地笑了笑,对着幽蝉的背影道:“师父和师母仙去时,双双留下遗书,要我好生照顾师姐,特别是师姐的婚事,让我务必给师姐找个可靠的人,不用再受那孤苦伶仃的罪。” 幽蝉这时候转过身来瞪了赵基一眼:“所以,你就给我找了一个这样儿的?” 李珠妍气鼓鼓地说道:“这样的怎么了?幽蝉姐姐,我哥哥可是很抢手的。” “这样让人眼馋心热的儿郎我可不敢嫁,指不定哪天就被皇帝的什么公主拐了去了,我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李越一听,面色就变了,赶忙起身抓住幽蝉的手,语气很是软道:“婵儿,你还要闹多久才肯原谅我?我当时真的是被设计的。不过现在好了,云瑶公主很快就要嫁去突厥了。我也很快就娶你。” 幽蝉听闻,先是一怔,继而脸色红了红,“云瑶公主出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死了心吧,我才不要嫁你。” 李越眼看着就要急红了眼,“你为何不嫁?先前你不是也对我说非我不嫁吗?我现在也摆脱云瑶公主了,你这又不嫁?难道你外面有了别人?” 赵基和李珠妍一听,要是再让两人闹下去怕是不好收场,赵基当即清了清嗓子,“好了,二位,先坐下来,咱们慢慢商讨一下此事。” 幽蝉见李越急了,心中也有些不忍,但胸中却憋着一口气,也对将来嫁到镇国公府很是没有信心,毕竟那可是大周最煊赫的高门大户。她虽是江湖儿女,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又如何不知晓人情世故,对自己的身世失去了自信。先前花前月下,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可云瑶公主的出现,让她顿时烦恼了起来。 就连李越主意如此正的人,面对公主的刁难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她不想和母亲一样,错付终生,守着父亲的空影儿过了一辈子。 赵基见二人终是坐了下来,便开口道:“今日请二位来,是知道二位早已情意相通。我和王妃先前经历过不少坎坷,故而不想看到有情人不能眷属。眼下,我父皇虽然没有明确下旨,但是达曼王子已经志在必得,云瑶公主势必是会嫁到西突厥去的。未免夜长梦多,再横生枝节,我想二位早日订婚,才算正理。” 话音刚落,李越便拉住幽蝉的手,言辞很是恳切地说道:“你看怀亲王都这样说了,婵儿你就别再和我生气了。我是真心想娶你,从来没有骗过你,你就答应我吧。” 幽蝉此时心里乱的很,烦躁地抽回了手,很是不耐地说道:“我,我再想想。” 李越一急,大声喊道:“你到底还在想什么?就这么记仇,还不肯原谅我?” 李珠妍见状,赶忙劝和,“哥哥,你不懂我们女儿家的心思就别乱发火儿。幽蝉姐姐这是害羞呢。再说了,这女子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哪能不好好思量一番。对吧,幽蝉姐姐?” 幽蝉看着李珠妍,勉强笑了笑,再也不答话,只是低下头吃菜,李越见了,仰脖子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摔得啪啪响。赵基却是笑着看着二人,摇了摇头。 送走二人后,李珠妍不免有些担心,忙问赵基道:“我看着幽蝉姐姐有些不愿意,到底是为何?难道,她真的不喜欢我哥哥了?” 赵基盯着李珠妍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亏你还是个女子,怎的这般愚钝?我师姐哪里是不愿意,她是太愿意了反而担心起来,怕自己配不上你们镇国公府。” 李珠妍白了赵基一眼,“也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厚脸皮,半夜三更爬墙跑人家家里去。” 赵基嗤笑一声,“是了,那不知道是谁,青天白日的,故意割断了自家的风筝跑到我府里来勾引我。” 李珠妍脸色一红,上来揪着赵基就喊道:“你说谁勾引谁啊!当初还不是你先扑过来的,王爷还讲不讲道理了?” 赵基呵呵笑着一把把李珠妍捞进怀里,摸着她的脸蛋说道:“你这样说来说去也辨不清谁是谁非,不如我们把场景还原一下,看看那时候到底是谁先越出了雷池一步?” 李珠妍一见赵基这样笑,当即腰就酸痛起来,忙软了语气,近乎是哀求着说道:“王爷,算我的成吗?咱别折腾了,我腰疼。” 赵基暧昧地摸上李珠妍的腰,轻轻地掐了一把,“腰疼啊。本王给你揉揉?” “别,别,” 李珠妍的第三个别还没说出口,就被赵基封住了嘴,李珠妍欲哭无泪,力气自然拗不过赵基,就这样被吃干抹净了。 事毕,李珠妍趴在赵基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娇弱的喘着气,可怜巴巴地揉着赵基宽大的手掌,像个小猫儿似的哀求着,“王爷啊,这天是越来越热了,您能不能稍稍控制下自己。我怕再这样下去,会中暑的。” “没事儿的,咱们明早就去乡下的避暑庄子里,左右我这几天也不当差。” 李珠妍欲哭无泪地笑了笑,“那还是算了吧,我觉得王府里也不是很热。” 赵基邪邪地笑了笑,欺身把李珠妍压在身下,又吻上了他的脖颈,李珠妍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捉住赵基的脸,气若游丝地哀求道:“王爷,你就饶了我吧。” 赵基捉住李珠妍的小手,含在嘴里吸吮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坏笑道:“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天一热便穿的那样单薄,看得我压不住火儿。” 李珠妍无奈道:“那王爷答应我,务必把哥哥和幽蝉的事儿办好。” 赵基有意捉弄李珠妍,低下头,磨着她的鼻尖儿,嬉笑道:“我若不答应呢?” 这下,李珠妍却调皮地笑了笑,“我母亲这几日身子渐重了,做女儿的去孝敬一两日是不是应该的?王爷,到时候,我不在家,还请王爷照顾好自己。” 赵基闻言,霎时皱起了眉头,声音沉了下来,“你不许去!” “我就去!” 赵基假装冷了脸,声音冰冷道:“你要惹我生气?” 李珠妍却是不怕,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你答应我把事情办好,我就不去。” 赵基捉住李珠妍的玉臂吻了一下,“好,我答应你。” “空口无凭,你得立个字据。” 赵基登时恼了,“你这妮子,不要太过分。” 李珠妍冲赵基吐了吐舌头,“不写,我今晚就回娘家!” 赵基怒目圆睁,瞪了李珠妍好一会儿,最终光着上身从外间娶了纸笔来,上了罗汉床,坐在雕花小几上开始挥斥方遒。李珠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男人紧绷结实,匀称有力的宽阔胸膛上流下了几道清莹的汗水,淌过紧实的腹肌,滴在了锦缎上,霎是赏心悦目。 “别想蒙我,好好写。” “你听见没,好好写。” 半晌,男人不情不愿地开了口,“遵命,王妃。” 89.第 89 章 李越回到镇国公府以后, 行动很是迅速,立刻向李广然说了想娶幽蝉的事。李广然有例在先, 自然不好说什么, 林锦年又是心疼儿子的自然也同意。至于老夫人此刻正沉浸在李玉瑶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 无暇分身。 三日后,李广然便带着贺礼上了怀亲王府。幽蝉见准公公和准婆婆一来,也没了脾气, 左右扭捏了会儿也就同意了。李珠妍看着二人喜结连理,也着实高兴。 但此时, 秦贵妃和四皇子那边就很是恼火了,本以为云瑶和李越的事是板上钉钉, 却不想李广然为了摆脱他们竟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个医者出身的贱民。要知道,先前他的那一首“情诗”可是传的满大街都是, 现下, 亲都提了,以后云瑶的名声可不就毁了吗? 秦贵妃爱子心切, 立即传人去散布李越的谣言, 说他好色成性, 无所顾忌, 又说幽蝉水性杨花, 狐媚惑人, 把二人往死里踩, 云瑶公主倒成了最可怜的人。见时机成熟, 秦贵妃便哭哭啼啼地去找广平帝,却不想接到了一道圣旨,当场晕了过去。 云瑶公主七日后与达曼王子成婚,随夫北上,入驻西突厥。 秦贵妃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云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一旁的赵宣咬牙切齿,满脸愤怒。 “你们父皇呢?他怎么不在?” 赵宣握了握拳头,冷声道:“父皇见太医给您开了药以后就走了,说是政务繁忙,改日再来看您。” 秦贵妃凄苦一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好一个政务繁忙。