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街上闲话 深秋,长乐镇的银杏树落尽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天气已然变得十分寒冷,萧萧的北风似是一下子刮了起来,打在人的脸上,如钝刀子刮过,辣辣的刺痛。 天还没大亮,街上的铺子尚未全开,却也并非全部紧闭,卖早点的铺子更是早早就打开门做生意了。 “黄大娘,您今儿起得早啊?”卖杂货的郑大娘子看着对面挎着篮子要出门的黄大娘笑问。 “甭提了,昨儿夜里我那媳妇贪凉多喝了两口冷水,今儿早就喊着身上不爽,病恹恹的起不来床了,这不,就我去张屠户那儿拿肉呗。”黄大娘嗨了一声,冲她解释着。 “难怪呢,素日我都瞧着是你媳妇去拿肉,今儿咋变成你了。要说这天啊,说冷就冷,可不能贪凉了,虽说年轻人身子骨好,但紧着点还是有好无坏的。”郑大娘走近两步,叹息着道:“别的不说,就拿东头那王大来说,这才多大的年纪,也就三十好几吧,还是大男人一个,说走就走了,丢下那一窝子孤儿寡母的,你说,这家里头没了当家的,可就受罪咯。” “可不是这话,最最可怜的是,王大娘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没蹦出来呢。王大倒是走得自在了,难为了大的小的,王家那老婆子又是个心偏到咯吱窝里的,你瞧着吧,王大娘子那家子,有的是要遭罪的时候呢。”黄大娘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怜悯,又是摇了摇头。 “常有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又是孤儿寡母的,唉,日子怕是不好过喽。你说吧,王大也是个顶好的人,咋就是个短命的呢?” “可不就是这个理,如今就盼着王大娘子肚子里那个是带把的,要是再蹦个赔钱货出来,王婆子还不融了她去?”黄大娘又说了一句。 别说这世家大户,但凡是个婆婆,都想媳妇生个带把的孙子,更别说,王大娘子已经生了四个闺女,如今这男人又死了,要是再生个闺女的话,那王大那一房,将来算是绝户了。 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是最为打紧的事,这男人在,就是再生的是闺女,也还能再生,可男人没了,这便守了寡,便是王大娘子想生,也是无能为力的事。 所以,王大娘子这一胎是至为紧要的。 “可怜见的,王大娘子平素也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偏偏就。。。真真是好人不长命,如今,也就盼菩萨保佑了。”黄大娘嗦嗦地说了一堆,直到天色要大亮,才巴巴的辞了她,脚步匆匆的往猪肉铺子的方向去了。 郑大娘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转过身,却看到一个面容憔悴,却笑意融融的姑娘,脸上忙堆起笑容来:“哎哟,元姐儿,这大早的,是打哪去了?”心里却直犯嘀咕,这王家大丫头,刚刚也不知有没有将她和黄大娘的话给全听了去。 王元儿拍了拍身后的柴木,道:“今儿大集要开,我是想早早的背了柴木出来卖了,也好家去干活计呢。” “哎哎,那你快快去吧!”郑大娘子摆了摆手。 王元儿笑着点头,道了一句回头要是作了鞋子来,也送来寄卖,就往集市去了。 ... 第二章 忆起重来 王元儿坐在自己跟前的柴木后,目光呆呆的瞪着那捆柴木,也不知想了什么,撩起裤腿,看到那膝盖上快干涸的血水,这才目光清灵起来。 她还记得,十五岁那年,爹去了不到一个月,娘几乎是天天哭,都快把眼睛哭瞎了,她作为长女,不得不担起了养家的担子。 和前世一样,今儿她天没亮就去山上砍柴木,打算着趁着大集市卖了好添点钱帮补一下家里,只没想到刚下过秋雨的山上打滑,她重重的摔了一跤,晕了一刻才醒来。 前世,她醒来后就发现腿伤了,农家孩子,哪个不是摔着长大的,她自然不当回事,背着柴木就走。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卖了柴木,得来的钱却被二婶撺掇着阿奶强收了去,她不忿,娘劝着她,本来没分家,钱都是阿奶收的,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向来是听话的,也就算了,可后来,也正因为手里没钱,娘才会在难产后得不到好的补身,也才月子都没坐过就去了,剩了嗷嗷待哺的幼弟和她们姐妹几个,真正的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再后来,她又被二叔二婶和阿奶他们做主,嫁去了李地主家那老头子做冲喜填房,她性子软善,又被她们哄得昏头转向,自以为嫁了这样的人家,弟妹也就能得到赡养,可事实却不是如此。 李地主有财,却也吝啬,防她防得跟贼子似的,平素,就不让她管家,给她的月钱也少得可怜,她偷偷存起让二婶他们拿回去给姐妹,可到死才知道,那些钱,一个铜板都没到她们的手里。 小弟吃不到好的,瘦骨嶙峋,三岁就因为无人看管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了,二妹,嫁了个脾气差的夫君,公婆不善,就没过个好日子,三妹四妹,后来不知所踪。 而自己呢,嫁给李地主后,虽不缺吃穿,但过得也是猪狗不如,李地主是个防心重的,当她,只是个泄欲工具,一心想她再生个儿子,可偏偏,他自己年轻荒唐多了,却怎么也生不出来。而他本来的傻儿子,也没人肯嫁,为了给家里留个种,他竟然让他那傻儿子和她同房,她自然是宁死不从,恰好那时从下人口里听得长乐镇被突如其来的山荒大洪水给淹了,家人也全没了,一时万念俱灰,干脆拿剪子杀了那傻儿子,然后自尽。 却不料,再睁开眼的一刻,却是自己摔下山的那幕,疼痛的触感让她清楚这是真的,又怎么不叫她激动莫名? 这定然是菩萨不忍她前世孤苦,特意让她再回到过去了。 王元儿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看着人来人往的街上,双手紧捏着,前辈子她生性温善贤淑,可换来的却是孤苦身死,就连弟妹也是凄凉不得善终。 这再重活一世,她定要拼尽一切,护着弟妹,把以前不幸的一切全部推翻。 既然贤良和善不得善终,那么她宁愿做个自私冷漠的人,只要能护着弟妹,护着她所在乎的人就好。 “姑娘,这柴木怎么卖?”有个穿着长衣的男人低着身子问。 “大叔,我赶着家去,就不开您大价了,这一大捆,您给个十二文就成。”王元儿睁着大眼笑着回。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去见娘亲和妹妹她们了。 ... 第三章 元儿护娘 王家的屋子依河边而建,盖成了四方大合院式样,分了东西厢,正房在正宫位,王元儿一家属大房就占了东厢,一共三个屋子,西厢则是二房在住。 远远的瞧见家门在即,王元儿心里就如揣了一只小鹿似的,激动得活蹦乱跳,脚步忍不住加快。 前世,她嫁给李地主后,因了李地主看管得严,也不准她回娘家,这也算是她六年来头一回再见家门了。 才走近门口,就听得里头一阵吵闹,夹杂着低沉的哭声,还有闹腾声。 王元儿身子微僵,这是她娘在哭。 急急的走进家门,果然,梁氏正站在自家屋檐下扯着袖子抹眼泪,那尖尖的偌大的肚子高高挺着,显得有些突兀。 自爹去了后,娘天天以泪洗脸,身子骨越见瘦弱,如今看着,就更显得弱不禁风了。 而在娘的脚边,五岁的小妹兰儿正抱着她的腿跟着一块哭,三妹清儿则是叉着腰身气势汹汹的站在院中怒视着西厢前面的二婶张氏,像一头发怒的小牛犊子。 “娘。”王元儿忍不住喊了一声,看着跟前的情形,不免又问:“这是闹的哪出?” 梁氏摇了摇头,眼圈红肿。 她不说,王清儿那爆性子可忍不住,尖声道:“大姐,你回来得正好,咱娘要叫人欺负死了。是二婶她,教训咱娘呢,说娘,说娘是。。。丧门星,克妇。” 说着说着,王清儿的眼圈也慢慢的红了。 王元儿的脸沉了下来,张氏的嘴有多恶毒有多口没遮拦,她如何不知?赶上没遇着好事的时候,什么话说不出来? 仔细想想,这会子张氏是遇了啥事? 她想起来了,张氏平素好打马吊,得空没事就爱钻去镇上的馆子凑和。前世,她有一回拿了收到的卖猪银子去打马吊,结果全输光了,还欠了高利贷,把阿奶气得嚷着要把她休回张家坳去,那事还闹得挺大的。 想来,这次也是输了银子吧! “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张氏显然没出完火气,尖着嗓子叫:“天天的哭丧,家里的好运气都给哭没了,你说人都死了一个月了,还见天哭丧,还让不让人耳根清净了?” 梁氏被说得脸色煞白。 “你。。。”王清儿气得捏起拳头就要冲过去。 王元儿拦在她跟前,瞪着张氏说:“二婶,我爹没了,我娘是他娘子,又是新丧,难道连哭他一场都不能了?你这作妯娌的不谅解,反倒在馆子里头输了银子回来冲我娘撒气,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提起输银子,张氏的脸色就变了一变,紧张地往正房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辩驳:“谁,谁输银子了,你甭胡说。” “是不是胡说,咱们心里头门儿清。”王元儿瞪着她,眼刀子像淬了毒似的,一刀一刀的往张氏身上招呼,刮得她心里头发寒,一时也憋着脸没了话。 “吵,能吵出啥幺蛾子来?这日头都要挂边了,还是冷灶冷锅的,这早朝还让我老婆子来做不成?”王婆子这时从屋里头走了出来,眼刀先是冲着王元儿她们这边扫过来,又狠刮了张氏一眼。 “娘,我这就去做。”梁氏忙的擦了泪,就往灶房去。 见梁氏去了灶房,张氏也说了一声去菜园子择菜,脚底抹油的溜了。 ... 第四章 劝说娘亲 长乐镇的人都管饭叫朝,吃过早朝,梁氏就回到东屋里纳起鞋底来,时不时咳嗽两声,听得人心里直犯秫。 王元儿掀起帘子进了内屋,就见梁氏盘腿坐在炕上,拿着一面鞋底在拉线。 因是新丧,她穿着一袭灰扑的素色衣裳,头发攥成小髻,髻上别着一朵小白花,阳光打进来落在她身上,越显得有些朦胧和单薄,王元儿禁不住眼圈发红。 前世,娘早产生下小弟,因为爹的逝去,积郁已深,连月子都没坐好就去了。自己也不过十五的大姑娘,底下还有三个妹妹,带着刚出生的小弟度日,甚是艰难,以至于后来。。。 王元儿念及过去,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擦一下眼角的泪。 梁氏抬起头,见了大女儿,不免问:“这孩子,站在门口是做啥?” “娘。”王元儿忍不住扑了过去,搂住她的腰身,呜呜地哭了起来。 梁氏是王家的长媳,虽也是农妇,但外家却是有些书香气的,所以人长得也娟秀娴雅,自有一股子宁静馨然的味道。 王元儿想起过去,再嗅着亲娘的味道,内心百感交集,如同在梦里一般。 再见娘亲和妹妹们,实在是菩萨开恩保佑啊! 梁氏见她哭,心里有些急,问:“怎么了?可是你阿奶说什么了?” 王元儿摇了摇头,梁氏又问了几句,她愣是一个字不说,自己想起亡夫,便也有些凄凄,鼻子一酸,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是娘没用,是娘没用。” 感觉到脸上凉凉的,王元儿连忙抬头,见她又哭起来,忙取了一旁的面巾子去擦:“娘,您别哭了!” 梁氏点点头,却还是凄凄的哭了一场,才堪堪停了。 王元儿无奈地叹气摇头,自家娘就是太软弱了,难怪二婶这作妯娌的都能踩到她头上来。 瞥到梁氏的高挺的肚子,王元儿又是心头一紧,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劝道:“娘,爹也去了有些日子了,死者已矣,您也别总惦念着了。您肚子里,还怀着小弟呢,您总要顾着他呀,他可是爹的遗腹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了。” 像是要感应王元儿的话一般,梁氏的肚子动了一下,梁氏抿了抿唇,摸着肚子,说:“你说的娘如何不知,我,我只是忍不住。” 她的性子王元儿自然知道,最是温善软糯,想了想便道:“娘只要多想想我们姐儿几个,爹已经没了,若是您有个啥不好的,咱们姐妹几个,还有您肚子里的,就真正的成了没爹亲没娘疼的孩子了。” 梁氏最是紧张几个女儿,听了这话,心头一震,扭头看向大女儿。 只见她面容憔悴,眼圈泛红,若当真自己也没了,那几个孩子怎么办?她爷是个不怎么管事的,她奶又是性子要强的,那二叔二婶,不落井下石就罢,指望着帮衬,怕是不成的。 想到此,梁氏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的揪了起来,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差点就铸成了大错呀! ... 第五章 张氏撺掇 这边儿,王元儿在劝说娘亲放开心,那边,张氏在屋里头骂骂咧咧的。 “娘,你都骂了小半个时辰了。”王敏儿终于憋不住放下手中的小镜子,皱着眉嗔声不满。 “你知道啥?”张氏一屁股坐在炕上,说道:“你是没瞧着你大姐的眼神,就跟张屠户惯用的那把杀猪刀似的,尖利尖利的,可渗人得紧。” “她那副性子,就和她那哭包娘一个鬼样,包子似的软,能有多利,娘你甭是光天白日见鬼了吧?”王敏儿轻嗤一声,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王元儿是咋样的德性她还不知?软绵绵的,能多啥作为? 张氏呸了两声,掐了王敏儿的耳朵一把,说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话,还不吐口水说过。” “哎哟,你这是要把我耳朵给扯下来啊。”王敏儿甩开她的手,忙的重新拿起镜子歪着脖子往里一瞧,嘟着嘴说:“都红了。” 她王敏儿可是这长乐镇里的一朵花儿,平素最是紧张自己的容貌,可容不得有半点差错的,瞧这白玉耳垂,跟珠儿似的。 王敏儿勾了勾嘴角,想到昨儿那张屠户家的丑闺女戴的一对珍珠耳坠子来她跟前显摆,便啪的把镜子往桌子上一放,纤细的腰身一扭,手便巴拉着张氏的手,娇嗔道:“娘,人家也想要一对新耳坠子。” 张氏啪的打开她的手,道:“前儿才给你买了一对耳坠子,如今又要,哪来的银子?你当你娘是金山银山不成?” 王敏儿嘟起嘴,说:“我都快及笈了,也没几件首饰装身,将来可怎么给你说个好姑爷,怎么让你享福?” “没脸没皮的作货,这话也是你说得的,羞不羞了?”张氏喷笑一声,轻掐了她的脸一把。 自家女儿长得一副好颜色,将来注定是要去那大好人家当少奶奶的,是该有些首饰装身。 张氏想到王元儿可是一早就去山上揽柴木了,那银钱好像还没交出来呢,想及自己在馆子里输的一分银子,张氏就肉痛得很,眼珠子一转,就要往正房里去。 这没分家,谁赚了银钱,自然要交到主家婆手里去的。 王家虽也是农家,但上一辈的祖爷是个木匠,手艺很是不差,这木工自也传到儿子手上,两代下来,家底也有一间木工铺子,虽比不得那大户,却也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强。 所以,虽是农家,王家的媳妇儿却也不肖下田去劳作那般辛苦的。 而在王家,王婆子偏心是出了名的,幺子嘛,谁不疼,连带着王敏儿这个孙女,也是疼爱得紧。 只要和婆婆说了,她还能不给敏儿添两件首饰?若将来嫁得好人家,也能带携王家的福气不是? “大阿姐,阿奶叫你过去呢。”王元儿正和梁氏说得起劲,二房的小子福多蹬蹬的跑进来叫了一声。 王元儿皱起眉,心想叫她做啥,手碰到袖子里的小钱袋子,心里登时明了,前世,不也是这样么,回回自己揽柴卖了的银钱,就要被阿奶收去。 ... 第六章 拒交银钱 王元儿还真想得没错,进得正房,王婆子连眼梢都不给她一眼,只淡淡的说今天卖了的柴木钱呢? 按着从前,王元儿就老老实实交上去了,可经了重生这一回,她却不想那么笨了。 前世,她们姐妹几个,但凡挣了点小钱,也都一子不剩的交上去,可也没用着几个,就连她出嫁那会,二婶说了一句嫁去地主家什么没有,所以基本的箱笼也没备全,就配了百子千孙桶之类的吉利物,再就是两床被褥。 而二房的敏儿,自小就没有干什么活计,更别说去揽柴卖钱挣钱这么辛苦的活了,可该有的一分也没少,穿的戴的,比起她们姐儿几个,就是小姐跟丫鬟比。 凭什么啊? 都是一样的孙女,凭什么人家不用付出什么就轻易得来?而她们身水身汗得来的银钱,却边儿都摸不着! 王元儿心中有些忿忿,便道:“阿奶,今儿这柴木钱能不能让我自个儿留着?” 王婆子扯线的手一顿,利眼嗖的看了过来,王元儿下意识一缩,可想到娘亲那瘦弱的身子,便又挺直了腰身。 张氏这一听,瞧着婆母的眼神,便嗬了一声:“你是鬼上身了不成?这样的话也说得,娘才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婆,你这是要反娘不成?” 王元儿看也不看张氏,只看着王婆子道:“阿奶,大孙女自然知道您才是当家婆,更知道咱们王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家总是瞪着孙女挣的私房银钱。咱们王记木匠铺子在这长乐镇谁个不知,一年的出息岂是那一般种田人家能比得的?孙女儿揽的柴木,卖了统共也就十来个铜板,阿奶又怎会瞧得上这点糖钱儿?平素收着也就是帮咱们攥着罢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王婆子眼角直抽,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元儿说的是实话,王家不富贵,可好歹也有个木匠铺子在,一年也有个几十两出息,比起那一年摸不着两个银钱的农户也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的,王元儿卖柴木的十几个铜板,还真真不是太看得上眼的。 但没有人嫌银子多的,这个家是她在当,理应也是她在管钱,所以一如既往的,她便要收了银钱去,也省得这些个人不知事胡乱挥霍。 她一概是这么想,可如今王元儿不肯了,又抬了这么一番话出来,尤其那句瞪着孙女挣的私房钱,更让她臊得老脸发热,而后面,又说帮他们攥着,这一收一放的,让人没法挑刺。 王婆子忍不住眯起眼看这个孙女,王元儿肖似梁氏,身姿纤细,性子也随了去,软软糯糯的跟个鹌鹑似的,忒不像王家人的性儿,可今儿瞧着,却又有些不同,尤其那眼睛,隐隐透着倔犟。 “哎哟,不得了,这才多大的闺女,就凭的想着攥私房钱了,莫不是心儿大了,想要勾汉子攥嫁妆了吧?”王婆子看不上那点子银钱,张氏可不能看不上,要知道,积少成多,便是拿过来给小福多买两颗糖也是要得的。 “你给我闭嘴!” ... 第七章 谁埋汰谁 “你给我闭嘴!” 冷不丁的一声呵斥,让张氏和还没反应过来的王元儿都吓了一跳,却是王婆子啪的放下手中的鞋底,精明的双眼狠瞪着张氏。 “娘,这。。。”张氏心中惴惴,手脚有些无处安放。 “阿奶,我也恭恭敬敬的叫二婶一声二婶儿,可你看二婶这做长辈的,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这话传出去,叫孙女如何做人?阿奶你的脸面又往哪搁?这不是让人说阿奶您这当家婆治家不严,才闹得孙女没脸没皮的?”王元儿很快就反应过来,对张氏恨得发苦,想也不想的就跪了下来一番哭诉,光明正大的给张氏上一回眼药,也好恶心她一把。 果然,这话一出,张氏的脸色就变了,道:“呔,你这丫头,怎的这般埋汰人呢?” “是二婶埋汰侄女。”王元儿抹了一把眼角虚无的眼泪,道:“我爹没了,娘身上又不便,这些天又念爹吃不香,侄女天不亮就上山去揽柴木,卖得了银钱,只是想着买点什么来哄哄她,也好叫她放开心来,将来也平平安安的生下小弟来,给爹留个后。断然不是二婶想的那样,想什么汉子攥嫁妆!” “我,我。。。”张氏气得牙痒痒,这丫头,牙口怎的变得这般伶俐了? “侄女身上有孝,也不敢去做这些不孝之事,更不敢和敏儿比,穿红戴绿像个小姐儿,前两天,街上的婶子都还说敏儿是大姑娘,嚷着要给她说媒呢。”王元儿不等张氏说完,又加了一句:“阿奶,孙女对天发誓,断然没有那等没脸没皮的心思,留个银钱,也就想给阿娘买点好口的补补身子。如今,孙女也不敢留这十来个铜板了,也省得二婶拐着弯儿埋汰侄女,只望阿奶给我作主!” 话未完,王元儿就双手捧着那钱袋子高举头顶,跪行两步,那挺得笔直的腰身,就跟竹子似的。 张氏被这话气得跳了起来:“谁埋汰谁了?我压根不是这个意思,我。。。” “住嘴。”王婆子厉声一喝:“我还没有说话,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娘。。。”张氏在她的目光下悻悻地闭嘴。 “大丫头,你也别说了,你自个儿挣的银钱,就自个儿收着,老婆子也懒得替你管,省得被人说我昧了你的私房去,拿着回去吧,爱咋花咋花。”王婆子看着王元儿冷声说道。 “孙女不敢。”王元儿头也不抬。 “得了,你也甭装那副样子了,起来,跪着叫人看见了,说不好我怎么你了。”王婆子揉了揉额角,语气有些不耐烦。 王元儿这才站了起来,试探地看着她:“那日后我们挣的银子?” “既是你自个儿挣的,就收着吧。” “娘,这怎么可以。。。”张氏大惊,连忙阻止,又在王婆子犀利的目光下讪讪的闭了嘴。 出了正房,王元儿听到王婆子训斥张氏的话,心里着实欢喜得紧,她也不过是不想交银钱,便是要交上去也要埋汰一下张氏,想不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那么以后,她可以自己存下挣来的银钱了?想到这,她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 第八章 吃个排场 王婆子满脸不悦地瞪着张氏,一双眼睛来回扫射着她,像是黏在上头一样,让张氏如坐针毡。 “娘。。。” “你脑子是往歪里长还是怎的,说话还经不经脑子了?亏你还是作婶子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得出来。”王婆子噼里啪啦的好一场喷。 “娘,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哪有走心?是元儿大丫头想差了而已。”张氏讪讪地辩驳,心里却是将王元儿好一顿腹诽。 你说这死丫头往日里就跟鹌鹑似的,能用一个字应的话绝不说两个字,今儿那把嘴跟长了针似的,每一个字都刺人得紧。 “你甭当我老婆子是瞎眼盲心,你那点子花花肠子我心里头清楚得很。”王婆子冷哼:“就你那样的话,自以为是埋汰元丫头,也不想想,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敏儿也是王家女,你埋汰她,也就是埋汰你自个儿的闺女,都是王家女,这话传出去好听?” 张氏歪了歪嘴角,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做低伏小的道:“娘,是我嘴碎,我也就在家里说说,在外头我定然是说她好的,媳妇知道轻重的。” 王婆子哼了一声,又扯过纳了一半的鞋底重新做起来。 张氏瞧得分明,便靠了过去,卖乖的帮她拉线,一边道:“娘,撇开这事不说了,刚刚您咋让元姐自个儿存着银钱呢?她一个姑娘家,哪知道好歹?媳妇觉得还是娘您掌着的好。” 王婆子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是我掌着还是你掌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就是想从我这里掏好处。元姐她们姐儿几个得空就揽柴木去卖,都是她们自个儿勤劳得来的,从前就不说了,如今她们的爹也没了,那几个钱捏着就算是傍身。” 提起死去的大儿子,王婆子眼圈微红,吸了一下鼻子,用力扯着手中的线。 不等张氏说话,王婆子又道:“你作婶子的,也别那般眼皮子浅,愣瞪着几个侄女的几个小钱,传出去,丢脸的是你自己。” 张氏张了张嘴,知道这事是没法转圜了,便笑道:“娘,我这不也是怕她们不知事,乱花吗?” “人呢,总要经了大事才会长起来,你大伯没了,梁氏是个经不了事的,成日里只晓得哭,我瞧着大丫头,到底是长女,却比她能成事,大房那一家,只怕也要她担待着。”王婆子叹了一口气,再没有什么话。 张氏本想着来捞点好,却没想到反吃了好一顿排场,哪还有什么心思在正屋呆着,只陪着说了两句话,便借故走了。 王婆子瞧着她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 两个媳妇,大媳妇外家是个秀才出身,小时就识字,是个知书识礼的,但性子却是一贯软绵的,老实说,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当农家长媳,但她那呆儿子一门心思要娶,也便罢了。而老二家的,虽不是个大奸大恶的人,但却是贯会算计的,心里的小九九比谁都多,免不了要常敲打着才是。 大房没了男人,眼看着就是盘散沙,二房又只有自己的小家,如今她和老头子还在,若是不在了,那王家。。。 王婆子向来冷硬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支着头若有所思起来。 ... 第九章 元儿不平 王元儿回到东屋,就被一脸急色和担忧的梁氏拉着好一场问,还上上下下的看着她,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娘,我没事,阿奶就是问我揽了柴木的银钱。”王元儿心情极好的拿着钱袋子摇了摇,笑着说道:“娘,阿奶说日后咱们姐妹挣来的银子都可以自己存着呢。” 梁氏松了口气,嗔笑道:“你们也就几个小女儿家,小打小闹的就算好,能挣来什么钱?” 王元儿靠着她的身边,道:“娘,您的女红做得极好,我们除了揽柴,平素也跟着您做女红,也一样能卖钱。” 梁氏没有什么长处,但女红却是做的十分好,还会画花样,她的性子和善,和这镇子上的人都能说得几句话,这哪家嫂子娘子来跟她讨花样什么的,她都会大方的给,很多姑娘出嫁要做嫁妆,更是来向她探讨。 而家里的姐妹都跟着梁氏学女红,若说精巧,学得最好的是二妹春儿,她的性子和梁氏有得一比,也正因为如此,前世她被二婶他们嫁了一个脾气差的夫君,三天两头打,也不敢反抗,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想及此,王元儿的嘴又抿了一下。 梁氏温柔地一笑:“哪有你说的那般好。”又道:“再说,娘这边做出去的女红,都是有数的,那银子,要交给你阿奶的。” “这也太不着调了,二婶他们就没做什么女红或者挣了银子交上去,凭什么咱们这一房就要给。”王元儿愤愤不平地说。 王家有个木工铺子,管事的是王家二叔,要说没有暗中昧下点银子,她是打死不信的,不然的话,王敏儿那穿的戴的是打哪来的?二婶可不像娘那样会做什么女红挣钱。 “你爹这些年一直侍弄田地,却没挣来什么钱,说实话,你爹心里一直是有些不开怀的,我这边给出去,算是咱们这房孝敬的。”提起亡夫,梁氏的眼神又暗了下来。 “娘,侍弄田地可是劳力活,咱们家的地要比旁的人家多收一成的粮食,也是爹的功劳,卖了粮食的银钱,也算是爹赚来的。”王元儿迭声反驳,捏着拳头道:“正因为侍弄田地辛苦,爹才。。。” 王大是个诚恳的农家汉子,侍弄田地也是一把好手,他还写有一本弄田心得。按说弄田的人,身子骨都要强些,王大也是,可谁都没想到,他有一天就毫无征兆的突然栽倒在田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听到轻轻的啜泣声,王元儿一怔,看过去,梁氏又哭了起来,忙道:“娘,是我不对,不该提阿爹的,您快别哭了。” “你爹他,怎么就这么突然的撇下咱们娘儿几个呢,他身子骨向来都好。”梁氏是怎么也想不透。 王元儿听着,也流了眼泪,是啊,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好容易,母女俩止了泪,王元儿突然道:“娘,要是咱们能分家单独另过就好了。” 乍然听得她这话,梁氏很是唬了一跳:“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浑话呢?老人在,不分家,这话万不可让你阿爷他们听到了。” ... 第十章 不能分家 王元儿自然知道老人在不分家这个理,可经了前世,她是清楚知道二叔他们这一房靠不住的,尤其是二婶,算计她们姐妹几个,那真叫令人发指的。 可她该怎么跟娘说,难道她要说,娘,你会死掉的,然后我们姐妹几个被二叔二婶他们卖了? 便是自己,都觉得这是荒谬的事,哪里说得出,谁又会相信? 王元儿心中发急,她想着分家,只是想着姐妹几人的命运不被二房那边捏在手里,不想重蹈覆辙罢了,分了家,自己能当家作主,二房就不能吱吱歪歪。 可她却没想到,即使分家了,没有二房,也还有爷爷奶奶,若真如前世一样,梁氏去了,他们几个孤儿,就只能依附着爷奶,所有的事,自然也就爷奶做主。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爹没了,爷奶是绝不会同意分家的,因为这样一旦分家,别人都会把爷奶的脊梁骨给戳断,毕竟,大房的男人都不在了,你这会子说分家,不是逼人家孤儿寡母去死? “便是为了名声着想,你阿奶是怎么也不能分家的,不然,口水沫花子都能把他们和二房淹死。”梁氏分析着此时分家的厉害,而且,依她看,固然婆婆偏心,但也不会真看着他们大房没有半点依靠的。 王元儿也想到这层上去,眼神颓然黯然下来,后背也发凉,难道,真没法子了? “元儿,你发什么愣呢?”梁氏见王元儿不吱声,伸出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好好儿的竟然提分家两字,这闺女莫不是是失心疯了吧? 王元儿偏过头,入目的是梁氏瘦削发黄的脸,不过一个月,自打爹没了后,娘就跟老了十岁似的,哪有往日温雅娴静的模样儿。 她心头一酸,把头靠上去,道:“娘,女儿也是没法子,女儿这是心里害怕呀!” 梁氏一怔。 “娘,女儿也不瞒你,早些天我作了一个噩梦,梦见娘您也跟着爹去了,剩了咱们姐几个,被二叔二婶他们卖了去当丫头,当填房,好不凄凉。”王元儿哀哀地道:“女儿就是怕,娘要是您有个好歹,咱们姐妹几个可怎么活?” “你这傻丫头,咋想了这多也不与娘说呢!”梁氏听了心中大恸,想及这几天,自己确实让几个娃儿担惊受怕了,便道:“是娘没用,只顾着自个儿伤心,也没念着你们几个,放心,娘断不会抛下你们的。” 王元儿听了心中着实吁了一口气,这些话虽不吉利,但好歹能敲打娘一场,正所谓为母则强,娘活得好好的,她们总有出路的。 “只是,你那些话也别再提了,万一被你阿奶听到了,少不得又是一个排头吃。”梁氏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你二叔二婶,虽心里有小九九,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你莫要想得太多,有娘在呢,怎么也不能委屈你们!” 王元儿心中嗤声,脸上却是点了点头,小声道:“人性自私,女儿也是多看一步为咱们打算罢,毕竟咱们这房没了当家的,只有孤儿寡母几个,怎么都弱了一分。娘不喜听,以后我不说便是了。” 梁氏点头,双眉却是拧了起来。 ... 第二十一章 福全偷蛋 得知王元儿做的茶叶蛋卖了个开门红,王家众人都有些意外,王婆子扫一眼放在炕桌上的用草绳结着的一串铜钱,没说话。 倒是王老汉开口了:“家里也不等你这几个铜钱吃饭,哪就值得你急哄哄的把钱送过来了。” 王元儿笑道:“阿爷,俗话说人无信而不立,业无信而不兴,我既是在阿奶跟前许了诺,自然是要守信的。” 王老汉点了点头,看着她赞赏的夸道:“你说得极是,做人就该这么行事。” 王老婆子依旧没说话,只顾着低头纳鞋底,王元儿抿了一下唇,便告辞出去了,她还要做第二锅茶叶蛋呢。 长乐江也不是常年累月码头都要开的,到了寒冬腊月,下了大雪,江面上就会结冰,也不能行船了,所以她要趁着江面还没结冰多做些生意。 她这回在集市上买来三十多只鸡蛋,有了第一回的经验,这第二锅做起来就更得心应手了。 “元姐儿,桂英来要鞋样,想和你说说话,你过去瞅瞅呗。”王元儿正在灶房里看着火,梁氏在外头喊。 “哎,娘,那你帮我把一把火,不用再添柴了,一会我再来把这些茶叶蛋捞起。”王元儿应了声,双手在围裙里擦了擦,走了出去。 桂英是已经定了亲的大姑娘了,新嫁娘要给婆家做鞋,这回过来就是想来跟梁氏讨些花样。 王元儿和桂英一般年纪,两人自小一块长大,感情也是极好,这女人要离家出嫁了,嫁得还不近,心里自然忐忑。 两人靠坐在炕上,小声的说着体己话,王元儿不时打趣着桂英,闹得她脸红耳赤的去挠她的咯吱窝。 “王福全,你这个贼子,臭不要脸的。”突然,屋外传来王清儿的骂声。 王元儿和桂英对视一眼,瞬间站起来走出房外,只见偌大的院子里,王清儿和王福全两人正扭打成一团。 女人打架,无非就是用指甲抓脸抓头发,王清儿也不例外,双手成爪使劲的往王福全脸上招呼,他的脸上都有两条血痕了。 而福全也不吃亏,手抓住王清儿的头发一扯,她的发辫就乱成了鸡窝,这还不算,他的脚还冲着王清儿乱踢一通。 王元儿气不打一处来,尴尬地对桂英笑了笑,后者也不好再呆着看热闹,借故走了。 “还不给我停手。”王元儿走过去拉开他们两个,斥道:“十几岁的人了,还打架,羞不羞?”“大姐,他是个贼,他偷吃咱们家的茶叶蛋,那是要卖钱的。”王清儿尖声哭诉,眼都气得通红。王元儿一听看向王福全:“她说的是真的吗?”眼睛落在他的嘴角边,那里残余着一点蛋黄,不由沉下脸来。王福全的眼睛躲闪着她,目光闪烁,嘴里却强硬地道:“什么臭鸡蛋,我才不稀罕。”“你这臭不要脸的,你还敢说谎,我揍死你。”王清儿听了气得又要扑上去。“啊,娘救命,您的宝贝儿子要被打死了。”王福全登时四处乱窜。“干嘛,你们这是要干嘛?造反吗?”张氏打着呵欠从自个屋里走了出来。 ... 第二十二章 二婶嚣张 “作死的贱蹄子,反了你了,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张氏瞧着王福全脸上那两道血痕,立时就不淡定了,抓过王清儿扬手就要打,王福全则躲在她身后冲着姐妹二人做鬼脸吐舌的,好不得意。 眼看张氏的手就要打到清儿,王元儿眼疾手快的钳住她的手,冷声喝道:“二婶,你这是要作甚么?” 王元儿在家里头,挑水做饭,洗裳种菜,什么活儿没干过?力气劲儿也不是一般姑娘家能比的,这钳着张氏的手劲自然重,疼得她呲牙直叫痛。 “哎哟,你放手,快放手,疼死我了。”张氏用力的抽离自己的手,眼角余光瞥见梁氏从后院回来,不由大叫:“大嫂,你怎么管教孩子的,连婶子都想打,还分不分尊卑了?” 梁氏慌慌张张的走过来:“元儿,快放开你二婶,有话好好说。”怎么她才去菜园子择一把菜,场面就这般的剑拔弩张了? 王元儿甩开张氏的手,拉过清儿站在自己边上。“好啊,你们仗着人多欺人少,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走,咱们找婆婆评评理去。”张氏得了自由,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发作起来。 梁氏这时已经看见福全脸上的血痕,又听得她这般说,心中便有些发慌,这可怎么办,福全是这第三代的头一个男孙,公公婆婆最是紧张了,如今脸蛋被抓了,会不会破相? 梁氏想也不想的就道歉,强笑道:“弟妹,孩子们闹着玩呢,不当得真,犯不着闹到婆婆跟前去,我在这给你陪个不是了。” 她这话一落,王清儿的火腾地冒上来,就连王元儿也有些怨怼,不问个原由,不分个是非黑白就先低了头,娘是被压榨已久,还是真的懦弱成性? 她们不知道,儿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饶是梁氏是秀才之女,任她多清高,嫁进王家十几年,儿子硬是没生出一个,就没法挺直腰杆子,没法抬起头来。正因为如此,她才知道福全在公婆心中的地位,肯定不是她几个女儿能比的,她怕就怕在闹到跟前,女儿们要吃亏,只得先低头护着。 眼看着梁氏伏低作少,张氏便忍不住有些得意,嫁进王家以来,众人都拿她和梁氏比,说梁氏是秀才女出身,娴雅贞静,贤良淑德,就不是她这粗野的农家女能比的。哼,那又怎样,为王家生下长孙的,可是她,梁氏除了几个赔钱货有啥?更别说,她还是个克妇。 张氏见梁氏低头,犹不解气,尖酸地道:“大嫂,不是我说你,这女儿家家的,就要教得听话仁孝,你看她们这么泼辣,还是没了爹的闺女,落个这样泼辣难伺候的名声,将来哪个主家婆敢要她们做媳妇?” “你放屁。”王清儿气得跳了起来,二婶也太嚣张了。张氏这话无疑是在梁氏的心窝戳刀子,不可谓不毒,但见梁氏脸色发白,人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王元儿脸色发黑,看着张氏道:“二婶要找阿奶评理,那咱就评吧,我正要跟阿奶讨个说法。” ... 第二十三章 讨个说法 王婆子冷眼瞧着张氏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王清儿的‘暴行’,那布着沟壑的脸满是阴沉。 张氏一边用帕子摁着眼角,一边悄悄的用眼角瞟着王婆子脸上的神色,见她虽然抿着唇,但也没要发作的样子,不觉心中忐忑,便拉过福全推到她跟前:“娘,您可要仔细瞧瞧,这可是您的长孙啊,这脸蛋要是破相了可咋整?” 话说着,悄悄的在王婆子看不见的角度下掐了一把他的手臂,王福全吃痛,叫道:“阿奶,我好疼啊。”王清儿向来是个直肠子,见二婶母子这么作哪里忍得住?捏着拳头就要上前,王元儿拉着她,摇了摇头。 王清儿满脸的不服气,但她向来信服自家大姐,只得憋着一股子气,用眼神使劲剜着他们。 王元儿也不是要忍气吞声,但现在还没轮到她们姐妹说话的时候,阿奶的脾气她知道,倔,不容人忤逆她,但大事上,多少还是明理的。 “老大家的,你有啥话说的?”王婆子看向梁氏。 梁氏脸上还苍白着,神色颇有些悲凉,也不知是因为张氏的话还是为自己的人生发苦,乍然听得王婆子的问话,有些惘然。 王婆子一看她这般神色,脸是黑了几分,这媳妇她向来就不太待见,固然是秀才女,但又顶什么用?性子懦弱,扶不起来的阿斗,如今老大又没了,将来大房这一房,可要怎么起家? “娘,只是孩子们闹着玩儿。”梁氏干笑着,手指绞着,有些局促不安。 “大嫂说得可轻巧,福全可是咱们王家的嫡长孙,将来也是要为咱们王家传宗接代的人,脸要是破相了怎么得了?”张氏哼了一声。 “就是,将来我要是讨不着好媳妇儿生儿子,阿奶您可别怪我。”王福全抬着下巴一脸傲然。 王元儿听得好笑,才多大的熊孩子,就说着讨媳妇,这就是二婶的教导,难怪前辈子那年岁就去花坊里喝花酒和人争花娘。 想到这,王元儿脸上露出一丝讥讽,正巧被王婆子瞧个正着。 “元丫头,你那是什么表情?”王婆子直直地瞪着王元儿。 “阿奶,既然二婶说了,我也要少不得也向您讨个说法,这偷东西的人,还有理了不成?”王元儿指着王福全道:“常人说,家贼难防,我真没想到,咱们王家也会出个家贼,现在不过是偷鸡蛋,等大了,还不得把家里的田契地契都偷了去?” “什么偷,我才没偷。”王福全顶了一句。 “不问自取视为偷。”王清儿上前一步:“那些茶叶蛋,咱们都舍不得吃,你倒好,一下子偷吃了三个去,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不得全掏了去吃?” “哎,不就吃几个鸡蛋吗?犯得着……”张氏见儿子缩了脖子,不禁开口护着。 “你住口。”王婆子喝住她,眼神锋利,瞪着王福全问:“你果然偷了?” 她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王福全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他娘,诺诺的道:“我,我就吃了三个。” 王婆子抿着唇下了炕,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操起放在床边的一根不求人,一下子就往王福全的手打去:“我让你馋,让你偷,你这败家子,老婆子今儿就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 第二十四章 梁氏用心 福全偷蛋的事件就在张氏给了十文钱作为赔付而不了了之,但因着福全吃了王婆子好一顿‘竹笋焖肉’,二房和大房自此也就算结下了梁子。 “十文钱还算是便宜了他们呢。”王清儿数着手中的十个子儿哼了一声。 “你都要钻钱堆里去了。”王元儿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 王清儿故作吃痛的哎哟一声,把钱给了王元儿,便要外出,冷不丁的撞到杌子的尖角,这回是抱着腿叫痛。 “咋了这是?”王元儿和梁氏都唬了一跳,连忙将她扶着在炕边上坐下,撂起裤腿一看,得,那白皙的小腿上,有好几块淤青。 梁氏愣了:“这,这是咋弄的?” 王元儿想起刚刚王福全那动作,抿着唇道:“这定是福全给踢的。” 梁氏沉默下来。 王清儿却是满不在乎大咧咧的道:“娘,我一点都不疼,王福全那就是绣花枕头,根本就踢不疼我,我挠他可更疼呢。” “这哪能不疼呢?”梁氏吸了一下鼻子,话音带着重重的鼻音,从柜子里取了一瓶药油拧了盖就要抹,被王元儿一把抢过。 “娘,这油可是活血化瘀的,您不能碰。”王元儿看一眼她尖尖的肚子,在心里叹了一声,倒了药油在手,往王清儿脚上的淤青推开。 “哎哎,大姐,疼,疼呢,轻点。”王清儿咧着牙呼痛。 王元儿一拍她的手:“你不是说不疼吗?看你以后还和他打架不?女孩子家家的,跟个男孩儿动手,羞死人。” “他要是再敢偷咱们家的鸡蛋,我还揍他。”王清儿捏着拳头哼了一声,又吃吃的叫痛。 梁氏看着她们姐妹俩插诨打科,心里既欣慰又心酸,道:“到底是娘没用。” 王元儿的手顿了一顿没作声,王清儿那是个呆不住的,说了一声出去玩,就跑了出去。 “娘,您又何必怕二婶?您为王家长媳,实在不必处处忍让她,更别说,咱们还占着一个理字。”王元儿放好手中的药油瓶子,坐在她身边道。 梁氏露出一个苦笑来,看向她说道:“元儿,一个女人没有儿子傍身,便是长媳,便是再矜贵,也是直不起腰来的。娘忍让一下倒没什么,福全是王家长孙,娘只怕你们对上他会吃亏而已。” 王元儿低着头呐呐地道:“到底是没分家的缘故,若是分了家,咱们自成一房,自个儿当家做主,也不肖怕谁,更不用担心被谁算计。” 梁氏心中一突,握着她的手道:“说分家,谈何容易?你记着娘的话,儿子对女人来说是极重要的,也是你安身立命的资本,不管如何,将来你嫁了人,定要先生下儿子。娘走过的路,吃过的苦,不想你们再吃了。” 王元儿想要反驳,可又无力得很,对她的良心用苦心中也很是清楚明白。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一个儿子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谁不知道?哪怕是个傻子,那也是个男丁,如同前世那李地主的儿子一样。 ... 第二十五章 前尘往事 冬日,昼短夜长,日子过得飞快,长乐镇上空的第一场初雪下起来的时候,已进了腊月,这年也快要过了。 随着日子一来二去的,王元儿的茶叶蛋小贩生意在码头也做出了名头,如今长乐镇的人都知道有茶叶蛋这小食,眼瞧着她卖得好,有的人家也悄悄做起了这种蛋叫卖,虽也是做得出来,但因为不知晓实际的配方,味道自然也不如王元儿做出的香,渐渐的,就有人不做了,要买茶叶蛋,基本就去买王家的五香茶叶蛋,因为那才叫正宗。 腊月冬,飘雪飞絮,北风越发的凛冽。 王元儿躲在房里清算着这阵子卖茶叶蛋得来的银钱,已经积攒了二两的银子,总算没有白费,只是这茶叶蛋到底只是小本生意,要想开源,还得多想想赚钱的法子才是。 她阖着眼,想着前辈子的事,一点一滴,也不知想到什么,猛地睁眼站起来。 长乐镇的码头会作为漕运的一个中枢码头,必然是要开通的,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何开? 她想起来了! 前世,也就是建和三十年端午,帝于宫宴中被废太子弑君造反,后被平乱,五子景王被拥护为帝,改国号景盛年,新帝被称景帝。随后,新帝开恩科,通漕运,重农商,开拓太平盛世。 而正是因为漕运通了,长乐镇的地价才真正变得寸土寸金,有人甚至为了争两尺宽的地而斗个你死我活,可惜,未来的一场山洪水还是把一切都毁灭。 然而,王元儿此时想的不是这地价的事,却是想到那最有饽人伦的事。 有山野本子传,太子之所以被废和做出弑君的断头事,皆因他在元宵夜和今上的一个宠妃不清不楚,被今上知悉才被废,故而也才发生弑君的悲剧。 王元儿跌坐在炕上,捏着指头算了算,今年已是二十九年尾,明年就是建和三十年,那么不就过几个月今上就会升天? 而太子,就是在年宵时被传出睡了自己的庶母的丑闻故而被废,这么看来,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想到那些传言,王元儿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这就是天家,难怪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说杀就杀,不管是父是子。 但这些,都不是她这种小百姓能扭转或者拿来说的,老百姓只会想着吃得饱不穿得暖不,哪会管谁坐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甩开这些念头,王元儿便把注意力落到地价上,要是现在有银子,买下些地来屯着,将来翻上几番,那也是顶顶好的,可惜。。。 她捏了捏自己那小荷包,撇了撇嘴,这点子钱,哪能买什么地? 望出窗外,梁氏正捧着一个盆从灶房出来,那尖尖的肚子在她单薄消瘦的身子显得有些突兀。 梁氏这月份已经是八个月了,兴许过了年就会作动,想到前世梁氏和这肚里头的孩子的惨况,王元儿有些堵心,她真的能将那样的情景扭转过来吗?还是命运会一如既往的安排? 不! 王元儿不敢再想,狠狠的甩掉脑中那不好的念头,上天既然让她重生,肯定不会再让她经历那样的痛苦的,不会。 ... 第二十六章 闻得死讯 王元儿挑着平时惯用的篓子从码头走回镇上,这天气越来越冷,行船也越发的少了,行客都是脚步匆匆的,今儿的生意比起平时要差上一截。 “哎,王家大丫头,慢着点,今儿还有卤蛋不?”走过板儿街,卢记棺材铺的卢主家婆叫住王元儿。 “卢大婶,有的呢。”王元儿连忙停下脚步,放下肩上的担子,笑着回话:“大婶你要几个呢?” “来三只吧。”卢主家婆撇着嘴道:“不是我说,你这卤蛋也卖得忒贵了点儿,要不是我家那小子稀罕吃,哪里舍得买?恰好今儿他大姨要来,切了做一份菜也是省得,王家大丫头,你就不能便宜些?” 王元儿勉强地笑:“这是极便宜了,这鸡蛋都涨价了呢,大婶你是富贵人,权当赏了我当零嘴呗!” 自打知道她常收鸡蛋来做这个卤蛋,长乐镇有好些卖鸡蛋的人都乘机涨了价,比起最初,五文钱一个卤蛋赚的差价也是少了许多的。 “哟嗬,瞧这把嘴甜的,得得,你帮我包着吧,多放点儿汁。”好话谁都好听,卢主家婆摆了摆手,又转过头去和站在自家铺子台阶上的一个婆娘说话。 “哎。” “这黄汤说好听是琼浆玉液,说不好听的,也是个害人送命的黄泉水,我早就说了,按着他那么个喝法,迟早给出事儿。这不吧,年都过不了。”那婆娘一边看着王元儿在忙活,一边叹声道。 “可不是,听说捞上来人都硬了。也该他送命,那水沟里大的石头向来多,块儿也大,这喝得分不清天南地北的,掉进去还不得给撞个头破血流?”卢主家婆接话:“听我当家说的,好似是撞到了后脑勺,你可瞧着了?” “你也知我最怕这个,这我哪敢上前去看哟,听说是这样。”那婆娘惊惶地拍拍胸口,又一脸怜悯的道:“狗蛋是可怜了,早就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他才从你这买了棺材吧?” 提到这个,卢主家婆就满面不悦,嫌着晦气的道:“赵牛但凡有两个钱都拿去灌黄汤了,那狗蛋平素饿得摸了张记包子铺多少回包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赵家的土房,漏雨破洞的,门户大开也招不来一个贼,能有啥子钱买棺材?” “那总不能就这么埋了吧?”那婆娘惊道。 “是不能,我哪死鬼前儿打了一副夹板的薄板儿,让他拿了回去,说是赊着呢,说是赊,只怕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卢主家婆刻薄地哼声,见王元儿久久不动,不由叫:“哎,王家大丫头,包两个蛋,咋就这么慢呢?” 王元儿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却是问非所答:“卢大婶,你们刚刚说的,是狗蛋他爹没了?” “可不就是,昨儿个夜里灌了黄汤回去,掉进石沟沟里撞破后脑勺没了。”卢主家婆没好气地道。 哐当! 王元儿手中的木勺子掉在瓦罐里,目光发直,某些人和事竟然和前辈子一样,没有任何改变,那以后? ... 第二十七章 感同身受 赵大力家在镇北靠山的位置,只用火泥砖搭成的围墙已经塌了大半,院子门也没有,那两间矮土房,连屋顶都掉了一半木下来,看着很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再看周边,因为比较荒芜,也没几户人家住在这边,更显得这处孤寂。 这哪里是一个家,分明就是一个荒院。 王元儿再走近几步,静悄悄的,没有哀乐,没有哭声,完全不像别人家做白事那般热热闹闹的。 也是,赵家是独一户的外来乡人,也没个啥亲戚的,只是连个哭声都没有,也是太凄凉了些。 她走到院子门口,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那刚从里头出来的人身上。 这做白事的,尤其是父亲死了,做儿女的是要戴重孝的,然而,赵大力这身上穿的是什么呀? 大冬天的,他的衣着单薄,父亲死了,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披麻戴孝,只在腰间和手臂额头上绑了一条白布条,面容憔悴,神色冷漠。 赵大力看见王元儿也是有些意外,但脸上那意外神色也是一闪而过,便要绕过她走开。 “我,我都听说了。” 赵大力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嘴抿得紧紧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会有这么冷硬的脸容,就像这冬天的冰雪,让人忍不住颤栗胆寒。 王元儿吞了吞口水,道:“我也是前不久才没了爹,你,节哀顺变。” 赵大力冷笑:“你是来可怜我的?”不等她回话,便道:“可惜,我并不觉得可怜,他那样的人,迟早也是一个死字,就是早死迟死罢了,现在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话音里甚至带着些厌恶和憎恨,可王元儿依旧从里面听出了落寞和伤感。 父母双亡,他算是成了孤儿了! 看过去,他的嘴倔强的抿着,眼角却是有一丝晶莹, 王元儿不禁想到前世的自己,再联想到这一世,心徒然揪紧,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觉。 咕噜,咕噜。 两人离的极近,王元儿清晰的听到自他身上传来的腹鸣声,连忙蹲下来,打开自己篓子里的瓦罐。 她取过干净的布巾,将瓦罐里剩的七八只茶叶蛋全部包了起来递过去:“给。” 赵大力看着还冒着热气的乌色的鸡蛋,闻着那香味,吞了吞唾沫,却没有接,道:“我没有银子。” 王元儿卖的茶叶蛋在长乐镇是出了名头的,他自然知道,更知道这鸡蛋卖五文钱,可是,他连五文钱都没有,所以连屋里头装那死人的棺材板都要赊着。 “不要你银子。”王元儿径直塞到他怀里,说道:“你吃吧,这事还多着呢,没力气咋整?” 她想了想,今天卖的鸡蛋也有几十文钱,咬了咬牙,又将腰间的钱袋子解了下来,整个塞到他手里:“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赵大力有些发愣,只觉得手上有些发烫,问:“为什么?” 王元儿挑起担子,为什么,她看着远山,道:“和你一样,我也没了爹。”如果命运的转盘还和前世一如既往的转,兴许未来,她还会没娘,再次经历失亲的痛苦。 ... 第二十八章 争端又起 王元儿怀着满腔心事回到家,刚踏进院子,就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叫自己:“真是看不出,平时看你一本正经的,倒是个惯会拿俏的。” 不用想,王元儿也知道这管声音是谁的,不是那王敏儿又是谁呢? 王敏儿不知从哪听来,说城里头的大家小姐说话都是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话,便有样学样,嗲着声说话,每每听了,总会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元儿放下肩上的担子,心里头全是赵牛的死,更是着急要见到梁氏,也懒得搭理她。 “叫你呢,怎不理人呢?”王敏儿见王元儿一副对自己视而无睹的样子,登时直起了身子。 王元儿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 “你还装傻扮懵呀,我娘都看到了。”王敏儿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眼,撇着嘴不屑地道:“也不知什么眼光,赵大力那样的穷酸货都看得上,这是眼瞎了吗?” 王元儿听得一头雾水,正欲问清楚,张氏从正屋里走出来道:“元儿丫头,你阿奶叫你呢。”又支唤王敏儿:“去,把你大伯母叫来。” 王敏儿这回倒没推迟,而是兴致勃勃的走去东屋。 王元儿皱起双眉,她可没漏掉王敏儿那看好戏的神情,可是,为了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所谓何事了! “我倒是不知道,二婶有当跟尾狗的习惯。”王元儿讥讽地瞥张氏一眼。 原来她去赵大力家时被张氏瞧着了,既然跟着,自然也瞧见了她给钱和鸡蛋和赵大力那一幕了。 “大嫂,你看你是咋教的孩子呢?这嘴说的是什么话?”张氏瞪向梁氏。 梁氏拉了拉王元儿的袖子。 王元儿心里烦,也懒得和她多费唇舌,看着王婆子道:“我是给了几只鸡蛋那赵大力,就是看他没爹没娘的可怜,可没二婶想得那么龌龊,想什么男人。” “是啊,娘,元儿最是善心不过的孩子,您是知道的。”梁氏紧接着帮口,女子名声可是重要得很,这弟妹说什么自己的孩子想男人是什么事? “哟,那钱袋子可是都给了呢。”张氏哼了哼,挑着自己的指甲道:“咱们家也不是大富贵的人家,按说,还没分家,你们这一房也没个男丁赚钱的,元儿你是长女,赚了银钱,理应是交上公家管的,你倒是大方,一袋子钱就给了人做人情去,这是图的啥?” “阿奶说过,我自个儿赚的银子可以自个存着,我给自己的银子去图一个恩果,有什么不能的?”王元儿冷声道:“常言道,得人恩果千年记,我求个福报,也只是盼着佛祖菩萨怜悯,保佑我们家宅平安,阿奶,难道这也有错?” 王婆子睁开眼,她是信佛的,正屋就隔了一个小间做佛堂,供着佛祖菩萨,日夜都要上香供奉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说得轻巧,哪知现在肉都要涨价了,那给出去的钱都够咱家好些日子的开支了。”张氏被呛得一噻,好半天才说道:“你二叔为着这一大家子嚼用管着铺子累死累活的,你倒是倒水似的把银子倒出去,这不是败家么?” ... 第二十九章 不休不止 张氏每每想到这一档子事就觉得堵心,眼观整个王家,老的老,小的小,能成事的就只有她家当家的,要是只养着自己这一房也就罢了,偏偏大房那好几张嘴吃饭,怎么算都是亏了。 而眼看着王元儿做那茶叶蛋做出了名头,天天都去卖鸡蛋,粗略算上一账,怎么也有几两银子,竟然不上交公家,自个儿存放着,早就让她不满了,凭啥自家当家赚的银钱放在公家里,大房的就不用? 这也就罢了,偏偏王元儿故作大方,把一钱袋子都给了那小混蛋,那可得多少钱?自家日子都没过好,竟然施舍一个小混帐? 实在气煞她也! 张氏想到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就觉得胸口发酸发疼,就跟那给出去的银钱是她的血肉一样。 “娘,二郎天天起早贪黑的去铺子干活儿,您也是瞧在眼里的,他是实打实的为了咱们这个家好,就想着多攒些银子帮贴家用。大哥没了,这养家的担子就落在他肩上了,大嫂这边是指望不上,没个人帮忙也算了,可元儿丫头也不能这么的倒水呀,咱们家也不是富贵人家,哪使得着咱们赶着上前施舍?”张氏故作寒心地道:“就连咱们家敏儿都晓得知俭,元儿也是及笈了的大丫头,咋还不懂事呢?不是我这做二婶的要算计什么,就怕她性子糯,有几个钱就被人骗了去,娘您是主家婆,还是管着的好,您管着,也好过这丫头无端的给了人。” 王元儿气得指尖发颤,说来说去,就是要她把银子给交出来呢! “二婶,这么多年,田地是我爹侍弄的,他之前养田增产的法子上报给县衙里,县老爷还给了赏,有五两银子,也交了公家吧?二叔管着铺子,做的是什么?不就是天天在铺子看着工匠干活儿,吃茶管买卖吗?您可别说上交公家,这可本来就是王家的铺子,这么些年的买卖,二叔昧下多少咱心里清,旁的不多说,敏儿那耳坠子就是新买的,我瞧着,得要一两银子吧!”王元儿一指看着笑话的王敏儿的耳朵:“您可别说这是她自个儿捡来的买的,是怎么来的,大家心里清楚。” 王敏儿万想不到这火突然烧到自己头上,一摸耳朵上的坠子,又触及张氏瞪过来的目光,不由嘟嘴,这坠子她好容易才求了张氏给钱买来,又是新首饰,自然就戴上了。 “这可是我的私房钱买的,难道我花自己的嫁妆给闺女买个首饰也不成?”张氏态度强硬,又有些傲气道:“更别说,我嫂子在唐府是得脸面的妈妈,她没有闺女,素来是喜欢咱们敏儿的,哪会不是常赏了首饰她戴?” 张氏娘家的嫂子在镇上最富贵的唐府当差,当年好像是给那唐府的三少爷当奶娘,一直到长大了,就成了那三少爷的管家妈妈,挺得脸面的。 “就是,这都是我舅母赏的。”王敏儿很是上路的接了一句,脸上得意洋洋的。 王元儿冷笑,正欲说话,身边的袖子却是被一扯,她知道是梁氏劝她,但她忍不下这口气,拉着袖子看过去,却见梁氏软软的往她身边倒下,不禁尖叫:“娘!” ... 第三十章 梁氏堪忧 梁氏徒然倒了下来,可把王元儿等人都吓坏了,尤其是几个小的,哗哗的大哭,连王婆子都被唬得心离了几分,毕竟梁氏肚子里怀着的是王大的遗腹子,若是个男娃,就是独脉了。 这么想着,王婆子也不敢耽搁,当即吩咐王清儿去请大夫。 “也不知是不是装的。”张氏听到请大夫,撇着嘴嘟嚷一句。 王婆子听了,一双利眼扫了过来,张氏立即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王元儿看着梁氏苍白的脸色,心脏处一阵阵的紧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揪住一般喘不过气来。经了赵牛这逃不过死一事,她实在害怕,害怕梁氏也逃不过,所以张氏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她抓起梁氏的手,发觉那手冰凉冰凉的,心中更是发慌,眼泪也落了下来。 “娘。” 幸好,梁氏也是晕了小片刻,像是听到王元儿的唤声,缓缓的睁开眼,瞧着她满面担忧的,不由哑声道:“元儿,不要争。” 王元儿见她醒了,高高悬着的心放松下来,说道:“娘,您别说话,等大夫来了再给您把把脉。” “哎,这人都醒了,哪用得着什么大夫?”张氏在一旁凉凉地道。 “你没事就出去,眼瞅着天要黑了,还冷锅冷灶的,给我去做晚朝。”王婆子横她一眼,眼角扫到梁氏苍白的脸,又道:“把后院那只不下蛋的鸡给宰了吧,炖个浓浓的汤,让你大嫂补补。” “什么?”张氏瞪大眼,被王婆子一盯,悻悻的闭嘴。 “娘,不用的。”听到王婆子的吩咐,梁氏有些受宠若惊的拒绝。 “你躺着。”王婆子依旧冷声冷语的:“我是给我孙子补的,你给我仔细点,鬼脸都没你脸白。”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梁氏却心中微暖,连王元儿也有些意外,只有张氏酸酸的不屑地走了出去。 大夫很快就随着王清儿进了东屋,一番把脉后,便说无啥大碍,只是梁氏因为王大的死本来就积郁已深,身子骨也单薄虚弱,导致的胎相不太穏,这又着急上火,才突然晕了,需静养一二。 王元儿让他开了几副安胎药,亲自送出门去,待得无人的时候才悄声问:“马大夫,您老实说,我娘这样的身子骨,待到生产的时候应该会平安产子吧?” 马大夫愣了愣,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元丫头,老夫也不瞒你,我把过你娘的脉,很是虚无,你娘她,心中积郁太深,如若放不开,这么直到生产,只怕。。。” 王元儿听了脸色唰地白了。 “死者已逝,你多劝劝你娘,莫再惦念太多了。”马大夫同情地看她一眼,摇着头走了。 王元儿跌坐在地,枯坐了半天才回到东屋,还没进屋子就听得王婆子噼里啪啦的对梁氏好一场骂,无非是说她自私,不顾小的云云。 王婆子甩了帘子出来,看见站在门边的王元儿,脚步顿了一下,气匆匆的走了。 王元儿进了屋,梁氏正在垂泪,她心中钝痛,上前道:“娘,阿奶说得也没错,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 第三十一章 赵家屋契 梁氏被王元儿勒令卧床歇息,不让她干一丝重活,更不让她劳累,还吩咐幺妹兰儿看管陪护,那谨慎的程度让人咋舌,毕竟在农户人家里,哪家媳妇怀娃子的,不是一直干活到生产的? 王元儿这谨慎,让张氏心生不忿,就连王婆子也是颇有微词,但看在梁氏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子骨上,到底是没说话,没有什么比平安产子更重要,尤其这是王大最后的骨血,如此休养了几天,梁氏的脸色才稍微有些红润起来。 天气越发寒冷,长乐镇上又絮絮的下了几场大雪,随着年关越近,长乐江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码头也已经停运,来往的行客基本都走陆路了。 王元儿挑着已经卖空的担子准备往家里走,路过了张屠夫的档口,想了想停了下来。 “张大叔,给我来一刀肉,肥肉多点。”王元儿笑着一指桌板上的没啥肉的大骨头道:“这个大骨也搭点给我呗。” “好嘞,这骨头可没啥肉呢,要了做啥?”张屠夫麻溜的割肉称了用草绳子吊着。 “今年的萝卜个头都极大,昨儿才起了土,想着用骨头熬了汤也让我娘补补身子。”王元儿笑着回话。“成,你这丫头是个孝顺的。” 付了银子,天空又飘起雪花来,王元儿忙的挑起胆子往家里赶。暮色渐沉,雪花飞絮,各家已燃起炊烟,狗狗在门前吠,也有主家婆叉着腰在唤着孩子的小名归家。 家门在即,王元儿加快了脚步,忽然有人叫住她。扭头看去,在家的左侧,站了一个白人,为啥说白,是因为雪花落到他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了。 王元儿眯着眼睛望过去,待那个人走近,才是一惊。 “你怎么来了?”王元儿惊诧地看着来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又道:“还有,你这身上穿的什么啊?” 赵大力抖了抖身上的薄雪,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淡声道:“是我爹的旧衣物。 “你爹的?咋没有……”王元儿愣了一瞬,按着长乐镇的习俗,人死了,就要把他生前的所有衣物都全烧了,以免到了极乐世界那边没有衣物穿,也算是光着来,光着走,不在世间留连。 赵大力似是知道她的意思,自嘲地勾起一边嘴角:“人都死了,谁知道下一世到底有没有,而我总要活着的。”话音一转,他朝王元儿伸出手:“给你。” “这是什么?”王元儿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看,傻了,竟是赵家的屋契纸。 “我那破屋子的屋契,给你了,算是偿还你之前给我的银子。”赵大力淡薄无波的道:“我要走了。” 王元儿大惊:“这怎么使得?还有,你要走去哪里?” “要你管!”赵大力故作冷漠地哼道:“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我赵大力闯不出一条路子来。” 王元儿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说,你是不是混了些不三不四的人?” 前辈子,他不就是在他爹死后突然失踪,莫非就是因为这样? ... 第三十二章 腊肉风波 “元姐儿,想什么呢?”梁氏扯了扯王元儿的袖子,纳闷地叫,这丫头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叫了几声都不应。 王元儿回过神来,灯光下,梁氏的脸显得极为柔和,只是此刻那双眼睛满是担忧,便道:“没什么。娘,说了您多少回,不要在晚上做针线,快歇息吧。” “我闲着也是闲着。”梁氏微微一笑,拉紧了手中的鞋线。 王元儿看一眼她手中的鞋,抿起唇,这已经不知是多少双鞋了,梁氏这些日子为她们姐妹做了不少鞋,就连腹中的孩子也有,像是准备着什么一样。 王元儿心头一阵闷,抢过她手中的鞋子,硬是逼她去睡,好容易哄得梁氏躺下,她自己又从怀里掏出那张屋契就着灯火看。 不管她怎么拒绝,赵大力还是把这个屋契给了她,按他的话说,也就两间破烂屋子,也值不了什么钱,他走了也就是丢荒,王元儿愿意用来干嘛就干嘛。 可王元儿知道,现在虽然是破屋子,可前后院连上,占地也有一亩地呢,将来这长乐镇的地价,可是寸土寸金的,这样的一亩宅基地,多的是人争着要。 她拒绝,赵大力也是铁了心的给,无奈何中,她又将身上的铜钱给了他,算是买的,又叮嘱了几句:“不管你将来怎样,要记得,人本善良,不忘初心,这世间总是有善意的。” 赵大力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看着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说一句会记得她,便消失在风雪中。 王元儿看着手中泛黄的屋契纸,想起傍晚那在雪中渐行渐远瘦小的身影,眼里有些酸涩,收起手中的契纸吹了灯躺下。一夜无话。 已是腊月十八,各家各户都在宰年猪,晒腊肉,王家是没有养猪的,往年晒的腊肉都是从猪肉档买来肉自己做。 今年也是不例外,王婆子早早就从张屠夫那里订了十五斤肉,今天就要腌起了。 “娘,我去张屠夫那里拿肉吧。”吃过早朝,张氏就自告奋勇的对王婆子说道。 她这话一出,王元儿就抬起头,挑了挑眉,往年每到做腊肉的时候,张氏都以各种借口溜脚,今年倒是热络起来了? 张氏要动手帮忙,王元儿也不会阻拦,难得有人这么勤劳呢! 可等到肉拿回来,大家要动手的时候,二妹王春儿突然温声道:“这肉,好像有些不对。” 王家几个闺女,王元儿是长女,性子自然沉稳,可若论细心贤惠,却是老二王春儿。 “二姐,这肉挺好啊,有什么不对?”王清儿掂起一条肉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来。 “就是,春儿丫头,你泛懒不想做事儿就回屋歇着去。”张氏脸色有些不好看,沉着声说道。 王春儿红着脸小声的反驳:“二婶,我没有要躲懒。” “哟,我还说错了不成?得得,你们都去歇着,这活儿二婶一个人干了。”张氏推搡着王春儿,弯下身子就要把肉端走。 王元儿看过去,看她目光闪烁,神色焦急,不禁眯起双眼拦着她:“二婶,春儿平素最是细心不过,她说了不对就肯定是不对,你捉急啥?春儿,你说,这肉有啥问题?” 王春儿动了动嘴角,看看她又看看张氏,半天才呐呐地开口:“这,这肉少了,肯定没有十五斤肉。” ... 第三十三章 少了五斤 在张屠夫那里订的肉不够十五斤! 王春儿这话一出,恰好被王婆子听了个正着。 “不够称?”王婆子的脸沉了下来:“张屠夫连我老婆子都短斤少两?春儿,去取秤子来。” “哎。” 农户人家,几乎每家都有秤子,王春儿应声而去,张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双手绞在一块,道:“这春儿丫头就是事多,娘,张屠夫在这镇子多年,哪会短斤少两?准是春儿看差了。” 她说得急切,王元儿愈发肯定这肉里面有问题,而且还和张氏脱不了关系。 “阿奶,二婶说得对,张屠夫虽然人粗了些,向来是不会短斤少两的,春儿既然说了,咱们就更要称个清楚明白,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莫要冤枉了人才好。”王元儿笑着接上去。 “元丫头说得对。”王婆子对王元儿的话深以为然。 张氏恨恨地瞪她一眼,怎么办? 春儿很快就拿来秤子,王婆子亲自接过,王清儿则已经麻溜的拿来竹篓子,将放在盆里的肉重新放在篓子里。 张氏见此,悄悄地往院门外走去。 “二婶,你打哪去呢?”王元儿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这肉还没称好呢!” “我,我去茅房。”张氏讪讪地笑,心里将王元儿骂了个半死。 王婆子心无旁骛的拨弄着秤子上的秤砣,直到拨正了看到那上面的数字,她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整整少了五斤肉! “呀,二姐,你真神了,这肉还真是不够呢!”王清儿冲王春儿竖起了大拇指。 王春儿红了脸,腼腆地道:“往年十五斤肉,都可以切成均均的二十条,今年还不到十五条。” 她每年都帮着家里打下手晒腊肉,自然知道往日十五斤肉能晒出多少肉干来,这一数下来,根本对不上去年的数,自然是有问题。 王婆子扔下秤,一脸愤懑的招呼上王清儿:“拿上肉,我倒要向张屠夫讨个说法,邻里乡亲竟然短斤少两,还是足五斤,是当我王家没人不成?” 王清儿向来性子泼辣,对这些找茬和八卦的事也最是热衷,当即搂上那装着肉的竹篓子,斗志昂扬的就跟着王婆子出门去。 “阿奶慢着!”王元儿叫住王婆子,自家人内斗是一回事,真要捅到张屠夫那里去,闹开了可真是丢脸丢到街了。 “素日来,张屠夫从来不曾短了咱们家的斤两,这会子,却是短了整五斤,阿奶,只怕里面另有玄机呢。”王元儿淡淡地说着,眼睛却向张氏那边看了过去。 他们王家年年都跟张屠夫订肉,从来不曾出现过短斤少两的事儿,有时候,还会额外多搭一点,这也算是承了当年王大救了张家溺水的小儿的情。所以,她敢肯定这肉绝对是足斤足两的,那么为何短了五斤,那就要问张氏了! 肉是张氏去拿的,张屠夫那边没问题,那就是张氏这边的问题,而且,端看她如今面若土灰的脸色,王元儿百分百肯定这肉是被张氏昧下了。 ... 第三十四章 丢大发了 王元儿稍微一提,王婆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想起当初张家可是欠着王家的大情分,而这些年,也确实足称,甚至或多或少的多点斤两,却断断是没有少了斤两的。 既然没有短斤两,那这少的肉飞了不成? 王婆子想到张氏今儿的反常,利眼唰的望了过去,见她眼神闪躲,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氏这个媳妇没有大坏心,但为人也是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小家没有大家,而且,心还特别向着娘家,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娘家里搬。 难道这五斤肉被她拿回娘家了? 王婆子的脸黑成锅底。 要说张氏的娘家,比起王家来也不差,尤其是她那个大嫂子周氏在镇上唐府里当着少爷的体面妈妈,得的赏银什么的也是很是丰厚,所以张家的日子也算是过得红火。 不是穷得总要打秋风的,张氏也这么搬,实在是过火了! “你跟我进来。”王婆子到底还顾及着张氏的脸面,只沉着声叫她。 张氏动了动嘴巴,却也不敢不听,这种事要是到了张屠夫那里对质,才真叫丢人呢! 正屋门一关,王清儿就把肉放了下来,狡黠的一笑,蹑手蹑脚的窝在窗边下。 “清儿。”春儿作势去拉,王元儿却是摆了摆手,她也想知道那肉究竟哪去了! 屋内,王婆子噼里啪啦的骂着张氏,是不是要将整个王家都搬到张家才叫顺心。 “你嫁过来,就是王家的人,你儿子姓王,将来给你养老送终的是王家儿,不是张家的,你这么个搬法,将来你是要张家养你吗?”王婆子瞪着张氏。 张氏低着头不作声,天知道,她是有苦说不出,那些肉,可根本不是拿到娘家了,但相比肉的真正去处,她宁愿王婆子认为她拿娘家去了。 “娘,我娘今年订肉迟了,一帮子小家伙也馋肉,所以我就……”张氏干脆顺着帮子说。 王婆子正要说话,正屋门忽地被打开,进来的是王老汉和王二,两人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是你婆娘,你该管着。”王老汉面色不虞的看了张氏一眼,才对王二说。 王婆子有些纳闷儿,正欲问个所以然,王二就一掌往张氏肩上招呼去。 “你这婆娘,我早就叫你不要往那局子里去,你偏不听,输了银子,用啥填不成?拿几条肉去顶了赌债,亏你这婆娘想得出来,老子的脸都被你败光了!”王二噼里啪啦的喷。 张氏脸色一白,完了,穿帮了! 王婆子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赌债,什么肉?“老二,你这是说的什么?” 王二张了张嘴,却是不敢说出来,他娘是最恨赌钱的。 “老二家的在局子里打马吊,输了给棺材铺的主家婆,她没银子给了,直接拿了五斤肉算是偿了赌债,那主家婆家里偷也是有猪的,那里吃得完,又把肉拿到张屠夫那换银子,现在整个镇子都传透了,王家这脸是丢脸丢到家了!”王老汉点了水烟,黑着脸解释。 王婆子听了,气得头顶冒烟,顺手拿过手边的针线篓子向张氏砸了过去:“你这丢人败家的东西,给我滚回张家去!” ... 第三十五章 二婶吃瘪 王婆子是王家的主家婆,性子虽然有些专横,摆婆婆谱,但从来没有打过媳妇,更别说这样发火用东西砸人的了。 这是张氏嫁进王家十五年来头一回被王婆子这般的打脸,而且还是当着公公的脸面。 张氏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不管在哪家,婆婆教训媳妇,算是后院的事,一般来说,都是关上门解决的,大都不会牵扯到男人跟前去,更遑论说在家翁跟前教训了。因为在家翁面前训媳,不但媳妇没脸子,就连当家婆婆也是没脸的事。 为啥? 男人在外头打拼,自然管着的是外头天下的事,已经够苦够累的,娶媳妇,一面是传宗接代,一面自然是盼着她帮着巩固后院,平家治家的。而当着自己男人的面训媳,不也就是把自己的无能和失职给展现在男人跟前吗? 所以,从前王婆子对媳妇多不满,都不会当着王老汉跟前去训媳,要么支了他出去,要么王老汉自个离开。 但今天,王婆子是全然不顾什么脸子里子了,直接就发作张氏。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腌臜的浑货,平素你去那赌局里我也不说你,想着再过几年你也是要当婆婆的人了,你总是心里头有数的。我却是不知道,你没有半点收敛,我问你,你是有金山银山去败还是怎的?”王婆子指着张氏噼里啪啦的骂:“用猪肉去抵赌债,亏你想得出,那几斤猪肉值多少钱?值得你脸面都不要了?我跟你说张翠芝,面子你不要,我王家还要咧。” “娘,我也是……”张氏急得嘴冒泡。 “闭嘴!”王婆子厉声一喝:“你耳朵上挂的坠子比那几斤肉要贵吧?你咋不拿去抵了?你个没脑子的混帐东西。” 张氏一摸自己耳朵上的坠子,瞟了一眼身边的王二,不住的使眼色。 王二别过一边脸,这个时候他可不能火上烧油。 张氏气急。 王婆子见张氏还在跟老二使眼色求助,没有半点悔改的样子,怒火一下子窜到了最高点。 “滚,拾掇拾掇,回你张家去,我王家养不起这样的媳妇!” 这是,要休了她? 张氏一下子跪了下来:“娘,我不敢了,我知错了。” 王二可没想过休妻,毕竟张氏给他生了几个儿女,模样儿也好,娘家也不差,便也腆着脸在王婆子跟前讨巧卖乖,一边装作发怒的冲着张氏道:“给我滚回屋去,要再敢这样,老子休了你!” 张氏哪里不知王二是给自己打遮掩,装模作样的哭了两声,然后气呼呼的回到屋里。 都怪王春儿那死丫头! 才灌了一口茶水,就见王敏儿气冲冲的从外面回来一屁股坐下,不由问:“这是咋的了?谁惹你了?” 王敏儿倏地剜过来,口气极冲:“娘,你咋这么傻呢,你知不知道我都要被笑死了,外面的人都传透了,说你用猪肉抵赌债,我这脸都要丢到长乐江去了,今后我还要不要见人呀?” 张氏没料到连自己向来宝贝的闺女竟然也嫌弃自己来,在王婆子那里受的气变成火,将茶杯一砸:“死丫头,白养你了,给我滚!” ... 第三十六章 发财大计 因了张氏在王婆子的面前跪着发誓说再也不敢去局子瞎赌,王二也帮着求情,王婆子这才放过张氏这一回。 而因为腊肉的风波张氏有好一阵子没敢出去街面上荡,直到别的新鲜八卦事盖过了这段笑料,她才敢在外头走动,不过也因此更是看长房一家子不顺眼了。 王元儿却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氏非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最后演变到借高利贷。 晒好了腊肉,王婆子主张来年养两条猪仔,如此到冬天时也就不用再买肉了,对此,王元儿是没有异议的,反正后院有地方,只有张氏嘟嚷了几句,一副降低了身份的样儿,不过鉴于前阵子的事,也不敢置喙半句。 接连下了几天大雪,天空终是放晴,王元儿将新整的卤蛋和卤香干等放进篓子,便要上街去卖。 她的五香卤蛋虽是做出了名头,但到底单一了点,于是便又就着卤水的法子,做出了卤香干,还有麻辣香干,天气寒冷,麻辣的小吃极是受欢迎,也卖得极好。 走得累了,王元儿放下挑子,搬出小杌子坐下歇脚,一边支着下巴要做些什么买卖才好。 卤蛋和香干这东西肯定做不长,现在长乐镇不也有好些人家作出来卖吗,尽管生意不比她家,但到底也是分薄了一点利润。 那,有什么是极容易又长久的? “卖豆腐喽,新鲜的山水豆腐,又滑又香喽。” 一个叫卖声将王元儿的神思给拉了回来,看过去,是白家娘子,正挑着担子走过,那担子上,一条薄纱盖着嫩白的豆腐。 豆腐,做起来简单,做得好吃却是要有独家的秘方,尤其是水很重要。 但长乐山上的山泉却是远近驰名的,所以长乐镇的豆腐也出了名的好吃,做这营生的也有好些人,但利润都不大,毕竟做的人多嘛。 王元儿百般聊赖的瞄一眼自己担子里的香干上的红辣椒,突然灵光一动。 有了,豆腐乳! 前世,在江南有个驰名的酱铺子做出了腐乳,那东西经久不烂,还特容易下饭,有些穷苦人家买了放家里,没有菜,常常半樽腐乳就吃饱饭,而且,还能做菜。 在李地主家时,她和秀娘谈得来,有一回闲来无事,就偷偷拿了半樽豆腐乳做比对,做了两次,两个人硬是做出了可口的腐乳,别提多欢喜了。 现在,豆腐乳都还没出现呢,那要是自己先做出了,这第一手的生意,会不会就是自己的了? 长乐镇因为山泉水的问题,做出来的豆腐向来可口,她完全可以自己试着做豆腐,作出来的豆渣什么的还能用作其它用处,比如喂鸡喂猪,那可是大好的事啊。 王元儿喜得站了起来,看着白家娘子走远的身影,越想越觉得可行,恨不得现在就收了担子回家去试做。得得哒哒,有马蹄声由远而近,瞬间,一声吁的男声夹杂着嗤的一声儿响鼻落在耳边。“喂,小娘子,你卖的什么?给爷来点儿。” ... 第三十七章 未来皇帝 王元儿还没从自己的发财大计中回过神来,听得这么一叫,抬起头,那灿烂的笑容几乎晃花了马上人的眼。 而王元儿,眼见两匹高头大马就停在跟前,马鼻子更是近在咫尺,几乎就碰到了她的鼻子,把她唬得下意识地倒仰,这反射性的动作引得马上的人哈哈直笑。 王元儿定了定神,知道自己是过于大惊小怪了,不禁憋红着脸瞪了一眼那大笑的人,也借此机会看清了马上的人。 笑声放肆的人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眼睛微微往上挑,是典型的桃花眼,唇色十分红润,穿着紫色短衣,披着镶银边的披风,脚蹬一双缎靴,贵气十足。 而另一侧骑着黑色大马的男人,王元儿看清那人的脸容,却是抽了一口冷气。 他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脸容极是冷硬,抿着的唇成一条线,更显得冷傲,似是察觉到王元儿在打量,那双眸子看过来,凌厉冷酷,唬得王元儿连忙低下头去,心跳个不停。 比起那个笑容爽朗的男人,这人的气势更为强烈,让人不敢轻视。 这两人,肯定都不是普通人,尤其那骑着黑色大马的男人,贵气逼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王元儿又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 那人腰间缠了一条银色的腰带,在雪的反光下更显刺目,不,那应该不是腰带,而是,传说中的软剑,有人会缠在腰间当腰带用。 王元儿在码头边上也做了一轮生意,来来去去的各色人哪没见过,自然也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人。 这么想着,再看两人,就更是不敢随意,谁知道人家是什么来路,要是惹急了,一个拔剑把自己抹了脖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在这尊卑分明的世界,百姓的人命在权贵跟前,那就跟蝼蚁没两样。 “哎,你这小娘子,问你话呢!”那年轻的娃脸男又叫了一声:“做的是啥买卖?可是吃的?” 王元儿连忙回话:“大爷,是我家秘制的五香茶叶蛋。”她一边说,一边用勺子掏出一个乌色喷香的鸡蛋来。 “还是赶路吧。”那穿着枣衣的冷酷男看了一眼,有些嫌弃。 “呔,跑了上百里,你不饿,我可是饿了,我可不想饿死在马背上。”娃脸男哼了哼道:“给爷来两个尝尝。” 王元儿听了忙的递了过去,那人接过剥开蛋壳直接放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道:“味道还不错,再来两个,哦,帮爷剥了壳。”又看着那枣衣男道:“这里离京城也不远了,好歹喘口气。” 枣衣男听了,紧抿着唇,接过王元儿剥好的两颗蛋囫囵吞枣的扔嘴里,然后嗬了一声,策马离去。 “哎,景五,你等等我。”年轻男人见了,胡乱的啃了手上的蛋,又从怀里掏了银子向王元儿扔去,一边策马追上,大叫:“景五,你这冰渣子,等等我。”王元儿接住银子,口瞪目呆的看着消失在眼前的人,整个人都傻掉了,景五,冰渣子,那,那不是未来皇帝吗? ... 第三十八章 星斗小民 当今圣上第五子,十三岁进军营,上阵杀敌,行兵布阵无一不令人信服,十六岁被封王,封号景,长年住在军营内,人称景五。因生性冷傲,寡言少语,又被称为冰渣子。 这是王元儿在前世李地主家听到底下的婆子说的闲话,据说景王打了胜仗回京受封赏时,通往皇宫的长安大街往往挤满人,更有不少姑娘大胆呼叫他的别名景五,以示爱慕之意。 前世,太子造反,景王领兵平反,被诸臣推上帝位,开恩科,通漕运,重农事,将国推向另一个太平盛世。 而她王元儿,竟然见到了未来皇帝的真容? 王元儿紧捏着手中的银子,整个人都傻掉了,直到手心被咯得生痛才回过神来,她见到了未来皇帝呢! 哈哈哈! 有人从街上走过,扫一眼那在雪地上又跳又笑的小女子,摇着头啧啧叹息,这姑娘莫不是失心疯了? 好半天才定下心神,王元儿才往手上的银子看去,一块小银角,掂了掂,竟是有近一两重,出手可真大方呀。 得,今天出门果真是遇着了好事儿呢! 可惜的是,她没得了未来皇帝老爷的半分信物,不然的话,将来…… 但很快,王元儿便打消了这念头,失笑的摇了摇头,便是她得了,向人说这是皇帝老儿的物件,又会有什么人相信?说不准还会为自己招来厄运呢。 毕竟,她也不过是星斗小民罢了! 不过,皇帝老儿她摸不着,好歹见着了真容,还吃过她做的茶叶蛋,说不准从此好运连连呢! 甩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念头,王元儿重新把注意力落在自己刚刚想及的发财大计上,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子,决定今天提早收摊子,回去把腐乳做起来。 这般想着,她就拾掇了下,挑起担子向白家娘子的方向走去,数整个长乐镇,白家的豆腐做得最好了。 挑着担子回到家里,张氏就看见了她担子上的白豆腐,道:“你倒是知机会来事,你二叔刚带了条五斤重的大草鱼回来,正寻思着拿豆腐煮个鱼头汤呢。” “二婶,慢着。”王元儿截下她手里拿起的白豆腐:“这豆腐我有用处,不是用来做菜的。” 张氏听了沉下脸来:“怎么,要你一点豆腐,跟要了你命一样了?一家子同吃一锅饭,没得你这般独食的,还有,你这丫头,都快定亲的人了,这么护食,将来谁家主家婆敢要你做媳妇?” 听到定亲一词,王元儿不禁想到前世自己的那茬亲事,不就拜眼前的人所赐么? “二婶,什么定亲不定亲的,我身上还有重孝呢,不要胡说。这豆腐我是真有用,不能给你。”王元儿抢过豆腐,也不看她,拿到东屋里放下。 “你,你,一会你别吃那豆腐汤。”张氏气得跳脚。 “吵,吵什么呢?这晚朝还做不做了?”王婆子从灶房里走出来冷睨着张氏。 张氏还顾及着前阵子王婆子发作她的情景,顿时歇了气,强笑道:“娘,我这就做去。”心里却将王元儿王婆子两人骂了个透。 ... 第三十九章 清儿眼热 因为想着快些将豆腐乳做起来,王元儿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后看见大好的太阳,就麻溜的做好早朝,招呼家里人用过后,又钻进了灶房砰砰的一阵忙活。 “看什么呢?” 王敏儿伸长了脖子往灶房里看,乍然脖子边上传来一阵凉气和阴森森的问话,吓得她尖叫出声。 回过头一看,却是王清儿那死丫头,不禁伸手去掐她的脸,怒叱:“王清儿,人吓人,吓死人,你有毛病么?” 王清儿嘻嘻的躲过她的魔手,撇着嘴哼道:“谁让你在这贼头贼脑鬼鬼祟祟的,要不是心虚心里有鬼,还怕人吓?” “谁心里有鬼了,这灶房还是你们长房的不成?”王敏儿有些心虚,故作镇定的扔下一句话,学着那些城里小姐们一甩帕子跺了一脚:“我才不稀罕看!” 王清儿看着她穿着镶鼠毛边的比甲以及配的一条百褶长裙,好一阵眼热,学着她跺脚扭着腰的走了两步,呸了一声,扭过头进了灶房。 “大姐,大清早的就见你忙活,做什么呢?”王清儿蔫蔫的坐在灶前,拿了拨火棍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边上的柴木。 “我做的可是好东西呢,将来赚大钱的好东西。”王元儿一边动着菜刀,一边神秘兮兮的回话,又问:“咋的,刚刚和敏儿争啥?” “我看她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偷看呢。”王清儿撇了撇嘴,酸溜溜地道:“姐,你可看见她今儿穿的啥了?啧,真是穿起龙袍不像太子,可真难看。” 王元儿瞥她一眼,笑说:“哟,我咋闻到了酸味儿呢!” “大姐!”王清儿恼怒地一瞪眼。 “好了,人家有是人家的,将来咱们赚了银子,也给你买,成了吧。”王元儿没好气地道。 “那我要黄色的,黄色可配我了。”王清儿立即顺杆子爬,凑了上去:“大姐,可有我能帮忙的?” “喏,你给我把几只辣椒剁了吧,剁得碎碎的!”王元儿往一旁碗里装着的红椒努了努嘴。 豆腐未晒干,一时半刻也不能做成,所以王元儿便想着先将辣椒剁碎了作粉样备用。 姐妹俩在灶房里有说有笑的忙活着,倒是温馨。 王元儿很快就将买来的几樽豆腐切成了一块块的小方块,又取来自家阿爷亲自编的密簸箕洗净擦干,将豆腐块一块块的整齐放进去。 这种簸箕不同那种深的,农村里的人家常常要晒干货,每家基本都有编得平坦的簸箕,又叫晒箕,有密的也有疏的。 长乐镇以及周边百姓的房子除了那些大户人家造的坡顶,基本都是平顶,为的就是方便屋顶晾晒东西。 所以,将豆腐块都码好后,王元儿取了梯子,爬上屋顶,将那装着豆腐的晒箕放在太阳底下晒着。 放好了晒箕,王元儿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干脆就坐在屋顶上眺望着整个长乐镇,祥和静谧,目光落在那高高的长乐山,唇不自觉的抿了起来。 谁曾会想到,这样的长乐山会有那么急而猛的山洪水摧毁整个镇子呢,得想个法子迁家才行啊! ... 第四十章 该说亲了 晒好了豆腐,王元儿将灶房拾掇干净,擦干手进了东屋,梁氏和王春儿正坐在窗边的炕床上有说有笑的做着女红。 “说什么呐,说得这么乐呵。”王元儿搬过一边的春凳坐下,拉过针线篓子拿起自己尚未完成的绣活笑问。 “也没啥,就说着前儿桂英姐嫁人的那会,男家来接亲时,骑的牛车都给挂着大红花绸,那花绸子卷着可好看呢!”王春儿温柔地抬头回话。 这十乡八里,成亲要么抬着轿子来接,要么就骑着牛车驴车,再差的,就是扶着新娘走路去婆家了。 桂英嫁得远些,男家也愿意给她做脸,便是骑着牛车来接的亲,出嫁那天很是热闹。 王元儿笑着打趣:“那绸子确实结得好,将来我们春儿出嫁时,少不得也要姑爷给结个大红花来接,不然不给出门。娘,您说是不?” “自是这理。”梁氏点头凑趣。 王春儿向来脸皮薄,听得自家大姐这般打趣自己,又是女儿家成亲的事儿,脸蛋刷地一红,嗔道:“大姐,咋就扯到我上头呢!” 王元儿嘻嘻一笑,拉过她手上绣的鞋面儿,道:“我们春儿生得一双巧手,将来可不知是谁家有这么大的福气讨了去了。” 她越往里说,王春儿的脸越发红,站起来故作恼怒的去挠她的痒痒:“大姐越说越不是正经了,你都还没嫁人呢,我才不会爬你头上去。” 姐妹俩嘻哈的闹成一团,梁氏听到王春儿那话,却是凝了凝神,静思起来。 王春儿到底没王元儿的脸皮厚,被她说得脸上发烧,跺跺脚,借口去喂牲口就跑了出去。 “娘,您想啥呢,这么入神?”王元儿推了推正在发呆的梁氏。 梁氏回过神来,将手上的鞋面放在一边,拉过她的手坐在炕上。 “春儿也是提醒了我,你是大姐,又是早已经及笄了,也是该说亲的时候了。” 王元儿怔了怔,经了前世的人事,她倒也不像王春儿那般羞涩,道:“娘,我才十五呢,不急的。” “傻丫头,女子嫁人可是大事一桩,不是说嫁就嫁了的,这说亲,还有定亲等等的流程,可繁复着呢,先定下来也是可以的,等准备个一年半载,也就够了。”梁氏嗔笑地拍了拍她的手,又一脸歉疚的道:“也是春儿一提,我才想起来,差点就误了你的大事。” 王元儿摇了摇头,抿了抿唇道:“娘,我暂时也没想到这上去,再说,我这孝期也还没过呢!” 梁氏一怔,想起早逝的夫婿,眼圈儿便是一红,久久不说话。 王元儿见了心中暗骂自己一句,忙的岔开话题:“不过娘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好儿郎,也不是不能相看的,女儿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对方跟爹一样是个老实巴交又会疼人的就成了。” 经过前世那姻缘,她才不要求那富贵的人家, 梁氏吸了吸鼻子一笑:“你爹倒是个会疼人的,像那会。。。” 她细细的数着王大过去的好,王元儿耐心的听着,一边也插上两句凑趣,刚刚那悲伤的气氛才散了好些。 ... 第四十一章 媒婆上门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除尘祭灶神送灶君,王家天不亮就叮叮当当的起来准备了,便是连二房年纪最小的福多也被挖起了床,拿个鸡毛掸子东扫西扫的。 天大亮后,由王婆子主持着摆上各色瓜果和麻糖儿祭灶,福全那是个嘴馋的,舔着唇就想去摸灶台上的糖瓜儿,被王婆子喝了一句,瞪得张氏连连打了福全两巴掌才算作罢,当然,那两掌自是不疼的。 祭过灶,一家子又吃过早朝,趁着天晴,搬了被褥等物出来晒,又打扫各个旮旯角落,拾掇整齐后,整个王家也算是焕然一新了。 等到了黄昏,王婆子又领着两媳妇来到灶房,摆了供桌,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上茶酒,并供上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虔诚的祭拜。 王婆子嘴上喃喃有词:“好话多说,不好话别说,灶王爷甜甜嘴,保佑我王家不愁吃喝。”一边将糖涂在灶王爷嘴的四周,这是用糖塞住灶王爷的嘴,甜甜他的嘴,让他别说坏话。 一溜的流程下来,到最后将灶王爷的画像小心的揭下来,又将香炉里供奉插了一年的香骨梗一并拿出,带上金银衣纸等物儿来到河边,用火点燃了,这才算是将灶王爷送上了天。 农村里,祭过小年,便算是正式进了年里,各家各户开始准备各色年货,镇子里也是异常的热闹。 王元儿今儿的茶叶蛋也是早早就卖完了,想着快要过年,自己手上也有点存银,便想着到集市里也给几个妹妹和娘带点什么东西。 