云瑶,你先下去,我有话跟你哥哥说。” “母后,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是不是您也劝不住父皇了,要把我嫁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去?母后,我不嫁,我死也不嫁,我只要李越!您说过的,一定会让李越娶我的。” 秦贵妃使劲儿地揉了揉眉心,厉声道:“还不把公主请回去。” 一旁的嬷嬷和宫女们不敢不从,忙架起公主走了。云瑶的哭声很久才消失。秦贵妃这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们时运不济,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赵宣握了握拳,冷然道:“达曼王子的事情,我认。可是母妃,他李越是什么东西,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给一个行医的贱民下了聘礼,还有李广然,他不是不知道李越和云瑶公主的事,他怎么还?” 秦贵妃这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淡淡一笑,“我的傻皇儿,没有为什么,人家就是看不上你。不想把注押在你身上而已。” 赵宣冷笑一声,“那会押谁?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赵基?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李广然糊涂不糊涂我不知道,眼下是多事之秋,你可不能糊涂。既然你父皇已经下了圣旨,那么就把云瑶嫁出去吧。” “母妃!那可是西突厥!” 秦贵妃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宣一眼,“西突厥怎么了?兵强马壮,占据着塞外几个要紧的关口,是通往东突厥的必经之路。” 赵宣闻言,如遭雷击,半晌才回过神来,呆呆地望向秦贵妃,开口说道:“母妃的意思是?” 秦贵妃下了榻,慢慢走到门前,看着屋外静谧的夜色,长叹了一口气,“你父皇他老了。可是他却是一位心不服老的帝王,放眼他这波澜壮阔的一生,无不令大周男儿仰慕钦佩,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你父皇心中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赵宣此时战战兢兢地说出了三个字:“东突厥?” “正是。故而,他才把如此宠爱的云瑶嫁给了达曼王子,你知道的,达曼王子很快就要成为西突厥的王。” “那下一步,父皇就是要收复东突厥以及南北大乱那些年被割去的土地?” “正是。如果云瑶嫁了过去,东突厥一破,西突厥就会迅速兼并,二国合一,你妹妹就是最高贵的王妃。相当于你的手下就有了整个突厥部族做后盾,你是因祸得福啊。” “可是,母妃,李广然,我们······” “李广然不偏帮任何皇子,也从不站队,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他的意图吗?” “他想自立为王!” 秦贵妃冷然一笑,“或许有这方面的打算,也或许是想先扶持一位傀儡皇帝,把弑君谋反的罪名压下去,然后徐徐图之。” “那这位傀儡就是赵基!” 秦贵妃此时嫣然一笑,“孩儿啊,索性,达曼王子和云瑶的婚事一结,大周就与突厥开战了。你可要多举荐一些能征善战的可用之才给你父皇。我记得当年赵基就是因为在平定突厥之乱时被封的亲王吧。那年,他可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作为大周英雄绕着京都足足转了三圈儿,把太子的风头都压下去了。” “哼,后来还不是被削权软禁,如同废物一般。这个时候,母妃提他作甚,难不成我还要帮他一把,给他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嗯,就是这个意思,要给他个机会,至于能不能建功立业吗?你说了算。” “母妃的意思是?” “这次你父皇要征讨东突厥,自然要依仗西突厥,又因为对云瑶心中有愧,必然会偏向你,安抚你。趁着这次机会把赵基弄进军队去,战场上刀剑无眼,很容易找到时机,就结果了吧。” “就这么一个废物,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目的不是在解决他,而是戳破李广然的厚脸皮。赵基死不死不打紧,问题是怎么死,为何死?就比如通敌叛国如何?” 赵宣眼前一亮,继而朝着秦贵妃俯身一拜,大赞道:“母妃真的是智计双绝,聪明绝伦,儿臣自叹不如,自叹不如。” 秦贵妃闻言,苦笑一声,扶了扶额头,淡淡道:“什么聪明不聪明的,我的傻皇儿,还不都是为了你?皇儿啊,你妹妹为了你这辈子算是搭上了,我也快熬死在这深宫里,你可不要辜负母后对你的一片期望啊。” 赵宣听完,不免低下了头,赶忙上前搀扶秦贵妃,沉声道:“母妃放心,儿臣一定好好筹谋,不让母妃失望。将来一定会好好孝敬母妃,让母妃成为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秦贵妃竭力忍住发红的眼眶,摆了摆手,让赵宣退了下去。偌大的宫中顿时冷清了下来,入目满是琳琅繁华,金玉的光璀璨耀眼,如今看来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秦贵妃此时,一个忍不住已经是泪流满面。 在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又如何,云瑶从小受尽广平帝的宠爱,在皇子公主中无人能及,但是面对着帝王的万里河山,到底是要断送自己还没开始的年轻人生了。而把她送上这条路的,恰恰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最信任也是最依赖的人。 秦贵妃慢慢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玉冠华府,尊贵无比,但眼角的皱纹却早已经说明了一切。犹记得当年年幼,要入宫时,忍不住流泪,父亲却严厉地训诫她,以后是皇帝的女人,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是啊,所以,她谨慎了一辈子。入主兴云宫的那天,年轻的她看着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曾经也幻想着广平帝把宫中最富丽堂皇的宫殿赐给了她,应该是喜欢她的。然而八年后陈昭仪出现,她的美梦彻底碎了。 她这才知道她的兴云宫不是最华丽的,玉照宫才是最华丽的,她也不是广平帝最喜欢的女人,先皇后才是,这后宫里的女人只有她和陈昭仪最得宠,但是她们永远只有宠,没有爱。 秦贵妃苦笑一声,拿起妆台上的胭脂,胡乱地往脸上拍了拍,自言自语道:“云瑶,我的儿,别怪母妃心狠。母妃也是没办法,换做是这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没有办法。我们这样的人,哪有一时一刻是为自己活的?每天都得抹上这厚厚的粉,对着不同的人傻乎乎的假笑。这都是命啊。儿,都是命。好在,先皇后也不能免俗,她那烜赫一时的儿子到底是要废了。太公平了,这太公平了。儿,你看,谁也得任认命啊。” 90.第 90 章 赐婚的圣旨一下, 云瑶公主和达曼王子的婚礼便雷厉风行的举办了。广平帝到底宠爱云瑶,又因着对她不住, 特意在京都为她举办了一场婚礼, 这在开国以来的和亲公主中是头一份儿。但云瑶却依然哭丧着脸,满是生无可恋。 李珠妍作为皇室媳妇自然也要去观礼, 看着达曼王子满脸喜庆,并无不快,不免有些奇怪:“云瑶公主上花轿前都闹了五六次, 怎的达曼王子一点儿也不生气?” 赵基笑了笑道:“可能是真的喜欢云瑶公主,并不介意。但是我听赵萧说, 草原上的男人不讲究女子三从四德,只讲究缘分, 缘分到了就算是已经嫁了人的,生过几个孩子的也要抢过来。所以, 他们根本不担心女子不喜欢他们, 只要得到人就不管了。” 李珠妍有些惊讶,“原来如此。不过我看着达曼王子对云瑶公主倒是真心的, 起码比嫁给哥哥要好很多, 偏生她还看不开。” 赵基失笑, “哪有你这样损自家哥哥的?” “这哪里是损, 我哥又不喜欢她, 嫁进来成为一对怨侣折磨一辈子还不如嫁给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 日子过得还舒心些。” “可能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傻吧。为了心爱的人, 即使痛苦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只要看到那个人就足够了。” 