快要过年,街上各个小贩都十分卖力的在叫卖,牛角梳,胭脂水粉儿,做工粗糙的绢花,还有针线等。 王元儿给王春儿扯了些彩线,瞧着那些颜色鲜艳的粉儿,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咬牙挑了一盒最便宜的,又给小幺妹扯了几条红头绳,一朵小花儿,再到糖铺子里买了一小包麻糖,这才回了家。 到了家门,一个人从自家院子内走了出来,迎上碰上王元儿,咧开口扬着帕子就上前:“哎哟,这不就是王家大姐儿吗?” 那标志性的笑容,还有那明晃晃的大金牙,那红艳艳的花帕子,不是镇上有名的朱媒婆又是谁? “朱媒婆,啥风把您吹来了?”王元儿笑着福了一福,嘴上问着,心里却是直犯嘀咕,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做什么? 朱媒婆用花帕子掩着嘴笑:“好事,自然是好事的,回头大姐儿可要给我朱媒婆多敬两口茶呀。”话毕也没多说,扭着腰就走了。 王元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抿着唇进了院子,只见自家的几个妹子都在院子里忙活,见她回来,刷地围上来。 将带回来的东西都分给她们几个,王元儿才将王春儿拉到一边问:“娘呢?那朱媒婆来做什么?” 王春儿拧着眉,往东屋里努了努嘴,小声地道:“敏儿她舅母来了,和朱媒婆一道来的,先是去找了二婶,后面就去咱们屋里,把咱们几个都赶出来了,清儿去听了会墙角,好像是要给大姐你说亲呢!” ... 第四十二章 来提亲的 东屋。 梁氏坐在炕上,支着耳朵听着张氏的嫂子周氏夸着她娘家的侄儿,那认真肃穆的表情,跟听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似的。 “咱们两家都是亲戚,元姐儿也喊我一声舅母呢,若真觉得两孩子不登对的,我也不会央了朱媒婆上门来,这原也是我那弟媳妇的意思,她对你们家元儿,可中意得很呢!”周氏穿着一身暗红缠枝花袄子,头上簪着一支银钗,两手还戴着绞得薄薄的银镯子,端正着腰身坐在炕上,那姿态,很是高高在上,斜睨着梁氏道:“我们周家,虽也不是那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有二十亩好田,元丫头过去,不是长媳妇,将来自己成个小家,也是享之不尽的福气,更别说,我那弟媳妇也是极疼他的,私下里能不多给点?” “她舅母,你们周家自是好的,只是你别看我元儿绵软,心里头主意正着呢。这事,我肯定要问过她的意思,再说了,她还在孝中呢。”梁氏浅浅地一笑,她是想要给王元儿说亲,却没想到张氏的嫂子竟然会突然上门来,还是带着媒婆来提亲的,说的就是她娘家的侄儿。 周氏闻言有些不悦:“这儿女的亲事,不都是父母做主了事?也不是说马上要成亲,现在定了亲,一年半载后成亲也是使得,也是我弟媳看中元儿丫头的性子,才郑重的托了我和朱媒婆来呢。” “没错啊,大嫂,顺兴那小子,可是一等一的好儿郎,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张氏在一边帮嘴:“你也想元丫头嫁头好人家吧!” 梁氏的眉拧了拧,张氏这话她可不爱听,说得好像除了这个小伙,她家元儿就嫁不出去似的,便低了头:“女子嫁人是大事,可轻率不得,左右在孝期,慢慢儿的相看也是差不离。” 周氏和张氏对视一眼,再看梁氏扯过针线篓子做女红,便起了身:“那我等你两天消息如何?不是我夸,我那侄儿确实生得好人品,有好几家的主家婆都差人去探我弟媳妇的口风呢!” 梁氏笑了一笑。 周氏的脸面有些挂不住,鼻腔里轻哼了一声,走了,张氏连忙追了出去,两人在院子里,就遇着了王元儿。 王元儿冲着两人一笑,打了招呼,周氏在梁氏那吃了个瘪,对着王元儿也是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等两人走了,王元儿慌忙进了屋,梁氏正拿着鞋面发呆,也不知在想啥。 王元儿心中大急,一屁股坐到她身边,问:“娘,敏儿她舅母来是做啥?” “啊,你回来了。”梁氏回过神来,看她满脸急色,想了想,这女儿也大了,总要问问她意见也好,便将周氏她们的来意说了。 “娘这么听着,倒也是门亲事,坝上镇也不是那穷乡僻壤的地儿,周家也有良田,几房人也早早分家了,你敏儿舅母说的那一房是三房二子,将来分家也不用和主家婆一道住的,也算人口简单,那顺兴小子和你年岁也合适,你看觉着如何?” ... 第四十三章 不大对路 周氏的娘家二侄儿周顺兴,王元儿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前辈子周家的事儿,可惜的是,她当年早早就被嫁去李地主家,因为性子的缘故在家里也鲜少出外,周氏这个人她也有所略闻,但到底是和二婶连着亲,可她娘家? 王元儿眉头都拧成了条,对周家却是没有印象。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她才不相信那周嫂子看中了自己,特意央了周氏和媒婆来求亲,如果不是这样,那她们到底图的什么?打的什么如意转盘? 王元儿在屋子里团团的转着,有了前辈子二婶他们的作媒设计,她对于亲事,尤其是涉及二婶她们的,实在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傻丫头,瞧你急的,也只是给你说说那小子的情况,没叫你马上答应,总是要你相看过人才能的,快坐下。”梁氏见王元儿急得像蚂蚁,好笑地去拉她。 王元儿也知道自己急了,便坐了下来,道:“娘,先不说我还在孝中,一时半刻也不急着定亲的,可敏儿舅母说的,我却是觉得有些不对。” “如何不对?”梁氏倾头看她。 “娘,她说她家弟媳妇见过我,啥时候呀?我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再说了,咱们两家关系,虽不及二婶她们亲,可到底中间也隔着二婶呢,咋就不先和二婶通个气,直接就带着媒婆来了?莫不是那家子有什么不对的?”王元儿说。 这么沾亲带故的说亲,最初应该遣了相熟的人才探口风,待得两家都有意思,才会带着媒人来的。 梁氏仔细一思量,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慎重起来:“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对。不过,你这小半年都在外头卖茶叶蛋,说不准是看过你打听过吧?” “便是打听过了,才更应该来探探口风,咱们又不是半点都不亲。”王元儿越发肯定这里头有问题。 梁氏点点头,抿了唇:“如此,咱们对那家,也就是耳上听来,真正如何,却是不知了。”顿了顿她又道:“要不,我问问你二婶?你二婶,总不会坑了你去吧!” 王元儿心里冷笑,不会坑她,那么前辈子将她推进了李地主那个火坑又算啥事? 不过这些她却是不好和梁氏说的,略想了一想,道:“娘,听人说,还不如咱自己去打听呢。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娘您还没往姥姥家送年节吧?” 梁氏一怔。 自打她执意要嫁给王大,和娘家的关系就不大好,这些年的年节礼,虽也有送去,但很多时候,要么原封退回来,要么回一些同等的,而回娘家的次数,一个手掌都数得上来。 王元儿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娘和外祖家关系不大好,但前辈子,娘去世后,姥姥也和小舅来过一次,也说过有啥委屈尽管去找他们,只是她心里头也有怨,一直当没有这亲,便是自己出嫁也不曾说上一声。 如今想起来,也是有些幼稚和耍气性儿,都说打着骨头连着亲,能有啥大仇大怨的? 这辈子,她只想化解娘和外祖的怨,也为自己和几姐弟多谋一条路子。 而外祖家的石龙镇和坝上镇,却是相邻的,不差半个时辰,去那边打听最是合适不过。 ... 第四十四章 各有算盘 梁氏虽和娘家关系不大好,但在她心里,却也是一直惦念着爹娘的,如今又是关乎长女的亲事,仔细打听着也是好的,毕竟,女子嫁错郎,可就是一辈子都毁了。 所以王元儿这么一提,她略想了想便也应了,只是眼瞅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去石龙镇虽也不远,但一来一回也是要耽搁,便想着过年的时候,让元儿领着妹子们去给外祖家拜年。 王元儿也是有些年没去了,她也巴不得能拖就拖,当下也点头应了。 母女俩这边说定了,晚上,张氏也和喝了个半醉的王二说起这个事。 “大嫂一声不吭的就扯着朱媒婆来了,事前一点风都没漏,若不是我有应对,娘问起时,我都不好做人了。”张氏有些怨怼自家嫂子不会来事。 都是亲戚,要亲上加亲,理应事前通气,而不是打个措手不及的,晚饭时王婆子不痛不痒的刺儿话,她听着都嫌渗人。 可不也是,明知我家长子刚死没多久,你这么上门来,尤其还是亲戚,都不先通个气,算个啥事呢? 嫂子不顾及她在婆家的身份,就这么为着自家利益来,实在是有些不喜,再想到周氏娘家打的主意,她就更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她们咋就看上了元丫头?她还有孝在身,没道理不晓得的。”王二打了个酒嗝问。 “哪是看中了元丫头哟?”张氏撇了撇嘴,又向王二那边靠了靠,一手拍掉他摸上来的爪子,小声道:“她是为了元儿丫头的手艺来呢!” “嗯?”王二半睁着眼,手又不老实的摸上来,问:“这话咋说?” 张氏啐了他一口,也由他去了,道:“元丫头做茶叶蛋,虽说没赚多少银子,但到底也是门营生。我那娘家嫂子的娘家侄儿周顺兴是个浑的,他娘就想找个能管事的管着他,又知道元儿做着这营生,要是成了,想着将来分家了,顺兴也不愁吃喝了。你说,这可不就是打的好算盘?” “啥?”王二腾地坐了起来,眉也皱成了团。 “咋了?”张氏正被他揉得半边身子发软,乍看他这么离了手,便也坐了起来,拉了拉衣裳的襟子。 “今天我跟着大舅去鸿运楼吃酒,便是和唐家大爷一道的,他对咱们家的五香干倒是很有意思,想着让我寻了方子来开个铺子做独门生意。你也知道,咱们家铺子虽说也是祖上基业,但一年也就几十年出息,唐家二老爷是京里的大官,我要是搭上了大爷这路子,将来有啥赚钱的生意做不成?”王二拍着大腿说。 “这事你咋不早说?”张氏也是吃了一跳,又道:“这事大嫂咋没跟我说?” “估摸着也是大舅也是今儿才说的呢。”王二重新躺了下来,道:“你明儿就去和你大嫂推了这亲事,就说元儿有孝,娘不同意就成了。” “这,成吗?”张氏有些迟疑。 “有啥不成的?这谁都知道,元儿有重孝在身。再说,是咱家好,还是别人家好?那还不是你娘家,而是你嫂子娘家!” 张氏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两口子又说了会子话,便吹了灯歇下不提。 ... 第四十五章 说亲作罢 张氏隔天就去唐家寻到了自家嫂子周氏说了王二的意思,而周氏估摸着也是在当家的那头听了,虽有些不甘,但到底已经嫁为人妇,自然是先盼着自家里过好的,便也略过了这门亲事,回头到娘家去,只说女方家要守孝,一时半刻也不想定亲。 若这么轻易的略过不提,也就罢了,偏偏周氏当初在周家拍着胸口说这事就包她身上,可算是铁板钉钉的事,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是心里有怨。这媒人礼钱,可也是个钱啊! 周家那边便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左右说王家大闺女心头高云云,而朱媒婆也是觉得憋屈,这说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说了,这不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吗?也就跟着周家那边说了一两句不好听的话来。 这些王元儿自是不知道的,她早和梁氏说好过年的时候去外祖家拜年,顺便再查探一下那周顺兴是什么底细,哪知道二婶来了说了一大通的话,那周顺兴有些不好,最后说这亲事不作数。 梁氏有些遗憾,可张氏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强求,反倒是王元儿心里犯疑,这一时一个样的,是作什么幺蛾子? 不过她巴不得这事不能成,张氏这般说,她就一心一意的侍弄她的那些豆腐块。 天公作美,过小年后的阳光都极好,那些豆腐块都晒得硬硬的,王元儿按了按那硬度,都是可以做豆腐乳的了。 已经年二十八,各家各户都在挥洒和晒被褥等,镇上来人匆匆,也是热闹得很。 都在一个镇子过日子,好多面口王元儿都熟,一路走来,大叔大婶的招呼声也是唤个不停。 “从前倒不觉王家大丫头嘴儿甜,现在看着,倒是开窍了,行事也得体了。” “没了爹的孩子,哪能不长起来?” 王元儿听着背后的议论声,嘴角弯了弯,走进了郑家的杂货铺子。 “哟,这不是元儿丫头吗?”郑主家婆正在柜台后忙活,一旁的郑掌柜正拨弄着算盘。 “郑大婶子,郑大叔,生意好呢!”王元儿笑眯眯地朝两人福了一福。 “好好好,你这趟来可是要买啥?” “早前我不是跟大叔订了三个小坛子吗?我过来问问可回了没有?”王元儿说明来意。 “你来得巧了,今儿早刚回的货。”郑掌柜将算盘子推到一边,弯了身子在柜台一番找,搬了几个用禾草包着的东西上来:“你瞧瞧,可用得?” 王元儿拨开那些禾草,露出了褐色的小坛子,外表光滑,坛口圆润,坛肚子阔,正是她要的那种坛子,便一笑:“正合用呢,多少钱来着?” 郑掌柜说了个价钱,因为这坛子的做工也是粗糙,用料也不算好,价格倒也合适,王元儿想着将来倒是可以多订些,但现在豆腐乳还没做出来,她却是不敢下这个单的。 结了帐,她准备提着走时,郑大娘子又抓了两把瓜子仁儿放她兜里道:“回去给你几个妹子尝个嘴儿。” 王元儿百般谢了,这才拎着东西回家,在经了柳树巷时,却被堵住了去路。 ... 第四十六章 唐家人事 柳树巷,宽八尺,一座大宅子临巷而建,也是长乐镇最豪华最富贵的宅子,而这宅子,属镇上最富贵的人家唐家所有。 唐家二老爷,在京里当着四品大官儿,其有子女各一个,唐家大老爷,则是打理族中庶务,同样只有一个大爷,唐家三老爷算是儿女最旺的,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庶女,其中,敏儿舅母周氏,便是这三房的三爷的奶娘。 柳树巷停了四辆马车,有下人不停进出大门,搬动着行李,那花花绿绿的东西,看着就十分惹眼,挤了不少人张望。 “婶子,都挤在这里做啥呢?”王元儿拉着一个妇人问。 “瞧热闹呗,唐家的二太太回来过年了,这马车不都是他们家的。”那妇人啧啧地称赞:“瞧这架势,可不得了,人家那服侍的丫头可都穿得跟小姐儿似的,到底是官太太呢。” 王元儿怔了一下,唐家二太太,那可是个厉害的主,听说也是京里头大官员的千金小姐,当初算是低嫁到唐家的,唐家二老爷,娶了她有岳父提携,才算是平步青云,从七品小官做到了四品大员。所以,唐家上下,就连唐老太,都要让唐二太太几分。 要知道,最初的唐家,可只是摸着舔着刀口过日子的人家,也就出了唐二老爷这个进士,又有岳父看顾着,才慢慢的掌起来了。 而唐家二太太,自入门后,就跟着唐二老爷一直在京里过日子,逢年过节也只打法人来送节礼和给唐老太请安,今年咋就回来过年了?那可是个眼睛长在头上的主,哪里看得上这样的小镇? 王元儿歪着头想了想,忽地呀了一声,弄得周边的人都看着她。 她讪讪地笑:“我这也是开了会眼界了!” 周遭的人啐了一口,不知谁叫了一声,唐家二太太发年糖了,众人都围了上去抢。 王元儿本想掉头走人,可被人推搡着到了门口前,果然那里有两三个穿着体面的婆子丫头拿着袋子再派糖,她理所当然的也分到了一把,拿回去让几个丫头甜甜嘴也好。 看着那几个体面的婆子,王元儿心里却想到唐二太太这趟回来过年的缘故,一切皆因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前辈子,唐二太太也是这么回来,没过两天,就有人从京城追了过来,跪在了唐家大门前,却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少妇。据说,那是唐二老爷在外头养的外室,这肚子都大的快生了,才被闹了出来,结果,唐二太太一气之下就带着儿女回家过年了,那外室也追了过来,哭着求着让唐二太太让她进门伺候,那时候可被人津津乐道说了好久的闲话。 男人有了银子就连糟糠都可以扔一边了,王元儿不屑地撇了撇嘴,呸了一口。 叭! 她正走过唐家的后巷,忽然有人从墙上跳了下来,落在她跟前,把她唬得连连大叫。 “我就说了,从这里跳下来多块,偏要走什么大门?”那人穿着花衣锦服,一边拍着手,一边转过身来。 ... 第四十七章 敏儿怀春 那人转过身来,瞧着王元儿时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眼:“咦,长乐镇竟也出了一朵花儿来。” 说话流里流气的,还有那打量的目光尤其放肆,王元儿心中实在不喜,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绕过他走开。 这人既从唐家的围墙上跳下来,又是一身锦衣华服,不管他是谁,都不是她能招惹的人。 唐修平看着王元儿远去的身影,那青色围裙将那腰肢勾勒得极是纤细,不禁挑了挑眉。 看多了牡丹芍药,这小白花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王元儿拎着买回来的东西进了东屋,先将兜里的瓜子仁和糖果都拿了出来,问梁氏:“兰儿她们呢?” “清儿带着她出去瞧热闹了。”梁氏回了一句,又看见她手中的糖果问:“哪来的糖果?” 王元儿便将那郑主家婆的话说了一下,又将在唐家看到的说给她听。 “郑主家婆倒是有心。”梁氏很是欣慰,又道:“那唐二太太也是官小姐出身的,从进了门到如今,怕是头一回回来过年呢。” “可不是。” 母女俩正说话间,王清儿就领着兰儿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红扑扑的,还洋溢着笑容,兰儿更是献宝的把兜里的糖给拿了出来,顺带剥了一颗塞了梁氏嘴里。 王元儿一看,就知道是唐家那边逗来的。 果然,王清儿兴匆匆的说起那热闹劲儿,双眼发光。 “娘,大姐,我瞧着那唐家大小姐了,啧啧,可真是雪一般的人儿呢,看着很是娇弱的样子,走路都要两个人扶着呢。”王清儿回想起那唐家小姐下马车的样儿,那一身的穿戴和举止,那是又艳又羡。 那才是真正的小姐呢,镇上的商贾那些个小姐儿,算个什么,人家这才是官小姐范儿呢,走个路都会送来香风的。 命真是好啊! 王清儿痴痴的想着。 王元儿一瞧她的表情,就知她犯了魔障了,想到这丫头向来是心大的,便忍不住敲打她:“莫想那有的没的,咱们不要和人家比,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将来肯定也会有日子的。” “你大姐说的对。” 王清儿噘起嘴,嘟嚷道:“我哪有说什么。” 王元儿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拉了她出去:“你回来的正好,快来灶房帮我打下手。” “啊,大姐,我想起花儿找我有事呢,你找二姐帮你吧。”王清儿挣脱了她的手,一溜的跑了。 “王清儿,你个小滑头,给我回来。”王元儿追到门口,那丫头已经跑得没影了,还差点撞着了从外头回来的王敏儿。 王敏儿浑然不觉,她的双颊红艳艳的,嘴角还噙着一抹傻笑,没错,是傻笑。 王元儿想了想,走到她跟前甩了甩手:“捡了金子么?笑成这样。瞧你脸红的,莫不是发起热了?” 王敏儿被吓了一跳,瞪她一眼:“要你管!”一扭腰,就捂着脸跑进屋里。 王元儿眯了眼睛,这丫头的表情,像是怀春的样儿啊! 不会吧,她可还没及笄呢,而且,她比王清儿的心还要大,这镇子有谁能入得了她王敏儿的发眼? ... 第四十八章 敏儿心思 王敏儿跑到自己屋里,一屁股坐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右手,双眼虚空,也不知想着什么,咬着唇,片刻又笑了起来。 哎呀,怎么这么羞人呢? 她倒仰在床上,看着那高高的房梁,脑海里却是那个穿着华服,别着玉佩,戴着桂冠的公子,那俊朗的面容,那眼睛,那笑容。 唐府,因着舅母的原因,她也曾进去过几次,虽然每次都只是在舅母的那一小方天地,可透过角门,她还是能看到唐府里面的一角风景,端的是富贵逼人。 而今天,她本也去唐家那边找自己舅母说话,被婆子领着去舅母的屋子时,却被一个飞快的人影撞了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幸而一只大手将她拉着一扯,便撞到他怀里头。 王敏儿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弟弟爹爹,哪近身接触过什么男子,这么一撞,那男性的气息将她重重的包围,很快的她就意识到自己被轻薄了,正要怒斥,一抬头,那冲到喉头的话就梗着了。 世间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薄薄的唇,修长的眉,皮肤可真是好,那眼睛似笑非笑的,不,定然是看着她笑。 王敏儿慌乱地低下头,眼睛就看到他别在腰间的一枚黄玉佩,那玉,可真好看,那锦衣的料子,可真贵重。 这定然是唐府里的贵公子。 此时的王敏儿,整个脑子都乱哄哄的,意识到自己是遇着了贵人了,又察觉到自己腰间有异动,是那人的手在摩挲。 她的脸唰地红了,后退一步。 “姑娘没事吧?”那公子笑着问,声音可真好听。 “小,小女子无事。”王敏儿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声线回了一句。 “嗯,你是哪处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你?”那公子又问了一句,低下头去看她。 王敏儿脸更红了,后退一步,正要回答,远远的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少爷,您等等奴婢,少爷。” “不好!”那公子一听这声音,也不理王敏儿,一个箭步蹿开,跑了。 “哎。”王敏儿有些失望,但却不好追上去,转眼间,就见自己舅母拿着一件披风气喘吁吁地跑来,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事后,她装作不经意的问起舅母,那公子果然就是她服侍的三少爷唐修平,早些年就跟着京里的二老爷在京里头念书,这会子是回来过年和探望唐老太的。 听说,那三少爷年纪才十**,还没成亲呢! 王敏儿想到这点,咬紧了下唇。 三少爷那样的人物,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如意郎君么?要是,自己嫁得了三少爷做了他的妻,那么,就是进了富贵金窝了。 他,也是欢喜自己的吧? 不然,怎么会问自己,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 王敏儿羞得双颊发烫,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在被里窃窃的笑了起来。 张氏从外间进屋,就听到自己闺女的发闷的笑声,怕着她有啥事,便探头去她屋里望了望,却见那丫头蹬着被子耍,不由摇头好笑,咋这丫头还跟个孩子似的呢? ... 第四十九章 做豆腐乳 王敏儿的心思,没有人知道,王元儿也就是心中有个怀疑的种子,但两人平素也不算亲香,她自然也不会多费心思去猜度,一心做起自己的豆腐乳来。 王清儿跑了,她只能找来春儿来帮忙。 姐妹俩将买来的小坛子洗刷干净,擦干了,再往里头倒入开水,加了盐搅拌好放置外头。 “大姐,这盐水这么咸,能吃吗?”春儿用手指沾了点盐水试味道,咸得她直吐舌头。 “你这就不懂了,做这豆腐乳,就是要咸,那才是好下饭和调味的。”王元儿笑称。 既要等开水冷却,便先准备了其余食材搅拌成汁,辣椒是早些日子就剁得碎碎的晒成半干的辣椒粉,只有豆鼓什么的都是现成才放。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又是极寒的天气,坛子放在外面不用半个时辰,就已经完全冷却了。 王元儿试了试温度,又重新净了手,倒了一碗白酒,才将那晒得硬邦邦的干豆腐放进大碗里泡上一会。这么做,既使豆腐块干净,又带着一股子酒的清香,味道会更好。 泡过酒后,又将豆腐块在用辣椒蒜蓉等配料调配成的稠汁滚过一遍,小心的放在坛子里,一层层的码好。 王春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一脸好奇:“大姐,你咋晓得做这个呢?” 王元儿手上不停,道:“早些时候在书局看了本野史,依稀记得有这么一篇介绍做这吃食的,我就试试,要是成了咱就做来卖钱。” 梁氏是秀才之女,辩文识字也是会的,自小也教了几个孩子认字,而镇子上有个书局,偶尔王元儿经过时会翻上一翻,所以她的话也不足为奇。 王春儿更是向来对自家大姐信服不已的性子,她这么一说,自然不会起疑,只一脸佩服的看着她称赞。 王元儿笑了笑,说话间,手上却已经是将所有豆腐块都装了坛子,搁下筷子,她又拿起那稠汁,每个坛子都倒了一半,又将油倒进去没过所有的豆腐乳,才将坛子的盖子紧紧的盖紧拧好。 “大姐,用的油太多了,阿奶会不会骂?”王春儿看那油罐少了大半,不由紧张兮兮的问。 王元儿一看,确实少了许多,眉蹙了一下,很快道:“不怕,我手上还有银子,回头买回来。” 没分家,灶房里的都是公家的,她做这东西,说实话,是存了私心的,现在只好用自己的银子将油补上了。 王春儿对此也没有意见。 都收拾好,王元儿又取来干净的棉布盖上坛子瓶盖,又用绳子紧紧的捆好,才将几坛子豆腐乳放在用干稻草铺着的篮子里,拎到东屋里放好,等过上些日子,豆腐乳发好了,就能开坛了。 整好了这些,她又赶去油铺子,买了好些油回来,省得被二婶她们拿捏着说话。 果然,张氏在灶房里骂着油罐子倒了如何云云,王元儿一声不吭的把油加进去,这才收了不满的话,只是嘴里还嘟嚷着败家不会持家等等。 ... 第五十章 心气儿高 除夕,又下起了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长乐镇的乡民都极是欢喜,老百姓就这样,不管谁当皇帝,只要百姓们有饱饭吃,有暖衣穿就足矣。 天一大亮,小的如福多兰儿他们就跑到门外去堆雪人了,王婆子则是忙着准备供奉祭祀拜神,梁氏要帮忙,王元儿却是按着她,她这时候的肚子已经九个月了,不好操劳。 王婆子也是看在她肚子上允了,张氏对此颇有微词,都是媳妇,凭啥呀?但王婆子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不敢吭声儿了,老老实实的干活。 “娘,我去找舅母说说话。”王敏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要出门。 “又去,你这两天咋老往你舅母哪里跑,今儿是除夕,唐家那又回了那么多人,定是忙乱得很,你别去给你舅母添乱了。”张氏有些奇怪,自家闺女咋就突然这么喜欢去她舅母那了! 想到大哥家的二儿子也十六了,这回还没定亲,又想起周氏对自家女儿的喜欢,张氏有些紧张,干脆将她拉着:“你老老实实的在家帮娘。”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可不是去周家那样的人家的,虽然那是自己嫡亲的大哥,可家底嘛。。。 “娘,你别把我新做的衣裳给扯坏了。”王敏儿甩开她的手,细细的抚平那袖子,有些不乐意道:“家里人多着呢,哪用我做什么活。” 王清儿正捧着一大盆衣物出来,恰好听到这话,就砰的把那木盆放地上:“哟,有人在这当大小姐呢,也不看看自个啥身份的。这衣服,感情没有你们的份儿啊,还不快和我去河边洗了?” 没分家,除了比较贴身的衣物,衣服都是聚到一块儿洗的。 王敏儿一看那大盆衣物,嚷着:“我才不要。” “饭你还要吃不吃。”王婆子拿着一大捆香从灶房拿出来,冷冷的看着王敏儿,又警告的瞪着张氏。 张氏连忙一拍她的臂膀:“还不快去,把你这身换下来,别弄脏了。初二我再带你们去你舅父家,有的是时间叨。” 王敏儿自是百般不愿,但在王婆子的瞪视下,只好悻悻的回房,心道,一定要嫁个有钱的人家,就像唐家那样的,有丫头伺候,哪用干什么粗活。 王元儿看着她涂脂抹粉的,不禁摇摇头,这丫头心气儿高又好高骛远的,将来只怕是要吃亏。 一天就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到了黄昏,贴对联,拜神,烧爆竹,一家子聚在一块吃年夜饭,饭后又包起了饺子守年夜,自然是一家子都吃到了裹着铜钱儿的饺子,意示着来年吉祥如意。 待到了子夜,家家户户都点燃了大爆竹,噼噼啪啪的炸响,新的一年到来了。 王元儿躺在被窝里,听着那爆竹声,心中却是十分的不平稳。 又是一年了,到了元宵,等太子那事暴露被禁锢,只怕这平和的局势就要打破了。 不过,这又有她什么事呢? 她只求家里人都平平安安,自己来年赚好银子,日子过得有奔头的就成了。 ... 第五十一章 索要方子 大年初一,王元儿姐妹几个穿戴一新的被梁氏领着去了正屋里给王老汉和王婆子拜年,梁氏本来也要跪下,王婆子开口免了,她便也行了个福礼说两句吉祥话。 王元儿几个,则是跪了下来,正正经经的磕头行了大礼,嘴里一概吐着吉祥话。 “起来吧。”大过年的,王婆子总算挤出了点笑容来,给了姐妹四人一人一个红封。 王清儿是个滑头,一捏,明显感觉到那份量比去年重,不禁对王元儿挤眉弄眼的,被她瞪了一眼。 正说话间,二叔一家领着孩子来了,先是给王老汉二人拜了年,领了红包,王元儿几人又给他们拜年,张氏不情不愿的给了红包,只是那份量,王清儿的嘴是撇了好几下。 拜了年,一家子又聚一块吃了早朝,几个小的就赶着出去各家各户行走拜年,因为每年的初一,去串门儿的,嘴甜的,大都会得到大人们或多或少的红包儿。 王元儿已经及笄了,自然也不好跟着孩子们一起去耍,便想着在家陪梁氏做女红说话儿。 可没等到她出门,就被自家二叔叫住了。 王元儿有些意外,顺从的坐了下来,小的都跑了出去,只剩了大人在。 “二叔是有啥事?”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王二吃了一口茶,道:“就是你做五香茶叶蛋和卤干的方子,给二叔抄一份吧。” 王元儿差点被口中的茶水给呛着了,咳了两声问:“二叔,你说啥?” 她没听错吧,他要五香蛋和卤香干的方子? 王二有些不悦:“年纪轻轻的,是听不见还是咋的,问你拿五香蛋的方子呢!” 王元儿搁了茶杯,语气也有些淡:“二叔要方子是做什么?您应该知道,这方子是我目前赚银钱的唯一出路吧?”不等王二回答,她又看王老汉他们,一副不给个满意的答案,想都不要想。 很显然,王老汉他们也是有些意外,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王二。 王二有些不是滋味,就道:“不就问你要个方子,哪来这么多话。” “老二,你想要方子,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王婆子直直地看着他。 张氏在一边看着发急,便抢在了王二跟前将她大哥的意思说了,末了道:“攀上了唐家大爷的大腿儿,咱们做什么生意不成?元丫头你放心,将来挣了银子,少不得给你一份厚厚的嫁妆。” 王元儿心中冷笑,原来是这样,便道:“二婶,我二叔也不是头一天娶了你来王家,也有十来年了吧,你大哥大嫂给唐家做仆也是不少年了吧,尤其你家嫂子还是少爷的奶妈妈,要说,能傍的大腿也早就傍上了吧,还能等到现在,用我的方子来换?” 她这话不紧不慢的,说得张氏脸红耳赤,毕竟她说的也是实话。 没等她回话,王元儿又道:“我做这营生,也是靠着我的头脑想出来的,没有白白送出去做人情的理。更别说,这人情还是张家大舅送的人情,只是攀附,还不知有什么实则的利益来。唐家大爷想要方子,成,拿银子来买!” ... 第五十二章 必须硬气 王元儿是真憋了一肚子的气,用她赚钱的方子拿去做人情攀关系,一个子儿都不给,有这样的理? 不要说那人只是她二婶的大哥,就是二叔,也不成。 那唐家的什么大爷也是,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一个子儿不出,就想图了别人家的方子,真真是可笑。 难道这就是权贵吗? 王元儿越想,心里就跟吃了一只死苍蝇似的,憋得难受。 尤其她想及前世,二叔二婶替她谋的那一门亲,前世是那般,如今又要来算计她,当她是好欺吗? 真真是佛都有火! “你这丫头,不就一个方子吗?跟要你的命了似的。唐家人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人家从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咱吃喝不愁的,不过让你奉个方子算是做个人情,咋就眼皮子这般短呢?”王二也被王元儿惹得头发冒烟,本以为是手到拿来的事,哪知道这丫头这般护着,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王元儿笑出声来:“二叔说得轻巧,唐家既然这么有能耐,还会瞧得中我这个小方子?”她敛了笑,话锋一转:“我话搁在这里,要方子,银子拿来。” “大嫂,你看,这事你怎么说?”王二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看向梁氏,打算从她这边下手。 梁氏早就急了,她死了夫婿,肚子里这个也不知是男是女,将来少不得要依靠二房,实在是不宜和二叔他们争的。 正要说话,王元儿却是站在她跟前一挡,冷冷地看着王二:“怎么,二叔是要欺我们这房孤儿寡母的没个支撑的男人吗?” 真是可恨,从她这里得不到好,就想从她软弱的娘亲身上讨便宜? 新仇加旧恨,即使是大年初一,王元儿也顾不得了,不等王二回答,就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王老汉两口子。 “阿爷阿奶,你们也是这么个意思吗?”她目无表情的盯着他们道:“我爹不在了,我好容易在这上头赚出点零花来,现在二叔就想凭白的要讨了去做人情,是要逼死我们这一房人吗?” “放肆!”王婆子重重的一拍桌子,那杯子在桌上颠了颠,茶水都溢了出来,她冷冷的盯着的王元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说的是什么狗屁话?” 王婆子最是迷信的人,今天又是大年初一,她断断是听不得那死字的,尤其她丧子还不到半年。 见王婆子发火,梁氏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去扯王元儿的袖子:“元儿,快跟你阿奶道歉。” 王元儿紧紧的抿着唇,眼圈儿也是红了,却是一脸的倔强,腰肢挺得直直的。 王婆子见这丫头这般的硬气,火气也是越发大,正要发作,王老汉一按她的手,这才敛了下来。 “元丫头,一家人,哪有什么逼不逼的,你不愿意,那就罢了。”王老汉和声道。 “爹!”张氏大急。 王老汉扫了她一眼,又看向王二:“做生意,要诚真,唐家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会是那白要人家秘方的人家,他真想要做那生意,便让他来买吧。元儿,可是这样?” 王元儿点了点头,反正她又豆腐乳了,这个方子也不是不可以卖,但没钱,免谈! ... 第五十三章 心中有怨 梁氏拉着王元儿回到东屋,关上门,将她按下炕上,一脸的急色:“元儿,你咋和你阿奶他们杠上了呢?这如何是好,你阿奶最是信佛的,这大年初一的,你偏说了那字眼,这,这。。。还有你二叔那。哎哟!” 她说着说着,就抱着肚子轻叫一声。 “娘,怎么了?”王元儿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在炕上。 梁氏摆摆手,深喘了一口气,才道:“没事儿。” 王元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嗔怪的道:“您可吓坏我了!”便坐在她身边,帮她轻捏着那浮肿的手臂,轻声说:“娘,必要时咱还是要硬气的,不然都以为咱们好欺。” “你这孩子,从前瞧着是个绵软的,哪就这么犟?是随了谁的性子去?”梁氏一戳她的鼻梁,嗔道:“你爹,还有我,都不像。” “像谁,像阿奶呗。”王元儿撇撇嘴。 “那也不大像,我看是像你姥公的性子。”梁氏嘴角弯起,想起了过往些什么,那笑容很快就敛了。 王元儿见此,便岔开话茬:“像谁不打紧,总是二叔他们想这么轻巧就要了我的方子去,那就不成。” 梁氏叹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你心里主意大,娘是知道的,但你爹走了,如今咱们这房,一色的女人,我肚子里这个,也不知是男是女,不管如何,将来少不得你二叔掌持帮扶,你又何必和他杠?女子,总是要比男子吃亏许多的。” “娘,您放心,这个宝贝儿,可是个带把的壮小子呢!”她极轻的拍了拍那尖尖的肚子,瞧着胎位有点儿下了,便道:“娘,我瞧着这位置是落了好些,想来再过些日子就要生了,您万万要注意。外头有雪冰,路滑,就别出去走动了,也别生气,家里头这些事,有我呢!” 梁氏被她哄得心下熨贴,嗔笑:“你又知是个小子?又不是掐指半仙。” 王元儿嘻嘻一笑:“我自是知道,这是宝呢,宝儿要来我们家了。” 梁氏随着她逗了一会,才又道:“你也别不上心,我们到底是孤儿寡母的,这家里如今就靠着你二叔他们,晚头你敬上一口茶给他,也让他消消气。” 王元儿满心不愿,但也知道此时不好和梁氏争,便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母女俩又商议起去外祖家的事宜。 西屋,王二气呼呼的倒仰在炕上,张氏在一边喋喋不休的骂着王元儿,不知好歹云云。 “成了成了,你也别说那丧气话了,听了就烦。”王二被吵得恼怒,坐起身来。 “这会嫌我烦,那你说,这事咋办?”张氏嗬了一声。 “咋办?元丫头也说得对,这些年,咱们私下里孝敬了大哥他们多少银子,可他们又给咱拉成过什么事?钱儿扔进水里还有个响儿呢!”王二心中也有怨,钱花了,一点事都办不成,这让他如何能服? 张氏沉了脸:“那你这是怪我咯?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家,你说得,倒像是我故意给了银子贴娘家了!” 王二见她脸色不悦,也不再说,说了一句我出去了,便快快离了家,把张氏气得唇都咬破了! ... 第五十四章 去外祖家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张氏一大早就带着几个儿女和王二一道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娘家去了。 王清儿看着王敏儿那光鲜的一身,粉嫩的缀海棠花长裙,水红的镶兔儿毛的厚棉袄子,还不知从哪里整了一件白色的镶兔毛的斗篷来,脚上蹬的是粉色的绣花鞋,耳朵戴着珍珠坠子,头上簪着仿真绒花,端的是跟哪家大家小姐一般。 反观自己,半新不旧的青裙,上身也是黛色的七八成新的旧袄,还是平素舍不得穿的,大过年才拿出来穿上的,都好几年了。 都是一样的孙女,凭啥王敏儿就穿得这样周整,而她们姐们几个就寒酸得跟什么似的?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嘴里嘟嚷了一句刻薄话,声音不大,但总归的是不好听。 王元儿正好听见了,便轻敲她的额头,道:“谁教你的刻薄话?让阿奶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昨天她说了那样的字眼,把王婆子气得七窍都生了烟,今儿她叫她,都不应呢! 王清儿眼红得不行,撇撇嘴:“我才不怕!大姐,都是一样的孙女,凭啥她就穿得这么好?阿奶也太偏心了,钱都往他们二房塞满了!” 王元儿顺了顺她的领子,道:“她穿的光鲜,便是咱们有,也不是咱们现在能穿的。” 她们正在孝中,是不该穿红戴绿的,所以穿戴都十分朴素,以示孝心。 王清儿嘟了嘴,用脚尖点着地。 “再说了,阿奶是主家婆,她掌着家,她乐意给谁花钱,就给谁花,咱们不要老算计着。”王元儿拍了拍她的脸道:“别想了,别人有是别人的,咱们有才是自己的。你啊,勤劳些,将来穿的比她更好看。” 王清儿嗯了一声,暗暗发誓,将来定要比王敏儿威风。 去外祖家,梁氏自然是不成的了,她的肚子都大得快要生了,这一路有冰雪的也怕出啥子意外,便留在家里。 而大房只留她一人也是不成的,总要有个支唤的人,王春儿便也留了下来照料一二,最后去外祖家就变成姐妹三人。 听说他们要去外祖家拜年,王婆子也没说什么,年初一的时候王元儿触了她的逆鳞,还生着气,连门都不让她进,也不管她们去哪。 王元儿听不到回应,只得隔着门说了一声,带着各色礼品和梁氏的嘱托及担忧领着清儿兰儿出了门。 “记得,替我给你姥公姥婆磕三个响头。”梁氏扶着门边,一手叉着腰,对王元儿的背影叫。 王元儿转过身来,阳光正打在梁氏的脸上,竟然是有些看不清楚的样子,不禁心中微慌,定了定,走前两步瞧着了她的脸才回话:“娘,我晓得咧。” “去吧,看着点你两个妹子,不要胡闹,清儿兰儿你们也要听大姐的话。”梁氏挥了挥手。 “娘,我们知道了!” 王元儿压下心中那股子不适,背着篓子向车马店去走去,付了车银子,一路出了长乐镇向石龙镇而去。 ... 第五十五章 姥公姥婆 石龙镇和长乐镇同在天子脚下,但一个在北,一个在东,所以两镇相隔得颇远,而石龙镇也更近皇城,比之长乐,也更要繁华些。 马车停在车马行,王元儿牵着小幺妹兰儿,站在长街上,人们来来往往的,又因了过年,十分的热闹。 “大姐,那边好像有杂戏耍呢,我过去瞧瞧。”王清儿是个好看热闹的主,哪里热乎往那钻,不等王元儿开口,她就已经跑了过去,王元儿只得紧跟着上前。 果然,那里围了一堆人,是耍杂技的,表演了一个空翻,人群就响起了叫好声。 “大姐,我也想看。”小幺妹扯着王元儿的衣角,王元儿只得将她抱了起来,却也不敢围上去,这大过年的,又是这样的人堆,少不得有浑水摸鱼攒子钱的货。 这么警惕的看了一会,王元儿叫过王清儿,向外祖家走去。 外祖是石龙镇的秀才爷,姓梁名德,在衙门里当个不入流的仓大使,掌管粮仓的事宜,比不得主薄那些,但总比没有功名的要强。更别说,还能领取廪稍银,虽然不多,但是供养生活还是勉强可以的。 王元儿也有四年不来了,凭着少时的记忆,略一打听,就来到了外祖位于桂花巷的家。 大门紧闭,院子触着高墙,王清儿上前敲了门,大叫着有人在家吗? 如此叫了几声,终是听到了脚步声,夹杂着应答的声音。 吱呀,门被人打开两边,一个挺着大肚子梳着矮髻,面容圆润的娘子现在几姐妹跟前。 “你们是,呀,是元儿呢,这是清儿?”那娘子上下打量了王元儿几个一番,惊讶的张嘴大叫:“爹,娘,元儿她们来了。” 这正是小舅的娘子方氏,王元儿她们连忙向她行礼:“舅母过年好!” “哎哎,好好,快,快进来。”方氏让开半边身子,将她们迎进去。 王元儿她们走进院子,就见有两道人影从正屋里头走出来,一边叫:“是容娘回来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暗红袄衣,年纪和王婆子差不多上下的婆子,正是王元儿她们的姥婆梁婆子,而在她身后门边,站立着一个穿着青绸长衣,身形清瘦的老者,便是外祖梁德。 王元儿解了身后的篓子,领着清儿他们跪倒在梁秀才他们跟前:“姥公,姥婆,过年好,元儿给您们磕头了!” 梁婆子两步上前扶起她:“乖,好孩子,快起来。”又拉过兰儿:“这是兰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好,真好。” 她看了看姐妹几人,又往她们身后看了几眼,急问:“你娘呢?” “娘再过些日子就要生了,不太方便,就没让她来,等弟弟出生了,再带他来跟您们磕头。”王元儿解释道。 梁婆子闻言,有些失望,梁秀才则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王元儿看得明白,她姥公这是有些失望了,但她却很是开心,能听到她们来了,从屋里迎出来,证明他们心里头都是有她们的,并不是如前世那般冷漠无情。 ... 第五十六章 口硬心软 梁婆子拉着王元儿几姐妹好一番打量叨嗑,方氏上了茶点,又把自己的两个儿女叫了回来和几人见礼。 小舅梁振令小梁氏五岁,娶了方氏后生了两个儿女,长子梁延庭九岁,次女梁延燕六岁,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相互熟了后,清儿就带着几个小的出去玩,王元儿则是留在东屋陪着两老说话,方氏自是忙活着午朝,至于小舅,出去访友了,下晌才回的。 “我和你姥公这些年腿脚也不方便,也没去过长乐看望你们,而你娘他们呢,也是性子犟,唉。”梁婆子好一阵长叹,一双眼睛还望向梁秀才,语气带怨:“都怪你这老头,若不是你那刀子嘴,女儿哪会连娘家都不回?” “笑话,我还要拿八人大轿去抬他们不成?”梁秀才搁了茶杯哼了一声。 “你说了那样的诨话谁敢回?一个不孝就能压死人。”梁婆子冷睨他一眼:“都过去那么多年,元儿都大了,你都还是那副牛脾气。现在好了,女婿走在你前头,容娘那该有多苦,可怜我儿,年纪轻轻的。。。” 梁婆子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梁秀才板着脸:“当年我早就说那不是良配。。。”他似是看到王元儿,那剩下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人都死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气氛一下子有些冷凝。 王元儿咳了一声,笑着岔开话题:“姥公,姥婆,如今咱们长乐可是大变样了,得了空你们去耍呗。” “好好!”梁婆子拍着她的手,又看一眼她白皙清秀酷似女儿的脸,爱怜地道:“你爹去年头去了,我们没去送,你们也别寒心,风俗是这样,咱们也没法子。等你娘生了,我们再送新生礼去。” 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伤,这子孙比老人先死,做老人的是不会去送的,所以王大死的时候,梁秀才他们都没过去送丧。 王元儿自然也知道这个习俗,笑道:“那可说准了,姥公姥婆可要给我那弟弟备上一份大礼才行。” “那是要得。你娘过的怎么样,吃得可香?她那样的性子,真是难为你了。”梁婆子又问起梁氏的情况。 王元儿自然是挑好的说,梁秀才虽然不插话,但却是支起耳朵去听,到底是自己唯一的闺女,又是长女,再嘴硬,心里也是软的,尤其她还年纪轻轻的就丧了夫。 直到有人来叫梁秀才出去吃茶,他才出去了,梁婆子待他一出去,就拉着王元儿的手道:“我也知道你们心里是怨你姥公的,别怪他,他那是心疼你娘啊,嘴硬心软的。你爹去了那阵子,他夜里转来转去睡不着眼,磨得嘴都起了火泡,一宿就老了好几岁,就是怕你娘想不开。” “娘现在挺好的,吃得也香,姥婆您放心吧。”王元儿摁了摁自己的眼角道。 梁婆子也是擦了眼角的湿意,祖孙俩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下晌,小舅回来,又重新见礼,留了王元儿她们住下多耍两天不提。 ... 第五十七章 亲事余波 王元儿姐妹几人要在外祖家住上两日,这是梁氏早就预料到了的,只是,跟前少了几个人打转,总觉得时间特别难过,也不习惯,果然,家里孩子多才热闹。 她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捶了捶发沉的腰,看了一眼窗外,天气正好,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大肚子,想了想便站了起来走出门去。 “娘,您这是要去哪?”王春儿提着一桶鸡食从后院回来,见梁氏走到院子不由问。 “我瞧着这天爽朗得很,到外头走走也好。”梁氏笑着回了一句。 再过些日子,她肚子里的这个就足月了,虽说已经生了几个孩子,但多走动一些,生的时候也少受罪些儿。 王春儿听了立即放下手中的鸡食,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来扶着她:“这地上滑,我扶着您。” “就你瞎紧张。”梁氏笑嗔,心里却是熨帖得很,闺女孝顺体贴,哪有不窝心的? 母女俩走出门去,在门外慢慢的走动起来,遇着了来来往往的回娘家的,皆是相互打上一个招呼,说上一句过年好。 “哎,娘,那不是大兰姐么,她也回娘家来了!” 走到了陈树根家,王春儿就指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叫,梁氏望过去,果然是树根家的大闺女大兰,早些年嫁去了坝上,这几年也鲜小回娘家的,她出嫁前,也因了女红的事儿常和自己走动。 如今见着她,梁氏自然高兴,又想到她在坝上,心中一动,便走了过去。 “大兰。” “啊,大嫂子。” 两人一见,都欢喜得不行,站在门口就叨了起来,无非就是在夫家过得如何云云。 “我也是才晓得王大哥他去了,嫂子您节哀顺变。”大兰一脸可惜的看着梁氏。 梁氏勉强一笑,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我且问你个事,你们坝上,有个叫周顺兴的,他这人如何?” “嫂子怎的问起他来了。”大兰怔了一下,很快就将周家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却没注意到梁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王春儿担忧的看着梁氏,那捏着自己手腕的手是越来越紧,娘这是生气了! “倒是听说前些天他们好像是要说亲,不知咋的又不成了,说那姑娘心头大,攀高枝,还命硬如何的,都传遍了。”大兰又添了一句。 王春儿忙道:“娘,咱们该回去了!” 大兰这才注意到梁氏的脸色不对,急忙扶着她:“大嫂子,可是身上哪里不舒坦?” 梁氏喘了一口气,道:“他们周家说的那门亲,就是我们家元儿。” “啊?”大兰愣住了。 “回头去我家吃茶。”梁氏强笑的对大兰说了一句,才看过王春儿:“我们走。” 她要问问二婶,到底是啥居心,那样的人都要说给她元儿,到底还当不当她元儿是侄女了。 大兰看着她走了几步,又追上来,道:“大嫂子,那周顺兴好吃懒做,实在不是良配,这事不成才叫庆幸呢。嫂子您可别生气,那样的人不值当的,身子要紧。” 她的话,梁氏自然明白,可那口冤气,实在是让她吞不下去。 ... 第五十八章 争执见红 梁氏脚下生风,恨不得马上就要找出张氏来问个清楚明白,都是同吃一锅的饭,怎么就为了她娘家,这么糟践她的元儿呢? 什么幺子,确实是,只是被宠坏了的,没个正事,整日里就知游离浪荡,这就罢了,婆婆还是个厉害的,元儿真要去了他们家,还不被剥了生吞? 是了,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元儿的手艺来的,就是想娶个能生银子的,将来也好吃喝不愁,这才不看她命硬不命硬的,可恨,实在是可恨! 梁氏越想越生气,连肚子一阵阵的痉挛也不知,倒是王春儿一直在注意她的脸色,见她脸沉如水,心里又急又气。 早知道,就不和娘出来了。 那二婶也真是,她嫂子的娘家人,她还不知道吗,竟然还想那样诓她大姐,幸好这事没成,不然,可就真冤死了! 那周家也不是个好的,事儿不成,竟是抹黑她大姐的名声,真真是反转猪肚——就是屎! “娘,您别气着自个了,不然,大姐回来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大兰姐说的也对,这事不成,是我们大姐的运好,那周家,就是个腌臜窝,不是好地儿,咱们犯不着为那起子人动气。” 梁氏道:“周家不是好的,我自然知道,我更气的是你二婶,都是一家人,咋都不盼着彼此好,反而都是算计,她娘家人是娘家人,咱们就不是她亲人了么?” 王春儿抿了一下唇,道:“后来二婶不也来说周家不好么?” 梁氏停了脚步,冷笑:“你年纪小,咋知道?还记得你二叔想要你姐手里的方子么?” “这。。。” “这是有了更大的好处,才舍了周家那边呀。你想想,要是嫁给周家,那手艺自然是跟到了周家去,你二叔他们还能开口?”她算是想明白了,那亲事为何说不成就不成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王春儿生性单纯,哪里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听娘这么一说,也觉得人心难测,也才明白,娘这是心寒啊! 能有什么比得了亲情被算计这么心寒的? 母女俩回到自家屋子门口,正好遇着张氏带着儿女一行回来,梁氏几乎是一个箭步蹿过去,王春儿都没拉着她。 很快的,梁氏就和张氏吵了起来。 “元儿是你们的亲侄女,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梁氏说着眼圈都红了。 “这事不是没成吗?你放心,你家元儿命硬得很,人家也未必有能耐拿捏得住她。”张氏这趟回娘家,打马吊又输了好些银子,心里正恼火着呢,这回来屋都没进,梁氏就闹起来,更让她心里起火,也不管她,径直进屋。 “你别走,给我说个清楚明白,你还是不是她亲二婶了。”梁氏去拉她的手臂。 “你烦不烦!”张氏一把甩开她。 “娘!” 王春儿吓得魂都没了,连忙去拉她,可是梁氏已经跌坐在地了,没片刻,血就从她的裙摆蔓延开来。 “血,血啊!”王敏儿指着她尖叫。 张氏回头一看,也是懵了,不但懵了,脸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了,抖着唇叫:“快,快去叫大夫来。” ... 第五十九章 梁氏早产 王元儿在外祖家住了两日,可以说是活了两辈子,过得最快活的,也就在这两天,她才像个孩子似的到处疯玩。 也是在这两天,她也才认识到,血缘这东西,哪怕隔得远了,却从来都不会断,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前世她以为外祖一家冷漠无情,对他们不闻不问,其实不然,便是自己的姥公梁秀才,那么端正严谨的人,嘴上吐的是刀子,但内心却是柔软如豆腐,在她们来了的日子,常买了好吃的小吃和好玩的回来,别扭的让梁婆子给她们玩。 再还有小舅和舅母,两人都是十分亲切温和的人,舅母更是个爽利人,待她们几个也十分的亲厚。 前世的自己定是被怨气给蒙住了双眼,才弃了这样的情分。 王元儿抱着一包的小玩意从集市上回到舅家,进了院子,就见一个身形熟悉的人站在院中,定睛一看,却是住在王家隔壁家铁柱叔。 ”铁柱叔?”王元儿轻叫一声,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铁柱叔更是和她姥公他们没啥交集,这会子却是出现在这里,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难道是娘出了事? 王元儿心中一紧。 ”哎哟,元丫头,你可回来了。快,拾掇两下家去吧。”铁柱叔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哑着嗓子道:”你娘要生了。” 哗啦! 王元儿手上的物件已经全部掉了下来,两步就冲到他跟前:”怎么会这样?” 娘的月份还没足呢,咋就突然要生了,这中间是出了什么事? ”俺也不晓得,好像是和你二婶吵嘴摔了一跤,快别说了,快回家吧。” 吵架,摔了? 王元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好半晌才被王清儿的呼声给叫醒过来。 ”这东西都收拾好了。”梁婆子和舅母从自己住的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们姐妹几个的东西,而梁婆子手上,还多了一个包袱。 而院门外,传来一阵马嘶声,很快,小舅从外面冲了进来。 ”马车备好了,元丫头她们回来了没有?”显然的,姥婆和小舅他们都知道了。 王元儿脑海里乱哄哄的,被推搡着上了马车,直到马车驶出了好远,她才渐渐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脸凉凉的,一摸,全是泪。 竟是哭了! ”没事的。”梁婆子握着她的手。 王元儿看过去,梁婆子抿着唇,一脸的严峻,小幺妹乖巧的靠在梁婆子怀里,一声也不吭,向来活泛的清儿正倔强的擦掉眼角的泪水。 知道梁婆子和小舅他们陪着她们回去,王元儿心里定了些,却也更担忧,脑海里总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想去。 前世的记忆太清晰了,同样是产子,如今,梁氏的情况更危殆,摔跤早产,不管对大人和孩子都是极不利的事。 王元儿的身子颤抖起来,双手捏成了拳头。 耳边,传来梁婆子轻轻的念佛声,一句句的经文落入耳中,佛音靡靡,却怎么也进不了心里去,佛祖,会保佑她们吗? ... 第六十章 难产命危 马车一路飞驰不停,平素三个时辰的车程硬是缩到了一半,堪堪才在王家门口停下,王元儿就跳下了马车,向屋里冲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王敏儿站在院中,王老汉蹲在正屋门口抽着水烟,而梁婆子和张氏都不见人影。 王元儿一个箭步冲上去,捏住王敏儿的手吼:”我娘呢,我娘怎么样了?” ”啊,疼,疼啊。”王敏儿使劲甩着她的手,嚷道:”还没生呢。” 王元儿甩开她,王敏儿瞪眼想骂,却在看到梁婆子他们后,乖乖地退到一边去。 ”热水呢,还没烧好吗?”有人从东屋里走出来。 王元儿一看,那是隔壁屋的铁柱婶,稳婆呢? ”来了来了。”张氏满头大汗的从灶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大盆热水。 王元儿想也不想的就要冲进东屋,梁婆子喝住她:”元丫头,站住,你不许进去。” 王元儿住了脚步,转过身一脸无助的看着梁婆子,唇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姑娘家,不可以进产房,姥婆在呢。”梁婆子和走上前的王老汉见过礼,也不顾得寒暄,两步就进了东屋。 ”大姐。”王春儿灰头土脸的从灶房里走出来,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哭了好久。 王元儿急问:”娘怎么样,你知道吗?进去多久了?是宋稳婆在接生吗?” 王春儿摇摇头,哽咽着回:”宋稳婆去隔壁镇帮人接生了,铁柱婶子来帮的忙。” 听得这样,王元儿身子一阵摇晃,怎偏偏是这样,宋稳婆是镇上有名的稳婆,谁家接生,基本都是她帮忙接的。 而铁柱婶子,听说她娘亲也是稳婆,她自己也学了些接生的本事,但到底是不比宋稳婆。 ”大夫呢,来过了吗?” ”来了又走了。”王春儿点头:”娘已经生了三个时辰了,大姐,会不会。。。” ”不许胡说。”王元儿截住她的话,看着张氏从东屋里出来,不禁狠狠地瞪她一眼。 张氏本就心虚,被王元儿这么一瞪,竟是难得的没有半个字,而是又进了灶房。 王元儿在心里念了句佛,走到东屋的窗门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东屋里,梁氏的声音十分微弱,梁婆子和王婆子不住的鼓励和安慰她,铁柱婶则是放指挥着她如何用力。 ”娘,婆婆,要是。。。要保着孩子。”梁氏满头大汗,紧紧捏着自己母亲的手,眼睛却是看着肚子说话。 ”不要胡说八道。”梁婆子轻叱,又念了声佛:”菩萨有怪莫怪。” 王婆子没有说话,眼睛却是发红,眼角余光扫过地上那盆血水,心头一阵发寒。 ”王大嫂子,再用力点儿,就快了。”铁柱婶看着被褥下的情况,急得满头大汗,这是难产啊。 梁氏整个人发昏,却是全身都用不上力,而下身,却是一阵阵的紧缩,意识越来越远。 ”大娘,这怕是,要请大夫来了,不然,大人孩子都保不了呀!”铁柱婶看着梁氏昏厥过去,咬着牙对王婆子道。 ... 第六十一章 新生頻死 夜幕降临,长乐镇笼罩在夜幕之下,各家各户掌起了灯,王家的灯火比往日更为亮堂。 王元儿蹲坐在东屋的窗棂下,双腿早已麻木,双目无神,注意力全在身后的屋子里。 吱呀!东屋的门被打开,又很快合上,屋内,重新响起梁氏的呻吟声,只是那声音,比之前更为低弱了。 “大夫,怎么样了?”小舅和王老汉簇拥着从屋内出来的马大夫,满脸急切。 “施了针,看她自己了。”马大夫的声音有些干涩,看一眼那在窗子下簇拥的姐妹几人,不禁摇摇头。 真是可怜呐! 王老汉和小舅见了他这副表情,心中俱是不妙,两人将大夫请到一边去坐着等。 东屋内,梁氏的呼声忽高忽低,传在众人耳里,如钝刀子划过肉里,钝痛钝痛的。 张氏抱着手臂站在灶房门口,只觉得钻心的冷,从来不念佛的她此时在心里也拜起了菩萨,盼着梁氏平安产子,若然出啥问题,王婆子他们还不得撕了她? “娘,我饿了!”小福多拉了拉她的裙角轻声叫。 “吃吃吃,饿死鬼投胎么你?”张氏正烦着,乍听得他叫,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小福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众人都看了过来,王老汉脸色不好看,沉着脸看向自己儿子。 “你打他做什么。”王二接到老爹的眼神,连忙走过去推他们:“他饿你就做点吃的,现在大家也都饿了,快去。” 张氏也不敢反驳,拉着儿子进了灶房,砰砰梆梆的响起切菜等声。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灶房里飘出了饭菜香,可谁都没有胃口去吃。 哇,哇! 生了! 王元儿听到婴儿哭声,一个激灵站起来,却因为腿上蹲得发麻,差点栽倒在地,幸得王春儿扶着她才没至于摔了! 走到房门口,铁柱婶却是满脸惊惶跑出来,冲着大夫抖着唇叫:“马大夫,快,止不住血。” 止不住血是什么意思,小的不懂,但王元儿哪会不懂? 这是,血崩吗? 她眼前一黑,跪坐在地,几个小的不知什么回事,但却知道自己娘可能不好了,不免齐声哭了起来。 时间漏斗似是过了许久,又似只过了一会子,马大夫很快出来,看着门边哭成一团的几姐妹,叹了一声,对走上来的王老汉说:“去福寿店准备点儿物事吧!” 福寿店,是卖死人东西的铺子,寿衣什么的,都要从那里买,这是说梁氏不行了。 姐妹几人哭声震天! 王老汉心中大惊,脸色也有些发白,大儿子去了没多久,现在连长媳也厖 他扭过头,冲着同样愕然的王二点了点头,后者沉着脸去了。 小舅捏着马大夫的手吼:“要用什么药材,你倒是说啊!” 不就生个孩子,怎么就连命都丢了呢! “药石难治。”马大夫挣脱他的手,摇着头走了。 小舅傻了一般,无力地垂下手,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这会子却是已经麻木了,看着他的眼神如死一般沉寂。 “元儿。” 东屋的门被打开来,铁柱婶抹着眼泪走出来,对王元儿道:“元丫头,你先进来吧。” 可怜见的,以后这几个丫头可都要怎么活啊? ... 第六十二章 临死分家 东屋的门,王元儿不知走过多少回,可此刻站在门边,她的手却迟迟不敢动,双脚更是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提不起来。 “元丫头,着紧点吧!”铁柱婶见了,又抹了一把眼泪。 王元儿一激灵,手用力一推,进了屋内,身后,春儿几个哭成一团。 屋内,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沉闷得让人作呕,她的目光落在床边上不远的水盆上,整整的一盆血红血红的水,像那山上的大红花,看起来那么的触目惊心。 “是元儿吗?”梁氏的声音从床那边传过来。 王元儿看过去,梁氏正咧开嘴笑,本来高挺的肚子已变得干瘪了,头发湿漉漉的,她的身侧,放着一个包裹好的襁褓,安安静静的。 “娘。”王元儿从喉头吐出一个字,一整天没喝水,声音已经哑得她自己都听不出了。 梁氏艰辛的朝她伸出手,王元儿扑了过去,紧紧抓住那只手,生怕它一下子就离她们去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王元儿胡乱的擦了一把,却怎么也止不住新的眼泪落下来。 别人的新生产妇,脸色苍白,可如今的梁氏,脸上却是呈现着一股不正常的红,王元儿知道,那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回光返照。 王元儿心中发慌,直接用手肘擦去泪水,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元儿,你看,是你弟弟呢。”梁氏捏了捏她的手,目光温柔地看着身边的襁褓,眼中满是柔情和不舍:“你们有弟弟了,以后,也有撑腰的人了。” “娘。。。”王元儿心中大恸。 “别怕,娘在呢。”梁氏摩挲着她的脸,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道:“元儿说过,弟弟是宝贝儿,如今来了,就叫他宝来好不好?” 王元儿忙不迭的点头:“娘,您别说话,您歇着。” 梁氏微笑着摇摇头:“娘不能歇。” 自己的身体如何,她如何不知道,只怕一阖眼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只可怜了她几个儿女,以后可要怎么办? 舍不得啊,可她能怎么办? “元儿,你是长女,以后弟弟妹妹都只能靠你了。娘是个没用的,娘对不住你们几个,以后,你要照顾着他们,长姐为母,辛苦你了。。。” 梁氏喋喋地交代着身后的事,王元儿哭成了泪人,而一边的梁婆子也早已心痛得无以复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连向来待梁氏淡薄的王婆子,也是泪水不停。 “娘,不要,爹不要我们,您不许走。”王元儿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哭求。 “傻孩子,生老病死,咱们凡人哪能和天斗?”梁氏勉强地一笑。 “娘。” “你记住,娘不求你们将来都大富大贵,只盼着你们三餐无忧,平顺安康,凡事不要轻易和人争斗,退一步,留一路,走一步,想三步,懂吗?你是长女,更要约束弟妹,知道吗?”梁氏忽然用力握住她的手交代。 王元儿点点头。 梁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挣扎着起来,一脸郑重的看着王婆子:“娘,长媳临死求您一事!” “你说!”王婆子连忙应了。 “我要分家,现在。”梁氏一字一句的道。 ... 第六十三章 荒谬要求 梁氏要分家,就在她死之前,这话一出,不但王元儿愣了,就连梁婆子也是呆了。 王家只有两房,王大已经死了,如今梁氏也是快不久于人世,大房的几个孩子就等于成了孤儿,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爷奶和二叔一家,尤其这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在这时分家,无疑就是为自己找罪。 梁氏却想得很清楚,早在之前,王元儿就提过想分家,她是没放在心上,经了元儿的亲事,她是彻底看清了二叔一家是靠不住的。 不分家,他们大房已经没了长者,剩了几个小的,若是二叔他们真的不慈,那几个孩子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她不希望,女儿们的亲事都被这么利用,更怕她们会因此而过得孤苦凄惨。 她也知道,现在提出分家,是不理智的,甚至在世人眼中看来,是失心疯的事,可是,她最后能为他们争取的,就只有这些了。 趁着娘家人在,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能争取的,她拼尽了命也要争来。 “娘,我知道我不孝,可我都快死了,求娘和爹成全了我,趁我还在,把这家分了吧!”梁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婆子。 王婆子气得身子发颤:“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时候说分家,你疯了吗?老大去了,你也要。。。这家分了,你是要几个小的,以后都依靠谁?” “容娘,你怎就。。。”梁婆子也有些不解。 “有我和你公公在,少不了他们一口饭吃,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怎的?”王婆子咬着牙问,心中如翻了滔天巨浪一样,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说他们要逼死大房? “娘,媳妇求你了。”梁氏哭着垦求,却是一点都不退让。 “你,好,你信不过,那就分。”王婆子见此,恨恨地摔门出去,将她的意思对王老汉说了。 梁婆子很是不明,梁氏此时却已经是耗尽了心力,也没有多解释,只说,以后由元儿当家做主,也好过做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娘,以后你们也要帮我看顾一二几个小的,是女儿不孝,不能侍奉你们终老了,可惜爹没来,女儿也不能再见他一面了。”梁氏白着脸道。 梁婆子听了侧过身子去哭。 “去叫你的妹妹进来吧。”梁氏又拍了拍王元儿的手。 王元儿应声出去。 门外,王老汉听到梁氏的要求,也是惊得不行,略想一下,便叹着气应了。 人之将死,哪能让她带着遗憾去?左右大房也有继承的男嗣,分就分吧,将来还是能看顾的。 张氏原本听到梁氏快不行了,已经是瘫软在地,此时听得梁氏要求在她死前分家,一下子站了起来,琢磨着梁氏的用意。 她是糊涂了吗?不然的话,怎么会在此时分家,却不知道,梁氏有此想法,都是托她所赐。 “你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帮着去拾掇一二。”王婆子冲着张氏斥吼,将心中的恼火都发在她身上,若不是她,梁氏哪能早产,又哪会提出这样荒谬的要求来? ... 第六十四章 终是分家 但凡分家,一家之主在是必然,还得要有中人来见证,如此才叫公平公道。可如今天色已经全黑了,各家各户都已闭门吹灯,想要找个德高望重的中人也是个麻烦事,幸而梁氏的娘家人都在,还有铁柱婶子,又将她公公婆婆都叫了来做个见证。 王二好容易才从福寿店买到东西回来,乍然听得要分家,手里的东西都洒了一地。 张氏从东屋出来,见了他忙的上前,拉他到一边小声说:“大嫂怕是糊涂了,闹着要分家呢!” 刚刚在东屋里,因为心虚和害怕,她都不敢去瞧梁氏的脸,她怕梁氏会找她算账,可是没有,梁氏只顾着和几个女儿说话,甚至连眼角都不曾看她一眼。 庆幸的同时,她心里又有些难受,悄悄看过去,她从来没看过梁氏的脸有这么惨败的时候,真正的面如死灰。 那一刻,她真有些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同是女人,同样知道生子如踩了一只脚进死门关里。 “你们都进来吧。”王婆子叫上两人。 东屋比平素多点了几盏灯,往日显得阴暗的屋子此时亮堂许多,王春儿几个哭着不想走,也被王元儿送了出去,她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王家有一个铺子,有良田二十亩,还有这大屋几间,真要分,其实也不难,因为有老人在,也就分成三份,王婆子和王老汉共一份,大房一份,二房一份。 先是铺子,王老汉他们那分了四成,大房三成,二房三成,将来王老汉他们百年后,那四成再平均分了。 良田也是一样,王老汉他们分了六亩,剩下的两房均分。 张氏一听,就不干了,道:“这不成。”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那里,就连梁氏的目光,也幽幽的看过来。 张氏缩了缩脖子,道:“我们这房,男丁多些,应该分多点。” 王元儿冷笑,这是什么理,男丁多就该多分? 不过她不会这时候说这种话,大人都在,她姥婆和小舅也在,不像前辈子,没有人替他们做主。 “这分家,甭管有没有男丁,既然是同嫡,都该是均分的,更别说,大房里也有继承香火的男丁。其实要按我朝的王法,长子嫡孙,还理应多分一份,不然,怎当得上嫡长这一词?”梁婆子淡淡的看着王老汉他们道:“只是你们两老还在便不说,将来要如何分也是你们作得主,如今这均分,我老婆子看来是对的。” “这不。。。”张氏还想要争。 王二连忙拉着她,叱道:“爹娘要怎么分,就怎么分,你给我一边去。”说着瞪她一眼,这婆娘还有没有眼色了? 张氏才不甘的一边去。 分好了田铺,便是这屋子,也是这么分,大房的依旧是东屋,将来正屋那块,等老人老了后,就分给大房。 梁婆子对此自是没有异议的,二房却是不甘不愿,王元儿瞧得清楚,便道:“二叔想要这正屋也成,我们就要正南那块宅基地。” ... 第六十五章 撒手人寰 王家祖屋的南边,还有一块四分的宅基地,等着将来有银子了,孩子大了,再盖起来,连成祖屋这边的家宅的。 大房继承祖屋是对的,可王元儿却知道,不久几年,这里的一切就会被山洪冲走淹没,如此,他们要了祖屋也是无用,还不如要了那块地,留着也好,卖也好,总归比要个屋子强,也省得凭白遭了二叔他们的念。 梁婆子有些不认同,但王元儿却递了一个眼神过来,她也就不吭声了。 王老汉他们有些意外,看向梁氏:“大家嫂怎么说?” 梁氏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样儿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生命在渐渐的流失,女儿说什么,她自然是同意的,弱声道:“都,听元儿的。” 家就这么分了,小舅是会写字的,很快就写了两张纸,众人画押了,一房保留一份。 而其余银钱不分,分家备案后,大房的人还住东屋,食住自理,灶房共用。 “爹,娘,媳,媳妇还有个请求。”梁氏的脸越来越白,满目恳求看着王老汉他们。 “你说吧。” “几个孩子的亲事,总要爹娘费心,媳妇,不求大富贵,只求她们自个都乐意。”梁氏爱怜地看了王元儿一眼。 王元儿跪倒在地:“娘。”伏在床边上哭了起来。 梁婆子也哭道:“有娘在,她小舅在,你别操心了。” 梁氏虚弱的一笑,目光又留在襁褓里那甜睡的小脸,挣扎着探头亲了他一口,道:“我的儿,娘愿你平安成长,喜乐安康。” 又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才对铁柱婶道:“她婶子,你帮我把小宝抱出去吧。” 她是将死之人,宝儿却是新生儿,呆在这屋子,总是不吉利的。 众人都明了她的意思,铁柱婶上前抱了襁褓,抹着眼泪出去。 “要装裹了。”铁柱娘过来看了一眼,明白梁氏已经是撑不住了。 “娘,娘!”王元儿心如刀割。 “乖,你出去吧,娘要穿得整整齐齐的去见你爹。”梁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娘,我不要,娘你别走。”王元儿哭着不依。 梁氏泪流满脸,她又怎么舍得走? “元丫头,别让你娘走得不安生。”梁婆子阖着眼,率先走了出去,女儿装裹,她也是不宜在场。 王元儿被强架了出去,众人哭成一团。 不过片刻,铁柱娘便走了出来,对王元儿她们道:“再去看一眼吧!” 王元儿姐妹几个冲了进去,那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如小兽在呼唤母兽。 院子里,众人也都在等着,忽地,屋内哭声震天,凄厉的喊娘声在夜空久经不散,而铁柱婶子怀里的襁褓,似也是察觉到亲娘的离去一般,哇哇大哭个不停。 “容娘啊,你不如把娘也带了去吧!”梁婆子终是忍不住,哭昏过去。 暗黑的天,忽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的,像在为这悲恸奏起哀曲一样。 建和三十年大年初六亥时末,梁氏诞下一子后血崩不治,扔下子女五人撒手人寰,终年三十一。 大家别骂小陌陌心狠,实在剧情需要啊,咳咳~ ... 第六十六章 天煞孤星 梁氏的丧事因为不是喜丧,故而办得很低调,但几乎整个长乐镇的人都知道梁氏的死是因为早产难产血崩,不禁有些唏嘘。 而梁氏死前要求分家一事,也是传透了整个镇子,有人说她糊涂,有人夸她刚强,好歹临死前也晓得为子女们争一把,各种声音都有,但大都是同情可怜的。 毕竟,王大才去世不到一年,而梁氏此时又没了,留下几个儿女,那刚生出来的小子,更是连亲娘的奶都没吃上一口呢,怎不叫人可怜? 因为还在年中,梁氏的灵按照长乐镇的习俗,停了三天,就葬去了祖坟,王大的旁边。 旧坟的红白纸还没褪色,这新坟又上,总叫人眼红心酸。 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吉,但得到消息的梁秀才还是来了,独自在梁氏的坟前坐了整整半天,又悄然回去了,他连王家的门都不曾踏进一步。 王元儿知道,自己姥公是在恨,也在怨,所以连王家门也不愿进,前辈子,也是因为这样,故而姥公才不理王家人吗? 而他此举,更让王老汉和王婆子的脸都丢了个干净,亲家如此作为,不就是怨怪么? 王婆子更将张氏恨上了,若不是这个媳妇,哪会有这样的事?一年内两丧,她王家是招了哪路杀神不成? 梁氏下了葬后,小宝来日夜啼哭不止,王元儿不得已,只得用米粥水去喂,又背了宝儿去其他新生的娘子那里讨人奶。 “国根嫂子,又来打搅你了。”王元儿背着小宝来,强笑着来到李国根家门口,一边解了背带。 “打搅啥,我这奶可天天涨得疼,我家里头的是闺女,吃的也不多,这小子食量大,正解了我的愁。”国根嫂接过小宝来,坐在门前的石板上,一边解了衣裳往上一撩,小宝来就熟头熟路的王她怀里拱。 王元儿虽活了两世,但也不曾当过母亲,虽不是头一回见国根嫂这样喂奶,却还是不好意思,别开头去。 国根嫂见她耳根发红,便知她是脸皮薄,笑道:“你别嫌臊,嫂子我是个粗人。” “没,我没嫌。”王元儿忙摆了摆手,又一脸诚恳的道:“嫂子,谢谢你了。” 这向来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她知道有人说她们姐妹几个命硬,尤其是小弟,还在怀中便死了爹,一出生就死了娘,隐隐已有了克父母的恶相。 她不是不恨的,但却无法堵住他人的嘴,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 而流言再难听,他们都只能咬着牙往前走,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咬紧牙关。 喂好了小宝来,她才又背着他走了,国根嫂整好衣裳,看着他们姐弟的背影,长叹了一声,进了屋。 王元儿背着小宝来回到自家屋里,就听得一阵哭声,进了门,只见王清儿满头凌乱,衣服也被人扯得乱七八糟的,正抱着头痛哭,而王春儿则是在一边安慰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你和谁打架了?”王元儿皱着眉问。 “是二婶家的侄儿,他说咱一家都是克相,说咱宝来是什么天煞孤星。”王清儿抬起头哭道。 ... 第六十七章 扣屎盆子 天煞孤星,在民间里是指非常凶恶残暴、不吉利的,又是俗语中的扫帚星,主要是指不吉利总是给周围的人带来祸害和灾难的一生注定孤独的人。 小宝来先是在腹中克死父亲,后又在出生后克母,自然而然的就被冠上了这个名头,但遑论是谁,都不愿被人看扁看轻的,更别说,这还是自己的至亲,也难怪王清儿会气得和人打起架来了。 王元儿一听那造谣说事的是二婶的娘家人,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一个孩子懂什么天煞孤星,还不是大人没口德碎嘴说事,让孩子学了口舌去? 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娘的丧事,还要照顾弟妹,根本抽不开空来追究二婶和娘争执导致娘早产的事。 更因为娘的头七也还没过,为怕惊扰了娘的亡魂,她才没去找二婶算账。 现在倒好,她压下心中的恨意和怒火,别人就认为这事揭过了?还这么张牙舞爪的往她们的伤口上撒盐? 她们是没爹没娘了,就当她们是软柿子,搓圆按扁吗? “快别哭了,走,二姐给你洗把脸,重新梳了头。”王春儿擦掉眼角的泪,拉起王清儿。 “别梳,我们去正屋。”王元儿按住王春儿的手,背着小宝来就走去正屋。 正屋,王婆子和王老汉一人一边坐在炕上,王婆子手里拿着一件旧衣,正低着头专注的缝补着,而李老汉则是拿着一支毛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说话。 虽然是大过年,但因为梁氏新丧,故而王家的人都不好四处走动,所以两人这些天都在家里清清闲闲的,又因为丧子丧媳,两人都沉寂不少,苍老了好些。 王元儿她们几个一进来,本来亮堂的屋子被挡了不少光,王婆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阿爷,阿奶,今儿您们二老不给我们姐弟几个做主,我们干脆就撞死在爹娘坟前,也好过在这世上丢人碍眼了。”王元儿进屋就跪,姐妹几个见此,也齐刷刷的跪了起来。 王老汉和王婆子都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还不快起。” “阿爷,阿奶,二婶她们一家欺人太甚,二婶先是逼死了我娘,现在又怂恿着娘家说我弟弟的坏话,她怎么就这么心狠呐,我们是碍了她眼还是挡了她路,要逼死我们姐弟几个才安生吗?”王元儿不管不顾,先将屎盆子扣在了张氏的头上。 不管说小宝来是天煞孤星的是谁,总脱离不了张家人,而张家的人是她的娘家人,这屎盆子扣在她头上,也是当得。更别说,娘确实是因为和她争执,才会早产,娘再不济,也是怀着娃的产妇,二婶实在不该甩了她去。 如若不是因为早产,娘兴许不会难产,也就不会这么早死了。 王元儿想到梁氏阖上眼的那一幕,悲从心来,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什么死不死的?好好说清楚,满嘴的浑话,成什么样?”听到王元儿的话,王婆子眼皮一跳,连声呵斥。 ... 第六十八章 秋后算账 “阿奶,这都是二婶娘家里的侄子说的,那青头小子,不过十一岁,不是听大人的口舌,自己能学得出来?”王元儿冷哼,将王清儿听来的话一一说了。 王婆子气得身子发抖,越过她的肩膀看一眼她背着的襁褓,若不是自己嫡亲的孙子,还是长子唯一的男丁,兴许她都会觉得那孩子命硬克父母。 可天煞孤星这种话,别人能说得,她王家人就不能说。 “阿奶,我娘怎么去的,阿奶您想来比我更清楚,娘说过,让我不要为这事和二婶争,这都是她命该如此,可我不争,我们就要被欺负死了。”王元儿擦一把眼泪,轻拍着身后的襁褓,道:“小宝来,本该是足月生的,若不是二婶,他如何会早产,又怎会担了这么个名声?” 她哭,王春儿几个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王婆子额角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看一眼王老汉,王老汉放下了账本,拿过一旁的烟袋子抽起了水烟。 王婆子冷了脸:“那你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阿奶,我们只想跟二婶讨个公道。”王元儿脸色平静:“宝来生来才几天,难道叫他背着这个名声过一辈子吗?阿奶有其他金孙,舍得宝来,我们就这么一个弟弟,可舍不得。” 这话可是明着说王婆子偏心了,也是有些锥心了。 “元丫头,怎么跟你阿奶说话的?”王老汉一直没开口,听到这里终是发了话。 王元儿抿着唇不做声。 “去,将你二婶叫来。”王婆子将手上的衣衫针线扔在一边。 张氏在房里睡得正香呢,这几天家里办丧事,她如今又是王家唯一的媳妇,可把她累得跟条狗似的。 好梦正酣,却被人从被窝里挖了起来,一看,是王清儿那疯丫头,她恼道:“你这丫头是作啥呢?” “阿奶叫你!”王清儿一双大眼瞪得浑圆,一脸的嫌弃。 听到是王婆子叫,张氏怔了一下,却是不敢不去,梁氏那事,她还在心里高高端着呢! 穿戴整齐,来到正屋,迎面就被一个物件扔中脸面,她哎哟一声,看清了那物,却是一个纳了一半的鞋底。 “跪下。”王婆子呵斥。 张氏不明所以,抬眼看到王元儿一副想吃了她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要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她又不是故意去推梁氏的,是她自己站不稳才会摔,而且,是她先来找事,要不是她上前拽住自己,自己也不会甩开手啊! 这么想着,张氏的心里渐渐也释怀起来。 “娘,孩子们都在呢?”张氏讪讪的说了一句,却就是不跪,真跪了,这当长辈的脸面还不丢到长乐江去了? “这会知道要脸面了?我问你,你和你娘家人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浑话,是不是你把话传过去,说宝来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王婆子冷冷的盯着她。 张氏把眼一瞪,大叫道:“真是天大的冤枉,娘,我啥时候说过这种话呀?这屎盆子可不能往我头上扣呀!” 陌陌今天做检查得了颗肾结石,啥心情都木有了,求安慰,啊啊啊~ ... 第六十九章 威胁二婶 张氏是真冤枉,这些天她累个半死,哪有什么心思和人说闲话,家长里短啊,而且,梁氏或多或少都是因了她才早产,这种事她恨不得遮掩起来呢,哪会拿出来放大街的说? 这道理张氏自个儿明白,其实王元儿心里也明白,她那般说,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也好让张氏知道,她们没了爹娘,却也不是软柿子。 “二婶,这种话,可是从你娘家嫡亲的侄儿传出来的,可不是咱瞎编白造的。”王元儿冷笑,将王清儿往前一推,道:“清儿还为这事,和那贵小子干了一架。” “小孩子说的话,哪里当得真?”张氏跳了起来,谁不知道小孩子的争执都当不得真,王元儿拿这事说话,这不是闹笑话吗? “当不当得真,这是另说。天煞孤星,二婶,若不是因为你,我弟弟会冠上这名头?我娘会这么早死么?”王元儿向前逼近一步:“我一直没问二婶,到底我娘哪里碍着你了,你要那么害她?” 张氏被她噬人的目光吓得连退两步,故作镇定的道:“你,你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害她?” “春儿可是看得很清楚,若不是你甩开她,我娘又怎么会摔倒在地,你这还不是害她?你这分明是在谋杀。”王元儿声音尖锐,双眼都红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她拽住我,不让我进屋,我才甩了手,我哪知道她会摔,才那么轻轻一下。”张氏都快哭了,什么谋杀,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啊! 她哪里想到梁氏这么不经用,站不稳摔了,又哪里知道她会因此早产难产,她要是知道,杀了她,她也不敢啊! “好个不知道。”王元儿笑了起来,笑声忽然一敛:“你一个不知道,就让我娘送了命。二婶,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得安稳吗?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王婆子皱起眉,看向王元儿,她那因为守灵和丧礼而显得消瘦的脸颊都凹了下去,显得有些狰狞。 张氏打了个激灵,跌坐在地,脸色煞白。 “元儿,你娘都去了,再说那些也是于事无补,这事就到这吧。”一直抽着水烟的王老汉突然道。 王元儿也没想拿张氏怎样,说到底,梁氏的离去,除了命定,也有她自己一部分的原因,本就伤了心神,身子本就虚弱,只是一场生产,就要了她的命。 和前世一样,娘始终还是死了。 王元儿擦掉眼泪,冷声道:“二婶,这是你欠我们这一房的。还有,你娘家人说小宝的那些话,你可要和他们仔细说道说道了,不然的话,我可不保证能干出什么来。惹恼了我,我就闹上公堂去,说你张家和你谋财害命,欺我们没爹没娘,了不起一拍两散,啥脸面都别要了。” 张氏冷不丁的看过去:“你疯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二婶以后还是少掺和我们大房的人和事才好,咱还能叫你一声二婶,不然。。。”王元儿冷冷的一勾唇角,领着妹子们走了。 张氏哑然的看向王婆子王老汉,这也不管管? ... 第七十章 元宵节过 王元儿狠狠出了一回气,王清儿却还是忿忿不平,就这么放过二婶,实在太不解气了。 “娘的头七还没过,我们不能惊扰了她的魂,免得她不安心。”王元儿看她嘟嚷着嘴道:“娘的身子你们都知道,这会难产,也是命中的事。再说了,我们能拿二婶怎样?还能杀了她不成?至于那张家的,你等着吧,将来总有他们好受的时候。” 王春儿默然,王清儿心中还是不忿,却也知道她说的对,道:“保佑她天天晚上睡得不安生才好。” “呜呜,大姐,我想娘了。”小幺妹兰儿突然哭了起来。 王元儿连忙将她招到身边去抱起哄着。 “我也想娘了。” “我也是。” 姐妹几人都哭了起来,王元儿抬头看着房梁,眼角湿润,她又如何不想? 也不知是王清儿许的愿显灵还是张氏本就心虚,她当真就晚晚都梦见梁氏来索命,天天顶着一个大卧蚕,脸白得像鬼,没几天,人就消瘦了一圈。 直到梁氏头七那天,她烧了一大堆的金银元宝什么的供奉,发誓要对王元儿几个好,又去娘家和娘家人说道了几句,这情况才逐渐好起来。 梁氏的头七一过,已是年十四了,王老汉和王元儿一道拿着分家的文书去里正那边定了案,算是正式分了家。 也从十五开始,王婆子出了银子给王元儿新买了一套锅煲之类的,大房这边几个孩子自个儿煮食,王老汉王婆子依然和二房一块吃。 而灶房的问题,东屋旁边还有一个小柴房,王婆子作主给了王元儿他们,等正月一过,就盖个灶台,让他们作灶房,如今便先用着大灶房。 十五晚,因为还在新丧中,王元儿姐妹几人也没准备什么大鱼大肉,元宵都有吃饺子的习俗,王元儿便去买了一刀猪肉,还有淘来的山货冬菇,泡软了剁碎包饺子。 既是要包饺子,也不能只包一种馅儿,除了冬菇猪肉,她还做了白菜馅儿的。 “拿去阿爷阿奶他们尝尝。”王元儿拿个大公碗,装了一大碗饺子,让王清儿送去正屋。 虽然分了家,阿奶他们又是跟二叔一家一块吃饭,但他们大房的也不能不孝,有好吃的,自然也要送去给老人。 王清儿很快就送过去回来,只是,那嘴嘟得老高,一问,却是那些饺子二房的也夹了来吃,还嫌他们送得少。 “不知足。”向来好脾气的王春儿听了,也闷闷的说了一句。 “好了,他们爱说啥,随便说,咱们的孝道尽到了就好。”王元儿将所有饺子都装了盆,道:“我们去拜了爹娘,就吃饺子吧!” 东屋里,王元儿将王大和梁氏的牌位都在后堂供了起来,她用两个小碗装了两碗饺子放在供桌上,敬了茶,又点了香。 “爹,娘,吃元宵了。”她轻声说了一句,王春儿几个也是跟着叫了一声。 姐妹几人红着眼拜了又拜,这才围着八仙桌坐下来,分吃了饺子,算是度过了这个糟心的新年。 ... 第七十一章 刀嘴棉心 隔日一早,天又下起了细雪,王元儿早早就起来熬了一锅白粥水,用那稠稠的粥水浆喂小宝来,只是小家伙吃两口就哭闹,显然是不喜了。 “你就是不喜欢,也是没法子,总要吃饱肚子啊,你乖啊!”王元儿轻拍着他的臀,双眉拧成一条直线,满是轻愁。 这么下去也是没办法,他还没满月,除了粥水人奶,便是米糊那些都不能吃的。 可这人奶,除了去讨,她还能去哪弄来? 要是有牛**就好了。 小宝来蹬着腿哭得撕心裂肺的,哭声震天。 “大清早的,还让人睡不?一天到晚都哭,你们也不哄哄。”王敏儿打着呵欠从东屋里走出来,满面嫌弃的瞪着王元儿。 “你放心,以后有的是你长睡的时候。”王清儿从灶房端了一盆热水出来,白了她一眼,嘴里刻薄地说。 王敏儿瞪大眼:“你这是咒谁呢?” “谁应就是谁。”王清儿哼了一声。 “你。。。” “吵,吵什么呢!”王婆子从正屋里走了出来,冷眼看向两人,王敏儿撇了撇嘴,甩了帘子进屋。 王清儿也端着水进了东屋,嘴里嘟嘟嚷嚷的。 王元儿没心思和她说道,抱着小宝来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哄,奈何小祖宗就是哭个不停。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王婆子进了屋,皱眉问,一边伸过手来接。 王元儿也是没法了,道:“喂他粥水不吃,就是哭。” “是不是拉了?”