李珠妍勾了勾唇角,“王爷要是觉得委屈,大可拂袖而去,我决不阻拦。” “最好今晚你也能说出这样洒脱的话。” 李珠妍嗔了赵基一眼,便甩了甩衣袖前往内命妇的行列。赵基失笑,起步追了上去。 达曼王子和云瑶公主成亲后就快速离京了。到此,驻扎在大周朝的六国使者全部返还回国。一道废太子的诏令便随之降下,轰然打醒了依旧醉生梦死的太子。这次太子又要到广平帝的殿前哭诉,可前脚刚迈进皇宫,后脚就被大理寺的人抓了个正着。 第二日,大理寺卿带着人证,物证一齐上朝,痛批太子十大罪。文武两列官员人人俱惊,这每一条罪状可都是大逆不道,足当杀头的大罪。广平帝经过多日的缓解,脸上早已经平淡如水,见大理寺卿说完,广平帝才缓缓开口,“众卿以为太子如斯,该如何处置?” 过了半晌,大殿上依旧寂静无声。官员们早就麻木了,虽说太子这次犯的事的确骇人听闻,但是前面的篓子也没有小的,广平帝不照样嘻嘻哈哈打太极,给盖过去了。眼下,谁要是没脑子说上一两句,与太子无害,反让皇上厌恶,当真划不来。这些官场老油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契地一致不说。 广平帝苦笑一声,他又如何不明白众臣的心思。 “大理寺卿,你觉得呢?” 大理寺卿心里一阵叫苦,这不是为难人吗?于是也只好不客气的回道:“启禀皇上,太子的事到底是皇族的事。太子是一国储君,犯了过错我们大理寺只能奉旨监察,但如何定夺还是要皇上和宗正寺来裁断,微臣不敢妄言。” 广平帝笑了笑,起身指着大理寺卿道:“你倒滑头。” 大理寺卿慌忙跪下,“微臣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只需要按照朕的旨意去做。太子如何,你的确管不着,也不用管。但是他那些个余党,你记住了,按罪当罚,绝不姑息。” “臣遵旨。” 广平帝这时又指着宗正寺的寺卿道:“你,记住,从今日起,革去不孝皇子赵元的太子之位,褫夺封号,废为庶人,着关押在宗正寺,永世不得出。” “臣遵旨。” 两道圣旨刚下,天上就响起了炸雷,也不知是预示着大厦将颓,还是连神明都欢欣鼓舞。不过好在广平帝还算顾念旧情,恕太子的妻儿无罪,品级俸禄不变,只是要移居别府。 太夫人听闻,又忍不住要动心思去搭救李玉瑶,李广然被念叨烦了,带着林锦年去了别庄安心待产。李珠妍看着那漫天瓢泼大雨,怎么都下不停,却是忽然对青画说道:“咱们去看看李玉瑶吧。” 青画一愣,继而颇有些生气道:“好端端的,小姐提她干什么,真是晦气。” 李珠妍长长一叹,“也是我一生中的孽缘。只是如今尘埃落定,我倒觉得该是去彻底了解了。” 青画无奈,只得去叫林玄备马车。 李玉瑶早早地就被关押在了宗正寺,与太子不同的是,广平帝顾念太子只是下令把他锁在一个院子里,一应有仆从宫女伺候照顾,紧紧没有自由。李玉瑶却是真真正正地坐牢,被收监在东南角一座偏僻的牢狱里,常年不见天日。 李珠妍到的时候,李玉瑶正在捉身上的虱子,她捉着捉着竟然把一只囫囵吞下,看得青画一阵恶心。李珠妍倒是平静地很,淡淡地唤了一声,“长姐,我来看你了。” 李玉瑶听见李珠妍的声音,先是一愣,继而猛地扑到了牢门前,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抓向她,破口大骂,“你还敢来,你还有脸来,你竟然还来!” 李珠妍不予理会,安静的听着,云淡风轻地说道:“到底姐妹一场,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李玉瑶继而疯狂大笑:“好啊,好啊,果然是好姐妹,你亲手把我推进深渊,如今又来送我最后一程,果真是姐妹情深啊。” “顺便来告诉你,今日太子就会被押入宗正寺的东院,就此圈禁,永世不得出。” 李玉瑶闻言,面色忽地惨白,双眼圆睁,手指几乎要把木头扣烂,“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一定是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李珠妍轻笑一声,“姐姐不信,那我也无可奈何。我知道姐姐还存着太子会救你出去的心思,故而前来告知,以免姐姐终究心愿落空,悲伤不已。奥,对了,前几日,李文香已经在狱中绝望自裁了。张氏得了失心疯,被关进了祠堂,广德叔父的后院不可一日无主母,老夫人便做主升柳姨娘为夫人了。然而,终究操劳过度,如今已经缠绵病榻好几日。姐姐,祖母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啊。” 李玉瑶此时已经是浑身瘫软,一下子跌倒在地,头顺着木头柱子慢慢滑下,陡然生出了几道血痕也不自知。 太子,老夫人,她所有的生路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过了一会儿,李玉瑶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李珠妍啊李珠妍,我终究是败给你了。你厉害,你真厉害啊。我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可是我后悔啊,后悔当年没一刀结果了你。”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打算辩驳什么。可是废太子是皇帝下的旨,老夫人要救你是族中长辈们阻拦的。往早了说,我小时候一直把你当亲姐姐,从没有苛待过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先害我,因而自食恶果,咎由自取。如今,却还是不肯悔悟,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李玉瑶苦笑一声,“你问我吗?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从小拥有太多了吧,父亲的疼爱,母亲的呵护,哥哥的照顾。可我跟你同样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是嫡女,我却只有老夫人。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服,所以我一见到你就恨,恨的辗转难眠,饮食不思,恨得失心疯,停不下来。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什么都有了?而我,本来可以跟你一样的,为何如今却落得了如此下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及时收手,哪怕只嫁给了一个四品武官又怎样,只要有父亲在,你就是最尊贵的国公府的嫡长女,谁会欺负你?你又何至于此?弄到如今,连父亲也不想再见你一面了。” 李玉瑶哼笑一声,呆呆地说道:“是啊,连父亲,老夫人也不来看我了,最后来送我的,竟然是你。老天对我可真是不薄啊。” 李珠妍终是长叹了口气,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对李玉瑶说道:“我知道你心气高,之前一直忍着是还在筹谋着出去,但眼下你也看到了,你一辈子也出不去了。我试问从来都没有主动害过你,但眼下,我送你一程,愿你早日脱离苦海,也算不枉姐妹一场。” 李玉瑶这时哈哈哈笑了起来,“如此一来,那可要多谢你了。妹妹。” 从牢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天忽然放晴了。 那是个极美的黄昏,大片大片的云彩还没有飘走,被藏了几天的太阳轰然一照,个个镀了金边儿,不断翻滚变化着,极为波澜壮阔。 李珠妍却不免苦笑一声,于她来说,果然是个极美的黄昏,然而对李玉瑶来说却真的是个黄昏了。就像受伤的人终于割掉了身上的烂肉,但除了长舒一口气外,果然还是有些痛的。尤其是和她羁绊了十多年岁月,朝夕相处的人。 但愿来生,能放下执念,重新做人吧。李珠妍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佛号,缓缓向前走去。 91.第 91 章 云瑶公主嫁到西突厥第二年, 达曼王子遵守与广平帝的承诺,借机挑起了与东突厥的战事。大周作为西突厥的盟友, 自然一马当先, 要派兵过去。这次广平帝是志在必得,没有点骁勇善战的平西王赵萧, 也没有点身经百战的李广然,而是点了四皇子母家的一位舅父,也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 秦克。 秦克位居元阳候,掌十万大军, 囤居燕都,正好在西突厥的大后方。然而朝中众臣心里却都明镜儿似的, 广平帝这是心中对云瑶公主有愧,特地把这军功让给四皇子。更有些喜欢投机的臣子以为这是皇帝特意给没有军功的四皇子铺路, 可见器重, 于是一个劲儿的巴结。四皇子俨然就成了京都中首屈一指,炙手可热的第一人。 原本很多在观望的人, 此刻见太子已倒, 其他皇子又未成气候, 也忙选了阵营加入了四皇子的队伍。赵宣一时间人心所向, 拥泵众多。 就在此时, 赵宣的叔父秦克却干了一件让人大为吃惊的事。广平帝刚下圣旨点将, 秦克就向广平帝请求立八皇子赵基为先锋官, 随军出征。广平帝和众臣迷惑, 问其缘由。秦克一脸从容说赵基当年曾跟随广平帝征战突厥,立下赫赫战功,自然对突厥部队了如指掌。众臣一听,都觉得颇有道理,广平帝却是摸了摸胡子,迟疑了很久,才答应了。 圣旨还没到怀亲王府,李珠妍这边就得到了消息。她心急如焚,一直等在大门口,一见赵基就往家里拖。赵基不觉好笑,“你这是做什么?” 李珠妍不说话,一口气到了后院屋里这才松开赵基,气喘吁吁地问道:“父皇让你去征讨东突厥?” 赵基顿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笏板,沉声道:“是。今早上朝的时候下的旨。你都知道了?” “那你答应了?” 赵基淡淡一笑,“我还能不答应?” 李珠妍小嘴一撅,“你!不许去,我不许你去!” 赵基笑着捏住了李珠妍的脸,“可是皇命难为啊。我不去怎么可以?” “那,那我陪你一起去。” “听话,上场杀敌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子去干吗?” “那我在后方给你烧火做饭洗衣服不行吗?” 赵基眸子一沉,冷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别闹,此事我自有分寸。” “四皇子真的打算对你动手了?” 赵基眯了眯眼,“他不是对我动手,是对镇国公动手。” 李珠妍有些迷惑地问道:“对我爹?” 赵基点了点头,“试问一个位极人臣的人对所有皇子都漠不关心,谁的队也不站,好不容易嫁了个女儿,女婿还是个常年不受宠被皇帝厌弃的皇子。你觉得四皇子会怎么想呢?” 李珠妍是个聪明的,只沉思了一会儿便道:“他是觉得我爹会扶持一个傀儡皇帝?” 赵基笑了笑,“不是觉得,是一定会这么认为。” “可是我爹他······” “在皇权争斗的漩涡中,不是友就是敌,你死我活,所以,没有那么多可是。” “那四皇子是想借机把你铲除掉,然后逼我父亲露出破绽?” “很有可能。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计划,但这次很可能会对镇国公府不利,你万事小心些。” 李珠妍很不安地抓住了赵基的胳膊,“那你呢?你真的一定要去吗?” 赵基笑着摸了摸李珠妍的头,“你这个傻瓜,我有林玄为首的十二护卫,个个身怀绝技,谁能耐我何?”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双拳难敌四手,你再厉害是千军万马对战,怎么打得过?” “你放心吧,我要对付的不是东突厥的千军万马,而是秦克。我心中早有决断,你放心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 “五日后。” “嗯,那这几日,你什么都不做,只陪着我。” “好。”赵基话音刚落,李珠妍却是抱住他的脸吻了起来,他先是身子一僵,继而马上有了反应。以往都是他挑逗她,李珠妍格外害羞,需要哄好一会儿才能吃到手。如今李珠妍却是主动抱住他,吻住了他,他怎么不激动。 呆愣了一会儿,赵基欺身把李珠妍压在了身下,李珠妍却是又要亲他,被他粗粝的手指抵住红唇,“我的好王妃,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你还没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呢,我怎么能饶了你?” 李珠妍也不顾什么脸面了,嗔了赵基一嘴:“整日里被你折腾个半死,肚子也没个动静,你自己不行,还赖我了?” 赵基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轻轻掐住李珠妍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你说谁不行?” 李珠妍调皮地一眨眼,“你说呢?” “找死!” 秦克率领的部队三天便到达了西突厥的王城。大军在城西驻扎,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铺展开了几万顶帐篷,一时间那景象蔚为壮观,引得西突厥的百姓们都忍不住来看。 赵基这厢刚扎好帐篷,秦克就率领着部下来了。赵基放下手中的物什,见秦克稍稍向自己行了个礼,微微一笑,“元帅太客气了,在军营我只是个小小的先锋官,元帅大可不必行礼的。” 秦克同样淡淡笑笑,“怀亲王这话可是折煞老夫了。王爷始终是王爷,不容僭越。不过王爷有句话说的很在理,行军途中,臣是元帅,王爷是先锋官,咱们都是为皇上效力的臣子,所以有些分内之事还得做。” 赵基拍了拍手,“元帅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本王定当不负元帅所托。” “如此甚好,听闻王爷先前跟随皇上深入突厥腹地,对突厥作战经验丰富,很是了解。王爷又作为先锋官,这刺探敌情的重任怕是非王爷莫属了。” 赵基并未回话,一旁的林玄却是躬身朝秦克拜了拜,道:“属下有一事请教侯爷,既然西突厥在前,我们大周在后,那这刺探军情的事情自然是该西突厥人做,咱们?” 秦克冷冷地瞥了林玄一眼,沉声道:“你这话问的也有些道理。不过我们行军打仗讲的是知己知彼,虽然西突厥是盟友,但是以利交者,因利而聚,利尽而散。咱们怎能不留有后手,以防后患。王爷,你说呢?” 赵基点了点头,“元帅说的极是,本王作为先锋官自然一切以元帅的命令为准,军令如山嘛。” 秦克笑了笑,“那就有劳王爷了。” 赵基回了个礼,秦克便躬身出去了。此时林玄忍不住上前,“王爷,小心有诈。” 赵基冷冷一笑,“诈?咱们早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还怕他什么诈?秦克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对付咱们,如果不领命,就是违抗军令,他一声令下咱们人头落地也无话可说。领了军命就得前去刺探军情,但是他绝对会分给我些老弱病残,让我被突厥捉住人杀死了最好。杀不死,他趁我外出之际,在我营帐里搞些小动作,我就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林玄一惊,“原来王爷早就想到了。”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赵宣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所以连对付我都是这么不上心。” “那王爷已有对策了?” 赵基气定神闲地转身坐到了椅子上,“并没有。” 林玄忍不住叫了一声:“王爷!” 赵基颇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他自己送死,难道我还拦着他不成?” 第二日,赵基领了命带着一百来人绕过西突厥王城去往东突厥那边打探消息。一行人都打扮成了突厥人的模样,赵基看着那些老弱病残的士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带了个逃难的队伍。林玄和林深的马儿紧紧跟随在赵基的身后,生怕秦克会在半路有埋伏。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待走到一个土坡儿时,马儿忽然陷了下去,赵基一看不好,正待飞身向前,一张大网却迎头盖了下来。他眼睛一眯,发现周围忽然多了几十人,个个身姿不凡,一看就是高手。 这时,大周的军营内,秦克正在懒洋洋地擦着一把剑。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一个士兵入内,报道:“启禀元帅,怀亲王的营帐内有异动。” 秦克眸中精光一闪,脸上却是十分着急道:“怎么了?快些说来。” “巡逻的士兵抓到了一个在怀亲王营帐周围鬼鬼祟祟的仆从,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我军的行军图。” 秦克一拍桌子,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92.第 92 章 赵基通敌叛国, 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到怀亲王府时,李珠妍正在李越的成亲大典上。李珠妍匆匆忙忙地赶到时, 宣旨的太监已经很是不耐烦, 且一反常态,对着随后赶到的李广然也不甚客气。