王婆子看她一眼,吩咐王清儿关了门,把小宝放在炕上,去解他的襁褓。 果然,小家伙还真是拉了,王元儿有些懊恼,自己果然还不会带娃。 王婆子麻溜的帮小宝来洗了屁股换了尿布,拾掇干净后,小家伙立即不哭了,只吧咋着小嘴哼哼。 “是个爱净的。”王婆子见此,心中一软,嘴角也勾了勾,见了一旁放着的饭碗,便一手托着他,一手拿起汤匙勺了米汤去喂他。 “阿奶,还是我来吧!”王元儿有些迟疑。 王婆子白她一眼:“怎么,是嫌弃我老婆子手脚不灵活还是怎的?我还没老到喂个孙子都不成的样儿。” 这话别扭又强硬,王元儿讪讪的走到一旁。 “米汤只怕还是不够,回头是不是还去树根家那讨奶?”王婆子一脸怜惜的看着小孙子问。 王元儿嗯了一声。 “树根家的是个好的,也别白去讨,所谓吃人家嘴短,灶房里那罐子鸡蛋,拿去给她吧。” 王元儿一怔,半晌道:“那些鸡蛋好容易存起来,留着阿奶阿爷补补身子吧,再说了,二婶也不欢喜!” “让你拿就拿去,磨叽什么,这个家是我老婆子在当。”王婆子扔了勺子,将小宝来往她怀里一塞,撩起帘子走了。 王清儿见此,走到王元儿身边问:“大姐,阿奶这是闹的哪出?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王元儿抱着宝来,道:“阿奶啊,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 经了两世,王婆子对他们大房,其实也没对二房那般偏疼,但也有着护犊之心,也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冷漠无情,心里头,也是有他们这些子孙的。 ... 第七十二章 流言可畏 王元儿背着小宝来,手上提了一小篮子的鸡蛋,再次来到了树根家,岂料,这次敲门敲了许久,树根嫂才来开了门。 乍一看树根嫂的脸色,王元儿心中咯噔一声,脸上却堆起了笑容:“树根嫂。”又将手上的鸡蛋篮子往前一递:“这些天着实搅扰你了,这里有些鸡蛋,要是你不嫌弃,给囡儿他们打个蛋花糖水解馋也成。” 树根嫂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那篮子鸡蛋,眼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却没有接过去。 王元儿见此,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抿了抿唇,问:“树根嫂,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树根嫂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元丫头,你树根叔说了,我家囡儿不够奶水吃,让。。。” 王元儿咬了一下唇,勉强地笑:“那自然是紧着囡儿的。”她捏紧了手中的篮子,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哎。” 豁料王元儿这一转身,她背上的小宝来就哇哇的哭了起来,像是不甘愿一样,又或是,已经熟悉树根嫂的气味了。 王元儿只得扭过头轻声哄着,又用手去轻拍他的背。 “哎,元丫头,你等等。”树根嫂走上前道:“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一口奶,我再奶他一回吧!” “可是。。。” “没的事,少了一口奶,又不会饿死了。”树根嫂麻溜地解了她的背带,才抱过来,那小子就急哄哄的像只小猪似的往她怀里拱。 树根嫂见此,心中又怜又爱,只是,流言可畏,她也不好为了这小子和当家的吵,也只能这样了。 真是可怜见的,出生就没吃过娘的一口奶,这么个讨法,咋长大? 这些天王元儿也听了不少说小宝来命硬的传言,心中也是明白树根嫂他们这是避讳呢,也怨不得人。 只是,往后又该和谁讨人奶呢! 树根嫂最终还是没收王元儿的那篮子鸡蛋,她又拧着回去,一边在苦想,哪家媳妇子生了,也好去看看,有没法子讨得来。 要是有牛奶羊**就好了! “你们小心些,这可都是小姐要洗脸泡澡用的,打翻了,仔细你们的腿。” 经过唐家的后巷时,王元儿就听到一个呼喝声,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管事模样的人在指挥着两个粗实的丫头抬着一桶什么东西。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什么,一个丫头手歪了,那桶就翻了,泼了好些奶白色的水出来。 “你这死丫头,我这话没停,你就给我出幺蛾子了,是诚心要我脸上不好看是不是?”那管事见此一拍那丫头的肩膀,狠狠的骂。 那丫头连忙跪了下来磕头求饶。 “周二管事,怎的还在磨蹭呢,小姐等着这**用呢!”有人从后门内走出来,是一个穿得十分体面的丫头。 “哟,是翠姐姐,这就去,这就去。”那周二管事又喝了那丫头:“还不快去。” 两人连忙抬了那桶东西进门。 周二管事看了地上的液体,嘴里犹在骂骂咧咧的,心里嫌着晦气,正要进屋,突然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问。 “这位管事大叔,请问,这些**是羊**还是牛**呐?” ... 第七十三章 太子倒台 常用牛**泡浴,可使肌肤胜雪,细腻嫩滑,故而唐家二房的嫡小姐常年用牛**泡澡,听说她的人,真如雪一般白腻。 王元儿深感人比人比死人,她家小弟连吃都没得吃,大家的小姐却是用来沐浴,这就是权贵吗? 而这牛**在长乐镇还没有,唐家的这些**,都是从京城里运过来的,好像是唐家的庄子有养了这种奶牛。 有没有办法向唐家讨上一些呢? 王元儿很苦恼。 她对唐家也是知之甚微,毕竟唐家家大业大,又出了四品官,不是他们这种小百姓能比的。 不过唐家,在前辈子好像也没落得个好,如今的唐二老爷是太子一党,太子被禁后,地位就一落千丈。而在五月太子叛变后,唐二老爷更是受到了牵连,最后新皇登基,唐二老爷被罢了官,回了长乐镇当个富家翁。 是了,如今都正月十六了,那上辈子元宵所发生的事,这辈子还会发生吗? 如果太子被禁,那唐家如今应该也是夹着尾巴做人才是啊! 王元儿想到这点,还是放弃了去唐家讨**的想法,要是有个什么牵连的,那可就不妙了。 至于小弟,只能委屈着吃粥水了。 想通这点,王元儿就离开了唐家的宅子周边。 日子过了几天,王元儿果然就从食馆子里听到了太子被禁的秘事。 和前辈子一样,太子因为和皇帝的一个婕妤有些不清楚,被当场撞见,为了皇家颜面,婕妤自然以一个暴病的缘由被处死,而太子被禁锢在东宫中,无召不得走动。 按说这样的秘辛,是不会传出民间的,但在有心人的推手下,也是偷偷的流传,都说太子德行有亏,理应废黜另立贤德之人。 一时间,朝堂上太子一党都有些风声鹤唳,忙着收拾自己的把柄。 “大姐,你说,太子当真偷了他爹的妃子吗?”王清儿一脸精怪的问王元儿。 王元儿吓了一跳,连忙捂着她的嘴,一手曲起去弹她的额头,道:“这种话你也学来,还胡说,小心被人抓了你去下大牢!” 这丫头,哪里热闹往哪钻,一点都不安生,还敢说出这样的秘辛来。 “呜呜呜,大家都在说,又不是我说的。”王清儿掰开她的手,又见她脸越来越沉,便道:“好啦,我不说就是了,我又没在外面说。” “你啊,不管住你这张嘴,将来有的是你吃亏的时候。”王元儿一戳她的额头。 王清儿歪了歪嘴,又道:“我刚刚还瞧着了唐家那二太太急哄哄的回京呢,不过那个外室却被留下了。” 年前,如前世一般,唐二老爷那个外室果真追了过来,并被留在了唐家老宅,当时闹得是沸沸扬扬的。 如今,太子倒台,唐二老爷那边定是鸡飞蛋跳,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唐二太太这时候却是不能再任性,自然是要回京去帮着夫婿镇场子的,至于那外室,一个安胎的理由留在这,也是眼不见为净了。 王元儿想透这点,道:“别人家的事少管,快去把尿布洗了吧。”左右这火是烧不到她们这些小百姓上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 第七十四章 方子不卖 正月一过,春的气息渐浓,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整个长乐镇都沸腾了,码头重开,庄稼也要准备种起来。 王家的田都是佃租出去给农户人家种的,一年收四成租子,如今分家了,给大房的那七亩地,王老汉一大清早就叫来王元儿问她的意愿。 王元儿仔细想了想,道:“阿爷,如今我爹娘都不在了,弟弟也还没满月,我们几个都是女娃子,也不晓得种什么田,一并租出去罢了。” “我和你阿奶也是这么想的,你要信得过阿爷,阿爷便给你租出去,将来收的四成的租子口粮,你们吃不完就卖,也能补贴家用。铺子的干股,一年结一次,只怕嚼用困难,就一旬就结一次账,你看如何?”王老汉抽着水烟,看向她:“你放心,阿爷还在,该你们这房得的,一个钱也不少你的。” “阿爷,我们自是信得过您的。”王元儿连忙道:“就依阿爷您的意思就好。” 左右她没想着靠老祖宗留下的干股吃饭,只是分家分家,该他们得的,她会要,起码是祖宗的家底,留给小宝来也是好的。 而她自己,也有点子要开源了,也不必望着那些家底吃饭,存着将来给弟妹娶媳做嫁妆就成。 就这么说定,王元儿便离了正屋,心想着要开码头,这人又要多起来,也好多做些卤蛋之类的去卖。 都说卤水越老越值钱,她那坛子卤水,越做的东西多了,久了,就越是香浓。 “元丫头。”王二向王元儿招手。 “二叔,有事?”王元儿走过去。 “你那方子,还卖不?” 王元儿一愣,想不到二叔又旧事重提这个事,想了想便问:“还是唐家的大爷要?” “他愿意出八十两买这个方子。”王二点点头,比了个指头道。 王元儿抿着唇,道:“二叔,我不想卖。” 王二跳了起来,看见她头上的那朵白花,便压了压心火,说道:“你这丫头是在想什么?你要卖多少蛋和香干才能得八十两?这数还不会算吗?” “二叔,唐家大爷买我的方子,是要开铺子吧?他能开,我咋不能开了?”王元儿摇着头回话:“这个钱给别人赚,我咋不能自个赚?” “你?开铺子?”王二呵了一声,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知道开个铺子要多少银子么?你有啥银子?就凭你那几两私房银子么,别作白日梦了!” “这个我自有分寸,反正这方子我不卖。”王元儿扭过身子,似想到什么,又皱眉转过头道:“二叔,外头那传言你也听到了吧,唐家是太子那一边的,唐家的人你还是别走太近的好,万一被牵连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不是出了太子倒台这茬事,她未必就不能和唐家合作做那香干卤蛋的生意,现在这样,还是少有牵扯的好。 “你这丫头懂什么。”王二摆摆手,满脸不屑。 王元儿气结,也懒得理他,反正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 ... 第七十五章 王二心思 王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坐在对面的张大鹏在喋喋不休的说他无能,不中用,不会审时度势云云,越往里听,心里就越烦。 王二啪的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张大鹏吓了一跳:“你,你做啥?” “大哥,你都说了一个时辰了,就没别的话了吗?再说了,不就一个卤水的方子,值当什么钱?”王二没好气的回话。 张大鹏沉了脸:“怎么,你这是嫌我啰嗦,冲我发牢骚了?王二,你可长进了啊,我是为了谁,不是为了我妹子和几个孩子,我犯得着腆着脸去舔人家的鞋底?” 王二一急,忙低声下气的道:“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我家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啥情况?不就一个丫头片子,你大哥大嫂都没了,她们几个闺女再带个吃奶的娃儿,不靠着你这二叔,靠谁?”张大鹏冷笑:“也就你这点出息,连个方子都讨不来。要不是大爷好那口味,还会稀罕那几点吃食?哼!” 王二心中暗骂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有这么容易,他犯得着在这听教? 然而,他脸上却是半点不显,苦着脸道:“我那大侄女,面上看着绵软,性子却是随了她阿奶去的,她都说了,要自个儿开铺子做生意,我还能抢不成?真要这样,我这把脸往哪搁?我爹娘就不能放过我!” 张大鹏一看他那怂样,心里就不喜,说:“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河署肯定要建起来的,能不能在里头混个差事,就看你了!” 王二一抿唇,咬了咬牙,从腰间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推到张大鹏的跟前:“大哥,我就这么点,靠你了,多在大爷跟前说些好话呗!” 张大鹏一挑眉,掂了掂那钱袋子,轻嗯了一声。 王二见左右无人,又压低声量道:“只是大哥,太子不是那个了吗?唐家真没牵连?听说,唐二太太都回京城了!” 张大鹏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大声,只道:“所以你不懂个中道道,便是真有那事,但皇帝老爷不也没废太子吗?啥叫禁锢,这废令不下,一天都是太子,也就有翻盘的机会,唐家能有啥事?” 王二听了心中稍定,喜道:“这么说,河署定然是会建立的?唐家真能掌权?” “自是会的。”张大鹏咪了一口酒,说:“虽然这消息还没传出来,但也**不离十,唐家定然会拿下这一块的。真成了,在里面就算混个最下等的差事,也总比你守着那木匠铺子要强。” “那是,那是。”王二搓着手嘿嘿直笑。 张大鹏见了又不屑地勾唇,又道:“也就因为这样,才让你讨了方子来讨好大爷,你却是个榆木疙瘩,不开化。” “大哥,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王二苦了脸:“你也知道,我大嫂那样,翠芝少不了关系,真要硬着来,我那侄女怕是啥都不顾的,我这不也是为着咱名声着想?” 张大鹏神色一肃,脸色几变,末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看和大爷好好说道说道。” 王二松了口气,想到未来的差事,喜滋滋的咪起了酒。 陌陌写这章无能,河道那块查了好些资料,看昏,以后更痛苦~ ... 第七十六章 往事不咎 二月,春雨淅淅沥沥的下,长乐山云雾缭绕,宛若仙山。 王元儿一大早就爬起来上山去砍柴木,背着重重的一捆柴木到家时,二妹王春儿已经做好了早朝,做早朝时,还在灶上放了锅热了一锅热水。 “大姐,用热水洗把脸再吃早朝吧。”王春儿体贴的用木盆兑了温水拿了汗巾。 “哎。”王元儿接过来,双手撩水泼脸,温热的水让她冰凉的脸都红润起来,用汗巾擦干后,看向东厢的门,问:“小宝他们还没醒呢?” “清儿起了,二梅两兄妹来叫她去山边那摘木耳,她拿了两个包子就去了。”王春儿柔声回话。 今年惊蛰早,雷一响,雨水就多起来,万物复苏,山上跑的地上长的,都渐渐活跃起来。 所谓枯木逢春,春雨多,木头上的木耳和冬菇也就长起来了,每到这时候,村里的孩子都上山去采摘,晒干了留着吃也好卖也罢,总是一番出息。 “她是个呆不住的。”王元儿无奈地摇头。 东厢门吱呀一声,小幺妹兰儿揉着眼睛站在门边,叫:“大姐,二姐,小弟他醒了。” 王元儿听了忙扔了汗巾走过去,见小妹也没穿衣,又拉她进屋,一边叨:“倒春寒可寒着,你要穿了衣裳才能出去,知道不?” 倒春寒的日子连大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小孩,一旦着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哦。”兰儿乖巧的应了,自己取了衣服来穿上。 王元儿欣慰的抿抿唇,没娘的孩子,都没资格撒娇,都得学着长大。 哇哇! 小宝来敞开了喉咙哭,王元儿忙走过去,熟稔地替他穿衣,解了开裆裤子,小家伙拉了一身,又麻溜的清理,把尿布换了。 经了一个多月的当姐又当娘的日子,她如今已经很有经验和熟稔的料理一个娃儿了。 姐妹几个吃了早朝,又喂了小宝来米汤粥水,就由王春儿带着,王元儿则是出去寻工匠。 已经过了正月,家里的灶台她是要建起来的,不然总同二房那边共用一个也是麻烦。 除了灶台,她也要修建一下东屋这边的格局。 开春,码头上很多人在等活计,王元儿背着篓子,卖了好些鸡蛋香干,就找到了李树根。 李树根见了她,有些尴尬,下意识的避开,毕竟早前他因了宝来吃奶的事有隔阂,这会见了王元儿实在有些脸热。 “树根叔。”王元儿却是叫住他,李树根不得不停下来。 王元儿像是半点也没受前事影响,笑吟吟的道:“树根叔,我家里要修建灶台,还想搭个屋子,我知道你是这块的好手,能搭把手不?我出的价,你这边包工包料。” 李树根是个工匠,现在带着大儿子在做活计,也做得很是牢固,长乐镇的人要做什么工活都喜欢找他。 李树根愣了一下,随即道:“有啥不能的,我这就随你去看看?” “那敢情好。”王元儿笑着点头。 李树根背了工具,跟着她走,又迟疑道:“元丫头,之前,宝来,你嫂子……” “树根叔,往事不咎,我都懂的,你帮我把灶台搭稳了就好。”王元儿一脸大度。 “哎哎,你放心,叔必然给你搭得稳稳的。”李树根拍着胸脯应道。 ... 第七十七章 腐乳做成 既是想着要自己开铺子做那卤水豆干的生意,王元儿便想着将自家的灶房修理得好点儿,又把灶房的那个屋子扩建大些,亮堂些,将来也有地儿可用。 要扩建,这肯定要请示过王老汉,恰好他也在家,王元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王老汉自然没有说不的理。 得了长辈的支持,王元儿便和李树根谈了价钱,就包给他们两父子做,三百个大钱,包工包料。 这搭建屋子,基本都用木头还有土砖,当然,大户人家里多是用青砖的,王元儿用不起,土砖也是尽够了的。 李树根也不知是愧疚还是啥的,拍着胸口说尽快给她建好。 谈拢了这茬事,送走了李树根,王元儿便将之前做好的豆腐乳拿了出来。 已经一月有余,想来这些豆腐乳也早就已经发好了,饶是知道会成,但搬到桌面时,王元儿心中仍有些忐忑。 毕竟前辈子距离这一世,像是经历了好长时间一样,前世做这豆腐乳,她还和秀娘一起呢。 小幺妹爬上春凳,双手撑着下巴,问:“大姐,这是那什么豆腐乳,都放好久了,能吃吗?” 在她的认知里,东西放得太久就不能吃了,而且,这又不是腊肉那些,是豆腐呢! “能不能吃,打开就知道了!”王元儿捏了捏她的小鼻头。 解开那绑着坛子口的布绳,把敷在坛子盖上的布拿下来,一揭开那坛盖子,一股子特别的味道传了出来。 有些臭,有股子辛辣味,混杂在一起,就叫人不能接受。 “哎呀!”兰儿被那味儿一熏,捏着鼻子就跳下了春凳,大叫:“好臭,好臭。” 王元儿被逗得哈哈直笑。 “大姐,这真能吃?”王春儿也闻到了那股子味,走过来探头看了看,有些迟疑。 王元儿从橱柜上拿来碗筷,小心翼翼地从坛子里夹了一块豆腐乳出来。 还是小方块的豆腐乳,已被抹上了一层淡白黄色,飘着油光,沾着辣椒,看着勾人食欲。 挑开那薄薄的乳腐皮,那白色的腐乳质地极是细腻,王元儿用筷子头沾了点放嘴里轻轻尝着。 口感醇厚,风味独特,辣辣的很是开胃,和前辈子做的一样,由于水和豆腐的问题,那口感她吃着比前辈子的更要好些。 王春儿见她眉眼舒展,也用筷子沾了一点尝了,惊喜地道:“大姐,这豆腐竟然可以做成这样的,味道可真好,好新鲜呢!” 王元儿听了,高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下好了,豆腐乳做成了,她也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小兰儿见姐姐们都说那臭臭的东西好吃,不禁疑惑,直到她忐忑的尝了,才知道,还有东西闻着臭,吃着却香。 “这下好了,有这豆腐乳,咱们没菜也能下饭了。”王春儿笑眯眯的。 王元儿笑道:“不但可以下饭,这豆腐乳还能做许多菜的佐料,调味是一流的,今晚咱们就尝尝鲜。” 只有自己尝了鲜,才能更好更有把握的推介出去,接下来,她真要好好规划一二了。 ... 第七十八章 就你护食 傍晚做晚朝的时候,王元儿就试验开了,按着前世她和秀娘所做过的菜系,先做了一道腐乳爆肉让姐妹几个尝鲜。 在寻常农户人家里,没有几个不爱吃肉的,尤其那只沾了一点儿瘦肉的五花大肥肉,往往是庄稼人的最爱。 王元儿家也不例外,往常做五花肉,都是爆炒了,要么是放上一些素菜去混搭着,这样也能省点肉。 这晚,她却在灶房里捣弄了整一个时辰,做了个腐乳肉。 肉是下晌的时候王元儿去张屠户那里买的,这一个多月来,因为守孝,除了元宵包了饺子,王元儿几姐妹都没怎么沾肉荤,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这才去买了一刀肉来。 这腐乳肉做起来说麻烦也不算麻烦,先把肉洗干净了,放在水里煮到七八分熟筷子都能戳透的样子,然后晾放凉了,用刀在皮上划了一道道格。 一道菜论味道如何,其实还是在作料上,这调料调得好,再一控火候,不愁味道不好。 所以,这腐乳肉的料汁是最最打紧的。 王元儿将做肉的料头比如葱姜,糖酒酱油,又放了一两块桂皮,再淋上腐乳汁没过肉,慢慢的炖,不用多久,那香味就蔓延了整个灶房。 “哟,这是什么香味?”张氏拿着一盆菜进了灶房,吸着鼻子闻了闻,一手就要去揭那锅盖。 王元儿压着她的手,道:“二婶,我这菜还没烧好,不能揭。” 张氏撇了撇嘴,横了她一眼,嘴里嘀咕着:“就你护食。”说罢哼了一声,走到一边砰砰砰砰的做起饭来。 王元儿也不接话,只专心的控着火。 张氏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空出锅来,便道:“哎,你这菜是要把灶房里的柴都烧光了才好不成?你阿爷阿奶可都要等着用晚朝呢!” 这是嫌弃她占用灶房的时间太长了。 王元儿心想,共用一个灶房就是麻烦,不过幸好,树根树都开始赶工了,想来没几天,就能有大房的灶房。 她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揭了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那肉,已然酥烂了,不由勾唇。 “呀,这肉做得可香,元丫头,让二婶尝尝味?”张氏早就在一旁候着了,见了舔着唇谄笑:“可别忘了你阿爷阿奶哟。” 王元儿淡淡的道:“阿爷阿奶那份自然是有的。” 话毕,她将肉翻翻,将皮倒下,再煮了一会才捞在大碗里,然后将那肉汁在锅里炒浓收汁,将其淋在大碗里的肉上,这才算做成了。 按着往常一样,她送了一碗去正屋,至于阿爷阿奶怎么分,那也是他们那边的事了。 而东屋这边,王元儿还是供奉了爹娘的牌位,几姐妹才一起吃晚朝,这腐乳肉一上桌,人人都流了口水,一尝,都竖起了大拇指。 王清儿那是个吃货,直接用腐乳汁拌了饭,就吃了两大碗的米饭。 “这下,便是没肉,这饭也吃得下去了!”她笑嘻嘻的道。 王元儿放下心来,豆腐乳,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 第七十九章 开张大吉 做出了豆腐乳,王元儿迫不及待的就挑去集市卖了。 大清早,集市上已经聚了好多小贩,王元儿挑着前一晚做好的卤蛋香干加上新的豆腐乳,一颤一颤的走来,身边跟了个王清儿。 “元儿大丫头,两姐妹这么早就来卖卤蛋了?”有人朝她打招呼。 “是呢,大婶子,今儿还有新鲜货要卖。”王元儿笑眯眯的回。 “哦?有啥新鲜货?”那婶子闻言停了下来,臂间挎了个篮子,里头放着些肉以及山货。 “婶子,绝对是好东西呢,别说全长乐镇,满天下,就咱们一家有这好东西。”王清儿快嘴快舌的道:“今儿婶子是个脚头运好的,第一个就要尝鲜了!” 好话谁都喜欢听,那婶子听了王清儿的话,咯咯咯的笑起来:“你这丫头,大清早就往嘴里灌了蜜儿么?成,就看看是啥好东西?” 王元儿已经把挑子放了下来,今天和往日不同,她带了一块木板,又带了一个小碗,还有筷子,都洗刷得特别干净。 将小凳子一摆,又将那木板往上一搁,就成了一张简易的小桌,她又从坛子里小心的夹出一块豆腐乳放在瓷碗里,这东西就都露在人的眼前了。 豆腐乳的味浓,那婶子一闻就哎呦一声后退一步,王清儿咯咯地娇笑,拉着她道:“婶子莫嫌,这豆腐乳一开始闻着不咋的,但闻惯了却是香得很,吃着更是味道一流。” “豆腐乳?” 王元儿笑着接过话头:“是用豆腐做成的,不管是下饭还是做佐料煮菜调味,都是极好的。”说着,用筷子头挑了一点递过去:“婶子你尝尝?” 那婶子有些迟疑,但看着姐妹俩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眯着眼一尝。 咦! 半晌,她睁开眼,问:“咸了!” 王元儿一笑:“就得要这么咸才能下饭呢,农户人家,没好菜的时候,用盐水泡了饭下肚子也是常有的。这豆腐乳,就是用来下饭的,一点点,包管就能吃上两碗饭。” “好像是这个理,是挺香的,还能做菜?”那婶子来了兴致。 王元儿忙的点头应是,又列举了几个菜的做法,那婶子笑道:“说得这么神乎,行,咋卖?” “一文钱一块。”王清儿举了手指头。 “这么小块,一文钱啊?比包子都贵呢!”那婶子皱了眉,包子才两文钱一个。 “不贵了,成本贵呢,这可是下饭的好料了。”王元儿笑着回话,一文钱的定价她是算了又算,才得出来的价,已经是薄利了。 “那就先来五块吧。” “好嘞。”王元儿麻溜的翻出油纸袋子,一边装袋,一边交代:“婶子,我这豆腐乳本打算着是连坛子卖的,也没准备小坛子,只能用油纸袋暂时装着了。下回您来买,要么就连坛买,要么就带着碗来装喽,这回家了,你可得快快的放在碗里,不然这腐乳汁可要漏掉了。” “是咧,婶子,这汁拌饭连我都要吃三大碗饭呢!”王清儿一边接过那婶子塞过来的钱一边笑着接话。 那婶子笑着应了,姐妹俩看着手里的几个铜板,都露出笑容来,第一单生意成了。 ... 第八十章 元儿算计 有了第一单的生意,第二笔第三笔是陆续有来,新鲜物大家都好奇,而且,这还是据称没菜也能下饭的好东西,这农家里,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下饭的好菜的,贫富悬殊,总有人家连盐都买不起,所以,就是买一块尝尝,一文钱花上也是值得的。 王元儿这头一遭做的豆腐乳并不算多,满打满算就只有三坛子,一坛子放上好几十块,托诸位乡亲的照顾,也卖得差不多了,剩了一坛子,她却是另有打算的。 所以,剩了不多的时候,她就要收摊子了,只是她这摊子刚刚围着的人多,显得闹乎,总是引人注目的,比如眼前这位。 “道是谁呢,原来是元丫头,这是做什么买卖呀?”穿着一身暗青色褙子,梳着矮髻,插着银簪的妇人探长脖子问。 王元儿一看,这人不是谁,乃是王敏儿的舅母,那在唐家做体面妈妈的周氏。 看到周氏,王元儿便想起已逝的梁氏,母亲虽然自己不够争气,但或多或少,都是因为自己的亲事才闹成那般,而那门亲事,就是周氏这边起的源头,故而,也不甚热情。 “就是些小吃食。”王元儿淡淡的回了一句。 周氏可没她想的那般多,她素来是个图小便宜的,早前王元儿卖卤蛋香干的时候,她也沾过小便宜,刚刚又听到是新鲜物,自然又起了贪意。 “什么好东西,可别少了舅母的份儿哟?”周氏的脖子伸得老长,鼻子一边耸动着问:“这味儿闻着怪香的。” 王清儿可没有王元儿的好脾气,见此把篓子盖一拍,刻薄地道:“你算个哪门子舅母,我舅母可在石龙镇呢,少在这攀亲认戚的。别说你想不要银子就来找便宜,便是你给钱,也不想做你生意,走!” 她可恨极了周氏一家,恨透了! “你这死丫头,嘴巴是刀子做的不成?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儿的吗?”周氏沉下脸来:“真是没家教。” “你……” 王清儿气得就要和她吵,王元儿按住她,一脸淡漠地看着周氏,道:“舅母,我这东西自是好的,让你尝一尝也成,要是合得你意,再来寻我买呗?” “大姐!”王清儿满目的不可置信。 王元儿递了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过去,自己则是拿了个油袋子小心包了几块腐乳,一边介绍这东西,末了又道:“眼看着再过个月头就是清明了,正是春笋出来的时候,这口里淡苦,用这腐乳拌了笋丝吃,爽口得紧,不管是老人小孩,一准儿的喜欢。” “嗯嗯,不是我说,清丫头你就该学着你大姐做人。”周氏接过袋子,一脸得意。 王清儿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王元儿似浑不在意地道:“舅母可要紧着些吃,这东西一时半刻做不来,你要是拿去全做了好菜给府里头的老太太和太太讨赏头,再来讨我一时半刻也是没有的哟,别说我没有,全天下都没有。” 周氏听了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嘴里应着快步走了,压根没看到王元儿嘴角的嘲讽和算计。 ... 第八十一章 姐妹置气 王清儿一路气呼呼的回到家中,关上门,拉过被子蒙着头,一句话都不和王元儿说。 王春儿正背着小宝来来回走动哄他睡,见此有些奇怪,看向跟在后头的大姐,问:“谁惹她了?” “我!”王元儿笑笑,放了担子,进了房,王春儿不放心,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进得房里,就听见被头里传来一阵压抑沉闷的哭声,那是王清儿躲在里头哭呢。 坐在床边,王元儿去扯她的被子,被她扯了回去。 “还在生气呢?还哭上了。”王元儿有些无奈的开口。 王清儿翻个身,背对着她,不作声。 “你气大姐不分是非对错,还是气大姐认仇作亲?”王元儿幽幽的说了一句。 王清儿猛地掀开被子转过来坐起,道:“大姐,你难道忘了,娘是怎么死的?都是周氏那家子不安好心才惹的祸事,娘气不过才有那样的惨剧,说白了,娘就是被周家害死的,你难道忘了?你莫不是忘了她家的儿子咋说咱们小弟的?娘才死了多久,你就忘了?还叫她舅母,还给她豆腐乳?呸!” 话说完,她又背过身去,倔强地抹了一把眼泪。 王春儿听得愣愣,却也大致猜到了是啥回事,看了大姐一眼,见她神色黯然,便道:“三妹,你怎么和大姐说话的,她定然是有她的意思在,咋就和大姐置气呢!” “能有啥意思,就是怂,就是孬!”王清儿不听。 “清儿!” “由她去!”王元儿截住王春儿的话,道:“就当我怂,就当我孬吧,可爹娘都去了,再恨,他们还能从复生不成?他们去了,咱们几姐弟,要不要吃饭,要不要活下去?” 哭声一顿。 “我何尝不知道娘的死,有周家作的崇,可这样的事,谁家没有,这世道,谁不是这么算计过来的?只怪咱们运道不好,怪娘看不开,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哪有所谓的亲事?”王元儿有些颓搪。 王春儿忙道:“大姐,快别这么说,这哪能怪你呢?”又一拍王清儿的肩:“还不跟大姐道歉?” 王清儿没理,哭声却变成了哽咽。 “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事已至此,还追究那些又有何用?有那等子心,还不如把日子过好了,这才慰爹娘的在天之灵。”王元儿抿着唇,面上满是坚毅。 “那与她有什么事?她这是白占咱便宜。”王清儿终是问了一句。 “傻丫头,几块豆腐乳,能值多少个铜板?这点子便宜让她占了,却能为咱赚来大钱,白给她吃了又值多少钱?”王元儿冷笑:“你当我傻,真的不知好歹,白叫她一声舅母?我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大姐的意思是?”王春儿生性单纯,有些不明白了。 “你们说,以周氏那爱冒尖的性子,得了这最新鲜的物儿,会不会拿去唐家那些太太跟前献宝?”王元儿看向窗外,声音平淡:“我哪会看得上她,不过是看上她身后的唐家罢了!” ... 第八十二章 利用周氏 豆腐乳王元儿今天才推出,观目前整个天下,也就只有她家才能做出来,算是独门生意了。 周氏这人的性子她也知道,爱图小便宜,爱冒尖儿。这大户人家里,哪里没有些争争斗斗的,她在唐家当妈妈,若得了豆腐乳这样的新鲜物,怎会不献宝? 更别说,里头还有王元儿的特别‘提点’。 如今都开春了,雨水多,春笋这个时候正是当时,用豆腐乳拌了做笋丝,那也是极开胃的,开春天气,有些时候也是闷闷沉沉的,唐府里有老太君等大人物,周氏若是做了开胃菜呈上,哪会不得赏?又哪会不想一直有赏? 这谁都爱尝鲜,想吃,不管是唐府的其他人还是周氏,都只会找到她这边来。 而唐府那么大的一个府第,养着丫头小厮,开支大,若是找上来,那就是一宗大生意。 仇恨什么的,能吃饱肚子吗?她知道恨,可是她更需要担起长女长姐的职责,她需要更多的银子养活他们。 所以,给周氏几块豆腐乳算得了什么,若真能带来天大的好处,她能给她一坛子。 听了王元儿的解释,春儿和清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王春儿瞪了清儿一眼,瞧你办的什么事? 王清儿有些面红,呐呐道:“可以直接找到唐府去啊。” “唐府,不是咱能进就进的。况且,有这么个直径,咱为何偏要去走弯路?”王元儿摇着头道:“清儿,大姐知道好歹,可是这日子你也瞧得见,分家是分家了,可这家当能有多少?你们一个个的大了,小弟又还小,将来嫁娶什么的,哪些不要银子?” “大姐!”王春儿有些羞赧。 “大姐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就是想咱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将来你们也能风风光光的带着厚厚的嫁妆嫁个好人家,小弟有成,如此我也对得住爹娘。至于什么仇什么怨的,大姐不想去深究和找不自在,只想咱们能活得自在,你当大姐冷漠也罢无情也好,我就想要赚多点银子,能利用的就利用了。”王元儿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气大姐,大姐也不怪你,只是莫气坏了身子才好。”说罢走了出去。 王元儿张嘴想叫,却又觉得有什么堵住了喉咙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春儿见此就嗔怪道:“你这爆性子,牛脾性,大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她做什么,肯定都有她的道理。这些日子,大姐当姐当爹当娘的,那么辛苦,你难道不知道?还和她置气,我看你这回怎么收场!” 王清儿懊恼地挠了一把头发,颓丧地道:“我,我脑子又不见得有多少弯弯道道,哪会就马上知道大姐的想法。” “如今你知道了,还不去和大姐道歉?”王春儿叹了口气:“爹娘都没了,小妹不知事,小弟还在吃奶,大姐是主心骨够累的了,咱们姐妹要多扶持体谅才是,万不能动辄就置气了。” “我晓得了!” 王清儿追了出去,乞皮赖脸的拉着王元儿又逗又哄的,逗得她笑了,姐妹俩算是重归于好,此事后,几个小的对自家大姐更为信服不提。 ... 第八十三章 定下计划 晚上,待几个小的都睡下了,王元儿自己则坐在桌边就着昏黄的灯火写写画画,夜深人静,正是把脑袋都放空想事的好时候。 如今豆腐乳一推出,想来大家都尝到了滋味都会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又能下饭,又能做佐料,怎么都是好的,肯定会再找到她来买。 知道的人多了,自然就会供不应求,接下来她就是要大批量制作豆腐乳了,如今天气渐渐的回温,想来很快就会发酵了,唯一麻烦的是,下雨的话就没法晒豆腐。 她撇开这个,先制订了流程。 但凡做生意,都要讲究成本,她做豆腐乳,最主要的材料就是豆腐了,其它调料倒是还好。 第一次做的豆腐乳,她从白家那边买来豆腐,一块豆腐得要四五文钱,这便拉高了点成本,可若是自己做呢? 王元儿咬着笔头,仔细思考这个可能性。 做豆腐,倒不是有多麻烦,只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端看这长乐镇,好多人家都会做豆腐,但就是没有白家做得好和嫩滑,跟玉儿似的,味道也好吃。 王元儿也曾看过人家做豆腐,大概也知道那流程,豆腐做好了,还有豆渣,还能买几只鸡或者小猪崽然后用豆渣养着,也不浪费。 越想,王元儿越觉得这个可行,刷刷几下,就添上了这一点,决定明儿就试试自个儿做豆腐。 定好了这点,又把思路看向了装豆腐乳的坛子。 今儿卖豆腐她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存在,就是装豆腐乳,用油纸袋装着却不是个事,也不好回回总叫人拿了碗来一块块的卖,要是她一坛坛的卖,不是方便又得体? 整一小坛子的卖出去,既干净清爽,又简单方便,那些小坛子卖出去,没坏的还能低价回收,又能循环使用了,不用回回花大钱用新坛,这不又摊薄了成本。 “要用这么多坛子,就不能只去杂货店买了,得去专门烤瓷坛的铺子定做才行,这成本才会低。”王元儿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敲定了大制作的流程和需要的物事,接下来就是买卖了。 前辈子,做豆腐的那家怎么就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就是往外销,所以她的目光也不能短浅。 她所在只是一个镇子,但有许多小贩,她还能比单卖便宜些批给小贩货郎,他们穿街过巷的买卖,自然会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豆腐乳这东西,他们家的生意才会越做越大。 生意做大了,就不是只自家能做的了,要扩大地方,要开铺子作坊,那才像样。 而这豆腐乳除了卖给乡里乡亲的,酒楼饭馆子也是要的,这可以做调料的好东西呢,到了夏天,做羊肉锅炉子,那味道可是一等一的好。 王元儿看向旁边剩下的一坛子豆腐乳,抿了抿唇,这还要去饭馆子走走了。 执着毛笔在纸上刷刷的落下,一下子就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身后传来一阵悉索声。 “大姐,还不睡呢?”王春儿的声音有些迷蒙问。 “哎,这就睡了。”忙了一天,王元儿也是累了,打了个呵欠,仔细收好纸张,这才吹了灯歇下。 ... 第八十四章 商议合作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豆腐,制作流程其实很是简单,可真要做好,却是要技巧的,而王元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出来的豆腐会是这么的…… 难看! “这豆腐,看起来好难吃。”王清儿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大姐,诺诺的说了一句。 王春儿则是有些担忧,怕王元儿心情不好,便安慰道:“兴许是头一回做,所谓熟能生巧,多做几回,也就做得好了!” 王元儿摇摇头,将手中满是渣和豆窟窿的豆腐扔下,自嘲一笑道:“是我高估自己了!” 所谓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白家能称豆腐一绝,自是有人家的道理在,肯定是有什么秘法做的。就和她家的卤蛋香干一样,也不是谁都能做得这般好。 都说隔行如隔山,兴许就是这个道理,各家都有各家的秘方。 “其实豆腐乳反正要发酵的,这样的也能做豆腐乳吧?”王清儿看着那一排豆腐问。 “倒不是不可以做,但这口感定是比不上之前的,咱们要想做好这生意,从一开始就要做好了,那才能快快奠定基础的。”王元儿摇摇头。 做自然是能做,但本身豆腐就不好吃,做出来的豆腐乳口感自然也会差上一截。 “那怎么办?”王清儿挖了一点豆腐放在口里含着,说道:“还是向白家买呗。” 王元儿抿抿唇,目前看就只能这样了,只是白家的豆腐一块就要五文钱,成本可要拉高不少,若是能便宜些,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咦,既然她都能想到以后便宜批出去给小贩,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和白家谈一门生意,由白家向她提供豆腐呢? 长期合作,这价格肯定得要低些的,成本也就不用那么高了。而白家,总不会连银子都不赚吧?这般大批量给她,怎么算下来都要比穿街过巷一块块的卖要强。 王元儿越发觉得这个可行,这般想好,便吩咐姐妹几个看家,她则去白家瞧瞧。 白家就在镇东头,自己盖的屋子,门前就搭了个棚子卖豆腐,平素,那白家嫂子也挑挑子穿街过巷的卖。 来到白家前,是白家的二闺女白梅在看档口,和清儿一般大,王元儿打了个招呼,问:“你家阿爷呢?” “我阿爷在做豆腐呢,王家大姐你有啥子事?”白梅笑嘻嘻的问。 “我有想和你阿爷谈谈买豆腐的事儿,也不知他得空不?”王元儿笑着禀明来意。 “那你等等,我去叫我阿爷。”白梅一溜烟的跑了进去,很快就让王元儿进屋去坐,并给她端了一碗甜豆花。 果然都是做生意的人精,这人情也是做得好好的,王元儿一笑。 进了白家院子,就闻到浓浓的豆香,白老汉正从灶房里走出来,见了王元儿很是有些意外:“梅儿那丫头说你要买豆腐,在外边让她包给你就成,却说要找我?” 王元儿笑道:“白大爷,我来你家买豆腐,可不是买几块的,而是想长长久久的跟你家买豆腐,还是买大量的,就是不知道,大爷你能不能便宜些儿?” ... ( 第八十五章 商议合作(二)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从白家出来,王元儿心情舒畅,不出她所料,听的她要长期跟白家买大量的豆腐,白大爷几乎没考虑就应下了,两人商定豆腐论板算,豆渣王元儿也每月要上一袋。 虽然不比自己亲手做豆腐那般成本低,但到底少了许多麻烦,也保证能随时用上豆腐,而她们也能腾出更多的人手干其它事儿,就不用忙得两眼发昏了。 定下了此事,王元儿的心头大石算是落在实处,如今就还剩装豆腐乳的坛子了。 长乐镇并没有专门做窑瓷的作坊或者铺子,而一般人家用以腌酸菜酸笋儿泡菜等的坛子,都是去杂货铺买的。 所以要直接购买省点差价,就得去京城里,而京城的脚程,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一来一回的,也是麻烦。 可为了节省成本,再麻烦也是要跑上一趟了。 王元儿先是去了杂货铺子,找到郑大掌柜说了来意,一边的郑大娘子听了就问:“咱们铺子啥没有?犯得着要去京城?你要坛子,咱们也能给你批来。” “是啊,元姐儿,京城可大了,我就是告诉你了,只怕你也在绕晕。”郑大掌柜点头附和。 王元儿有些不好意思,总不好明了说贵吧,只讪笑道:“不是我不想帮衬郑大叔你们家铺子,只是,小本生意,总想着能省就省。” 郑大掌柜沉吟片刻,就道:“元姐儿,这样,你要甭去京城了,这样的坛子你要多少个你说个数,叔给你弄来,每个坛子就赚你个路费可行?” 郑大娘子听了刚想要出声儿,郑大掌柜一摆手,她就站在了一边。 王元儿一抿唇,迟疑道:“这样,会不会麻烦你了?” “左右京城我也是要跑的,以后你生意做好了,别忘了提携叔就成。”郑大掌柜爽朗一笑。 王元儿仔细想想,便道:“也成,这坛子我肯定是常要的,我就托给大叔了,大叔能拿下多少价回来,比之前那几个坛子再少些银子就好。” 银子自己一个人是赚不完的,分一点出去,还能起着连带捆绑作用,如此,也拉近乡里乡亲的人情,也未尝不是好事,了不起就少点儿利润了。 “好!” 两方就这么说定,王元儿又马上下了单子要多少尺寸的坛子,她一走,郑大娘子就叨开了。 “当家的你这是啥意思?只赚个路费,还不够咱一家子嚼用呢,我知你是善心,只是也要看着碗吃饭是不?”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目光也不知放得远点。”郑大掌柜瞥她一眼,道:“你看看,这长乐镇,哪家闺女比这元丫头她们几个困难?爹丧娘死,她都还能做开那卤蛋,现在又有那豆腐乳,眼看着是要做大生意了,你说,以后她造化会小?” 郑大娘子哑然。 “我看啊,元丫头造化大着呐,咱们现在不拉近点关系,还等啥时候?你刚不也听到了,这些个坛子,只要卖给她是低价,我再跟京里头的烧瓷铺子谈价,中间那个差价一落,还能少了不成?”郑大掌柜一脸莫测的道。 ... ( 第八十六章 谈个买卖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三月,王元儿一边紧锣密鼓的做新的豆腐乳,一边将目光投向了镇子里最大的酒楼,汇丰园酒楼。 汇丰园建在镇子的最中心位置,足有三层楼,飞檐走壁,青砖黛瓦,极是气派,听说这是京里某个大户人家里头的产业,所以那里头的掌柜都是人精,眼睛只差没长在额头上。 而汇丰园也当得起长乐镇第一楼的名声,菜品是一等一的好味道令人所赞誉,据说最贵的一桌酒席就要八两银子,还得提前预订才能吃到。 王元儿来到汇丰园的时候,已是快到晌午时候,汇丰园的店小二肩上搭着布巾,正在门口热情的招呼着客人。 “客官,几位?里边请。” “哎哟,吴三爷,您又来了,快快请。” “二号桌,东坡肉一份,炒素菜一份。” 类似这样的话,不绝于耳,王元儿抬头看了一眼,汇丰园三个字在沉黑的匾木上,尤其的显眼,拍了拍身侧的包袱,她抬腿上前。 “姑娘好,几位呀?”一个年轻的小二笑眯眯的迎上来。 王元儿有些紧张,这还是她头一回的进这么高档的地方呢,听得他问,便有些羞赧,目光投向堂内的柜台,道:“我,我找你们的掌柜。” 那小二愣了一下,旋即笑开:“好嘞,姑娘这边请。” 王元儿随着他进了内堂,一楼是大堂,十分的开阔,摆了十数张桌子,已是坐了大半了,人声鼎沸,十分的热闹。 “姑娘你等等,我们掌柜的正在招呼客人。”小二送上一壶茶水来道。 “哎!”王元儿连忙站起来谢了,心里暗叹,这汇丰园的生意难怪做得这么好,不管她是来做什么的,小二的态度都是极好的。 想到这,她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用蓝布包着的坛子,嘴角也有了些笑意,想来这一趟应该不会白走才是。 连喝了两壶茶水,王元儿的肚子都涨了,才看见汇丰园的掌柜姗姗而来。 “听说你要找我。”余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眼跟前穿着素色布衣梳着辫子的姑娘,有些奇怪。 王元儿站起来,双手交握,深呼吸一口气,笑道:“是的,我姓王,今儿来,是想和掌柜的谈门买卖的。” “买卖?”余掌柜一挑眉,看了她身上的布衣一眼,笑道:“王姑娘,我汇丰园的鸡鸭鱼肉和素菜山货都是自家庄子产的,你不用来了。” 这是把王元儿当作要卖荤素食材的人了。 “掌柜的等等。”王元儿叫住他,一手飞快地打开布结,将那小坛子露出来,急道:“我并不是要卖这个,我是卖酱料的。” 余掌柜重新看向她。 “这个,是我家自制的调料,豆腐乳,不管是干吃下饭,还是做菜调味,炒空心菜,做腐乳肉,冬天做羊窝子等等,味道都是一等的。”王元儿将手中的坛子送过去,道:“这是我孝敬掌柜的诚意,你若不信,可叫厨子做了吃,一试便知。” 余掌柜接过来,打开那盖子,一股子特别的味传了出来,正欲说什么,有个小二跑过来道:“掌柜的,快到天字雅间吧,那位爷正在发脾气呢!” ... ( 第八十七章 亲自下厨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余掌柜突然离开,王元儿又被晾在了一旁,好在,那坛子豆腐乳都被余掌柜的收下了。 想到这点,王元儿也不逗留,向小二告一声就走了。 出了汇丰园,她还在琢磨着,第二批豆腐乳出来的时候,是不是该向其它酒楼也送上一份? “哎,前面那个姑娘,姑娘,等等。” 刚要转过长街角,王元儿就被人叫住了脚步,回头一看,却是汇丰园那个小二。 只见他气喘吁吁的跑上来,说道:“姑娘,我们掌柜的有请。” “我?”王元儿一指自己,觉得很是奇怪。 未几,王元儿站在汇丰园的厨房里,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刚刚余掌柜被叫走,就是那什么雅间有个贵客在发脾气,说要尝些新鲜味儿云云。 余掌柜头痛不已,汇丰园这位爷也不是头一遭来吃的,这里头有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偏偏还得罪不得,不然,让自家三爷知道可不得了。 他正头痛,猛然看到小二捧着那个刚刚被自己塞在怀里的啥子豆腐乳走过,脑筋一闪,既然这王姑娘说的神乎,不如就用这玩意做一桌? 这么想着,才有了王元儿站在汇丰园的厨房的事儿。 王元儿看一眼偌大的厨房,食材什么的都摆放得井然有序,厨娘厨子也都穿得整齐干净的衣裳,刀板上也是十分干净。 “姑娘,你可要快些儿,我的客人可都等着呢。”余掌柜催促一声。 王元儿回过神来,捋起了袖子,这可是推销豆腐乳的好时机。 只是,要做什么,快又好呢? 空气中,传来一股子膻味儿,是那种牛羊独特的膻味,王元儿脑中灵光一闪。 “这可是焖着羊肉?”王元儿看向余掌柜。 余掌柜嗅了嗅,则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厨子,他点点头。 王元儿虽然不曾来过汇丰园,但也知道,这里的焖羊肉可是一绝。 她也不客气,直接让人取了锅子,以萝卜垫底,将那焖好的羊肉捞了一些铺在萝卜面上,又加了清汤放在炉子上煮着。 众人不明所以,难道就这样,王元儿却没解释,而是将她带来的豆腐乳打开,夹出几块豆腐放在碗里,加了点油,直接用筷子打烂,很快就成一碗稀稀的豆腐乳酱了。 她又横扫一眼厨房,双眼一亮。 现在才三月头,这里竟然有无心菜,太好了。 要说豆腐乳和什么青菜最配,非无心菜莫属了,她吩咐灶娘帮着洗了一把无心菜,又拿了一只青椒切了丝,烧锅,下油,放菜,动作一气呵成。 等得那碟青嫩的椒丝腐乳炒无心菜和羊肉锅子送上去后,王元儿才开始给厨子解惑。 羊肉其实做的好也是不错,但配上腐乳酱吃,味道更为鲜美,有时候,菜做得好不好吃,酱汁也是显得很重要的。 相信这天下,谁也没有吃过用这什么豆腐乳酱配的羊肉吧? 那厨子又尝了一下用豆腐乳酱汁炒得无心菜,频频点头:“这豆腐乳新鲜,不错。” 王元儿一笑,心中却忐忑,也不知那位什么贵客吃得如何? 正胡思乱想着,小二喜滋滋的来报,那位客人打赏了,王元儿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go-->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 第八十八章 小道消息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汇丰园跟王元儿订下了五大坛和十小坛的豆腐乳,这让王元儿喜不自禁。 汇丰园那是什么地方啊?长乐镇的第一楼,据说京里还有总店,它家生意向来源源不断的,几坛子豆腐乳算啥,估计不用多久,就会订新的了,这代表生意长做长有啊。 余掌柜到底是做生意的人精,迎来送往这么久,也知道吃第一个螃蟹,当知道王元儿只向他家提供了豆腐乳,心思就活跃开了,竟是要求王元儿只供他一家。 但是,王元儿历经两世为人,也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丫头了。自家生意是肯定要长做的,现在豆腐乳的局面还没没算完全打开,但不出多久肯定会被人所熟知,那时候,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毕竟一百三十六行,总是有竞争的,便是她这个豆腐乳,只怕也会慢慢有人知道怎么个做法。但看在他订了几坛子的豆腐乳,王元儿答应不往外推,但若生意找上来,她自然是来之不拒的。 她一番话,倒让余掌柜另眼相看起来,瞧着是个不怎么起眼的丫头,这做生意的手腕倒是有点魄力。 一宗算大的生意做成,王元儿开心得很,这余掌柜得了赏,心情好了,又让厨子的做了几个菜送让王元儿尝鲜,算是合作愉快了。 眼看着也是晌午了,王元儿干脆就在这汇丰园用午膳,但也没忘记家里的几个化骨龙,她自己夹起一些,大部分都打包起来,准备拿回家去。 汇丰园果真是第一楼,这味道杠杠的,王元儿一边扒着饭,一边想,而邻桌的小道消息,也落入耳中。 “听说这新来的李县令是个寒门士子,建和十一年中的进士,只因为性子耿直,当时得罪了同僚上峰,才被调到山西,如今才调到咱们县里当县令。” “真是奇怪,你说好好的,怎么就从山西调到咱们这呢,这李贤是个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左右不是咱们能管的,过咱们的日子就是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是会有什么作为的,等着就是。” 王元儿咬着筷子,脑海中满是李贤这个名字,什么来头,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 前辈子,五皇子登基为帝后,开恩科,调任山西县令李贤为广河县令,李贤在位期间,于长乐镇通漕运,设市舶司,使得长乐镇的地位水涨船高,地价更是一升再升。 而那市舶司,主管漕运商贸,长乐镇也成了几个重要的漕运码头之一,所以市舶司也是一个巨大的香饽饽,为在里头谋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的,毕竟,那可是个肥缺啊! 只是,这李贤到来,应该是五皇子登基以后才来,现在才三月,离新帝登基还有些日子呢,怎么李贤就调到这边当县令了? 莫非,这当中有什么变故不成?而那李贤,也就是五皇子的人? 王元儿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反正这左右没她什么事,他们这一房,除了几个姑娘,小弟还在吃奶,要先谋什么,也是光看不能做的,不如那邻座的所说,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 ( 第八十九章 县令李贤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汇丰园,天字雅间,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人正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火锅子。“不错,这什么豆腐乳不错。”年轻男人一边埋头疯吃,一边啧啧称赞,眼看对面的人慢斯条理的没怎么动筷,便催促道:“怎么?吃惯了山西的味道,这个不合你口味?不习惯你也得习惯,这地方,你李县令总得待上个几年。” 若是王元儿在此,少不得要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为何? 因为这两人便是百姓口中流传的县令李贤和京中百年名门大家崔家的崔源。 李贤年约三十五六,许是山西风干物燥,他的脸显得有些沧桑,听闻崔源的话便笑言:“哪会不习惯,只是没想到还会调回到这边罢了。”想起刚刚他的行径,满脸不认同地道:“都说这汇丰园是第一楼,菜品味道都是好的,你又何必闹刚才那一出?” 崔源轻嗤一声:“这是宋三的产业,自然是要压榨一二的,你看,这压一压,不就出了这等新鲜物吗?” 李贤失笑,却也夹起一块酥嫩的羊肉蘸了酱汁送进嘴里,一边点头道:“确实有些新鲜。” 崔源嘻嘻一笑,接连吃了几口羊肉,又吃了一口那无心菜,直到肚子都要撑着了,才看向李贤,道:“这长乐镇是唐家的老巢,唐奎是太子那边的人,虽说太子如今被禁,但我看皇上还是顾念着天家父子情,太子一时半刻是不会废黜的。太子近日表现得很是感人,太后忌辰时还割血抄了部金刚经,我瞧着皇上的心是软了,虽还没解禁,却感念他孝心,赐了不少滋补药材,想来离解禁也不远了,不然唐奎不会蹦跶得欢。”李贤喝了一口酒,静静的听着。崔源看他一眼,笑道:“看我说这个作甚,唐家再蹦跶,这长乐主事的还不是落在你头上了?到嘴的肥肉飞了,唐家这会可该要捶心口了。” “五殿下真的有争意?”李贤良久才问了一句。 崔源敛了眼帘,不复刚刚的嬉皮笑脸,道:“他倒是不想争,可他不争,那些个老油条也不会依,哪家不是一家子的身家性命栓在他的裤腰上?” 李贤默然。 “你也别多想,只管放手了去做,治河你是有些手段的,不然殿下也不会苦心经营调了你回来。”崔源替他添上酒水道。 李源用手挡了挡,叹道:“只没想到殿下纵横沙场,还是会走到这条路上罢了。”又笑道:“还有你,游历多年,素来不喜理会这种事,突然的又卷进来了?” 突然么? 崔源露出一个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苦笑来,稍纵即逝,又是那嬉皮笑脸的样儿:“加官进爵谁不喜欢?才不枉为男儿来这世间一遭,你说是也不是?” 李贤哈哈一笑,替两人续上酒水,一边聊这局势,偶尔插上几句风花雪月的话,气氛倒也轻松愉快。 而同一时间的唐家,却是没有那么好的气氛了,唐家大老爷满面阴沉,修书几道发去京都不说。 ... ( 第九十章 夫妻吵架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唐家气氛如何不好暂且不论,王家这边,王二和张氏却是关着门吵了个天翻地覆。 王元儿一进院子门,就看到王清儿鬼精似的猫在西屋的窗棂下听着墙角。 “清儿,你又作鬼呢,还不过来。”王元儿见了她那样儿,没好气的一瞪。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嘻嘻地笑着跑过来,指着西屋幸灾乐祸的道:“二叔二婶这回吵得可狠了,差点没把屋顶给掀了。” 王元儿一扭她的耳朵,轻斥道:“哪里的姑娘家像你这么好八卦的?也不嫌羞。”又听到西屋的争吵声愈发大,努了努嘴:“这是吵啥?” “也听不大清,好像是二叔拿了了不少银子给二婶的娘家谋啥差事,现在泡汤了,说二嫂她家是狮子口无底洞,又说肉包子打狗呢!” 王元儿听在耳里,眉头一皱,谋差事? 她想到之前二叔向她要方子,就是为了和唐家那边搭关系,方子要不成,难道是拿了银子去?却又没把事办成? 王元儿抿起唇,自己早前已经提点过二叔别和唐家那边的人走得太近,他却是不听,到底是什么差事这么重要? 王元儿苦想着前辈子的事,却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摇头作罢,道:“莫要多事,我这边打包了汇丰园的菜,晚上我们加菜。” 西屋,王二气呼呼的砸了一个茶杯。 “我是把老底都掏去给你大哥,别说差事,连根毛都捞不着,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是啥?”他一脸阴郁地坐在炕上,道:“这些年,给他孝敬的还少?我得了什么来?” “这倒是怨我了?大哥也就是个跟着跑腿的,再说,这事不是还没成吗?等立了衙门,还愁谋不了差事?”张氏也很委屈,心里也暗怪大哥办事不力,可她夹在中间也是为难得很啊。 王二轻哼一声,道:“都说新县令不是唐家的人,这事还能成?你唬我小孩儿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前那个仓头的差事,我算塞了不少银子吧?可最后呢,倒是成全了你大姐家的,那也就算了,现在轮也该轮着我吧,结果咋的?”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银子去了不少,半点好处都没捞着,口气也就更冲了:“白拿银子不干事,没有这样的道理。以后你别和你那大哥嫂子走得近了,反正他们也没当咱是自家人。” 还说他连个方子都拿不来,是个没魄力见识的,真真是欺人太甚,一点亲戚情面都不讲,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还有敏儿,只差没把她舅母管叫娘了,见天儿往她那里跑,你约束点,闹出了啥笑话来,我饶得了你,爹娘也饶不了你。”王二越想越觉得心塞,脸色也更不好看。 张氏听了好不冤枉,咬牙道:“你还讲不讲良心了?我和大哥嫂子走得近是为谁,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家,为了儿女着想?王家要人没人,要物没物的,不攀着我娘家的哥哥嫂子,咋出头?” 王二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是怨我王家不争气,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嫁给我是后悔了?” ... ( 第九十一章 拎不清的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张氏嫁给王二十几年,对于王二的脾气是摸了个透,眼见他这脸阴的比那乌云还要沉,也知他这是真生气了。 “我哪里是这么个意思,你都想哪去了?”张氏做低伏小的走过去,伸手去揉他的腰,嘴里道:“我要后悔,还能这么苦心谋划着?” 王二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事也不怪得谁,再说了,大哥不也说这事还有转机?唐家那是什么地方,一个小差事都谋不来?你就放心好了。”张氏见他面部神色软了下来,便知自己这一招是摸对了,手上更是用劲起来,道:“要我说,都怪元儿那丫头,你说早给了咱们那个方子不就结了,说不准唐大爷一个高兴,早早就给你谋个差事了,偏偏她就藏着捏着好生可恨。” 王二默然不语,半晌才道:“你也别扯到元丫头上去,仔细娘听见了不中意。再说就是没那方子,我也塞了不少银子了,还抵不上一点吃食方子?大哥就是看不上我。” 张氏撇撇嘴道:“娘也不知咋想的,大嫂他们去了后,反而向着大房的了,有啥都往那边搬,前儿还给了她们两块腊肉哩。” 想到这个,张氏心里也有气,分家了,这日子好像比以前更不好过了,尤其他们二房都还和爹娘一道吃住,用个银钱都得向王婆子支使,算是没分家的。 “要不,咱们也干脆另外和爹娘分出来自己过好了。”张氏突然说了一句。 “你失心疯了你。”王二好容易熄的火又被她这句话给重新点燃了,气道:“当初大哥大嫂去了剩了元丫头几个,偏偏还要分家出来,为着这事,咱们的脊椎骨都快被戳断了,你是忘了吧?这回你还想和爹娘分出来单过,你是嫌咱们被指点得不够是不?” 虽说当初分家是梁氏提出的分家,但王二两口子到底是受了不少别人的闲话,什么连几个丫头都容不下云云,那时出个门都得热着脸回来,好容易这事过去了,张氏却又再说分家,这婆娘是愈发的拎不清了。 且不说大哥大嫂已逝,王老汉两口子也就只能指望王二养老送终,要是提出分开单过,他们还不得被世人的口沫花淹没喷死,指着他们说不孝? 张氏嘟嚷着嘴,道:“我这不就说说吗?” “说都不能说,你最好把这念头烂在心里了。”王二冷睨她一眼,截住她想要开口的话头,道:“尤其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差事,咱们着一家子的嚼用就指望着铺子了,那木工铺子,爹娘还在,即使分家了,也是他们的。” 张氏被说得脸热,咕哝着嘴,也不知说了句什么,眼见王二又板起脸来,连忙做低伏小道:“好了好了,我不就是在这和你唠唠两句,还会往外说不成?我又不傻,快别气了。还是想想,有啥法子得个差事吧。” “能有啥法子?听说这新来的县令和唐家半点沾不上边。”王二叹了口气,还以为那差事稳稳当当的,哪知道又会有别人横插一脚,真真是不走运。 两口子一时无语,争吵算是作罢。 ... ( 第九十二章 河署将建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没过几天,长乐镇便传开了,昌乐调任了一个新的县令,姓李名贤,大家都等着新官能发出些什么火来。 对于新官上任,王元儿是早就知道了的,但她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着实没什么能和这官员搭上关系的,所以谁当官,也和她没多大的关系,倒是自家二叔,为了谋个啥差事,一直蹦跶得欢。 这天一大早,王元儿就背着一捆柴从山回来,走过一畦畦的农田,开春了,田里已经种上了绿油油的秧苗,在清晨里的雾水里愈显得生机勃勃。 王元儿一边往家里走,远远的瞧见有些穿着衙卫衣的伴着两三个穿着青衣长袍的人在田间走动,指指点点的。 定睛看过去,走在前面的人她不认识,但有衙卫伴着,想着也是什么大人物。 王元儿垂着头停在一边不动。 待那些人走近了,一两声大人的话传进耳里,王元儿抬头看过去,那在前边的中年男人背着手,方脸宽眉,一身正气。 这就是那新上任的李县令大人?王元儿心里暗想。 眼见他们向码头的方向走去,王元儿才继续往家里去,一两个河署的字眼顺着风传了过来。 这是要建河署了吗?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要建河署? 前辈子,李贤来的时候王元儿已经嫁了,后来才知道这位县令的功绩,河署建成,漕运开,后来又增设了市舶司,长乐镇才算是炙手可热。 而这些都是在新皇登基后开始的,恩科一开,各地举子前来,长乐镇也是热闹得很。 掐指一算,如今已经三月,如无意外的话,离皇帝驾崩的日子也不远了,有些东西,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 皇帝要是一驾崩,举国服丧,素衣麻布肯定要的,还有那些举子,长乐镇离京都不远,她记得前辈子也有不少人家出租院落给举子们备考。 能不能从这里头捞上一笔呢? 王元儿她们的灶房是托了李树根搭建的,十分的周整宽敞,而有了自己的灶房,总的来说方便许多。将柴火在灶房放下,抹了一把脸,王元儿里里外外看了一眼,春儿把灶房都打理得很干净整洁。 东屋里,王春儿嘴里哼着小曲哄着小宝来睡觉,手里拿了一件王清儿的衣衫在缝补,动作娴熟而温柔。 “清儿那丫头又跑出去疯了?她的衣衫由她自己来补才行,别纵了她。”王元儿见此皱眉道。 王春儿柔柔一笑,针头在发上刮了刮,嘴里道:“左右我在家也是无事干。”又想到什么,她不好意思地道:“大姐你能赚银子,清儿也是,上山挖笋掏山货换了钱,总能赚到些,不像我是干啥都不成,只能管着家里活。” “说的啥话,不许你妄自菲薄,你把家里头里里外外都打理好,又带着宝儿,你的功劳才最大。”王元儿嗔怪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至于银子,咱们齐心协力,就能赚了来。” 王春儿点头,想了想又开口让她帮买些绣线什么的回来,她也能做了绣活拿出去杂货铺子和裁缝店寄卖。 王元儿自然应了,心里更坚定了要赚大钱的信念,那样,一家子的日子才能过得有奔头。 ... ( 第九十三章 打定主意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要说赚银子,豆腐乳这一块算是已经有了初步的雏形,尤其这第二批的豆腐乳也快要做成了,天气若热起来,这豆腐乳就发得更快,基本不用考虑成品的事儿。 可没有人嫌钱多的,明明知道即将到来的机遇,也不晓得利用,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将来开恩科的时候,各地举子都会上京,这里又有码头,经了长乐镇上京也近,方便得很,所以也有不少人在此备考。 所以,给举子租房,是最好不过了,也能有一笔收入,可是,磨刀须用磨刀石,这做出租房也得先有地儿呀! 且看王元儿他们这一房,虽说分了东西厢,但还是和王老汉他们同一个门儿出入,院子也是共用的,多有不便。 东厢,有三个屋子,一个主屋,两个小的,主屋从前是王大两口子带着兰儿一块住的,现在他们去了,几姐妹就挤了一间。 当初做灶房的时候,王元儿就顺道改了一个比较小的屋子,打算将来做个豆腐乳作坊,还有一间,就是客房,现在王清儿有时候也在那边住。 所以,他们东厢的屋子基本不能再作考虑了,宅基地倒是有一块,但盖房子,所花的银子也不少,更别说,几年后,兴许就会有一场大洪水到来,这时候盖房子,那不是把银子都打水漂了吗? 所以王元儿不打算这时候盖房,她只想等地价涨起来的时候再把这地卖了,至于小弟,将来有银子,在哪里建房不成? 但不建房,哪里还有房子出租? 王元儿苦恼得很。 “哎,你说这都快有半年了吧,赵家那小子却是影都没有,是不是死在那个冰窟窿旮旯地了?” “谁知道呢,瞧他家那破房子,摇摇欲坠的,大晚上时看着就渗人,跟要闹鬼似的。” 两个镇民从王元儿身边唠唠着走过,王元儿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睛是亮了起来。 赵家的那个屋子,地契可是在她这里呢。 王元儿拐了个弯,直奔赵家而去,赵家在镇北,靠山位置,屋边有一条小溪,屋后更有一丛青竹,而院里,种了一颗大桃树,那两间矮土房也是十分破旧了。 可王元儿却看得心喜,绕着屋边走了一圈,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要怎 么整改这两间屋子。 是的,她就要整改这两间屋子,将来好出租出去,她收了租金,将来赵大力回来,这整改好的屋子也算是对他的交代。 而这么久了,他还会回来吗?还会不会像前世一样,当了杀人如麻的土匪? 王元儿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只默默地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屋门。 家徒四壁,蜘蛛网横生,桌椅破败,蟑螂小虫到处爬,王元儿看得心中发闷。 吱吱。 墙角一阵响动,王元儿看过去,忽然,一只偌大的老鼠向她脚边窜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串小老鼠。 王元儿被吓得尖叫出声,跳着脚出了屋子,站在院里看了一会,决定再过上些时间,就把这里整改修建好,打定主意,才又重新锁了门离开。 ... ( 第九十四章 姐妹闲话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在没分家之前,王婆子养了一只母鸡,小幺妹王兰儿是天天都看管着负责捡鸡蛋的,现在分了家,那任务就变成了二叔家的小儿子福多的事了,所以王兰儿眼馋得很,一直嚷着要王元儿抱养了小鸡来养,还得抱养母鸡。 家里经了扩建改造,多了许多的地方儿,王元儿自己也想抱养些小鸡仔,养大了卖也好自己吃也罢,总能有些肉味儿。所以乘着手头有钱,便抱了五对小鸡来,又让小幺妹照管。 小妹兰儿今年六岁了,二月才过的生辰,因为在守制,也没大办,只是煮了长寿面染了一个红鸡蛋便算过了生辰。 如今王元儿抱养了几只小鸡,兰儿别提多欢喜了,天天往那鸡圈里钻,又给喂食,又给说话儿聊天,跟养宝贝似的,把姐们几个笑得不轻。 抱养了小鸡仔后,王元儿趁机又清算了一下自己手上剩余的银子。 之前做卤蛋和香干,王元儿就做了一个账本,后来做了豆腐乳,就又做了一个专门的账本,以方便算账查账。 仔细算了帐目明细,又对了手上的银子,手里的存银只有十二两银子了。 十二两,在大户人家算不了什么,在农户人家里,却也称得上是大钱了,这还归功于之前的卤蛋生意不错,只是梁氏去世,小弟又要吃奶,也是要花银子,后面又要做豆腐乳的本钱,所以花了也不少。 幸好,这新的豆腐乳可以出窖子了。 王元儿锁好账本和银子,唤来王清儿,姐妹俩齐手合脚的把存放好的坛子都打开查探。 “大姐,这几天王敏儿也不知作什么妖,见天的打扮得跟花姑娘似的跑出去,一去就一整天,也不知干嘛去的。”王清儿一边封着坛子,一边鬼精地开口。 王元儿一敲她的额头,嗔道:“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花姑娘,这也是你姑娘家能说的话?”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嘻嘻地笑:“我这不是好奇吗?你是没瞧着她,每次回来,都跟得了金山银山似的,脸上可得意了。”没一会,又酸溜溜地道:“昨天,我还见她戴了朵大红的茶花呢,哎哟哟,那样儿,说不是花……好啦,好啦,我不说嘛。” “少去管人家的事,自家的事可都忙着呐。”王元儿瞪她一眼,道:“如今咱们家就剩五姐弟,你二姐是个乖静的,家里有她看管着我也放心,小妹还小,就帮着她做些家务活,带着小弟。所以,这生意的事儿,大部分就只能靠我和你打理了,你的心思放在这里就好。” 王清儿心里一肃,道:“大姐,我晓得分寸的,不是咱姐俩说个闲话儿吗?” 王元儿也知道她心里有数的,也没再多说,只敲打了两句就算,至于王敏儿,她自己选的什么路自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管不了。 “大姐,你说,王敏儿她会不会是看了什么话本子,学了那话本子上的弯弯道道去,学人家私会终身啥的了?”王清儿突然神秘兮兮的道。 王元儿皱了眉,突然想起前辈子,王敏儿嫁的人家。 ... ( 第九十五章 提点敏儿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前世,她出嫁后一年左右的时间,就从下人的口中听到了王敏儿出嫁的消息,嫁得乃是京中的某个大户人家,但嫁得却并不光彩,似是和那大户之子有了首尾,但对方却是有家室之人,王敏儿却傻傻的委身于他,最后被抬进那家里做妾。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时候王元儿并不意外,说实话,王敏儿长得虽不美艳,但容色在这个镇上却是有几分的,再者,她的装扮什么的,委实也不像一般农户人家的姑娘,她心头也高,哪里会愿意嫁给一般的庄户人家? 只是她未嫁先失贞,名声委实难听,她还记得,李地主说起这个事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淫邪,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出来,甚至狠狠羞辱她一番,连带着下人看她的脸色也是怪怪的,十分难堪。 前世,王敏儿和她的关系也不好,尤其是二婶他们又将她嫁给李地主那样的杂碎,自己心里有恨,自然也不愿意和王敏儿有交集。而后来,陆陆续续的又听到王敏儿的消息,小产,陷害主母乃至失宠等等,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这一世,王敏儿还是那样的性子,心头气高,一心想进那大户人家里当个高贵的少奶奶,享那锦衣华食的福,可她那样的性子,在那些个杀人不见血的大家里,又岂会得了好? 如今听得王清儿的话,王元儿心里说不清的感觉,要说恨,她对王敏儿喜欢不来,却也是没有恨的,总是一脉相承的堂姐妹,也是盼着她平稳安康的。 只是,她是这样的想法,人家却未必领情,也罢,各人造化大不同。 这么想着,整理好了豆腐乳,王元儿瞧见王敏儿满面春色的回家来,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皱了下眉,迎了上去。 “近来瞧你气息可好得很,有什么好事儿,和大姐也说道两句?”王元儿笑着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落在她头上的一支桃木簪子。 这样的簪子,她却没见过王敏儿戴过,是谁给她的? 对于王元儿的突然搭讪,王敏儿有些意外,自打大伯母去世以后,王元儿姐妹几个就成了孤儿,一会又做什么卤蛋香干的,一会又做那什么豆腐乳的,基本上也没怎么理会她,更别说这突然说话了。 听得王元儿这么问,王敏儿想起那个人的笑脸,俏丽的脸蛋一红,道:“哪有什么好事。”又摸了一下头上的簪子,想到王元儿的异常,她又怀疑地看着她问:“你不是做那豆腐乳,咋问我了?” 这样还叫没事,才怪,王元儿看着她的脸,敛了笑脸,道:“咱们虽然不是那大户人家的姑娘,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那些私相授受和人有首尾的事却是万万做不得的,清白女子,名声最是紧要,一旦毁了,这辈子也就毁了,你别被人家罐两口蜜,就傻傻的撞上去了。” 王敏儿听她说得直白,登时恼羞成怒的跳脚:“你放屁,谁私相授受有首尾了?你胡说八道。” 话毕,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恼怒,跺着脚就跑回了西屋,王元儿摇摇头,该说的她说了,听不听是她的事了。 ... ( 第九十六章 生意大好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提点敲打了王敏儿一番,王元儿觉得不够,借着给王婆子送几块新的豆腐乳的时间,又旁敲击推的说了几句王敏儿的异常。 王婆子也是个女人,一双眼睛也没瞎,先是叫了张氏来说了一番教,然后又以家里无人做事的因由不许王敏儿跑出去。 王敏儿突然被禁足,气得不轻,知道这都是王元儿从中作梗,气咻咻地跑过来东屋骂了几句,被王清儿反骂她不知好歹,又被王婆子拧着回去了,这才老老实实的消停了几天。 第二批的豆腐做好,王元儿立即就按着汇丰园的订单送了过去,拿到了那实打实的十两银子,她打从心里觉得欢喜。 因为是连坛带豆腐乳一起卖的,所以她的定价也提高了,除去给汇丰园的,她又将剩下的豆腐乳开卖,一边,又做起新的豆腐乳。 她早就想着,制作豆腐乳是需要日子的,为保证销量,她得要每天都要做起来,如此,豆腐乳新鲜,也不会一时没货,这样才会尽快的打开生意,拿下第一只大螃蟹。 而汇丰园得了豆腐乳,很快就推出了一系列的新鲜菜式,一时间,汇丰园的生意都好得很,掌柜的又派人来跟王元儿下了订单,因为在京城的总店,还没有这种酱料呢。 随着汇丰园的生意蒸蒸日上,几乎一下子,豆腐乳这东西就传了个遍,不但能做菜,还能就着下饭,没菜还能用一块豆腐乳吃几大碗的白稀饭,自然是好的。 有心人稍一打听,就都知道了这豆腐乳是那卖卤蛋香干的王家大丫头那处做出来的,便都找了上门,或是一坛子的买,或是几件的散买回去,很快的,第二批豆腐乳也卖完,王元儿领着几个妹子只得天天忙得像陀螺似的做新货。 如今已经入了三月,冰雪融化,天气好转变得慢慢热起来,但因为是开春三月,时不时下雨,晒不了豆腐块就有些麻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元儿和王清儿想了许多法子,最后还是王春儿偶然提点用笼屉蒸试试。 经了试验,用笼屉蒸的豆腐块,不过两天,毛霉就开始长起来,三天之后菌丝更是生长旺盛,而五天后豆腐块的表面已经布满菌丝,可以放酱料入坛了。 这法子让姐妹几个都兴奋不已,有了这样的法子,就算是没太阳晒不了豆腐块,也能天天都做豆腐乳,如此,也能保证天天都有豆腐乳卖了。 想到了这点,王元儿又想到了在坛子上标明日子,一坛坛的放好,哪天做的豆腐乳,什么时候能做好,也就一目了然了。 随着豆腐乳越卖越多,豆腐就需要更多,那些坛子一时半刻收不回来,新坛子也就要多准备,王元儿这边的需求大,白家和杂货铺子那边自然是高兴不已,这也是自家生意好起来的迹象啊。 王元儿的豆腐乳生意越做越好,一边卖,一边又听得乡亲们说起口味,便又研制了几种口味出来,辣的,不辣的,大辣的都有,这就凭个人选择了。 而价钱,一如既往的散卖是一文钱一块,而坛子的卖,小坛的大概三十块左右的,则是五十文钱,坛子用完后送回来王家这边,则是可以得到十五文钱的回收价,也是标新异类了。 ... ( 第九十七章 有人眼红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豆腐乳这门生意的成功,是王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王老汉是高兴的,而王婆子则是心思复杂,但也没说什么,大房就剩了几个孤儿,那唯一的男丁还在吃奶,王元儿这长孙女掌起家,那就是有好无坏,故而,老两口都对王元儿这生意表示赞成。 可财帛惹人眼,自然也有人眼红起来,尤其张氏,她是怎么都想不到那闻着不怎么样的豆腐乳竟然会掀起这么大的热潮,想到王元儿天天是数着白花花的银子过日子,她的心就跟猫挠了似的,痒得不成。 随着自家大嫂上门替唐家采买这豆腐乳,她就更是食不知味了。 如王元儿当初所提点,周氏还真用豆腐乳做了拌笋丝给唐家老太君吃,得了好些赏赐,现在差不多到清明时节,春笋更是多不胜数,拌笋丝这样的小菜是十分开胃爽口的,故而周氏信誓旦旦在主子跟前说亲戚能得更便宜的价钱买到豆腐乳,找上来门了。 周氏不但为唐家采买而来,她心里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你是她嫡亲的二婶,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姐弟几个,爹娘都死绝了,将来嫁娶什么的不是依靠着你和王二,能依靠谁?孤儿几个,又都是孩子,能有什么大抉择,趁这机会,你帮他们看管着那生意,不是挺好的?”周氏坐在坑上,小声地支招。 张氏一脸的为难:“元丫头你也不是不知道,防贼似的防。” “说你是榆木疙瘩吧你还不信,你就不能借着帮忙的口音去帮忙?到时候你看了她们怎么做的,咱们合着份也做。”周氏啧了一声,斜着眼说:“赚了银子,你好,咱们周家也好,这可是双赢的好事儿。” 张氏抿着嘴,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好事,一小坛子豆腐乳就要几十个大钱,这卖得多了,还不日进斗金? 但是,真如周氏所说的那般简单就好喽,不说王元儿,王清儿那贼丫头就是个鬼精鬼精的丫头,她一进大房的灶房,她就跟防贼子似的跟在她后来转呢。 “你也别不上心,单看唐家,想要买的豆腐乳多少,就晓得这东西多好了。”周氏又下了一道猛药,双眼满是打算。 她也是不知道这豆腐乳会这么受欢迎,唐家人多,远远近近的送这豆腐乳作礼尝鲜,竟是要订上二十几坛之多,现在这豆腐乳也就在长乐镇盛行,要是传到外面更远的地方,还不得发财了? 周氏在唐家当了多年的奶妈妈,潜移默化的,也不是那等没见识的人,比起张氏眼中的蝇头小利,她看得更远,要是自家也能做出这东西来,这发财的可就是他们张家了。 想到此,周氏更是心痒难耐,得想个好法子,一定要把那做豆腐乳的方子讨来才行。 可谓心思各异,张氏自是不知道自家嫂子打的主意,她自己也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得了这方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真要如嫂子所说的那样,常去那几个丫头跟前转转才行了。 ... ( 第九十八章 花无长红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周氏前来为唐家采买豆腐乳,虽然乞皮赖脸的要了一个亲情价,但王元儿几人都很是高兴,因为这也算是汇丰园之后的一个大单子了,薄利多销嘛,总要比单卖要强些儿的。 但王清儿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就是自从周氏来过之后,张氏就有意无意的在她们的灶房里转,尤其是她们要制作豆腐乳的时候,十分热络的说要帮忙。 反而即为妖,二婶可不是这么热心的人,王清儿眯着眼睛想,将这个发现告诉了王元儿,还将自己想到的可能给说了:“二婶该不会是想看咱们怎么做豆腐乳,然后自己去做吧?” 王元儿历经两世,也不是傻的,自然也察觉到了张氏的反常,尤其在一次张氏问啥时候放酱汁之类的,就肯定了她的心思。 张氏想要抢他们的生意,不,应该是说,张氏眼红了,想要从他们这学了制作法子去,好去做那豆腐乳的生意。 姐妹几个一合计,肯定了张氏的心思,王清儿那暴性子直接跳了起来:“她想得美,我找她讨个说法去。” “回来。”王元儿轻叱:“这没影没皮的事,你找她说个什么法?” “这哪算没影,她那心思,就是那,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清儿气急,蹦出了一句歇后语来。 王元儿好笑不已,却不得不安抚她:“坐下来。” “是啊,清儿,听大姐的话。”王春儿柔声劝慰,在她看来,大姐不发作,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王清儿气鼓鼓的,但到底是乖乖的坐了下来,只是那双手紧握成拳头,显示着它主人的怒气。 王元儿心中也并非不气,只是她就经了两世为人,有些事看得多,也看得远。 所谓花无百日红,就拿豆腐乳这事来说,在前世,那先作出豆腐乳的锦记酱铺子生意做得够大的吧,后来这豆腐乳,还不是很多酱铺都做了出来?不说别人,就她,一个居在后宅的妇人,不也和秀娘腌制出来了么? 可见这生意,每一行都有竞争,你能做的,别人也能做出来,没有独揽一旗的,有的只是比较。 谁家做得好,做得地道,价格公道,人心就倾向谁,就好像酒楼,炒菜谁不会,但论哪家味道最好,那每个人心中自有定论,更倾向哪一道,这就是竞争,这就是生意场。 王元儿从来没想过能做独门生意,她也很清楚,凭着她们这样的无权无势的人,做不成独门生意,所以,豆腐乳这东西,肯定会有人也能照版煮碗的研制出来的,不是张氏,就是李氏陈氏等。 她不能控制别人的脑袋,能做的就只是将自己手中的生意做得更好,打理得更好,做出名头,如此,就先坐稳了开山鼻祖这个位置,人家看到豆腐乳,必然就先会想起王记豆腐乳了。 “可是,难道就这么任二婶学了去,我们好不容易腌制出来的。外人就算了,咱们没爹没娘的,她是咱们嫡亲的二婶,竟然就这么欺负算计咱们。”听了王元儿的话,王清儿依旧一脸忿忿,眼圈都红了。 ... ( 第九十九章 张氏被打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当然不能就让张氏凭白学了她们的技术去,自己人,不帮扶就算了,还要谋算,这算什么亲人? 再联合前世今生,王元儿对这个二婶是不抱什么亲情希望的,便是有,也被算计光了。 想及此,王元儿的心也冷硬起来,二婶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你这样……”王元儿附在王清儿的耳边嘀咕面授了几句。 王清儿听得眼睛大亮:“就这么办,左右她也不要脸面了。” 张氏尚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全被窥破,一心想着如何将那豆腐乳捣弄出来,就这么看了两天,也不是很难做啊。 感觉自己掌握了豆腐乳的做法,张氏便偷偷摸摸的去买了几块豆腐回来,学着这两日所见的躲着藏着做起那豆腐乳来。 她自以为王元儿她们不知,却不知王清儿早就注意着她了,心中气得不轻,便寻了个由头,敞开了院子和张氏大吵了一架,吵不过了就哭着跑了。 张氏也不以为然,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起什么风浪? 如此过了两天,她喜滋滋的等着豆腐乳成事,哪知道王二突然回家来二话不说就冲她甩了巴掌。 张氏被打得咬破嘴角,随即反应过来大闹:“你个死人,你发疯了不成?竟敢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我还要休了你!”王二狠瞪着她吼道。 王二这段日子不可谓不恼怒烦躁,先是送了银子给大舅哥,以图谋个差事,哪知银子打了水漂,好容易又和那县令的管事搭上了点边角,心中正欢喜着差事有望,哪知他走在镇上时,有镇民就对着他指指点点的,隐隐说出的话好不难听。 他也没在意,待得见了李县令那边的管事,那管事却突然爆出了一个他德行不太好的话来,差事只怕也是干不好的。 这话可真是把王二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什么冤枉的罪名,他是干什么了? 王二腆着脸忐忑不安的细问,这一问,才知道是什么因由。 原来王清儿那丫头前些儿和张氏吵架哭着跑了,在河边哭得好不凄凉,恰好就遇着了李县令的夫人的丫鬟。 那丫鬟看她哭得伤心,便起了善心,王清儿只当她是个姐姐,竹倒豆子似的添油加醋的说了张氏的恶行,顺带恶心了自家二叔一把,纵容二婶欺负算计她们几个孤儿云云。 那丫鬟劝慰几句,回去便是跟说闲话的说给自家夫人听,那李夫人是个善心的,便也说了几声怜悯,哪家都有腌臜的事儿。 这丫头传话最是快,无意中又传出了外面,大家便也知道这说的是谁了,对王二也诸多指点,再想及梁氏的过世,无非说些心狠的话云云,传得有多难听就多难听。 那曾料到,这传言又捅到了李县令管事跟前,听了这些话,自然对王二起了怀疑,一个纵容妻房欺负已故嫡兄的遗孤的男人,德行自是有亏,又能担得了什么大事?哪怕是一个小差事,这样的人,也是不好的。 王二听得前因后果,又细问过,才知是自家婆娘起了贪意,给连累他了,再想到自己前前后后孝敬了多少银子给她娘家,现在这么来拖他后腿,哪能不怒?所以直接回家来就将张氏打了。 ... ( 第一百章 大打出手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王二越想越觉得憋屈,这婆娘,没建树就算了,还这么拖他的后腿,贪的对象还是他亲大哥的遗孤,她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想到镇民指指点点的,那些难听的话,王二脸上就火辣辣的,想也不想的就又一巴掌甩过去。 张氏被打得懵了,哪里会依,直接跳起来去抓他:“你这没良心的王八蛋,老娘给你生儿育女的,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两人扭打成一团,福多吓得哇哇大哭,王敏儿跺着脚想要去拉开两人,却又插不进手去,只得跑去叫了王婆子来。 王婆子气急败坏的来到西屋,桌倒椅歪,王二和张氏两人一个抓着对方的头发,一个扒拉着对方的衣领,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这是要拆天吗你们,还不给我松开。”王婆子怒喝一声。 老娘来了,王二只得松了手,张氏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过不下去了,王二,你个死没良心的。” “过不下去就别过了,当老子稀罕,你滚你张家去,这就滚!”王二指着门口大骂:“钻钱堆里的婆娘,你当我稀罕。” “老二。”王婆子一个扒拉将他拉过去,斥道:“你是吃了爆竹火药还是怎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还动起手了你,还是不是个汉子了?” 张氏听了就哭得更来劲了,大叫道:“我不活了,给你生了几个儿女,没享过一天福,天天做牛做马,你还打我,你个丧天良的。” “你还有理了你,你去外边听听,听听人家怎么说的,说咱刻薄无情,连几个孤儿都欺负算计,说咱不是个人。”王二怒得青筋凸显,又冲王婆子道:“娘,你别管我,我这就去写了休书来,休了这贪心婆娘去。” “你这个牛犟子,倒是先说个明白,什么贪心,什么刻薄的?”王婆子拉住他。 所谓家和万事兴,无缘无故的这两人是吵啥,还说要休了张氏。 “娘,您还不知道吧,这个贪心婆娘,您道她干什么了?她……”王二一股脑儿的将张氏的作为给说了,末了道:“现在外头的人都说咱们是想要逼死大哥的几个儿女,是容不下他们,不给他们活路。我那个差事,眼看就要到手了,现在倒好,也不知还有没有下文了。” 王婆子是最注重名声的,听了这样的话,脸色阴沉,看向张氏:“老二说的是真的吗?” 张氏眼神闪烁,强辩道:“这没影的事,哪能冤枉我,再说,这豆腐乳谁不会做,就只他们会做吗?我就不能试着做。” “你还敢说。”王二心头扯火,抬起脚又要向她踹去,被王婆子一个扒拉才没踹中。 “这么说,就是有这么一回事了?”王婆子冷眼看着张氏。 张氏垂首不语,心中有些惴惴,嘟嚷道:“都是自己人,就不能帮扶提携一下?我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小家。” “是为了你们这房,还是为了你娘家?”王婆子一个怒喝:“不用说,这又是你娘家嫂子给你出的好主意吧,连自己侄女都要算计,你还要不要名声,将来敏儿他们还要不要嫁娶了?” ...<!--go-->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 第一百零一章 王婆训媳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关乎到子女,张氏就有些发急,她不就做了一点儿豆腐乳,那就扯到子女嫁娶上去了? 脑海里这么想着,话也就从嘴里蹦出来:“娘,我不过是做了点儿豆腐乳,那有这么严重,还扯到敏儿他们身上,娘也忒偏心了,就兴他们做,就不准我做了?这不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 “你,你还不知悔改。”王二那叫一个气。 “老二。”王婆子横了他一眼,又看向张氏:“老二说得也没错,你也是不知悔改。豆腐乳这东西当然做得,你自个儿一门心思钻研没人笑话你,可你是咋作的?这些天往元丫头他们那边钻得勤吧?你是个什么心思,你自个心里清楚。” 张氏涨红着脸强辩:“这分家了,难道我这作二婶的还不能去他们那边坐坐?同一屋檐下,还要划分地界不成?” 王婆子一脸冷厉的道:“是真去坐还是去偷学手艺?我跟你说,这豆腐乳谁都做得,就你们不能,你瞧外头怎么说的,刻薄自私,跟丧了爹娘的侄女抢生意,你臊不臊?家里头是短你吃短你喝了?你堂堂的亲二婶,算计孤侄女,还是个人吗?将来敏儿他们说亲,听到你这样的品行,他们能得什么好?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被你那嫂子灌两口黄汤就来算计自家人,如今倒好,落了个刻薄的名声,连带着老二也被你连累,敏儿他们少不得也要担个名声。张氏,你别忘了,你嫁进王家,就是王家媳!” 张氏被训得脸上发臊,心中实在是不甘,眼看着王元儿她们要发财了,自己这房,银子什么的,作主的还是王婆子呢,她这当媳妇的,还不如一个侄闺女。 张氏心里有怨,嘟嚷道:“我手头要是有银子作主,还要钻研那些玩意么?还不是逼的。” 她这话一出,王婆子的眼光如刀般刺了过去:“那你这是怨我和你爹没跟你们分家,是嫌我们两个老家伙碍地儿了?” 这话说的可是有些诛心了,只差没明着说张氏不孝不贤了。 张氏连忙跪在地上,就连王二也不敢在炕床上坐着,而是站了起来走到王婆子,赔着笑道:“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哪里是这个意思!”一边狠狠的瞪向张氏,这死婆娘,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啊,娘,媳妇没有这意思。”张氏做低伏小的说道。 王婆子冷笑:“你也不用作那个样子,我知道你心有怨,是想当家作主,既如此,分开了过,我和你爹搬上山住好给你们腾地儿喽。” “娘,万万不可。”王二吓得不轻,扶着王婆子的手臂冲着张氏骂道:“你是作死呢,还不给娘赔不是。” 张氏冷汗吟吟,苦着脸求:“娘,您就原谅媳妇这一回吧,是媳妇的不是了!” 别人怎么说闲话她怠薄长兄长嫂的遗孤那也是闲话,可王婆子要是说她不孝不贤,那就真真没脸见人,唾沫星子都要将她淹死的。 北朝国主张以孝治国,这不孝的罪名,给张氏一万个胆子,她也担不起! ... ( 第一百零二章 知难而退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张氏总觉得自己今年是流年不运,从啥时候开始,三天两头的被婆婆训,还得要跪在地上请罪呢? 最让她觉得堵心的就是,王婆子和王二都坚决要她不得插手豆腐乳的生意,否则,就回张家去。 凭什么呀,明摆着是要赚银子的好事,别人做得,为什么她做不得? “做得,当然是做得的。”王元儿一边打着络子一边和两个妹子说话。 没有规定谁不能做同一门生意,只是王元儿他们这样的情况,却是有些例外。 首先,她们几个是遗孤,又是已经分家出来,众所周知,没爹没娘的孩子过得有多艰难,虽还有爷奶二叔婶子,但到底是隔了一层,哪里比得了亲生父母强? 所以,这豆腐乳生意算是养活几个孤儿的主要来源。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插上一手,自然会分薄了利润,也无疑是在乞丐碗里夺食。 这是其一,其二,这夺食的,别人也就罢了,无话可说,可这是嫡亲的二叔二婶,这叫什么话?面对几个还没成人的孤儿,你不帮扶帮衬,还想着去分一杯羹,去人家碗里抢食,你过意得去? 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到底是同家族的人,做同一门生意,互相帮衬,也有利于家族发展成长,问题在于现在的时间,实在是太敏感了。 而且,主动教你,和你偷偷摸摸的来偷学手艺,也是完全不同一回事的。 所以豆腐乳生意,张氏可以做得,但那个前提必须是,她能不惜名声,可她不在意,王二也不在意?王婆子他们也不在意吗? 答案是不,正因为王婆子他们在意,所以才会不准张氏去做这门生意。 “二婶被打成那样竟然也不闹了。”王春儿有些意外地说了一句。 “她哪敢闹,二叔还不得休了她。”王清儿撇嘴,看向王元儿问:“不过,大姐,二叔那差事真的谋不成了吗?” 王元儿的手顿了顿,随即道:“事在人为,看着吧。” 对于王二想要谋个差事,王元儿也不是不赞成,老实说,她们大房全是孤儿,虽也有男丁了,可还在吃奶呢,真要依靠的人就只能是王二,他有好差事,对她们来说自然也是好的,但前提,不是以她们的利益来换,这是她绝不允许的,就当她自私自利吧。 “大姐,你咋知道那李夫人的丫头在那边的?”王清儿将手中的鞋底撇到一边,笑嘻嘻地问。 “又躲懒。”王元儿一敲她的额头。 怎么知道,前世得知,李夫人是个特别善心的人,而现在为了纪念亡父,她让丫头在河边放一个月的往生灯,这是她卖茶叶蛋的时候得知的。 二婶想要插手豆腐乳生意的时候,她才想到看能不能利用李夫人那边制造些舆论出来,一传十十传百的,让二婶她的名声受损,也好知难而退。 所以她才让王清儿故意和二婶大吵,故意去的河边偶遇那丫头,要知道,有时候很多流言蜚语,都是从小人物那边制造出来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二叔恰好就要在李大人那边谋事,恰好的被这事给连累了,才有了打张氏的那一出。 ... ( 第一百零三章 心生嫌隙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有了王二那一出,再有王婆压着的那一遭,张氏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了做豆腐乳卖钱的念头,只眼睁睁的看着王元儿她们赚钱,白得个眼红症。 再说张家那边的周氏,来了两次,心心念念的盼着张氏能得出个方子来,逼得紧了,才得知张氏被打了,那豆腐乳还不能沾,心里既可惜又恼怒,嘴上的话也不好听起来。 “说你是猪脑子吧你还不认了,他们说不让做就不做了?你咋就这么死脑筋,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壁。”周氏语气十分不好,碎碎的叨念着。 张氏脸色不愉,这些天她被婆家嫌弃还被打了,啥里子面子都没有了,这心里正恼烦着呢,娘家人没给她撑腰安慰的就算了,这还怪她没给娘家拿到好处,又是个什麽理? “你娘家大哥和嫂子,也没当咱是自家人,没为过咱着想过。” 王二过去说过的话,一下子就在张氏的脑海里响起来。 现在可不就是这样么,想自己这些年明里暗里孝敬娘家的还少么,但实则的好处又带来过什么? 想到这,张氏便寒着脸说:“大嫂,为了这豆腐乳,我脸都被打肿了,你没问候两句就算了,还说这些话是算啥?豆腐乳的方子要不来做不成,还怨起我来了?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娘家还要我这外嫁女撑起来不成?” 周氏一怔怔。 “我也不怕你笑话,实话与你说了。这豆腐乳,我婆婆和王二都说了,但凡我要沾一点点,都要休了我回张家去,那其时,大哥和嫂子还养我终老么?” 这怎么可能! 周氏几乎跳了起来,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咳了一声:“这都是唬你的话,你还真信了?真要如此,我们张家倒真要和王家讨个说法了。”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直犯嘀咕,那王婆子看着可是十分阴寒的人,而且,这小姑子还有前科呢! 周氏一下子就想到梁氏的死,或多或少都有小姑子的错,新仇旧恨,要是算起来,说休,还真不是休不得的! 张氏将周氏脸上几变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也凉了几截,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果真是这道理,嫂子这人,真真是无利不起早的,靠不住! 越想,张氏心中怨气满腹:“还有,我这些年孝敬给你们的也不少了吧,你和大哥总说给我当家的谋个差事,银子是花了,差事的影儿都没有,我这脸,在王家,是越来越低了,哼。” 这话就像扒了周氏的脸皮一样,脸上火辣辣的,只见她站起来沉着脸道:“你这是怨咱们了?这些年,我们对你怎么样你都忘了?还有敏丫头,我当她亲闺女一般看待,也是忘了?” 张氏抿着嘴不应,心里暗想,还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子心思呢,你还不是想我闺女当你儿子的媳妇儿?也不想想你那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这般想着,也不管周氏再说什么,心里头,已是微微生了嫌隙了。 ... ( 第一百零四章 张氏教女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周氏和张氏闹了个不欢而散。 气咻咻的走出西屋,正要走出王家的大门,周氏又被一把娇俏的声音叫住了。 王敏儿拎着裙子跑到她跟前,扯着她的袖子撒娇:“舅母,敏儿可有好些日子没见您了,可想您了。” 对于王敏儿,周氏心里确实是喜欢的,当然,对她好也是有私心的,正如张氏心中所想一样,敏儿正好和自家小儿子相配呢! 所以,王敏儿一撒娇,周氏的心就软了几分,见她比过去些日子也愈发俏丽了,便掐了一把她的脸道:“想舅母了,咋不来找舅母说贴心话呢?” 她就生了两个儿子,一心想要个女儿,可自打小儿子出了后,身上就再没有消息了,随着年纪大了,也就不盼了,对王敏儿这个可心的丫头,是当女儿又当媳妇看待的。 “我阿奶和娘都不让我出去呢。”王敏儿苦着脸解释,眼珠子一转道:“舅母,你接了我去你那里住几天好不好?” “哦,想去咱们家了?” “不是,是去唐家,你和舅舅住的那个院子。”王敏儿低下头,羞涩地说。 周氏一愣,看着王敏儿一副小女儿娇羞的样儿,眼睛眯了起来,正要问,张氏在这时出现了。 “敏儿,你做啥呢,进来,我有话和你说。”张氏站在西屋黑着脸叫。 周氏来不及细想,这姑奶奶心里怨气大着呢,也不愿久呆,便说:“你想舅母了,就来玩啊,我先走了。” “舅母,您记得来接我。”王敏儿急急地说。 “哎。” 张氏见自家闺女和嫂子这般亲,心中又急又气,上前拧了她的耳朵骂道:“你这死丫头,是当我死人不成,叫你咋不听呢!” “哎哟,娘,你干嘛呢你?”王敏儿直呼痛,甩开她的手:“你都弄痛我了。” 张氏直接将她拉进屋,关了门说道:“你以后别和你舅母那边走太近了。” 王敏儿正揉着自己的耳朵呢,听了这话,瞪大眼问:“为什么?舅母他们对我这么好!” 看女儿一脸娇蛮天真不知事的样儿,张氏头痛得很,一敲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咋就这么傻,你今年都十五了,是大姑娘了,也不知道避忌些儿?” 王敏儿听得更懵了,她也常去舅母他们那边啊,这有啥的? 张氏一看,就知道这闺女没想到那上去,就道:“你舅父家的二小子也才比你小一岁呢,你舅母对你好,你以为是白对你好了?” 王敏儿歪着头,猛地瞪大眼,尖声道:“不是吧?舅母她想要我当强小子的媳妇吗?” 张氏一脸的不然呢? 王敏儿跳了起来:“强小子,他想得美,我才不要嫁他哩!” “所以才要你远着点儿,别着了啥道道,那时候,你不嫁也得嫁了。”张氏也就一个闺女,自小就当小姐儿的养着,可不是要让她嫁去娘家那样的小户人家的。 王敏儿有些不相信,但她也不是傻的,舅母这些年对她好,她觉得理所当然,可这种好,难道是将自己当媳妇儿看待? 再一想到强小子那德性,这么大的人了,有时都还流鼻涕哈喇子呢,哪里比得了唐公子那样的人中龙凤? 王敏儿越想,越觉得难受,打了个冷颤,看来,舅母那边是不太能靠了! ... ( 第一百零五章 清明祭亲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日子一天天的过,王元儿她们家的豆腐乳生意越做越好,订货的人多了,甚至还有些货郎也嗅到商机,纷纷过来批货穿街走巷的卖,毕竟这偏远点的地方出来镇子买点东西也不方便,这或买一坛,或散买小块的,都大有人在。 生意做好了,王元儿她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又要兼顾着做五香茶叶蛋和卤水香干的生意,几乎是一天到晚都在忙活。忙起来人手不足,就连王春儿和小幺妹兰儿都要去帮忙,或洗刷,或烧火什么的。 虽然忙,但看着存银越来越多,王元儿她们也就心中欢喜,干劲也足,再忙也不叫累了,毕竟日子过得有奔头,再累也是值得的。 凭着这个想法,姐妹几个互助互利的,倒是把日子过得有条有理。 转眼就到清明节,王元儿交代王春儿看家,清儿看着生意,她自己则是去杂货铺子买祭纸供品之类的,准备祭拜爹娘。 因着合作的关系,她和杂货铺子的郑掌柜两口子算是混了个熟,见她要买供品祭纸的,也是打了个低价,也是个友情价了。 到了清明这一天,早早和王老汉王婆子说了,带着她们上了山去祭拜父母。 王大和梁氏葬在长乐山的矮坡上,这矮坡地形低矮,往河背山,也算是一处风水好地,长乐镇的镇民要是过世了,大部分也葬在此处。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有不少人前来祭拜先祖,爆竹声断断续续的的响,烟雾和雨雾交织,迷迷蒙蒙的似幻境。 王元儿姐妹几个来到王大梁氏的坟前,两个墓并在一起,如今四月,离梁氏身死的日子亦不算久,这坟上的压纸还没完全褪色,红的白的相映着,十分刺目,但坟头已及周边的位置已经生长了杂草树枝,明晃晃告知姐妹几个,亲已不在。 王元儿擦掉眼角的泪意,将手中的祭品放在一边,扭头对几个小的吩咐:“先将杂草树枝都拔了。” 姐妹几个应了,这次来祭拜,锄子镰刀什么的都带了来,除草割树枝,王春儿背着小宝来,则负责把墓碑擦拭干净。 小忙了半个时辰,总算把坟整理得干净整齐了,王元儿这才把祭品都取了出来,清儿几个则是点香烛,烧纸钱,上祭品,典香酒。 香烛燃起,纸钱烧旺,映亮了姐妹几人的脸颊。 经了这些日子的调理和饮食得当,姐妹几个的脸上都有些肉了,脸色红润,有火光映着,煞是好看。 王元儿看了一眼几个小的,再看向墓碑上的字眼,心中也不免宽慰。 自从梁氏去世后,她这个长女是当爹当娘又当姐,担子不可谓不重,她也不是没怨过,没哭过,但哭过之后还得扛起这个重担。 幸好,这一步步的,她也稳当当的走过来了,豆腐乳生意的好,有好的收入,也让他们姐妹几个时不时能吃到肉,只要再坚持努力,日子肯定越过越有奔头的。 “爹娘,我们来拜祭您们了。”王元儿几个跪在地上,眼眶微红,哑声拜下。 沙沙沙,有风吹过,树枝刷刷作响。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大概就是姐妹几人当下的写照。 王春儿把小宝来也从背上解了下来,把他放在地上的垫子趴下,以他双手作揖,算是给父母拜祭。 小宝来抿着唇,一瞬不瞬的瞪着墓碑上的字,哈喇子往嘴角流下,伸出手啊啊的叫了几声,像是在跟那坟里的人打招呼一般。 王元儿见此,嘴角弯起,心中暗暗发誓,这是她们大房唯一的男丁,也是以后祭拜父母的人,一定要养好教好才成。 ... ( 第一百零六章 以银谋差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清明一过,河署那块就有了动静,哐当哐当的开始准备筹建了,而王二这些日子上窜下跳的,又从王老汉那边套了五十两银子送了出去,终于谋了一个监工的小差事。 这个消息传来,王家可是欢喜得像过年似的,王婆子还让张氏去张屠夫那边切了一刀肉,买了酒,让王元儿几个今晚都到二房那边吃晚饭。 入夜,东屋摆了桌,一家子围坐在一块,满桌子菜,酒香浓烈,十分的热闹。 王二亲自给王老汉满上了酒,满面笑容,真比当年成亲时还要高兴几分。 虽然是个小监工,但好歹也是个管差了,只要自己做好了,以后不愁没有出路。 王老汉也很高兴,眯着眼抿了一口酒,说:“既然这差事也落在你头上,那就踏踏实实的干,咱们家不比那些大富贵的人家,你又没有啥学识,就只能脚踏实地,万不可和人争一时之气。” “哎哟,爹,瞧您老说的。当家的既然能得了这差事,那就是得了上头的人的赏识,那自是有当家的本事在的。”张氏笑着反驳,心里暗付,这当口公爹咋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真扫兴! 这么高兴的时刻,王老汉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扫兴,但是他却是说得字字在理。 王二没有半点学识,了不起就是识了几个大字,为人会点小钻营,但这么点在那些富家子弟眼里,真真是不够看的,更别说,这差事怎么得来还是有水分的。 王元儿听在耳里,倒是对自家阿爷有些意外的看法了,难怪这么多年下来,王家的木匠铺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却也是中规中矩的存活下来,也够养活一家子有余的,这都是阿爷的本事了。 “男人说话儿,有你婆娘什么事?瞧福全那副吃相,是谁跟他抢食不成?你这当娘的也不教教?”王婆子一瞪张氏,在她看来,王老汉是一家之主,他如今教导儿子,张氏这作媳妇的,就不该插嘴。 王婆子这话一落,众人的视线就都落在福全那边去。 过了年,福全也是十二岁,是半大的小子了,只见他整个人几乎趴在桌子上,手边扒拉着一盘肉,正不停的往嘴里塞。 没错,一盘肉,那是王婆子吩咐张氏买回来加餐的,焖得喷香的红烧肉,他嘴里塞得满满,油乎乎的,而那盘肉已经少了大半了。 这还不算,他这会子还偷偷的伸手去拿他爹的酒杯抿了一口酒,乍觉得不对,却见大家都瞪着他,吓得一噎,狂咳起来,憋得脸都通红了。 张氏尴尬得很,只得打呵呵的拍着他的背,笑道:“这不是正高兴吗?娘,您就疼他一回呗!” 王清儿不屑地歪了歪嘴,一筷子过去,飞快夹了几块肉到几姐妹的碗里,怕迟了,肉腥儿都没了。 张氏生怕王婆子逮着她不放,便岔开了话题,看着王元而说道:“元丫头,你们二叔如今也是小官了,也有你们好日子过。将来,可得好好孝敬你二叔呀!” 王元儿微微地笑:“多谢二叔二婶,元儿定当记着这情分的。” 张氏这才满意地笑了,王敏儿则是得意地睨了王元儿她们一眼,现在她的身份可是比她们都要高了。 ... ( 第一百零七章 置买田地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天气一天比一天要热起来,长乐镇因为河署的事儿也是如火如荼的,这是官家要建河署,自然也是要人手的,如今又是农忙时候,不少人想去谋个差事上工什么的,毕竟能赚一点就是一点嘛。 随着这豆腐乳的生意做开,王元儿如今的手上也有好些存银了,银子嘛,只是存着也就是银子罢了,必须要发挥它的作用才是啊。 所以,她决定要用这些银子买点地。 眼下河署是要建起来了,将来增设市舶司,长乐就成通商口岸,这招商引资的,做生意的,还怕会少人吗? 一个地方要繁华起来,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人和经济么,这人口一涨,生意经济涨起来,长乐镇自然也就成为香饽饽,其中的地价当然也不是现在比拟的。 所以,趁着手上有银子,她得早早儿的再买点地才行,就算不涨,那也可以耕种,田地嘛,总是农户人家的根本,也是不亏。 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置田买地算是大事,虽然已经分家了,但王元儿还是想和王老汉王婆子说一声,毕竟是她们头上的长辈。 “买地?”听到王元儿要买地,王老汉老两口都十分意外和惊讶,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王元儿。 现在的地价可不算便宜,她手上有这么多银子,还能去买地? “是呢,手上有点儿余银,我就想着买两块地,阿爷你是内行人,要是得空了,和我一起去看看呗。”王元儿笑着点头。 “有两个钱就手痒了,这会子买地是放还是耕,留着两个钱傍身不成?”王婆子有些不赞成。 王元儿她们几个孤儿,要爹没娘,是该留点钱傍身的,万一有点什么急用也不至于困手困脚的。 “话不是这么说,这银子总有花完的一天,可土地不会跑,要是有余钱,倒也不是不能买。”王老汉却是不认同。 他经营着木匠铺子,眼界自然也比王婆子放得远,像他们这样的耕读人家,大富贵没有,也就有几个小钱,什么时候花去了也未知,可换成田地,那又是不同了。 庄户人家嘛,田地才是安生立命的根本。 所以,王元儿要买地,他是持支持和赞成意见的。 大事上,王婆子从来不会驳王老汉的脸面,既然他都这么说,她也就不做声了,反正如今这大孙女自分家后,主意也越来越大,即便自己反驳,她肯定也不会听,还不如省两口气呢。 就这么着,王元儿就和王老汉去了里正那边,询问了那些地如今是无主的,爷孙俩亲自实地视察了一趟,便将将镇西的两块近五亩的地买了下来,一共花了四十两。 不仅如此,王元儿还极力游说了王老汉,又将镇北边的一块三亩地买下,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给办好了过户的文书手续。 拿到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地契,王元儿笑逐颜开。 而张氏那边听说王老汉买了三亩地,有些不愉,晚上在王二枕头边吹了几句枕头风,被他喝了两句也就不敢再提了。 ... ( 第一百零八章 修葺赵家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买了地,王元儿手上的存银就剩了不到十两银,王清儿看着快空了的钱箱子,差点没哭出来,只是看到那地契,才生生的忍住了,把王元儿逗得不轻。 “你这小财迷,放心吧,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将来给你的嫁妆实打实的,成了吧!”王元儿取笑她。 王清儿也不羞不恼,大大方方的说道:“大姐,你记得就好了。” “记得,那你可不能偷懒了,别总想着蹿出去到处野,老老实实的在家做事儿,看着生意。如今咱们也没多少存银,要省着用,而且,我还有个打算呢,少不得还要再花点银子出去。”王元儿想起赵大力那间屋子,也是时候要修葺起来了。 幸好,豆腐乳的生意一直很好,甚至越来越好,因为有些商贩经过,都会前来买了带去异地兜售,倒也不怕赚不回银子来。 只是这世道没有人能做独门生意的,王家的豆腐乳推出,生意还红火得很,自然也引起其它人的注意和研制,已经陆陆续续有两家也做起了这豆腐乳的生意了。 虽有了竞争,王元儿她们家的生意也还过得去,到底是吃了第一个螃蟹的人,这名头一打开,人自然就认准她家的。 所以王元儿不怕竞争,一如既往的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生意,踏踏实实的,倒让很多人都高看一眼了。 当然,有人高看,也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一些不好听的话自然也有传播,什么抛头露面啥难听的都有。 王元儿才不管这些呢,肚子都吃不饱,还管名声呢,这不,她又找来李树根,还如过去那般,包工包料,要修葺赵大力的屋子。 “啥?你要修狗蛋那间破屋子?”李树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间屋,不是荒屋么?而且,还是别人的,这丫头为什么要修那屋子? 王元儿早料到他有此反应,笑道:“树根叔你没听错,就按我的意思去修。这是一两的银钱,等完工了,再给你一两。” 李树根看着手上的银子,只觉得有些烫手,有些踌躇道:“元姐儿,那地方荒芜得很,又许久没人住了,渗人得很,你去修了有何用?再说,这虽叫荒了,可也还是那赵家的老屋啊!” 他的意思是别人的屋子,你去修,这不是把银子扔长乐江吗? 王元儿噗哧一笑,道:“树根叔,你只管放心去修,这屋子我有大用的,而且,这赵家的屋契在我这呢!” 听了这话,李树根的眼瞪得老大,赵家的屋契在她那里? 这,又是唱的那一出? “我是替狗蛋暂时保管的,将来他回来了,肯定是要还给他的,只是现在,我修了有用,还请树根叔你给我保密。”王元儿轻声解释。 李树根也不是那碎嘴的人,而且,他也只是工匠,这活计上门,断没有推开的理,便也应了。 修葺赵家的老屋的事就这么定下,只是王元儿和李树根都没料到,就这么一个老屋,还是引来了一些麻烦。而且,这麻烦还差点闹上了公堂。 ... ( 第一百零九章 阿奶警告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李树根竟然买了材料去修葺赵家那间烂屋,这消息一传出,长乐镇又炸开锅了。 李树根是工匠,这在长乐镇是谁都知道的,也有不少人家找过他接活,所以他接活计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问题是,这回李树根接的活竟然是修葺赵家那间差不多要倒的烂屋? 不会吧? 自打那酒鬼赵牛死了后,狗蛋那小子就不见了人,这都半年过去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哪混去了,反正他们家的那屋子就没见灯亮过,也没见有人出入过,说是丢荒了也不为过,可这回,李树根竟然去修葺? 这是谁的主意?也没见那狗蛋回来呀! 长乐镇的镇民都在议论,有人直接找上了李树根问,反正闲来无事,八卦一二也无妨的。 然而,李树根是怎么回答的? 出银子修葺这烂屋的,竟然是王家那个大丫头?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怎么会是王家大丫头呢,她修葺这屋子有啥用? 李树根是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他就是接活干活的一个,给钱他就去干呗。 得,从李树根的嘴里撬不出半个字来,难道还不能从正主的嘴里撬? “元姐儿,你咋兴起了念头去修狗蛋他们那个烂屋子呢?该不是想去那边儿住吧?”郑大娘子趁着王月儿来买东西好奇地问。 王元儿早就想好了说辞,道:“这哪能呢,早前狗蛋离家的时候,给了我一点儿银子,让我帮着照管一下他那屋子,我这阵子,不正忙着吗?眼看着那屋子要倒的样子,就想着让树根叔帮着修一下喽。” “哦,还有这样的事?”郑大娘子一脸怀疑。 王元儿面容坦荡,笑吟吟的任她打量,没有半点闪躲的神色,说道:“是这样没错的,他倒是说过,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这屋子任凭我处置。” 听了这话,郑大娘子就觉得更奇怪了,心中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这不对在哪。 王元儿岔开了话题问:“如今镇子里不少人去河署那谋差事,我还瞧着你家大郎了,他也去上工?” 郑大娘子听了就嗨了一声:“这铺子嘛,就我和他爹忙活着也就够了,现在河署那上工可是管吃又有银子呢,一天有二十个大铜板,还有肉,左右闲着,能干也是好的。” 王元儿听了也是这个理,这年头的农户人家,谁家能天天吃肉哟? 拿了东西一路回家,也有人指指点点的,都在说她修葺赵家的事。 等她进了门,王婆子和王敏儿站在门下,将她叫住了,问的也是关于赵家的事,王元儿还是搬出那套说辞。 但很明显的,王婆子是不信她这话的,只冷着脸警告道:“你现在主意大了,翅膀也硬了,我不管你是要打什么主意,都要仔细着,别羊肉吃不着白惹了一身臊,到那时我看你怎么收场。”话毕,扭着身走进屋。 王敏儿则是施施然的走了上来,一脸不屑的说道:“其实你就是谋了人家那屋子吧,我早就知道,你和他关系不一般,当心人家说你闲话。”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自个吧!”王元儿瞥了她一眼后走了。 ... ( 第一百一十章 国有大丧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晚头,王婆子和王老汉说了王元儿修葺赵家屋子的一遭事:“那两个屋子,破破烂烂的,她花个几大两银子去修,这是不是被鬼迷了?” “她不是说了有那个屋子的屋契么?我看咱们镇子因为建河署的事,不少人家前来想要谋个差,一时半会建不起房,也有要租房子的,她该也是打这个主意吧?”王老汉抽着水烟淡声道:“因为这事,咱们铺子这些天的生意也好了许多呢,不少人前来打柜子做桌椅的。” 王婆子听了不出声,过了半晌奇怪地说:“这丫头我看着是有些妖了,行事和过去大不同,你说会不会有些什么问题?” 她是信佛之人,对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最是信奉不过,王元儿近乎妖的行为让她有些不安。 就拿从前来说,这丫头那会做什么卤蛋,现在又整这个什么听都不曾听过的豆腐乳,谁教她的?若真是早就会,从前咋不做出来要等到现在? 王婆子越想王元儿的行事方式,心中就越觉得怪异,总感觉那丫头不是从前的丫头,可人还是那个人啊。王老汉却是不以为然,道:“能有啥问题?她们几个丫头,没爹没娘,哪个不是比老二家的要懂事?就连兰丫头都比敏儿要强些,这不都是逼的?从前,有她爹娘护着,再难也有主心骨,如今,有啥?我们两个老家伙又能靠多久?她二叔……唉!” 在他看来,王元儿她们都是因为没了爹娘才自己变得懂事坚强,又做生意,脑子自然灵活些,所以能察觉到这样的机遇,也是正常的。 而王元儿自个儿的本事,未免是有些藏私,这也表明着,这丫头心里有戒心呢,也是信不过他们两个老头子,更信不过她们二叔二婶,不然,咋会藏着捏着? 王老汉想到这点,便有些堵心,但仔细一想,他们的态度若不是偏心了点,那几个孩子又怎会有这样的戒心? “过去咱偏心就算了,大房就剩了这几个孩子,就靠着咱,能帮衬的就帮衬着,人死如灯灭,那些个恩恩怨怨,就别要搁在心里头了。”王老汉提点一句。 王婆子扯着线的手一顿,气道:“是我想搁心里头?梁氏死的时候都要打咱们的脸,要分家,只要想着这个,我的气就下不去。” 梁氏便是临死都要分家,那会闹的,谁不是认为他们怠慢了那几个孩子,这样闹得分家,谁不是认为他们不慈? 她是想对那几个娃好些儿,可她们呢,还不是防贼子的防着他们么?提起已逝的长子长媳,老两口一阵沉默,也不在为这事而纠结讨论。 五月端午后,长乐镇的镇民还在乐呵的过着日子,初六辰时正,就听到了悠远绵长的钟声。 二三……九,九声丧钟,意味着天子崩,这是皇帝驾崩了! 不多久,有衙卫敲着锣鼓穿街过巷的喊:“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呼啦啦,所有镇民都朝着皇城的方向跪了下来,哭声震天。 王元儿跪在路边,唇轻抿着,国有大丧,历史的洪流依旧不变,皇上还是和前世一样,端午后就驾崩了。 那么,还是和前世一样,被太子弑君吗?天家无情,子弑父这样的人伦惨剧,未免让人悲哀。 而这一世,登基的还是五皇子景王吗?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朝代交替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国有大丧,先皇下葬当天,京城的寺庙道观各击鸣钟三万杵,响遍了京城及京郊之地,丧闻传遍各州县地,使天下咸悲,百姓跪地痛苦叩首,以示尊崇。 帝崩,民间禁止喜乐三月,长乐镇各处挂满了写着奠字的白灯笼,远远看去有些渗人。 天家的事,民间少有传阅,但先皇突然驾崩的因由还是悄然在长乐镇传起来。 “听说是太子以侍奉汤药弑君,差点就登上了皇位,是五皇子景王带兵围剿了。”一人说, “我也听说了,我那七大姑的表舅的姨生的闺女就在宫里当宫里的,说太子被抓住了,太子府的妃嫔都自尽了。”另一人接话。 “真真是天家无情,你说都是太子了,迟早还不是他的,犯得着以身犯险?” “呔,莫说天家,这大户人家里,争产的还少了?谁都想坐那位置,我看呀,太子是等不及了!” “啧,你们是有九个脑袋还是咋的,还敢议论皇家事,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有人低叱一句,那两人才闭了嘴。 过了一会,又悄声说起:“也不知新皇会是谁?” “管他呢,谁当皇帝,咱老百姓都是一个样儿的,吃得饱穿得暖足矣。” “那是那是。” 王元儿呷了一口茶,心中百感交集,想不到这先帝还真是和前辈子一样,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杀了。 也不知还是不是景王登上宝座? “王姑娘,这是货款,你点点。”余掌柜将一个钱袋子递给王元儿。 王元儿连忙起身接过并道谢,经了好几次送货合作,她和余掌柜也比较相熟了。 余掌柜走近两步压低声线说:“王姑娘,这上头争得厉害,一切未成定局,这段日子宵禁肯定会戒严,没啥事就莫要出来走动了,尤其是晚上。”他一边说,一边以手指指了指天。 王元儿也不是笨人,听了这话心中自是一凛,他的意思不就是说争皇位的白热化么?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警醒些自是没错的。 这都是提点了,王元儿对余掌柜深深的一施礼,回去自是警告约束自家姐妹一番。当然,阿爷阿奶那边也递了话去,二房的人,自是他们管着好了。 果然,这天不黑,长乐镇就开始戒严,宵禁之时,这巡逻的衙卫都多了起来,王元儿甚至在深夜之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跑过。 戒严的日子,使得长乐镇有些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感觉,各种消息如雪片传出,一时听说哪里死了一庄子的人,听说哪个大户被灭门,又听说哪家小妾是细作,总之,火是越烧越烈。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六月初二,长乐镇解严,恢复以往的轻松繁华,有消息传来,五皇子景王得民心,仁德有嘉,被百官推上帝位。 建和三十年六月初六,新帝登基,受万民敬仰,大赦天下,尊先皇号为德,恭,示为德恭帝。 新帝即位,经百官朝臣集议,改建和年为景平年,以明年为景平元年,新帝是为景帝,朝代交替,天下局势大定。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方来人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日子照样过,只要安居乐业就成了,王元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新皇登基,她一如以往的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新帝登基,尊先帝为德恭帝,同时大赦天下,而新帝的第一道旨意并不是王元儿所想的那样开恩科,为北朝国广选人才,而是办起了武科举。 这道旨意一经各州各县下达,王元儿傻眼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要开恩科吗? 她忽然想起了,今上十三岁就进了军营,这么些年一直在军中滚打滚爬,重文重武一目了然,办武科举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为什么就不同了呢?是有什么变了吗? 不管王元儿怎么想,她都没法扭转过来,只能顺着局势发展,而对于这次武科举,也有不少绿林好汉看好,跃跃欲试,毕竟这也是光耀门楣的好时机呢。 一时,这有不少拳脚功夫的都往京里扑来,就连长乐镇也有几个小子偷偷的去报了名,想着就算不能中举,被大人物看中了在军中捞点什么职务也是能的。 这恩科不开,将王元儿之前的设想全部推翻,心里正烦恼着呢,倒是王春儿说了一句,如今也有很多人来长乐镇谋差,也建不起房子,租给那些人也是能的。 王元儿这么一被提醒,倒是松开了眉头,这倒也是个法子。 赵家那边的屋子已经修葺完整了,为了尽善尽美,王元儿整整花了三两银子,里里外外都修得齐整干净,如今赵家可不同以前那要倒的样子,而是十分雅致的一间农家小院了。 这日,王清儿领着兰儿去赵家那边打扫整理了,王元儿则去杂货铺子添些物事,也能租高些价钱。 可没等她将跟一应物事搬去赵家那边,就有人跌跌撞撞的跑来叫她:“元姐儿,快去赵家那边吧。那个,那个狗蛋的什么表姨母正领了一大家子和你家清儿兰儿打起来了。” 王元儿脸色一变,扔下东西就跑,跑了两步,又对郑大娘子急叫:“婶子,你快去我家叫我阿奶他们过去。” “哎哎,你去吧。”郑大娘子忙的应了。 王元儿一路狂奔,心里一直想着,这狗蛋的表姨母又是谁,从哪冒出来的?狗蛋不是没亲没故的么?这个表姨母又是从哪个旮旯钻出来的? 她一边想着这是何方来人,一边又怕王清儿她们吃亏。 要知道,今儿清儿就只领着兰儿在赵家那边收拾呢,两个都是丫头片子,真要打起来,指不准要怎么吃大亏呢? 这般想着,王元儿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了翅膀飞过去,一时不注意就撞上了人。 “哎哟喂,撞死小爷了,还长不长眼睛了,这是要赶着投胎不成?”有人被撞了个趔趄,不客气的骂。 “对不住,对不住。”王元儿头也不抬,只说了两声歉,就要跑。 “哎哎,撞了人你还想跑?”那人一把拉住王元儿的袖子。 王元儿一个不穏,跌坐在地,抬起头来,眼前是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公子哥儿。 那人见了她,微微一凝神,手一指:“咦,你不是那个。。。”卖鸡蛋的小娘子? 这话还没完全说全,王元儿就一骨碌的爬起来向前跑了,动作敏捷飞快,就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那公子见了在后头咕哝着:“搞什么,真赶着投胎?反正无事,看看去。”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强闯民宅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镇北赵家,过去那破破烂烂的屋子,已经修葺得十分周正,两间明晃的大屋,前有桃树后有竹,还有小溪潺潺,院子也用篱笆重新围了,很有些田园雅居的感觉。 而平素颇为偏僻静谧的地方此时围了一堆人,夹杂着哭喊吵骂声,还有尖叫劝慰声。 此时,王清儿拿着一根大扁担凶狠地指着对面那几个人,她的发丝已经散乱,兰儿则在她旁边,也拿了一根棍子,小脸脏兮兮的,还有未干的泪水,显然,姐妹俩吃了点小亏。 在姐妹二人对面,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蓝黑棉布梳着矮髻的妇人,她年约四十左右,皮肤微黑,两颊颧骨有些高,显得有些刻薄。 而跟在她身边,则有一个差不多的年纪的汉子,又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和媳妇子,那媳妇子后头,有几个和王清儿姐妹一般大小的小子和丫头。 这一家子大大小小一共有十二人之多,也难怪王清儿姐妹俩要吃亏了。 “别和这两个死丫头废话,把家什都搬进去。”黑面妇人振臂一呼,在她那边的人就哐当哐当的搬起身边的锅盆杂物要进屋。 “谁敢,你们这是要强闯民宅,谁要是想进,就踩着我的尸体进去。”王清儿往前一步,心中发急,大姐怎么还不来? “我呸!”那妇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你这骚蹄子要不要脸?啥强闯民宅?你要是不给老娘让开,老娘才要告上官衙门去,说你们强占他人民宅。现在,给老娘滚开,这是我侄儿的家,我这当姨母的有权住进去。” 妇人话一说完,又对自家人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搬进去,等老娘伺候吗?” 这下子,那些人都动了,也不管王清儿两姐妹,直接就撞过去。 姐妹俩都是姑娘家,年纪都还小着,又怎么比的上大人,更别说那还有男子了,一个不察,就都被撞倒在地,兰儿大声哭了起来。 “杀千刀的,我和你们拼了。”王清儿蹿了起来,拿起扁担就打。 “反了你了,死蹄子。”那妇人伸手抓过来。 “啊,杀人了,杀人了。”王清儿尖叫着。 “哎哎,有话好好说,别这样,仔细伤到孩子了。”有人开始劝。 王元儿老远就听到王清儿的呼叫声,飞快地跑进人群圈,一见眼前的情况,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王清儿和兰儿一见自家大姐来了,立即找到了主心骨,飞快上前:“大姐,你可来了。” “大姐,呜呜,他们欺负人。”兰儿哭得一脸委屈。 “可有事?有没伤到?”王元儿拉扯着两个妹子上下查看,见她们都摇头,看上去也是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的,她的怒火又飙了上来,不管什么事,这些人以大欺小,还是两个小丫头,就让人不能原谅。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这是要作什么?强闯民宅吗?”王元儿把眼一瞪,先发制人:“这是天子脚下,先帝崩了不久,这还是守丧期,新帝才刚登基,你们就聚众滋事,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把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谋家夺产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聚众滋事,强闯民宅这都算小事,可扯上天子,那这情况就有些微妙了。 跟在王元儿后头前来的公子爷听到这话,挑了挑眉,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那站在院中不过十五六的丫头,摸了摸下巴自语:“有点意思。” 所谓先发制人,就先取得先机,王元儿这话一出,果然那些人有些不敢妄动,齐刷刷的看向那黑面妇人。 对天子不敬,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呢! 王元儿注意到这些人的目光,自然也就知道这妇人是主事的了,这人就是赵狗蛋的什么表姨母? 就在王元儿打量着那妇人时,那人亦在打量王元儿,不过是个半大的丫头片子,还是个丧妇长女,不足为惧。 是的,来的时候她就打听过了,赵牛那死鬼死了后,他那龟儿子也不见了,这屋子丢空了许久,当时她就想趁着赵家没人没物时来的,反正狗蛋也不知死哪去了,干脆就自家住着好了。 哪知过来一看,这屋子在修葺,细细一问,是这王家丫头出银子修的。 听到这些,她本想向王元儿问个清楚,后来听到是狗蛋托管的,她就起了点心思,到底是不是狗蛋要托管的,谁知道,说不准是这王丫头起了贪心才要谋了这屋子呢? 有了这想法,她就没那么急了,又见正在修葺,心想,不如等修好了,自己一家再搬过来,既有新房子住,还不用出银子,如此不是更好? 她想得是挺美,也根本不想王家人准不准,在她心里想着,她是狗蛋的表姨母,沾着亲的,如今狗蛋不在,她这表姨母住着那是理所当然。 所以,眼看着这屋子修葺好了,她就拖家带儿的搬过来,瞧着这屋,修得可真是周正啊。 “你唬谁呢?强闯民宅的是你吧?我可是狗蛋的表姨母胡氏,早就听说我侄儿不在家,有些人就黑心肝的想要谋了他的家产去。哼,狗蛋是没爹没娘了,可还有我这表姨母在呢,你想要欺他无亲无故的谋他的家,没门。”那自称胡氏的妇人轻蔑地看着王元儿:“趁没闹上公堂之前,我劝你还是哪来的哪去,这屋子,自有我这表姨母为狗蛋作主。” “你,你无耻。”王清儿气得跳脚,指着她大骂:“你才是来谋家夺产的,这屋子是我王家的。” “你听听,大家伙都听听,这明明是赵家屋,偏生说是她王家的。喂,丫头,你是我家狗蛋的媳妇还是伺候他洗脚睡觉的丫头啊?好意思说这屋子是你王家的?”胡氏讥笑,嘴里蹦出的话也不干净了,引得她身侧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王清儿听出那玄外音,抓起扁担就要打过去。 王元儿拦住她,冷眼瞪着那胡氏,不要脸的人她见多了,今年倒是特别多,这婆娘颠倒是非的本事倒是一流。 “这位满嘴粪的大婶,我劝你出门时多用青盐洗刷过才出门,满嘴喷粪的,臭烘烘的仔细熏了人。”王元儿怒极反笑,冷道:“你说你是狗蛋的表姨母,有啥证据?谁认识你?赵家大叔过身时,你来奔丧了吗?大家伙说说,可有见过这人,莫不是来生骗白撞的吧?” ...<!--go-->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胜一筹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众所周知,赵家无亲无故的,端看赵牛死的时候,没人来奔丧就知道了,便是有,也是差了几个辈分的,一如这什么表的姨母。 王元儿当初从狗蛋手上接过赵家屋契的时候,就知道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厚的亲戚,不然,怎么会把屋契给她这个外人呢? 而正因为手上有屋契在,她才不将这所谓的表姨母放在眼里,真要上公堂打官司,她王元儿乐于奉陪。 想到这,王元儿从怀里掏了什么东西递给王清儿,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王清儿双眼一亮,飞快的跑了。 “你倒是说说,你咋证明你是狗蛋的表姨母呢?”王元儿又看着胡氏,好整以暇地挑着指甲道:“这要是上了公堂,可也得要向大人证明你是他的姨母才行啊,不然的话,你们这一家就是骗子,说不准来我们长乐镇是别有所图的。” 王元儿这话一落,胡氏的脸色就变了几变,强作镇定道:“我自然是狗蛋的表姨母,他娘还得管我叫一声表姐呢,这,狗蛋也见过我的。” “可狗蛋也不在长乐镇,谁知道是真是假呀?” “可不是,如果是表姨母,赵牛死的时候也该来奔丧呀,我可没见过这一家子呢。” “我也没见过。” “难道真的是骗子?” 这围观的镇民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起来,看向这胡氏的一家子是充满了怀疑。 胡氏急了,大叫:“我真的是狗蛋的表姨母,我们家住在北山凹,赵牛死的时候也没人朝我们去送丧闻,这才不知道。要不是我惦记着这侄儿,差人来探了几回,才知道他出事儿了。” “这可难说了,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呢?”王元儿故作怀疑地看着她:“听说朝廷还在抓什么叛党的,你们该不是叛党吧?天啦,要是这样,我们长乐镇岂不是危乎?窝藏叛党,那可是死罪。” 这话可真是如一颗炸弹掉进水里炸响,人群里更涌动了,有人叫:“报官吧!来历不明的人,一定要报官。” “对,报官!” 听到嚷着要报官,胡氏一家子的脸色更难看,有人吓得哭了起来,胡氏急得不轻,瞧见王元儿好整以暇的样子,真真是咬碎了银牙,眼珠子一转,大喊道:“我们是狗蛋正儿八经的亲戚,你们里正就知道,不信就去请里正来。” 众人顿了一下,只见胡氏又一拍大腿道:“是了,我家狗蛋不见了人,你这死丫头在这怂恿挑事,又说这屋子是你王家的,是了,定然是你王家谋财害命,把我家狗蛋给害了,天啦噜,我那可怜的侄儿哎,你到底是死死活哟?” 胡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众人看看她又看王元儿,这,你说我是叛党,我说你谋财害命,端看谁更胜一筹了。 “谁谋财害命?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两家烂屋,不是狗蛋坚持要卖给我们,我王家会稀罕吗?”王婆子带着王清儿一路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倒打一耙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王婆子一脸气急败坏的钻进人群中来,先是狠瞪了自家大孙女一眼,才看向那瘫坐在地上装疯撒泼的妇人。 乍听到自家孙女被人欺负了,她可就坐不住了,再不待见大房的人,可也只剩几个孤女孤儿了,她这个当阿奶的都不管,那可真就被人骑在头上欺死了。 所以,一听到来人报信,她就风风火火的来了,恰好在路上又遇着王清儿,两方一合计,也知道王元儿心中有了主意,才半松口气的,可这泼妇是咋说的,说她王家人谋财害命? 简直含血喷人! 她王家世代在这长乐镇过活,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中规中矩的,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冠上这么大的罪名,谋财害命?这可是要杀头掉脖子的大罪啊! “当初我就劝你,就两间破屋子,也不值什么钱,你偏要买了来,现在倒好,不知哪钻出来的阿猫阿狗说你谋财害命,你看如今咋收场?”王婆子只瞧了胡氏一眼,就对王元儿劈头盖脸的好骂。 她这骂人的话,听在别人的耳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王婆子,这话又是咋说的?赵狗蛋这屋子,是你们家买的?”有人惊讶地问:“不是说,是你家孙女帮着保管?” “呔,这话可不能瞎说,我家孙女还要嫁人呢。我元儿和那狗蛋无亲无故的,凭啥帮他保管这屋子呀?”王婆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当初赵牛死了后,他那儿子就拿着屋契来了,硬是把这两间破屋子卖给她了,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这最后那句话,自然是看着王元儿说的。 当初张氏说过,王元儿塞了钱袋子给那狗蛋,现在又有这屋契,王婆子想也不想的就认为是买来的,但事实不管如何,现在都只能说是真金白金买来的,不然,这哪里说得清? “我阿奶说的都是事实。”王元儿站出来,看着胡氏冷笑道:“我确实给了银子狗蛋,而他确实给了这屋契与我。”她言词含糊,也没说是卖,但听在人耳里就都是那么回事。 她这话一落,王清儿就将一张破旧的屋契在胡氏跟前打开来:“你可看清楚了。” 早在王婆子说这屋子是她们买的,胡氏心里就暗叫不妙,难道真的是那小子把这屋卖了?现在乍一看这屋契,脸都绿了,想也不想的就伸手去抓,只要这屋契撕了,也就没证没据了。 她快,王清儿的手也不慢,飞快一收,就揣回怀里。 胡氏气结,眼珠子转了转,辩道:“谁知道这屋契是不是真的,再说了,便是真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害了我侄儿抢来的,现在我侄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们咋说都成。” 什么叫倒打一耙,王元儿等人现在算是见识了。 “你是二师兄托世么,倒打一耙!”王清儿气不过,直接跳了起来指着她骂。 “哼!被说中了呢,这不就恼羞成怒了。”胡氏有些得意。 “你……” 王元儿拦住她,冷冷地看了那胡氏一眼,瞧着围观的大家伙道:“我们王家世代在这长乐镇生活居住,是什么人大家心中有数,会干那谋财害命的大奸大恶之事吗?现在,这外头的人倒欺上头来了,我看不如还是上公堂辩个一二吧,只是……”她话音一转,眯着眼道:“诬蔑的罪名,不知道你和这一大家子受不受得住?对了,还有这强闯民宅之罪,现在屋契在我这,这屋子就是我的,你们就是强闯!”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波平息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正所谓,一契在手,万事无忧,王元儿手里持着这赵家的屋契,她就不怕闹上公堂,怎么着,这官司她都能赢。 至于胡氏所说的什么谋财害命,那简直就是荒谬,就凭你说是就是了吗,得要有人证物证呀,啥都没你就说我谋财害命,即使告上皇帝老爷跟前去,也是说不通的,说不准还会被冠上这诬蔑之罪。 胡氏自己也清楚,可她不甘心呀,这整理得特么周正又明晃的屋子,咋舍得? “说谋财害命就太过了,这无凭无据的,谁信啊?” “没错,狗蛋自己跑掉的,那一天我爹看见了的,背了个包袱,大清早的天没亮就走了。” “真的?那这家子就真是来生骗白撞的?” 众人议论纷纷,胡氏那一边的人都脸色难看,王元儿则是好整以暇了。 “算了算了,咱们走吧。”那胡氏的汉子扯了扯自家婆娘,那一脸的老实样有点怯懦。 “走,走去哪?回咱们那个穷窟窿么?”胡氏甩开他的手,一脸不甘地道:“那山旮旯穷窟窿有啥发为的,这一大家子还要不要吃饭了?” 那胡汉子见众人都看着他们,不禁也有些恼,低声道:“不然你还想咋的,还真想闹上公堂去不?闹上去,咱吃不了兜着走。” 胡氏张了张嘴,再看身后的人,恼羞成怒地道:“走走走,都回去啃地薯过日子。”说罢,又狠狠地不甘的瞪了王元儿她们一眼。 一行人拖着东西灰溜溜的又走了,留了看热闹的人指点纷纷,也有人羡慕王元儿,这两个屋子修整好了,不管住还是租贷出去,都是好的呢。 这没热闹看,众人也就都散了,一场风波算是暂且平息了。 赵家的院子里,王婆子还对王元儿一番好骂:“我就说你说个会来事的,你看你都整出个什么事来?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我瞧着那胡氏就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 “阿奶,那家子就是来占便宜的,还是外乡人,能翻出啥风浪来?”王清儿满面不以为然。 王婆子冷笑:“是,外乡人要整你时,随便作个由头就有你受的了,你瞧着吧。”她心中也是有气,见现在无事,也就不管她们,一甩手走了。 王清儿嘟了嘟嘴,转头见王元儿如有所思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呐呐叫:“大姐。” 王元儿回过神来,见她神色惶惶的,微微一笑:“没事,拾掇一下吧。” 不管那胡氏有什么后者,她了不起就见招拆招呗,她两世为人,难道还怕这点儿事不成? 经了前世,她可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笨丫头了,这般想着,王元儿就拿起扫帚,和清儿她们一道打扫,忽然觉察有什么不对,转过身,一个公子爷站在外面正看着院里。 “你找谁?”王元儿眨巴着眼,这人有些眼熟,在那见过? 倏地,王元儿瞪大眼,这,这不是刚刚来的时候她撞着的那个公子吗,难道是来找她算账的?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人是谁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崔源从腰间掏出一把折扇,唰的打开,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这个农家小院,四下打量着。 王清儿见了这架势,又看他一身贵气的穿扮,飞快跑到王元儿身边问:“大姐,这是谁啊?” 王元儿又哪知道这人是谁? “公子,您有何贵干?”王元儿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上前问,希望不是来秋后算账的吧。 崔源看过去,只见眼前的姑娘穿着一身半旧的素青色衣裙,头发绾成辫子垂在一侧,也没什么首饰,瞧着就是一个山野村姑,嗯,也就皮肤白了点,眼睛亮了点。 “这屋子,是你的?”崔源收回目光,一指这两间屋子。 院中,种了一棵大桃树,上面都结了些青涩的果子,想来春日时,这棵桃树又会怎生的艳。 再看屋后,一大丛的青竹,微风吹过,刷刷作响,溪水潺潺,倒是热夏时的一个好去处。 这处地势虽然偏僻了些,但自也清幽雅静,倒不失为一个休养的好地方。 而相比于屋子,更让他感兴趣的,是这屋子的主人,比如这位王姑娘。 是的,崔源将刚那一出闹剧看了个清楚,自然也知道眼前这姑娘姓王,名元儿,如果他没听错的话。 一个村姑,竟然还能有那种能耐,以先帝和今上来说事唬人,有意思,实在是有胆识。 “公子,您是想要租房子吗?”王清儿眼睛一亮。 “清儿。”王元儿轻叱一声。 “哦,你这房子要租贷?多少银子?”崔源啪的将扇子往手心一打。 “大姐,真是要租房的呢。”王清儿眼睛更亮了,这个公子穿得这么好,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王元儿也是这么想的,可她想得更远,有钱人家干嘛要来这样的地方租屋子呀? “若是价格可以,这小院我倒想租下来。”崔源背着手走到屋后面去,心中有了盘算。 “公子若是想租,二两银子一个月。”王元儿跟在他的后头,试探地说了一个数。 崔源脚步一停,王元儿一时不察,撞了上去,鼻子都红了。 她嘶了一声,又不敢发作,连忙后退一步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崔源笑了起来,以扇子指着她:“你是第二回给我说这话了!” “啊?”王元儿抬起头,瞧着他意有所指的笑容,俏脸一红,低头道:“公子见谅,我,我并不是有意撞您。” “这回倒是不避了,我都以为你当不记得呢。” 听出这话里的揶揄,王元儿脸一直红到了耳根,一咬牙,道:“公子,若真心想租贷我这屋子,一两五百钱一月。” 她想过了,如今恩科不开,这屋子也不知啥时候能租出去,现在这人问,能租出去也是好的,起码得把这修葺的银子给赚回来啊。 “哦,不是二两?”崔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话音一转:“刚才你咋想到新帝登基,以叛党唬人这上头去的?你知道有叛党?” 王元儿被他那犀利的目光一望,心里没来由的发慌,低下头嗫嚅道:“我,我就是胡掐的,说书的不都有说过吗?每每新皇登基,总会有那么几个叛党的。” 这话,当然是胡作的,她有些心虚,瞟了他一眼,这人是谁?不是来租房的吗?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因何而来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王元儿松了一口气。 那自称姓崔的公子并没有追问她叛党的事,不然她还真答不上来,难道说因为前世有这样一回事么? 幸好,这人只是随口一问,还以每个月二两银子租下了这间屋子,甚至当场就付了两个半月的租银。 王元儿欢喜的同时又感到意外,想不到这人还真的租下了她这个屋子呢,这算不算是天砸下来的馅饼? 就连王清儿也觉得很意外,一路问:“大姐,你说那个公子是干什么的,他为何要租这个屋子呢,对了,你说他是不是要养外室的?我听好多人家的大户公子都这么干的呢!” 王元儿一敲她的额头,斥道:“不要胡说,仔细祸从口出。”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心里盘算着晚上要添点什么肉。 王元儿自己心里也觉得奇怪,看他的穿戴,虽然因为国丧,穿的都是素服,但那质地,就不是他们长乐镇所有的,止不住是哪家的大户公子,来这作啥呢? 不过,这也不是她能探究的,反正现在房子是租出去了,还租了个好价钱,这修葺的钱都回本了,可算是了了心头大事了。 姐妹俩一边商讨着晚上做啥好吃的,一边往家里赶去。 “哎,大姐,那不是张家的地么,盖房子了呢,咦,那可不是张家人!”王清儿一指前边,眼珠子一转,就走了过去。 王元儿皱了皱眉,也跟了过去。 哐当哐当,好些人在挖着地基,又锯着用以建房的门梁,很明显是在建房。 只是,那些人,可都眼生得很。 张家卖了地么? 这个时候卖地,将来可就要哭喽,王元儿心中暗付。 “哎,是元丫头姐们呢。”周氏从一个拐角走了出来,见了姐妹二人亲热地打着招呼。 她身侧,还跟了一个年轻的少妇,听了元丫头这个字眼,抬头看了过来,一双细长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王元儿。 不知为何,王元儿总觉得这少妇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善,是错觉吗?自己并不认识她呀! “姑奶奶,这位是谁啊,你不给侄媳妇说一下?”那少妇笑着问周氏,只是那笑容,总看着有点假。 “哦,这是我家那姑奶奶的婆家侄女,王家的大丫头元儿,三丫头清儿。”周氏恍然,又对王元儿笑道:“这嫂子我娘家二侄儿顺兴的媳妇儿,今年才进的门,你们唤声顺兴嫂子也是当得。” 王元儿听了后,眼睛眯了起来,顺兴,那不就是之前想要给她说亲的那个周顺兴么? 而这嫂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善,难道也知道了自己和周顺兴那浪都没起的事?如果是,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现在咱们长乐镇可儿繁华,我娘家人呢,也就是看中了这点,趁着这次来干差事,干脆跟我们家买了块地建房,在咱长乐定下来。等房子建好了,就搬过来做邻,到时候,元丫头你们可就又多一门亲了。”周氏咯咯地笑着解释为何周家人在这建房的事,又道:“这建房都要人工还包饭,元丫头,你们家的腐乳我就中意,你看能不能送几块来下饭?那可就替舅母家省点银子了。” ...<!--go-->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over--> ( 第一百二十章 闲言闲语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原来周家是打算在长乐镇定下来,怪不得了,她就说,周家也是离得老远,竟然会跑过来长乐定居,原来也是看中了长乐镇的发展。 只是,也不知道这敏儿舅母知不知道将来这块地的价值了,不过这也不是她的事,将来周家和张家怎么撕起来,也就是他们的事了。 王元儿对周家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对于周氏的要求,想要些豆腐乳,自然也是不会应下的,至于周氏会怎么想,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倒是那顺兴家的,一直瞪着她,像看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似的。 拉着王清儿离开的时候,王元儿还能感受到顺兴嫂的‘热烈’目光。 “想不到这就是那周顺兴的婆娘,哼,瞧那样儿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大姐,我瞧着她瞧你时,就跟瞧杀父仇人似的呢,真是莫名其妙。”王清儿撇着嘴吐槽。 王元儿勾了勾唇,可不就是仇人么,只不过自己比较冤枉罢了,成了别人的假想敌。 周家要在长乐定居的事,有张氏在,王家的人自然也知道了,张氏还有意无意的说起那顺兴嫂子,说她娘家也是个有家底的,爹是人家的大掌柜云云。 王元儿才不管那些话是不是说自己听的呢,现在她的日子也过得顺心顺意的。 只是,这样的顺心意,很快就被打破了。 原因是镇上有点关于王元儿的闲言闲语传了出来。 这也不是因为别的,乃是王元儿手中有赵家屋契的事,竟然被有心人传成了她和赵狗蛋不清不楚的荤事,说啥要不是有点首尾,怎么会有他家的屋契?说用银子买的,其实就是遮掩的云云。 这闲话传到王元儿耳中时,真真是哭笑不得,心道果然三人成虎,明明自己当日都说得那么清楚,还是被人歪曲事实,作出这样不堪的话来。 王婆子气得砸了两只茶杯,指着王元儿骂:“我早就说过,那胡氏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你瞧吧,这都什么屁话?你也是个不省心的,那两间烂屋,要来做啥?当初就不该要。” 胡氏那一家子当日离了赵家后,也没有回去他们那北山凹,而是租了一个小院租住,大大小小的男丁都去河署那谋差了,胡氏得了空,和人闲叨,就有意无意的说气王元儿坏话了。 这也不算,又有人扯出当初王元儿差点和那周顺兴定亲,后来又不成了怎么的,竟然又说成正是周家知道王元儿不安分,才不说这门亲。 闲话越传越难听,王婆子气得去和人撕了一架,回来就直接病倒了。 王清儿也是气得不轻,大叫:“太过分了,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见不得人好啊,我去找她们说道说道。” “不准去。”王元儿阻止她,道:“这人都是以讹传讹的,公道自在人心,做好自己的就是了,这闲话还能吃了我不成?” “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这么算,还能和她们扯着脖子辨白么,那不正是心虚? 王元儿没打算管这种破事,但随着闲话越来越难听,有人却是坐不住了。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张氏心思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听说你们家元丫头和狗蛋那小子有些不清不楚,可是这样?所以才会把家里的屋契都给她了。” 咯咯哒哒,木马吊的牌子碰撞在一起,有妇人声说着闲话,问的自然是张氏。 张氏正满面笑容的码着牌,她刚刚才胡了一把大三元可赢了不少,乍听到这话,手一颤,那码得整齐的牌子哗啦的全掉了下来。 “哎,这是什么话?那是那丫头真金白银买来的,再说了,那小子才多大,元丫头可都十六了。”张氏有些气急败坏地辨白。 并不是她大量要帮着王元儿,而是她知道这都是一家子,王元儿的名声有啥好歹的,王敏儿他们也好不了哪去,所以,她心里再怎么不快和憋屈,都少不得要替王元儿辨两句。 这些天的闲话她没少听,这会子来了牌馆子打马吊,竟是又听到了,还问到她跟前来。 “嗨,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年纪上有啥差的,那狗蛋也满了十四了吧,那些个事,也是懂了。”那妇人意有所指地窃笑。 张氏听出那玄外之音,气得咬牙,道:“甭管他年岁如何,元丫头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家,你们可不能胡说,不然,别说我听不得,我婆婆只怕要翻脸。” 她抬出王婆子来,那妇人果然撇着嘴收了声,王婆子的凶名可是出了名的,真被她抓住,少不得闹上一场。 气氛一下子有些僵,有人就做起和稀泥来:“这不是问两声嘛,你不爱听,咱们就不说。不过咧,庆嫂子也说的对,这年纪没差,话说你们家元丫头也大了,咋还不说亲?莫不是要等成个老姑娘?” “我哪晓得。我又不是当爹娘的。”张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纵使你和你家的不是亲爹娘,可如今他们孤儿几个的,还不是靠着你们,没爹娘了,你们就是长辈了,给作主指一门亲,也是要得的,说不准,人还夸你一声好。” 张氏一听,脸色稍霁,心想,可不是这样的理,当初梁氏死的时候硬是闹着要分家,自己可担了不少坏名声,这有好些人都不太瞧得上自己了,要是自己给元丫头谋一门好亲,那于名声上,也能挽回些。 除了名声,那还有聘礼,媒人礼,这可都是双赢的事呢! “那你有啥好人家,替留意着?我回头跟我婆婆说两声。”张氏满面笑容地看着几个牌友。 “要得要得。” 散了牌桌,张氏如踩风火轮似的回到家里,径直进了正屋,先是故作恼怒地说了一番外头的传言,一边觑着王婆子的脸色。 果然,王婆子听了那些难听的话,气得青筋都现了,指着张氏骂:“你也是做婶子的,咋就不骂回去,她名声不好听了,你们就好过?别忘了,你们都姓王呢,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 “娘,我自然是替她辩了几句的,咱们家的女儿都是清清白白的,哪能任人糟践了去。不过……”张氏忙的表衷心,又话锋一转:“娘,如今元儿也十六了,之前是因为大哥大嫂他们的事耽搁了,趁着热孝,现在是不是该重新说亲了?”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谋亲事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提起王元儿的亲事,王婆子的双眉都拧在了一起,两片唇也紧抿着。 王元儿生在五月,今年满打满算的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早在去年,梁氏就有心想为王元儿寻一门亲,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张氏和周氏想来提亲的事,也才有了后头的事。 想到梁氏的早逝的因果,王婆子的脸色就更难看,将注意力重新落在王元儿的亲事上头。 自古有云,妇人有七弃、五不娶……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 而王元儿,正是占了丧妇长女的一条,要说亲事,又谈何容易?更别说,她既丧母,还丧爹,一个克父克母的名声就可能毁她的半生。 唯一庆幸的是,梁氏死的时候,她已经及笈,已是个大姑娘,于教养上比那些还没长成的小孩儿,啥也不懂的好上大多。 也幸好她不是出生在那些个百年大户人家,不然,这样身世的姑娘,亲事都要差上一截。 纵看王元儿这些日子的行事,王婆子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懂事沉稳的,又有点手艺,一般农户人家的正头娘子,那也是当得有余的。而自家也没有攀高的心思,谋个差不多的庄户人家,也使得。 这般想着,王婆子就看着张氏道:“既如此,你做二婶的,也帮着留意一下,有好的人家,说与我听,再替她相看相看。” 张氏一听大喜,忙不迭的应了:“娘,你放心,我一准给元丫头说个好人家。” 王婆子看她一脸算计,脸色微沉了下,这媳妇,只怕又要使心计,少不得要敲打她两句,便道:“你莫要再使那些花花心思,拿出真心来。你还记得她娘是怎么死的吧?再要是拿那样的人来谋算大丫头,仔细你自己晚头睡觉都不安乐。” 张氏有些讪讪,目光闪烁,道:“瞧娘说的什么话,我自然也是盼着她好的。”顿了一顿又辩道:“再说了,那周顺兴也没啥不好的,在家里又是受宠的幺子,现在不也在河署那干着差事领着工钱么?我瞧着就挺诚恳,他那媳妇子才有福气咧,要是当初元儿嫁过去,现在也不用受这些闲话累了。” 王婆子哼了一声:“我不管那周家人咋的,总之你可要长点记性,再闹大了,也是你自个儿的名声受损。” “好嘛,好嘛,娘,我有分寸的。”张氏有些不耐,心中腹诽,这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事,说坏了名声不好,说好了,也不知能不能得来一声好。 不过,想到那双赢的事,她也就盘算开了,只要谋个好的,就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想到这,张氏心思就活泛开了,先后走动了娘家,托了这个又托那个,一心想要给王元儿说门好亲事。 而这些,王元儿自然都不知道,直到王敏儿阴阳怪气地说漏了嘴,她才知道,阿奶和二婶想要再给自己谋上一门亲事。 得知这个消息,王元儿就急了,想起了前世,这一世,难道还是会谋来李地主的那门所谓的好亲吗?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吐她一身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张氏这些日子上窜下跳的,好些人都知道是为了给王元儿说亲,便也有人上了心思了。 虽说是丧妇长女,可人家的一双手是生金手啊,瞧她那豆腐乳的生意做的,不是风生水起么,这要是把王元儿娶了回家,就等于娶了个金菠萝了。 这一想到这点,就有不少人活泛开了,托这个托那个去探王家的口风,有的男子甚至直接到王元儿的作坊去,主动帮着王元儿做点什么活计,试图看个面熟,把王元儿弄了个哭笑不得。 而这情况看在一些人的眼里,自然是看不过眼,又有各种不好听的话传出来,说她不安分,发花痴,到处勾人,娶回家一准闹个家宅不宁。 说这些话,自是那满嘴粪的胡氏,周家的顺兴嫂子也附和了两句,自有人听了歇了点心思,却把王元儿等人气得不轻。 “一帮子吃饱了撑的,我看她们是天天都吃粪当饭的吧,嘴巴这么臭。”王清儿气不过,自是骂了回去。 “吃粪的,吃粪的。”王兰儿也气哼哼的叫。 小宝来啊啊几声,算是附和着姐姐们的话,把王清儿逗得发笑,去掐他的脸:“小家伙,你知道啥,你倒是快些儿长大,将来也好护着姐姐们。” “啊啊!”小宝来流着哈喇子,拍着手掌。 王清儿正要多逗两句,张氏就在外头喊:“元儿,元儿在里边么?” 王元儿一皱眉,没等回答,张氏就走了进来,一脸的兴奋:“元丫头,快,去你阿奶那坐,有好事儿。” 听了这话,王元儿的心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急剧跳了起来。 所谓的好事,果真就如前辈子一样,张氏托着一张牌桌上的牌友给她说了李地主的那门亲事。 “那李地主呢,家财万贯,奴仆无数,就去年头才死了正头夫人,只留了一个傻儿子成得了啥大事?人家说了,嫁过去就是享福气的,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那就真真是后半辈子打断腿都无忧了。”张氏拍着手掌,兴奋地说道:“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一门好亲事呀!” 王婆子听得皱眉,年岁这么大,再富贵又如何?不过,元儿却是这样的名声。 “那李地主人品如何?”王婆子问。 再富贵都是假的,关键是人品,会疼人。 “哎哟,人品那是没得说,都说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看那李地主年纪大些,可架不住人家会疼婆娘呀,这老夫少妻,咯咯咯,将来少不得二婶都要享你的福气呢!” 张氏笑得花枝乱颠,王元儿却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早已掐成了拳头。 眼前,又现起了那李地主肥胖的身子,他那淫邪的笑脸,他那软榻榻的玩意儿,还有他那傻儿子脱光了衣裳流着口水向自己扑来的情景。 王元儿胃中一阵翻腾,偏头哗的一声,将胃口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而她旁边坐着的,正是说得唾沫横飞的张氏,此时,看着身上的污物已经是石化当场了。 啊! 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正屋的上空。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死也不嫁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王元儿突然就吐了张氏一身,不但让张氏石化,就连王婆子手上摇着的扇都掉了下来。 “啊,你这是作什么怪?啊啊!”张氏跳了起来,双手想去整理又不敢,也不顾得多说,气急败坏的跑了回屋,这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那死丫头,一会要她好看! 王婆子半晌才回过神来,见王元儿脸色苍白,不免问:“大丫头,你没事儿吧?” 王元儿摆了摆手,从腰间抽出手巾子擦了擦嘴角,才看向王婆子,一脸正色地道:“阿奶,我不嫁,这什么李地主,我死也不嫁!” 什么富贵荣华,一生无忧,她不稀罕,她更不想去攀这样的高枝,更不想自己的下半生都毁在那个地狱里。 想起前生的不堪,今生又可能要再来一次,王元儿的眼圈唰地红了,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王婆子原本对她斩钉截铁的说不嫁感到很是不愉,可眼下看王元儿掉了金豆子,那一肚子话就生生吞回肚子里。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要作这个样子,别人以为我怎么了你呢,还不把眼泪擦擦!”王婆子冷着脸轻叱。 王元儿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还是那句话:“我不嫁!” “哎哟,元丫头,你今年可都十六岁了,当你还是小丫头呢?”张氏换过衣裳过来,一听这话直接就掀帘进来噼里啪啦地道:“你知道外头的人咋说你的,克爹克娘,命硬,如今那李地主正好也是煞得住你,不然也不敢说这亲呢!” “这是多好的一门亲呀?吃喝不愁,一生无忧,嫁了过去,你就是少奶奶,别说你享福,你几个妹妹还有宝来,也是享福的,哪还用这般起早贪黑的干那点小营生?”张氏又故作同情地道:“不为你自己,也为几个弟妹想想呀。” 王元儿气得咬牙,前辈子,她就是用这样的话来哄自己,真是新仇旧恨一朝发。 “二婶既说得这么好,咋不让敏儿嫁过去?做了那李地主的丈母娘,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的,那才叫享福呢。”王元儿道:“至于我,就不劳二婶操心了,也就嫁个寒门小户的命,这样的富贵福气我可受不起。” “你……娘,您瞧瞧,您瞧瞧,这些天我上窜下跳跟个耍猴似的好心好意为她谋个亲事,好容易说得了这样一门亲。您瞧瞧她的态度,跟推她去火坑没两样呢,娘,您可要做做主。”张氏被她讥得满面涨红,恼道:“再说了,你咋能和敏儿比呢,敏儿可是父母双全的,哪会嫁去做填房?” 真是好笑,她敏儿是个小姐般矜贵的人,自是要嫁那如意郎君的,哪能嫁去做填房? “咋不能比了,她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吗?”王元儿冷笑:“她有爹娘就是个矜贵的,我们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草,就活该嫁个能当自己阿爷的做填房吗?还要给傻子当后母?二婶,你是有多恨我,你就说一声,了不起我就搬离了出去,也省得碍了你的法眼。” “你……” “都给我住嘴。”王婆子一拍炕桌,瞪了张氏一眼:“你先出去。” 张氏撅了撅嘴,哼了一声扭着腰悻悻地出去了。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修书求援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正屋,王婆子看着那身子坐得笔直的大孙女,很是有些看不透。 张氏的话她多少是有些认同的,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嘛,不就是嫁得一头好住家,将来生活无忧么? 虽说是填房,但若真是个会疼人的,倒也不是不能嫁,至于年纪,一个女人,又有多少年华,趁着年轻拢住夫君的心,生个儿子傍身,将来那年纪大的先走了,她有儿子,那就是一辈子安乐了。 想及这点,王婆子便苦口婆心的对她说个中利弊。 “阿奶知道你心有不甘,但这就是命啊,你生来那样的命,又能怪谁?先别把话说尽,不如先相看一二,我听说,那大户人家里头会保养,便是个年纪五十的,也养得跟三十来岁的样儿呢。” 王元儿差点笑出来,李地主那样子,只怕看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还比不得自家阿爷好看呢! “阿奶有所不知,阴错阳差之下,我倒是听说过这李地主的人品,听说他生性吝啬,一个板儿都要数着花的,隔夜的菜都要留着吃,是正儿八经的周扒皮。”王元儿冷笑:“他为人刻薄,那傻儿子更是蠢钝如猪,听说,听说闺房里还有些不良的嗜好。”她一咬牙,红着脸将那秘事说了出来。 “住口。”王婆子听了大惊,一双眼狠瞪着她:“没羞没臊的,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话,这是黄花大闺女该听的吗?” “反正我是不会嫁的,如今我还在守孝中,弟妹都还小,我也不能嫁。”王元儿嘟了嘴:“咱们农村里的姑娘,十**岁嫁的也大有人在,我迟些年再嫁也不迟。阿奶若真逼我,我,我就绞了发去做姑子去。” “你,你,谁给你的胆子,连阿奶都敢威胁!”王婆子气得不轻,指着她的手都颤了。 王元儿站了起来,眼神坚定:“总之,我话就搁这了,恕孙女不孝。”话毕,福了福礼走了。 她一走,张氏就走了进来,急哄哄地对王婆子说:“娘,这亲事……” “你且慢着,元丫头听说了这人,那李地主……”王婆子将王元儿的话给完整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她:“你可知道这事?” 张氏一听,脸色有些难看,但却是不承认的,道:“哪有这样的事,那丫头道听途说,娘你见过人就知道,那地主也说想来相看相看元儿呢!” “真没有?”王婆子怀疑地看着她。 张氏自然坚决地摇摇头,心中暗自腹诽,这死丫头,自己那样的名声,还想嫁状元爷不成? 却说王元儿回到东屋犹自发了一通火,想了想觉得就这样还不保险,便掏出纸笔来,刷刷地修起书来。 前世,她怨怪外祖们,和他们也不亲便没来往,以至于那时没人作主。这一世不同了,她和外祖还有舅舅的关系都要好,既是终身大事,自然要说给他们知道,也请他们给作主。 她将这阵子的事添油加醋的写了长长的几页纸,又拿皮子封了,亲自去书局里托人送信不提。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姐妹同心 <TABLE align=right><TR><TD><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ga></SCRIPT></TD></TR></TABLE> 王元儿回到东屋,却见几个小的都沉默地坐在炕上抹着眼泪,一见她回来,人人都拿着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一副被人丢弃的小可怜样。 “大姐,你要嫁人了吗?”幺妹王兰儿是姐妹当中年纪最小,也是最爱哭的一个,这一问,就哇的大哭起来:“爹娘不要我们了,大姐也不要我们了吗?” “哭啥,大姐只是嫁人,又不是死了。”王清儿一拍她的肩,觉察着自己失言,又呸呸的吐了口沫,一把拉过兰儿哭了起来。 王春儿不作声,却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紧搂着小宝来,满面的踌躇和忧愁。 “呜呜,大姐,你不要不要我们,兰儿会乖的,以后兰儿会帮二姐干活,会带小弟,也不吃那么多肉,你不要嫁。”王兰儿挣脱三姐的怀抱,跳下来拉住王元儿的袖子抬头说。 原来她们都听说了! 王元儿心中发酸,蹲下来,用手巾子擦着她满是泪的脏兮兮的小脸,故作嗔笑道:“谁告诉你们大姐要嫁人了?放心吧,大姐不嫁,大姐等兰儿嫁人了再嫁人。真是傻丫头,大姐怎么会不要你们呢!” “真的?”王兰儿的眼泪一手,破涕而笑:“大姐真的不会不要我们?” “自然是真的,不管大姐嫁不嫁人,你们都是大姐最亲的人啊。”王元儿重重地点头。 “大姐,要是那户人家是好的,你就嫁吧,家里还有我。”王春儿却是满面坚毅。 她不是孩子,知道一个女人的青春有限,要是那人家真的是好的,那嫁了又如何?大姐能担起这头家,她王春儿也能! 王清儿见二姐这么说,抿了抿唇,道:“对,大姐,你想嫁,就嫁吧!还有我呢!” 两个姐姐都这么说,王兰儿有些发慌,也不知道说啥,但也知道两个姐姐都是为了大姐好,便也懵懵懂懂的道:“大姐,那,那也还有我,只是,你要回来看我们!” 这下子,王元儿的眼泪是真落了下来,看着妹妹几个坚毅又清澈的眼神,心中越发酸楚,道:“大姐自有分寸呢,遇着好人家,大姐会考虑的,现在大姐没这个心思,只想多赚点银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先不说现在目前自己没有那个心思,便是有,也轮不着李地主那样的杂碎人渣。 王春儿几个听了她保证的话,心才真正的放了下来,也乖巧地保证以后也勤恳的帮着做事养家。 而虽然王元儿说了不嫁,但王兰儿还是有些害怕,这两天粘她黏得紧,晚上借着不敢睡要和她拼一块床,白天借着帮忙,跟在她身边忙进忙出,像个小尾巴似的。 这样的幺妹儿,王元儿是既酸楚又心痛,这孩子敏感,爹和娘都早早就去世了,现在是真的怕自己走了从此没了主心骨呢,这般想着,心里便更偏疼这妹妹一些。 而经了这一事后,姐妹几人就越发相互扶持,同心同气,感情也越来越好,而这样的感情一直持续到几人相继去世,也情若母女一般,让人惊赞,此乃后话。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看来了 虽已义正言辞的向王婆子言明自己不会嫁给李地主这样的人,又向外祖发出求援的信,但王元儿仍旧关注着王婆子还有二婶的动向,就怕她们背着她整出些什么混事来。 这么瞪着,果然就发现了端倪,当看见那个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肥胖身影时,王元儿的身子发僵,手中的锅也掉了下来,豆腐全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大姐!”王清儿惊叫,心痛得不行,这豆腐可都是今天要做豆腐乳的呢! 她自顾自的肉痛了半天,见自家大姐没有半点反应,却看着什么,不由纳闷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咦,那不是二婶吗?那个胖老头又是谁啊?”王清儿一脸奇怪地问。 只见自家二婶和一个穿着深蓝棉服的妇人还有一个年约五十,头发拢起,戴着二仪巾的胖男人站在一块,正看着自家摊子呢! “大姐,那是谁啊?”王清儿察觉到有些不对,推了推王元儿,见她脸色苍白,不由急了:“大姐,大姐你咋的了?” 王元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看着三妹惊惶的眼神,再看地上的碎豆腐,道:“没事,我觉得有些儿头疼,你收拾一下,我去喝口水!” 想不到二婶不死心,还带了那个人前来,真真是恶心又可恨。那杂碎,还和前世一样,那么猥琐又恶心,目光依旧那么淫邪。 李地主一脸不舍的看着王元儿的身影消失,嘶了一声吞了吞口水,看着张氏道:“不错,不错。” 他这会来是相看的,就是想看看那姑娘什么样的,原本想着就是个村姑,如今看着却是还能看,尤其那鼓囊囊的胸脯,还有那滚圆的屁股,瞧着就是个好生养的,不错。 张氏听了脸上笑开了花,道:“我们家姑娘自然是好的,就是她不知从那听了您的闲话,有些抗拒,您看这聘礼的……” “加,再加点!”李地主听了,咬了咬牙就道:“她不愿意,她身边那个丫头也成。” 瞧这个丫头,身板还没长成,但那颜色比她大姐还要好上几分,都是同父母的,想着也不会差到哪去,嗯,小娘子还挺泼辣的,应该更带劲些儿。 张氏一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扭头看过去,只见那李地主一脸色迷迷地看着王清儿那丫头叉着腰身骂小子,这不明显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娘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身边的妇人,那人伸出三个手指来,便咬了咬牙道:“那李员外你且等着,我去请示我婆婆一起吃盅茶?” 她到底不是王元儿的亲娘,也不能擅自就定下这门亲事,总要婆婆点头才行。 再想到王婆子那里,她便又提点几句:“我婆婆也很在意这孙女,挺喜欢那起文雅的人的。” 那李地主也不知有没有听在耳里,只瞪着王清儿流口水,一边摆手随意的应着。 张氏有些郁闷,可摸了摸袖袋那硬物,便咬牙向自家屋子里走,一边吩咐那妇人陪着李地主。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祸水东引 王元儿飞快回到东屋,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泪水似缺堤的洪水汹涌而下,很快就浸湿了枕巾。 阖着眼睛,前世那不堪的一幕幕飞快地掠过脑海,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解脱。 是的,解脱! 父母早亡,她那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选了一条自以为最好的直径,让自己和弟妹都得到善待,可原来,那只是空想罢了。 直到身死,她才真正感到人生得到了解脱,得到了新生,如今重生一世,她也觉得是上天的恩赐,是新生。 可眼下,有些事改变了轨迹,如那开恩科,有些事,却还是和前世一样,该来的还是会来,如父母早亡,如这个李地主,依然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难道,还是改变不了命运,会和前辈子一样吗?”王元儿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放空,眼神木讷,喃喃自语。 王春儿背着小弟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大姐傻了一样坐在床上流泪,不禁吓了一跳,上前急切地问:“大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我去请大夫来。” 除了父母死的那时候,她何曾见过大姐这么悲伤的样子? “啊啊啊。”小宝来看到大姐,也兴奋地伸出双手,啊啊地扬手要抱。 王元儿看着二妹的关切担忧的眼神,又看到小弟那清澈如水的眸子,一时混沌的脑海如有清泉灌入,清灵一片。 她从二妹的背上解下小弟抱在怀中,小人儿笑嘻嘻的流着哈喇子,小手去攥她的辫子,咯咯地笑。 是了,有些事会来,但也有很多事不同了。 父母不在,她却还在,她领着妹子们做起了生意,如今日子过得也愈发有奔头,小妹小弟都在,很多事情都不同了,将来也是一样。 “大姐?” “我没事。”王元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大姐只是一时着相了。” 是的,她着相了,知道前世事儿的走向,可以趋吉避凶,这何尝不是上天的恩赐和她的幸运? 李地主是她前世人生晦暗不愿人知的历史,她既知道,那为何不能避开? 正这么想着,屋外传来说话的声音,看出去,却是二婶领着那李地主进了门。 王元儿抿起了唇,气得咬牙,二婶竟是这么热切这门亲事,还把人领进门来相看。 没过片刻,张氏就来说有客人来了,叫她砌上两杯茶送去正屋。 王元儿心中冷笑,倒也没说不,而是转身回屋,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两三颗豆子,用力捏碎了,放在茶杯里。 在灶房里煮开了水,王元儿又叫来王敏儿,道:“听你娘说有贵客来了,叫我砌了茶送去阿奶那边儿,我这下肚子有些闹腾,得去趟茅房,好妹妹,你帮我送过去吧?” 一听贵客两个字,王敏儿双眼就亮了,嘴上却道:“你就是懒人屎尿多,快去快去。”一边先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一边捧起那托盘,扭着腰往正屋去了。 王元儿见了嘴角冷冷的勾起,不要怪她狠心,谁让二婶这么热衷,相信王敏儿这样的姿容比起她这个粗鲁的山野村姑,更得李地主那样的大男人喜欢,她就不信,二婶还真会让王元儿嫁那样的糟老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是只求自保,也是他们逼得自己使这祸水东引的一招罢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摆了一道 东屋,王婆子和王老汉强笑着听着那李地主侃侃而谈,心中很是有些不是滋味。 