李珠妍得到消息时已经木头人似的不会的动弹, 但好在立时恢复了神智,下跪接旨。 广平帝对赵基通敌叛国一事甚是恼怒,言语措辞之间的滔天怒火似乎要透过那张薄薄的锦缎轰地燃烧起来:“怀亲王赵基通敌叛国, 罪不容恕,与王妃同玉蝶除名, 着废为庶人,全国通缉。怀亲王府男丁发配边疆, 女眷充为官奴。废王妃李珠妍即日起立刻迁出王府,不得有误!” 太监尖着嗓子念完了, 阴气森森地走到李珠妍面前, 嘿嘿笑了两声,“王妃, 奥, 不, 现在是民妇李氏, 接旨吧。” 李珠妍颤抖着接了旨, 那句谨遵圣意刚说完, 便是腾地而起就要冲出门去, 李广然赶忙拉住她, 厉声喝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珠妍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爹,他不会的,他绝对不会的,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李广然看着女儿如此,很是不忍心,但宣旨的太监还在,也就只得狠心挥起手刀砍在了李珠妍的脖颈上。宣旨的太监见状,淡淡笑笑,走到李广然身边,“国公爷,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之处还望国公爷海涵。皇上让我等传话给国公爷,李氏现在已经不是王妃,可回归本家安置,万望国公爷好生管教,莫要生出事端。” 李广然默然地点了点头,便抱起女儿回了隔壁的镇国公府。 次日早朝,群臣正等着看李广然的笑话,但广平帝却丝毫未提起昨日怀亲王通敌叛国的事。相反,东突厥那边日日传来捷报,皇帝很是欢喜,接连嘉奖了好几位前线将士的亲族官员和朝中调配物资的户部和工部官员。 群臣见皇帝高兴,自然也高兴,也就没人再提怀亲王的事情,以免晦气,惹皇帝不悦。四皇子眼下自然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皇帝大加赞赏,自然也无暇顾及李广然。李广然却也淡然如斯,昂首挺胸地站在武官的首位,看着满朝的文武和着雄浑的大殿,胸中竟然有一丝沧桑之感。 遥想当年,他初入仕的时候,二十郎当岁,不过是个五品的武官,在武将队伍的最末端,要不是年纪轻,耳聪目明,有时候皇帝在龙位上说话都听不清。转眼二十年光阴弹指而去,他已经站在了首位,俯瞰着朝中的人事更迭,宦海沉浮。 不经意间,李广然对上了广平帝的目光,这次他不再为了避嫌而躲闪,光明正大地看过去,却发现皇帝的眼中是更深厚的沧桑,甚至还夹杂着几丝悲凉。不知为何,李广然忽然感到胸中情绪激荡,眼眶一红,竟是流出了两行热泪。 君臣就这样彼此凝望着,犹如一场亘古的对话,沉默无声,却任天地变色,沧海桑田,亦不能转移。良久,李广然听到广平帝说散朝,李广然躬身拜礼,下一刻,广平帝沉声道:“广然留下。” 京都城外南山脚下,天子猎场。李广然陪着广平帝信马由缰,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君臣二人并不说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当走到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柳树前时,广平帝终是开了口,“广然可还记得,朕初登基那年,你我二人在这猎场围猎,中途休息,席地而坐,忽地一头白鹿冲进了广然的怀里。众人皆惊,随后上南山寺主持那里问签,你可还记得大师是如何说的?” 李广然沉思片刻,随即开口道:“白鹿入怀,天下英才。” 广平帝呵呵笑道:“果然,你就成了朕最倚重的英才。二十余年间,咱们君臣携手并肩,铲除了烜赫一时的李宰相,王将军,齐王。这些可都是先帝在时,名闻天下的大能大贤者。回首来路,惊心动魄之时,实在令人胆战心惊。好在,只要有广然,朕心便知,一切都会转危为安。” 李广然没有再谦虚,淡淡开口道:“广然犹记得,当年初遇皇上时不知晓皇帝身份,一同遇险,后携手并进,突出重围,自此义结金兰,兄弟相称,肝胆相照,永无二心。那时兄长对弟弟说的,皇上做到了,护了小弟二十年,小弟却负了兄长,到这最后一步未能守住本心。” 广平帝会心一笑,忽地拉住了李广然的手,“你错了,贤弟,你现在做的正是守住最后的本心。” 李广然一惊,“皇上!” “还是叫我兄长吧。听着舒坦。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就算我是九五之尊,天下统率,也躲不过这天道循环。可是广然,这片赵家先祖打下来的江山还是要有人守护,所以,广然,那次行刺的事情你做得对。如若不然,我可能会真的被私情所惑,百般纵容太子,最后辜负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更对不住赵家先祖,大周基业。” 李广然闻言,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原来,皇帝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在看着他。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身为帝王的万般寂寞与无奈。广平帝英明了一辈子的人如何不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可是他一直容忍着,包庇着,皆为与先皇后那一丝微弱的血脉,希冀在万丈高寒处尚能得到一丝人间的温暖。可是,他却帮着赵基一举把太子铲除了。 而除了先皇后,皇帝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也是他,可是在最后关头,他却让那一把刀插进了皇帝的手,一刀斩断了这二十多年来的无言深情。 李广然此时已经是跪倒在广平帝脚下,哭的涕泗横流,狼狈不堪,广平帝听着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眼眶依然泛红,他望着这万顷草原,忽觉这盛夏的生机勃勃中早已暗含了秋日的苍黄与肃杀。 “贤弟,我身为帝王有千般无奈,你作为臣子亦有万般委屈。但这万里河山不会因为一人转移,广然,你就再辛苦些,替新的皇帝再多守护这大周片刻吧。” 李广然哭了良久,广平帝也等了很久,终听到李广然一句:“臣这一生只守护一位皇帝。但这大周却是兄长毕生的夙愿,广然会誓死守护。” 广平帝此时终于热泪盈眶,起身拉起了李广然,“此生有君,我心足矣。” 李广然从宫中回府的第三日,便向广平帝递交了辞官文书,交出手中的一百万兵权,告老还乡。广平帝迟疑了数日,最终朱笔一批,自此在大周朝宦海沉浮了二十年,依然位极人臣,风光无限的李广然忽地跌落了神坛。 此事朝野震惊,京都人也都议论纷纷,唏嘘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道好循环,连堂堂镇国公也不能免俗。有的人更是刻薄,说是赵基拖垮了整个镇国公府,可怜镇国公一世英名,却毁在了一个败类皇子手里。 说到赵基,先前在京都名声不好的李珠妍自然又会被拿出来说事儿。人言李珠妍天生灾星,克夫克父,又生性轻浮,勾引皇子,企图改命,却不想引狼入室,败坏了一家人的名声。 这流言蜚语愈演愈烈,镇国公府也懒得理会。但身为禁军统领的李广云却因此收到了牵连,被上级捉住了错处,贬为兵部侍郎。李广德依旧在礼部当差,未受牵连,李越身为朝中新贵却因为世态炎凉备受打压,寸步难行。 李广然手中的一百万兵权被广平帝分给了朝中镇守西南边陲的两位大将,赵萧分得了三分之一,自此成了军中军权最高的新贵。广平帝也甚是倚重赵萧,皇城的禁卫大半交给了赵萧的部下。赵宣一时气不过,来到秦贵妃的宫中好一通发泄。 秦贵妃却依旧淡然处之,“话说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改改?” 赵宣皱着眉头,万分焦急地说道:“母妃,父皇把三十万兵权交给了赵萧,加上他手里的三十万就是九十万,几乎是百万雄兵,我怎能不急?” “哦?这就急了?那我问你,你舅父手中眼下有八十万,加上东突厥被攻克后,达曼王子手中的十万骑兵呢?” 赵宣听闻,眉头还是不得舒展,“可是母妃,父皇把禁军权近乎大半儿的交给了赵萧,这不是给咱们添堵吗?还有舅父的部队眼下在边关,调回来需要时日,可是赵萧手里的兵就在眼前啊。咱们······” “所以李广然一倒,赵基这一角自然就不能维持平衡,你觉得以你父皇的性子会把那么多兵权都给你?” “难道说,父皇还不属意我?他到底想选谁?陈昭仪那个贱妇生的吗?” “十皇子我不知道,但肯定也不是九皇子,你该庆幸你父皇没有偏向赵萧,否则眼下还有你我母子的容身之地?