这李地主,先不说相貌有些猥琐,就那一身的肥肉,就足以让人倒胃口。但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人也真如王婆子所说,因为富贵,保养得倒是比同龄人要年轻好些,再一穿戴,倒不算太老。 只是,这样的人,真做孙女婿? 王老汉斜看了王婆子一眼,摇摇头。 “我李家占地有二十亩,家财万贯,嫁进来也不肖她做啥,只要替我理家,生儿子,只管享福了。”李地主抬着下巴很是嘚瑟地道。 张氏在一旁呵呵地笑着说好话:“李员外可是个体贴人。” “那自是,娶媳妇就是要来疼的。”李地主听了这话,也接了一句。 王婆子脸色好看了点,正要说话,门口就传来一声娇语:“阿奶,我送茶进来了。” 这声音? 张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没等她作出反应,王敏儿就端着茶托走了进来。 彼时已是七月头,天气炎热,王敏儿也是及笄的大姑娘了,穿着一身粉桃色贴服轻薄的夏裙,腰带将那腰肢勒得细细的,头发挽了一半垂在脑后,戴着发簪,别提多娉婷了。 王敏儿轻扭着腰肢上前,飞快地瞄了一眼,只见屋内多了一个妇人和一个男人,虽然穿着金贵,但那样子,实在是…… 猥琐! 这都是什么鬼,特别那胖男人,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似的,着实可恶! 该死的王元儿,早不去茅房迟不去,非要这时候去! 但王敏儿也不是蠢的,强忍着不自在给那人奉了茶,不经意地抬头,那人竟然流起口水来,不禁恼怒地瞪他一眼。 可这一瞪,那人不但没怒,反而眼睛一亮,手中的扇子都跌落在地,双眼色眯眯地看向王敏儿的胸脯。 张氏早已大急,一把拉过闺女,气急败坏地低问:“怎么是你来了?你大姐呢?” “她闹肚子,去茅房了。”王敏儿跺脚。 “你这……”张氏气得不轻,暗骂她蠢,这分明是被王元儿那贼丫头摆了一道呀,但她在这时却不敢多话,只道:“快去叫你大姐来,就说你阿奶找她问话,快去。” 王敏儿哦了一声,飞快地出去,可她找遍了整个王家,也不见王元儿的身影,只得恨恨地回了屋。 而东屋里,李地主一脸不舍地看着王敏儿纤弱的身影消失,乖乖,这王家虽然是个庄户普通人家,但闺女,却是一个赛一个呀,刚刚这丫头比起之前那两个,颜色更美,也更妩媚呀,这要是在床上…… 李地主想到那旖旎的画面,只觉得腹部那处一阵发热,咕噜咕噜地灌下王敏儿奉上来的那杯茶,迫不及待地问起那当中人的妇人:“刚刚那个姑娘是?” 那妇人看向张氏,张氏只得硬着头皮笑答:“那是我的姑娘。” 李地主听了眼睛大亮,道:“我就要这个姑娘,若是她嫁来我李家,我给一百两的聘金,另加十四抬聘礼。” ... 第一百三十章 骑虎难下 一百两聘金,另加十四抬聘礼! 这话一落,张氏几乎跳了起来,却不是喜的,而是怒的! 为啥? 因为李地主这样的大口气,不是因为对象是王元儿,而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闺女,这怎么可能?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氏差点破口大骂,只是碍着场面,话生生的憋回喉咙里,只差没憋出内伤来。 李地主算个什么东西,虽然是有家财万贯,可也是要年过半百的糟老头了,说句不好听的,也不知啥时候两脚一伸就去了,而她的女儿,可是花骨朵儿的一朵鲜花呀。 娇艳欲滴的鲜花自然是插养在绝美的花瓶里头的,怎能插在牛粪上? 他这是异想天开,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氏气得身子发颤,她那个做中人的牌友赖氏却是喜不自禁,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一百两加十四抬聘礼呢,这可是大家小姐都没有的势头了!” 这庄户人家的闺女,自然是比不得那些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的,满打满算,再富贵的,往大了说去顶多就几担聘礼,聘金有个几十两已经是极好听了。李地主这许的话,在长乐镇,除了唐家那样的大户人家,那算是头一遭,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了。 赖氏是做中人的,这婚娶要是成了,聘礼聘金高,那么媒人聘金啥的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她又哪里管是谁嫁呢?左右都是王家的闺女! 张氏瞪了她一眼,想吃了她的心都有,这都是什么人,原本就看中了王元儿,后来又盯着清儿丫头,现在连她闺女都不放过,他这是在花楼里挑姑娘吗?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张氏,还有王婆子和王老汉。 王老汉脸色阴沉,看向王婆子,道:“元丫头也不算大,还在孝中,她的亲事再放一放也不是不可,你急啥子?” 这是对李地主不满了,另一个的潜意思也是对她颇有微词。 王婆子脸色发烫,狠瞪了张氏一眼,要不是这媳妇,她会臊成这样? 换做一般人家,听着李地主这样的许诺,估计早就点头把女儿打包送走应了。 可王婆子是什么人,好脸面的人,李地主这样的挑,跟挑菜有什么两样?传出去,她整个王家都不要见人了,更别说,还有这么多丫头要嫁。 没等王婆子作声,那李地主又道:“我这个聘礼,娶个千金小姐也是要得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一副施舍,趾高气扬的样子呢! 王婆子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她还想劝着王元儿呢,可现在,人家看中了王敏儿,这可怎么收场? 王婆子头一回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强笑道:“我那孙女年岁还小着,想多留两年,她娘就她一个,也是舍不得的!” 张氏听了自是闻歌知雅意,忙道:“是呢,我就一个闺女,她性子跳脱不懂事,还想多留两年呢,我们大丫头就不同,还有一手好手艺,又是长女,性子沉稳得很。” “手艺啥的,我李家有的是银子,不图这个,我就看中了刚刚那个小娘子,你们看着办!” 听着李地主语气坚定,张氏等人傻眼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来打脸的 李地主走后,王婆子就顾不得王老汉还在,指着张氏的脸就喷着口水花开骂。 “这就是你说的人品杠杠的,他是来我王家挑菜还是选货品?王家再低门小户,也不是他可以这么作践的。” 张氏一脸委屈道:“娘,我哪知道会这样?咱们敏儿本来就是个人见人夸的黄花闺女,他看上了也不奇怪呀!” “哟嗬。”王婆子冷笑一声:“你尾巴还翘上来了,敏儿是好的,人家现在就指着她,你说,你要怎么办?是不是要把女儿嫁过去?” “那怎么行!”张氏想也不想的就说不,道:“我们敏儿怎么可以嫁这种人?” “哦?你家闺女不可以嫁这样的人,难道我们元儿就得配这样的糟老头儿?” 张氏的话才落,门外就响起了一个恼怒的女声。 王婆子等人一愣,纷纷看过去,就见王元儿走进来笑言:“阿爷,阿奶,我外祖他们来了。” 在她后面,不就跟着穿着一身素服的梁秀才和梁婆子么? 见亲家来了,王老汉和王婆子都很是意外,自从梁氏死后,亲家就对自家有怨气,无事基本是不会踏进王家的,怎么突然就来了? 王婆子不是个蠢的,看到亲家母阴沉的脸色,再想起刚刚她在外边说的话,就知道为何而来了,定是王元儿为了自己的亲事去信请来给她撑腰的。 想明白个中关键,王婆子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看王元儿的眼神都有些冷,她这般行径,岂不是把自己和老头子都不放在眼里,不信他们而请了外祖来,这何尝不是打脸的做法? 但想是这般想,王婆子还是对着亲家挤出了笑容:“是亲家来了,快坐快坐。”又瞪了张氏一眼:“还不去烧两杯茶来?去镇头割两刀肉来,午朝多煮两个菜招待亲家。” 张氏唯唯诺诺的应了,在梁秀才的盯视下飞快地退出去,在房檐下抹了一额汗,心道,这大丫头的外祖虽然瘦瘦弱弱的,可那气势却是不可多得的。 不怪她觉得压力大,庄户人家对读书人都有一种敬畏,尤其梁秀才那是特意摆了气势去压她。 张氏出去后,梁婆子也冲着王元儿道:“好丫头,你也去帮忙。” 这是要使开王元儿了! 王元儿自然知道,她也没料到外祖他们来得这么快,还赶得这么巧,竟是在李地主走的时候撞了个正着,也将他的嘴脸看了个清楚。 所以梁婆子才这么恼怒,那样的一个人,亏她们看得上眼! 来到正屋,又听到张氏那般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家的闺女是好姑娘,我家的外孙就活该配支歹笋? 王元儿走出正屋,也没走远,就听得里头梁婆子毫不客气地和王婆子他们‘理论’起来,从梁氏的进门到她生娃,到她产后死去,一声声,一句句,无不透着控诉和责问。 梁婆子不客气地打了王老汉两口子一巴掌,末了,还不忘给一个甜枣道:“知道你们两老也是关心则乱,我已经去香山寺找玄真大师算过八字了,元丫头这年头却是不好说亲的,亲家母你的意思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撑腰作主 梁秀才和梁婆子就是来为了王元儿的亲事来给她作主撑腰的,对王老汉两口子自然是恩威并施,顺带给张氏狠狠的上了一回眼药。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氏这样的作法,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若是传出去,少不得外人说家风不正,祸及子孙。 这话是梁秀才当着张氏的面对着王老汉说的,语气鄙夷不说,还十分不屑为伍的样子,把张氏气得够呛,却也不敢反驳半声。 被亲家这么指责,王老汉和王婆子是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那脸上维持的笑容都是发僵的,最后不得不暂且搁浅王元儿的亲事。 但王婆子心里是不舒服的,略讽刺的道:“我也是瞧那丫头可怜见的,想不到她主意这般正,也好,将来她的亲事,我也管不着了,亲家你拿主意就好!” 这也是对王元儿不满了,可梁婆子是什么人,她是秀才娘子,几十年来和各种人打交道,哪里听不出王婆子的不满,自然笑道:“瞧亲家母说的,您目光如炬,将来少不得帮着掌眼,等元丫头讨个佳孙婿来,也要给您磕几个响头敬茶呢,传出去,也是说您慈孝的。” 好话谁都喜欢听,王婆子这脸色才算好看了点。 在正屋用过饭,梁秀才和梁婆子才在东屋逗着小宝来和王元儿说话。 “有事儿,你晓得传信来是对的。你娘是没了,可你还有舅家,还有姥公姥婆,咱们自然会为你撑腰。”梁婆子握着王元儿的手说道。 王元儿心中暖意融融,靠了上去撒娇:“也是姥婆和姥公疼我。” “傻丫头。”梁婆子摸了摸她的脸颊,一脸爱怜,又道:“你也放心,如今我和你姥公都说明白了,你阿奶他们也不会强行将你嫁了过去。至于你二婶,哼,她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看她怎么收场。” 王元儿微微一笑,李地主看中了王敏儿,这回二婶可算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小子瞧着壮实了不少!”撇开了那糟心的话题,梁秀才抱着王宝来说了一句。 都说抱孙不抱子,梁秀才是读书人,更是遵从这话,他抱着王宝来,眼里全是喜欢。 王婆子看过去,小宝来眼睛黑溜溜的,像是两只黑葡萄一样,眼神别提多亮了,见她伸手过去,又抓起她的手,咯咯地笑着往口里放去,两只腿一阵乱蹬,将两老的心都萌化得软成一摊水。 如今小弟也有七个月了,从最开始的瘦弱,到现在的白胖,王元儿和王春儿没少花心思照料,尤其是王春儿,简直是当儿子一般养了。 瞧着小弟呆萌的样儿,王元儿想到前世,又看梁秀才那般喜欢,脑袋灵光一闪,道:“姥公,等小弟三岁时,我送去给您帮他启蒙,跟着您读书如何?” 梁秀才一愣,看向王元儿,见她满面认真,道:“你舍得,就让他过来,跟着敬儿一块念就是。” 他说的敬儿,是王元儿舅母新生的小子,在三月头生,只比王宝来小了两个月,也算是同年了。 王元儿笑着应了,心想,男子不能总被女人养,交由身为秀才的姥公启蒙养护,总比跟着她们这些姐们要强和要出色,这也算是定下宝来将来要走的路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苦果自吞 不同东屋一派温馨,西屋是愁云满面,张氏更是郁闷苦恼得在屋里走来走去。 王敏儿却是一派自得,对着铜镜左照又照,嘴角上扬,眼里全是春风得意。 她早就从张氏口中得知那李地主相中了自己,还许以丰盛的聘金聘礼,这可是比王元儿要高上一截不止呢! 看吧,王元儿那样的村姑那里比得上自己,就连她相看的对象都看中自己。 不得不说,李地主虽然人不咋地,却也大大的满足了王敏儿的虚荣心。 “怎么办?这下子咋整?”张氏来来回回的走,满面的愁苦,又看王敏儿悠然自得的,不禁恼道:“你倒是自得,都怪你蠢,被王元儿那死丫头当枪子使了。” 要不是王敏儿去了正屋,那李地主又怎么会看见她,又怎么会舍王元儿,本来就说得好好的,现在好了,人家指明要自家闺女,这怎么成? 听见张氏的话,王敏儿不依了,嘟着嘴道:“娘,这做买卖的,都晓得挑好东西呢,何况是人?我比王元儿得好,人家喜欢,也是理所当然呀!” “呸,你还羞不羞,现在人家指定说想要娶你,你嫁?”张氏被她气得头脑发胀,这丫头到底是被自己惯坏了,都不知道好歹。 嫁李地主? 王敏儿眼前现起那一身肥肉,满面褶子的糟老头儿,就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她才不要嫁呢,她心目中的良人,是像唐三公子那样的人中龙凤。 唐三…… 王敏儿想起那人修长的手指,就一阵的心胜荡漾,回过神来道:“我自然是不嫁的。”又见张氏一脸愁苦,道:“娘你愁啥,这说亲,说不成就罢了,又没有强嫁强娶的道理。” 她再不懂,也知道说亲是你情我愿的,这说不成就算了呗,愁啥? “你知道个啥!”张氏摸了摸袖子里搁着的硬物,就好一阵肉痛。 她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说这门亲事定然能成,已经从李地主那里收了十两银子的媒人金,如今,元儿那边是不成了,自己女儿更不可能嫁过去的,这银子是要归还回去吗? 要不要再去跟娘说说? 张氏倒是想,可王元儿的外祖都还在呢,还那般教训了她,娘定然是不允的了。 没等张氏再去说项,她那个牌友赖氏就找来了,笑眯眯地恭喜她,还带了八色礼盒糕点,说是李地主对王敏儿很满意,特意差她送过来尝鲜的,还说等她们商议好了,就择个吉日来下聘,早早的把这事给办了。 “如今呀,外面的人都晓得你家女儿矜贵,人家愿意以百两礼金来聘呢!”赖氏一副你命真好的表情。 张氏傻了眼:“你说啥?外头的人知道李地主看上了我敏儿?” “可不是,王家娘子,你可生了个金凤凰了!” 张氏跳了起来:“这怎么会传出去的,不成,我们敏儿不能嫁这样的人,这亲说不得。”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风怎么就传到她们身上去了呢? 张氏头一遭有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可事到如此,那苦果,也唯有自己咬牙吞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香山拜佛 王家要给王元儿说亲,本来谈了一个大户,哪知道人家看中了王敏儿,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有人说王元儿命不好,有人说她名声硬,连亲事都说不好。 再说王家的闺女,就王二的闺女养得跟大家小姐儿似的细皮嫩肉,也难怪人家看得中,也有人叹王二两口子好命,生个这样的闺女,换来的可是一家子的富贵,都说王敏儿要嫁进李家大户了。 王敏儿自己自然也听到了,吓得门都不敢出,天天闹着张氏,张氏被磨得嘴都冒了泡,拖着中人赖氏,好说好歹的把媒人金退了回去,才算平息这事,可这名声,也有些不好听了。 王婆子为了此事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天天拘着她不许出去荡,为此,王元儿姐妹几个都掩着嘴偷笑。 一门亲事说不成,自然有人上了心,变相再差人去问,,才知道人家外祖找了大师批命,说她这两年都不好说亲,只等将来出孝再说,这才作罢。 彼时已是七月流火,稻田里的稻子都已经长得饱满准备收割了,中元节也快到了,便有不少人就要去香山寺求神拜佛,求平安符以辟邪避凶。 香山寺离长乐镇不算远,也就一个时辰的车程,因为香火鼎盛,所以有不少信徒乐意前往,而长乐镇的信民就更不必说了。 王元儿也去过这寺庙,只是经了梁氏去世,她对这个就不太信了,故而也不考虑去,倒是王敏儿,兴奋得很,因为她要跟着她舅母去香山寺拜拜,嚷嚷着要换新衣裳。 “大姐,你没瞧见阿奶的脸色,可难看了。”王清儿八卦的咬耳朵。 王婆子也打算去香山寺拜佛,王元儿不去,王春儿便以陪同侍奉跟着去,王婆子向来疼爱王敏儿,加上这阵子的事多,想带着她一块也好求个平安,谁知道王敏儿却说要跟着她舅母一道,把王婆子气得嘴都歪了。 “就你多事。”王元儿一敲她的额头,转而又对王春儿道:“阿奶年岁也大了,这次你跟着去,就多看顾着点。” 王春儿温柔地点头:“大姐你放心吧。” 王元儿对她向来是放心的,又给准备了好些物品,王春儿便跟着王婆子去了香山寺不提。 待得从香山寺归来,王春儿又对姐妹几个说了香山寺的热闹,还拿出了几个平安符来,每人都给了一个,就连小宝来的衣襟上也系了一个,用以避百鬼治邪。 晚上,姐妹几个说说笑笑的一块做针线,灯光柔和,倒也不失温馨。 王春儿看着大姐逗着小妹,心中也是柔软一片,忽然想起白日里在香山寺所见到的一幕。 “大姐!” “嗯?”王元儿看了过来。 王春儿顿了顿,笑道:“没事了。”兴许是她看错了,或者是想多了。 “二姐,这朵花的蕊儿我怎么都绣不成,你帮我呗。”王清儿笑嘻嘻的靠了过来,将手里的绣活塞到她手上,王春儿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开去。 她却不知道,这一时的沉默,会在将来引起轩然大波。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水鬼替身 中元节,又称盂兰盆节,鬼门关大开,家家户户都祭祀,河边及路边,都有人在烧红白溪钱,以祭祀那些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 因为梁氏去世是在年头,一年未过,也算是新坟,也得去坟前祭祀填坟, 故而王元儿早早就准备了物事前去拜祭。 一路上,都见烧尽的纸灰香烛,祭拜了父母,王元儿又在路边烧了纸钱香烛,嘴里喃喃有词,无非是一些求鬼莫扰的话。 等回到家里,又在父母的牌位前供奉了饭菜香烛,然后将妹子几个都叫在一起说话。 “七月半,鬼门关大开,有事没事不要出去乱晃,尤其在晚上,更不要去河边玩,尤其是兰儿,知道吗?”王元儿拉过小妹说道。 虽说中元节就是七月半这天,但在民间,四月和七月都是阴气煞气重的,尤其是七月,俗称鬼月,在外面乱晃,容易招惹一些脏东西。 所以,王元儿是先将话说在前头,也起一个警示的作用。 兰儿胆小,紧紧地拉着她的袖子道:“我一定不乱跑。” “嗯,这就对了,乱跑,鬼会抓你走哦!”王清儿吓她。 兰儿吓得尖叫,王元儿瞪她一眼:“说的什么浑话,还不吐口水说过。”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我这不逗她嘛!” 兰儿叉着腰大叫:“三姐最讨厌了!” 姐妹几个笑闹成一团。 鬼月,庄稼也熟了,这年的稻子长势极好,租子估摸着也会足足的,可把王老汉等人都喜坏了。 河署那块哐当哐当的,建得如火如荼,热火朝天,整个长乐镇一派生机,热闹得很。 日子就这么东家长西家短的过着,鬼月过了大半的时候,王元儿却听到了一件糟心的事儿。 长乐镇除了有一条长乐江,还汇成一条河,比江要小上许多,有深有浅,好多娃儿会去河里凫水玩,尤其是热夏,有些大人直接带着娃儿在河里洗了就回家了。 “那赖家的大闺女死了,被水鬼抓去做替身了。”郑大娘子一脸惋惜地道。 这赖家,也就是那当初做中人的赖氏家,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大闺女十二岁,莫名其妙的跳河里凫水,就再没上来了。 “这不就是命,听她那两个弟妹说,早头已经去过一回了,下晌还要去。她那弟妹都不愿去,她自个儿硬是拿着棍子逼着他们跟着一块去,不去就要打,结果吧,跳河里就没了,听说是在那吃人旋里找到的。”裁缝铺子的刘娘子叹了一声,又小声道:“你说,这不是被鬼迷了又会是咋的?好好儿的,非要逼着去,这绝对是被鬼迷了!” 王元儿听得心中发颤,那赖家大闺女她知道,叫花儿的,长得挺乖挺好的一个丫头,就这么去了。 经过了赖家,她听到赖氏那呼天抢地的哭声,夹杂着孩子的哭声,不禁心有戚戚焉。 日子再富贵都是假,人活着才是真好,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回到家中,她又将此此时对几个妹子说了一番,自此对几个小的看得更紧了,尤其是王宝来,现在已经会爬了,有了前辈子的事,更不让他靠近井里去。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娇客到来 七月将过的时候,王元儿租出去的赵家那边的屋子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一个年轻的小姐以及她的两个仆从。 她来的时候,是由那崔公子陪同来的,乘了一辆简朴的马车,身边跟了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还有一个右眼上有一条长疤的年约五十的老者,人称贵叔。 那叫何小姐的,王元儿从那崔公子口中听到的闺名的应该是秀娴,那丫鬟则叫杜鹃,主仆几人都十分低调,无事基本也不在镇里头随意行走,倒让人看不出什么来头。 不过,既然是能和那崔公子有联系的人,应该也是非一般人家吧,什么落魄千金的,话本子不是常有么? 王清儿那是个好事八卦的,得空就去那边晃悠,回来了就跟王元儿她们咬耳朵:“大姐,你说这两人是不是私奔来了?那些个小说话本不都这么说么,书生和小姐私奔,到小地方落脚。” 王元儿的衣袖子卷到了臂弯处,发丝全部用布拢起,露出的额头此时全是汗,正麻溜地往坛子里放着豆腐块,听闻这话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这样好事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去?我告儿你,你这性子可要敛一敛,这在外头乱说,仔细人家对你使绊子。” 这鬼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就这么一会子,身上的衣衫都湿了半截去了。 王清儿吐着舌头,道:“我这不是就在咱们这里说闲话吗?” “你管人家呢,房子租出去了,银子也收了,管她是谁住!”王元儿用手背擦了一把汗,想起那不苟言笑的刀疤脸贵叔,又道:“我看那家的人不是普通人家,那贵叔看着就不太好相与,你没事别去乱晃。” 王清儿撇了撇嘴:“晓得了。” “有人么?” 姐妹俩背着铺子外忙活着,冷不丁听到一记脆声,转过头去,王清儿愣了一下忙的撞了撞王元儿的手臂。 真是白天莫说人,一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虽然只是个小卒。 “杜鹃姑娘!”王元儿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迎上去:“你咋过来了。” 他们搬过来的时候,王元儿作为房东主人自然也过去见了,算是打个照面,所以,两人都是认识的。 “听说你家在这边卖豆腐乳,我家小姐初来乍到,胃口不太好,便过来你这买点豆腐乳看做点什么爽口小菜。”杜鹃笑着道。 王元儿听了就道:“这天热,胃口自是差点儿,吃点辣子倒也开胃些儿,倒是不知你们打哪边来,可吃得辣?” “我们从岭南来,辣的也无妨。” 王元儿连忙取了一坛小的辣豆腐乳,道:“这坛子口味便是辣的,可以做些凉拌瓜,爽口木耳也是能的,放点醋。” “好的,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你们是我的租客,又是初来乍到,这坛子豆腐乳算是我赠你们小姐入住的礼,莫要嫌弃就好。”王元儿连连摆手,又包了些香干和茶叶蛋递过去:“这个也尝尝鲜,吃好了以后再来买。” 杜鹃一愣,仔细看向王元儿,眉挑了一下,随即爽快笑着一福礼道:“替我家小姐谢王姑娘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落魄千金 却说杜鹃拿着一堆的物事回到小院,就见她家的小姐站在院中,也不知抬头看着什么,连忙上前道:“小姐,这日头阳光可猛着呢,你怎么就站在这太阳底下了,快进屋去吧,仔细会晕。” “杜鹃,你看这山可真高呀!”何秀娴指着不远处的长乐山说道。 杜鹃看了一眼,道:“嗯,是很高,快进屋吧!” “瞧你紧张的,我也刚从屋里出来呢!”何秀娴嗔她一眼,又看到她手上的东西,问:“咋买了这么多。” “这不是买的,是那王姑娘送的呢!”杜鹃扶着她的手进屋,一边将王元儿的话说了,末了道:“小姐,我看这王姑娘是个有眼色劲儿的,也难怪在父母双亡的环境下,还能做起生意来,还养着几个姐弟。” 对于王元儿家的情况,主仆俩既然来了这长乐镇住下,自然也是略有所闻的。 何秀娴想起那个笑容清爽的女子,再想及自己的身世,有些怅然道:“确是如此,比我要强。” 杜鹃见她满面怅然,自知说错了话,忙道:“小姐,是奴婢说话不当,您别放在心里。” “无事,这也是事实。” “小姐怎能和她比呢,您是官家千金小姐,锦衣玉食长大,自是和这些人不同的。”杜鹃急道。 何秀娴听得这话,露出一个苦笑来:“什么锦衣玉食,只不过是个落魄千金罢了,若不是有你和贵叔,只怕我早已经成了一缕亡魂,随着爹娘去了!” “小姐莫要说这种话,老爷是冤枉的,再说了,崔公子不也说了要帮咱们老爷翻案么?只要禀明了冤情翻了案,老爷的名誉就会恢复,老宅也能回去了!” 想起那满面执着的男子,何秀娴脸上的愁苦散了些,低头道:“崔哥哥自是好的。” 杜鹃见此就揶揄笑道:“等得他日翻案成功,小姐也就能和崔公子守得云开了!” “休得胡说。”何秀娴的脸晕红一片,嗔怪道:“崔公子帮我良多,也是看过往的情谊,你莫要胡说,免得他心生误会,反而不美。”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咱们就等着雨散云开的那一天吧!”杜鹃知她脸皮薄,便也收了声。 何秀娴听出那玄外音,脸上发烫,看了她手上的物件,便岔开了话题:“你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却没给银子,虽说人家是一片好心,可到底也是孤儿几个,讨生活艰难呢。” “小姐……”杜鹃有些不安。 “既拿回来就算了,屉子里那几盒点心,你留一盒和贵叔吃,其余的就拿了去送给她们吧,也是礼尚往来。”何秀娴指了指身后的柜子。 “但是小姐你呢?” “这天口热得紧,我也没啥胃口,这点心也吃不下,岭南的点心,咱们还吃得少么?都拿去吧。” “哎!” 哪边,王元儿正和清儿讨论着杜鹃身上的装扮,到底不是她们这些村姑能比的,就连人家的一个丫鬟,打扮起来也跟小姐儿似的。 正说着话,又见杜鹃去而复返,却是依她家小姐的话送点心来了,算是有来有往,也是正常交往的一种态度了。 ...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献殷勤的 七月一过,长乐镇周遭的庄稼已然成熟,拜了土地神,一串五谷丰登的爆竹烧响过后,种庄稼的就陆陆续续的开始收割庄稼,晒谷场金灿灿的一片,十分喜人。 分家的时候,王元儿他们这房也分了好几亩田地,只是王家的田向来都佃租出去,所以也不用辛苦收割,就等着收租子了。 今年稻子长得好,产量也高,四成租子足够王元儿几口人吃一年有余,她早早就整理好了粮仓,打算存放够一年的粮食,剩余的就卖掉。 稻田里,庄稼人都笑意融融,有孩子拎着篮子在田间奔走,拾稻穗,这要是勤快的,还能拾上几十斤呢。 王元儿这些天做好了好些豆腐乳,正是空闲的时候,所以,王清儿说要去拾稻穗和田螺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允了。 “戴上竹帽儿,看着点兰儿,别和人争吵。”王元儿吩咐她。 “知了知了,大姐可真长气。” “你这死丫头……”王元儿作势去打。 没等她的手够着,王清儿就嘻嘻一笑,背着篓子拉着王兰儿的手飞快跑了。 王元儿摇摇头,道:“这丫头,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大姐就放心吧,她有分寸的。”王春儿将王宝来搬到铺子里帮着看铺子,一边做针线打发时间。 宝来也有八个月了,牙都出了几颗小米粒,王老汉特意打了一个座椅给他坐着玩。 此时,因为天气热,他只穿了一件肚兜,手里抓着一个绣球,哈喇子长长的往下流,咯咯地笑。 “你也是个外向的。”王元儿笑着捏了一下他胖胖的脸蛋儿,逗得他笑得更大声了。 王元儿逗了他一会,用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眯着眼看向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便对王春儿道:“这天太热了,我去买个瓜和绿豆来,咱们也得吃点解暑才行。” 王春儿自是应了。 天气大热,这消暑的西瓜和绿豆最是畅销,王元儿在瓜农上挑了一个又大又沉的西瓜,放在篮子里挽着,臂上说不出的沉。 又在杂货铺子里买了绿豆和糖花,这才往家里去。 阳光**,也没多少人在街上行走,都躲在阴凉的地方躲凉,可饶是如此,王元儿仍然被人撞了个趔趄,手上的篮子掉了下来,瓜也滚出来了。 王元儿皱眉:“哎,怎么走路的?”一边看过去。 那人穿着短衣宽裤子,露出两条黑实的手臂,扎着布巾,嘴里叼了一根草,眼睛微微往上挑,有些传说中的桃花眼,此时正滴溜溜的瞪着王元儿看,目光火热而放肆。 王元儿有些不舒服,后退一步,低头去收拾,这人太无礼了。 “你是王家大姑娘吧?”那人帮她把西瓜捡起来,放在她的篮子里,顺势提了起来,吐了嘴里的草道:“我是周顺兴。” 王元儿眉心一拧,原来是他。 “给我吧。”她没正面回答,却伸手去接他手上的篮子。 周顺兴一躲,嘻嘻地笑:“我撞了你,我帮你拿回家吧?我看这篮子够沉的,你不好拿。” 王元儿还没回话,冷不丁就有一个女声插了进来:“好哇周顺兴,叫你帮我拧衣裳没空,倒是给人献殷勤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麻烦上门 自己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会自动上门,王元儿一看到那周顺兴家的婆娘谢氏,就觉得头痛,麻烦来了。 瞧她那瞪着自己的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嗖嗖的飞来,别提多阴森了。 谢氏扔下手中的一大盆衣裳,对着周顺兴指桑骂槐:“这日头这么热,我让你跟我去河边洗衣裳帮着我拧干,你硬说这是女人干的事,如今倒是长能耐了,是男人大丈夫了,帮人拎篮子送家去,周顺兴,你是被哪里来的狐狸精灌了**汤?” 听听,只差没指着王元儿说是狐狸精了。 王元儿真是觉得比窦娥还冤,你说好好儿的在街上走着吧,都能招来这样的无妄之灾。 周顺兴放下手中的篮子,嘿嘿地笑:“瞧你说的,我这不是给人赔罪吗?” “赔罪,赔个啥罪?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谢氏叉着腰,尖酸地道:“我告儿你周顺兴,你别想趁我怀着身子出去打野食,没门。” 这话真是越来越难听了,王元儿的眉头皱成一团,却不想和他们多作纠缠,拿起篮子就要走。 “哟,这是谁呀,不是王家大姑娘么?”她要走,谢氏还不允呢,一副这才看见王元儿的样子:“这就要走了,急啥呢?心虚呀!” 王元儿觑她一眼,冷淡地道:“你和我说话?” “你……”谢氏气得嘴一抿,又一脸趾高气扬的道:“顺兴哥已经是我男人了,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自己找不着男人,就要巴望着别人的男人,不要脸。” 王元儿差点笑出声来,道:“你们搬来长乐镇,我统共和你见过几回?更别说这个人了,你们自己不跳出来,我知道你们是谁?真是莫名其妙!” 谢氏的脸色红了又白,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我明明瞧着你和我男人眉来眼去,你还想否认?” 她可瞧了个正着,周顺兴的眼睛只差没黏在这小贱人身上呢! 谢氏看着王元儿那纤细的腰肢,暗中捏了一下自己的腰身,因为有了身子,那里已经粗了一截不止,这该死的周顺兴,莫不是嫌弃自己了? 再想到婆婆有时候也夸这王元儿是做生意的好手,要是讨了来做媳妇,就是吃喝不愁了,心里更是嫉妒,言语就更恶毒了。 “听说前阵子连个老头儿都看不上你看上你堂妹了,你嫁不出就算了,还勾引别人的男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么想男人,随便拉个鳏夫什么的嫁了呗。” “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这里是长乐镇,不是你们坝上镇,还有,你眼睛不好,建议你去大夫那瞧瞧。”王元儿冷冷地看着她,又扫了周顺兴一眼,讥讽地道:“别以为你男人是宝,尔之蜜糖,我之砒霜。” 话毕,王元儿也不再和他们多费唇舌,拎了篮子就走,因为有些镇民已经在看八卦指指点点了。 身后,谢氏恼怒地训着周顺兴,言语粗鲁又难听,王元儿摇摇头,心中却也着实庆幸。 这算不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这两人,一个浑,一个千年陈醋坛,真是绝配啊! ... 第一百四十章 不问自取 王元儿带着一肚子气回到家,王春儿见了不免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被疯狗咬了一口。”王元儿笑了笑,将西瓜交给她:“拿去井里湃着吧,等清儿她们回来也该凉透了。” 她不说,王春儿也就不问,顺从地拿起西瓜放去井里头湃着。 太阳快要落下,王清儿领着小妹回来了,两人晒得小脸红扑扑的,身上脏兮兮的,跟个花猫儿一样。 “怎的弄得这么脏,快去洗洗,我买了西瓜,在井里头湃着呢,一会切了吃。”王元儿笑着道。 两人欢呼一声,小妹更是献宝地把篓子递过来:“大姐,我们捡了好多田螺,明儿用酸笋做吧。” 王元儿接过一看,果然,那稻穗地下,爬着好多田螺,个头比成人的手指还要粗,看着能吃上一餐了。 酸笋田螺煲也算是王元儿的拿手好菜,酸笋是春天的时候挖的,吃不完就腌了做酸笋,此时吃正好,田螺肥美,再添上些腐乳酱和辣子一焖,那叫一个酸爽。 “成,等养两天把泥吐了就给你这小吃货做!”王元儿捏了一把她的脸许道。 将田螺养在盆里,王元儿和春儿忙着做晚朝,姐妹俩说着体己话,王清儿大呼小叫的跑进来。 “大姐,西瓜呢?” 王元儿一愣,看向王春儿。 “不在井里头湃着么?”王春儿怔了一下道。 “哪有呀?没了!”王清儿嘟着嘴。 王元儿和王春儿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莫名,明明放在井里湃着的,焖饭前打水还看见在呢,这会子咋就不在了? 王清儿看两个姐姐的表情,就知道这瓜绝对是有的,现在不见了,整个王家就这么大,西瓜没有出现在大房,那么去哪了,不言而喻! “我找他们去!”王清儿气得炸毛,嗖的就窜出去了。 王元儿不放心,而且这事她也不能不管,便对王春儿道:“你掌着火,我去瞧瞧。”一边解了围裙就跟了上去。 才到西屋门口,就听到王清儿在破口大骂贼儿小偷,不问自取怎么的。 “放在井里的就是你家的,就不准是我家的?”说话的是王福全,兴许是含着东西,咬字有些不大清晰。 “那到底是不是你家的,你倒是说!”王清儿大怒:“你们说,是不是你们出银子买的,若是,我跟你们跪着道歉,若不是,谁吃了谁肠穿肚烂。” “哎哟,死丫头,不就一个西瓜吗?值得你用这么恶毒的话诅咒人?”说话的是二婶。 王元儿走了进去,一眼看尽屋内的情景,一个大西瓜已被切得四分五裂,有一半已经没了,那不就是自己买的瓜么? 再看屋内的人,王福全吃得嘴里都是瓜汁,手里还拿着一大块,王敏儿也懒洋洋的拿着一块挑着瓜籽儿,张氏则是叉着腰指着王清儿。 几人见王元儿进来,都缩了一下,尤其那王福全,目光闪躲,手里的瓜咬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么看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确实只是一个西瓜,不值几个钱,可不问自取是为偷,这也不是头一次了,上次是鸡蛋,这回是西瓜,二婶就是这么教养孩子的,还反说我们不对,我倒要问阿奶这是不是个理!”王元儿冷冷的说道。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就是明抢 听到王元儿要去找王婆子评理,张氏一下子蔫了,她如今在王婆子眼里可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要是因为这事又捅到她跟前去,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三两口啃完手中的瓜,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拉起王元儿的手,嗔道:“瞧你这丫头,就是喜欢较真,二婶不就逗你么?”她又看了一眼王敏儿,道:“你敏儿妹妹这些天不太舒坦,没啥胃口,恰好福全看见井里有西瓜,就拿来切了吃,原是你买的,来,二婶还你银子。” 说着,就去掏身上的钱袋子,数了十个铜板过来:“够没?” 王清儿可不依,她和小妹出去晒了一天,正热乎着呢,听到有西瓜吃,哪有不喜的,现在都被人吃了,银子谁没有? “十个铜板,打发乞丐呢!”她作势要出屋:“我请阿奶来。” “等等,二十个,可以买两个了!”张氏咬牙。 “二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天口热的,西瓜可都是好卖的凉果,我这瓜,可也满打满算花了快二十个铜板的!”王元儿笑吟吟地道:“算上辛苦费,好歹三十个铜板才能。” “三十个铜板,你咋不去抢呢!”王福全跳起来,叫道:“娘,别给,了不起我去买一个回来赔她。” 王元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他们的眼神在说,我就是明抢,你又能咋的? “一边去。”张氏瞪他一眼,咬着牙又数了十个:“三十个就三十个。” 王元儿这才把手一收,看王福全咬牙切齿的样子,便又说了一句:“二婶好歹拘着点大弟,偷瓜也就算了,这要是到哪里偷别的,可就不是三十个铜板的事了!” “行行,你阿奶那……” “没别的事,我就是帮二婶你买了一个西瓜,现在来收钱罢了!”王元儿耸着肩道。 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元儿领着王清儿走了,张氏的气就泄了,骂道:“死丫头,钻钱眼里的。”又看见王敏儿懒洋洋的靠在炕上,便又道:“你这丫头也是,咋就怂恿了你大弟去拿这个瓜,要吃,去买一个不成?不知道那死丫头惯是个会拿腔的么?” 王敏儿打了个呵欠,道:“不就一个瓜吗?我困了,去眯一会,要吃饭了就叫我。” 张氏气得翻眼:“这丫头也是愈发懒了。” “娘你怕大姐做啥,阿奶还能吃了咱不成?骂两句又不会死。”王福全嘟嚷着,三十个铜板,那能买多少个西瓜,吃撑了都成呢! “你知道个啥,你阿奶这阵子看我就不顺眼儿,再招她眼,能有好排头吃?”张氏叹了口气,又敲了敲他的额头道:“所以啊,将来你讨个媳妇定不能忤逆我,也让娘摆摆婆婆的谱。” “放心吧娘,儿子将来就讨个乖顺的,任你差使。”王福全大着口说。 那边,趁着天没黑,王元儿数了十个铜板让王清儿跑出去再买一个瓜来,她自己则和王春儿说了这事。 “我瞧着二婶是把福全他们越养越歪了,再不拘着,将来指不定要出大事!”王元儿摇着头道。 王春儿不做声,想到什么,眉心微微一皱,但王宝来这时又哭起来了,很快注意力就被拉了过去。 ...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谈笔生意 日子一天天过,当所有稻子都收全,也快到八月中秋节了,长乐镇只种一季的稻子,冬季是要种小麦的,这收了庄稼,便又紧锣密鼓的种起冬小麦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王元儿收到了第一年的租子,足有几百斤的稻谷,她留了一年的口粮,剩余的全部卖了米铺,也进账不少。 河署建了快三个月,已经在收尾的状态了,但并没有多少人离去,因为这河道也还要修建呢,而且,慢慢的有不少的商人前来开铺子做生意了。 这是王元儿乐于见成的,人多就热闹,生意自然就会好,也就更繁华,若是一直都这样就更好了! 想到那未来的山洪暴发,王元儿就觉得堵心,若是不能阻止它的到来,那么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伤害和损失降到最低呢? 最郁闷的是,她不能和别人说,也就得不到这个答案,不过,没人说,书本上呢? 这日,王元儿交代清儿她们看铺子,她自己则去了一趟书局。 书局在中心大街,掌柜也是认识王元儿,见她来了便笑问:“这是来寄信呢还是怎的?” “许掌柜,我来寻两本书。”王元儿笑着回了一句,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关于治水之类的书本呢?比如史记的有没。” “你这丫头咋想看那些书呢,你去最里边的书架子找找。”许掌柜指了方向。 王元儿顺着他指的方向很快来到那架子,指尖划过那些泛黄的书本,看到一本北朝史记,便抽了起来。 这时极厚的一本书,重得很,一时半刻肯定看不完的,王元儿翻了翻,只觉头疼得很。 她又在书架上翻了起来,在架子的最上方,看见一本封了尘的乐山记,抽了下来。 坐在地上,她翻了翻这本乐山记,一看,眼睛亮了,原来这书说的就是长乐山呢,只是那会不叫长乐山,就叫乐山,长乐镇也只叫乐镇。 书里写了乐山的来历和故事,从前还有神仙的呢,翻着翻着,王元儿眼神凝重,原来长乐山早在百年前已经发生过山洪暴发,将一切都冲毁了,后来重建后才改了名长乐,盼着长长久久和乐的意思。 王元儿细细的看,书中并没写到如何杜绝这种天灾,只说了降雨多了迅速汇集成流,从而引发溪沟水位暴涨,泥石流崩塌山体滑坡,在暴雨天气要时刻注意,若能疏导水位自然更好。 合上书本,王元儿下了决定,她跟许掌柜买了这本乐山记带回家去,要想个法子给知县大人知悉才好。 到了自家,却见有几个人围在自家铺子门口,王春儿一脸不知所措,王清儿眼尖地瞧见她,大叫:“大姐回来了!” 那几人看过来,王元儿也快步走上前,在最前面的,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衫,戴着玉簪,年约三十岁的男子看向她:“你就是王家大姑娘?” “你是?”王元儿并不认识那人,却是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余掌柜,露出一记疑问。 “鄙人姓宋,这趟来,是有一桩生意想和王姑娘谈一谈!”那自称姓宋的男子笑道。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陷入两难 (上架求首订) 在江南,要数第一酱铺,当数锦记酱铺,百年老字号,从最初的做酱油,到现在各色酱料,应有尽有,味道更是其它一般酱铺子不能比拟。 锦记酱铺的铺子开遍北朝国,锦记这个招牌,更是响当当的老字号,从酱料,到酒楼,到饼铺子,都为人所赞,而长乐镇的第一楼汇丰园,也是锦记名下的产业之一。 锦记,乃出自江南第一世家宋家,宋家百年以前从做酱油出身,到后来出了一位帝师,如今在朝中一门三进士做官,这才坐稳了第一世家的位置,而打理着宋家庶务的,则是宋家二房的三少爷宋礼杰,人称宋三公子。 而此时,宋三就坐在王元儿跟前,提着想要和她合作的事。 “我从余掌柜口中得知豆腐乳乃是你家的产业,经过走访,也知道豆腐乳目前也在长乐镇和京城等地颇有口碑。我这次来,便是想问王姑娘,可有兴趣将这豆腐乳的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宋三一派温文,笑看着王元儿。 王元儿却是被这个消息炸懵了,愣愣的看着他。 如果别人不知锦记酱铺,也不足为奇,可她两世为人,又如何不知? 前世,就是锦记酱铺做出了豆腐乳呀! 而这世,锦记却来寻她合作,一同做这豆腐乳生意?还是做遍大江南北? 王元儿脸上有些发烫,还有些莫名的心虚,稍稍避开了点宋三的目光。 不怪她心虚,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最是清楚,这豆腐乳说到底其实就是前世锦记研发出来的酱料,若不是锦记,她怎么会晓得这东西?现在她只不过是抢先一步先做出来罢了。 而如今,这原本的豆腐乳的主人家来找她谈合作,未免觉得有些心虚,还有尴尬! 王元儿抓过桌上的茶水狠灌了一口,却因为喝得太急给呛了,剧烈的咳嗽起来,涨得满脸通红,既羞恼又恼怒。 宋三觉得有些奇怪,他在商道上滚摸滚爬多年,阅人无数,自然看出王元儿的不对来,虽是头一回见,但他却觉得眼前这姑娘,看着他时有些心虚的感觉。 怎么可能呢? 宋三在脑里过了一遍,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姑娘,所以也就谈不上心虚什么的了,兴许是这阵日子事儿多,自己看花眼了。 “王姑娘?” 王元儿忙的拿帕子摁了摁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不知道宋公子所言的合作,是个什么章程?” “我看你如今也是开着一个小作坊。”宋三看着她,嘴角微勾:“但在我看来,那也称不上作坊,充其量也就一个小铺子,能供给周边的也勉强可以,但再远些,比如江南地带,或者西北的,却是有些不足了。” 王元儿眨了眨眼,心中竟是有些澎湃。 她想到锦记的出身,迟疑了会,道:“我知道锦记是酱铺子,莫非宋公子是想要买我这豆腐乳的方子?” 前辈子锦记既是先做出豆腐乳的鼻祖,这一世自然也能做出来,可为什么要和她合作?是想要走捷径求方子? 宋三朗声一笑,修长的手指抚着茶杯的边缘,冲着身后的小厮点了点头。 那小厮随即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布包放在桌上,解开了宝蓝色的布,露出一个褐色的小坛子来。 王元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那小厮将那小坛子打开,一阵腐乳特有的酸腐味儿便传了出来。 不必细看,这肯定是腐乳了。 “王姑娘且尝尝这腐乳如何?”宋三微笑着。 王元儿看了一眼,又取来碗筷,在坛子里夹了一小块豆腐乳出来,先是看那颜色,色泽偏白,再闻其味,倒是和自家做的腐乳差无几,但少了一点清香,她用筷子头粘了点儿尝了尝。 咸,辣,还有些糙,吃下去的口感不如自家做的豆腐乳那般霉香嫩滑。 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以为是她们家的出品,来找场子的吧? 王元儿脸色有些变,急道:“宋公子这豆腐乳是哪来的,这可不是我们家的出品。” 宋三呵呵地笑出声来,安抚道:“王姑娘莫急,这自然不是你们王记的豆腐乳,而是锦记新研制出来的。” 王元儿哦了一声,脸有些滚烫,但有些奇怪,前辈子,锦记作出这豆腐乳,风味独特,传遍大江南北,她也尝过,味道也是不错的,怎么这下吃着就有些不对了呢? 她却不知道,有个词叫先入为主。 前世,乃是锦记先作出豆腐乳,世人传之,她自己也尝过,既是新鲜物,又是有名酱铺出的,自然认为锦记的豆腐乳排行第一! 可这一世,做豆腐乳的鼻祖却是她王元儿,做出来的豆腐乳也确实味道不错,别人能复制出来,也就有比较,一比之下,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对比,又或者这么说,已有了先入为主的切点。 “王姑娘觉得锦记的豆腐乳如何?”宋三看着她问。 “这……”王元儿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吃倒是挺好吃的,就是有些糙,口感不够滑。”王元儿抿了一下唇道。 “这正是我此番前来的原因!”宋三的唇勾了勾,取过她的碗,以筷子翻开她夹出来的豆腐乳,道:“在豆腐乳第一次出现在江南的时候,锦记就已经开始研制这种酱菜,试验多次,说实话,这一坛,还是最接近王记出品的,但口感却还是粗糙,我想,王记既然能研制出好的酱菜来,自然也有你们的秘方在。” “锦记的酱料如此名声在外,你们定能研发出比王记更好的豆腐乳来。”王元儿谦虚的夸了一句。 宋三举起一个手指摇了摇,道:“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我锦记并不是行行占第一,就如这豆腐乳一样,并不是做不出来,但我们讲究的是精益求精。” 王元儿点头不语。 “不管是因何原因,锦记所作出的豆腐乳都比不上目前你王家所做的,我也知王记的豆腐乳口碑在外,这次来,便是想看有无合作的机会。当然,你若肯卖方子,价钱你尽可出,若不然,彼此也可合股分成。”宋三捏着茶杯抿了一口水,静静的等着。 王元儿低头沉思,方子定然是不可能会卖的。不过老实说,这方子也谈不上有多精准,关键靠的还是用料,锦记有的是人才,与其合作,这豆腐乳未必就没有改良的空间,至于赚多少银子嘛,所谓薄利多销,也未尝不可。 但王元儿想得更多的是倒不是与锦记合作能赚多少钱,而是其中能得多少好处。 锦记,也就是宋家,虽说是做酱油出身,但这百年来,也出了一任帝师,如今更是有一门三进士在朝中任官,在江南,乃是第一世家大户,便是在京城,又有多少人敢看轻? 论宋家的底蕴,便是长乐镇的唐家,也与之不及。 而和锦记合作,也就是和宋家合作,得到的自然不是银子那般简单,更多的,是人脉,是后台。都说有人朝中好做官,和宋家合作了,自家算不算是宋家的盟友?当然算呀! 王家算什么呀,一介耕读白丁,她们这一房更是孤儿,小弟更是连牙都没长齐的豆丁,这要是有个什么事上来,她往哪寻求庇护?可若是作为盟友,那就简单多了,盟友有事嘛,自然也就能得到来自盟友的庇护,也就是宋家的庇护。 王元儿越想越觉得这茬合作可行,但她脸上还是不显,道:“若是合股分成,具体的章程又如何?我又能占多少股呢?” “若是合股,方子和制作流程你这边出,你若愿意,大作坊可以建在长乐镇,锦记出资,分销经营也由锦记运作,至于股份……”宋三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王姑娘若同意合作,具体我们可以商议。但一旦合作,这豆腐乳的名头,却不得叫王记豆腐乳了,而是锦记腐乳了,你看呢?” 王元儿看向他,双眉蹙了起来。 宋三这话,那就是将王记豆腐乳抹杀,变成锦记了,若是同意,这世间便再无王记豆腐乳了,这,和卖方子有什么两样? 古人向来注重传承,锦记这百年老字号,不也是历经百年才传承下来,才有如今的口碑和名声吗?这就和一个家族一样,一代接一代的传承,为之贡献,才会形成一个世家大户。 百年世家和暴发户哪个更有说服力和矜贵,三岁娃娃都知道,百年代表的是根深蒂固,暴发户,也就是一时暴发起来的风光罢了。所以,传承有多重要,王元儿很清楚。 清楚是一回事,做起来却非一般,传承,所费的时间绝不是一时半刻,更别说她如今的人力物力,靠她自己和几个妹妹,将豆腐乳的名声做大做响,得花多少时间?更别说,她只是一个女子,女子在这时代,要局限许多。 而不要传承,而是选择合作,虽得了庇护,护得一家安稳,可也失去了这唯一的底牌了! 是要传承,还是要这庇护,王元儿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家商议 王元儿以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作打算为由送走了宋三一行人,临走前,余掌柜意味深长的道:“王姑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人人都能和宋家攀上关系的,你们孤儿几个,姑娘们倒是可以嫁人,可你的小弟呢?你们这一房,终归到底由小宝来传承,可他才一岁不达呢,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你也该仔细打算才行!” 余掌柜的话有提点,也有建议,王元儿心中感激,谢过后,当晚就到了正屋。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宋三一行人的到来,王老汉等人自然不会不知情,便是王元儿不来,他们也是要寻她来问个明白的,到底都是姑娘,这来的人是打算做甚? 正屋里,王二竟然也在。 自打这二叔当上河署的监工后,便是早出晚归,王元儿也甚少见他,即使见着了,有好几回,也闻到满身的酒气和脂粉气的。 而这个时候,二叔却是在正屋守着了? 王二一见她,却是异常的热情,主动站起来上前:“元丫头,你来了,快坐。” 反常即妖,王元儿心生警惕,脸上却是笑了笑叫:“二叔!”又叫了王老汉王婆子两人。 王婆子抬头乜她一眼,也没作声,倒是王老汉指了春凳让她坐。 王元儿才坐下,王二就问开了:“元丫头,今儿余掌柜领着来的那几人,你可知是谁?” 他一副你快问我的表情,王元儿看向他,微笑了笑。 王二没等她问,就兴奋地道:“那可是宋家的公子,宋家你知道么?就是那个出了帝师的宋家,那锦记的铺子就是宋家的产业。” 他摩挲着双掌,满面兴奋的说着宋三一行人的来路。 当了小监工,少不了和上峰啥的吃吃喝喝,余掌柜作为汇丰园的掌柜,他自然也是认识的,眼看到他们今天从自家里出来,自然奇怪,但也顾不得细问,殷勤地上前,旁敲击推的,他才知道那年轻的男子是江南宋家的公子。 这还不算,他还看到了李大人对宋家公子礼遇有加,这可了不得,回到家里,就急问两老宋家人来他们这小院做啥?可两人哪里知道,正说着话,王元儿就来了。 “是了,元丫头,这宋家公子来做啥呢?”王二兴奋过后,才后知后觉的问她。 王婆子和王老汉两口子也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王元儿这才将宋三的来意给说了。 “阿爷管着咱们家的木匠铺子也有好些年头,眼界也宽些,便想来和阿爷阿奶讨个主意,这合作做得过不?”王元儿一脸诚恳。 便是这诚恳,取悦了两老口,证明这孙女还拿自己当长辈,尤其王婆子,那板着的脸算是柔和了些。 没等王老汉开口,王二就抢着开口:“哎哟,这还用问?当然要应啊。你这丫头,当时咋不叫我回来呢,这可是和宋家攀关系的大好机会呀!”紧接着,他又发愁地在屋里转起签来,恼道:“得了,你如今这般托大,也不知人家还想不想和你合作了!” 在他看来,什么生意都是假的,最重要的是和贵人攀上关系,抱上贵人大腿,那才是一等的大事。 长乐镇商人够多的,可商为下等,大多的官,都不太愿意和商人接触,尤其那些百年世家大户,书香世家的,自持矜贵,一般不会轻易和商人接触。而有的商家为了能和官家攀上关系,倾尽家财的都不在少数,王元儿这样的,是人家找上来合作的,那简直是天上砸了个大馅饼了。 “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更别说,你这还是只开着个小铺子做个小生意,若不是人家瞧得上眼你那点手艺,哪会和你说上两句话?”王二又说开了:“如今承蒙宋家看得上这点东西,别说是合作,便是送,也得送过去。元丫头,咱们只是个寒门小户,说合作,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早些年那隔壁镇莫家被土霸抢夺了手艺家破人亡的事你也听过吧,胳膊哪拧得了大腿?” 他这话一出,王元儿等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王二说的那莫家,王元儿也听闻过,那莫家是做染布手艺的,染出来的布也是口碑极好,生意自然也好,可也正因为如此招了人眼红,那年一个恶霸强夺强要那染布的手艺,这靠吃饭的手艺莫家自然不会轻易送出,便一家子都遭了殃,全被杀了。不少人都传着是那恶霸做的,因为后来他家做出的布,和那莫家的一模一样,只是恶人有恶报,后来这恶霸一家不知咋的得罪了谁,一夜之间被灭了门,那染布的手艺也就无人可继了,这事在茶楼被说书的也说过不少回。 而类似这样的事,北朝国也不知有多少,所谓民不和官斗,老百姓,哪里斗得了那些个大官?王元儿这手艺说句不好听的,人家真强要,什么法子使不出来?如今提着合作,已是最好的。 王元儿也很清楚,自家二叔说的乃是事实,宋家真要强行来夺,她们孤女几个,能守得住?别说宋家,便是一般的官儿来谋,怕也是守不住的。 王元儿抿着唇,看向王老汉:“阿爷,这……” “你二叔说的倒也中肯,但那宋家既肯亲自上门来提,该也是安守本分的。”王老汉看了一眼想要说话的王二,道:“这豆腐乳是你自个儿琢磨钻研出来的,这要将它交给别人,等于是把心血卖了出去,将来不管这生意做成咋样,都是锦记的功劳了,久而久之,也就只知锦记豆腐乳,不知王记。” 正是因为如此,王元儿才陷入了两难和抉择。 “但是,你若是打算着自己做,凭着你一己之力能做得多远?能不能守得住?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小打小闹或许还能过个富足的日子,真要做成锦记那样的规模,元丫头,这时间和所花的心力,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王老汉继续道:“而你,总是要嫁人的,宝来也才一岁不到呢!” 她自然知道不是一朝一夕,那些百年世家,谁家不是浸淫多年,积聚了数代的人力财力物力,可是,哪家的世家,不是从开头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元丫头,你不为别的,倒是为宝来想想呀!”王二急着说:“你想想,便是你自己做豆腐乳,往大了做也就赚了银子,也就是商人,宝来也就是商人子。可要是和宋家攀上交情呢?靠着人情关系,提携着宝来,他要有本事的话读书考科举中状元,就比不上商人子的名头好听?这笔账你倒是自个算算!” 算? 个中利弊,这么一说,还用算么,怎么都是和宋家合作要强,不然,今天不是宋家来提合作,他日,会不会是别人,又或者是不是来抢谋? 这么看来,好像除了合作的这条路,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王二见她神色松动,便道:“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太方便,明儿个我和你一道去寻那宋公子再谈谈这事?” 王元儿看过去,他摩挲着手,满眼的算计,正要说话,王婆子开口了。 “你二叔说的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名声要紧,还是由你二叔伴着一道。” 王老汉也点了点头。 王元儿见此,便笑道:“那就麻烦二叔和我走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就这么说定了!”王二一拍掌,回了西屋。 西屋里,婆娘正在数落着隔壁的王敏儿,气呼呼的,王二啧了一声,躺在炕上,翘起了二郎腿,嘴角笑吟吟的。 “这死丫头,是要把我气死了才罢休!”张氏气咻咻的走过来,见他心情好的,不由挑眉:“哟,这是有什么好事儿,这般高兴?” 王二一把搂过她的腰,嘻嘻地笑:“自然是有好事!” 冷不丁的被他搂着,张氏脸红,一掌拍在他的手上,嗔道:“作死了你,孩子在房里呢!” 王二嘻嘻地笑。 “啥事呢?” “没别的啥事,你男人我,要攀高了。”王二放了手,二郎腿一翘一翘的。 张氏听闻凑了过去:“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王二便将王元儿那边的事给说了,张氏听了后就有些酸溜溜的,但听到宋家比唐家还要富贵,便问:“也不知那宋公子成亲了没?” “你又想咋的?”王二斜眼看她。 张氏啐了一口:“你那都是什么眼神,我还不是为了咱闺女,她都及笈了,也该说亲了,要是嫁进宋家那样的人家,你说咱能不能享福?” 王二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又想起这婆娘刚刚还在训女儿呢,便道:“她都是大姑娘了,你还训她做啥?传出去仔细也不好听,教着就是!” “我这不是被她气的,叫她干点事,她就跟条死鱼似的懒洋洋不愿动弹,我瞧她是越来越懒了。”张氏想起王敏儿的态度,就气得瞪眼。 “再懒还不是你惯的?”王二翻了个白眼,见她又要发飙的样子,忙的道:“我这干了一天活也累了,你快去备点水来,早点儿洗洗歇了吧!”说着,捏了她的腰一把! 听出那暗示,张氏又啐了他一口,红着脸去了。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定下合作 隔天,王元儿便带着自家二叔去了汇丰园。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因为来之前就已经往余掌柜那递了消息,所以,到了汇丰园,便被领到了雅间,宋三已经等在那里,悠游的品着茗。 “宋公子安好,我是元丫头的二叔王二。” 相较于王元儿的疏离客气,王二倒是显得很热络,甚至带了一点儿卑微和讨好。 宋三淡淡地一笑,指了对面的位置给他们,看着王元儿道:“想来此番前来王姑娘心中已有主意了!” “有的有的,我们王家愿意和宋家合作做这豆腐乳生意,还望宋公子日后多多提携。”王二抢在王元儿跟前说道。 “二叔!”王元儿侧过头轻叫,又摇了摇头。 王二讪讪地坐了下来。 “锦记口碑一流,如我二叔所言,我愿意和锦记合作,只是这占的股份……”王元儿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将自己琢磨了一晚的想法给一一说了出来。 两方合作,其实首先提的是股金,出多少股金就占多少份额,但锦记明显是有备而来,股金上,她绝对不及锦记,她只能出技术和参与研发,以此谋得份额。 至于豆腐乳的新名,她希望改为锦合牌。 “锦合?宋三挑眉。 “锦记算是百年老字号,锦记酱油,锦记胡粉等等,都是有口碑的,便是我们家,用的也是锦记酱油,可这豆腐乳,何不另辟一条新路?既是锦记旗下的,又以新的名头现在人前,也算是新面目,锦记以后的路子也更拓宽,你觉得呢?”王元儿看着他。 她说的这个其实很简单,就跟汇丰园和锦记一样,汇丰园宋家的产业,为啥不叫锦记而叫汇丰园?不就是以新面目示人? 宋三曲起手指敲起桌面,头微微侧着,似在思考着她话里的可能性。 “其实,你私心里就是不愿这豆腐乳只冠锦记的名头吧!”宋三忽然笑了。 王元儿脸一红,嘴嗫嚅着,半晌道:“只有这样,才算是合作,不然,我拿这股份,算是宋家施舍还是如何?这不是名不符言不顺吗?” 宋三哈哈地笑了出来,直到王元儿涨红了脸,才止了笑:“好,就依你。” 听到这话,王元儿心里一定,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和他聊起合作的细节来。 她将昨晚挑灯想出来的细节全写在纸上,交给宋三,红着脸道:“这是我暂时想到的细节,宋公子是做惯了大生意的人,看哪里要添减的?” 宋三微怔,接过来一看,娟秀的字体呈在纸上,那些合作事宜的细节一目了然。 按着她的意思,豆腐乳要做得好,不外乎用料,若要合作,最好把大作坊开在长乐镇,用的还是白家配方出来的豆腐,如此也方便。 作坊开了,她负责配方和制作的技术管理,用人自然也要谨慎,至于这分销,则由锦记负责,但她也要有一定的决策权。 “宋公子也知道,我也就一介山野姑娘,这人力物力我是无法出的,所以这只能锦记出了。”王元儿缓缓地道。 “哎哎,你这丫头,咋忘了你二叔我呢?”王二在一旁听着,憋不住了,嚷了出来。 难得和宋家攀关系的大好机会,王元儿却要推送出去,王二听在耳里,哪里能不心急挠肺? “你咋这么傻呢!”王二急急地将王元儿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既然是要合作的,咱们王家也要出人,不然被坑了都不知道。”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道:“人家至于坑你一个小小农户?” “反正都是合作,又是开作坊,我们这边也要人去,我去。”王二才不管呢,大好的机会,他得抓紧了。 “二叔,你不是当着小监工么?那可是大好的前程,你去这作坊干嘛?”王元儿似笑非笑。 “二叔帮你管理啊。”王二脸不红气不喘地回。 “哪里用得着二叔这尊大佛,技术那块我自己掌着就成了,二叔还是安心的当监工吧!”王元儿丢下一句,又笑眯眯地看着宋三:“就这么定如何?” 宋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她和王二,啪的收了在手上摇着的扇子,道:“就依王姑娘的意思,回头我再完善一下这契约,过两日我们再请中人见证如何?至于这股份额……” “我要三成。”王元儿比了手指。 三成,不多不少,关键日后和宋家有关联,算是人情了。 倒也不贪!宋三在心里说了一句,三成也是他早就定了的,自然也就应了。 又聊了两个细节,王元儿便提出告辞,王二却不想走,道:“我和宋公子饮两杯。” “二叔!”王元儿跺脚。 “无妨,就饮两杯!”宋三笑着摆了摆手。 主角都这么说了,王元儿自己也没话好说的,便先走了。 还没出汇丰园,余掌柜就笑眯眯地拿着两个礼盒上前递给她。 “马上就要中秋了,这是我们汇丰园做的月饼,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王元儿连忙道谢,接过来又道:“多谢余掌柜提点了,没有您,想来我们孤儿几个也没这个造化有这样的合作机遇。” 余掌柜拢着手摇了摇头,笑道:“你是个实诚的姑娘,好人都会有福报,说造化,其实都靠你自己。” 王元儿谦虚了几句,正要告辞,转身却又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崔公子。”她福了一礼。 “咦,你也在。”崔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向余掌柜:“宋三人呢?” 余掌柜陪着笑指了指楼上,崔源点了点头,便要上去,想到什么,又回过头问王元儿:“你在这是做什么?” “谈点事儿,崔公子慢走!”王元儿淡淡地福了一礼,转身走了。 崔源看着她消失,看着余掌柜挑眉问:“我貌如无盐吗?” “公子俊朗非凡。” “那她怎么看见我一副鬼怪的样子?这就急着要走!” “……”余掌柜心中腹诽,人家跟你也不熟好不! 没过两天,宋三就带着一份新的契约前来和王元儿签定合作,两方又找了中人见证,签字备案,正式敲定了合作的事宜。 而王记的豆腐乳不做了,要和锦记合作重新做豆腐乳的事也很快传了开去,有人不敢相信,可瞧着这两家在选址建大作坊,才相信这事是真的了。 锦记是什么来头,被有心人一传,自然个个都知道了,这么说,王家那大丫头,是攀上了贵人了? 这世道,会钻营的人不少,眼看着锦记要建个大作坊,又是那样的来头,动了心思的人自然不少。 “这作坊建成了,又是做大生意的,这要干活的人手肯定需要不少吧?元丫头,你给看看,能不能给安个位置?” “元丫头,你们那作坊请人上工不?” “元丫头,你看我侄儿,是个肯干的,你们那作坊,给安个担担抬抬的也成。” 带着这样的话来找王元儿攀交情的不在少数,就连杂货铺子的郑大娘子也过来想看看能不能找个工给她儿子干呢。 可这事,哪里是王元儿能作主的,或许能,可她也说过,这人力物力都由锦记出,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否则,那就是失信于人了。 所以,对于上门来求的,王元儿是好声好气,好言好语的话说了不知多少,隐晦地这请人的事都由锦记那边负责,她做不了主。 可未必就是人人理解她的难处,有人却是觉得她心气儿高,故意不帮忙了。 诸如她二婶张氏这样的! “不就是让你给你堂弟安插个位置吗,这有什么难的?当个掌柜呀收账呀什么的,还是自家人,帮你看着帐呢,你还不领情!” 张氏眼见着王福全一天天大了,都快要娶媳妇的人了,却还是无所事事的没个正经,趁着这大作坊要开,便想着让王元儿给在里头安插个位置。 她想的位置可不是一般干重力活搬搬抬抬的,而是只喝茶管账的轻松掌柜,说白了就是拿月钱不干活的菩萨大爷! 王元儿听她提出来的时候,几乎一口水没喷到她脸上去。 管账的掌柜,亏她说得出,王福全那小子有这样的本事?当个跑腿的小二,都嫌他懒散呢! 再说了,别说王元儿做不了主,便是她能做主,她也不会去开这个口。 人呢,要知道自己的斤两,要知足,才会平顺。她或许是能求了宋三给这个管账的位,可自己也就掉份了,合作合作,首要的其实是彼此诚信互助,王福全有本事倒也罢了,偏偏是个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她怎么可能为了他去砸了这合作? “二婶,你自己生的儿子你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恕我不能帮这个忙!”王元儿坚决拒绝。 越让自己为难的事,越早拒绝,这句话是永恒真理! “这么说,你是怎么也不肯帮了?”张氏气得咬牙:“你阿奶开口也不帮了?” 王元儿摇头不语。 一旁的王福全听了就哼了一声,抬着下巴道:“不帮就不帮,我也不用你帮,谁稀罕那个破作坊。”不等王元儿说话,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张氏见此,跺着脚咒骂:“给你情不要,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哼!”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捅大篓子 不管张氏怎么给王元儿脸色看,嘴上怎么说着不中听的话,日子还是忽溜着过,很快就到了八月中秋佳节。 一大早,王元儿就准备出门去买过节的肉菜,王婆子正备着各色供品祭祀奉神,见她提着篮子要出去,便叫住了她。 “元丫头,今天过月神娘娘的节,你们今晚也别开火了,过来正屋一块儿吃。” 张氏拿着一扎刚烧着的香走了出来,听到这话,就尖酸地道:“娘,人家是做大生意的老板娘了,吃的自然是山馐海味,哪会瞧得上咱们这些寒门小户的萝卜青菜?您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道:“要说山馐海味,我倒真没尝过,倒是二婶,常吃这东西,不若你告诉侄女,那是个什么味儿?前儿我还看敏儿和福全他们拿着个大鸡腿在房里头啃呢,阿奶,你尝过没?” 王婆子脸微沉,眼刀冷飕飕的朝张氏那边刮。 张氏打了个激灵,那鸡腿是偷偷的买了回来自家躲着吃了的,也没给两个老人那边送去,这死丫头是怎么知道的?还捅了出来。 眼刀锋利,张氏忙的敛了神陪着笑道:“娘,这鸡腿是敏儿舅母见他们几个馋给赏了一个,您和爹前些日子嚷着天口热想吃淡口的,媳妇便没敢送这油腻物过去!” 王婆子哪里不知这是说辞,也懒得理这媳妇的花花肠子,哼了一声,看着王元儿道:“你别管,今晚就过来正屋吃,一家子闹乎闹乎。” “可是二婶她……”王元儿故作迟疑。 “我说过来就过来,什么时候这个家是你二婶说了算?”王婆子恼怒地将手中的托盘重重一砸,那上面的茶水杯都给颠了颠。 这话不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么?张氏吓了一跳,连忙笑道:“就是,你阿奶说让过来就过来呗。” 要是忽略那几乎从牙缝出来的语气,王元儿少不得会觉得这是出自真心的,可惜了! 她忍着笑,咧嘴道:“那孙女今儿就省一顿的饭钱了!” 话毕,笑眯眯地挎着篮子回了自家东屋,见在炕上睡着的宝来醒了,将他抱了起来逗着。 “今天过八月节,咱们宝来也要好好拜拜月神娘娘,保佑咱们宝来快高长大,聪明伶俐哟!”她笑着刮他的脸,逗得他咯咯地笑起来。 这几天她着实闲,新的作坊有锦记的人在建造,她也没什么干的,也就去现场指点了一两下该怎么建更方便行事。 所以,如今她们姐妹几个,就专心只做那茶叶卤蛋香干的吃食了。 只是,这到底是小本经营,离发家致富还远着呢,虽也有豆腐乳的三成股,但没有人嫌银子多,继续开源才是正路。 也是该琢磨一下,要做些什么才能富起来了,好几张嘴吃饭呢! “咦,大姐,你不是去买肉?呀,小弟也醒来了,我来抱吧!”王春儿掀帘走了进来,见大姐在发呆,便问了一句。 “没事,就让他在炕上玩会。阿奶说了,让咱们今晚都去正屋吃,所以不用去买肉了,你也可以轻松点儿!”王元儿笑着解释。 王春儿哦了一声,拉过一旁的针线篓子,就要做起针线活来,又想到自己刚刚所见的一幕,便有些迟疑。 “大姐!” “嗯?”王元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王春儿蹙着眉,仔细凝神想了想,道:“没事了!” 王元儿觉得奇怪,看过去,见她眉头深锁,一脸不得其解的样子,便道:“到底咋了?都是嫡亲的姐妹,有啥事不能和大姐说的?” 王春儿抿了一下唇,半晌道:“大姐,刚刚我去茅房,瞧见敏儿在茅房边上吐得厉害呢!” 原来是这事,还以为是什么呢,王元儿不在意地道:“我还以为出了啥大事,吐就吐呗,依我看呐,她肯定是前两天躲着吃鸡腿吃撑了!” 那天她瞧得明白,自家二婶藏着捏着,跟做贼似的拿着一包东西进了西屋,她好奇,偷偷随了上去,却是她买了几个鸡腿来,一家子几个分了,还小声不吩咐不要去阿奶那边说! 真真是好笑,跟谁没吃过鸡腿似的,这么小家子气,也是上不了大台面的。 所以王春儿这么一说,她就觉得王敏儿吃撑了,别看八月中秋了,这天可都还闷热着呢,吃肥腻的,哪里受得住? 王春儿却是满目担忧,咬了咬牙,红着脸又道:“可是大姐,敏儿她这个月到现在还没有换洗呢!” 没有换洗? 王元儿一时没转过弯来,傻傻地问:“什么没有换洗?” 王春儿翻了翻眼,自家大姐,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有时候咋就转不过弯来呢? 她跺着脚,羞道:“大姐,我记得敏儿的小日子和我没差两天,她还比我早两天呢,都是月头的,可现在过去都十天了,我都没有看见她换洗!” 女儿家面皮薄,虽然是和自家大姐说这种话,但王春儿向来羞涩,说完这话,她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了! 王元儿经她这么一说,慢慢反应过来了,小日子嘛,她们这些人家,用的都是那种月事带,包着细棉的布,这肯定得要换下来清洗的。 而王春儿说王敏儿没有换洗?说明了什么? 王元儿那逗着小宝来的布偶从手上抖落下来,滚在一旁,引得宝来啊啊的说着不满。 王元儿却顾不得他,一个箭步上前将房门给锁上,又看了看窗外没人,这才拉过王春儿一脸慎重地问:“你会不会记错了?” “大姐,我怎么可能会记错?”王春儿皱眉,道:“我和她年岁也就差了七个月,小日子来的时候,也都差不多,这一年来,我们的小日子相差,顶多就两天,我哪会记错?有一回,二婶不还让我顺手帮她洗了月事带,清儿还吵了起来呢!” 她这么一说,王元儿倒是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那时自己也看不过眼张氏的理所当然,跟她也争辩了几句,还是娘在中间说算了这才作罢! 而自家二妹,向来是细心的,她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小日子没换洗,还吐得厉害! 王元儿再想起这些日子瞧着的王敏儿,脸色也不怎么好,总是一副恹恹的提不起来劲的样子,这,不就跟当初娘怀小弟时懒洋洋的样子一样的症状吗? 王元儿的脸色唰地发白,一屁股坐在炕上,两眼发直。 不会吧,不可能吧? “真的吗?春儿,这事很重要,你真的确定她没有换洗吗?”王元儿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见她这副失魂的样子,王春儿也有些慌了,点头道:“我确定呢,大姐,这是怎么了?” 王元儿听到这确定二字,就像整个人都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喃喃道:“怎么了,我也想知道那死丫头干什么了?那个混帐又是谁!” 如果她的想法是真的,那么王敏儿又是什么时候和人苟且在一块,以至于被人破了身子,还搞大了肚子! 王春儿虽然羞涩,可她也是大人了,也知道事儿,听得王元儿这么说,她也猜想到了,脸色瞬间从红变白,抖着唇道:“大大姐,你你是说敏敏儿她……她……” 她比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看王元儿点头,脸上更是一点颜色都没有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王春儿吓得魂不附体。 婚前失贞,珠胎暗结,这随便一项都能把王敏儿给打进地狱,给抬去河里浸猪笼的。 而这事一经传出,她们这一房的姑娘,都不用想去嫁些什么好人家了。 这是累人累己的大事呀! 王春儿如坠冰窖:“怎么办,大姐,这咋办?” “现在还不确定,可能是她吃错了肚子也说不准,她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出去呀!”王元儿想不透。 王春儿却是灵光一闪,腾地站了起来,道:“大姐,我记起来了,香山,七月我跟阿奶去香山上香拜神,敏儿不也跟她舅母去了吗?” 王元儿感觉有些不妙,直直地看着她。 “那时阿奶要听经,我就在香山那里随便逛了逛,我瞧着了敏儿自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她裙子都有些脏乱了,头上还有草,我以为她哪里摔了也没在意。后来,我又瞧着有个男子从那林子里出来了。” 王春儿将自己当日的所见全给王敏儿说了,神色惶恐,又夹杂着懊恼。 王元儿听到这里,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男人是谁,你可知道?”王元儿追问。 王春儿摇了摇头:“我看他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扎着玉冠,肯定不是穷苦人家,我却不知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大姐,现在不管他是谁,敏儿她,她这样……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如果王春儿没有看错,自己也没有料错,那么王敏儿那没脑子的蠢材,就是被人哄了身子去,还珠胎暗结。现在就是要趁着事情还没闹开得把这事给捂下来,还要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敏儿会怎么办,最好的就是人家负责任娶了她,最坏的就只有一个字——死! 王元儿颓然地坐下来,这该死的王敏儿,是捅了大篓子了!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怀疑试探 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王家的正屋里,拼了两张八仙桌,满当当的摆上了一桌的佳肴,喷香扑鼻,引人食欲。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因是过节,王二也弄来了一壶酒,酒香浓烈,王老汉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王元儿领着几个妹子坐在桌边,扫了一眼,人基本都齐整了,就是差了王敏儿。 “二婶,敏儿咋不见人呢?”王元儿笑着问。 张氏环顾了一圈,还真没见自家闺女的人影,又见王婆子沉下脸,便陪着笑脸解释:“那丫头这几天有些儿闹肚子,这会子怕是不舒服呢。”又冲着自己的小儿子吩咐道:“福多,去把你敏姐姐喊来吃饭。” 福多哦了一声,没等他离开凳子,王敏儿就出现在门口,一边打着呵欠,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王元儿瞧得清楚,盯着她的肚子几乎要喷出火来,一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蠢钝如猪的蠢货,瞧她那样子,分明是还不知道自己捅破天了! 王春儿见了,拉扯着她的袖子低声叫:“大姐。” 王元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一个位置,道:“敏儿咋才来,这还有位子!” 王敏儿一愣,哼了一声,她才不要坐她身边呢,硬是将福多赶到王元儿身边去,自己坐了他的那个位置。 王元儿也不介,总有的是方法试探她的。 王婆子却是没好气,瞪着王敏儿道:“都是大姑娘了,却是越来越懒了,要大家子等你吃饭,有没有家教了?” 王敏儿不敢回嘴,张氏则是撞了撞身侧的王二,王二便笑道:“娘,今儿过节高兴,您就多喝两杯,小的由他们去,将来有的是时间训,啊!” 说着,给她面前的酒杯满上了酒。 王老汉也帮了一句:“行了行了,都到齐了,就开饭吧!” 王婆子瞪她一眼,这才道:“吃饭吧!”便先拿筷子夹了一块肉。 她动了,大家伙便都开始举筷,王福全那小子还是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唰的就去抢那斩开的鸡腿,而一只已经被张氏夹到了福多的碗里了。 这过年过节的,自然是要有鸡的,庄户人家里也兴留两个鸡腿给小孩子吃,王家也不例外。 在场的,除了未戒奶的宝来,最小的就是福多和王兰儿了,如今福多啃着鸡腿,王兰儿这小丫头也眼巴巴的瞅着另一只。 王清儿瞧得明白,也去夹那鸡腿,被王福全瞪了一眼,她道:“你都快要娶媳妇的人了,还和小孩儿抢鸡腿,羞不羞?” 王福全脸红了一瞬,却不管不顾的道:“我先夹到的。” “行啊,你和小孩儿抢,将来娶媳妇的时候我就说你和孩儿抢鸡腿,看你媳妇笑不笑话你!”王清儿用力的夹着那鸡腿。 “你……”王福全涨红了脸。 “你清儿妹妹说的对,都快要娶媳妇的人了,吃鸡腿可就羞了,让给兰丫头吧!”王老汉举着酒杯哈哈地一笑。 老头子都这么说了,王婆子就看向张氏,张氏连忙冲着王福全道:“吃这块。”夹了一块鸡翅膀的大肉过去,心中却暗自腹诽,两个老东西,愈发偏心眼过大房了,哼! 王福全不甘不愿的放了筷子,瞪了王清儿一眼。 王清儿得意洋洋的把那鸡腿放到王兰儿的碗里:“小妹,你吃。” “多谢大姐!”王兰儿笑开了,露出两个没有门牙的大缝。 她前阵子就开始换门牙,所以轻易不笑,这一笑,就被王福全笑着道:“没牙婆!” 王兰儿立即合上嘴,憋着,委屈得不成。 “你还是没毛的小子呢!”王清儿大怒。 “有得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王婆子叱了一句,王清儿撇了撇嘴,王福全也不敢多话,讪讪的扒着饭。 王二弹了一下王福全的额头,道:“死小子,十几岁的人了,还没长大,赶明儿跟着我去河署上。” 王老汉这时也加入了王二的话,长子嫡孙,王福全都老大不小了,可不能继续犯浑下去。 王元儿却没心思去管王福全的事,她一直瞪着王敏儿看,越看是越心惊。 从前,王敏儿是最喜欢吃酱爆猪腰子的了,现在她碰也不碰一下,从前,王敏儿嫌猪肠腥臊,现在她却是一口接一口的吃。 都说怀了娃娃的孩子胃口会有所改变,这不就正中了这一道么? “你瞪着我干嘛?我脸上长花了不成?”王敏儿终于受不住王元儿那热烈的目光,抬起头不悦地问。 她可早就发现了,从她坐下来,王元儿就一直瞪着她,自己又没惹她。 王元儿嘴咧了一下,眼光落在王婆子跟前的蒸草鱼上,灵光一动,夹了一大筷子鱼放在王敏儿的碗里:“这鱼搁得远,我看你没夹过,我给你夹。” 王敏儿怔了怔,没等她说话,那鱼独有的腥味直冲她鼻子钻去,胃里立即翻腾起来。 她啪的放下筷子,捂着嘴冲了出去,片刻,就传来了呕吐声。 张氏吓了一跳,追了出去。 王元儿脸色铁青,如果到现在她还怀疑,那也枉为人了。 王春儿一脸惊惶地看着自家大姐。 王清儿有些茫然,看看两个姐姐,这是怎么了? 倒是王兰儿,啃鸡腿啃得满嘴油,听到王敏儿在外头呕吐声,一脸天真地对王清儿道:“以前娘怀小弟弟的时候也这么呕,娘说吃坏肚子了,三姐,敏姐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傻丫头,娘那不是吃坏肚子,是害喜,你敏姐姐还没嫁……”人呢,王清儿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完全消了下去,看看大姐,又看看王婆子。 王婆子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看向王元儿,见她脸色铁青,眼皮不知怎的一跳,心咚咚的剧烈跳动起来。 “胡说什么,快吃饭。”她瞪了王清儿一眼,又看向门外,强作镇定。 王元儿却分明看到,阿奶握着筷子的手都微微颤了起来。 张氏走了进来,一边骂骂咧咧:“死丫头,也不知吃错啥东西了!”又见大家都看着她,一愣:“怎么了这是?” 王婆子张口欲言,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王二是个没心眼的,问了一句:“敏儿呢?” “她说乏了,回屋歇着了!”张氏重新拿起筷子。 王婆子啪的把筷子重重拍在桌面上,狠狠地瞪着她。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张氏吓了一跳,惴惴地问。 “阿奶,吃过饭咱们就贺月拜月神娘娘了吧?”王元儿赶紧的岔开话题,这里还有孩子呢! 王婆子深喘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筷子。 张氏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天大的事发生了一样。 一顿本该是团圆的饭味如嚼蜡,用过了饭,爷几个还在喝酒,王婆子却是按捺不住了,急哄哄的拉着王元儿在东屋里问话。 王元儿将小妹们赶去正屋,忐忑不安地将自己和王春儿的发现和怀疑给说了出来。 灯光下,听了王元儿的话后,王婆子的脸色惨白,瘦小的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没倒下来。 “阿奶!”王春儿连忙扶着她。 王婆子却烦捏着她的手臂,那力度重的,让人根本无法想像这是一个瘦弱的老婆子发出来的。 王春儿却不敢叫痛。 “你说的都是真的?”王婆子咬牙死死地问。 王春儿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惊惧。 王婆子心口顿时一绞,捂着胸口颤了起来。 王元儿见了不对,连忙和王春儿一道将她扶到炕上坐下,又倒了一碗热水喂她喝了。 “去,去把你二婶叫来。”王婆子推开那碗水,冲王春儿吩咐。 张氏很快就走了进来,嘴里嘟嚷着:“娘,啥事……”啪! 王婆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没等张氏说完话,就一个箭步过去甩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连教养女儿都不会,我王家要被你这混帐东西给害死了,你个不中用的渣货。”王婆子破口怒骂,口水花全喷到张氏脸上了。 张氏早就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火辣辣的脸哭喊:“娘,啥事不好说,咋就动手打媳妇了呢?我哪里做得不对的,您……” 一次是这样,两回也是这样,还是当着侄女们面打她,她还有什么颜面? “你哭,你还有脸哭,你还敢哭,你收收眼泪吧,有的是你哭的时候,你等着,你……”王婆子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她连说了几个你字。 王元儿忙的又递上水:“阿奶,身子要紧,这个家还要靠您作主呢,您可不能气坏了身子。” 张氏一听,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尖着嗓子叫:“是你,肯定是你们,又在你阿奶跟前挑拨上眼药,作什么幺蛾子了!” “二婶,你省省吧,我们犯得着挑拨啥幺蛾子?”王元儿冷笑地道:“刚刚你说敏儿吃坏了肚子才吐吧?她这些天其实都有吐吧?” 张氏一怔,这又有敏儿什么事,她心里突然有些慌,直到王元儿的下一句话出来,她才彻底懵了。 “二婶你可知道,敏儿的小日子有多久没有换洗了?”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家门不幸 张氏孕育了四个孩子,哪里不知道有身子是个什么症状?王元儿一说的没有换洗,再加上敏儿她吐了好几天,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上次敏儿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来着?张氏煞白着脸掐指一算,脸很快就没了颜色,但她依旧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复制网址访问 她敏儿还是个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怎么会有身子呢?这不可能的呀! 她眼刀嗖的飞向王敏儿,尖声叫道:“你胡说八道,你想污了我敏儿的名声,小蹄子,你就是见不得我敏儿好,看我不撕了你的破嘴,叫你满嘴喷粪!” 张氏张牙舞爪的向王元儿扑了过去,恨不得将她撕碎了才好泄愤。 王婆子见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颤着身子骂道:“你还不给我住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搅蛮缠?是不是真要传出去了才好听!” “娘,这不可能的事呀,敏儿可是您的乖孙女呀,怎么会,怎么会?”张氏哭出声来。 婚前失贞已经是让人千般唾弃的丑事了,更别说珠胎暗结,这,是要拉去浸猪笼的呀! “乖孙女,我呸!要不是你纵着惯着,她敢胆大妄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王婆子又急喘起来。 王元儿给她顺了顺背,道:“阿奶,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当下还是问清楚敏儿,那个男人是谁,也好解决这事,不然的话,可就难办了!还有她的肚子,少不得要诊治一番,兴许是咱们想差了也可能呢!” 这么多的症状,又怎么会想差,王元儿也不过是说着安慰话罢了! “对对,一定是假的。”张氏接了一句。 王婆子冷笑,冷眼瞪着她:“你是几个孩子的娘了,你说是假的,你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张氏颓然。 “去,我看是哪个混账东西作的孽。”王婆子挣扎着起来,向西屋去。 王敏儿此时好梦正酣,大红的烛火下,她的唐哥哥温柔地冲她笑着,窗外,那苹果树结满了苹果儿,别提多好看了。 王敏儿在梦里甜甜地笑着,嘟起嘴一副要亲吻的样子,这可把前来的王婆子等人给气得几欲发狂。 王婆子一把掀了王敏儿的被子,这动静大的,将王敏儿马上惊醒了。 