皇儿,你父皇既然有意给你们创造了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万要好好把握住,帝王之路本就不是好走的,你与太子明争暗斗了这些年,想必也该明白。” 赵宣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他脸色依旧难看,却只得回道:“儿臣明白。” 秦贵妃看着眼前执拗的儿子,忍不住摇了摇头,“皇儿,别觉得不公平,你父皇当年还不如你,不照样登上了那个位子,凡事事在人为,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93.第 93 章 转眼间, 一时煊赫无比的镇国公府已经是人去楼空。镇国公李广然带着林锦年和老夫人南下,回了林锦年的老家。此处只剩下了新任的镇国公李越, 门庭甚是冷清。京都好些权贵都在背地里常舒了一口气, 好在当时没进李家的门儿,要不然眼下岂不是自讨苦吃? 李珠妍没日没夜地守在离隔壁怀亲王府最近的碧波潭旁, 幽蝉怎么劝都不听,李越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随她。 转眼八月中秋, 阖家团圆,李家却是愁云惨雾。李越夫妇本是要回南方与李广然和林锦年团聚的, 但李珠妍却死活不走,任二人说尽了好话, 用尽了手段,却是油盐不进, 生死无畏。李越气极, 忍不住道:“你如果真是为了他好,那就该好好照顾自己, 要不然自己有什么闪失, 如果他回来了, 岂不是要伤心死?” “他说过, 他会一直护着我的。他不会丢下我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李越无奈, 只得和幽蝉留下来照顾李珠妍。 这夜月色如水, 李珠妍与哥哥嫂嫂用完膳便匆匆往碧波潭赶来。还是一样的光景,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湖面,偶有金桂飘落水面,倒影清晰可见。微风徐来,李珠妍却早已是泪流满面,不觉轻吟了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语调之伤感,让人闻之落泪。 然则此时,婆娑树影里却陡然响起一个男声,“山无棱,天地绝,乃敢与君绝。” 李珠妍闻言大惊,慌忙间起身,焦急地问道:“是你对不对?你来找我了对不对?你快出来!你快出来!” 话音刚落,赵基便闪身而出,一把搂住李珠妍,“妍儿,对不住,我回来晚了。” 李珠妍一进赵基的怀抱,忍不住死死抓住赵基的后背,嚎啕大哭,“你总算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赵基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到李珠妍这撕心裂肺的哭喊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几近哽咽道:“对不起,我中了埋伏后,受了些伤,紧赶慢赶,不想还是晚了。” 李珠妍这时猛地从赵基怀里探出头,抓住赵基的脸,果然见他嘴唇干裂,两腮凹进,颧骨突出,瘦骨嶙峋,下巴上满是胡茬儿,憔悴至极。不由得又是一阵泪水翻涌,“你受苦了,哥哥。” 赵基抓住李珠妍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摩挲着,泪光闪烁着说道:“不苦,不苦,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我该事先跟你说的。” 李珠妍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赵基笑了笑,又把李珠妍搂进怀里,埋在她的肩头,无比眷恋道:“好在,我总算回来了,先让我好好亲亲你,一会儿我再负荆请罪。” 李珠妍领着赵基到了重华院后,忙要让人去准备饭菜和热水,却被赵基拦下,“眼下,赵宣依旧在追捕我,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李珠妍点了点头,便让人随意去准备了些点心,又说要沐浴,命人准备了一盆香汤。打发掉下人后,赵基终于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屋子,从身后猛地抱住李珠妍,贪婪地吻上了她的脖子。李珠妍只觉得痒,被逗得笑出声,“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这事急什么?” 赵基吻得口齿含糊,“这事不急,什么急?” 李珠妍却是不依,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先让我好好看看你。” 赵基心中有愧,只好应了,乖乖地坐到罗汉床上。李珠妍小心翼翼地解了赵基的上衣,果然发现从小腹处到左胸上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还有殷殷血迹渗出。李珠妍登时红了眼,轻轻地摸上去,哭着道:“疼吗?” 赵基苦笑一声,“不疼,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还说嘴呢!你一抱我我就是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儿。这是怎么弄的?” “赵宣的杀手刺的,好在我有师姐给的灵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骗人,那怎么还有血?” “紧赶慢赶着要见你,马背上颠簸,想必伤口又裂开了。” 李珠妍又要哭,赵基却捧住她的脸,刮去她脸上的泪,“可不要再哭了,再哭我的心就要碎了。快让我好好疼疼你好不好,我想你想的都快疯了。” 李珠妍正要发脾气,赵基却不管不顾地堵住了她的嘴,一只手很不老实地解开了她的腰带,李珠妍大惊,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男人铁笼子似的双臂,不一会儿也意乱情迷,由他去了。她也实在太想他。 折腾了四五次,赵基的伤口果然裂开了,染了李珠妍满肚子血,看着脸上微微发红一言不发的赵基,李珠妍不觉好笑,这男人要是动起情来可真是可怕,像赵基这么隐忍克制的人也如狼似虎,怪不得有句老话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下可是过瘾了?啊?疼吗?” 赵基嬉笑着还要去搂李珠妍,却被她一巴掌打开,“老实点儿,我去给你拿药。” “好。” 李珠妍拿了上好的金疮药来,解开赵基身上的纱布,见竟有一道半尺长的伤口横贯在赵基的胸膛上。伤口的确已经愈合结痂,但是还很脆弱,一时间又扯了开来,漏出了粉红色的肉。李珠妍忍不住幽怨的瞪了赵基一眼,赵基讪讪地笑笑,打了个哈哈,“一点儿也不疼。” 李珠妍嗤笑一声,扣了一大把金疮药猛地敷在了赵基的伤口上,却见赵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声都不吭,不免更气了,“你倒是皮糙肉厚,什么也不怕,可知道我日日夜夜为你悬心?” 赵基见李珠妍如此,心立刻就软了,忙拉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让妍儿担心了,是哥哥不好,你说怎么罚哥哥,哥哥都认。” “真的?” “哥哥从不骗妍儿。” “那好,那哥哥答应我,接下来无论妍儿做什么都不要动。你能做到吗?” 赵基爽快地点了点头。李珠妍神秘一笑,素手挖了一勺药膏在手里揉了揉就轻轻地抹上了赵基的胸膛。那药膏本是极品,敷在患处先是清凉如丝,而后温暖适宜,再加上李珠妍一双巧手来回穿梭,赵基看着李珠妍身上薄薄的纱衣,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身下已然是起了反应。 偏偏李珠妍时不时逗弄一下赵基胸前的两粒,直把他折磨的口干舌燥,意乱神迷,双眼都失去了神采,紧紧抓住李珠妍的手哀求道:“我错了,妍儿,饶了我吧。” 李珠妍笑嘻嘻地问道:“说说,错哪里了?” “我不该利用你去帮我演戏。” 李珠妍闻言冷哼一声,“你总算承认了?” 赵基见李珠妍生气,总算恢复了一丝神智,很是有些尴尬道:“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可你在我出征前太黏着我了,我怕告诉你你再拉着我不让我去。你知道的,我是对你没办法的,所以,就没告诉你。” “那我父亲呢?赵萧呢?他们知道吗?” 赵基无奈地点了点头,李珠妍忍不住扬起了巴掌,赵基忙闭上了眼,却没感觉到痛,微微睁开,却见李珠妍正怒目圆睁,眼光凶狠,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赵基这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媳妇儿生气了。 “我真的错了,我以为你那么聪明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我聪明就不担心了?你是猪脑子吗?” “是是是,我是猪脑子,你怎么骂我都好,就是别生我气了。” 李珠妍白了赵基一眼,继续给赵基上药,一双手却偏生不住地勾搭赵基,赵基只得硬生生忍住,大气也不敢出,内心里却是苦不堪言,感觉身下某物就快要炸裂了。 李珠妍却直觉还不够出气。原本,从赵基与赵宣结下梁子,却从容领旨时,李珠妍心中就已经有数了,奈何还没来得及细细盘问,赵基就匆忙上了战场。听闻赵基出事的那刻,李珠妍虽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又哪能做到心如止水,更何况,赵基迟迟不归,李珠妍更是心急,到最后完全崩溃了,却不想到头来这男人亲口承认真的在算计她,实在可恶。 李珠妍见赵基又眼神涣散,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坏笑着摸上他的脸,抚上他的唇,“哥哥。” “妍儿,我错了,我错了。” “可你答应过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赵基咽了一口唾沫,急忙道:“对,妍儿让哥哥做什么,哥哥决不食言。” “那就从现在起都不准碰我,直到我哪天心情好了,原谅你了。” 赵基闻言差点儿从床上蹦下来,等确认是真的以后,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94.第 94 章 入冬后, 北疆战事终于成了定局,大周军队在西突厥的帮助下, 直入无人之境, 迅速攻下了东突厥的王城,大获全胜。消息传来时, 广平帝在早朝上长啸三声,连道三声好。文武百官更是言辞热烈,整个大周朝一片欢腾, 直比过年还高兴。 要知道自从大周开国以来,就与突厥人结下了梁子, 历经了三四十年,两代皇帝。如今终于在广平帝手里终结, 这是何等的丰功伟业?对于要靠史书工笔流传后世的帝王来说,这可是无与伦比的荣耀。 故而广平帝情绪过于激动, 终于支持不住, 一个跟头栽下了龙椅。百官霎时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前一刻还手舞足蹈, 下一刻便呆若木鸡, 等反应过来, 无不声嘶力竭地叫道:“皇上!” 夜半, 赵萧身手敏捷地潜入了重华院, 赵基正在煮茶, 见赵萧前来, 淡淡道:“快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赵萧面色有异, 想了想,还是说道:“八哥,父皇他很不好。” 赵基举着茶杯迟疑了一会儿,随后一饮而尽,声音里听不出温度,“奥,我知道。” “八哥,你说父皇这次真的,真的?” “不管真的假的,你做好分内的事就够了。” “是。八哥。” “四皇子那边如何了?” “八哥放心,四皇子对军中事务不熟,对将士的把控能力亦不足,镇国公先前在禁军中穿插了很多咱们的人,现下他那边掌权的人已经都被我架空了。” “惠妃那边呢?” “八哥放心,都联系好了。” “秦克的部队两日后到达京都,明晚就动手吧。” “是。” 赵基喝完杯里的茶,起身走到内间,出来时拿了一个锦盒,递到赵萧手上,“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把这老参给父皇送去,多陪陪他吧。” 赵萧闻言,忽地红了眼眶,忍不住紧紧抓住赵基的手,哽咽着喊了一声八哥。赵基眼底到底起了波澜,忙不迭地下了逐客令,“快去吧。” 赵萧只得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起身走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赵基流下了两行清泪。不知过了多久,桌子上的茶水已经是冰凉透顶,赵基却浑然不觉,拿起来正要喝,却被李珠妍夺下,“你又不听话。” 赵基见是李珠妍来了,忙笑了笑,把人拉进怀里,“不敢,不敢。” 李珠妍却是抱住赵基的头,轻轻摩挲着,“哥哥,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都懂。” 赵基紧紧抱着李珠妍,不免苦笑一声,哭?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哭,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哭。但他听到赵萧说广平帝的身体不好时,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孤独。那个曾经在脑海中异常遥远和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化成广平帝三十岁的时候,他笑着驮着他,走在御花园的路上。 “珠妍,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大周贞元二十三年,十月一日夜。 大兴宫内,赵萧陪着广平帝吃了药,伺候广平帝安睡。广平帝却是兴致很好,眉目也舒朗了很多,拉着赵萧说起了很多陈年往事,赵萧竭力忍住泪水,陪着广平帝说话,不知不觉却发现他已经歪头靠在床上睡着了。 赵萧看着满脸风霜,满头银丝的广平帝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句父皇,他紧紧抓着腰带上的香囊,而后过了好久,才一脸决绝地走了出去。 兴云宫。 秦贵妃连日来侍奉皇帝,又要探口风,实在辛苦,这日皇帝召唤赵萧侍奉,她虽得了空闲,心里却更加担忧,连着派了几波人前去打探消息,得知皇帝总算睡了,这才稍稍放了心。正要命人备水沐浴,门外宫女却来报信说惠妃到。 秦贵妃眯着眼思量了些许,已过亥时,虽有些晚了,但到底也还合规矩。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谁知道这人心里怀着什么鬼胎。思及此,秦贵妃摆了摆手,“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惠妃就带着一大帮宫人进了殿,秦贵妃看到一位掖庭局的女官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忙很不客气地问道:“深更半夜,你带这么些人来本宫这里,是想干什么?” 惠妃嫣然一笑,“贵妃姐姐不要慌,妹妹不会为难贵妃姐姐的,只需要贵妃姐姐配合一下,那一切就好说好说,若不然?” 秦贵妃霎时怒目圆睁,指着惠妃骂道:“若不然怎样,你敢威胁本宫?” 惠妃也收起了笑容,不卑不亢的对上秦贵妃的眼睛,“威胁又怎样?” “大胆,你敢这样对本宫说话!你是什么东西,本宫现在就可以丈责于你!” “我是大周朝皇帝亲封的从一品惠妃,十皇子的生母,有协理六宫之权。姐姐要丈责于我,还要问问皇上的意思呢。如此专断,难道是想趁皇上龙体虚弱,谋权篡位不成?” “你这个贱人!竟敢血口喷人!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西湖乌篷船上弹琵琶的贱婢,供人观赏娱乐,连宫女都不如,还敢自称是惠妃,你也配!如今你对本宫如此大逆不道,以为本宫不敢治你?” “姐姐大可以试试看。只是有一点,今时不同往日,贵妃姐姐,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您要好好想想,您以后会是个什么东西,能不能比得上我,还说不定呢!” 秦贵妃大惊:“原来想谋权篡位的人是你!我要去告诉皇上,我要去告诉皇上!” 惠妃大笑一声,“你赶快去吧。不过我好心提醒一下贵妃娘娘,眼下这皇宫已经是九皇子的囊中之物了,不知道四殿下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闯进来呢?” “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惠妃见秦贵妃要伤人,赶忙往后一退,身后的女官和宫女们一拥而上,立刻制住了秦贵妃。此时,曾经号令六宫,威严华贵的秦贵妃珠钗尽落,发髻全散,万分狼狈的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却还兀自挣扎。惠妃缓缓低下身子,却是猛地揪住秦贵妃的头发,连扇了秦贵妃十几个耳光,只扇的她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裂开,鲜血直流。 