她睡眼惺忪,看清楚来人,满脸不悦:“阿奶?你来我屋里做啥?” “做啥?”王婆子利眼一瞪,眼刀落在她的肚子上,恨不得将她的肚子给看穿,里面到底有没有孽种。 这样凌厉的王婆子,王敏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她莫名的感到害怕,忍不住往床内瑟缩了下,一双眼睛无助地看向张氏,向她求助。 张氏再想帮她,这下也不能了,她看着女儿,心中钝痛,考虑到这里还有王元儿,便道:“元丫头,你们先回去。” 王元儿不动,这都到这份上了,再遮遮掩掩又有什么用? “攀她做什么?”王婆子狠瞪她一眼,讥道:“她做得出这丑事,还怕人知道么?” 张氏无奈,只得忍着痛,上前问:“敏儿,娘问你,上月,你跟你舅母去上香,遇见了什么人?” 王敏儿一愣,随即脸一红,很快的就由红转白,难道,娘她们知道那件事了? 她这般表情,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你这个蠢货,是谁,那个混蛋东西是谁?”王婆子指着她颤声问:“到底是谁给你灌了**汤,以至于你鬼迷心窍的就献了身子,你说!” “娘……”王敏儿吓坏了。 张氏已经懵了,见她爬了过来,一巴掌就挥了过去:“你是不是傻的,你失心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这个傻子。” 王敏儿捂着脸,傻傻的,有些茫然。 王元儿见她这样,忍着气问:“敏儿,你这个月的小日子是不是没来?” 王敏儿愣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很快的,她就有些明白过来,难道? 她整个人都呆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她,她难道是有身子了?有唐哥哥的孩子了吗? 王敏儿突然笑了:“我,我有身子了!” 她没心没肺的样,气得王婆子指着她你个不停,直接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西屋,乱成了一团,正屋的人都赶过来了。 王婆子晕了足有一刻钟,睁开眼,一屋子的人,老二两口子,还有王老汉,眉头深锁的在抽着水烟。 王婆子腾地坐了起来,脑袋又晕了一下。 “你悠着点吧。”王老汉扶了她一把,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显然,王敏儿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王婆子突然就哭了起来,指着王二两口子噼里啪啦的骂,连个闺女都没教好,败坏家门,祸害家声。 王二一声都不敢吭,张氏则是在哭哭啼啼的,王二听得心头火起,直接就给了张氏一巴掌:“你还有颜面哭,怎么教的女儿?你怎么当的娘!” “怪我咯,我又不是天天拴着她。”张氏哇的捂脸大哭:“我不活了,你打死我娘俩算了。” “你倒是放心,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用老二打,敏儿就脱不了一个死字!”王婆子咬牙切齿地道。 张氏的哭声一顿,噗通的冲着王婆子跪了下去,直接跪行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腿:“娘,您要救救敏儿呀,她可是你从小看到大的,您也最疼爱她不是么?” 王婆子老泪纵横,推开她,她又缠了上来,两婆媳哭成一团。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王老汉摇着头叹息。 “当下,还是把那人找出来。”王婆子定了定神,又想到王敏儿的肚子,道:“还有,得找个可靠的大夫。” 这时,王春儿走了进来,王元儿看向她:“她可说了?” 王婆子晕了,几人都在这边忙乱着,王元儿就吩咐王春儿去套王敏儿的话,那人是谁,太重要了。 王春儿点了点头,却是有些为难,道:“是唐家三公子?” “谁?”张氏看过来。 “就是敏儿舅母奶大的那个三公子。” “是他!”张氏站了起来,拍着手道:“这下好办了,唐家是大户,肯定不会不认自家的骨肉的,也不会让唐家血脉流露在外的。” 唐家,是唐家呢,这么说,她敏儿岂不是有机会嫁进唐家当少奶奶? 张氏突然觉得不怕了,心里想的全是以后的荣华富贵,大户人家嘛,最注重的血脉,现在敏儿有了他们家的骨血,怎么会流在外? 王元儿将张氏神色看得清楚,用脚趾头想也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心下冷笑,事情有这么简单,那就万事大吉了,可豪门大户哪有这么容易进的? 据她所知,正因为是豪门大户,所以对于血脉就更为谨慎,必须是名门正娶,名正言顺生下的孩子才会被承认和重视。 王敏儿这算啥,既不是妻又不是妾,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外室,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奸生子。 奸生子会有什么下场?一辈子被人所看不起,看轻,抬不起头来,这样的孩子,即使唐家承认,又会得到什么好去? 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别人家会不会承认这是唐家的血脉,也说不清呢! 所以,二婶这是高兴过早了! 王婆子也想到这一点,无情地泼了张氏一头冷水:“你想得太天真了,唐家那是什么人家?人家会不会认你,若是不认,又当如何?那唐三公子没有任何媒聘就哄骗了好人家的闺女,可见人品见不得怎样,他若是不认,你觉得敏儿的下场是什么?” 张氏一怔:“这……” “无媒苟合,二婶,这没有一个大户人家愿意接受这样的名声的。”王元儿淡淡地说了一句。 张氏气得不轻,尖酸地道:“你就是见不得敏儿好!” 王元儿摇摇头,也不做声,因为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说这些也为时尚早,唐家肯认,那自然是好,若不认,是要拉去浸猪笼,还是把这胎落了,再找个人远远的嫁了,那得想好。”王婆子懒得再和张氏费唇舌,直接将最坏的打算给说了。 张氏白了脸,嗫嚅着嘴,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阿奶,这大夫……”王元儿提了一句:“我看是不是要去县里头寻个可靠的。” 所谓丑事传千里,这长乐镇能有多大,若是寻来的大夫一个守不住口,王敏儿就要毁了,她们姐妹几个,也抬不起头了。 “明儿早去京里头吧,老婆子你和老二媳妇伴着她去。”王老汉说了一句。 王婆子抿了抿唇,去京里,路程是远了点,但到底是离长乐镇远远的,便点了点头。 张氏却不依了,嘟嚷着道:“娘,京里太远了,敏儿才刚上身,要是受不住咋办?” 路途遥远,马车颠簸,这要是有个不慎落了胎可咋整? 王婆子气得发抖,指着她道:“是真落了胎才好呢!远,我恨不得再远点,也好过丢人现眼,你不想要脸,我老婆子还想要脸,我王家的几个闺女还想嫁人呢!” “听娘张罗就成,你插啥嘴!”王二也骂了一句,张氏只好讪讪的应下。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波未平 天不亮,王婆子就和张氏拉着王敏儿乘着马车去了京城。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临走前,王婆子对王老汉说:“想不到我老婆子头一回走出长乐,去到京城这样的好地方,竟是为了这点糟心事,老头子,这是老天爷罚我,让我临老不得安生呀!” 王老汉听着老伴的话,竟是无言以对,那水烟,却是比从前都抽得要猛了。 随着日头西斜,王元儿从原本的心绪不宁到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竟也是有些淡定了。 其实大家心里清楚,王敏儿这十有**是真怀了身子了,如今去看大夫,只不过是确定这事实罢了。 “哎,我看你阿奶和你二婶两母女大清早的就在车马店等着,这是打哪去呀?”郑大娘子将王元儿买的针线递了过来,随口问道。 王元儿笑着答:“阿奶有个远房的亲戚搬到了京里头,请喝喜酒,阿奶她们就想着去认个门呢!” 她这也是随意想到的说辞,虚虚实实,这才更有可信度。 郑大娘子哦了一声,看看她,有些不平道:“你阿奶呀,就是偏心眼儿,只管了二房,也不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王元儿勉强地笑了笑,要是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也不知道是要说什么了。 “哟,是朱媒婆,看你满面春风的,又是撮合了哪家的巧妇佳郎?”郑大娘子忽然冲着王元儿的身后打了个招呼。 王元儿回头,那扭着腰身满脸笑容摇着大葵扇的,不是朱媒婆又是谁? 都说媒婆的嘴说遍天下,也更不好得罪,所以王元儿也朝着朱媒婆福了一福,打了一声招呼。 朱媒婆见她如此,笑容也就盛了,暗自点了点头,这才看着郑大娘子道:“可不就是有好事儿,刚刚才接了一个喜媒婆的活。” 这嫁娶的婚事,总有喜娘什么的在其中扮演耍喜庆的角色,朱媒婆这么说,是有人请她做喜娘了! 王元儿和郑大娘子笑着恭喜了一句,便要告辞而去,她可对这些没兴趣,可走到门口,她就听到郑大娘子问是谁家的喜事。 “这是咱们镇子的大户呢,唐家的三少爷!” 王元儿的脚步一停,跨出去的一只脚也收了回来,转过身走了回去。 “唐家三少爷?”她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不是吧,不会是那个和敏儿有首尾的那个小子吧,若真是如此,那可怎么办才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不是要人命吗? “可不是。”朱媒婆有些得意,摇着扇子靠着柜台道:“那三少爷,就是唐家三爷的长子,今年刚满二十,已经是秀才之身了,定的是定州盐运司副使的千金容氏,那容氏容貌上乘,爹爹又是从五品的大官儿,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虽然是个庶生女,可那容家就这么一个闺女,生母生她时就去了,自小就养在主母名下,跟嫡女也是没两样的。” 朱媒婆将那唐三少的未婚妻子的家世说了,夸得两人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只差没夸上天去了! 虽然这夸赞多少有些夸夸其词的成分,王元儿清楚知道,这门亲事,算是门当户对的了。 唐三少要订亲了,那敏儿怎么办,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又怎么办? “这亲事已经定下了么?”王元儿追问了一句。 “两家婚书都换了,现在就是纳吉问采的事了。” 王八蛋!负心汉!杀千刀的! 王元儿在心里骂了一句,那唐三少是什么人渣,这头骗了敏儿的身子,那边又马上就和别的女人定亲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是她有多着紧王敏儿,可不管王敏儿有多傻,那也肯定是和那唐三少交了心的,唐三少既然占了人家好姑娘家的身子,就该给个交代,这么不声不响的就定亲了,他当王敏儿是什么?是野……娼吗? 王元儿脸色铁青,双手都掐成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响。 “王家大丫头,你这是怎的了?”朱媒婆紧着王元儿站立着,看她牙关紧咬,脸色难看的不免问了一句。 王元儿忙的整理了一下心绪,故作好奇地问:“听说这大户人家里的主母都好生厉害的,动辄就是打骂小妾什么的,这容氏,会不会……” 唐三少既已定亲,那这亲事十有**就是铁板钉钉上的了,王敏儿要么成炮灰,好运的,捞个妾当,估计也要看那主母的脸色还有唐家人的态度,所以,她得先替她打听好了。 郑大娘子也一脸好奇地看向朱媒婆:“你见识多,也听得多,也给咱们说说呗!” 朱媒婆见她们满面崇拜的样子,很是满足了一下虚荣心,轻咳了一下嗓子,就道:“你们想听,那我就说说,不过先说好了啊,话就在这说,在这散,可不好传了。” “那是那是。” 朱媒婆就故作神秘地道:“这大户人家里,哪家没有些腌臜的事儿?就拿唐家来说吧,去年头那唐家二爷的外室不是闹了一场?人倒是留下来了,肚子里的也生下来了,可这月都还满,就得了急症没了,你们以为,真是得急症去的?” 郑大娘子惊讶地道:“不是?” “谁家主母愿意和男人分了夫君去,更别说,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那唐二奶奶算是厉害的,面上是应了,私下里,照顾那外室的,不都是她的人,有个什么不察,要弄死个孩子,还要费口舌心机?”朱媒婆巴砸着嘴道。 “那容家呢?”王元儿最关心的是那容氏,问:“那容家女既然是千金小姐,这样的手段估计也不会学不成。” 朱媒婆有些迟疑,便看了看外头,声音又压低了点:“我听说呀,这容氏也是个狠辣的,听说在她小的时候,有个丫头把她的猫给弄丢了,她就指人将那丫头给杖责打死了,那才多大,也不过几岁吧!” 郑大娘子听了惊呼一声:“那唐家也要?” “唐家么,如今是没过去那般好混了,那容家虽是个从五品,但那容夫人娘家关系硬,少不得是要升迁的,这大户人家嘛,都是姻亲关系,还不是你靠我,我靠你的?这门亲,还是唐二爷给亲自拉的线呢!” “这么说,那容氏是个不好相与的了?”王元儿心中一阵阵的发寒。 才几岁就指人打死伺候的丫头,还是为了一只猫,可见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杀戮果决,眼里容不得沙子。 和这样的人一比,王敏儿算什么呀,人家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把她给掐死了,更别说她那样的性子。 想到那可能的后果,王元儿愈发觉得王敏儿前路渺茫又黑暗。 这会,朱媒婆已经谈到容家出多少嫁妆,唐家又出多少聘礼的事了。 王元儿无心再听下去,告辞一句就急急地往家里赶。 直到太阳完全落下,王婆子几人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王家,王敏儿更是累得眼圈发黑,直接说一句不吃了就回屋去睡了。 王元儿今天帮着二房那边做了饭菜,等王婆子和张氏她们吃毕,便坐在了正屋商讨。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王婆子久久不出声,直接就哭了起来。 张氏倒是挺高兴的,可王婆子这么一哭,她高兴的表情就敛了几分,讪讪地道:“娘,咱们敏儿怀的是金菠萝,眼见就要嫁大户人家了,这是该值当高兴的事呢。” “我呸!”王婆子吐了她一脸的口水,恶狠狠地道:“未婚有孕,传出去就是被口沫星子给淹死的份,你还高兴,高兴个狗蛋!” 王元儿在心里轻叹,这话是确定王敏儿是真怀上了! “阿奶,敏儿这月份是上香那会怀的?”王元儿冷着声问。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其实不好问这种话,王婆子本想叫她回去,可事到如今,再遮掩也没有什么用了,便点了点头。 王元儿只觉得好笑,只一次,就怀上了,说王敏儿是好运呢还是倒霉呢? “我早就说你嫂子是个私心重的,敏儿要不是老往她那跑,也不会出了这档子事,如今好了,我看你咋整。”王婆子气不过,又指着张氏骂道:“我看这事,跟你嫂子脱不了干系。” 张氏一脸的委屈,嘟嚷道:“再说这话有啥用,事情不发生都发生了。” “你……”王婆子听了这话,气得就要将手中的茶杯砸过去。 “娘,敏儿她娘说得也对,这事再追究也没啥用,倒是娘给咱们拿出个章程来呀,这月份越大,怕是越不好弄!”王二头也大了,劝道。 “这有啥章程的,既然是唐家三少爷的种,那就让他们唐家来娶咱们敏儿呗,到底是他们唐家的骨肉呢,大夫都说这可能是个男胎呢,我就不信了,他们唐家连男胎都不要!”张氏来了精神,好像已经看到了泼天的富贵在眼前向她招手。 王婆子看在眼里,真是心口发痛啊,当初咋就娶了这么个拎不清的媳妇呢! 王元儿更是觉得好笑,才一个来月就说是男胎,骗谁呢,而二婶的想法,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二婶,我看敏儿要嫁唐家,是不可能了。”她缓缓地道:“今天我听说了,那唐家三少爷已经定亲了,连婚书都换了!” 150.第一百五十章 一波又起 什么叫平地一声雷,王元儿砸出的这话便是了,直接将正屋里的人给炸得不知所向,全都懵了! “你说什么?” 本来已经睡下的王敏儿不知在外面听了多久,顶着一头散发从门外冲了进来,抓住王元儿的手问:“你刚刚说什么?谁定亲了!” 奔波了一天,她脸容憔悴,眼下一片乌青,披着散发,好生狼狈,王元儿有些不忍心看。 ( . ) “唐家三少爷,那叫唐修平的,我今天在杂货铺子遇着了朱媒婆,她亲口说的,唐家给唐三少定了定州盐运司副使家的千金容氏,两家人连婚书都给换了,就等纳吉问采的了。”王元儿淡淡地说。 定亲了,她的唐哥哥,和别的女人定亲了,他要娶别的女人了? 他要娶别的女人,那她呢,她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王敏儿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直接往地上栽去。 “敏儿!”张氏尖叫着扑过来。 王元儿离她最近,飞快地接住了她的身子,因为遂不及防的,仍被王敏儿给压了下来,两人掉落在地,只是王元儿给垫了底罢了。 她双肘在地上一撑,和地板一擦,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张氏和王二两人快速地将王敏儿捞起来,急得眼都红了,王敏儿这当口,可不能出啥子事呀。 没人顾的上王元儿,她自己爬了起来,听着王婆子吩咐王二他们先将王敏儿给送回房去歇着。 在她看来,王敏儿这是怒火攻心给激晕了过去。 张氏嚷着要叫大夫来,王婆子冷喝:“你去叫啊,是想整个长乐镇的人都知道你生了个不守妇德的闺女不成?” 张氏一下蔫了,王二双手一横,就将王敏儿先抱回了西屋。 正屋,王婆子狠狠灌了一口茶水,看向王元儿:“唐家那小子当真定亲了?” 王元儿点了点头,将自己从朱媒婆听来的消息一一都说了。 如今这情况,王家算是被架在火架子上烤了。 “活该断子绝孙的王八蛋,唐家那小子不是个人!”王婆子半晌才砸了一只茶杯狠骂,那还是她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杯。 王元儿看过去,阿奶哭了! 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哭闹,也不是那种生气的哭,而是心痛,心痛自家孙女被这么作践,如今,整个王家更是被推入地狱了。 唐修平定了亲,对方还是官家小姐,相比于只是耕户只有个小铺子的王家,用脚趾头去比划都知道哪门亲事更般配靠谱,也就是说,这亲事,是铁板钉钉上的事。 王婆子心痛啊,不是因为攀不上唐家那样的人家,而是心痛自己的子孙呀,唐家这样的做法,不就是把人往死里送么? 唐家也许不知道,可那叫唐修平的混小子,他难道也不知道?这头占了自家孙女的清白,那头就娶了别家的闺女,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可唐家那样的大户,王家拿什么去斗? 王婆子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整个人看着老了十岁一般。 “娘,娘你要为敏儿作主哇!”张氏从外哭着进来,身后跟了灰头扑脸的王二。 “娘,唐三少已经毁了敏儿的清白,敏儿也有了他的骨血,他不能这般无情呀,娘,您快派人去唐家说亲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呀!”张氏扑在王婆子跟前跪着。 王婆子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王元儿见着她脸色不对,忙的劝了张氏:“二婶,你先坐着消停会吧,趁着大家子都在,赶紧拿个应对的章程才是。” 这事,越拖,对王家就越不利。 张氏好歹也知道轻重,微微收了哭声,坐在一旁的春登上。 正屋一派安静,谁也没有开口。 “阿爷,您有没有什么看法?”王元儿首先打破沉默。 王老汉是王家的当家人,就算他拿不出主意,理应也问问他的意见才是。 王老汉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咱们王家注定要吃个哑巴亏了!” 王元儿嘴唇一抿,亏,王家是吃定了,现在是商论王敏儿的去向罢了。 “爹,难怪您就不管了!敏儿也是您孙女啊!娘,派人去说亲吧!””张氏瞪大眼道。 “你以为你想说亲就能说的?”王婆子气不打一处来:“唐家那是什么人家,现在那小子又刚定了亲,你去说亲,拿什么说?” “可可是,敏儿她有他们唐家的骨血了呀!”张氏叫道。 “那是她自己自讨苦吃,不守规矩,不知好歹,蠢钝如猪。”王婆子一口气说了几句责骂的话,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王元儿见这又要争上来了,便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二婶,世家大户,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更不是说你要嫁,就能嫁的,尤其唐家如今亲事既定,想要说这亲,就更难了。” 张氏张口语言,王二止住她:“听听娘和元儿怎么说。” “敏儿现在,是骑虎难下,唐家肯认,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把这事悄无声息的掩了下去,那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但即便是如此,敏儿当了那唐修平的妾,也未必就讨得了好,试问,谁家主母愿意没进门就先看见夫君有妾在,更别说,这妾还怀着身子!” 张氏脸色难看。 王元儿又将那容氏的品行给说了一下,更引得几人脸色发青。 如果这样,那敏儿进去,还不就是被剥皮拆骨的份? 张氏想到那画面,身子一软,完全被抽离了力气。 “那,怎么办?”王二也没了主意。 这事少不得要看唐家的态度,如果唐家肯认,趁着人没进门,先把王敏儿抬进门,不管是藏着捂着,或是送去庄子,等孩子生了再回来,这算是一个好的结局,也是第一条路。 如果唐家不认,那王敏儿若想求一个生字,那就必然要把这胎给落了,再远远的寻一门亲嫁了,只是,想要寻个好的人家,怕是难了,这是第二条路。 而第三条路,那就真的就一个死字了!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她怎么也是和你流着一般血脉的妹妹。”张氏听了这三条路,直接跳了起来大骂。 “你给我闭嘴。”王婆子一喝:“我看元儿就说的对,不然你还能想到什么?” “娘,那唐家,不还没办婚事吗?怎么就不能退婚了?”张氏满面不甘。 王元儿差点笑出来,道:“二婶,退婚哪有这么容易的?更别说,那容家是个什么样的家世,我们王家又是什么家世,和人家比啥?” “可敏儿怀着他们家的骨血!” “只要有女人,要多少骨血生不出来?”王元儿冷笑,道:“大户人家重视骨血,但他们更重视名声,更重视名正言顺,敏儿肚子里的,无媒苟合,是奸生子,谁家愿意欢快的接纳?” 不要怪她语言狠毒,实在是,张氏这样还怀有天真的,不打醒不来啊。 张氏是真被打得头昏转向的,想要开口骂王元儿看不得敏儿好,可却也清楚,她说的都是事实!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那小子娶别人吗? “他们重视名声,不敢胡来的,咱们若是告上衙门,他们怎么也得……”张氏晦涩的说,只是到最后,也说不出话来了。 告上衙门,等于把这事闹开了,是谁吃亏,不言而喻,那到时候不仅王敏儿做不成人,就连王家也别想要这脸面了,王家的闺女也别想嫁了! 婚前失贞,珠胎暗结,这对女人来说,绝对是死罪! 而闹开了,唐家或许名声会受损,但人家完全可以不认啊,更别说,唐家还有人在朝中当官,都说民不和官斗,王家这样的耕读人家,怎么斗得了官? 如今唯一能走的,就是亲情路线,先和唐家接触了! “阿奶,这事少不得要您老出面了。”王元儿看向王婆子。 “还出什么面,直接灌她药,远远的嫁了吧!”王婆子只要想到要豁出这把老脸,就觉得浑身发寒。 张氏哭了起来。 忽然,屋外一阵喧哗吵闹。 王清儿跑着进来惊恐大叫:“敏儿姐发疯了!” 众人一听,连忙走了出去,只见王春儿正在院门前拦着王敏儿,王敏儿则是对她又踢又抓的,哭着喊着:“放开我,我找他去,他说过要娶我的。” 王婆子脸色铁青,冲着王二大吼:“还不将她绑回屋内去!” 她又紧张地看了一眼隔壁屋,就怕人家听到这边的动静。 王元儿也是气得不轻,真是猪脑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丑事似的。 “放开我,我要找他去!”王敏儿不管不顾。 王元儿直接走到她跟前,甩了一巴掌过去,低叱:“你去啊,你尽管闹,等天下皆知你王敏儿婚前有孕,那时我看你怎么做人,别说嫁人,就等着浸猪笼吧!”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王敏儿哭声一停,满面惊惧地看着王元儿,嗫嚅着嘴唇。 “现在滚回屋去,自有家人帮你作主!” 王敏儿哇的一声跑回屋内。 王婆子直摇头,道:“都晚了,都歇着吧,明天再说!” 张氏张了张嘴,被王二一把拉回了西屋。 王元儿知道一时半刻这事也定不下来,也就回了自己屋里,只是临天光她起的时候,瞧见正屋和西屋的灯火都还亮着,只怕是阿爷他们一宿没睡了。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找上门去 王婆子嘴上再硬,也都舍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小疼爱着长大的孙女去死,想了一夜,终归是决定要去一趟唐家,见见唐家的老封君。 张氏听了自然大喜,可王婆子还是泼了她一盆的冷水,这番前去,少不得要被糟践轻贱,别想太多有的没的,张氏只得诺诺的应了。 去唐家之前,王婆子找了王元儿来。 这个孙女有大智,从王敏儿这事上来看,她就是个冷静聪慧的,问问她的意见自然是好。 “阿奶,首先咱们的态度就不能放软了,得先发制人。”王元儿想了一下便道。 “先发制人?” 这事上,吃亏的是女家,要是放软了去说话,就更被看轻了,首先占着理,说唐家骗婚,哄骗良家女子,如今占了清白,又另娶她人。 “可,唐家不认怎么办?”王婆子皱着眉。 王元儿也想到这层,幸好王敏儿那个傻子没傻得彻底,还知道讨了信物,便掏出了那枚信物:“这就是证据。” “阿奶,你就这般……”王元儿小声地说到唐家后的作为。 王婆子听得认真,还有些愣,目光复杂地看着王元儿,叹道:“若你是个男娃该多好!” 王元儿有些愣愣。 王婆子收回神思道:“你还没嫁人,这事你不好掺和进来,就在家等着,不要去唐家了。” 未婚先孕,到底不是什么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王元儿这未出嫁的姑娘家,更不掺和进来,自家人在家里头说着就罢了,在外头,还是要掩着的。 王元儿也知道自己确实不宜,便也没争。 就这么贸贸然的去唐家,自然不妥,幸而唐家还有个周氏,也就是王敏儿的舅母,让她从中牵线说给唐家老封君请安。 周氏觉得很奇怪,王婆子和唐家老祖宗能有什么交情,王婆子要向她请安? 她想细问,王婆子瞪着她:“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走这一趟。” 张氏则是求了又求,还说以后再告诉她,关乎敏儿的命呢! 周氏更觉得奇怪了,奇怪之下还夹杂着一丝不安。 但她还是给牵了这线,还提点着:“这老封君跟前,可不能放肆,请安行礼都得规规矩矩。” 王婆子一肚子气,强忍着。 唐家后院的松鹤堂,此时正一派乐融融,唐家老封君坐在首位上,听着老三媳妇说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儿修平的亲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忽地,自己的贴身嬷嬷上前附在耳边耳语了一番。 “哦?”唐老封君有些惊讶,见她点点头,便道:“那就请进来吧!” 那嬷嬷领了命去,顷刻间,有一个矮小的穿着马面裙纂着小髻的老妇走了进来,她身后跟了一个年轻媳妇,进来就四处张望,看着就不大安分的样子。 唐老封君的眉就皱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不见。 此时,周氏上前引见,好话说了一箩筐,道:“我亲家母想起了老封君,便送了些新鲜口果来,也给老封君请个安。” 王婆子便上前淡淡的福了一下:“同住一个镇子也有些年头了,这才来见老夫人,叨嗑两下闲话。” 唐老封君心中奇怪,脸上却不显,笑道:“老姐儿来坐就好了,王家我晓得,张大鹏家的说那豆腐乳就是你家大孙女做出来的,可真真是好味道,老姐儿好福气,有个巧手孙女儿呀,快坐快坐!” “好福气不敢当,我家孙女自是好的,她有能耐,我替她高兴,做得了这生意,如今还和那锦记的合作起来,这三餐也算是有个着落了,我也不愁她了。”王婆子脸色依旧淡淡的,叹道:“倒是另一个孙女,可真是操碎了我的心了。” 说着,眼睛就直直地往唐老封君那边看了过去,有些凌厉。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唐老封君见此,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神色不动,笑道:“哦?” 王婆子环顾一周,这屋里,有丫头有嬷嬷,还有一两个少女,还有个穿着体面富贵的夫人,也不知是大房的还是三房还是别的人了。 “听说老封君有个极伶俐的孙子唤修平的,刚中了秀才,人生得极俊,连老婆子见了也欢喜得很的俊少年爷,也不知老婆子能不能有幸见上一面?” 唐老封君的笑容一顿,就连那夫人也愣了一下,看向王婆子,两人的心里都有些不妙。 “老三媳妇,修平不是说去西山拜访他老师,可回了?”唐老封君看向那夫人问。 那三夫人笑眯眯的,哪里不知老祖宗的意思,笑道:“娘,您忘了,修平昨儿才去的,要过几天才回呢!” “瞧我,这年纪上来了,记性也不好使了,老姐姐,你瞧,可真是不巧!”唐老封君一拍太师椅笑呵呵道。 王婆子心里冷笑,她又不是傻的,哪里看不出这两人在打眼色扯猫尾,只怕是藏着那混小子不让出来呢! 一窝子的奸狡狐狸! “不在啊,那和老夫人诉诉苦也是成的……”王婆子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不语。 唐老封君当即散了人,只留了贴身的嬷嬷,那三夫人也是要走的,却被王婆子留了下来。 见她这般行事,唐老封君的心突突的跳动起来,有些不安。 先说自家孙女操心,又问修平的去向,如今留老三媳妇,这,不会是修平干了什么混事吧? 果然,这屋里头的人一散,王婆子就把茶杯重重的一的放,先嚎哭了起来。 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呀? 唐老封君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有些愣愣,没等她作声,那王婆子就哭着说开了。 “老夫人,我这心里苦啊,放在心尖尖上的疼着捧着养大的孙女,一个不慎就被那起子狼心狗吠丧尽天良的负心汉给骗婚了。如今这被骗了身子不说,还珠胎暗结,可恨那小子连个人影都没有,怪我,都怪我没教好啊。” 骗婚,骗身子,珠胎暗结! 唐老封君的眼皮一跳,心都裂开了,抖动着唇说不出话来。 唐三夫人也愣了神:“谁骗婚了?” “我也不拐弯抹角,我就想问问老夫人,这唐府里头可有叫唐修平的小子,又是不是你们家三少爷?”王婆子目光炯炯的看这唐老封君:“如有,就请他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害得我孙女如今要死要活,那是我自小疼着长大的好丫头呀!” 唐老封君脑海一白,头嗡嗡的作响,身子晃了晃,幸得她身边的嬷嬷扶着了。 唐三夫人跳了起来:“放肆,你哪里来的老婆子,当唐家是什么地方,来生骗白撞胡说八道,我儿是正人君子,怎会干这等混事?你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我劝你哪里来哪里去,不然,非得要上公堂辩个是非黑白不可!” 骗婚,占了人家的身子,如今还有了孽种,这是她儿子干的事吗?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这么说,那唐修平真真是你们家公子了!”王婆子死死的瞪着她。 “是我家少爷没错,但老姐姐,这事无凭无据的,也不能胡说呀,我家修平,已经是定了亲的人家,定的还是那从五品大员的千金,又怎会干此混事?你莫不是给人骗了吧?”唐老封君撑着身边嬷嬷的手,稳着心神道:“我们唐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在长乐镇的人也是众所周知的,断不会做那骗婚的事,便是拿到公堂上说,也是一样的!” 唐老封君这是在暗示唐家的地位,也隐晦说了唐修平的已定亲,这是想要先堵住王婆子她们的心思。 “没错,你们找错地方了!”唐三夫人也加了一句:“见你们可怜,就快快离去,此事我们唐家大量,也不追究,不然,就要报官了!” 唐老封君不语,显然也是认同这话的。 真真是欺人太甚,是要仗着身份压人么? 王婆子一声冷笑:“报官,也好,那就报官吧,我倒想让官老爷看看,这玉佩是不是唐家少爷的?也让天下人看看,堂堂的读书秀才,干的就是骗婚负心的浑事。” 她拿出一枚玉佩,那玉佩是一块上等的黄脂白玉,缕空雕花,用金丝线打成的福寿络子结着,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物件,更重要的事,那雕花隐隐雕着一个平字。 唐老封君和那唐三夫人一看这玉佩,脸色刷地就变了,唐老封君的心口剧烈跳动,示意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上前,想要拿过王婆子的玉佩,王婆子又怎会将这唯一的信物给了去,立即揣回兜去。 “老姐姐,你不让看看,我怎知这玉佩是不是我家平儿的?”唐老封君发说道。 “我虽是乡下婆子,却也不傻,过了你手,还有拿回的吗?”王婆子冷笑:“报官吧,左右不过是搂着我家孙女死了罢了,只是听说你家公子刚中了秀才爷吧?你家二爷是朝中大官吧?你唐家干下这等丧尽天良逼死良家女的事,那些个什么御史也不知会怎么着!” 唐老封君一听,脸色一沉,看着王婆子的眼神都变了。 都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王家老婆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还知道动用御史这杆枪了!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要个交代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王唐两家出了这档子事,宣扬出去,吃亏的是大多是女家,但了不起,王家就是没一个闺女罢了,或者远远的嫁了算了,毕竟这世上,讨不着媳妇的男人多了去了。 可唐家却不同,先不说唐修平是个秀才身份的读书人,将来还是要走科举这一条路的,这冠上了骗婚或者糟蹋良家女的名声,还有什么前途所言? 再还有唐家二爷唐明中,唐家目前最大的依仗主心骨,因为之前站错队伍,虽没有大错,但始终受到了连带影响,得不到新帝欢心,而就在前两个月,他还被连降两级,如今只是一个五品的礼部郎中罢了。 一个官员,要升上正四品,那需要多少的政绩和筹谋,又有多少人,一生都上不了五品,一辈子在一个位置碌碌无为,只捧着俸禄过日子。 而唐明中,在早两个月前还是四品大员,如今帝心不喜,寻了个岔子就降到五品,世人总喜欢捧高踩低,这一降职,过去和唐家交好的都借故远离了,如今在京城的唐家,门庭哪有四品时那般闹乎?别说旁的,就连唐明中自己如今也都夹杂着尾巴做人呢! 也正因为如此,唐明中才给自家侄儿谋了定州盐运司副使的亲事,就是想靠着姻亲关系重新上位,礼部郎中,,顶什么用哟? 所以,唐明中如今是谨慎得很,轻易不会行差踏错,省得被那些闲得蛋疼的御史鸡毛蒜皮的事都抓住去弹劾一番。 再降级,基本就不能翻身了! 这是唐家人大部分的认知,所以唐老封君也在这两个月约束家人仆从,不敢出大岔子。 但如今,王家老婆子却是把唐修平这事一提了,这怎么不让她心头一跳? 一个乡下老婆子,竟也有这等见识,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都不太好办了,唐老封君如是想。 她却不知道,这不是王婆子自个儿想出来的,而是她的大孙女给提点的。 王元儿自己也不知道唐家近来的事,但总有一句话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唐家还有人在当大官呢,这些官不是最怕御史弹劾啥的么,她也就是蒙和赌,赌唐家人不敢轻易往上捅。 唐老封君换了副笑脸道:“老姐姐,你看,这事我也是不清不楚的,总要问过我家平儿才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不是?总不能只听着你说就下定论了呀!” “娘……”唐三夫人急着开口,唐老封君一个眼色过去,她才不甘不愿的闭了嘴,恶狠狠的瞪了那个粗鄙的妇人一眼。 张氏眼见唐老封君换了嘴脸,趁势一嚎:“哎哟,我可怜的儿哟,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身子去,咋这么傻呀,如今可咋办呀?大夫都说了,这大可能是个男孙呀!” 她一边哭,一边用帕子摁着眼角,余光悄悄看向唐老封君那边。 果然,听到男孙两个字,那老封君眉动了动,便哭得愈发卖力了。 王婆子看向自家媳妇,也没阻止她,待得差不多了,才咳了一声:“你也收收眼泪吧,像什么话?有老夫人在这,还得不到交代?” 张氏这才装模作样的收了声,哽咽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老夫人,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或要拿捏什么,但这当娘的,谁不紧张自家儿女,我那二孙女就是傻,不会说。若不是她这些日子害喜觉得不对劲,我们还不晓得这事,百般问了也打了,才从她嘴里撬出来,说是和你家孙儿私定终身,并给了信物为证。” “她傻啊,三言两语就轻信他人,交付身心,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王婆子悲从心来,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继续道:“这都是当人父母的,哪舍得她眼睁睁去死,这才来这跟老夫人争个交代,老夫人也是当祖母的人,谁不心疼自个的儿孙?” “老姐姐,你莫哭,这事待我仔细问过,定给你一个交代。”唐老封君见她又走起了亲情路线,不由也软了声。 王婆子见达到了目的,便也拉着张氏起身告辞。 待得婆媳俩一离开,唐老封君便栽倒在太师椅上,喘不过气来。 “太夫人!” “娘!” 唐老封君有气无力,指了茶杯,唐嬷嬷给她递上来喂了,她才顺了口气,道:“去,去把平儿给我叫来。” “娘,你莫不是真信了那两个婆娘吧,就她们那光景,她家闺女能好到哪去,平儿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人?”唐三夫人为自己儿子辨白。 “住口,叫平儿来!”唐老封君气得身子发颤。 眼看就要成家立室,当下却又出了这么档子丑事,平儿他,糊涂啊! 唐三夫人不情不愿的去了。 “秀琴,我倒是想起了,周大鹏家的外甥女,是不是常去看她?”唐老封君问起自己的贴身嬷嬷。 唐嬷嬷想了想,道:“老夫人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确实如此,那小娘子我还见过一回。” “哦?长得如何?”唐老封君稍微坐直了身子。 唐嬷嬷抿着唇想了想记忆中的那个姑娘,道:“捯饬得倒是不像庄户人家里头的姑娘,长得也挺眉清目秀,只那行径,奴婢瞧着是个心大的。” 唐老封君哼了一声:“你瞧她那母亲,进来就那双眼就没停过,四处打量,哪像是个安份的主?有这样的母亲,闺女又能好到哪去?” 她捏紧了手中的佛珠,心里气啊,最疼的孙子,怎么就做了跟他二伯一样的浑事? 妻子没进门就先纳妾,也不是没有,但这门亲,是自己和老二亲自看好了的,也是亲自去求的,自然是想体面的把新媳妇迎进来,可如今,这孩子不是打了自己的脸么? 容家要是知道了这事会怎样?退亲? 唐老封君不敢想,只觉得头疼不已。 这般等着,唐修平就笑嘻嘻地进来了,身后跟了唐三夫人。 “老祖宗,您叫我呢!” 唐老封君一见他那嘻皮笑脸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边的麻姑献寿茶杯朝他砸了过去:“孽障,你给我跪下!” 唐修平有些怔愣,但见老祖宗是真生气,自家娘又一瞪自己,便一撩衣袍跪了下来,道:“老祖宗,孙儿有什么不对,您打您骂都行,就是不许气着了自己,不然的话,孙儿便是罪该万死了!” 若换在平时,唐老封君看他这般讨好卖乖的样子少不得的就心软了,可眼下,哪是嘻哈的时候? “你少跟我皮,我且问你,你和你那奶嬷嬷的甥女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做了糊涂事?”到底是孙子,唐老封君都不好直说。 唐修平这下是真有点傻了。 “你倒是说话呀!”唐三夫人急得冒火,推了儿子一把:“那王家的人找上门来了,说那叫王,王啥来着,对,王敏儿的,都有身子了!” “什么,她有身子了?”唐修平瞪大眼,道:“我,我只和她有了一次,就有了?”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有点期待的唐老封君登时脑袋一晕,颓然地瘫坐在太师椅上。 唐三夫人则是趔趄了一步,随即打起他的肩膀来:“你,你咋就这么糊涂犯浑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怀里带,你闯出大祸来了你知道不!” 唐修平脑袋嗡嗡的,敏儿有身子了?那么,他不是要当爹? “这,我就要当爹了?”他愣愣的瞧着唐三夫人,竟是有些高兴。 男人嘛,第一次当爹,总是有那么点兴奋的,而且,他才和王敏儿睡了一次,这就怀上了,证明自己强啊! 唐老封君和唐三夫人被他那傻笑气得说不上话来,唐三夫人大力的去拍打他的肩膀,这小子还不知道事情轻重呢!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唐老封君见媳妇打得用力,也心疼了,道:“行了,打他有啥用,如今还是想想,,这事怎么收场吧,平儿你也起来说话!” 唐三夫人也累了,指着他问:“娘问你,你是不是你的玉佩给了那小贱人?说过娶她定终身之类的话!” “说是说过,男人在兴头上啥说不出?还有娘,敏儿挺好的,现在又有你的孙子了,不好这么说她!”唐修平皱着眉不满地反辩。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若是王元儿他们在听到这些话,估计心里还舒服些,尤其是王敏儿,可如今却是在唐三夫人她们跟前呀! 唐三夫人气不过,又要去打他:“我呸!什么孙子,那是孽种,我媳妇儿还没进门呢!” “够了,什么孽种不孽种的?”唐老封君喝了一声,这媳妇是火遮眼了,孽种这话也是她说的?这不也是把自己儿子也骂上了,把整个唐家都骂上了? 唐三夫人恨恨地一抿唇:“你糊涂啊你,我问你,如今这样你咋整?人家来要一个交代!” “这有什么的?将她娶过来就是了!”唐修平走到椅子上坐下,拿过一旁的葡萄吃进嘴里,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她既然有我的孩子了,那就娶进来呗,唐家又不是养不起。” “你……你,娶她?你倒是忘了,你才跟容家订了亲了!”唐三夫人气得不轻,起来不稳,直接晕了过去。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给个忠告 王婆子从唐家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了王家里的人,除了最小的三个不懂事的之外,都聚在正屋里说话。 从今天开始直到事儿成定局,王敏儿不得出去外头走动,若有人问起,一概说她得了风寒生了疹子不好见风,在家养着,谁也不许往外透露一个字儿王敏儿的真实情况。 这是要让人打消猜想的念头! 从来大房和二房都不对盘,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整个王家就必须要拧成一股绳,一同度过这窘迫尴尬的局面,毕竟王敏儿的名声传坏了,他们大房也会受到牵连,尤其大房还有四个未嫁的姑娘呢! 王敏儿急着问王婆子唐家那边的消息,唐家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唐家的事,你别管了,去你屋里呆着吧!”王婆子对这个孙女除了气,还十分失望,更多的还是担忧。 王敏儿什么脾性,她自小看到大,哪有不清楚的,就这样的性子,便是得偿所愿去了唐家,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去? 唐家的老封君估计看着她腹中的肉会好说好歹,可那唐三夫人,就不是好相与的主,而那还没进门的容氏,更是不容忽视。 是的,走了这一遭,王婆子已经料想到唐家是不可能退婚退而其次娶王敏儿的,能给上一个妾的名份,也已经是她几生修来了,正妻之位,想都别想。 王敏儿却是不甘不愿,道:“阿奶,唐哥哥说了会娶我的,如今我有了他的骨肉,他不会食言的。” 看她不解世事一派天真的样子,不但王婆子失望,就连王元儿都想要骂她一声没脑子。 到如今还指望人家会娶你为妻,那真是吃多了大头葱菜,想多了! 便是给她一个妾的名份,都不知道能不能坐得稳,有没有命享那福气。 先不说那唐修平的未婚妻是个不好相与的,那唐家夫人也不是好说话的,便是那唐修平,一个还没有与你成亲的男人,首先就先夺取了你的身子,这人能有多看重你? 男人都是图新鲜的,王敏儿一无利让他所图,二无大好的家世,除了这新鲜,还有啥能让他多看一眼,或许是年轻漂亮,可女人的青春有限,一旦不年轻了,以后的日子呢?被婆婆看不起,被主母欺压,男人不看重你,你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王敏儿的处境算是前有狼后又虎,艰难不已,她偏偏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道道,还做着那异想天开的美梦,王元儿真不知说她天真好还是傻的好! 还有最大的一个担忧王元儿没说,那就是若是容氏真够狠辣,只怕王敏儿会活不了多久,谁愿意看见这没嫁人,夫君的小妾就在眼前晃啊,还是有孕的小妾! 大户人家,多的是让你一个没根基的小妾悄无声息死掉的手段,还能让人抓不到把柄! 王敏儿那样的出身和性子,怎么够人家玩? 可瞧着王敏儿那欢喜的样子,让她落了胎寻个寻常人家远嫁,只怕她宁愿死也要跟着那唐修平吧!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 王婆子也是心事重重,还有对王敏儿的前程有说不清的担忧,很快就病倒了。 唐家,同样为了唐修平犯下的浑事闹腾不已。 如今王家表明了态度就是不会善罢甘休,唐家是怎么着也要给个交代出来,不然的话,真要闹出去,谁也讨不了好,唐家也不能被人抓了把柄弹劾,唐修平的前程,也要有所顾及。 王家不会罢休,容家就更不必说了,而唐家,也不可能退了容家这门亲,还是为了王敏儿这样无根基的乡野姑娘,哪怕她怀了唐家的种。 “娘,王家不敢传的,他们哪有这样的底子,他们也有姑娘家要嫁人呢!”唐三夫人不愿意接受王敏儿进门,哪怕是当妾。 “你忘了,那王家的大孙女和锦记的合作做生意了。”唐老封君冷眼看她一眼。 唐三夫人哑然。 如今之计,只能悄悄儿的将人抬进门后,送去庄子上养着,等孩子生下来后再算了,至于将来容家要算账,生米已成熟饭,再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谁家男人没有几个妾的? 这事算是这么定下,过几天就去王家商议,看着唐修平没心没肺的出去,唐三夫人气得心口直呼痛,又让人将唐修平的奶嬷嬷叫来让,劈头盖脑的将她骂了一遍,说她不安好心,狼心狗肺,纵着甥女来谋算她的儿子,直喊着要将她撵出去。 周氏也才知道王敏儿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眼看着主家要撵了自己,连忙的跪地求饶,发誓绝对不知道此事,又如何的表忠心,唐三夫人最后还是罚了她半年的月例才了事,又训了一场。 半年月例,周氏那叫一个肉痛啊,离了唐家,就直奔着王家而去。 这么些年,她对王敏儿百般好,除了是因为自己没有女儿,私心里也是想着让她当自家媳妇的,谁知道白对她好了,这小蹄子竟是瞒着自己把少爷给勾搭上了,这还怀上了,真真是浪蹄子,亏她还以为她天真纯洁呢,呸! 白眼儿狼! 周氏气得头顶冒烟,叫开了王家的院门,就直往西屋去。 张氏正陪着王敏儿说话呢,周氏一来,她愣了下,正要迎上去,周氏就开骂了! “好你个王敏儿,亏我将你当自个儿的亲闺女般疼,有啥好用的好吃的都想着留给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就说呢,求着我带你去香山见识,原就是打着攀高枝的心,我呸!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身份,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作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王敏儿嘤嘤地哭。 “你还哭,你还有啥脸面哭,没嫁人就和男人睡上了,自己做了丑事就算了,还连累人,你还羞不羞?哟呵,想攀高枝,想当唐家少奶奶,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你还不知道吧,我家少爷都定亲了,定的还是名门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你一个土鸡样儿,拿啥和人家比?最后还不是做个妾的下场,给你脸面做正妻不做,偏要去自甘堕落当妾,不要脸!”周氏口沫横飞,指着王敏儿骂得那叫一个通透,若是王元儿在,只怕要拍手掌叫好。 “周金英,你可够了啊,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满口喷粪!”张氏气得跳了起来,推搡了她一把:“我没找你,你还找上来了,要不是你,敏儿至于落了这下场?” “哇哈,自己做了丑事,还怪起我来了?你们还要不要脸,我咋的她了,我推她进火坑了?还是我帮她脱裤子爬男人床了?是她自个儿不守妇德,怪谁?”周氏叉着腰冷笑。 “你……” “别吵了,你们都别吵了。”王敏儿哭着叫,直接朝周氏跪了下来:“舅母,是我对不住你,是我辜负你的疼爱,和我和唐哥哥,是两情相悦的呀!舅母,你帮帮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加上这几天又歇息不好,眼下都有一圈青黑,看着好不可怜。 可惜,周氏不领情,她只惦记着王敏儿害她没脸,害她丢了六个月月例,害她白枉了这么些年的心机。 她气,她怒,她恼,感觉就是被耍了! “我帮你,你们不都是挺有能耐的吗?自个儿找上门去讨公道了,我还能帮啥呀?”周氏冷冷地笑:“我可没你们本事,自个儿爬上爷们的床,还弄出孽种来。” “舅母,将来我总是要嫁给唐哥哥的,你是唐哥哥的奶嬷嬷,我和他好,也才对你好啊!”王敏儿忽然道。 周氏一愣。 “舅母想想是不是这样,你是有恩情的奶娘,若我是他的妻,唐哥哥的后宅,不就是我们主理的么,若换了别人,舅母你会讨得了好吗?” 不得不说,王敏儿这话还真挠中了周氏的痒处。 这爷们大了,自然是不像以往那般听自己的话的,现在她还管着唐三的院子,将来主母进来了,肯定有陪房,到时候,还有自己的位置站吗?听说那容氏是个挺厉害的主呢! 如果换了一个和自己交好的主母呢,比如敏儿这样的,哪会有那样的担忧? 周氏迟疑了,但很快的,她就想到唐三夫人的决定,道:“当少爷的妻你就别想了,三夫人和老夫人都决定了,会抬你进门做妾。” 做妾,王敏儿和张氏都懵了! “大嫂,你这话可是真的?”张氏急急地问。 “都这当口了,我还会说假的吗?”周氏哼了一声:“你别以为还可能做正妻吧,别傻了,就你们王家这样的家世,还想攀高枝?若不是你肚子有这块肉,连给爷们当妾都还不够格呢!” “这,这是他们唐家的骨肉!”张氏急叫。 “那又咋的,谁让你们傻,自己献身,三夫人说了,正妻之位免谈,若不肯当这妾,那就给上一笔银子和汤药,你们选一条。”她看着王敏儿傻了一样的神情,哼了哼:“我若是你,还不如拿着银子远远的嫁了算呢,少爷定亲的容氏,不是个好惹的主!” 话到这里,算是周氏看在疼爱王敏儿这么多年的份上,给她的一个忠告了。 荣华富贵,总得要有命享才行呀!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登闻鼓案 自出了王敏儿这档子事后,王家就一片愁云惨雾,王婆子病倒了,药就没停过,王老汉一天内抽的水烟也比往日要多了些,王二两口子自不必说,也就只有没心没肺的福全还是整天笑嘻嘻的。 在等待唐家人到来时,日子还是要过的,王元儿再堵心也不可能只围着王敏儿那茬事转。 锦王豆腐乳的大作坊已经在筹建当中,宋三有事回江南去了,但他留下了一个打理作坊的人手--关放,王元儿叫他关总管。 王元儿抽空去看了作坊筹建的进度。考虑到将来的山洪水,王元儿特意挑了一个地势最高的位置,如今作坊已经在封顶了。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瞧这作坊,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封顶了,王元儿不得不叹有钱能使鬼推磨。 “作坊预计九月就能建好,看过黄历,三公子的意思是九月九就开张,你的意思呢?”关总管笑着道。 “我这边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王元儿有些迟疑。 “王姑娘有问题但说无妨。”关放背着手道。 “就是白家的豆腐。” 既然这生意是要往大了做,那各项成本自然是要控制,这做豆腐乳最重要的原料便是豆腐,而王元儿之前做的豆腐乳所用的豆腐,一直是白家供货的。如果大作坊还用白家的豆腐,那成本就要大大增加,所以最好的就是自己做成本豆腐,但白家却一直不肯卖这个配方。 关放听后一笑,道:“这你放心,白家已经将这配方卖给我们锦王了,这两天就会有人前去学做那豆腐。” 王元儿有些奇怪:“怎么突然的又肯卖了?” “这肯不肯,就看这利益的可塑性有多大,只要许以足够的利益,自然就能手到拿来。” 王元儿点了点头,似乎是这样,她不也就选了更大的利益,所以和锦记合作么? 既然最重要的那块也解决了,那就不成问题了。 随着关放在作坊里里外外的走了一圈,王元儿便告辞而去。 已是八月中下旬,过了中秋天气就慢慢的开始有些凉了,路上行人已经穿上了秋衫,路过茶摊,王元儿坐下叫了一碗茶歇着。 “听说了吗?六年前京城那桩传得沸沸扬扬的登闻鼓案被重新翻了出来,有人要为那何正洪正名呢。”“何家,那一家八十五口被斩头的那何家?正五品的工部郎中何正洪?” “就是那个何家,听说呀……” 王元儿喝着茶,听着隔壁桌那的聊天,脑海里也现起六年前的那一桩登闻鼓案来。 六年前,余杭突发大水,导致堤坝缺堤,愈十万余杭百姓受灾,过万人死亡,房屋倒闭数万户,损失惨重。 而灾后,重建工作难于展开,救灾的银子迟迟发不到百姓手中,即使到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后有人举报余杭知府贪墨了这灾银,从而扯出了更大贪墨案。 那时盛传,余杭堤坝之所以缺堤,是因为监管不力,堤坝督建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才导致大水来临之时缺堤,造成如此惨剧,而当时监管余杭堤坝工程的人,便是工部郎中治水奇才何正洪。 何正洪精通治水,对水利极有一套,所以当年余杭堤坝的工程便是他参与督造和监管。 这事一传出,就引起了百姓愤然,由当时的一个余杭士子叫潘公明牵头,联合整个余杭士子,联名上书挝响了悬挂在京中朝堂外的大鼓--登闻鼓,直示天庭。 有史以来,但凡这个登闻鼓挝响,皇帝不管在干什么,都必须上朝,听冤屈的老百姓上表其奏。 所以,当时这个贪墨案,又叫登闻鼓案。 经核查,余杭水利工程被贪墨数额之大超十万金,矛头直指何正洪。 先帝震怒,下令彻查,并将何正洪收监,严刑拷问,可尽管在人证罪证之下,何正洪一直喊冤,那十万金更是翻遍了整个何家,都没有找出来。 查不出贪银的下落,何家自然而然被抄家灭族,一家八十五口被斩首,鲜血把那刑台都染透了,十天都洗刷不掉,而在邢台上,何正洪都还在喊着冤呢。 事情过去六年,那十万金依旧没有下落,但这桩登闻鼓案却被人重新翻出来了。 “听说那击鼓喊冤的是那何正洪的嫡亲闺女呢。” 王元儿听到这里一愣,不是说一家八十五口都被斩首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嫡亲骨血来?但这大家里,但凡有些大难,谁不会流一线希望,只怕这何家当年是藏起这一条血脉了。 “大娘,结账。”王元儿掏出两个铜板放在桌上。 闲话听过就算,她也不过是平头老百姓,这样的大事,也不是她能参与的。 走过一些茶肆饭庄,王元儿都能听到说书的在说着这登闻鼓案,看来,这桩案子制造的话题也足够人们茶余饭后品味了。 而其中的一个茶庄里,有一男一女也在说着这桩登闻鼓案。 “这是玉肌膏,可以活血化瘀,你拿回去,每天抹着。”男子将一个精致的玉瓶推到对面女子的跟前。“谢谢崔哥哥了,我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那女子浅浅地笑着,只是那笑容总有几分牵强。 这两人便是崔源和租住在王元儿那小院的何秀娴。“委屈你了,只是要挝登闻鼓告御状翻案就要先受刑。”崔源一脸内疚地道。 何秀娴摇了摇头,柔声道:“秀娴晓得的,若能为爹爹平反,别说这二十大板,便是要了我这条命,秀娴也是舍得的。 再说了,不还有崔哥哥你暗中调停么,这打得一点也不疼。”她这话一落,站在她身后的杜鹃就张了张口,但却不敢开口。 崔源看在眼里,心里一叹,便是他在怎么暗中使力,二十板子下来,哪里就有不疼的,更别说,她还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如何受得了这种苦? 看着何秀娴那依旧苍白的脸色,崔源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老师正名,今上文韬武略,英明神武,不是那等昏庸迂腐之人,心中会有是非黑白的。而且,他对老师也是多有敬重,定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但愿如此。”何秀娴看着窗外对面屋顶停立着的小鸟,有些怅然,道:“隐姓埋名六年,每一晚我都能梦见爹爹和娘亲,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死得好惨,好冤枉,求着要我伸冤,等了六年,终于等来了今天,我却不怕等,就怕没机会看到平反的一天。” “你别想太多,这事自有我去查探,不也有点苗头了吗?”崔源看她说着话又啜然欲泣的样儿,安慰道。 何秀娴掏出帕子摁了摁眼角,笑道:“让崔哥哥见笑了,我就是眼浅的。这些年,也亏得你一直照顾我,如今又为了爹爹的事奔波,秀娴也不知怎么报答你才好!” “我既是老师的弟子,自然有这义务和责任,你是老师唯一的骨血,照顾你也是应当的。”崔源笑道:“待得将来平反之时,我这作为兄长的,少不得也要为娴儿寻一门好亲,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行!” 他这话一落,何秀娴怔了怔,脸色微微的变了,笑容也变得牵强起来:“亲事什么的,我倒没想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及笄已久,是该张罗起来了。”崔源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脸色,低头啜着茶。 何秀娴勉强露出一记笑容来,岔开话题道:“从前爹爹总夸你聪明,所以也将毕生的经验教授与你,如今你有心为他作如此,想来爹爹在天有灵,也放心了。崔哥哥,你于水利上也有雄才大略,今上也多次要授予你官职,你何不接受?若是你在这上面有所成绩,想必爹爹也更为高兴,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崔源呵呵一笑,道:“你也知我性子,向来不爱拘谨,懒惰散漫,这循规蹈矩的朝堂生活,又怎么适合我?” “崔哥哥莫不是还顾忌着崔夫人?”何秀娴脱口而出:“崔哥哥在今上未登位之时已经伴随在身边,如今更是得他赏识,自也不必顾忌他人。” 崔源薄唇一抿。何秀娴心中一惊,即刻道歉:“崔哥哥,对不住,我并不是有意提起……” “无事,我也并非因为她,是我对朝堂真没什么兴趣。”崔源摆摆手笑道。 何秀娴还想说什么,崔源却已经是站了起来,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何秀娴只得点点头,她身后的杜鹃立即扶起她。 王元儿走到有为茶肆,就见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门口,有人从茶肆出来,扶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上了马车。 那不是崔公子和那何小姐吗? 王元儿挑眉,瞧那崔公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跟对待一件易碎的珍珠精品似的,果然是大家的风范呀。 马鞭一挥,马车缓缓的转动起来,风儿一吹,将那小窗的帘子吹起,王元儿就瞧见了那何小姐看着崔公子的眼神,满目含情和缱绻。 若是清儿那丫头在这,少不得又要说上两句八卦了,王元儿摇着头,也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唐家意思 八月二十二,就在王婆子的病刚好,而张氏母女俩的耐性快要消弭殆尽的时候,唐家终于来人了。 ( . )这来的,是唐大夫人和三夫人,提着大包小包,身后还跟了丫鬟婆子,其中,就有老封君的贴身嬷嬷唐嬷嬷,她是替老封君过来看看王家的情况的。 “哎哟,大夫人,三夫人,快请进,屋里坐着吃茶。”张氏穿着一身的新衣,满面笑容的将人迎了进来。 王元儿站在东屋瞧着二婶的热情劲,摇了摇头,想了想也随了过去。 堂屋里,王婆子坐在主位,脸色还有些苍白憔悴,但那瘦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嘴也抿得紧紧的。 唐三夫人看了一眼这堂屋,就几张破椅子,一个桌子,都破旧破旧的,得,那房梁上缠的是蜘蛛网吧? 她吞了一下口水,拿出帕子先把椅子给擦了擦才坐了下来,咳了一声。 唐大夫人就笑开了,道:“咱们家老封君早就想来和老夫人叨嗑了,就是这些天有点儿着了寒,拖到今儿,我们也不大敢让她折腾,这才和我们家三夫人过来探望老夫人。” “也是巧,我们老夫人也病了好些天,今儿精神才好了些儿了。”张氏连忙看了一眼王婆子道。 “难怪我瞧着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对,身子可大好了?”唐大夫人听了马上关切地问。 王婆子勉强笑了笑,语气也有些僵:“这有什么大好的,也就是一为子孙操心的命。” 唐大夫人听了这话,也有些接不下来,看了一眼唐三夫人,使了个眼色。 唐三夫人有些不情不愿的,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环顾一周,目光落在王元儿身上打量了一番:“这位是?” 王元儿有些不喜欢这三夫人的眼神,带着审视,高高在上的,目空一切的感觉。 “这是我家大孙女,元儿丫头。”王婆子说道。 “哦,就是那个和锦记合作生意的姑娘啊。”唐三夫人哦了一声:“你们家的孙女都是个顶个的有本事,这才多大的年纪,还是个小姑娘家,就敢和人做起大生意来了。” 这话看似是夸奖,实则是说她抛头露面,更别说最开始的那句,王家的孙女都是有本事的,这明显就是嘲讽。 张氏一听这话就觉得高兴,正要接话,王元儿抢先道:“什么本事不本事的,我们庄户人家的孩子,也不像你们这些大户人家钟鸣鼎食的,虽不至于在地里刨食,但这穿衣吃饭,总要靠自己的。”她顿了一下:“我们庄户人家笨,也没啥见识,容易被人三言两语的就给骗了。做生意呢,多少能涨点见识,至少这看人看物,就不会看漏眼,三夫人你说是不是?” 唐三夫人被她这么一呛回去,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忽红忽白的,嘴也抿得紧紧的。 倒是唐大夫人,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心道,这大姑娘,是个有点儿心眼的。 她想起这趟来的目的,暗自扯了扯三夫人的袖子,看三夫人才不甘愿的轻咳一声,笑看着张氏:“听说你家闺女是个长得极标致的娘子,咋不见人影呢?” 张氏一笑,正欲回答,门外就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她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是唐哥哥来了吗?”王敏儿连走带跑的闯了进来,一看屋里的人,却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免有些失望。 唐三夫人看过去,唇抿得更紧了,瞧这家教礼仪,一点规矩都没有,比刚刚那元丫头还不如呢。这样的人别说做唐家爷们的小妾,便是当个洗脚丫头都不够格,平儿是被鬼掩眼了才瞧上这样的丫头吧? “哟,这位便是你那闺女吧,果然是生得一副好颜色,这模样儿就是招人喜欢。”唐大夫人拉过王敏儿夸道。 王敏儿是精心打扮过的,穿了一身秋香色的衣裙,发丝又黑又亮,因为有了身子的缘故,身材有些圆润但却掩不住身段姣好,又因这些天担惊受怕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却更惹人怜惜。 真真是标准的狐狸精样儿,唐三夫人心里鄙夷的想。 “敏儿,快见过唐三夫人和大夫人。”张氏连忙一指。 王敏儿飞快地看了一眼唐三夫人,有些羞涩地上前福了一福:“敏儿见过三夫人。” 唐三夫人还记得此行是来干嘛的,露出一个笑容来,拉过她的手道:“可怜的儿,真是苦了你了。”她抓住王敏儿的手,顺势就将自己手上戴着的一个赤金镶宝的镯子给捋了过去。 王敏儿看着手上的镯子,心里又惊又喜,低着头道:“敏儿,敏儿不苦。” 张氏也瞧见了那份量颇足的镯子,登时眉开眼笑的。 “好孩子,你出去玩吧,我们和你娘商量点事。”唐三夫人很快就放开了王敏儿的手微笑道。 王敏儿脸一红,咬着下唇点头出去了。 王元儿知道这是要商量王敏儿和唐修平的事,她是个未嫁的姑娘家,也不好在场,便也站了起来出去。 只是,她眼角的余光瞧着唐三夫人拿出帕子,微不可见地擦着刚刚握着王敏儿的手,那眼神里,就跟擦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王元儿唇一抿,一言不发的出去。 站在廊下,她便听到了那大夫人说着唐老封君的意思,声音忽高忽低,她也听不大清,再看向西屋门口,王敏儿举着那手镯子对着阳光照,笑眯了眼,不禁心中一叹。 这才初次见面,唐三夫人就已经对王敏儿十分的嫌弃和不满,以后她还能讨得了什么好去? 王元儿对王敏儿进唐家的门表示不看好。 回到东屋,王春儿和王清儿都在,一见她进来,便都看了过来,王清儿更是拉过她的手小声问:“怎么样,大姐,王敏儿是不是真要嫁进唐家了?” 她眼里熠熠闪烁,里面有羡慕也有好奇,显然是对王敏儿即将要嫁进大户过好日子表示羡慕了。 王元儿敛了神,道:“别以为大户人家里有多好,我看她,即便嫁了进去,日子也不好过,那三夫人,是个犀利人,敏儿她不是对手。” “不是有那唐三少爷护着吗?”王清儿说。 王元儿一敲她的额头,满面郑重地道:“不受长辈喜欢,男人能护得了多久,更别说,那人又是那样的人品。别人咱就不管了,本来我不好与你们说这种话,但敏儿这样,你们也看到了,下场何其的尴尬和苦?姑娘家,就是要守规矩,断不可轻信他人,被人灌几口蜜就轻易的把自己的身子给交付出去了,浸猪笼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神情郑重,唬得王春儿两人都有些白,点了点头。 “且要记住,无媒苟合,没有好下场的,吃亏的是咱姑娘家,知道吗?”王元儿又加了一句。 “放心吧,大姐,我们又不傻。”王清儿道。 “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性子跳脱,就怕你闯出祸来。现在你一天天的也大了,可不能在外头瞎跑了。”王元儿又给了她一记暴栗子道。 “晓得了。”王清儿吐了吐舌头,她又看了一眼外面,道:“嘘,大姐,她们要走了。” 王元儿看出窗外,可不是,唐三夫人走在前面,快步往外走去,就跟后面有鬼追似的,张氏一直追着说着什么,那卑躬屈膝的样子,可真是难看。 王春儿看了一眼,道:“那就是唐三夫人么,看着看不上咱们王家呢!” 怎么可能看得上,唐家这样的人家,哪怕落魄了,眼睛也是长在额头上的,王家算啥呀,就算是良家子又怎样?王家女儿做妾都远远不够格的。 “你们待着,我去阿奶的屋里看看是个什么意思。”王元儿站了起来,又指着想要跟上的王清儿:“不许跟着。” “你就帮我扯线吧!”王春儿也笑着拉着她:“宝来马上就要醒了,我现在可看不住他,这鞋底也要纳好,你正好帮我看着。” 王清儿嘟着嘴重新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大姐去了正屋。 正屋里,王老汉和王婆子相对而坐,两人相对无言,中间的八仙桌上,堆了满满一桌子的各色礼品,其中还有一盒参。 “阿奶,阿爷。”王元儿走进来,扫了一眼那些东西,果然是出手不轻。 张氏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喜庆的笑容,一进门就道:“好了好了,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瞧这礼物,大户就是大户,这送的礼物就是不同咱们这样的人家。” 她拿起拿盒参,又拿起那匹绸缎,眼睛都快笑得睁不开了,等以后敏儿去了唐家,这样的东西还不是流水一样,吃不尽,用不完? 想到这里,她笑得更开怀了,当妾又如何,便是当妾,也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要强百倍。 “这算什么守得云开了?唐家那是欺人太甚,亏你还以为人家有多看重咱们王家,给点东西就以为给了金山银山了,人家那是施舍是笑话,你这猪脑袋是真傻还是假傻?”王婆子黑着脸冲着张氏骂。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飞蛾扑火 王婆子恼怒地摔了手边的针线篓子,看着张氏的眼神就跟淬了刀子似的。复制网址访问 张氏正拿着一匹暗底红海棠的绸缎在手里翻着,听了王婆子的话,便有些尴尬,讪讪地放下那匹绸缎,道:“娘,哪就像您说的那样,唐家不也好话说尽,放低姿态了吗?” 王婆子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火,王元儿立即问:“阿奶,唐家到底是个啥意思?” 啥意思? 唐家的意思就是唐修平已经和容家定了亲,两家也都交换了婚书,婚事都已经在议程上了,是断不会退了这亲事的。 所以,对王敏儿还有她那腹中的骨肉,唐家也接纳,做正妻是不可能的了,给个妾的名份却是可以的。 但这妾,也不是说当就能当的,唐家的意思是,先把王敏儿接过去,唐家在东山有个温泉庄子,王敏儿就在那养胎,等孩子生下来了,再抬这个妾的名份。 这是一点,若是王家不乐意王敏儿做唐家妾,那就把孩子生下来,唐家给上一笔银子作为赔偿,只留下孩子,王敏儿则是婚嫁自由,唐家不插手。 若都不愿意,那就是唐家给上一笔银子,孩子不要,王敏儿也自由婚娶,唐家不管。 不管哪一条,都对王家是没好处的。 只说第一条,接过去唐家,生了孩子才抬妾,这可是没有半点保障的事,万一这孩子没生下来呢,王敏儿不是啥都捞不着?更别说还在那山高水远的啥庄子,有个啥事上来,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第二条,只要子不要母,第三条,母子都不要,赔付银子! 银子是赔了,可王敏儿这样的,怀过孩子又落过胎,以后还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但在王元儿眼里看来,第三条对王敏儿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路,落了胎,带着银子,远远的嫁了,起码还有活路。 但俨然,张氏不是这么想的,她就想着王敏儿进唐家过好日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呢! “只要孩子生下来了,敏儿就有名份了,将来有孩子傍身,什么好日子享不了?”张氏如是说。 王元儿摇摇头,叹气道:“二婶,这富贵,也得有命享才行啊!” 张氏一怔。 “你说有孩子傍身,对,没错,但万一这孩子生不下来呢?” “你,你说话咋就这么恶毒呢?你就见不得敏儿好,你这是嫉妒她!”张氏跳了起来。 “二婶,你也别怪我说话恶毒,未成亲就先珠胎暗结,本来就不是好听的事,你觉得唐三夫人他们会真心实意喜欢和接纳敏儿还有她腹中的奸生子吗?”王元儿毫不在意张氏的骂声,老话重提:“大户人家不同咱们这些寒门小户,他们更注重血脉的正统,更注重名声。” 张氏被说得愣在当场,半晌才从嘴里挤出话:“可,那也是唐家的血脉啊。” “所以他们才会准敏儿生下这个孩子。”王元儿道:“还有二婶,你忘了那容氏了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容家真的不会发现真相吗?若是你,你愿意还没成亲,就先看见夫君的私生子在眼前晃吗?” “当然不……”张氏想也不想就反驳,随即哑了口。 “那容氏,可以为了一只猫就将一个丫鬟给打杀了,敏儿那样的,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王元儿又点了一把火:“荣华富贵也得有命享才行,您是愿意失去一个女儿?” 张氏看着王元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王婆子和王老汉对视一眼,两人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事冷静,分析透彻,偏偏是个闺女。 “元丫头说得对,唐家这样,不厚道啊。”王老汉终是说了一句。 张氏脸上发急:“那,那咋办呢?这!” 正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所以王婆子和王老汉才一筹莫展。 听说唐家的人来了,王二也从河署里赶了回来,直接问下结果,得知那三条结果,王二也懵了,沉默下来。 “要不,落了这胎吧!”良久,王二才从嘴里吐出一句。 王元儿看过去,有些意外。 经了前辈子,王元儿在心里认为这二叔二婶都是自私和贪图富贵的人,为了富贵,可以把她推进火坑,所以,这次王敏儿闹出这事,她也认为这两人不管如何,都会将王敏儿送去唐家的。 可二叔,却是选了落胎这一条路,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是因为嫡亲闺女的原因吗? “你失心疯了吧你!”张氏叫了起来。 “咱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真万一像元儿所说,那……”王二长叹:“落了胎,寻个老实点儿的人家,年纪老点也没事儿,咱们多赔点嫁妆,到底也还有个闺女在啊。” 张氏正要反驳,王敏儿从外边冲了进来,一手护着肚子:“不成,无论如何,我都要嫁给唐哥哥,不然的话,我宁愿死。” 王元儿嘴角斜斜勾起,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还有你,你就是在危言耸听,你当谁都像你那样想得那么坏心。”王敏儿冲到王元儿跟前:“谁没有点小脾气,我就不信了,我还比不上那容氏,我还先有了唐哥哥的骨肉。”她一挺肚子。 王元儿冷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站了起来,道:“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记住你自己今天的选择就成,希望你不会后悔!” 她满眼的怜悯,让王敏儿很是不舒服,却强装镇定地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后悔,你就放长了眼看着吧!” 王元儿无声一笑,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对王婆子他们两人福了一礼,走了。 路是自己选的,也终归是要自己走,作为堂姐,她劝的也劝过了,厉害也分析过了,可有人还是要飞蛾扑火,那也不是她能阻止的了! 走出正屋,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四方天,有的人为了跳出这四方天,不顾后果,不惜一切,她该说勇气可嘉吗?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且走着吧,只希望王敏儿真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坚强能干,或许真能闯出一条路来。 她现在倒是一心盼着王敏儿腹中的那块肉是个闺女了,那还好点,若是儿子…… 王元儿不敢再想,拿了鸡食,去喂鸡栏里养的几只鸡。 而唐家所在的松鹤堂,也在说着这一趟的王家之行。 “奴婢看着,那王家的大孙女,就是那和锦记合作做生意的那个丫头,是个拎得清的,嘴皮子也利索,不饶人,心里有数着呢。”唐嬷嬷附在唐老封君耳边说着今天在王家的所见。 “她要是没点本事,哪会和锦记做起生意?可惜是个姑娘,又是那样的出身,不然,指不定有点大造化。”唐老封君捏着佛珠,缓缓地道。 “也是,真是可惜。”唐嬷嬷一笑,又说起了王敏儿:“那敏儿姑娘,颜色倒是有几分,就是规矩差了点儿,将来少不得要教导几分。” “真要是个有规矩的人,又怎会作出那样的丑事?姑娘家家,轻易就……”唐老封君捏佛珠的手一顿,那话也说不出来,冷道:“要是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只怕是沉塘了事。” 唐嬷嬷笑着奉承道:“也就咱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大,老夫人教出来的姑娘,也是个顶个的好,真正的大家闺秀。” 好话谁不喜欢听?唐老封君听着这样的话,眉眼也舒展开来。 她想到什么,道:“依你看,王家人会怎么选?” “咱们这样的人家,谁不是巴拉着赶上来的,别说是当妾,就是来咱们唐家当个丫头,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瞧着,那王家肯定会应允的,倒是老夫人,您看是不是准备些人,服侍那王姑娘?” “既是要去庄子上的,哪用特意挑了人来伺候,等事儿成了定局,在庄子上挑一两个得用的人伺候着就是。”唐老封君阖着眼,浑不在意地道。 “可,这到底是三少爷的第一个孩子,您又向来疼他,这……” 唐老封君哼了一声:“王氏这肚里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能看出什么来?她那娘说的是男娃,你就信了啊?再说了,容氏进了门,要什么孙子没有,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孙,可不是王氏这样的奸生子。” 唐嬷嬷连忙道:“还是老夫人英明,将来呀,三少奶奶进了门,保管给您生几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儿。” 唐老封君嗯了一声,脸上才又有了点笑容,又道:“这去香山求的是如何了?虽说不过是接个通房,但万一容家晓得了,也好有个说辞,平儿这亲事,可丢不得。” “都打点好了,万一要是容家发作,咱们就依您所说的,平少爷得了这门好亲,福气太大,怕压不住,这才先接个通房远远的住着,压一压这福气,好使他们两口子夫妻顺畅,定云师太那都添了不少供奉了。” 唐老封君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叹道:“倒真希望一切都顺遂,唐家可经不了啥大折腾了!”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乐山偶遇 唐家人坐着马车来王家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人不知道,这王家和唐家向来没有啥来往,咋就突然来人了呢? 这镇子上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王家这样的动静,也实在是招人好奇和八卦。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王家的人自都是被王婆子给约束过谨言慎行的,对于这样的问话,也就搪塞着过去,说是之前两家老人一见如故,又在同个镇子,熟悉一下。 但这话放在谁眼里,都是不相信的,又看着王家闺女多,一个个都是大姑娘了,光是及笄的满打满算的也要有三个了,可是一个都还没说亲呢,这唐家突然和王家走动起来,莫不是看上王家的姑娘们了? 这人一经琢磨,就什么都想得出来,都好奇是看上王家的哪个丫头了? “哎,元丫头,以后呀,你们家可是要攀上高枝儿了,可别忘记咱们啊。”郑大娘子笑眯眯地倚在铺子门边上,对王元儿道。 王元儿笑容牵强,道:“这都是没影没皮的事,郑大娘子快别说了,传出去对咱名声也不好。” 郑大娘子一愣,道:“瞧我,也就说说,说说。” “对啊,郑大娘子,这没影的事,可不能乱说,就算说,也得找个靠谱点儿的,人家堂堂的大户人家,能看得上你吗?” 一记声音插了进来,王元儿看过去,就见那周顺兴家的谢氏扶着个肚子走了过来,不屑地看了王元儿一眼,对郑大娘子道:“给我称半斤糖。” “哎哎。”郑大娘子忙的去了。 谢氏这才又瞅着王元儿,讥道:“这人呢,就是要有自知之明,高枝儿可不是说攀就能攀的,也要瞧瞧自个是什么身份?” 这话里,满是酸味儿,王元儿嗤的一笑:“瞧这味儿酸的,吃了百年陈醋呢?是觉得心里不甘呢,还是觉得嫁差了呢!” “你说谁呢?谁不甘呐!”谢氏立即跟刺猬似的张开刺来。 “郑大娘子,我先走了啊!”王元儿却不理她,跟郑大娘子说了一声,擦过谢氏的肩膀走了。 “哎,你……” 谢氏气得跳脚,郑大娘子却拉住她,笑着把手里的白糖塞到她手里:“你的糖。” 接过糖,谢氏咬牙跺脚走了。 一路上,遇见王元儿的,都掩着嘴笑,小声说话,用脚趾头想,王元儿也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 世人啊,总是喜欢口口相传,从不考究事情的真假。 王元儿瞧了瞧天色,正早着呢,脑海里突然想到之前的那本乐山记所记载事的事,心里登时一堵,想了想,趁着天色早着,便往长乐山走去。 长乐山有好几个入口,最常的入口位于北边的坳口,那边的地势低洼,容易走,也没太多险石,因为被人走多了,路也宽敞,走动的人多,自然也就更安全些,所以王元儿也走这边的入口。 如今已经是八月下旬,初秋起伏,山间的树叶已经开始有些微黄,枫叶也慢慢的要变红了。 王元儿随手捡了一条圆滚的树枝当拐杖,慢慢的往山上走去,一边四处观察和思考。 乐山记载,这降雨多了迅速汇集成流,从而引发溪沟水位暴涨,导致泥石流崩塌山体滑坡,一但强降暴雨,可能就会立即引发山洪。 山洪不同常见的洪涝,水位会慢慢的上涨,给你一个缓冲的机会,山洪来得急而快,更重要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一旦山洪来了,几乎没有多少惊愕的时间,就已经被水卷走。 长乐山最大的山溪在正北方,一溪水流清澈透明,山泉更是清甜甘冽,老一辈的人甚至还称之为寿泉呢。 王元儿走在溪边,挽了袖子,用双手捧了一盏溪泉入口,清甜不已。 抬头看向远处的直泻而下的山溪水,她有些恍惚,如今看着还十分漂亮的山溪,将来会变成洪水猛兽,吞噬一切吗? 王元儿不敢多想,用袖子轻擦了擦嘴角,又继续往上走。 太阳渐渐向西挪去,林间枝叶繁茂,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斑驳点点。 王元儿觉得有些安静,便轻轻的哼起了小曲。 嘎吱! 王元儿的脚步一停,握紧了手中的拐棍,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有小半刻钟,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她歪了歪头,又继续往前走。 嘎吱,嘎吱! 她一惊,这分明是踩在地上枯枝的声音呀! “谁?”她紧紧地地捏紧拐棍,四处张望:“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一片静谧,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没有人,王元儿只得转过身,突然的,身后传来急剧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有人往王元儿的背伸出手,王元儿唰地转过身,闭着眼举起手中的拐棍就一股脑的打。 “叫你装神弄鬼,叫你装神弄鬼,看我打死你,打死你!” “哎哎,你这疯婆娘,这是往哪打呢,还不住手?”一个男声像一道雷似的在王元儿耳边响起。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手中的拐棍被人用力抓住,也没法施力,王元儿只得半睁开眼,一看,松开手。 “怎么是你?”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衫,头戴着玉冠,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上,一双桃花眼微微往上挑,此时满是不悦和恼火。 不是那崔公子崔源又是谁? “我说你,咋不看清人就乱打一通呢?”崔源揉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一片暗红,正是被王元儿给打成这样的。 死丫头,力度还真不少! 王元儿一瞪眼:“谁让你鬼鬼祟祟的跟在人后面,我怎么知道是人是鬼!”她又瞧着他那手腕上的一片红,心中便有些愧疚。 “你在大白天的见过鬼吗?”崔源一指枝叶上头的阳光,翻了个白眼道:“还是在这么猛的阳光下!” 王元儿张了张嘴,不语。 “还有,什么鬼鬼祟祟,这条路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走得。”崔源反驳一声。 “那,我问你的时候你又不应!”王元儿心虚地看了一眼他的手,低下头。 我那是想吓唬你来着,谁知道你这小娘子会这么粗暴? 当然,这话崔源只是在心里想的,并没蠢到说出来。 “这个,疼吗?” 到底是按捺不住自己的良心,这又是自己的租客,王元儿指了指他的手腕问。 崔源想说这点疼算什么,又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娘子,便咳了一声道:“自然疼的,你让小爷打一棍子试试?” 王元儿心中愈发内疚,道:“我家里头有药酒,回头下山了我给你送去,散瘀是极好的。” 崔源刚想说不用,但想了想便嗯了一声,放开手,问:“你这小娘子,孤身一人,进这山林作什么?也不怕豺狼什么的把你叼了去!” 王元儿扑哧一笑,道:“这个位置可没有什么豺狼,再往里走上两个时辰的密林,估计才会有豺狼出没呢,你是外乡人,哪里知道!” 崔源有些讪讪,嘴上却不肯认输,道:“没有豺狼,也有大尾巴狼。” “什么大尾巴狼?”王元儿听不懂,转过身看她。 崔源指了指自己,又举起双手作出一副要向她扑来的样子,道:“懂吗?小爷要是那起子坏心的,你一个小娘子,能抵挡得了?” 王元儿算是明白了,面一红,瞪着他。 “你也别瞪我!”崔源擦过她的身边走过去,道:“有很多时候,人比动物可怕多了!” 王元儿愣了一下,竟无可否认,可不就是这样吗,人,有时候远远比动物可怕,人心,也最是难测。 她跟了上去:“那你呢,又来这山上做啥?” “兴你来,就不兴小爷来?小爷来观光不成?”崔源微微扭过头,斜着眼看她。 他正因为那宗登闻鼓案烦恼着,思绪一直梳理不顺,那些贪金到底藏在哪呢? 这转着转着,正好瞧见王元儿上了山,一时好奇便跟了上来而已。 王元儿被顶的讪讪,敛了眉道:“崔公子对这山上不熟,还是莫要乱走的好,这山里往里走了,枝叶繁茂的,很容易就迷了路。” “那正好,你给我前面带路,小爷看看这山。” 王元儿想要说不,但转眼一想,这崔公子好像和李大人有点交情,若是通过他,让李大人注意这长乐山的溪流,那是否可行呢? 她既不说不,也不说好,就缓缓的往前走着,崔源跟在她后面,看着周遭的景色,溪水潺潺,山风清爽,好一派静谧安宁的画面。 再看走在前面的人,穿着素青的钗裙,乌黑的发编成一股辫子垂在脑后,双手提着裙摆,身姿虽不比那些大家闺秀纤弱婀娜,却也有股子英气,好看的紧。 “崔公子,你走不动了吗?”王元儿见他慢了下来,站在一丛竹子下回头看着他。 “谁走不动了?”崔源轻嗤,三两步就走了两米,一抬头,咦,那是…… “那就快点,天晚了可就不好走了,咱们还要回转呢!”她一边说,一边转身。 “你别动!不许动!”崔源轻喝一声,脸色微微的变了。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元儿崴脚 竹叶青,又叫青竹蛇,焦尾巴,头比较大,呈三角形,颈细,体背呈草绿色,腹面稍浅或呈草黄色,常在山区树林中或阴湿的山溪旁杂草丛、竹林中或岩石上出现,毒性极强。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而此时在王元儿头顶上的竹枝攀吊着的一条草绿色的玩意儿,不是那青竹蛇又是啥? 崔源在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头在手里捏着,一边看着王元儿,一边分神看着那竹叶青蛇,慢慢的往前挪动。 他神情严峻又谨慎,王元儿被他弄得一惊一乍的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她的肩微微动了一下,有些不安。 她这一动,头顶上的蛇也动了一下,嘶嘶的吐了吐舌头。 崔源脸色一青,喝道:“谁让你动了!” 