惠妃笑嘻嘻地抓着秦贵妃的头发,慢悠悠地说道:“贵妃姐姐可还记得当年妹妹刚入宫还是个美人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冲撞了您,您是怎么对我的吧?也是这样,带着护甲连扇了十几耳光,并且罚我在御花园跪着,受尽了屈辱。后来我成了昭仪,你就联合其他四妃一次次诬陷我,陷害我,欲置我于死地,等我有了孩子,你费尽心机地要我孩子的命。这一桩桩一件件,贵妃姐姐,我今日这样对你不算冤吧?” 秦贵妃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吐了一口血,冷哼一声道:“不算冤,做的好。但是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真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拼着失去皇帝宠爱的危险杀了你这个贱人,我好后悔!” 惠妃哈哈笑了几声,“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就等着老死宫中吧。不过,妹妹会好好陪着你,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们控制了皇城就赢了?大不了本宫就是一死,可我的皇儿会替我报仇的,杀了你这个贱人和赵萧那个贱种。” “奥?是吗?可是赵萧并没有谋反啊。皇上只是睡着了而已,如果第二天醒来忽然看到四皇子带着一大帮军人来夺位,你觉得皇帝会怎么想?” 秦贵妃这才感到恐惧,“你说什么?” 惠妃这时候笑眯眯地凑近秦贵妃,犹如一朵奈何桥畔的曼殊沙华,浑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与魅惑,“我会派人去告诉四皇子,皇上已经驾崩,九皇子意图谋反,速来救驾。” 惠妃的人传信到西皇子府时,赵宣果然方寸大乱。他急忙召集了手下的谋士,几乎大半的人都要赵宣火速召集军队,讨伐赵萧。可有心机深沉的说要先确定消息,赵宣望着那个报信人,乃是秦贵妃宫中的二等宫女,一般往来于宫中王府传递消息,这肯定不会出错。但是开弓没有回头路,一旦出兵,不管广平帝有没有殡天,他都可能担上谋逆的罪名。 可如果不出兵,任由赵萧控制了皇城,再进一步控制京都,那他别说谋逆,就是活命都难。赵宣当即立断,趁着赵萧还没封锁京都的空当,赶忙征调自己的部队去攻打皇城,另外派人赶紧传话秦克,让他速来汇合应援。 赵宣和赵萧从亥时一直打到卯时,赵宣哪里是带兵多年的赵萧的对手,连连折损了几员大将,好几千兵马,并被打的慌忙逃窜,而直到这时,秦克的部队还没到达。他正要闯出城门时,迎面却冲来一位大将,赵宣定睛一看,竟是赵基,他左手提着一颗人头,正是赵宣心心念念的秦克。 赵宣当时就傻眼了,僵在原地,连动也不敢动,张大了嘴老半天才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 赵基哼笑一声,“四哥,我也不能白当通敌叛国的罪人,好歹也得杀几位忠臣,也好显出我的本事,要不然我就活的太窝囊了。” 赵宣还未答话,后面赵萧的部队就追了上来,赵萧迎面便向赵基行了个礼,叫了声四哥,赵宣登时就变了脸,脸上是无言的恐惧,“你们,你们两个,你们······” 赵萧此时冷笑一声,用枪指着赵宣说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我与八哥从来都是一条心的。” 话音一落,□□脱手,迎面射穿了赵宣的喉咙,赵宣临死前还是满脸惊恐,仰面到底,死不瞑目。 赵宣一死,赵基和赵萧的部队一阵欢呼,此时城外却慢悠悠地行进了另一支部队,赵基回身一看,正是李广然。 95.第 95 章 当赵基披着一身血色盔甲步入广平帝的寝宫时, 他正在悠闲地喝着一碗绿豆粥。虽然面色苍白,但好像遇到了什么喜事, 广平帝憔悴不堪的脸上很是舒展, 带着几分明显的红润,看起来, 竟有些神采奕奕。 赵基看到广平帝的那一刻,并没有立即下跪,他先是看了看广平帝, 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等目光再回转到广平帝身上时, 眼睛却突然红了,他慢慢跪下, 颤声叫了一声父王。 广平帝难得慈眉善目地笑了笑,像个寻常人家的老人, 笑呵呵地说道:“你打了胜仗, 这大周的天下就是你的了,你为何要哭?” “儿臣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更可况不敢也做了, 这话说的不实诚。” “儿臣愧对父皇。” “只要你不愧对这大周的江山就好, 起来吧。和朕说说话。” 赵基再起身, 已经是把那份情绪压到了心底, 淡然地看着广平帝, 广平帝也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 忽然笑了。 “儿啊, 自从十二岁你离京去北疆驻守边关,这还是第一次踏进我的寝宫吧?” “是。” “这些年,是朕委屈你了。” “父皇言重了。” “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你这十多年受得苦,遭的罪。所以,朕把这江山送你了,权做是补偿。但你要明白,朕也是无可奈何,这天子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好在,你终于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成了。” 赵基心中满是疑惑,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广平帝,“父皇?” 广平帝笑而不答,转身让首领太监去取了一道圣旨来递给了赵基。赵基先是看了看广平帝,继而慢慢展开,看到的一刹那,却猛地抬头叫了一声父皇。 “你十八岁随朕出征,立下百捷大胜的时候拟的。没想到吧?” 赵基此时声音已经满是颤抖,“父皇!” “儿啊,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恨我。可你母族当年犯上作乱,闹得大周风雨飘摇,实在是天命难为。我是一位父亲,更是一位帝王,我对你的无情就是对你的历练。这大周的江山,只能有一个人来继承,那就是本王最优秀的儿子,你觉得父亲冷血也罢,无情也罢,今日总算了结了。这万里河山来之不易,你定要珍惜,做一位好皇帝。” “所以,我祖父留下的十九侍卫也是您放水送给我的?李广然看似被贬,实则守在城外待命也是您为我安排的?” 广平帝神秘地笑了笑,“十九侍卫不假,至于李广然,你想错了,他是我最后的权力所在,不是为了守护你,而是为了守护大周未来的天子。” 赵基苦笑一声,“是啊,大周的天子,万一我棋差一招,也许就不是我。” “是不是你,你早就想到了吧?不然你早就直接逼宫,而不是陪父皇演这一出戏。” “是。” “果然是我相中的人。先是看破了我不可能真的贬斥李广然,削了他手中的兵权,所以你知道为父手中一定还有后招,若谁敢谋逆,李广然一定会出手。故而你和赵萧联手,先是用迷药迷晕了朕,彻底控制了皇宫,然后逼迫赵宣攻城,你知道无论赵宣选择哪条路,他都必然担上谋反的罪名。而如果我一旦醒来,你已经杀了赵宣和秦贵妃,死无对证,整个大周朝就剩下你和赵萧两位堪用的皇子,未来天子只能从你们二位中选。奥,不,是一定是你,还有个惠妃在后宫中为你改圣旨。无论结果如何,最终那个人一定是你。” “儿臣算无遗策,但最终还是输给了父皇。” 广平帝哈哈哈大笑了几声,“错,你没有输。你的心机,智谋,本事,揣度人心的手段都堪称完美,这正是帝王之术。可你要知道一个真正的帝王,必然身负帝王之气,天时地利人和,为父的这道圣旨就是你最后的天助,你就是下一任最完美的大周天子。” 赵基此时没有说话,而是直起身看着眼前这位大周的最高统治者,他的眼神依旧锐利,气势依旧睥睨众生,然而忽然间却又多了一丝仁爱的慈祥,最终,他哽咽着说道:“还有胸怀天下,心系黎民的慈悲之心。” 广平帝闻言,双手连拍了三下,大叫了三声好,却忽地倒在了榻上,鲜血染红了一片金黄。 “父皇!” 大周贞元二十三年,十月二日,广平帝殁于大兴宫正阳殿。同年十二月一日,新皇慧明帝改国号为天元,封镇国公李广然次女李珠妍为皇后,正式在大兴宫登基。 那日,李珠妍身穿九凤穿云金丝袍,头戴十二金钗冠,在文武百官的朝贺声中,牵着赵基的手一步步登上了一千八百个台阶,站到了皇宫的最高处。她牢牢记住宫里太妃们的教导,一定要庄严肃重,不可失了一国之母的威严,但脸上装的再好,手心里却直冒冷汗。赵基笑而不语,却趁着太监宣旨的时候,微微侧身,对着李珠妍道:“妍儿莫怕,哥哥会守护你一辈子,与你共享在万里锦绣江山。” 李珠妍却是再也忍不住,两道热泪轰然落下,泪光迷蒙中,赵基的笑容宛若云霞,温暖又灿烂。 “珠妍也会守护哥哥一辈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