他脸色明显不对,王元儿都快哭了:“到底怎么了?” 她害怕这种未知的恐惧,什么也不知道,让人打从心里头慌出来,而自己则是什么都不能干。 崔源本不想告诉她,可他更怕她乱动,只好道:“你,你头顶上的竹枝上缠了条蛇,是竹叶青,所以别乱动。” “什么?竹……叶青!”王元儿差点跳了起来,那不就是青竹蛇吗? 青竹蛇,可毒得很,被它咬了会丢命的,她都还听说几遭这事呢! 不会吧,她咋这么倒霉啊,前辈子是自己自杀死的,今儿,难道是要死在这青竹蛇下吗? 她双脚登时发软,都抖起来了,瑟瑟的,却又一动不敢动,不过一会子,额头就冒出汗来了。 “我,我这是要死了吗?”她抖着双腿,带着哭音问。 “放心,死不了,有小爷在呢!”崔源离得极近了,道:“待会我说跑,你就跑。” “可,可是,我没有力气了。”王元儿份脸上发苦。 “你没力那就等死,你看着办!” 王元儿气结,只好点了点头。 崔源站定,那桃花眼一眯,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手一扬,那石子就飞了出去,同时大喊:“跑!” 王元儿尖叫一声,拼尽全身的力气跑了出去,只是没跑上几步,脚一崴,钻心的痛,人已经跌倒在地,她却是爬不起来了。 这下完了! 竹叶青被崔源一击一惊,掉落在地,嗤啦的溜进草从里跑了。 崔源也不去追,只牛气哄哄地拍着手掌说了一句:“再跑迟点,爷炖了你!” 转过头,却见王元儿跌坐在地,不由挑眉调侃:“瞧你这德行,刚刚不是说这山你挺熟的吗?就一条蛇,至于把你吓唬成这样?” 王元儿捏着自己的脚,痛得连反驳他的话都说不出。 “走吧!”崔源也不在意,却见她没跟上来,一看,王元儿脸色苍白,满额是汗的,又看她捏着脚,便问:“咋了?” 王元儿抬起头,哭着嗓子道:“我脚崴了!” 这下要怎么回去? 崔源一愣,快步走了过去,一手就要抓过她的脚。 王元儿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警惕地瞪着他:“你,你要干嘛?” 崔源看她警惕防备的样子,呵的笑了,又兴起逗她的念头,故作色迷迷的舔着嘴唇,一手装作去解自己的腰带:“你说,这荒山野岭,你我孤男寡女的,爷要干嘛?”一手向她伸去。 “滚,滚开!”王元儿顿时又惊又怕,一边尖叫着双手向他抓去,一边蹬着脚向后挪,心中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来这山上了。 见她真吓着了,崔源哈哈大笑,指着她道:“王小娘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仙女的看了,爷逗你玩呢!” 什么,逗你玩? 王元儿满面防备的看着他,气得嘴都歪了:“崔公子若是嫌日子沉闷,去河边花坊的路小女子倒可以指点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没有个正经,公子哥儿了不起吗? 她挣扎着要起来,崔源一把按着她,啧了一声:“不就逗你一下,还真生气了?别动,我给你看看!” 王元儿的脚一缩,冷道:“男女授受不亲,就不劳烦崔公子了,你且继续前去吧,恕小女子没法给你带路了!” 崔源挑眉,道:“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性子还挺倔,得,那爷可真走了!” 王元儿不理他,心里想着一会要怎么回去才好?这脚定然是肿了,要真是强拖着走下去,估计也得废了,偏偏这时候,连个人影都没有。 “真走了!”崔源站起来,斜看着她。 王元儿依旧在想着办法,得寻个结实的棍子才行,不然得支撑不了。 不管崔源走多少步,王元儿硬是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四周看着哪里有粗实的树木干枝,可恨的是,这右脚就是平放一下都钻心的痛,怎么走得了? “好个王元儿,爷败给你了!”崔源眼看着小娘子还真打算自个儿爬下去,不由摇头过来扶她。 “你放心,爷再诨也不是那起子猪狗不如的东西。”面对王元儿的戒备,崔源翻了个白眼,又指着她的脚道:“你要这么下山,估计你这脚就要废了,以后成瘸子了,谁要你?” 乌鸦嘴! 王元儿气得干瞪眼,却也不能否认他说的对。 “我年少时行过军,也跟着军医学了点治伤的,先让我看看。”崔源将她扶到溪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下,见她又缩起脚,便看了一眼周围道:“这里找个鬼影都没有,闺誉什么的,不成影响,放心吧!不过可说准了,我是好心给你看,将来你可别赖着我!” 王元儿气结! 崔源摘下她的鞋袜,露出细白的脚,不,此时已经是红肿一片了,不禁皱起眉。 便是两世为人,王元儿打从心底里也是传统的人,如今更是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呢,这被个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给脱鞋袜,免不了感到羞涩和尴尬,脸上**辣的。 “啊!”没等她羞完,脚便是钻心的一痛,却是崔源用手捏着她那红肿的脚髁了,。 “这疼不?”崔源抬头看她,见她抹眼泪,便道:“忍着点,要确认一下,你有没有骨折什么的。” 王元儿摇摇头:“不疼。” 崔源又按了几个地方,才道:“看样子只是扭伤,该是扭到筋了,你的帕子拿来。” 王元儿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只见他叠成一个方块,拿到溪水里浸湿了,给敷在她红肿的脚髁上。 这冰凉的帕巾一敷,那疼痛倒是缓解了好些,王元儿有些意外。 “直接放在水里不成吗?”既然是用水来敷,为何不直接把脚放水里。 崔源道:“现在已经初秋了,这溪水太凉,你一个姑娘家,手脚不好长期浸在凉水里,会受寒。” 王元儿听在耳里,心中微暖,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点本事。”看着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却如此体贴。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之前看到他扶着那何小姐上马车的体贴劲儿,也就释然了。 “你先等着,我去看这周围有没草药。”崔源站了起来。 “不用的,下山去寻个大夫也成了。”王元儿道。 “能缓解一下,会好得快些,这下山还要一个时辰呢!”崔源不同意,很快就走出去林中。 王元儿看着自己的脚,叹了一口气:“真是倒霉,难道这就是多事之秋吗?” 不过顷刻,崔源就拿着一小把杂草回来,一边将它们拢在一起,一边那块石头给磨碎,道:“我不敢走得太远,先将就着用一下,这些都可以活血。” 他很快就将那些草剁碎,用王元儿的帕子包着,直接敷到她脚上,然后看了看,找了根树藤绑着。 看着那用藤绑着的脚,王元儿噗嗤一笑。 崔源瞪她一眼:“包粽子也就是这样了!”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出来,两人的笑声将林中鸟惊得扑扑直飞,距离一下子拉进了不少。 王元儿再逞强,也拗不过崔源的坚持,红着脸趴在他背上,两人往山下走去。 路上两人一直无话,静得有些尴尬,王元儿只好捡了话题去问。 “你说行过军,是真的?” “自是真的,爷十四岁就在沙场上滚打滚爬了!”虽然只是个小跟班。 “你是大官吗?”王元儿又问了一句。 崔源脚步一顿,很快就又往前走:“不是,我就是无名小卒。” “崔公子,你和李大人关系很好吗?”王元儿看着他的侧面问。 崔源偏过头,似笑非笑的道:“怎么,想要我给你跟大人搭个线?大人可不喜欢你这样的黄豆芽哟!” 王元儿听明白,恨得打了他一下:“你这人,心思怎么就这么肮脏呢!” “别动,再摔了,爷可接不住你啊,还真沉!” “你……”王元儿咬牙,看在他背着自己下山的份上,决定忍了,看着旁边的溪水,道:“崔公子,你看过山洪暴发的画面吗?” “什么?” “山洪暴发,你看过吗?我曾在一本乐山史记看到过原来咱们这个长乐山在百年前,曾经暴发过山洪,冲走了整个镇子。”王元儿将自己一直盘算的话给说了出来:“崔公子,你觉得,我们长乐山,会不会山洪暴发?” 崔源偏头看着她,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此时满是认真,还有着说不清的担忧和急切。 山洪暴发,是因为这个?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杯弓蛇影 在崔源的记忆中,只听过或经历过洪涝的,却没有看过山洪爆发的,尤其是像王元儿口中说的那样,说来就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你该不是看错了吧,洪涝基本每年都会发生,视乎灾情的轻重罢了,但依你这样说的,从山上来,却是闻所未闻。”崔源颠了颠身后托着的身子,道:“这样的小山,你给说会有山洪爆,这不是危言耸听么?” 王元儿急了:“我并非说现在,是说将来,没有当然最好,但也应该防范不是,更别说,这还是有过历史的!万一它就真发生了呢,我们长乐镇的人不就都完了吗?” 崔源停下来,眯着眼看她,笑道:“所以,你这回上山,就是要看这山洪会不会发?小娘子,现在都九月了,连雨水都不多一滴,哪来的洪?” 王元儿被说得脸红,支支吾吾的道:“我就是来随便看看,万一要发生了,这山溪的水能不能引导到其它地方去,就好像堤坝那样的,这样,也可以争得生机呀!我们王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我当然希望它好好的。” “行,回头你把那本乐山史记也给我看看。”崔源想了想,这也不无道理。 王元儿一喜,忙不迭的应了。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崔源道:“看不出来,你是个心中有大爱的,难怪还能和宋三做起生意来!” “什么大爱,我就是想一家子平平安安的。”王元儿轻叹。 这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愿,什么富贵荣华,其实都是虚的,人在,才最重要,人都不在了,要那富贵,又有何用? 虽然这还是极长远的事,但有句话不是说将未动,粮草先行么?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着手准备防护,总比灾难来临被打个措手不及的要强! 出口在即,远处的房屋都瞧见了,王元儿立即挣扎起来,叫道:“你背我到这里就成了,快放我下来!” “这离你家还远着呢!”崔源有些不解。 王元儿却是急得冒火,远处还有个人往这边走来呢,便道:“就放这里,快点,有人来了,若是瞧见了,咱们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个当口,尤其是出了王敏儿那茬事,他们王家要是再闹出个关于女子名声的事来,那就真毁了! 王元儿是死也不可能让崔源背着回去的。 “哎,我说你这人,过河拆桥呢!”崔源哼了一声。 “算小女子欠着你的成吗?求你!”王元儿双掌合十。 崔源的面色这才好看了点,将她放了下来,又看了看道:“你便是在这坐着也于事无补,总是要回去的,你先坐着,这里离你那租出去的小院不远,我去喊了杜鹃来,扶你出去!” 王元儿一怔,看出去,可不就是吗,便感激道:“那就麻烦崔公子走一趟了!” 崔源嗯了一声,又捡了一根棍子给她拿着,飞快的去了。 王元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棍子,嘴角微微勾起,这人倒是心地不坏。 等了小半个时辰,王元儿终于看到了崔源的身影,还驾着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足够宽敞的地方,崔源和杜鹃一块上前,王元儿少不了谢了又谢。 “要不是我让你跑,估计你也不会摔成个瘸子!”崔源摆了摆手,诨不在意的。 王元儿倒没什么,杜鹃听到这话,却是看了两人一眼。 刚刚崔公子和王姑娘一直在一起? 两人将王元儿扶到马车,马鞭一挥,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王家的门前。 “哎,小子,丫头,去屋里叫人,你家姐的腿瘸了!”崔源坐在马车上唤着在屋前玩耍的王兰儿和福多。 王元儿唰地甩开帘子,瞪了崔源一眼,又对兰儿说:“不是瘸了,只是崴了脚!” 然,福多已经往屋里跑去,大呼小叫的叫:“不得了,大姐的脚瘸了,大姐瘸脚了!” 那声音大的,王元儿满头黑线,崔源笑得乐不可支。 王兰儿上前,看着王元儿包成粽子的脚,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不要大姐瘸,我不要大姐变瘸子!” 王元儿头痛不已,只得又瞪了崔源一眼,柔声哄着小妹:“没事,大姐只是崴脚了,敷两天药就好了!” “是呀,王小妹,没事的!”杜鹃也跟着劝了两声。 正说着话,王家屋里头的人都出来了,王婆子,王春儿还有清儿,一脸的急色。 “咋回事,怎么瘸了?”王婆子见了马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吩咐王春儿她们:“快把你大姐扶下来。” “阿奶,没事儿,我就是跑得快了点,不小心崴了脚。”王元儿就着春儿她们手下了车,笑着解释。 “咋这么不注意呢!”王婆子替过王清儿的手,吩咐她:“你去前头广河叔家,将他请来,就说你大姐崴了脚。” 陈广河治铁打的很是有一手。 “哎哎,我这就去!”王清儿一溜烟的跑了。 “王姑娘,那我们这便先走了!”杜鹃见没什么事,便告辞一声。 王元儿回过头:“太麻烦你们了,回头我定然去登门拜谢!” “没事,也没帮上啥忙!”杜鹃微微一笑。 王婆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在那崔源身上转了转,也没说什么,很快就扶着王元儿进了屋去。 广河叔很快就拿着药箱子过来了,听说在山上摔的,看了王元儿包着的脚,又有草药敷着,便惊讶道:“没伤到骨头,就筋扭了,这崴伤处理得倒是好,这药活血化瘀,你的脚才没更肿,我给你敷上几天药,也就好了!” 王元儿这才相信崔源所言非假,他是真的行过军,随过军医打下手呢! 王婆子则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很快的,广河叔就给王元儿的脚重新敷上了自家特制的铁打药,又嘱咐她不好沾水,免得老了成风湿,一天换一次药,慢慢养着就好了。 王春儿给他付了诊银,又急回到屋里,问:“怎么好好的,就摔着了呢?” “在山上瞧见青竹蛇了,给吓的,这一跑就摔了!”王元儿解释。 “什么,还遇着青竹蛇了?”王春儿的脸一白,忙问:“没被咬着吧?” 王元儿摇了摇头。 王春儿正欲再问,王婆子就道:“好了,你大姐折腾了一天,也是累了,这天也快黑了,你们去灶房做了晚食来吧,让你大姐歇着!” 王春儿哦了一声,又拉上王清儿,道:“你帮我打下手,大姐身子不便,得要烧水帮擦洗个身子才行!” 姐妹俩去了灶房,王婆子一双眼就落在王元儿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你上山去做什么?那公子又是谁?你跟我老老实实的说来!” 这无缘无故的,一个姑娘家跑去山上做啥,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你去山上挖点什么,也不是这时辰啊? 到弄成这个样子了,由个男子送了回来,这不怪王婆子多想。 是的,她已经把那什么杜鹃姑娘完全忽略了,就光记得那个长得一副好皮相的崔公子了! 那个什么崔公子,长得好眉好貌的,在这长乐镇里,算是头一份了,这大婶姑娘家家的,谁不喜欢这样的小郎君?更莫说王元儿这样年纪的大姑娘了! 不是王婆子信不过王元儿,实在是经了王敏儿这茬糟心事,她实在怕了呀,怕自家姑娘再吃亏,再闹出那样的混帐事来,那样的话,王家真的没法在长乐镇立足了呀! “阿奶,您别多想,我就是想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摘点山货,哪知道就遇了青竹蛇,那蛇,有指头粗呢,我这就是心里慌的,一跑,就崴了脚了!”王元儿面对王婆子的审犯的形式,也不在意,这种时候,王敏儿那事都还没完全尘埃落定呢,王婆子紧张也是该的。 “那怎么会是那人送你回来呢?”王婆子满面的不相信。 “那是租了赵家小院的崔公子,那常进的山口,不就在北边吗?他就是在那边溜达,瞧着我了,才去叫了那杜鹃姑娘一道送了我回来!” “真是这样?” 王元儿重重地点头:“确实是这样呢。不然还有怎样?”她微微一笑道:“阿奶,您放心吧,孙女不会像敏儿那般诨的,我知道分寸呢。咱们家也经不起那折腾,我心里有数得很!” 看着她郑重认真的表情,王婆子才信了,叹道:“不是阿奶不信你,实在是咱家如今……陪了一个孙女就罢了,咱不能再赔上两个!” 她实在是有些怕了,怕一事未完,一事又起了,所以见着这情况也都有些杯弓蛇影了! 王元儿嗯了一声,岔开了话题:“敏儿的事咋整呢,唐家那边怎么样?” “你二叔他们说明儿就上唐家,这定了日子,估计下个月就来抬人了!”王婆子的脸色有些冷。 王元儿唇一抿,看王婆子的眼睛有些湿润,知道她这是不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牛不喝水,你按不了牛头低,王敏儿非要选哪条路,谁又能阻止的了? “阿奶,这样打脸的做法,咱们王家,可不能就这么就依了,不然,以后咱也别想立足了。” 就这么就顺着唐家,那也太便宜了点,必须要做点什么让唐家也骑虎难下才可以,不然,王敏儿就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弃用的棋子了! 160.第一百六十章 演双簧戏 唐家这事做得实在不厚道,既没给人定名份,就这样把人接走,对王敏儿的名声其实极为不利,于王家来说,更是打脸。 可王敏儿这个蠢货,被人打了左脸,还甘愿把右脸凑过去让人打,她依,王元儿可不依。 王婆子这些天也是愁得很,听王元儿这般说,便坐了下来看着她。 “你说说,事至此,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王婆子像是抓住了一棵稻草,看着王元儿问。 “阿奶,敏儿自个愿意进那火坑,咱们管不着,路是她自己选的,也得由她自己走,但唐家这般作法,却是在落咱们家的脸。”王元儿抓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道:“就像孙女先前所说的,万一唐家最后连个妾的名份都不给,那敏儿就真完了,咱们王家也没好脸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敏儿她……你二叔他们也答应了!” “这不还没上唐家说项吗?阿奶,既然阻止不了敏儿的心思,那也不能白便宜了唐家是不?孙女的意思是,这进唐家,也得有个名头啊,不然,就这般无缘无故的进唐家,外人怎么看?” “唐家那天说了,就以丫头的身份伺候老封君,去她身边。”王婆子说道。 “阿奶,咱们王家,虽不是那大户人家,但好歹也有个铺子在,并不是三餐不继,犯得着要将闺女卖了去给人当丫头?这便是说出去,谁会信啊?少不得还会被人瞎猜呢,那才真有鬼了。”王元儿又指出一点。 “这不成,那也不成,你说咋办?” “如今之计,孙女以为,得紧紧的把唐家和敏儿绑在一块,才叫唐家不能轻易舍了敏儿,咱们家的脸面,也才不至于落到泥地里!”王元儿抿着唇道:“一股绳的扭着在同一条船里,才叫船不轻易翻了呀!” 王婆子有些愣愣,看着眼前的孙女,她眼睛微眯,唇轻轻抿着,神色冷静,浑身上下有股子说不出的气质来,怎么说呢,就是让人感到信服! “你说说,是个什么章程?” “阿奶,前阵子咱们家唐家来人,不是都好奇着吗?咱们干脆这样……”王元儿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王婆子怔住。 给王敏儿冠上一个救了唐家老封君的名头,所以唐家来感谢,唐老封君也喜欢敏儿,接去唐家住些日子? 这,这能成吗? “这,敏儿她哪有……” 王元儿一笑:“有没有,谁会去追究,关键是合理呀。你说,救命恩人和普通的通房丫头谁重要,将来唐家还会不会给这个妾的名份?就奔着救命恩人这个名头,他们也要给,也要给敏儿好的脸色。” “可,唐家会依吗?”王婆子心动了,却还是有些怀疑,唐家哪会轻易的应了? “流言,谁能阻止?待传上两天,阿奶你们再去说项,一个巴掌一个甜枣,这事也就顺水推舟的过去了!”王元儿撇撇嘴:“他们唐家也要脸面呢,除非唐修平不想考科举,纳救命恩人为妾,总好过是偷来的好吧?少不得还会成佳话呢!” 王婆子点点头,好像是这个理没错。 当晚,王婆子又将王二两口子他们叫来,还把王敏儿都叫了过来,将王元儿的意思给说了。 王敏儿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她也不是笨人,王元儿这样的计策,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自己以后的日子也才更好过。 “可,可是那老封君身边总是跟着丫头婆子,这救命之恩也有点牵强吧?”王敏儿高兴过后,又想到一点。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微微一沉吟,道:“这样的细节谁会去注意,重要的是大点上,再说,你就不许老封君想要一个人静静的念着佛经啥的,恰好就没人跟着?” “对对,就这样,如此,他们唐家只能当敏儿是大恩人了!”张氏一拍手掌,看着王元儿道:“好丫头,这回是多亏你想了好点子了,以后敏儿有了大造化,定忘不了你!” 王敏儿有些不情愿,但也斜眼看着王元儿:“谢了!”王元儿哭笑不得,她那里是图这点什么利益,不过是想王家的脸面不至于掉到泥地里,她们大房也不至于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罢了。 隔天,按着王元儿这样的意思,就由王福全那嘴多的故意说漏嘴,因为上月去香山时,王敏儿救了唐家老封君一回,所以这才登门拜谢,有了走动。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长乐镇就传了个透,都说王敏儿是那唐家老封君的救命恩人呢,所以唐家才对王敏儿感激不已,礼遇有加云云。 这传言传到唐家老封君的耳朵时,她气得将小几上的一套茶盏给挥了在地。 “谁,是谁传这样荒谬的传言,简直荒谬!” 唐三夫人同样气恼,道:“娘,不是那王家人,又是谁?哼,我就说这样的寒门小户吧,心机就是重,手段低贱肮脏,报恩,好个报恩呢!” “王家?”唐老封君捏着佛珠的手一紧,冷笑:“我老婆子竟是小看了那王家,他们打了个好算盘啊!” 正说着话,有婆子来报,王家来人了,在外边候着。 “来得倒快!”唐老封君的脸色更冷了。 “撵出去,这样的小人,有什么好见的!”唐三夫人一挥手,又对唐老封君道:“娘,干脆这亲就算了,这样的小人,便是做妾也不够格!” “见,看他们说什么!”唐老封君哼了一声。 唐三夫人心有不甘,坐在一边生闷气。 来的人依旧是王婆子和张氏,两人行过礼后就坐在一边,将王家的意思说了。 “架不住那丫头和三少爷情投意合,她一门心思要随了他,我们当长辈的,也不能榜打鸳鸯。她自小被我们惯坏了,只盼着将来进了你唐家门,看在孩子的份上,老封君多担待些!”王婆子故作叹息道,绝口不提外面的传言。 唐老封君心里存着火,道:“老姐姐可听到外头的传言了,啥时候我老婆子被你家孙女给救了?” 听了这话,王婆子就一脸懊恼,张氏就道:“说起这事,也怪我们。自出了这件事,我们一家子是头都大了,为了两家子的名声,也不好传出真相,可家里还有孩子呀,小孩子嘴一疏,啥说不出来?所以经了商量,我们就对几个小的说这突然走动,就是因为姐儿救了您,也就是想着堵堵孩子的口,不然你们送了礼来,这说不过去呀!哪知道我那长子,嘴疏,受不得激,一下子就全说了出来。” 她说得声情并茂,可在场的人,谁会相信呀,这漏洞一个又一个,换了谁都不能相信。 唐老封君是越听越有气,那串佛珠也捏得紧紧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张氏才不管呢,按着自家商量的,又一拍手掌道:“不过这传言传得及时,传得妙。你们家来送礼也算是有了个合理的解释,而将来我们敏儿抬过来后,也算是师出有名了是不是?这可算是全了咱们两家的脸面,将来少不得传上一段佳话呢!” 唐老封君脸皮轻颤。 “你们王家倒是打的好算盘,这不就是挟恩图报么?持着这个名头,把我唐家往油架子上烤,将来少不得因为这顺着你家闺女,对她千般好万般顺!”唐三夫人气不过,一股脑的发了火。 “你住口!”唐老封君眼皮一跳,瞪了自家媳妇一眼,这不是要自打嘴巴么? 可来不及了,王婆子脸一沉:“按着三夫人的意思,把我家孙女接过来,是一时之意?你们唐家,根本就是没打算要给她名份,如今说要等孩子生了才定名份,是敷衍吗?唐家就是这样处事的?” 唐老封君心叫不妙,强笑道:“老姐姐是想哪去了,哪有这样的事?不看大的也看小的份上呀是不?” 王婆子冷笑,站了起来道:“是什么打算你们心中清楚。我想着成全两孩子,你们提的那样苛刻的条件,先生子再提名份,也咬牙认了,可没想到,你们就是在用拖字诀。我孙女再怎么不是,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你们若想着轻贱,那这亲事也就作罢,咱们一拍两散!” 唐老封君心口一跳,忙道:“瞧老姐姐说的,我们这不是被这流言吓了一跳么?这可是无中生有的事啊,要是别人问起,我却说不出所以然,这不就穿帮了么?” “即管是无中生有,我老婆子瞧着却是最合适不过,如我家媳妇所说的,接下来的行事有了这样的名头也就算师出有名了。或者是我们猜错了,你更愿意听到的是唐家少爷拐骗了王家孙女的身子有孕的传言?” “娘,快别这么说,老封君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呢!这样的佳话好名头,谁家不愿意要?老封君,您说是不是?”张氏扶着王婆子劝道。 “是这样没错,等过些日子,将敏儿接过来陪我老婆子几天,也说得过去了,这样极好,极好!”唐老封君连忙顺着她的话说,心里却恼怒不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敢情就是给他们演双簧戏呢?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求仁得仁 从唐家大门出来,张氏满眼都是笑意,瞅向一旁的王婆子,更觉快意人心。 “娘,这下可好了,万事大吉了!”她忍不住兴奋地说话。 王婆子心里也是充满快慰,但她到底上了年岁,也知现在不是喜形于色的时候,便瞪她一眼:“收收你的笑吧,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要让人瞧着了,又是有话头说。” 张氏哎了一声,但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 想不到元儿丫头那点子还真的管用,自己和婆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又是巴掌又是甜枣的,还真把这事给抹了过去。 这下好了,唐家如今是在油架子上烤,敏儿有了救命恩人的这个名头,将来唐家就不能不对敏儿好,便是妾又怎样,有子傍身,总比嫁个寒门小户要强,若是那什么容氏是个倒霉的,生不出孩子…… 不得不说,张氏是想的太多,也太乐观了。 王婆子心中也欢喜,有了这样的名头,那么将来王敏儿进唐家也说的通了,王家也不至于那么丢脸! 元儿丫头,聪慧有加,只可惜是个女娃娃! “哎,两婆媳这是打哪出来呢?”有记声音八卦的响起。 婆媳俩一看,不是那棺材铺子的卢主家婆又是谁? 卢主家婆看了婆媳出来的那个门子,分明是唐家的角门呀,再想起坊间传闻,脸上便起了八卦之意:“听说你家孙女救了那唐家老封君,是真的么?” 张氏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没的事没的事,就是咱们家敏儿常去她舅母那玩,被老封君瞧着了,觉着欢喜罢了,您别瞎说,省得人说咱家挟恩图报的!” 卢主家婆撇了撇嘴,瞧她这装模作样的,唬啥呢,怕谁要沾了她的光不成,说这话不是欲盖弥彰么? 和王家婆媳一分,卢主家婆转过头就和别人说了自己的所见,这下更肯定了那个传言是真的了。 而没过两天,唐家又来人去接王敏儿,说是老封君想这丫头,招她过去说说话,住些日子。 这大张旗鼓的,便都有人说王敏儿是要飞上枝头了。 这王敏儿去了没两天就回来闭门不出了,到了八月底的最后一天,就有消息传出老封君瞧上王敏儿了,想要将她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给她三孙儿当个贴心人,连聘礼都送去王家了。 有人说这了不得了唷,以为王敏儿是嫁去当正妻,只是唐家人自己跳出来说唐家三少已经定了亲,这是去当妾的。 可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唐家那是个什么地方呀?整一个富贵金窝窝,在唐家当妾,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姨奶奶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不比那在地里刨食的强? 压根就没人去想事情的真相,只觉得王家是祖坟冒青烟了! 九月初一,唐家送来了许多的礼品,算是给唐敏儿的聘礼,这来送礼的,就有那唐家三少爷唐修平。 王二他们笑逐颜开,王敏儿更是喜上眉梢,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唐修平便是当初王元儿瞧着的那个从唐家围墙上跳下来的男子,流里流气的,也不知王敏儿看上了他哪里,是口甜舌滑? 王元儿不能理解,就为了这么个男人,为了这样的身份,明知是个火坑都往里跳! 而随着唐家聘礼一道来的,是王敏儿进唐家的日子,九月初八,唐家正式来抬人,等王敏儿在唐家住两天,就移去东山的庄子养着。 也就是说,再还有个几天,王敏儿就要出嫁了。 王元儿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总觉得她这一去,就再难跳出那个漩涡一样。 但这样的话,她自然不敢说的,不然的话,二婶第一个就能跳出来撕她的嘴。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兴许她能闯出一条路来呢! 王元儿连续敷了几天的脚,才可以下地走动,但也依然敷着药,还不能大动作了。 她本想托人将乐山记送去给崔源,可听到的消息,却是崔源去了余杭,归期未定,王元儿只得作罢! 和之前预期的一样,豆腐乳的大作坊在九月初就竣工,这开张的日子自然也就和预期的一般,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的那天。 王元儿崴了的脚已经大好,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是要慢慢将养着,这些天她就去和关总管商议着开张的事宜。 人手锦记早已预备好,材料什么的也在运送的路上,只等到了就立即开始制作,开张就可以大卖了。 说起豆腐乳,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往异乡或异域分销,这才有大利润,只是局限于长乐镇,是不可能的,所以接下来的一场仗,王元儿估计要忙得够呛。 她忙着在新作坊的事,王家也忙着王敏儿出嫁的事,虽说还没算定名份,但这是王家的第一桩亲事,又是王二张氏他们唯一的一个闺女,自然也想体体面面的将她送走。 可唐家的意思是,能低调就最好,以免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待得将来产子了,再风光的补上满月礼什么的就好。 哪个女人不想风风光光的出嫁,遗憾是这样的情况,王敏儿心有不甘,但被唐修平一哄,也就应允了。 所以,一家子都商定了,到初八那天,唐家一顶轿子,一串鞭炮就算嫁人了,请邻里吃饭的也不作了,只请娘家人来送一送也就作罢。 做妾,不能穿大红嫁衣,唐家送来的聘礼中,绸缎布匹的就没有一匹是正红的,也就拿了一匹水红的去裁缝铺子定一身新衣当作嫁衣了。 王敏儿的胎也还两个月不到,外人也瞧不出什么来,但还是在裁缝铺子量身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因为得偿所愿,她近些日子睡得香吃得香,又因为有身子,吃欲变得好,张氏又用唐家送来的补品给她变着法子的补,这没几天,身形就胖了一圈。 “敏丫头的身段也抽开了,都成大姑娘了。”裁缝铺子的刘娘子笑眯眯的帮着王敏儿量过尺寸,又一对比从前王敏儿留下的尺寸,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不就是这个理,瞧这气息好的,都圆润了,腰身都比去年宽了几分了!” 她这话,说得张氏和王敏儿心里一跳,张氏强笑着解释:“前阵子去唐家住了两天,这吃的用的都是顶顶好的,这两天就给养成这样了,你说,那可不就是个好去处!” “那是,将来少不得要向你讨一杯水酒吃呢!”刘娘子笑呵呵的道:“你可别吝啬那两杯酒哟!” “我倒是想的,但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的孩子,大好的福气,唐家又是那样的富贵窝,怕孩子压不住,所以也不打算大办了,就两家人吃个饭就是。”张氏有些尴尬地说,心里无比的郁闷。 王敏儿在一旁嘟起嘴,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这左邻右舍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谁家嫁娶,不都吆喝一声,去吃杯水酒热闹热闹的?就像去年那桂英嫁的时候,不也摆了十来桌流水桌来着,偏偏轮到她,就要藏着捏着,跟见不得光似的! 王敏儿这时觉得委屈,却没想到这样的委屈求全,也是她自己求仁得仁,怨不得别人。 母女俩离开,刘娘子就和隔壁卖水粉的莫掌柜叨磕开了。 “虽说这是去做妾,但也没道理这样藏着捂着的呀,我听着王二娘的意思,也不准备办酒席了,好生奇怪!”刘娘子看着张氏母女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怪。 莫掌柜是寡居之人,平素最看不得那些腆着脸给人做小的人,哼了一声,刻薄地道:“到底是给人做小,有什么好炫耀的?依我看,就这样就挺好,无声无息的就抬过去,也省得丢脸。” “话也不是这么说,唐家可是个大户人家呢,咋都比在土里刨食的强吧!”刘娘子有些迟疑。 莫掌柜呔了一声,摸出一袋瓜子,分了刘娘子一把,一边磕着一边道:“大户又咋的,大户人家里头的腌臜事儿还少么?去年唐家那茬事儿你还记得吧?就唐家二爷那外室闹上门的那回事,挺着个肚子确实是进了门了,可后来呢?如今人都不知在哪个旮旯苟活着呢!” 刘娘子听了,默然不语。 “做小的,就永远都直不起个腰来,这王家二姑娘,又是个挑头的性子,我瞧呐,她有得受呢!唉,做小有啥好,做正头娘子,什么时候腰杆都直直的,做小么,一个妾的名份,就能抬不起头,你瞧,这穿个嫁衣还不能用红色,嫁人也不能大办,你说,这有啥好的?” 刘娘子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个理,便道:“说的也是,听说这大户人家里的妾,和丫头也差不多呢,得天天早晚去给正室请安的!” “就是这样,你听我说……” 王元儿回到家中,就听到西屋一阵哭哭啼啼加劝慰的声音,不由奇怪,这是怎么的了?事情不都在正轨上了么,王敏儿咋哭起来了? “大姐,是王敏儿闹着要大办筵席呢,说她头一回嫁人,怎么也要风风光光!”王清儿含着麻糖八卦道。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原是这样,早当初干嘛去了,这不都是你自己求仁得仁而来的?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掏心提点 王敏儿闹得张氏脑门儿疼,她自己也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女儿嫁了个好归宿,便死皮赖脸的去求王婆子。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便不是不能大摆筵席,这左邻右里的来吃杯水酒也好啊! 王婆子气得生烟,好容易才把这事摆平,又要闹幺蛾子,是想要气死她不成! “给人做小,你以为是矜贵的好事?你不嫌羞,我老婆子都嫌臊得慌呢。请上大家伙都来吃酒,你是想人人都知道你家闺女珠胎暗结不成?”王婆子劈头盖脸的骂了张氏一通,最后道:“摆酒席是不可能的事,她要嫁就乖乖的本守本分的等唐家人来抬。不嫁,明儿个就灌上一碗药下去,正好一了百了!” 张氏吓得也不敢再求,连忙去劝王敏儿。 王敏儿也真怕阿奶做得出来,自从自己出了这事之后,自小就疼爱自己的阿奶看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就是偏心眼了,心全偏去王元儿那丫头上去了,哼!”她倒是忘了,不是王元儿,她哪有这样的名头,顺顺利利的进唐家? “我的好女儿,你就忍忍吧,如今到底都还没嫁进去呢,要是有个啥变故,那不是得不偿失?”张氏苦口婆心的劝道:“等你顺顺利利的嫁进唐家做姨奶奶了,将来再生个大胖儿子傍身,还怕没有风光的时候么?现在可不是闹腾的时候!” 王敏儿撅起嘴,最终也不过是妥协二字了。 王家和唐家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这所谓的‘亲事’,而远在定州的容家,却是被这消息惊得不行。 “纳妾?”容丽腾地站了起来,一张颇有些英气的脸满是煞气,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奶娘黄嬷嬷:“你说那唐修平没成亲就先纳妾?” “小姐哟,我听得明明白白的,听说是个粗野的村姑。”黄嬷嬷皱着眉道。 “什么,还是个村姑?”容丽怒极反笑,一把摔了身前的杯子,怒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唐家是要至我于何地,至容家于何地?不成,我得要找母亲说说去。” 容丽站了起来,提起裙子就往正院里跑,黄嬷嬷紧跟其后。 容夫人正和身边人商议着容丽的嫁妆,两家的婚期都已经商定好了,就在明年正月里,距离现在也就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 “母亲。”容丽人未到,声音先哽咽了。 “你来得正好,看看这嫁妆单子……这是怎么了,咋哭起来了?”容夫人看着她身后的黄嬷嬷问。 “母亲,唐家太欺负人了。”不等黄嬷嬷回话,容丽自己先抬起头,将唐修平纳妾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事,容夫人将身边的人都遣了出去,揽过她道:“这事,母亲早就知道了。” “您,早就知道了?”容丽惊讶不已。 容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唐家早早就派人来说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纳妾,只是个通房罢了,也是因为批了命,咱家小娘子福气厚,唐家怕那唐三公子压不住这福气,就先抬个通房。还说了,这抬进门,就要放到庄子上去的,你就放心吧,不碍事。” 容丽却是皱眉,道:“可是,人家传得有板有眼的,听说那长乐镇的人都晓得了唐家要纳妾。” “想来这小地方的人没啥事可做,乱传呗,人家也没道理把家里的细节都捅出来呀。”容夫人不以为然,继续看那嫁妆单子。 容丽却觉得不对劲,她打从心里觉得这事有蹊跷,可偏偏相隔这么远,又无法探知。 容夫人见她双眉紧蹙,便劝道:“你这孩子,就别多想了,再说,便是个妾又如何?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没几个妾?你是正牌嫡室,她一个小妾还能爬得过你头上去?等你嫁过去了,你要乐意就留着伺候,要是不乐意,随意寻个错处打发了就是,亏你还为这样的事红眼圈儿。” 容丽脸色一赧,撒着娇儿道:“女儿这不是听到事就急了吗,我都还没嫁过去,他就先纳起了小妾,哪有这样的?我听黄嬷嬷说,那还是个山野村姑呢,什么东西!” “那就更不足为惧了,这样的无底气的人,任你戳圆按扁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容夫人笑呵呵的道:“妾就是个玩物,你跟她计较,那还掉份了呢,只有一点,玩物是玩物,最重要的是你没生下嫡子之前,那些个妾就都不能生,可记得了。” 容丽涨红了一张脸,点了点头。 容夫人又细细的和她说了这小妾和夫君之间等等的相处之道等等,容丽听了,也记在心里。 从容夫人那里出来,她迎上黄嬷嬷,道:“不打紧的事,母亲也已经知道了,唐家干这事也不叫事,但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事,等我嫁过去了,看我不收拾那个小贱人!”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她近身伺候的黄嬷嬷却分明打了个寒战。 容丽的想法王敏儿自然不知,随着日子唐家来抬人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就越觉得有些心焦,还有一点无措和惶恐。 她翻着唐家送来的聘礼,翻出一下子仿真的绢花,去了王元儿的屋里。 王元儿的脚如今没敷药了,但能将养着就将养着,所以除了去作坊,她也不干什么重活,这回,正在屋里逗着王宝来玩儿呢。 见王敏儿过来了,她有些意外,无事不登三宝殿,王敏儿向来不会轻易踏足东屋的呀,她们虽是堂姐妹,但向来也不亲厚,这突然过来是做啥? “我就要嫁人了,这个花儿,留给你们几个做个念想。”王敏儿坐了下来,将那盒子绢花递给王元儿。 王元儿接过,翻了一下,绢花做得很是逼真,就跟真的花儿似的,极是好看。 “多谢了。”王元儿放过一边,见她没有要求的意思,而是踌躇的样儿,不仅又问:“有话要说?” 王敏儿看她一眼,低着头,不知该说啥,干脆抱过王宝来,可王宝来和她也不亲,就哭闹起来,她有些尴尬。 “行了,你自己也有身子,别抱小孩儿。”王元儿拉过王宝来哄着道:“有话你就说吧!” 王敏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想了想,就道:“唐家说了,我这回嫁过去,只在这住三天,就移去东山的庄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们一面了!” 她说着,眼圈就有些红。 跟在父母身边十几年,这要嫁人了,心里自然有不舍,还有各种渺茫,以后就是她一个人了,而且,还离得远。 东山,在上清县,离长乐镇的路程得要**个时辰,实在是诸多不便,真要有个啥上来,还真的叫天不灵的,为了不碍新妇的眼,唐家也是煞费苦心了。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道:“东山离咱们这得要**个时辰的路程,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但到底不如岭南江南那样的远,你若是想你娘了,托人传个信,接去住两天呗。” 王敏儿点头。 “倒是有一点,既然你选了这条路,那你就要踏踏实实的走下去,万不可掐尖要强,争强好胜。”王元儿又说了一句,见她要瞪眼,赶紧道:“你要觉得不中听,也先听着,都是姓王的姐妹,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王敏儿抿抿唇,按下气来。 “大户人家里,腌臜的事儿多得很,就拿唐二爷那个外室来说,她的下场你也是知道的。大户人家富贵之余,也处处是陷阱,是杀机,你既不是正头娘子,又是因为这样的情况进的唐家,就更要谨言慎行。虽说你如今有了是老封君救命恩人的名头,人家一时半刻不拿你怎样,但明抢易挡,暗箭难防,你一个身无旁物的庄户人家的姑娘,人家暗地里给你使绊子,你便是只有挨打的份。” “唐家上一辈的人,大都和你没啥冲突,和你最有冲突的,便是那未过门的容氏。敏儿,没有谁喜欢和人分享夫君,你先她之前和唐三有私,她心里定是恨透了你。大户人家里,正室有权处理一个小妾,随便捏个错处把你打发了,你觉得在唐家谁会帮你?在唐家,唐三是你的天,你该顺着他哄着他,这样没错,但讨好男人这些都是假的,最重要的是,你要讨好容氏,那才是掌着你生死大权的人!” 王敏儿瞪大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户人家,正室的地位有多重要,你常去你舅母家,还能看不出来?妾再风光,也终是妾,男人再疼爱你,也没有多少人敢做宠妾灭妻的事,你觉得唐三敢么?”王元儿一双眼睛紧紧地瞪着她:“靠男人,不如靠自己,要想在唐家活下去,过那好日子,你就要收敛自己的性子,做低伏小,不要把希望寄予在你的男人身上。你乖顺听话,不翻出风浪来,容氏才会给你一条活路,不然的话……” 王敏儿的脸微微的有些白了,抖着唇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你……少来诓我,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将来也风风光光的,你等着瞧!”她腾地站了起来,声厉内荏的道。 “一场姐妹,我们盼着你好!”王元儿看着她,掏了心窝的提点:“记住,枪打出头鸟,活着,才最重要,只有命在,才有希望,一昧掐尖要强,不过是送死罢了。”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敏儿出嫁 王敏儿从东屋里冲了出去,差点撞上了捧着一大盆衣服的王春儿。复制网址访问 “大姐,我看敏儿很生气的样子,她这是咋的了?”王春儿将衣服放在廊下,掀帘进来问。 王元儿抬头道:“不过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她不高兴了。” 话不中听,可都是硬道理,也是看着一脉相承,而王敏儿人本就没坏心的样子上,她才掏了心窝子的提点她那些事,若是换了别人,谁会掏心掏肺的和你分析厉害? 这马上就要出嫁了,该劝的她劝过,该提点的也提点过,剩下的,就靠她自己了! 王春儿抿了一下唇,道:“怕是要出嫁了,她心里头慌呢。” 王元儿嗯了一声。 秋风乍起,关总管派人来说材料等都已经运到了,可以着手做豆腐乳了。 王元儿份来到作坊,关总管就领着一个清秀的小娘子来到她跟前:“这是三娘,给你打下手的,有什么活,你尽管差使她就好。” 两人各自见了礼,王元儿就领着三娘忙活开了。 早前去白家学做那白玉豆腐的是两个年岁二十五六的女子,一个叫何娘子,一个叫年娘子的。 王元儿曾经很是担心,怕做出来的效果和白家亲自做出来的相差甚远,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宋三找来的人天分真的很高,何娘子和封娘子两人做出来的白豆腐,几乎和白家的无两样,想来两人都是用了心去学,而白家收了银子也没有藏私。 豆腐做好,王元儿便穿着一身全新的衣裳进了坊间,那也是宋三要求的,为保证食材的干净,必须每人都要整洁,娘子们的头发也要包好。 他要求严谨,王元儿只有尊崇的份,也做到领头作用,她清楚只有这样,豆腐乳的品质才会更好。 大作坊不比她从前的那个小铺子了,有专门的蒸柜,也有足够大的晒场,还有存放的大地窖,真真正正的是个规模极大的作坊。 而在作坊里做工的人,也分工明确,做事有板有眼的,显然也经过很严格的训练什么的。 一天忙活下来,王元儿也不得不叹锦记的生意能做到如此大,也是有他一套严格的管理程序在的。 做豆腐乳的工序王元儿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了,在这么大的作坊,她也不慌,又有三娘打下手,反而更得心应手,很快就将第一批豆腐给做好封坛子存放在地窖里。 这日子一晃而过,到了九月初八,王敏儿被抬去唐家的好日子。 因为没打算办酒席,就是请了张氏的娘家人来坐席吃饭,再加上王家一家,所以也就开两三桌子的事,王元儿这一房,在初八前一晚就被王婆子要求初八停工,帮忙做捞忙一天。 初八天不亮,王元儿就将几姐妹给挖了起来,穿衣洗漱,看向外面,正屋和西屋也早已经亮起了灯,有人声了。 “你们过去帮忙,我去张屠夫那边拿肉。”王元儿穿戴整齐,就对几个妹子吩咐。 肉是早就定好了的,一大早要去拿回来整理煮好,不然就来不及了。 “大姐,我和你一道去吧,二十斤肉,也有些重呢,你脚还没全好,不好使力。”王春儿看了她的脚道。 “没事,我叫福全一道去。”王元儿笑了笑。 福全还在被窝里头,这些天他被王二捉去河署上工,人晒得又黑又瘦的,打着呵欠,满是不耐烦。 若不是自家亲姐的事,他才懒得理会王元儿呢。 从张屠夫那里取来肉,王宅里的人都已经忙活开了,洗洗刷刷,西屋里,也有了妇人唱喜的声音,也不知是谁来帮王敏儿梳头了。 “是她姥姥来帮忙梳头呢。”王清儿是个好事儿的,寻了个空就对王元儿咬耳朵。 王元儿抿了一下唇,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出嫁,这梳头头也寻得憋屈,也不知王敏儿心里悔不悔。 一大家子像个陀螺似的忙活着,到了辰时末,张家陆续的有人来了,王宅里更像是要开戏的戏台子,开始闹腾起来。 西屋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王清儿今儿被安排斟茶递水,灶房西屋和正屋里不知跑了多少回了,尽管是秋天了,她这么跑着,也给跑出了满头的汗来。 王元儿则是和王春儿一道在灶房里忙着招待客人的饭菜,就连王兰儿这个幺妹儿都得帮着掌柴火啥的。 这不办酒席,也就没请左邻右里的帮着捞忙,姐妹几个都干的满头大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王清儿气哼哼的走了进来,将手上的托盘重重的砸在灶房里的八仙桌上,兀自生着闷气。 “这谁又把你给惹了?”王元儿一边往肉里放着盐巴,一边问。 王清儿气不过,扭过身子来,道:“大姐,咱们姐妹几个才是王敏儿的姐妹吧,今儿咱姐个一大早就为她的事忙活着,她倒好,在屋里头招待着她几个表妹,还每人分了一朵珠花,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不是给咱送了几朵绢花么?你不是爱的不行?”王元儿看也不看她。 “绢花和珠花哪能比,那珠花,可是用珍珠儿给串的,可好看了。”王清儿嘟起嘴。 “成了,人家愿意和谁亲是她的事,咱不图那个,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到时候大姐给你买两朵给戴头上,成不?”王元儿擦了一把汗道。 王清儿听了这才有了点儿笑容:“那咱可说定了啊!” “就你个眼皮子浅的。”王元儿嗔道:“你看你二姐和幺妹儿,谁像你这样。” 兰儿听了就冲王清儿吐了吐舌头:“三姐羞羞。” 王清儿正欲说话,外边又传来二婶的声音:“清儿,再上两杯茶来。” “我又不是你的丫头,就尽支使着我。”王清儿歪了歪嘴,又重新端了一壶茶出去。 将将做好了十来个菜分了盘,已经是巳时末刻了,突然的,传来一阵鞭炮声响,福多的声音也传过来:“轿子来了,轿子来了!” 王元儿和王春儿对视一眼:“该是唐家来抬人了,走,咱们瞧瞧热闹去。” 姐妹俩解了围裙,一同走出灶房,这来抬人的,除了几个抬轿子的轿夫,伴轿子的是两个穿着喜庆衣裳的嬷嬷,至于正主儿,是一个都没有,王元儿心中不免发酸。 女人出嫁是大事,就算王敏儿这样的情况,那也是要离开生养自己的家的人,去别人家了,自然也希望体体面面的走,可如今这样,唐家分明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王春儿心中也颇为担忧,轻声道:“大姐,就算不是正室,也该……” 王元儿叹了一声。 王敏儿从西屋里出来了,通身上下没有正品大红,只穿着一身水红的喜庆嫁衣,脸上擦着胭脂,头发全挽了髻,戴着两支镶宝赤金步摇,被挽着到正屋里去磕头拜别父母。 王元儿随了过去,正屋里,王老汉和王婆子坐在正位,王敏儿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磕头拜别。 王婆子眼中湿润,千言万语最后只变成四个字:“好自为之!” 王敏儿嘴唇一抿,又去堂屋拜别父母,张氏哭得妆都快花了,拉着王敏儿的手不愿撒手。 这可是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娇娇啊,就算不是嫁给别人做正妻,可从今往后,也是别人家的人了。 张氏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这吉时要到喽。”那两个喜婆子就叫了一声。 “闺女是去过好日子呢,放手吧!”张氏的娘掰开张氏的手。 “娘……”王敏儿也不舍,抿着唇,眼泪落下来。 “去吧,要乖点。”张氏擦了擦眼角,笑道。 走到院中,那两婆子见了王敏儿头上戴的两根步摇,眼睛一亮,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婆子走到王敏儿跟前道:“哎哟,姑娘这装戴可不合规制,到了奶奶们跟前,少不得要被发作呢,这步摇嬷嬷先给你收着,回头你再找我要啊!” 这话未落,她就伸手将王敏儿头上的一支步摇给随手拿了下来,放在袖子里。 众人都瞪大眼,呆了。 “你……”王敏儿即刻就要发作,可她忍住了,下意识地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摇了摇头,她一咬唇,只得强笑着对那嬷嬷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嬷嬷提点了。” 那嬷嬷嗯了一声,心道还算是个识相的。 显然的,那支步摇王敏儿也别想拿回去了,过了别人的手,哪还有回头的?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里,都心中憋屈,可有什么办法,这就是为人妾的下场,何况,这还不是正式的妾,说白了就是一个通房丫头,谁会给你脸面? 那喜婆子给王敏儿戴上盖头,扶着她走出王家大门。 王敏儿看着红盖头下的地砖,一步一步的,快要出大门的时候,她脚步一顿,想要回头,可后面的人都叫着,别回头,别回头!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出嫁,是不能回头的!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不管如何,她都要咬牙走下去! 王敏儿终归是没有回头,跨出了王家的门槛,坐上了唐家的轿子,一颤一颤的去往那未知的地方。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商机再现 尽管王敏儿嫁的不明不白的,可总算也叫出嫁了,张氏哭了半宿,既不舍又担忧,就怕王敏儿在唐家受到什么委屈。 王二劝道:“早之前不都说好了么,明面上,唐家也不会乱来的,她肚子里还怀着娃儿呢,放心吧!” “他爹,我这心就是慌啊,你看今天来接亲的那两个婆子,可是省油的灯?就这么就把那支步摇给拔去了,真要到了唐家,敏儿她……”张氏想起白天的事,就觉得心里被什么堵了一般,说不出的不顺。 “好了好了,哪都有势力眼的人,敏儿是个聪明的丫头,将来有她的好日子的,睡吧,这累了一天,也够折腾的。”王二躺了下来。 张氏不理他,自个坐在床边上想了又想,才吹灯躺下。 正屋里,王婆子两口子也是了无睡意,尤其是王婆子,翻来覆去,不住叹息。 “莫再想了,这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谁。”王老汉背着她躺在里头,说了一句。 “我这心里就是不安乐。”王婆子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睡吧,我去佛堂上柱香。” 说着,趿着鞋去了,王老汉转过身看她岖嵝着背的瘦小背影,也轻叹了一声,自睡去不提。 九月初九,登高重阳节,长乐镇家家户户都遍插茱萸,酒坊里,菊花酒卖得最好了。 重阳有登高远眺的风俗,也有人祭祖,王元儿大清早就带着几个妹子去父母的坟里祭拜了,又赶着去作坊那边,毕竟今天是要开张的好日子。 “大姐,我就不去看热闹了,我约了莲花他们几个去夫子庙登高。”王清儿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道。 夫子庙就在长乐镇的西北边,风光极好,年年都有人前去登高,尤其不少文人雅士。 “你去归去,可不许乱招惹谁。”王元儿看她拿起绢花,道:“绢花也不许戴,你还在孝中呢,穿红戴绿的像啥?” 王清儿哦了一声,满心不舍的将那朵海棠绢花放了下来。 “大姐也是为你好。”王春儿见她有点不高兴,便柔声道:“你看看你敏儿姐。” “好啦,我又没说啥。”王清儿嘟了嘟嘴,又让王春儿帮着梳好了发辫,一溜烟的就跑了。 王元儿摇摇头,眼看着时辰快到了,连忙也拾掇好自己,又和王春儿他们说了一声,忙不迭的去大作坊那边。 大作坊也已经整理好,这豆腐乳再过两天就可以出窖了,崭新的门厅,挂着一串长长的财源广进的爆竹,工人也是穿戴一新的,气象极好。 见王元儿到了,三娘就引着她进去,宋三竟是坐在那等着了。 “宋公子!”王元儿连忙屈膝行礼。 “免礼,坐吧!”宋三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着指了一旁的椅子。 “听关总管说您挺忙的,还以为您赶不过来了。”王元儿挨着半边椅子说道。 “昨晚儿才将将赶了过来,等这作坊开张了,明儿我还得赶往京城去,这里就靠你和关总管打理了。”宋三笑着解释,道:“江南的路子我已经打点好,只等这第一批豆腐乳出了,就送去江南,还有……” 他说着豆腐乳的分销,以及将来的规划,王元儿仔细听着,末了道:“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真是这样没错。听宋公子的一席话,好比得了万金一般了!” 宋三谦虚的打了个揖,两人又就着生意的事说了一会子话,关总管便来请,开张的时辰到了! 王元儿随着宋三一道走了出去,见着了几个穿着体面的人,宋三解释,是一些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 王元儿听了又悄悄的多看了一眼,能和宋三这样的人合作的,都是些了不得的商贾吧? 噼噼叭叭,突然的爆竹声炸响,吓得王元儿差点跳起,硝烟靡靡,爆竹特有的硫磺味让人蹙眉。 一大串的爆竹响过后,王元儿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看着宋三张嘴说着什么,她却一个字儿都听不清,好半会后,才听到在汇丰园设了宴,一道过去吃筵席。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汇丰园的雅间,宋三又给王元儿引见了那几个商贾。 江南极出名的致宝斋的当家,江南膳食坊的大掌柜,还有锦衣斋的当家,普丰茶行的当家…… 王元儿咋舌,这虽都是她未听过的名铺子,但看几人的谈吐举止,就知不是她这样的乡野山姑能比的,也比不了。 所以,面对众人的打量,她也就落落大方的站着,有问必答,只听不多话,倒让几人觉得这姑娘知点进退。 推杯换盏之际,菊花酒的香味在雅间萦绕着,王元儿坐在一边夹着菜品吃,时不时抿一口菊花酒,耳里却是听着宋三和几人的谈话。 “如今天下太平,发展经济是圣上当前最想看到的要务,咱们北朝国的经济停滞不前,所以圣上的目光放在了异域,有意要设一个市舶司的衙门,专门管那和异域商贸来往的事宜,今儿约上几位来,便是想看看有没什么商机可以做的。”宋三看着几人笑着举杯:“不瞒诸位,我这锦记的酱料还有这豆腐乳都打算推出海外的。 市舶司! 王元儿的手一顿,竖起了双耳! “异域的的舶来品向来都管得严,咱们这边求之难,但我们北朝国有的茶叶丝绸等物,也是他们所紧缺的,以物易物,这一来一往,或倒或卖,想来也并不是没有商机可言,诸位以为呢?” “宋公子可是肯定了这消息确实?市舶司这衙门,却是闻所未闻,如果真的开设了,那么异域和我国的商品贸易往来,倒是真开了一条康庄大道了。”说话的是锦衣斋的当家刘怀。 在北朝国,也并非是没有舶来品可卖,但因为没有开通和异国的商路,所以这舶来品进来北朝国内,算是行走私通道的,不大见得光的,而这从北朝国出去的东西也是一样。 因为没有专门的衙门管理,又怕和异国番邦的扯上关系的话会被冠上通敌卖国的名头,所以也极少人敢去走私,因为一旦抓到,那可就是倾家倒霉的大祸,当然,富贵险中求,也不是没有那胆大之人,所以舶来品是有,但却并不是随处可见,相反极为罕见,价格自然也就高了。 可想而知,一旦和异域的商路开通,这来往的商贸经济,利润会是多么的可观? “宋某若不是得了确切消息,哪敢起这个头,也不怕被咔嚓了?”宋三故作惊恐的用手横切一下脖子,几人呵呵大笑起来。 “如此,宋公子是想做那舶来品的生意?”普丰差行的当家柳青炎捏着酒杯问:“这异域都在海外,怎么往来是个问题,据我所知,冀州广平吴家就是以此发的家。吴家以走漕为生,说句不好听的,吴家最初就是个水匪,靠着自己造的两条船,闯出了一片天。整个冀州哪里不传,没有吴家走不了的漕,没有吴家通不了的路,所以这走私的,也大都是找吴家的漕船来运货。” “宋公子莫非也想走吴家的路子?吴家的漕帮,收费却是极高,这一层一层的扣下来,只怕利润没有多少!”刘怀皱眉道。 宋三正欲说话,王元儿就抢先插了嘴过来:“哪里需要走吴家的漕路,咱们可以自己造漕船运货呀。” 众人一愣,纷纷看了过来。 王元儿坐到他们这一桌,双眼亮晶晶的道:“咱们长乐镇的河署都建好了,这河道的扩宽修建,也已经在着手在修了。来往京城的水路,这长乐镇就是个中枢点,所以将来这长乐镇的码头,一准成为重要的漕运码头,这什么市舶司的设点,也十有**落在这里。” 王元儿抓过一杯茶灌了,接着道:“长乐镇成了重要的漕运码头,什么船走不得?要走那个舶来品的路子,又哪里需要什么吴家的漕船,咱也可以造漕船,自己运货,自己接货不好?还直接省了这中间的一道,既省事,又省银子,再还有,若有人想要租漕船运货,也可以出租,那可是三赢的好事儿呢!” 这些日子王元儿可是一直在想着要再搬弄些什么生意呢,如今一听宋三这点子,她脑中灵光一闪,整上一条漕船运货,她虽然没有这几个要钱有钱,要物有物的,但就是搭上船边儿,也够吃够喝的了呀! 自己打造漕船! 几人对视一眼,再看下王元儿的眼光就微微变了。 “小娘子主意倒是大,宋公子,你这个合作的伙伴,可不简单呐!”柳青炎挑眉看着宋三道。 宋三也是有些意外,他原本想着王元儿作出那豆腐乳,也就是机缘巧合,可他没想到,王元儿还能从他们谈话中窥探一二,还把他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不简单?确实有些不简单! 不过,他的想法可不仅仅是如此,一两条漕船谁整不出来?他的目的是组建一个水道商队,如王元儿所说的,不但自己接运货,还能租出去帮别人运,如那吴家一样!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次参股 漕帮因漕运而来,一直处于半灰色的尴尬地位,说好听的,漕帮就是一个船运队,因为走了明路,所以也叫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头。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但不好听的,也就如柳青炎所说,一帮子的水匪,不,如今叫帮众,都是在底层讨生活的。 漕帮名儿好不好听也就罢了,能赚到银子就成,但漕帮在江湖地位还行,在庙堂之上却是不值一提了,为啥? 漕帮在江湖上地位兴许是高,但高,还能高得过官吏去?高得过朝廷?旁的不说,就论漕船来说,这欺侮漕运漕帮的,就有三种船,其中两种就是官船和水师船只,试问哪个不是和官字挂钩的?人家瞧的上你? 这官船,尤其是钦差的官船,在河运道中有优先通过的权利,漕船必须让道,倘或故意找麻烦挑衅,那就是找死。 再来这水师船只,啥叫水师呀,自然是打仗的,你敢不让路?你敢装大爷,一个炮下去,也就完蛋的份。 至于那第三种,便是那来自云南的铜船,铜船吃水又深又重,不好控制,在运道中横冲直撞,运道中只有别的船让铜船,而铜船无法让别的船,别的船自己不小心,撞沉了活该。 所以这漕帮,也是有制肘的。 宋三并不是没事找事的去整一个漕帮,宋家百年世家,有些暗手,在暗处施展就好,没必要拿上台面来,平白的把家族抹黑。 漕帮可以不沾,漕船商队的他却不能视而不见,不然的话,那等于看着银子插着翅膀飞走。 自家叔父掌着户部,这市舶司是不是设,设在哪里,他还能不知道? 只是,这丫头又是怎知道的? 宋三饶有兴致看着王元儿,他可以肯定,这消息在朝堂都还没公布出来呢! 若她仅从他们这一会子的片言只语就能思虑出来,那这脑袋,倒真不是一般山野村姑可比,甚至比好些大家小姐都要好使。诸如他家里的那些妹妹们,谁不知讨论哪家的珠宝漂亮,哪家又出了新的绸缎?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就是这个理么? 啪啪啪! “王姑娘说中了其一,却没说中其二。”宋三拍着双掌,道:“如王姑娘所说,这市舶司的衙门会增设四个地方,广州,明州,泉州,还有一个就是在长乐。” 他这话一落,在座几人更为惊讶,却都没说话,而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的意思是,与其把银子给别人赚,还不如自己造船走漕,组建商队。”宋三饮了一口酒。 商队,要在水路上组一支船运商队? 王元儿双眼如同点了两把明火,瞬间大亮起来。 商队,意味着什么,那可不是一条两条漕船的,而是一个队啊,这一趟跑下来,个中的利润会有多少? 常听这跑船的说,跑一趟,吃一年,那这带货的商队呢?既卖又买又再卖,岂不是财源滚滚? 王元儿掐着指头算了又算,心里就跟被几百只猫儿挠着似的,痒得不成。 “宋某的计划是先造四条商船,在座诸位都是大家,若是有意投资在这商船上,宋某诺,定当让大家赚得盆满钵满,利润翻番。”宋三给几人都满上了酒,笑着举杯。 刘怀和柳青炎对视一眼,两人都笑着举起了杯,道:“宋公子有百商子之称,您说稳赚的生意,那定然是有得做的,这算上我们一份儿,具体是个什么章程,需要多少银子,您且说着就是。” 两个合称巨头的人都举起了杯,其余的也就都举起了酒杯,王元儿心急,也先行举起了酒杯。 筵席散去,已经是临近黄昏的时候了,王元儿却是等着宋三。 宋三从净房里出来,听说王元儿还在等着,不由挑眉,回到雅间,小娘子果真撑着下巴蹙着眉在想些什么。 “天也快黑了,你怎的还没回去,一个姑娘家,太晚了回家不妥。”宋三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喝着。 王元儿有些踌躇,抿唇想了半晌,才道:“宋公子,您那商船的投资,不知是个怎样的投法?” 宋三的眉挑起,斜睨着她:“王姑娘也有兴趣?” 王元儿点了点头,这样的商机,可是难得,当然要抓紧。 “一条重五百石的商船的造金所要的花费就要千金,这还不含平常的维护,还有各个关税等等,按着我最初的预算,每家万两少不得。”宋三淡淡地道。 “万……万两!”王元儿咋舌,惊得瞪大了眼。 竟然要这么多银子,别说万两,便是一千两她现在也拿不出来,刚刚她在等待的同时就已经算过了,现在她手上的存银也堪堪才一百八十两呢! 万两,那可真是天文数字呀! 王元儿不由的泄了气,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就看着这机会溜走吗? 她满面的懊恼和惋惜,让宋三为之莞尔,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小丫头,把心事都展现在脸上了。 “有,有没有少点的?就是,给多少银子就占多少股的?哪怕百分之一也好!”王元儿红着脸看过去。 宋三呵呵一笑,确实答非所问:“据我所知,如今你家里还做着那茶叶蛋卤香干的生意,比起寻常之家,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也是不愁吃喝了。更别说,你还和我锦记合作了,占着三成股,日后的分红也不少,一家子的嚼用也算是富足了,你为何还想投资商船的生意?女儿家,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便是。” 王元儿涨红了脸:“这世道,谁还嫌银子多呀?有钱不赚,那就是傻子,而且,这又不是不明不白的,为何不赚?”她顿了顿,又抿起了唇,低着头道:“宋公子也知我家里的境况,我父母双亡,底下有几个妹妹,弟弟都还在吃奶,这人生长着呢。我只想趁我还有能力的时候,多为他们创造一点家底,便是将来嫁娶,也有底气,不至于任人欺辱看低。” 宋三愣住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家里没有兄长,也没有年岁足够大的兄弟,我既是长女,自当挑起大梁,担了这头家,就要让他们都活得自在些,也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没了爹娘,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活得有尊严。”王元儿抬头看着他,道:“宋公子,人活一世,不就为了争一口气么?我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获取金银,有啥不对?都说巾帼不让枭雄,女子也能撑起门户!” “好!”宋三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拍着双掌道:“好个巾帼不让枭雄。” 王元儿有些羞赧,苦着脸道:“可这有什么用呢?形势不比人强,我这要银子没银子的,要人没人的,去求着参股,也就是仗着脸皮厚。”她站了起来,朝他福了一福,道:“宋公子莫放在心上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难掩失望和惋惜。 哪能不惋惜呢,这明摆着是要赚大钱的机会,可恨自己没有资金本钱。 “你实在要参股,倒也不是不能。”宋三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道:“但是,做生意嘛,也没有说稳赚不赔的,尤其这海上,风险自也比陆地上要高上许多,遇着这天公不作美,船翻货倒,那也是血本无归的事,如此,王姑娘也敢参股?” 王元儿怔了一下,她倒没想到这点,但如他所说,做生意,肯定是有赚有赔的,若是做事总是缩手缩脚,怕这怕那,船头惊鬼船尾惊贼的,那也别指望有大成就了。 “富贵险中求,宋公子能提出这生意,自是方方面面也考虑到了的,我信你。”王元儿仔细思虑后,满眼真诚的看过去:“倒是公子所说,我能参股?实不瞒您,我这手上,统共也只有二百两左右的本钱罢了!” 话说出口,她的脸滚烫一片,心底也不禁嗤笑,自己到底哪来的底气,拿着这二百两的本金也敢去求参股求合作了呢? 果真是做开了生意,这脸皮也厚了么? 王元儿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有些讪讪的。 她脸上表情变幻,这久经商海的宋三一眼就猜中了她的心思,不禁笑出声:“王姑娘怎么忘了,你还有三成锦王的股份呢!” 王元儿瞪大眼,想也不想的道:“这个股份我是不会换的!” 豆腐乳是她一手捣弄出来的,说呕心沥血研制也不尽然,但所花的心血也为之不少,她不可能轻易的就把这股份转让出去的! “谁让你把股份转换了,我是说,你那三成股份所占的分红,我可以让你预支,投到这商船上去。但是话也说好了,这商船,我宋家绝对是占大份的,今天所在的大家你也瞧着了,各家拿出本钱来,所得的股份自也不会少,所以,到你这上面,估计只有百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二的股了!” “真,真的吗?您,您真的可以让我预支?”王元儿激动得抓住他的衣袖,道:“没关系的,就算是百分之一也没关系,我也愿意投资。” 宋三看着自己袖子上的那只手,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再看她激动得满面通红,哪有什么别的意思,不禁摇头。 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给她这一股,算是送她之前合作的诚意了。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得意忘形 辞别了宋三,王元儿喜滋滋的回到自家小院,满面笑容的让众人好奇得很。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宋三答应以她在锦王豆腐乳的分红参股商城,其实也是看在私交上让她参上一股,他这般承诺,也就是等于先行借给王元儿银子,这人情着实非轻。 “哟,元丫头这是捡了金子不成?瞧这笑的,要开花了。”张氏从西屋出来,就见王元儿笑眯眯的往屋里走,不由道:“都是一家子,有什么好事儿可要紧着你二叔和二婶,提携帮扶一把啊!” 王元儿笑容微敛,道:“二婶哪还用我帮扶,敏儿嫁了如意郎君,您就等着享福吧!” 张氏听了便把胸一挺:“那是,女人家嘛,抛头露面的终是野了点,嫁个合心意的郎君才是最打紧的,你敏儿妹子……” “二婶,这天要晚了,我去瞧瞧春儿她们做好了晚朝没。”王元儿没打算和她周旋,忙的扔下一句溜了。 虽说宋三已经应承王元儿参股,但好些章程都还在准备当中,故而王元儿也没和几个妹子透露这事,只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王敏儿被抬去唐家后,本来不是名正言顺的妾,就更没有回门一说,所以别人家嫁女的三朝回门也就没这一回事。但她愣是在唐修平耳边吹了几句枕头风,倒哄得他陪着回了王家一趟。 王元儿瞧着,她带着大包小包,各色礼品,穿着一身新衣裳,身边跟了一个婆子和丫头,若外人不晓得,还颇有点少奶奶回门的意思。 跟在王敏儿身边的婆子不是谁,正是当日她出门时拔了她头上金步摇的那个嬷嬷,人称金嬷嬷,而那个丫头则叫喜枝的,看着话不多,像是个行事周全的。 “看来你在唐家这几天,倒没受到啥委屈。”王元儿看着坐在跟前穿红着绿满面春风的敏儿,说了一句。 她满面红光的,脸也圆润不少,可能嫁了人,穿戴也叫得体了,看着比做闺女的时候显得妩媚不少。 “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们的金孙孙,他们哪会让我受委屈?”王敏儿有些得意,摸了一把肚子,道:“这还不指了两个人服侍我。” “主母没进门,你的日子尚好过,尽管你肚子里怀着胎,但也不可松懈,更不好持宠而骄,乱生是非……” 王元儿忍不住又提点她几句,王敏儿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哎呀,这你都说了好多回了,别嗦了,我又不是孩子了。” 王元儿定定的看着她许久,王敏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撇了撇嘴道:“好啦,我都知道了。” 她又觑了王元儿一眼,抿了抿唇,道:“我这趟回来,好容易才求得三少爷陪着我,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你说,我不去东山那庄子好不好?” “不去东山?”王元儿瞪大眼。王敏儿嘟起嘴,把玩着手中的金镯子,道:“东山那庄子有什么好的,大老远的,离了唐家,有啥意思,三少爷也不可能天天去那边儿伴着我。再说了,去了那边,谁还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在。” 在唐家的这几天,她才真正的尝到了什么才是富贵味儿,大户人家就是不同,连漱口水都渗了薄荷的,要不是她肚子里怀着胎,她恨不得每吃一回东西都用那薄荷水漱口。还有那吃的,用的,哪一个不是好东西? 去了庄子,她还能用得上这样的好东西么? 最重要的是,去了庄子,她就看不见她的唐哥哥了,要是有别的狐狸精把她的唐哥哥给勾走了那可怎么办? 她心心念念的嫁给唐哥哥,好容易如愿了,当然要牢牢的抓住,只要唐哥哥爱着她宠着她,便是妾又如何? 所以,她不想去庄子。 王元儿沉下脸,果然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去了唐家几天,过了几天好日子,得了好脸色,就得意忘形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去庄子,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唐家能依你?”王元儿的气都被激了起来,枉她之前掏心掏肺的说了那么多,敢情这丫头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唐哥哥答应我说会跟三夫人和老封君说的。”王敏儿红着脸道。 王元儿瞧在眼里,心里咯噔一声,试探地问:“难道,这些天你让他近你身了?” 到底是没出嫁的黄花大姑娘,这话说出口,王元儿的脸上滚烫滚烫的,羞得不行。 眼瞅着王敏儿点了头,她差点没跳起来:“你疯了,你这月份还不到三个月,你咋就这么荒唐?”她想了想,沉着脸问:“你自己不懂事,唐家也没人提醒你吗?” 王敏儿摇摇头,满面的不解:“这有什么好提醒的,我刚嫁给唐哥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真想去拿把刀来剖开她这脑子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咋就这么蠢呢? 不过,她和唐三少爷都不懂事就算了,这么大的家,那么多的下人主子,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去提醒他们。 王元儿的心寒了寒,唐家这分明是听之任之,根本就看不上王敏儿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这么得来的孩子,谁看得起? 她心里头有些悲凉,还为这未出世的孩子担忧起来,这在肚子里就不被待见,将来又会如何? 她叹了一声,这也不是她该说的,回头和阿奶二婶他们说上一声就是了。 “你说不去东山,这再过上一两个月,你肚子就要显怀了,到时别人怎么看你?”王元儿道:“还有,那容氏,明年二月就嫁进唐家了,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那就过上几个月再去不迟。”王敏儿想也不想的就道。 “早去迟去有什么两样?你这几个月难道还要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王元儿苦口婆心的劝:“唐家马上就要娶新妇,家里头肯定里里外外都要捣弄,万一冲撞了你,你咋办?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这孩子想想啊。” 王敏儿抿起唇不语。王元儿知道她听不进去,道:“随你吧,听不听得进去都是你自己的事。” 她对王敏儿实在是有些失望。 王敏儿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悻悻的走了。 王元儿叹了一声,又寻了个机会,对王婆子说了王敏儿的想法和现在的处境。 王婆子愣了许久,半晌才自嘲一笑:“一个奸生子,还能指望他们有多看重,她若是自己折腾没了,少不得还会拍手称快呢,你瞧着吧。” 假若这胎是王敏儿自己折腾没的,唐家完全推卸责任,这怪不得谁,谁让你自己贪欢?至于以后说的把孩子生下来再抬妾,自然也就可以忽略这回事了。 道理明白是一回事,但未免让人觉得寒心,人心如此薄情冷漠,那地方再富贵,也不过是个冰窟窿罢了。 王婆子到底没置之不理,将王敏儿和张氏都叫了来,好生说了一番。 “这个孩子是你唯一能在唐家占点儿位置的筹码,你若是不听,只管折腾。” 王敏儿嘴上应着,临走之前还剜了王元儿一眼,那意思明显就是在说多管闲事啥的,王元儿真心哭笑不得。 “大姐,那唐三真不是个东西。你知不知道,他竟然在菜园子那边调戏我二姐呢。”王敏儿他们一走,王清儿就气呼呼的告状。 “这是怎么回事?”王元儿立即紧张地看向王春儿。 难怪她看王春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却不想还出了这档子事。 王春儿的脸涨得通红,瞪了王清儿一眼,道:“让你别胡说,就是不听,也没多大的事。” “你这是要急死我哟,到底是咋回事?”王元儿一听,急得眼睛都要红,对王清儿道:“你说。” “这敏儿回来,阿奶不是让咱们帮着做饭招呼吗,二姐就去菜园子择菜,那唐三少爷就去茅厕,拦着了二姐,说什么二姐脸似桃花眉似柳,天生一点樱桃口,还有啥未语娇羞两颊红,小巧身材嫩如藕的。”王清儿皱着眉回忆自己撞见的那一幕,又问:“大姐,这都是什么意思,但我肯定那不是什么好意思,那唐三少爷的眼睛差点没粘在二姐身上去了。” 王元儿听得几欲晕倒,这什么好意思,分明就是那,那些个淫诗艳词,那唐三少真是不要脸! 王元儿看过去,二妹只比王敏儿少了七个月,如今也及笄成大姑娘了,身段长开,再加上她性子贞静,柔顺乖巧,看着也是惹人怜的,却没想到被个二流子似的调戏了。 “你们当时咋就不和我说呢!”王元儿实在气得不轻,像只麻鹰似的张开翅膀。 “大姐,我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也没吃亏,就算了,省得二婶在那说些不好听的。”王春儿轻声道。 王敏儿带着唐修平回来时,张氏那小心眼的就将姐妹几个赶回东屋,不让在唐修平那边晃,生怕勾了他去似的,也是够搞笑。 所以,王春儿才没说这段插曲。 想起唐修平那流里流气的嘴脸,王元儿的牙咬得直响,道:“以后你们见着他要绕着路走,不要脸的臭流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恶心。” 王春儿她们自是诺诺的应下了不提。 不好意思今天迟了~ 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尘埃落定 也不知王敏儿回去后是怎么和唐修平说的,不等唐家以强硬手段压着她去东山,王敏儿自己就先提出了过了九月就出发去东山,唐家人也答应了。 消息通过王敏儿舅母周氏传过来的,王元儿松了一口气,她自己知道轻重和好歹,比别人在她耳边说上百次道理要强些。 日子过得顺溜,自豆腐乳的大作坊开张后,王元儿几乎就天天在作坊和家里两头跑,日子忙碌而充实。而家里头的另一门小生意,则基本是完全交给了王清儿和王春儿理着,还有家里的活计一块料弄,姐妹几个齐心协力的,愈发把日子过得有条理有奔头。 大作坊开张,宋三手段经营有道,这销往各处的订单是一张接着一张,很快就将锦王豆腐乳的名头打响了,抢占了这第一手的市场,这让王元儿心喜不已,生意好,也就意味着分红利润要足,那么她投资商船的本钱也就更大。 就在九月将将快要过完,天气也变得渐渐冷起来的时候,长乐镇却突然热闹起来,因为这武科举就要开始了。 历朝办武科举都为选拔军事人才,而报名参武的人,清贫寒门的人可参加,山野绿林的侠士亦可报名,这世家大户的就更不必说了,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至于这些人中,谁能过五关斩六将的将武状元拿下,那就各凭本事。 不管是为去扬名,或是真想要报效国家,光宗耀祖,这回去参举的人也不在少数。而长乐镇作为来往京城的中枢地儿,自然也就变得热闹了,故而镇上也常见背着刀剑的人在行走。 这人一多,镇子自然也就热闹,各个酒馆茶馆客栈,还有船坊花坊的,都使出了各大招数招揽客人,有的店家甚至放出凭参举的报名单子,可免费招待,以图来个奇货可居,将来也好卖得个人情。 “从前听得这士子上京赴考,常有那起子妙人儿以金助之,想图个助考之恩,如今咱们长乐镇那销金窝里,不也有这起子妙人?”卢主家婆跟王元儿咬耳朵,一边儿掩着嘴儿偷笑,十分的暧昧。 她却也不想想,王元儿可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 王元儿哭笑不得,怎么嚼舌根嚼到她这跟前来了,怎么也不合适吧? 不过卢主家婆说的她也知道,自古以来,总有不少想学吕不韦那般来个奇货可居的人,那些在花楼里的花娘子,也有不少乐于资助这寒门士子上京赴考的。 她还听说一个小段儿,也就是说一个花娘子每遇一个士子,都给上一笔银子资助,旁人不懂,她就说,广撒渔网,一个不中举,两个不中,一百个中只要有一个中了,或许她就成了状元夫人,离了这苦海了。 当然,小段儿都是你传我传的,真有人中了举,又有多少人会兑换承诺的?更别说那还不是良家子! “我看你这婆娘也是嘴碎,和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说这事儿也不嫌臊?”树根嫂背着娃儿来到王元儿的铺子,啐了卢主家婆一口。 卢主家婆有些讪讪的:“庄户人家,哪有这么多讲究?”估摸着也是不好意思,便寻了个借口溜了。 树根嫂便啧了一声,道:“我看她那张嘴就是关不住的,你呀,也少和她叨嗑,一个不慎,她回头就把你的话给换个意思传出去。” 王元儿笑了笑,道:“我也没啥话能和她叨嗑的,倒是嫂子咋过来了?” “给来点儿香干,要带了辣子的,这天儿有些嘴淡,想吃点儿辣口的。”树根嫂指了指她台子上的香干。 王元儿连忙应了,一边称着香干,一边听她说话。 “这武科举一开,咱们镇子也是热闹,来来往往的好些人,倒是引了不少小娘子的眼儿。”树根嫂斟酌着道:“但凡这有点拳脚武艺的,都长得五大三粗,也不乏好看的,有的人心思就活络开,我就瞅着镇西那贾家的闺女和个带着剑的男人在树林边拉拉扯扯。” 王元儿一愣:“还有这事?” “哪能没有呢?”树根嫂嗨了一声,小声道:“你也别嫌树根嫂臊你,咱们女人家,名声最是紧要的,你莫听那卢主家婆的,啥奇货可居的浑话,糊里糊涂的就上了当。男人,尤其那些有点儿本事的男人,有几个是好的,一旦尝过了甜头,谁还记得你是谁?” 她这是拐着弯儿提醒王元儿别被人哄了。 “这男人呢,是去参加科举的,来头又不知道,去向更不知,甭管他中不中,要是被骗了,没根没底的,打哪找去呀?”树根嫂叹道。 王元儿点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她笑道:“多谢树根嫂提点了,我定会长记性的。” “瞧我,你素来是个主意正的,定不是那糊涂的人,不然咋做大生意呀?”树根嫂一拍额头,感觉自己后背一热,娃儿也哭了起来,忙道:“乖乖,这囡儿又尿了,我得回去给她换一个尿布。” 王元儿连忙把称好的香干递了过去,又另外搭了两个卤蛋:“带回去让孩子们解解馋。” 树根嫂推却几下,推不过,给了钱连声道谢后走了。 王元儿抿下唇来,回过头还是和自家妹子们拐弯抹角的说了一番教,引得王清儿嗷嗷直叫她越来越长气儿。 随着武科举的日子到了,长乐镇的热闹也沉寂下来,而过了一头半月的,就传出了树根嫂口中所说的那贾家的闺女被人搞大了肚子,就是那去参加武科举的一个男人干的好事,可贾家去寻人,压根就找不着人,结果那贾家闺女当天就沉了河,一尸两命,此乃后话不提。 武科举的盛况王元儿他们远在长乐镇的是看不到了,但谁过了几关,晋了几级,还是有公榜贴到各乡各县的。 九月一过,在十月初三的时候,武科举就选出了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武状元,京中有名的武将世家白家的公子白子清,被封为御前带刀侍卫。得了这第二名的则是一个绿林侠士,江湖上武当派的弟子招升,但他拒绝了一切官职。而这第三名,也就是探花,却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山野中人,名为卓凡。 据说这卓凡乃是一名年不过二十多的青年,生在岭南道的一个清贫寨村,自幼生活贫苦,却因受父辈熏陶崇尚武学,学到不少招数,后又拜武林高手为师,刻苦就学,武艺日臻上升,不管是耍花枪,刀,剑都有所成,尤其以刀术最为精湛。 卓凡出身不高,可耍起百十斤的大刀来,却犹如拿着一柄小菜刀一般轻松,最让人觉得惊奇的是,他年岁尚轻,容貌俊秀,身子薄弱如白面书生,偏偏就是耍大刀的人才,故而担了这探花之名。 “听说呀,这卓凡在殿试时,舞动的百来斤大刀,就好像跳舞一样好看,刀舞风声,寒光夺目。一会儿好比蛟龙潜水,人刀合一,如惊涛滚动。一会似大鹏展翅,凌空与半空,似有直上云霄之势,直让圣上叫好,当场就点了探花之名,封了官职呢。” “这还不算是打紧的,我听说这状元游街时,姑娘们都把丢了不少荷包花环给那卓凡呢,还有不少世家看中了这乘龙快婿,可惜人家一句先立业再成家给拒绝了。” “所以呀,这科举,甭管文武,一旦中了举,就是要翻身发达的了。” 茶馆中,不少人在谈着这场武科举的结果,谈得最多的,不是那武状元,反而是那名不经传的探花。 这状元爷出身武将身家,得状元也是毋庸置疑的,难得的是出身贫寒的探花爷呀,而且人家还拒绝了世家大户的求亲。 王元儿也听得了这个热门的话题,可因为前世举行的并不是武科举而是恩科,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这卓凡是个什么来路。 不过不管人家是什么来路,也和她无关,反正不认识,不过就听听热闹就算了。 倒是随着这武科举尘埃落定,王敏儿终于要离开长乐镇去东山庄子居住了。 得了唐家人的允许,王敏儿再度回了王家一趟,算是和家人告别,张氏拉着她的手,眼泪鼻涕都来了,万般的不舍。 “好了,娘,我不就是去住几个月吗?等生下了小少爷,唐三爷就会接我回来了,不也就见到了吗?”王敏儿也心有不舍,可她不得不去啊,因为她也已经发现,唐老封君和唐三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王元儿听得叹气,她倒是过于乐观了,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再回来呢! 不过若是不回来,她若是安守本分的,带着孩子在庄子上过着,不争不抢的,起码还有一条命在,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王敏儿甘心吗? 她宁死也要跟着唐修平,哪会甘心平平淡淡的在庄子过完一生,她才十五六岁呢,就算她肯,那容氏又会容忍王敏儿这样的一个丫头先她之前生了孩子占了唐修平的心思吗? 王元儿抿起唇,对上王敏儿的眼光,也就只有一个祝福可言了。 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女长成 送走了王敏儿,天气就一下子进了冬似的,说句话口里都能呵出白气儿了,这上了年纪的老人早早的就把厚实的冬衣给套上了。 长乐镇近京城,也是北边儿了,这寒冬素来要比南方来得早和快,说不准哪天突然就刮起北风飘起雪花来,那时才晒被褥晒衣的可就来不及了。 所以,趁着艳阳天,长乐镇上的镇民都把在柜里收拢起来的被褥拿出来晒着。王元儿也不例外,带着妹子几个将家里头的冬衣厚被子都翻出来,也好趁着阳光顶顶好的时候晒一下,去一去潮味儿,穿的时候也称心。 “大姐,我这袄子可是短了,你给我比比?”王清儿拿着一件去年的花袄子在身上比着,怎么看都短了一截。 王元儿闻言,接过她那件袄子帮她一量,可不就是短了一截,再看她的身高,都快和自己一样高了。 这一年,日子过得虽难,但姐妹几个相互扶持着,倒也将将过起来,丧母的阴影和伤痛也随着时间的飞逝变得淡起来,日子过得有奔头了,虽然因为孝中不能天天大荤,但也偶然沾点肉腥儿,姐妹几个的个头都窜得飞快,尤其是清儿和兰儿两个,身量都拔高了不少。 “是短了些,回头让你二姐拆了放一点下来。”王元儿笑着道,干脆又拿过兰儿的冬衣比了比,同样也是短了,道:“我们的幺妹儿也长高了,衣裳都不合穿了。” 为人父母者,最是乐意看到自家的孩子健康成长,王元儿这当大姐的也是一样。 王清儿眼睛却是骨碌碌的一转,道:“大姐,我们有些年没做新衣过年了。” 从前家里不宽裕,银钱也都掌在王婆子的手中,眼看着王敏儿年年穿新衣,姐妹几个也就只有眼馋的份,王清儿手中这件花袄子,还是三年前打的呢。 王元儿心中一动,看向几个妹子,姐妹几个都遗传了母亲的白皮肤,尽管穿着布衣钗裙,但也一个个长得青葱一般水灵灵的,都是大姑娘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王元儿心中突然涌起这么一句话。 姑娘家长大了,是要捯饬捯饬,便笑道:“成,那过些日子咱们去裁缝铺子量量身,每人都做两身新衣过年。” 王清儿听了高兴得跳起来,幺妹儿更是欢喜得扑过来,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兰儿有新衣裳穿了。” 庄户人家,尤其家里孩子多的,衣裳都是捡上头兄姐的,像兰儿她们几个,哪个不是捡了姐姐们的旧衣裳穿? 瞧着妹子几个欢喜的劲儿,就连向来内敛的春儿脸上都带着恬静的笑容,王元儿心中既有酸楚又有欢喜。 她们院子这边热闹得很,隔壁的铁柱婶子便从墙头探过头来,看着姐妹几个笑盈盈的,不禁打趣:“瞧你们姐妹几个乐呵的,山那边都能听着你们的笑声了,啥事儿这么高兴呀?” 再看这几个丫头,长女沉稳,二女贞静,三女泼辣,四女呆萌天真,活脱脱就是四朵金花,可惜王大嫂子两口子福气薄,死得早,不然得有多欢喜啊! “铁柱婶子,没别的事,你也晒被呢?”王元儿笑着应了一句。 “是哩,听着你们这闹腾,看啥好事儿欢喜。”铁柱婶子呵呵一笑:“你阿奶阿爷就高兴了,前儿嫁了敏儿,接下来就轮着你们姐几个了,瞧这青葱水灵的,都不知谁家有这好福气了!”她一双眼睛尽瞪着王春儿看。 王元儿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她的视线。 铁柱婶子浑然不觉,只朝着她招了招手:“元丫头,你来,你过来。” 王元儿放下手中的厚衣,走到墙头那边去,铁柱婶子压低了声音道:“元丫头,我记着你们家春儿是八月生的,如今也及笈了吧。” 莫不是看上春儿了?王元儿心中微动,脸上却是不动声息,笑道:“铁柱婶子好记性,春儿也是大姑娘了。” 铁柱婶子就咧开了嘴,声音愈发的低了:“你们几个,我都是自小就看着大的,尤其是春儿,我还帮她换过尿布呢,我还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追着我们虎子屁股后面跑,一口一句的虎子哥哥,别提多乖了,让人打从心里就喜欢,这一眨眼,从前的一个小豆芽,也长成了大人儿了,性子也好,真好。” 王元儿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她等着。 铁柱婶子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这姑娘家大了,就该说亲了,元丫头,你爹娘都不在了,你们家就是你在做主了,可想过给春儿她们几个寻个啥样的人家?” “这……你也知道,我们都还在孝期中,说亲的事一时半刻也是急不得。”王元儿迟疑了半刻。 “我自然知道的,你娘她……罢,都过去了,也就不说了。倒是这孝期,虽说按定例守个三年,但有多少人守得来的?就像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守个一年的就满满的是孝心了,毕竟人没了,可活人还是过日子的嘛,你说是不?”铁柱婶子道:“所以呀,你们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有好的人家,说着也差不多了。” 王元儿却是不知道怎么接了,事关她自己都还没成亲呢,便说了一句:“铁柱婶子说的是。” “女人呐,就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儿,两口子处得好,也就一家都好,我们家虎子,那性子你是晓得的,老实得像鹌鹑儿,如今在河道上帮着工,挣了的银子都拿回来给我掌着,我也和他说了,不要他的,先帮他攒着,将来娶了媳妇儿,就交给他们两口子自己掌着。你们家春儿呢,我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安静乖巧的,又有一手好女红,若是你们舍得,我肯定把她当亲闺女看!”铁柱婶子见王元儿还是不咸不淡的,一咬牙就将自己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虎子今年十六了,是该说亲了,王春儿她自小就看着长大,家又是近邻,性子和家底如何她摸得门儿清,娶媳妇嘛,就该娶这么贤惠的人儿,那才是持家的好手。 王元儿是能干没错,做大生意,可性子瞧着就是强势。这娶媳妇,又不是娶祖宗,不然娶回来,谁摆着款儿都说不准,王春儿就不同,女红家务样样拿得出,模样儿也标致,如今有王元儿在前边掌着家,嫁妆定然也不会差到哪去,最重要的是人好啊,她就稀罕这么个性子的媳妇儿。 好的媳妇儿谁不稀罕,谁不喜欢,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要是不早早儿的下手,将来被人定了,那可就肠子都悔青了! 王元儿对于铁柱婶子他们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可正因为太熟了,所以才有点犯难,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今父母不在,她虽可作主,但她更想尊重王春儿自个儿的意思。 结亲结亲,结两姓之好,关键还要两个当事人相互喜欢呀,不然结了,成天吵吵闹闹的,又能好到哪去? “铁柱婶子,这事也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我也说了,她们几个的婚事,我和阿爷阿奶都帮着眼,但得她们自个儿愿意才行。你看……”王元儿有些为难地勉强笑笑。 “不急不急,我就跟你透个意思,你和你阿爷阿奶说说也成,问问春儿的意思也成。”铁柱婶子连忙摆手,又叹道:“长姐如母,也是难为你了。” 下晌,王清儿和兰儿都跑出去野了,难得闲着,王元儿干脆就拉着王春儿在屋里头,说了上晌铁柱婶子的意思。 上午晌大姐和铁柱婶子嘀咕了半天,王春儿自然也是瞧着了的,没想到是在说自己的事,而且,还是亲事。 王春儿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烫烫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莫慌,大姐也不是要逼你嫁,就是问问你的意思。我也说了,你们几个说亲,什么样的人家自是要看,可最重要的也要你们自己心中喜欢,日子才好过,不管家世富贵还是清贫,都要自己愿意,怨偶,总是艰难的。”王元儿想到自己前辈子,便有些感概,她对李地主可不止是怨偶,而是死敌了。 若是嫁人嫁成如此,再富贵,又有什么用?不过跳进一只没有自由的华丽笼子罢了。 “大姐,我,我对虎子哥,就是当哥哥般看待,没没想到那么多。”王春儿的心定了定,道:“再说了,大姐都还没成亲,我怎能先嫁!” 王元儿嗔道:“大姐怎么同呢,早在之前就说了这两年不好说亲,如今要是嫁人了,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你们不同,有好人家自然就要定下来,虎子咱们是知根知底的,他们家,如今铁柱婶也能去做接生这个营生,日子也不算难过,虎子人也老实,该是个会疼人的。” 她总怕王春儿和前世一样,遇人不淑,嫁着个暴躁的角儿。 王春儿红了脸,摇了摇头:“我,我只当他是哥哥看,再说,虎子哥好像喜欢梅子呢!”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见崔源 过了两天,铁柱婶子按捺不住,又找上了王元儿,说起了早两天那茬事。 王元儿道:“我问过她意思,但咱们两家太熟了,只差没在墙上再开一个门两边通着走,所以这丫头把虎子当成她自个儿哥哥一般看待了。” 铁柱婶子听了就有些遗憾,又不死心地道:“这不就更好,知根知底的。” “好是好,可这兄妹情又哪同那男女之情呢?也别扭不是?”王元儿一笑,又看了看周遭,微微压低了声,道:“婶子,你也该问问虎子的意思才是,我听春儿说,虎子好像对梅子有点那个意思呢!” “啥?你说谁?”铁柱婶子一愣:“梅子?那个李记馄饨店的泼辣货?” 镇上有个馄饨摊子叫李记的,是两口子开的,那里摊主姓李名大,他的闺女李梅,是个能为了一碗馄饨的钱敢追泼皮货九条街的泼辣主儿。 铁柱婶一想到那个横眉竖眼的丫头,头皮都要炸开来,也顾不得向王元儿问个清楚,便匆匆的去问自家儿子。 王元儿回头看到王春儿站在门口,便走了过去,道:“其实,我也觉着虎子是挺好的。” 王春儿温柔地笑:“总有比他更好的,恰好也是妹妹喜欢的郎君。”言毕,就去灶房里忙活了。 王元儿很头疼,要给自家妹子寻个什么样的郎君才合适呢? “大姐,那个崔公子来了!”王清儿从铺子那边转了过来。 王元儿一愣,崔公子?崔源? 走到铺子那边一看,果然就是崔源,消失了一个多月,只见他皮肤比之前更黑了,脸上下巴满是胡渣,脸容有些憔悴。 听到脚步声,倚在门边的崔源就看了过来,见了她,笑道:“看你走路生风的,看来脚是大好了!” 王元儿愣了一下,福了福,道:“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崔公子,许久不见!” “咦,小娘子莫不是念我了?”崔源不正经起来,不知怎的,见着王元儿,他就想逗上一逗,看她脸红跳脚的就觉得有趣儿。 是的,有趣! 果不然,一听这话,王元儿的眉就竖了起来,恼道:“崔公子慎言。” 小娘子就是这样,好不正经,崔源吃吃地笑,见她要走,忙的道:“哎哎,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不就逗你两句么!” 王元儿转过身,道:“姑娘家的清誉容不得你这边逗弄。” “好了好了,一月未见,越发正经了。”崔源觉得无趣,道:“我赶了好些路,这会路过你家,可有什么热吃?给下个面也可,饿了!” 王元儿正在恼头上,刚想刺上一句,可又想到当初人家可是背着自己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呢! 她的脸微微的一红,道:“你进来坐着。” 烧火,开灶,煮水,王元儿翻出一把挂面来,待得水开了,便将面条全放了下去,取过筷子在锅里搅着,不让黏糊了。 不多时,面条都煮好,取来大公碗装上,落了一勺清汤,又麻溜的洗了锅,下油,煎了两个厚实的荷包蛋放在面上,最后,切了一撮葱花洒在上头,便端了出去。 崔源在铺子里头的小桌子坐着,正支着头想着什么,见她来了,便打起精神来。 元儿将面放在桌上,素手推了过去。 崔源一看,两个蛋一碗面,顿时咧开了嘴,捏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一边夸道:“想不到小娘子长得不怎么样,这清汤面倒是做得不错。” 王元儿听了眼睛又瞪起来,可看他哧溜着吃得喷香,就跟八百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便也忍了下来,起来去彻了一壶茶来。 待得拿着茶回来,崔源已经是连汤都喝掉了,满足地放下碗,打了个饱嗝,喟叹出声。 还真是饿得狠了呀! 王元儿推了一杯茶过去,道:“喝个茶润润嗓子。” 崔源接过,也不管烫口,直接灌了下去。 “仔细烫口!”王元儿惊呼,可见他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由得拿手去试了试茶水的温度。 “这天凉了,这点热不怕。”崔源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微暖。 王元儿嗯了一声,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想起自己刚刚拿来的书,便从袖子里拿出递给他。 “这是我之前和你说的乐山史记。” 崔源看她一眼:“你还真是乐此不彼呀,你放心,长乐镇的河道都在修建疏通,将来只会比现在更大更宽,堤坝也会建得妥妥的,不会出现洪涝积水的现象。” “不是洪涝,是山洪,山洪突发,不是堤坝的事。”王元儿急声道,干脆又抢过他手中的书本,直接翻开她标记的那一页道:“你看这,百年之前,便是出现过一次山洪突发。” 她靠得极近,崔源可以闻到她身上传过来的一股子淡淡的馨香,不是那些大家小姐所用的各种花香,而是一种说不清的独特的香气。 她神情焦急,额头上的双眉紧紧蹙着,认真的指给他看书本上的记载的事。 “你看,你看看!”王元儿一抬头,双眼直直地撞进他的眸子里,像一泓波澜不惊的古井,深不见底。 王元儿心一慌,下意识地往后退,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崔源也有些尴尬脸红,咳了一声,干脆拿起那本书,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王元儿站在一旁,心跳如擂,咚咚咚的跳得飞快。 真是奇怪,不就瞧了一眼吗,慌什么呢? 王元儿拍了拍自己滚烫的双颊,假装去整理铺子里的吃食,让自己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你就冲着这本野史就说会有山洪,未免太武断了些。”崔源在身后轻笑起来。 王元儿唰地转过身来,道:“我并不是说一定会有,而是说假如真有,那么,我们可不可以防备一二,就好比修河道巩固堤坝,不也是为了预防洪涝么?” “那么你可知这修河道堤坝的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崔源摇着头道:“每年花在修河道堤坝的银子就近百万两,却还是会有洪涝,只是损伤少些,山洪固然也有,但山洪突发,面积大,流向难辨,要防备,难!” 王元儿脸色有些白。 她的反应惊恐又无助,崔源觉得很奇怪,道:“山洪突发的几率较少,你怎能因为一本野史就断定这长乐山会发山洪?” 王元儿啊了一声,有些闪烁其辞,道:“我也就是看到了觉得可怕,便想着能不能像预防洪涝那般提防一下,哪怕是时常让人注意一下山溪的积水和土壤松动的情况。” 崔源更觉得这说不通,一个姑娘家,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王元儿心中微惊,强笑道:“你就当我拿事说事好了。”左右离山洪突发的年月还久着呢,那时再提不迟。 但她还是不死心,想了想道:“真的不能像修河道那般,修山溪道引流什么的么?” “你可看过在山上修堤坝的?”崔源一笑。 王元儿的手颓然一软,怎么办,难道长乐镇最终还是会和前世一样,被毁得彻底么?那么她现在所作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了?”她的脸色难看,浑身突然充斥着一股子悲凉和绝望的感觉,让崔源皱起双眉,这让他觉得不舒服。 “没事。”王元儿勉强一笑。 崔源以为她还在想那山洪的事,便安慰道:“野史上说的,尽管也有过,但也不能尽信,山洪暴发也比较罕见,你也莫过于放在心上。” 要是真的会在未来几年出现呢,那又该如何? 王元儿在心里说了一句,但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没法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说我杞人忧天也好,自寻烦恼也罢,我总觉得,这山洪会来。” “即便是来,这也是天灾,人与天斗,如何斗得过?你并不知道它何时会来,会不会来,还不如活在当下,万万莫被这种烦恼蒙蔽了心智。”崔源摇着头道:“便如你所说,即管来了,又如何?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的。洪水总有退去的一天,雨水也总会有停的一日,而阳光,总是会出现的。” 王元儿一愣:“你倒是看得开。” “若看不开……”他说了几个字,便没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不说这个罢,我问你,假如你有一批金子,你不想人知道或找到,你会怎么藏起来?” “要么拿去银号存起来,要么就埋起来呗!”王元儿翻了个白眼,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埋在哪里?”崔源愣了一下。 “地里呗,都说土生金,强土得金,金多土变,埋在地里不就最好不过?” 崔源腾地站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徒然大亮。 是了,他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那笔金子的流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上去呢! 就地埋起来,等到风声过了,就能挖出来,金子的成色不会变,说不准还会更好。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来你这一趟,是来对了。”崔源兴奋的一拍掌,就往铺子外走,走了两步又回来:“若我能成事,必谢你。” 王元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做什么了? 170.第一百七十章 何家退租 隔天,王元儿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这天才大亮,是谁这么早就扰人清梦了?摔先开门的王婆子,老人家觉浅,早早就起了,一开门,就瞧见了李树根站在门外。 “大娘,你家元丫头呢?”李树根一额的汗。 王元儿披着外裳,有些奇怪:“树根叔,这么早你找我啥事?” “元丫头,出事了,出事了!”李树根上前两步,急声道:“你租出去的那个院子出事儿了,招贼了,你快去看看吧,衙差都要来了!” 王元儿和王婆子均是一愣。 “阿奶,我过去瞧瞧。”王元儿快步回屋穿了衣裳,又把头发拢了拢,就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赵家小院,尽管才大清早的,已经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镇民,指指点点的。 “该不是打死了吧?作孽哟,谁让他生了贼心,这下可踢到铁板上了吧!” “活该,叫他以为哪家的小娘子都能欺负,打死干净。” 王元儿走了进去,院中,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院中,垂着头,只瞅了一眼,那人满面是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在那人后面,那个何小姐的家仆贵叔站在那人后头,杀气腾腾的,满面的戾气,好不吓人。 “贵叔,发生什么事了?”王元儿咽了一下口水,壮着胆子问。 “此宵小摸进我们家,意图不轨,幸而老夫觉浅,发现得早,不然,哼!”贵叔又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那男人跌倒在地,嚎了一声。 王元儿这才看清,这不是那个小混混泼皮猴马猴么? 马猴是镇上出了臭名的二流子小混混,平素偷鸡摸狗调戏小娘子的事儿没少干,他一穷二白,一条贱命,也不怕人家把他怎样,这一来二去的,谁瞧着他都绕路走。 哪知道这厮竟是盯上了何家! 这赵家小院地儿偏,这小院也就何小姐主仆三人住着,两个还是娇滴滴的姑娘家,也只有贵叔一个男人,还是上了年纪的,有人不安分打主意也是正常。可如今瞧着,这贵叔是有两把把子的,不然不会把这泼皮猴打得半死不活的。 王元儿对这泼皮猴毫不同情,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是他自作自受才有今天。 她往屋内走去,近了门,就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劝慰声,这声音…… 王元儿脚步一顿,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进,现在好像不大合适,不进,自己是房主,出了这事,不问候一下好像说不过去! 正踌躇着,房门却被打开了,出来的却是杜鹃姑娘。 王元儿忙的福了福礼,解释自己的来意:“我听说你们这招贼了,便过来瞧瞧,你们没事儿吧?你家小姐可还好!” 杜鹃还了一礼,回头对里面的人道:“小姐,王家大姑娘过来瞧您了。” 里面的哭声停了,劝慰声也停了,很快就叫进。 王元儿脚步踌躇,一进去,就看见那何小姐坐在桌旁,而崔源站在她身边,紧抿着唇,脸上尽是怒气。 王元儿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就转移开,崔源便道:“你们说话儿,我出去处理一下。” 何小姐闻言满眼依恋地看着他,王元儿瞧得真切,垂下了眼帘,在崔源经过的时候,福了一福。 “叫你担心了,没有多大的事,幸亏贵叔在。”何小姐站了起来,冲着王元儿强笑道。 “没事就好,我听着心都慌了……”王元儿走过去,看她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便也放了心。 真要闹出个啥事,她良心也会不安。 她又细细的问了到底咋的一回事,原是五更时,这泼皮猴就摸了过来,他惯会偷鸡摸狗的,拿条小枝儿一挑锁在里头的门栓,就把门给推开了。 也亏得贵叔觉浅,杜鹃也警醒,这门一推,就醒了叫起来,贵叔就来将那泼皮猴个拿住了,打了个半死。 再一问,那贵叔原来就是个护院,尽管上了年纪,但对付一个小混混的身手是有的。 外头,传来更喧闹的声音,王元儿走到门边一瞧,却是两个衙差来了,也不知崔源走到那衙差跟前说了什么,那人恭敬地哈腰点头,凶神恶煞的拉扯着泼皮猴走了。 这没热闹可瞧了,贵叔又将看热闹的镇民给驱散了,小院很快就安静下来。 既无多大的事,王元儿便提出告辞,待她走到院中,崔源却皱着眉走了过来。 “万幸何小姐没事儿,不然于我心也不安。”王元儿率先说了一句。 崔源点了点头,道:“此处也是偏了些儿,将将我已和他们商量过,这院子我们就不继续租下去了。” 王元儿一愣,不租了? “平素,也是两个姑娘和贵叔住着,贵叔虽然有点身手,可对付一两个宵小可以,若是换了别的人,只怕……”崔源的担忧不言而喻。 王元儿勉强地扯出一抹笑,道:“你也说得对,姑娘家也是该谨慎些儿。”她顿了顿又道:“那回头我把剩余的租金结还给你。” 最开始,崔源就付了两个半月的租银,后来何小姐他们入住后,就又多付了半年的租银,现在不租了,理应把银子退给人家。 “不,不用了。”崔源摇摇头,道:“本就是我们毁约在先,这些租银也不用退还了,算是赔你的毁约金。” “这哪里行。”王元儿大急:“这买卖的事,皆是你情我愿,一来一往才是,没有我占你便宜的事。” “哪就占了便宜呢?说不准我占了你便宜呢,如今我这贸然一退租,别人定然认为此处荒芜偏僻,日后你也不好租出去了!” 王元儿唇一抿,要真是这样,她也没办法,幸好只是来了贼,要是传出闹鬼啥的,那才真叫没法租出去呢,谁个愿意住凶宅呀? “就这么定吧!”崔源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手伸到半空,才察觉此举不妥,便放了下来,道:“你且先回吧,这边收拾妥当了,到时候我再把钥匙送回去给你!” 王元儿嗳了一声,郁郁地走了。 这一幕,却被站在门口的何小姐瞧了个正着,她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何家退租的事,王家人很快就知道了。 “不租就不租,幸亏没出啥大事,不然凭白惹一身臊。”王婆子撇着嘴道。 “有啥了不起的,这家不租还有别家租。”王清儿大咧咧的,立即就着手找了一块板子,拿了毛笔,写上了有房出租几个大字儿,竖在了铺子门口。 王元儿被她的行动力弄了个哭笑不得,但也觉得她说的对,何家不租,还有别人租呢! 崔源很快就送来了钥匙,王元儿多口问了一句,那何小姐住在哪里。 “先安顿在县衙府第,那边也有空的屋子,到底是官衙,什么宵小敢去那边犯浑?”崔源笑着说了。 王元儿听了,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强笑道:“那确实比我那个破地儿要强。” 小娘子不高兴了? 崔源很快就察觉到王元儿的不快,却不知道为何? “他们安顿好了,我这又要启程去余杭了。”崔源忽然道。 王元儿怔了怔,抬头道:“你不是才从余杭回么?” “事儿没办成,这次去,希望能成事。” “哦,那早去早回吧!”王元儿浅浅一笑。 “好!” 这好字一出口,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这对话,好像怎么想着都不对,就好像,好像两口子在说着家常似的! 王元儿的脸红了,道:“我去忙活了,你好走不送!”崔源哦了一声,脑中想到什么,又叫住了她:“听说你想投资宋三的商船?” 王元儿很是意外,回过头来惊讶地问:“你如何知道?”又想到这人好像和宋三也相熟,便道:“宋三公子来了?” 作坊开张以后,宋三就离开了,如今也快一个月了,他是来长乐了么?难道投资商船的事定下来了? “宋三于经商上有天分,他说有得做,定是有得做。不过你倒是胆儿肥,敢参上一股,要是这对外通商的口岸不开,那还有什么唱头?你就不怕血本无归?”崔源倚着门道。 “不对外,还能对内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的道理,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就算不通外,北朝国内就处处是黄金,论地貌国土,那些瓜呱小国能比得上咱们北朝国?”王元儿满是不以为然,道:“这商船造起来了,定然能发挥它的作用。”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对这桩生意充满了信心。 崔源忽然觉得有些酸,道:“你对宋三倒是信任得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做生意的,和做官的差不多,心里头九湾十八道的,你那点小心思还不够人看的,别被人卖了还在乐呵呵的帮人数银子,宋三可不像表面那般好说话儿!” 王元儿噗的一笑,指着自己道:“崔公子你倒是说说,我一个庄户人家的一穷二白的农女,能有什么让人瞧得上的?” “总之你自己上点儿心吧!”崔源悻悻地说了一句走了。 王元儿觉得很是莫名,他们好像没熟到这地步吧? 而某一处的宋三,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手臂,怎么感觉凉凉的呢? 171.第一百七十一章 反转猪肚 王元儿到底没按捺住,匆匆交代了清儿他们看铺,她则是去了豆腐乳作坊那边。 “正寻思着差人去叫你,想不到你就来了,公子爷来了。”关总管一见她就先笑了起来。 果然是来了?崔源没骗她。 王元儿心中一喜,对关总管福了福道:“我先过去请个安,一会再去地窖看看那批豆腐乳。” 事实是请安是假,打探消息是真,关放也没戳穿她,只挥了挥手,就让她去了。 王元儿来到宋三歇息的小院,有小厮在一旁伺候着笔墨,见她来了,便低声说了一句。 宋三抬头一笑:“你倒是来的快,像只闻着腥儿的猫。” “我听崔公子说您来了,便来请个安。”王元儿行了一礼,坐在他对面解释。 “崔公子?崔源?”宋三有些意外:“你还认识他?” 王元儿淡淡地笑:“他先前租过我的一间小院。” 宋三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丫头有点本事啊! 王元儿却没去猜想他在想啥,只急声问:“宋公子这趟来,可是那投资商船的事有消息了?” “你倒是急。”宋三朗声一笑:“一如你所想,已达成初步协议,本想让人唤你过来,谈谈这事。” 王元儿听得眼睛大亮。 宋三看得有趣,将搁在一旁的一份纸张递了过来:“这是几家合作的文书,计划都在上头,这船在广州打造,快则两月,慢则一旬,船就会打出来。按着各家意思,会在北朝内先走一漕,一旦与外域通商的文书下来,再往外走。” 王元儿一边听,一边看着那计划文书,一条条,一道道的,列得清楚明白,这商行,由宋三当会长,占股百分之四十九,其余则是各家分。 “这是你的契约文书,签了名,备了案,这百分之二就是你的了。”宋三又递了一份文书过来,道:“但你要想清楚,一旦签了,也就意味着明年一年,你都拿不到豆腐乳三成的分红,因为全投在里面了。” 王元儿接过来一看:“百分之二?” 她愿意为能得个百分之一就已经算好的了,想不到还有百分之二,王元儿欢喜得手都抖了。 “这只是投资,海上风险大,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你可要想清楚。”宋三斜看着她。 王元儿看过去,忙不迭的点头:“我都知道,都晓得,我愿意投,了不起明年吃上一年的窝窝头咸菜。” 宋三哈哈大笑起来:“爽快!” 王元儿又问那市舶司什么时候会建起来? “朝廷上的决策不是说定就定的,还要经了许多关卡,最迟不过明年。”宋三说得含糊。 王元儿也知道有些东西急不来,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这市舶司肯定能立起来,也就是说这商船,定是有得做的。 如今长乐镇的河道都在建得如火如荼的,河道眼看着就更宽了,想未来,这大宽的河道挤满了船只,该是多热闹的一个场面呀? 王元儿一想到那喧闹的画面,就忍不住笑眯了眼。 “你好像很笃定这市舶司会立在长乐镇?”宋三看着她突然问,道:“是崔源告诉你的?” “他为何要告诉我呀?”王元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他是……”宋三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住了口,道:“罢!若不是他说,你又是如何知?” “这……我也就是猜想,咱长乐镇不是中枢地儿吗?除了长滩,就咱这镇通了水路码头,不建在这建哪?我,也是瞎猜的。”王元儿打着哈哈,生怕他再问,便岔开了话题:“这文书什么时候签?” 宋三明显对她的话有怀疑,但按着他手中调查得来的消息,这王家,也是个几代清白的木匠人家,这小娘子也是个命运多舛的。 兴许真是她头脑精明些,自己觉察推猜出来罢,有些人就是看得长远些! 宋三没再问,是人是鬼,总会有浮出来的一天,他对此有自信! 王元儿生怕宋三会反悔,听得他说随时可以签,然后就可以备案,便找了中人,快快的立了契约,一副怕到嘴的鸭子的样儿,让人哭笑不得。 而也在这时,王家的人也才知道王元儿拿了明年一年的利润去投资那什么商船。 “一年的利润,你咋不和咱们说呢,就是信不过你二叔二婶,也能和你阿奶阿爷说呀!真真是女生外向,只信外人,连自家人都信不过。”张氏第一个跳出来瞎吱歪。 王元儿和锦记合作,是有三成股份,她是清楚的,具体三成有多少她是不知道,可瞅着那豆腐乳作坊一车一车的豆腐乳送出去,用脚趾头都知道那生意好着,更别说,如今买豆腐乳的不管是批发还是零售,都只去他们那家了。 所以,这一年的利润,肯定十分可观,可这丫头,不声不响的就拿着去投资啥商船了,那是什么鬼? 张氏肉痛呀,那得多少银子呀! 她却忘了,这三成股份利润,她一分都没有的,肉痛个啥? 王婆子心中也极不痛快,出了王敏儿那事儿后,王元儿出了不少主意,她心中熨帖,又怜着他们几个爹娘早丧,心里便慢慢的偏了点过去,想着和大房这边也较从前亲了不少了。 可没料到,王元儿有主意也不和他们商量,还是自个儿就决定了,这不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么! “你主意是大了,我们也管不得你了,只提醒你一句,莫要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在阴沟里翻了船,啥时候,都是家里人才信得过!”王婆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扯过一旁的针线篓子板着脸做起针线来。 王老汉抽着水烟,道:“你阿奶说得对,不是咱们要图你啥,只是这一年的利润,也太多了些,万一要是亏了,这……” “我瞧呐,你就是被人家骗了,糊里糊涂的就签了文书。”张氏斜着眼哼哼着:“瞧着吧,过不了多久,人家就来和你说亏本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二婶,人家宋家乃是百年大户,我一个一穷二白的,能骗我啥?再说,这做生意也是有亏有赚的,真的亏了,我也无话可说。”王元儿翻了个白眼,自家人信得过,这点她要保留一下,反正她二婶绝对的信不过! “没错,你一个婆娘懂啥,我看元儿就是有远见。”一直没作声的王二瞪了张氏一眼,看着王元儿问:“元丫头,这一年的利润要多少,咱们还能不能投资?” 宋家那是什么人家,人家投资这商船,就证明能赚到大银子,可恨的是元丫头这死丫头,有好事儿都不知道通告一声,白白错过了好机会。 王元儿愣了半晌,道:“这都是上千金的事,股份都是分好了的,二叔莫不是想投?” “你失心疯了吧!”张氏闻言瞪大眼。 “去去,一边去。”王二不耐烦地推搡了她一把,道:“就不能再参一股?” 他言语急切,连王老汉他们都看过来了,不知他是个啥意思! 王元儿摇摇头。 王二有些泄气,道:“不是我说,元儿你这不对,有这样的好路子,咋不和我说一声呢?” “老二,你是个啥意思?”王老汉忍不住问。 “爹,人家宋家生意做得大,官场上也混得开,这宋三公子突然弄这么个商船,就肯定是能赚钱的,这明显着就是送钱上门的好机会呀,偏偏元儿没跟咱说,不然咱也投上一份!”王二有些埋怨地看着王元儿。 王元儿哭笑不得,道:“二叔,我这也是百般求才求得了这一股。” 张氏听着当家的话,也琢磨着回出味来了,既然当家的这么说,那什么商船还真能赚大钱?那他们是白丢了这么个好机会? 张氏一想到这点,心就像被钝刀子划过,尖酸地道:“都是一家子的人,有好事就藏着捏着,不叫咱知道,你要记得,将来给你们撑腰的,还是你二叔,你弟弟福全。” 真真是神是她,鬼也是她,刚刚还说着自己被骗呢,如今又说这话,反转猪肚就是屎! “你刚刚都说这是亏本的,信不过的,我敢说?”王元儿不乐意了,道:“再说那撑腰的,我们也有弟弟,嫡亲的!” “宝来才多大,能不能长……”张氏想也不想的就张口而出。 “张氏,你是大早就往嘴里塞了粪便不成,胡说什么?”王婆子厉声一喝,截住她嘴里头的话。 王元儿阴下了脸,张氏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宝来长不大吗? “给你说你又能咋的,你有千金万金去投吗?”王婆子看着王二两口子,冷道:“有本事就自己找路子去,甭在这吱歪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么大的人都不知道?” 张氏咕哝了一句,到底没敢顶回去,王二瞪了自家婆娘一眼,这婆娘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张氏满面不甘,要是王元儿说个明白,说不准她也能拿出银子来,当嫁进唐家的王敏儿是死的么? 不过,就兴王元儿能投,她难道就不能告诉敏儿,让敏儿吹吹枕头风,在唐家也弄一条什么商船做生意?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挑事生非 张氏急哄哄的拉着王二回了屋,一把将门关得严密,又把他拉到炕上按下。 王二心里存了事,以为这婆娘大白天想那会子事了,便有些不耐,啧声道:“你这婆娘是到了那虎狼年岁,这天没黑,就等不及了不成?你有这精力,爷却没这个心思。” 张氏听了一怔,等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用手重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又恼又嗔,道:“你这脑子才叫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问你正经事儿呢!” 王二吊着眼看她。 张氏一把将他挤到一边,一屁股坐下,问:“我问你,你将将说元丫头投资那商船能赚大钱,可是真的?” 原是为了这事! 王二更是郁闷,道:“这有啥假的,宋三是什么人啊,旁的不看,看那锦记就知道他主意正,料理生意庶务,比唐家大爷还要有一手呢!这会子整那商船,来回跑个几趟,你说赚钱不?再说这走漕船的,哪有不赚钱的?”说着说着,他便恼道:“元儿也不知走了啥狗屎运,搭上了宋家这条船,一个生意接一个生意的做,银子数得欢,要是她早说,扒了这老底,我都要投上一份去!” 张氏听了便冷笑,道:“你把人家当侄女看,人家当你是亲二叔不?那丫头心里亮堂着呢,藏着捏着,就怕咱去碗里抢食呢,就你以为她是个好的!” 说到这钱银的上头,张氏就完全忘记了当初人家是怎么掏心掏肺的为了王敏儿那茬混账事出谋划策的,顺顺利利的将她嫁了出去了。 王二气闷不已。 张氏见他不接茬,便也歇了话头,而是将心思转回自己的想法上,道:“你说那啥商船能做,就兴那宋家做得,咱们就不能做么?” 王二看向她:“你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张氏拍了他一下,道:“什么幺蛾子,你忘了,咱们还有敏儿呀,咱们也有靠山呀!” 王二一愣,只听得张氏道:“宋家是大户没错,唐家就不是大户了么,宋家能造的商船做的生意,唐家就不能做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咱们去寻敏儿,让她给咱女婿吹几句枕头风,也做这商船的生意,咱就投一份,你看这样成不?” “这……”王二有些心动,却又有些迟疑,道:“这管用吗,敏儿说白了连个妾都不是,唐家能听她的?” “说你傻,你还不认!这世间上,谁还嫌银子多的,有赚大钱的生意,唐家还能嫌钱腥了?咱们敏儿要是提上一提,说不准唐家还要夸她,将来赚了大钱,还记她一功,那她地位就更稳稳的了。再说咱们,趁这个机会,也参上一股,也是两全其美的事儿,还犯得着腆着个脸去求敏儿那丫头?”张氏说着便有些得意。 王二抿着嘴,手指在大腿上一敲一敲的,在想着张氏所说的可能性。 这三百六十五行的生意,除了一些朝廷特定的生意,其它的没规定谁做得谁不做得,宋家能做,唐家也能做呀,而且论亲厚,他们二房和唐家还沾着亲呢,怎么也比宋家来得亲吧? 王二越想,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但他到底比张氏见识多些,想了想便道:“咱们不能贸然的提这生意,不如就让敏儿透个风,也跟大哥透一声话,让他和唐家大爷说,双管齐下,唐家做不做,自有定论,如你所说,谁都没嫌银子多的。如果唐家做了,咱们再托着敏儿,参上一股,如此,将来有啥风险,也和咱无关。” 张氏听了眼睛一亮,夸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又道:“那我明儿个就去东山看敏儿去?她去了这些天,都不知过得好不好,我这心里头又想又念的,正好也瞧瞧她去。” 王二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张氏喜不自禁,心里想着自己也能解决这参股的事,对王元儿更是不屑一顾了。 王元儿自然是不知道二叔两口子的商议,只知道第二天张氏就和王婆子说了一声探望王敏儿,带着福多去了东山,住了两天,带着大包小包满面笑容的回来,又往娘家跑了几趟,葫芦里也不知卖的什么药。 不过日子都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王元儿也懒得去考究张氏捣弄些什么幺蛾子,只把自己的小日子过殷实了就是。 人嘛,就该活得自私一点,才不会有那么多的委屈和不自在。 可是,偏偏就有些三姑六婆让她不自在了,也不是为啥事,而是崔源口中所说的,那赵家的小院儿被人传着说风水不好,易遭事儿,谁住谁倒霉。 真是一语成譏! 那些不好听的话是怎么说的,风水招煞,又死过人,还是横死的,只怕那冤魂都还在那地儿呢,这回住了人,又招贼,不是风水不好又是啥? 传这话的也不是谁,而是所谓的赵大力的那个表姨母,胡氏! 胡氏一家子也在长乐镇安定下来了,都在一个镇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素见着了,王元儿和她也没啥话。倒是胡氏,回回见着她都跟见着了杀父仇人一样,也亏得王元儿没和她计较,不然一准回回打起来。 想不到这小院儿一被崔源退租,那胡氏就有板有眼的说那地方风水不好,肯定是被人破坏了风水如何这般,这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王清儿正和王元儿逛着集市,听到这话,当场就炸毛了,捋了袖子就要上前和胡氏打上一架的节奏! “太欺负人了!她这是啥子意思,赵牛横死是没错,可他却是死在水沟沟里,至于这招贼的,谁家没招过贼,就要说这地方风水不好,是凶宅,啊呸!她就是吃不到葡萄吃葡萄酸!”王清儿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 王元儿心里也有气,可这也不是人家说几句,你就去打架的呀,和泼妇打架,除非你比泼妇还泼妇了。 “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和她计较啥,人家嘴贱,你也要比上一比不成?”王元儿声音不大,可却都被周边的人听见了。 那胡氏就在不远处,自然也听见,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小蹄子,你说谁嘴贱!” “说疯狗呢,你应啥,你是疯狗不成?”打嘴仗,王清儿就没输过,不等自家大姐说话,就先对上了她。 “嗬!好个臭嘴的小蹄子,你说老娘是疯狗,看我不撕了你!”胡氏双手成爪的要扑过来! “谁怕谁!”王清儿早就把袖子捋起来了。 王元儿却在她身前一挡,冷道:“胡家大娘想做什么?莫忘了,这是啥地儿!” 胡氏脚步一顿,大声道:“啥地儿,这是你王家的地不成,你王家珧仗势欺人不成?欺负咱们这些外乡人?本地蛇就了不起么?” 因为这河道扩建,有不少人家来到长乐镇讨生活,也有不少外乡的来,胡氏这句话,算是想挑起外乡人和本地人的争斗了! “有些人啊,就是自持高人一等,都是庄户人家的人,凭着世代在这,就觉得高高在上了,哼!”接话的,是挺着大肚子的谢氏,周家的媳妇儿。 周家也是外来进驻的,自然就站在胡氏那一边,尤其谢氏早就视王元儿为眼中钉了。 王元儿真是怒极反笑,还冤,她说什么了,就被人说仗势欺人,瞧不起人了? 也有人站在王元儿这一边,比如郑大娘子,树根嫂子,齐声说:“王家大姑娘也没说什么,倒是你们说什么外乡人本地蛇的,啥个意思,这是把咱都骂上了不成?” “谁骂你,是你们自个儿搭嘴!” 场面一下子就变成两个阵营,真正的外乡人和本地人的阵营,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就差没打起来了。 场面越演越烈,再争下去,只怕两败俱伤。 王元儿双眉皱起,她的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得见,眼睛瞧着杂铺子摆着的一个锣钹,一下子拿了过来。 锵锵锵! 吵闹声一下子静了下来! 王元儿朗声道:“大家都莫要吵了,分什么外乡人本地人的,都是今上的子民同胞,争个啥?”她又看向胡氏:“胡家大娘,我们也没说你啥,倒是你自己说一个外乡人,平白挑事生非,伤大家和气,这是为了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故意闹事儿,少不得要去里正那边辩个明白了!”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胡氏,对,本来就是瞧热闹的,可听着外乡人,咋就吵起来了,来这么久,谁会分外乡本地人的?大家都处得好好的,谁有地域歧视啥的? 倒是这胡氏,一句话就挑起了事,是处心积虑还是别的? 胡氏看大家都看她,心便有些慌,强辩道:“谁挑事生非,分明你自己说看这什么地儿,不是看不起咱外来的又是啥?” “真是可笑,是你在乱传我家小院的风水,又要来打我家妹子,这还是大街大巷的,我不提醒你,不拦着你,难道还伸着个脸给你打不成?”王元儿冷笑。 众人一听,好像是这个意思,便低声嘀咕起来,有人看胡氏的目光就有些冷然了,撩事生非,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想大家都不好过不成?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刨了老底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在王元儿那一边,胡氏心中就越慌,也有不甘,但到底没敢作什么纠缠,声厉内荏的说了几句就灰溜溜的走了。 ( . ) 她一走,最先附和她的谢氏也没多逗留,很快就跟着走了,不然的话,留在这里是图好看不成? 王元儿本来就没有要通打落水狗紧追着不放的意思,她们一走,她就朗声对还在的镇民道:“大家伙能在同一个镇子里生活过日子都是缘分,也说明大家都觉得长乐镇是好的。既是好的,大家又都是街里街坊的,也没必要为了一两个小人胡说两句就挑了事端,你防我,我骂你的,有啥子意思?反而伤了和气,和和美美,日子才过得有意思不是?” “王大姑娘说得对,我看日子就该这么过,也是俺老牛犯浑,灌了两口黄汤就大了舌头,满嘴喷粪了。这大兄弟,你甭怪俺,俺是山里头出来的,不知事,粗着呐!”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就揽过另一个身材比较薄弱的汉子致歉。 刚刚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都快打起来了,如今那汉子却是先认低了。 那薄弱的汉子就是长乐镇土生土长的,听了这话,便笑道:“瞧大哥这话说的,所谓不打不相识,走,前头喝酒去!” 两人勾肩搭背的去了。 陆陆续续的,也有人握手言欢,三三两两的散去,树根嫂子冲着王元儿竖起了大拇指。 “这,就走了?”王清儿有些发楞,刚刚可是两边人都快打起来了的。 王元儿一敲她的额头,嗔道:“不然你还想怎的,真想和人捋了袖子打上一架才善罢甘休?你可都是大姑娘了。”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拍了拍微微隆起的小胸部,道:“可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要打起来了!” 王元儿听了真想一巴掌拍过去,王清儿笑嘻嘻地躲开,姐妹俩你推我我撞你的走远了。 而将将那一幕,全被一旁茶楼二楼上的人瞧见了,那人身穿长衣,素手轻捏着个茶杯,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三言两语就将一场干戈化为玉帛。” “若不是个聪明的,也没有资格,更不敢搭上三公子这条船。”坐在他对面的人说了一句。 这说话的两人,正是宋三和他的总管关放。 宋三微微一笑:“我素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难得,小小的长乐镇,一个庄户女,也有此心胸和聪慧。”他啜了一口茶,问:“听说唐家大爷也动起来了,也想要打个商船?” “听说是这样。” “又是一只惯会循味闻腥的猫儿!只是,也不知他能不能打开这条线了,唐家,有些黔驴技穷了,连容家那边都认了姻亲,看来是急了。”宋三摸着杯沿道:“可惜,再怎么蹦跶,唐二老爷也就蹦到这五品上了,本就站错队伍,不被放到嘎啦地算是烧了高香了,再蹦跶,只怕老本都蹦没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就想到手上的消息,邹起了眉。 王家,也就是那丫头的堂妹子好像成了唐家的通房妾室,又想到匆匆忙忙抬去唐家的原因,不禁摇头。 “古语有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道理放在寻常百姓家,同样适用,这王家……幸而是分了家!” 关放有些默默,看了自家爷一眼,是不是对王家的关注也太多了些了? 宋三也没留意关放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花表两枝,王元儿一回家,就被王婆子叫进了正屋,二叔和二婶两口子都在,二婶张氏的脸上甚至全是得意。 这又有什么事儿? 待得王老汉和王婆子一说,王元儿就知道张氏脸上那得意是为了什么了,原来是显摆,向她示威,没有你,我一样能干得成事! 张氏这些日子上蹦下跳的,又去东山探望了一趟王敏儿,又跑回娘家,原来就是为了王元儿口中的那个商船投资的事,她竟然怂恿王敏儿吹枕头风,让唐家也打造商船,放投资,而现在唐家还真允了,张氏和二叔就回来刨家底,誓要参上一股。 听到要把整个老底都拿出来,王元儿心中一梗,双眉皱了起来。 “敏儿那边满打满算的给了二百两,爹,娘,只要再凑个三百两,就可以参上一股了。这还是敏儿百般哄着女婿求来的,不然,人唐家还不看你一眼呢!”张氏急哄哄的说着,一双眼放着精光。 五百两参一股,对于唐家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王家…… 王家有三百两银子吗,再说,唐家人对跑商船这一块有计划吗,那唐家大爷是这一块的好手吗? 要是万一亏了打了水漂,那王家是真的血本无归了,便是两老的棺材本都没了。 “家里砸铜卖铁都刮不出二百两来,你还说三百两,哪来的三百两?往大街上捡吗?”王婆子瞪了张氏一眼,真是无鬼整鬼,这媳妇竟然弄了这么一出,那生意哪是这么好做的? “爹,娘,咱们不是有个木匠铺子吗?把它卖了,不就成了!”张氏又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叫她来的原因是因为铺子,要卖铺子,这怎么成? “不行!”王元儿想也不想的就持了反对意见。 张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冷道:“这有啥不成?怎么,就兴元丫头你和人合股作生意,就不兴咱们也合股了?这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自己好了,就见不得咱么好是不是!” “二婶要和谁合股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木匠铺子是咱们王家传了几代的,也是赖以为生的铺子,卖了将来吃什么?二婶别忘了,这铺子也有我们大房的一份。”王元儿抿着嘴道:“这铺子卖不得,我不同意!” “嗬,你这丫头,还分不分尊卑了,你阿爷阿奶还在呢,卖不卖铺子,他们说了算,你有份,把你们的那份给你就成了呗,谁还图你的不成?”张氏气得牙痒痒的,又道:“爹,娘,咱们这木匠铺子一年也赚不到几个钱,还不如卖了博上一博,若是这商船做好了,分了一股利润,别说一个铺子,两个铺子都买的。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王元儿大急,道:“二婶,这投资的事本就有风险,海上的风险就更大了,要是亏了呢,投资没了,铺子也就没了,你们这一大家子吃啥?” “啊呸!瞧你这乌鸦嘴,你才亏了!既然你说亏,那你咋就把一年的利润给投了呀,嫌银子多不成?分明就是看不得咱们好!”张氏冷哼。 这太没道理了,她自个儿满打满算的和那宋家的合作捞了一份股,眼看就要赚大钱,却不准他们参股,说啥亏损,啊呸,她这是安的什么心? 王元儿冷笑:“二婶,我投资,是一年的利润,可我却没有把老底都掏了出来,即便是亏了,我也有后路,了不起就熬过一年。可眼下,你们却是想把王家的老底都扒了,自己将自己的后路给挖断,是,固然是亏了,了不起就从头再来,可嚼用呢?另外,这铺子,经营了几代,阿爷,您忍心看它断在您手里?” 她不管张氏是和谁合股,可把铺子给卖了就是不成,这等于是自己将后路给堵死,没有这么蠢的事! 张氏被她一噎,气得满脸通红,道:“得,谁不知道你有本事,可儿的显摆吧,都是一家子,自己好,就见不得旁人好,还是嫡亲的二叔了,呸!” “你就少说两句,爹娘还没发话呢!”王二一拉她的袖子,又瞪了王元儿一样。 你瞪,你再瞪我,我也是不答应卖这铺子! 王老汉也很是踌躇,孙女说的对,王家经营这木匠铺子也有几代了,真是要断送在他手里,将来他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祖宗? “爹,卖铺子也是一时之策,等赚了银子,我们再买回来就成了!”张氏看着王老汉有些摇摆,生怕他不允,忙的又说了一句。 “你住口,你公公都还没说话,你吱吱歪歪的啥,边儿去!”王婆子最烦张氏那张嘴,闹得人不得安生。 “老婆子,你看……”王老汉看向王婆子。 “大事上我素来听你的。”王婆子连眼皮都不动。 “老二你怎么看?”王老汉只得看向自己的儿子。 王二看了王元儿一样,道:“爹,我认为这个投资可以做,收回利润了,您要是还想做这铺子,了不起咱们就把铺子买回来!” “二叔,这风险你担得过吗?一家子的嚼用都在这上头……”王元儿有些不敢置信,不过,既然张氏能说得这事,二叔肯定也是同意的。 想及这点,王元儿便只将希望看向王老汉:“阿爷,这铺子是您的心血呀,卖了,可就真没了。” 张氏听了,又想抢话,王二拦着她,她只好悻悻地坐在一边,心里却是将王元儿给诅咒了千百遍。 王元儿心中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就不该将自己投资商船的消息告诉他们,也就没有这一出了。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事成定局 王老汉挺踌躇,这一边是几代人的心血,如王元儿所说,也是赖以为生的生计铺子,要是卖了,还真舍不得。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可另一边,则是老二两口子的想头和希望。 这一年来,他眼看着王元儿做起了生意,便是孤女,也咬着牙关把小日子过得妥妥的,这镇里头,谁不夸他家元儿是个能干的丫头?自己都与有荣焉呢,说不夸她,那说不过去。 这老人不同后生,老人的心思,是这个过得好,那个也不能过得差,大房好了,就不能让老二一家子落后,他满心盼着,王家一大家子的日子都过得好好的有奔头,那才叫美满。 可元丫头有头脑,老二两口子就差了些,便是那个监工的小差,也是拿了不少银子去张罗才讨来的,做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了什么实则的奖赏,至少,他就没从老婆子口中得知老二交过月俸,反而隔三差五从她那取了银子出去,美其名为周转应酬。 眼看着大房几个孤女都把日子过得妥当和美,二房却是没有半点起色,他心里头急啊! 乍看到大孙女又去参股投资商船了,二房又没落着好,如今柳暗花明,有机会了,可代价却是要卖铺子! 王老汉心里在摇摆着,从腰间摸出烟袋子点着抽了起来。 张氏撞了撞王二。 “爹,如今我在河道上当着差,这铺子平素就靠您一个人打理,您年纪也大了,歇着也好,铺子卖了,投了商船的股,也能有嚼用。”王二斟酌着道,又看向王元儿:“这铺子卖了,属于你们大房的一份,我也不要一分。” “二叔,这不是分不分给我们这房的事,而是这是咱王家过日子的基本呀!”王元儿急得眼圈发红,道:“二叔只知投资这商船利润可观,却有没有计算过万一失败的后果,假如唐家经营不善,假如那唐家大爷不是这块料子,那不是打水漂了么?那以后这铺子没了,吃啥呢?” “哟嗬,敢情这北朝国就那宋三公子是做生意的好手了,别人做啥都是亏的!”张氏终是忍不住辩了一句。 王元儿不理他,只看王二和王老汉,见他们都不说话,心中便不断往下坠。 半晌,她终是站了起来:“二婶说得对,阿爷阿奶都还在,这铺子自然是由你们作主,既然你们坚决是要卖,那就卖吧,我说的话就当没听过!” 张氏一喜,又怕表现太过,便故作大度的道:“你放心吧,属于大房的那一份,还给你!” 王元儿淡淡地看她一眼,道:“只盼着将来二婶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就好。” 张氏被她这么一刺,差点又没跳起来,可王元儿已经走了出去了。 王春儿姐妹几个很快就得知要卖铺子的打算,王兰儿倒没什么感觉,可王春儿和清儿都知事了,便觉得有些过了。 “谁都知道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阿爷他们,莫不是老糊涂了吧!”王清儿口没遮拦的说的了一句。 王春儿瞪她一眼,看向王元儿,问:“大姐,这事没得圜转了?” 她性子最是传统不过,心里总认为木匠铺子就是世代经传下来,不该就这么卖了,现在卖了,以后她们的小宝来有啥? “该劝的劝过,厉害也说得明白,他们要卖,就卖吧!”王元儿满心的郁燥,她已经可以断定,这铺子十有**会被卖出去。 果不其然,晚头王老汉就对王元儿说了卖铺子的决定,连货带铺一起卖,因为这估算过价钱,离那几百两的银子还有些出入,所以王元儿他们这一份,一时半刻怕是给不了,将来赚了银子再给。 “你放心,我和你阿奶在的一天,就不会少了你们这一份。”王老汉这般说。 王元儿勉强地笑。 隔日,王老汉就将要卖铺子的消息给放了出去,没等两日,就已经有买家上门,一看一定,很快就拍板成交了。 不过五天,王记木匠铺子的牌子就被摘了回来,王老汉亲自搬回来,一遍又一遍的擦着那牌匾。 王元儿冷眼瞧着,卖都卖了,再不舍有什么用? 铺子卖了,王婆子又掏出了钥匙,将毕生省吃俭用的积蓄都掏了出来,全给了王二两口子。 带着铺子的银子,还有积蓄,加上王敏儿给的,张氏的私房,将将的凑了五百两银子给了唐家,总算是换来了一张契约文书,张氏欢喜得走路都带风。 王元儿却是叹息,这下可真是把老底全扒了,就为了一张文书。 事既成定局,她也只盼着唐家经营得当,二叔他们也能快快收回成本,不然的话,就真要吃西北风了! 十月二十三,北风起,长乐镇迎来了它的第一场雪,晶莹的雪花落下,薄薄的铺了一片,冬天来了! 铺子卖了,王老汉开始还不习惯,天天往铺子那边去,回来就叹气,久而久之,他也不去了,要么在镇东的榕树头下看人下棋,要么就在家闲坐,很是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 王家算是把老底都掏出去了,王婆子手上的银子也不足十两,看张氏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手上没银子,自然也就节衣缩食了,福全那小子天天喊着没肉吃不饱。 福全这厮,眼看着自己胞姐嫁进了好人家,爹娘又刚刚投了银子做大生意,他的心儿就大了,不愿意在河署上做些苦力活了,也没跟王二说一声,说不去就不去了,等王二知道了要打,张氏一个劲儿的护着,而福全则是叫着姐夫是大人物,做那些没得掉价。 王二打不成,又见婆娘护着,就由他去了。 爹不管,福全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上窜下跳,跟着张家表哥还有舅母娘家的侄儿到处疯玩。 王元儿瞧得仔细,这么下去,福全早晚得出事儿! 可她能说啥呢,张氏这些日子,瞧见她就跟瞧见仇人似的,心里还在怪她当初想阻拦他们投资唐家的商船呢!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王元儿也懒得多事,免得又说她一肚子的坏心。 这下了第一场雪,北风也起了,天气也就更为的寒冷,眼看着这寒冬腊月就要到来,河署上的工就加快起来,因为一旦到了腊月,这就要停工了。 尽管天气冷,可这做工的都是出苦力的,王元儿回回经了河道,都能瞧着大汉子们甩着毽子肉在那忙活。 在河边上溜达一圈,到底是抵挡不了寒风的冷冽,王元儿很快就回了自家小院。 “大姐,大姐你快来。”才回家,王春儿就背着王宝急哄哄的来拉她去铺子里。 王元儿不明所以,走到铺子,才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站在铺子门口,他的脚边,还有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正咬着手指看着案桌上的香干,哈喇子流得长长的。 “大姐,他说要租咱们家的院子。”王春儿一指那个人,脸有些红。 “你要租房?” 王元儿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人看着二十三四的模样,穿着长衫,身上打了几个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背后背着一个篓子,至于模样儿,肤色略黑,浓眉大眼的,手臂上的袖子微微挽了一截,看得出来是个强健的人。 “在下候彪,初到长乐镇,看见你家有院子出租,可否租给我?”候彪看着王元儿,笑容爽朗,一下子就说明来意。 “我们那院子地方比较偏,屋子也不大,你这……”王元儿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小丫头,小丫头见她看过来,躲在候彪的腿后,探出一个小头颅来瞧她,大眼睛骨碌碌的转。 “就我和小女住而已。” 还真是他的闺女呀,王元儿心里冒了一句,便又说了几句自家院子的地势等。 “无事,我身无长物,又是一个大老粗,想来也没什么好让人觊觎的,只是这租银……”候彪有些踌躇,问:“能不能再减点?” 从前租给崔源可是二两银子一个月呢,如今她都减到一两半了,还减? “我就父女俩,可以住一个屋,另外一个屋,你还可以租给别人的。”候彪见王元儿迟疑,又说了一句。 “大姐,反正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看小丫头,怪可怜的。”王春儿看着小丫头身上的衣裳都勾破洞了,不知道为何就父女俩,总之看着就可怜。 王元儿却考虑得更多些,又问了几句候彪的情况,别给招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强盗啥的,那可就麻烦了。 “王姑娘且放心,我乃是化州人士,只因家乡闹洪,婆娘也没了,便带了女儿一路前来,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候彪笑着解释,又把身上带着的通关文书等代表着身份的递给她看。 王元儿接过看了,脸就有些发烫,一边递过去道:“对不住,这临年关近了,不得不谨慎些儿。” 候彪表示无事。 “爹爹,丹丹饿。”小丫头说了一句,眼睛看向那桌上的卤蛋。 王春儿连忙包了一只卤蛋递过去:“拿着吃。” “谢谢!”候彪看着王春儿真诚地说了一句,王春儿的脸唰地红了,低着头说不谢。 王元儿见此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但很快就忽略了,带着侯彪父女往小院那边去。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家长里短 日子忽溜而过,寻常百姓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过日子,一眨眼便已到寒冬腊月时节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一进十二月,雪就下得密集又大起来,长乐镇处处都见白雪皑皑,孩子们在雪地里撒欢打滚,而街上,因为天气寒冷,走动的人也少了许多。 已进入年关,长乐镇的人家开始备年货的备年货,杀年猪的杀年猪,不走动就在家里头烧了火盆取暖叨嗑,倒也是一年到头中最为懒散闲的日子了。 “元丫头,十二那天虎子娶媳妇,到时候你们过来帮婶子捞忙呗。”铁柱婶子又在隔墙的墙头上叫住王元儿。 王元儿笑着应了一声:“不要婶子说,也是要过去帮忙的,也好沾沾喜气儿,都说娶个媳妇好过年,先恭喜婶子了!”她说着福了一福。 原来铁柱婶子想把虎子和春儿送作堆,哪知虎子却是欢喜着李记的梅子,到底拗不过儿子,好说好歹,又请媒人正儿八经的下聘,准备迎娶梅子过门,这吉日定的就是十二。 “哎,我还是喜欢你们家春儿。”铁柱婶子一脸的遗憾,往她身后瞧去,不见王春儿的人,道:“春儿那性子多好啊,我打从心里喜欢。” 王元儿掩嘴一笑,道:“婶子,这话可是在这说了就算了,日后可不能再说了,不然梅子听了指不定心里头膈应,平白伤了咱两家和气。” “我晓得的,我就是说说,说说。”铁柱婶子点头。 “其实我倒是觉得虎子和梅子挺般配的,你看呐,虎子是个老实的,平素也不多话,性子沉,咱们春儿也是个话不多说两句的,这要是两个都闷头闷脑的送作堆,将来几十年的日子可咋过呀?梅子就不同了,她性子开朗活泛,和虎子一静一动的,那才叫有趣呢。你就等着吧,将来他们两口子,定是把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和和美美的。” “但愿吧,你也知虎子是个老实的,我就怕他被老婆给管死了,梅子得多泼辣呀!”铁柱婶子想到梅子那泼辣的,就觉得头痛。 “泼辣有泼辣的好,虎子是长子,找个泼辣点儿的媳妇儿,那才能把家掌起来不是?再给你生个大白胖孙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得,你这丫头惯会说话逗人。”铁柱婶子哈哈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那天你们都来吃朝,也帮我捞忙。” “哎。” 王元儿回到屋里,王春儿正拿着一件衣裳在缝补,见她进来,便道:“又和铁柱婶子叨嗑呢?” “嗯,虎子十二那天娶媳妇儿,让咱们过去帮着捞忙呢。”王元儿坐了下来,看着她手中的衣裳,皱了一下眉,道:“你又帮那候彪缝补衣服了?” 当日,侯彪还是租了赵家的那个小院,每月一两租金,用了一个屋子,这一个多月下来,慢慢的走动着,倒是相熟了,也不知从啥时候开始,王春儿竟是帮侯彪还有侯丹那丫头缝起衣裳了。 这不,这件衣裳,就是侯彪的吧! 王春儿脸儿微红,抬头道:“也就举手之劳,没多大的事,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又带着个小丫头,哪会针线哟?我这帮他也没白帮,他有时候不也给咱们山货吗,前些儿还打了一只山鸡来了!” 王春儿帮着缝补衣裳,这侯彪也不是让她白帮,他似也有点儿本事,偶尔上山去打了野味,也给王元儿他们几个尝鲜。 “话虽这样没错,但你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他又那样的身份,仔细着了人家的道,让人说起闲话来!”王元儿有些担忧。 王春儿抿了一下唇,道:“侯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挺好的!”说着,又低头缝起了衣裳。 王元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双眉紧拧起来,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便道:“总之,女儿家的名声着紧,该避忌点儿就避着点儿。” 王春儿嗯了一声,却没停止手中的动作,王元儿不禁轻叹,想着等过了娘亲一年的忌辰后,是不是该请朱媒婆看看哪家有合意的小郎君,也好相看一二? 年关近,这有年猪的杀年猪,没有的就是买猪肉,王家往年都是买的猪肉来做腊肉,去年的时候,张氏还为了几斤肉闹得场面不好看呢。 一眨眼便又是一年了,只是王婆子却没有要买肉的意思,王元儿寻思着,今年怕是不会买了,二房为了投资商船,把正屋都搜刮空了,王婆子那里,哪还有什么银子买肉做腊肉。 王元儿看了看自家的存银,也有二百来两银子,便和几个妹子商量了下,今年买肉她们这边买多点,做好了腊肉就给王老汉两口子几块,算是全了孝心。 王清儿嘟长嘴,道:“阿奶他们偏心眼儿,把棺材本都掏出了给二叔他们,咱们啥都得不到,还得紧着上前孝顺。” “他们偏心是他们的事儿,咱们孝顺也是咱的事儿,几块肉,不差那点儿钱。”王元儿道。她也是不平的,也是不满的,可十只手指有长短,人偏心,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孝顺,自己做到了礼数不招人话柄就是。 家里就是大姐当家,姐妹几个都没话说,随着她决定着。 倒是王老汉听到了这意思,回头就对老婆子道:“论孝心,大房的几个,是没话说的。” 王婆子抿起了唇,不说话。 到了十二那天,王元儿也领着妹子们去帮着铁柱婶子捞忙,这忙活间,她便又听到了那茬登闻鼓案的后续,说是破了。 “听说呀,那十万金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闪得人眼都快瞎了,一金都没少,足金足称的。这余杭的官实在是胆大,直接就原封不动的埋在河边的山头上,还种上了果树掩人耳目,一掩就是六年。” “可不是,真是可惜了那何大人,听说是个治河的好官呢,却不想被蒙以这么大的冤屈,少了这么个为百姓办好事的好官,那些个狗官倒是还逍遥快活的。” “如今沉冤得雪,也算是何家人在天有灵了。” “那是,啧啧,十万金子,那得多少啊,咱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金子呢!” “呔,别说一辈子,就是十辈子,咱也见不着,十万金呢,咱们这镇子,谁有十万金,只怕加起来都没有!” 王元儿一边码着菜,一边听着一旁的大叔大婶说着那茬登闻鼓案,竟是已经破了,平反了? “树强叔,那么按你说的,那个登闻鼓的何家是平反了?”王元儿问了一句。 “自然平反了呀,皇上还给那何家小姐发还了老宅子和被抄的家产,还追封那何大人,啥勇公来着。”树强叔憨憨地说:“是好人,总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王元儿笑着点头,心中也觉得这案子破了挺好的,只可惜,人都不在了,再追封啥封号也是枉然。 她低头笑了笑,又将一盆鸡码得整整齐齐的,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何家,何小姐? 咦,好像也有些日子,不见那何小姐了,这会不会和那个何家有什么关联?那崔源呢? 她又想起崔源也是神神秘秘的,已经好久不曾见他了! 不过不管这何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何家人,也和她没有啥交集,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人家是官家千金,她不过是个庄户丫头罢了! 千金小姐,和贵家公子也是门当户对,王元儿脑中又闪过两人一块的画面,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酸味,不禁摇摇头,都想些什么呢。 “元丫头,堂屋里上太平席嘞!”有人叫唤。 “来了!” 王元儿这边是过着平平淡淡的家长里短的日子,京城,何家老宅,却是哭声震天。 崔源看着那匍伏在地上痛哭的女子,再把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十几个灵位,长叹一声。 终是幸不辱命,为老师平反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真好,真好! 哭声渐渐的变成哽咽,崔源上前扶起何秀娴道:“快别哭了,这本该是高兴的日子。” “我,我就是欢喜的。”何秀娴在地上匍伏久了,乍然被拉起来,脚一软,直接就倒进崔源的怀里,这下连哽咽都停了,脸上绯红。 崔源倒没在意,而是将她扶了出去,一边道:“老师已平反,又追封中勇公,家产也一并归还,阿娴你是该高兴的。” “若不是崔哥哥,父亲和母亲在天肯定不能安息。”何秀娴停住,眼睛一眨不咋地看着他:“崔哥哥,你的大恩大德,秀娴无以为报,我……” “说这些做什么,我既叫老师一声,这本就是我该做的给,快去洗把脸吧,好好的一张脸,哭成个花猫儿。”崔源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接下来可是要见好些人呢!” 何秀娴红着脸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崔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又转身回到那供奉灵位的佛堂,重新上了一箸香,对着中间那写着何正洪的灵位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将香插在佛瓮中,道:“老师,您可以安息了!” 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四朵金花 年关越近,家家户户都杀起了年猪,杀年猪必然也请邻里街坊吃杀猪饭,王元儿也去吃了几场,可惜的是她们家没有养猪,也就没回请一说,不过打开春,她也决定养两条猪崽子了。 没有养猪,做腊肉还是要的,王元儿还是去张屠夫那订了二十斤肉,和妹子几个做起了腊肉来。 “哎,元丫头,咱们如今手头紧,买肉的钱都没了,这肉腊好了,你给你阿爷阿奶送点呗。”张氏倚在西屋门口,看着姐妹几个干得热火朝天的说了一句。 王元儿不接话,手上紧,若不是她非要把家底都刨了拿去投那商船…… 罢,她也懒得再提这茬事,免得人家又说她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哎,和你说话呢,咋不应人呢,如今是做大生意了瞧不起人还是咋的?”张氏见王元儿不答,三两步就走过来。 “二婶,是送给阿爷阿奶,还是送给你们呢?阿爷阿奶牙口不好,腊肉这东西一年到头也没吃上几块,往年的,倒是看着全进了你们的嘴了!”王清儿斜睨着她,毫不客气地挑破。 二房和正屋同一个桌子吃饭,这谁不知道,送给阿爷他们和送给二房有什么两样,偏偏就要拐着弯儿去说! “嘿,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咋的了,难道几块肉都舍不得孝敬了?”张氏被戳破心思,那是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你敏儿姐出嫁的时候,还给你们送绢花了呢!” “她自己巴巴的拿过来,谁还稀罕不成?”王清儿撇了撇嘴,眼角瞧着她簇新的绣花鞋,坏心一起。 只见她把盆中浸着酱油的猪肉高高拿起,重重一砸,那盆里的酱油汁就溅到了张氏的裙摆和绣花鞋上,黑污的一团。 张氏尖叫着跳离:“你这死丫头,是怎么做事的,啊,我这鞋才刚上身。” “呀,二婶,我这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王清儿拿着旁边搁着的一块布去擦,越擦,越大团。 “啊啊,你这布是干嘛的,啊……”张氏尖叫连连。 干嘛用的,哦,不好意思,刚刚用来包猪肉的! “死丫头,我看你故意的。”张氏缩回脚,扯回自己的裙摆,一手就要去抓王清儿的双髻。 “你在嚎丧还是怎的,还不快做饭去?”王婆子突然出现在正屋门口,喝了张氏一声。 “娘,你看这死……”张氏想告状,可看到王婆子那脸黑的,只得悻悻的闭了嘴,恨恨地瞪了王清儿一眼,骂骂咧咧的回屋去换鞋袜。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见王婆子瞪她,又老老实实的埋头拌肉,只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偷笑。 “你呀,就是个不服输的!”王春儿好笑地道。 “谁让她这么趾高气扬的,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从前他们在屋里躲着吃好的,何曾给咱几个尝过鲜,哼!”王清儿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 “行了行了,快把肉挂起来吧。”王元儿嗔笑:“就你有道理。” 张氏确实挺欠揍,就整她那么一下,也无伤大雅,省得有些人蹬鼻子上眼的。 “行,大姐,做好了肉,咱们该去裁缝铺子试试那些衣裳了吧?不合身的就改改!”王清儿又提了一句:“反正今儿没啥事,该是做好了的!” 王元儿看了看天色,便道:“也成,趁这天好,咱们也好买些年货备着。” 年关近了,什么糖果瓜子儿的,也是该备上一些,姑娘爱俏,又是难得一年到头,添点什么也可。 “你们去吧,我带着小弟在家!”王春儿笑道。 “都一起去,把宝来背上就是,他也难得出几趟街。”王元儿却是不依她,这二妹就是性子太静了。 王春儿想了想,便也答应下来。 姐妹几个梳洗穿戴一新,便逛去了镇子上。 王家先后死长子,后死长媳,前后相隔还不到半年,这在镇子上是谁都知道的,对王家的境遇唏嘘感概的自是不少,人死如灯灭,倒是一了百了,所以对王家几个孤儿也是印象极深。 自打王元儿的娘也死了后,姐妹几个就不曾齐齐的出现在人前,尤其是王春儿,走出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姐妹,不,应该是姐弟五人一同出现在镇上,倒是让人觉得奇怪和意外。 都住在同一个镇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见了面自然都打招呼的。 但这招呼,好像也太热络了些,尤其落在她和二妹三妹身上的目光,那就跟狼看见羊一样的目光呀! 王元儿的眼神掠过拉着自己手的小妹那一派天真的脸上,瞬间明白了。 王家大房四朵金花,除了小妹,其她三个可都是能说亲嫁人的了,便是清儿,虽没及笈,但也可以先定亲呀,等个一两年,就可以娶进家门了! 王元儿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心酸,这还是自己今年一年来做生意后才有这样行情,要是在往年,或者娘亲刚过世的时候,别人估计都避之不及吧! 丧父丧母,命运多舛,谁家愿意娶这样的姑娘做媳妇儿,谁知道会不会克着自家? 可如今不同了,她们大房日子过得好,生意也是一块接一块的做,能赚到银子,管它名声如何呢? 果然,这世人还是现实的很,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准没错! 姐妹几个来到裁缝铺子,刘娘子一见她们就乐呵呵的笑了,拿出做好的衣裳,笑道:“正想着送去你们家,这巧就来了。” “都做好了?我去试试!”王清儿一把拿起自己的那一套橘红的衣裳,溜进了内间。 没片刻,她就穿着出来了,一色的红,裙摆绣着山茶花,夹棉的镶银边褙子,别说,人靠衣装这话是真没错,瞧这么一穿着,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哎哟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来的大小姐呢,真好看!”刘娘子第一个就夸了起来。 王清儿脸红红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大姐:“大姐,你看如何,要不要改!” 话未完,她就原地转了个圈,左看看右看看,那眼里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别提多欢喜了。 “三姐真好看!”幺妹儿兰儿拍着手掌笑嘻嘻的。 王清儿红了一张脸,咬着唇看着王元儿,见她含笑点头,才放下心来,又对她们说:“你们也快试试!” 这性子不同,选的颜色也大不同,王元儿选了中规中矩的也较为大气的绛紫色,裙子也是与之相配的颜色,只是绣花是海棠。 而王春儿则是秋香色,绣的菊花,至于幺妹,理所当然的选了娇嫩的粉色,活脱脱一朵小花,小弟人虽小,却也给他造了全红的年娃娃衣裳。 几人都穿戴一身在比着,刘娘子看花了眼,再看姐儿几个,都是白皮肤大眼睛,各有各的俏,若不是命运多舛,这样的姑娘家,家门槛铁定要被媒人踏破。 不过即便是爹丧娘死又如何,人家就是有本事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瞧这每人一身,谁家有这么大气? 那王家大丫头可是和那什么锦记做大生意的人,将来这一家子,指不定造化更高! 姐儿几个好像都还没定亲呢,刘娘子心思转了几百回,眼睛一眨,笑道:“瞧你们姐儿几个,四朵金花,各有千秋,干脆就这么穿着家去,好叫咱们镇子的小郎君瞧一瞧这容色。” 姐妹几个都有些脸红,王元儿笑道:“一年到头才做一身新衣裳,这可是要留着过年的时候穿的,可不能弄脏了,咱们换下来再走。” 吾家有女初长成,可以出去显摆是没错,但她也知道财帛不可露人眼,这么齐刷刷穿着新衣走出大街,怕别人不知道你赚了大钱不成? 王清儿倒真想就这么穿着回去,试问哪个姐儿不爱俏?但她也舍不得好好的一身给糟蹋了,这地上都是雪,又有泥,弄脏了咋办? 王元儿付清了银子,又带着妹子们去各个铺子转悠,这年马上就要到了,过年的时候要去外祖家拜年,也得备上些礼品呢! 刘娘子送了几人出门儿,乘着铺子没人,便和隔壁的莫掌柜叨开了:“姐儿几个都生得好颜色,这穿戴起来,不比那敏儿差,我瞧她们也在你这儿买了胭脂吧?” “买了两盒胭脂,挑了几朵珠花。”有生意,谁不高兴,莫掌柜笑道:“我看这几姐妹,倒比那个去做小的要强,没爹没娘,自个儿赚了银子买花戴,有骨气!” “这都是逼着长大的。”刘娘子叹道:“爷奶是个偏心眼的,二叔二婶是个不太着调的,她们自个儿要是不自己撑起来,少不得要被搓圆捏扁的,如今看着是放心了。” “这就是骨气了,我莫娘就瞧得上这样的人儿,那些个以色侍人的,哪能长久,靠山山倒,靠人不如靠自己,你就瞧着吧,我看她们定都是福气大的。”莫掌柜一脸莫测的道。 “也不知谁家有福气娶了这几个姑娘了,惜我家没有合适的。”刘娘子又是一叹,她自己也是生了两个闺女,小儿子也才三岁呢! “是金花,自有识金人!”莫掌柜忽地一笑。 是珍珠,是鱼目,总会有赏识的人的,福气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又一年了 过了小年,很快就到了除夕,一年又尽,除夕一大早,就听得远处有鞭炮声儿,王元儿知道,有人已经祭祀拜神了。复制网址访问 倾耳听外头的声响,王婆子正吩咐着张氏做什么,估摸着也是准备拜神的事宜。 往年除夕拜神,王婆子都很是虔诚隆重,王元儿也不敢再躲懒,起了床就悉悉索索的穿起衣裳,而她这么一醒,王春儿她们也醒了。 “幺妹多睡会。”王元儿拍了拍兰儿的头。 王兰儿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道:“不要,兰儿再睡,福多要把爆竹儿都捡光了。” 逢年过节都会放炮,而孩子们总会在那些红纸堆里捡着一个个没烧过的爆竹,继续点了玩。 王家的孩子也不例外,福多和兰儿都还小,都会去捡了小炮玩,王元儿只得道:“别人放的时候你不要走过去,嗯?仔细烧了眼睛和头发了,那可就变丑丫头了!” 王兰儿忙不迭的点头,她才不要变成丑丫头呢! 洗漱完毕,王元儿就率先走了出去,见着了王婆子问了声好,王婆子点头算是应了。 “今儿过年,你们今天别开灶,晚头就在正屋里一道吃。”王婆子发了话。 王元儿愣了愣,哦了一声。 张氏就凑过来,笑嘻嘻的道:“元丫头,你们鸡栏里养的鸡都肥得流油了,今儿就宰了过年吧!” 王元儿听了有些不乐意,倒不是她不舍得这只鸡,而是这二婶总逮着了机会就来占便宜的德行实在让她看不惯。 她还没答话,王婆子就先开口了,道:“瞧你那德行,跟前世没吃过鸡还是咋的,后院里就没鸡了吗?”又冲着王元儿道:“肉菜不用你们这边儿出,帮着做饭就是!” 王元儿哎了一声,张氏满面不甘和肉痛,还想说些什么,王婆子一瞪她,就悻悻的闭了嘴,心中暗付老婆子越来越偏心。 她也不想想,从前这口中的老婆子偏心她们二房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 祭祀年年都一样,郑重,虔诚,也还是由王婆子领着参拜,上香,说着祝语。 佛堂还是那个佛堂,牌位也是那些牌位,只是多了两个,人也少了,去年祭祀时少了爹爹,今年,连娘都不在了。 王元儿看着佛堂供着的一溜牌位,鼻子一酸,眼底有些发热,渐渐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物是人非,大抵就是如此! “元丫头,在发什么呆,上香呀!”王婆子推了她一把,见她眼圈发红,也不知想到什么,抿起了唇。 王元儿擦了一把眼角,恭恭敬敬的上了香。 拜神后,也没啥事儿,肉菜由二房那边准备,王元儿她们只管吃就是了,但活还是帮着干的。 杀鸡拔毛,烧水下锅,有免费的吃,就连王清儿这不饶人的嘴也消停了,任张氏说多不好听的话,她就是不接话,全当没听到。 冬日昼短夜长,到了晚间,王元儿用大公碗装了两碗饭菜供奉在爹娘的牌位前,又上了香。 “爹,娘,又一年了,吃饭了!”她看着那两个牌位,喃喃地说了一句,又站在牌位说了这一年家里头发生的事,碎碎叨叨的说了半天,直到王清儿来叫,她才去了正屋坐下。 既是团圆饭,少不得由家主说两句勉励鼓舞的话,也无非是安守本分,踏实做人,提点一下后辈,而王婆子就说了一句家和万事兴。 酒香肉肥,你说我笑的,饭桌上好不热闹。 张氏看着王元儿几人你来我往的相互夹菜,满面笑容亲亲热热的,不知怎的便觉得刺眼得很,心中更是吃了山楂一般酸得不行,大房的几个女娃都在,她的敏儿呢?? 自家一家子都齐齐整整的在吃饭,可怜敏儿,唐家连过年都不让她回去本家,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庄子上过,还大着个肚子,可怜见的。 张氏眼圈发红,眼泪落了下来,啪的把筷子搁在桌上,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大过年的,你突然掉金豆子,哭起来了,这是做啥,不嫌晦气么? 王婆子第一个沉下脸来,她最看不得在这样的年节有人哭丧着脸,况且,这谁都没说她一句,张氏是哭啥子? “你这是干啥?”王婆子的声音冷得像那窗外的寒风,眼风更像是刀子一般向她嗖嗖的刮去。 王二也是莫名其妙的,眼见自家老娘阴沉着脸,便掐了婆娘一把:“做啥呢你,好端端的哭啥?” 张氏呜哇的一声:“我,我就是想敏儿了!” 得,这还真哭出声来了! 王清儿冲着王元儿挤眉弄眼的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王婆子是气不打一处来,想闺女了就想呗,至于嚎哭吗? “你想就想呗,再说了,敏儿不好好的么,哭个啥,还不快擦擦泪!”王二也是绝了,又看老娘脸越来越黑,忙道:“大过年的,你别整晦气。” 张氏心一咯噔,瞄了王婆子一眼,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娘,我就是忍不住呀。这大过年的,咱们一家子倒是团团圆圆的,可敏儿呢,她自己孤零零一个在庄子里,唐家都不让她回去过年,这太可怜了!” 原是为了这事! 王元儿默默地夹了一块鸡肉咬着,早几天王敏儿来信,倒是想着过年回来唐家过,可惜唐家压根不让她回,美其名天气冷,她肚子也大了,瞎折腾的话对胎儿不好。 这也就算了,唐家也不让那唐修平过去陪一下,就让王敏儿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庄子上。 是挺可怜的,可这也是她自己选的,吃得咸鱼抵得渴,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得忍着受着! 王婆子啪的放下了筷子,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她自个儿过年,也是自找的,当初要不是……唐家不让回,你又能咋的?要拿着棍子去唐家打一架不成?她不回来,过些天你就不能过去瞧瞧她?”她看了一眼在坐的孙儿孙女,到底没说下去,只寒着声道:“你吃就吃,不吃就给我出去,别在这哭哭啼啼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净。” 张氏一噎,也没敢再哭,只是那眼睛里,满是不满,可不满也没办法,这个家,也没轮到她当呢。 “娘,别理这婆娘,她就是眼浅,来,儿子敬您一杯,祝您长寿百岁。”王二拿起了酒杯,在脚下踢了张氏一脚,狠打了几个眼色。 张氏吃痛,却也不得不拿起酒杯:“娘,媳妇也敬您。” “你们不气我,我倒是会长命百岁的!”王婆子哼了哼,但到底也拿起了酒杯喝了。 “吃饭,吃饭,元儿,你们多吃点。”王老汉招呼着,将刚刚那不好的气氛给散了去。 吃过团圆饭,便准备着守夜,王元儿姐妹几个先安排宝来他们睡觉。 “想不到二婶还敢哭上一下,真是的,王敏儿不能回来过年,不早就知道了,非要在这时候哭,也不怪得阿奶给她排头吃。”王清儿说道,正是高兴的时候,你突然的哭,谁都不高兴,尤其阿奶这样信佛的,这不给她找晦气么? “到底是嫡亲的闺女,哪能不心疼?”王元儿叹了口气。 张氏是真疼王敏儿,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是唯一的女儿,如今女儿自己大着肚子孤零零的过年,哪能不心疼? “唐家也不厚道,回来过个年又咋的了?”王清儿心本就不坏,想到王敏儿的处境,也有些不平,更别说,王敏儿还怀着他唐家的骨肉呢! “别忘了,唐家正月就要娶新妇了,怎么可能会让王敏儿回来?人多嘴杂,她肚子都那么大了,要是出了啥岔子算谁的?”王元儿道觉得唐家不让王敏儿回来是正确的,马上就要娶新妇了,怎么会让一个通房丫头在跟前晃,不管是冲撞了新妇,还是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两不美的事。 王清儿闻言唉了一声:“这么嫁,也太憋屈了!” “所以咱做人要堂堂正正的,嫁汉也要经过三媒六证,姑娘家更要注重清誉,不要随随便便的就……”王元儿趁机教导。 王清儿尖叫,躲到王春儿后头:“二姐救我,大姐又要念紧箍咒了!” 王春儿扑哧一笑,指着她的额头道:“该,看你这个泼猴还敢不敢胡来。” “好姐姐,这大过年的,就饶了我吧!”王清儿装模作样的打揖请福,把两个姐姐逗得不行,笑着去挠她的胳肢窝,把王清儿挠得满屋子蹿,笑声传得老远。 姐妹几个打闹了一会,又去陪着王婆子他们守了除夕年夜,吃了饺子,毫无意外的,大家伙都吃到了包着铜钱的吉祥饺子。 十二时,各家各户都烧响起了迎新炮,王家也烧了一个六畜兴旺的爆竹,迎来了新年。 王元儿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鞭炮声,迷迷糊糊的阖着眼。 前世的画面,今世的经历,如走马观灯一般在脑海中会放,伤痛,悲苦,欢乐,最后定格在如今,归于平静。 时过境迁,又一年了!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春儿亲事 大年初一,王元儿姐妹几个全部换上了一色的新衣裳,前去正屋给王老汉王婆子两老口行大礼,磕头。 “阿爷,阿奶,新年好!” 由王元儿领头,五姐弟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就连懵懂的才刚学会跌跌撞撞走路的小宝来也被他二姐压着小头颅跪在地上。 王老汉和王婆子对视一眼,打从这姐妹几个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晃花了眼,毕竟这一年了,头一回才看见大房的人穿着鲜亮的衣裳。 而人靠衣装,姐妹几个这般穿着,竟让他们有些不敢认了。 这哪像庄户人家的丫头,富家女也不过如此! 王老汉心中轻叹,王婆子则是抿着唇,眼神复杂。 “乖,都起吧!”王老汉应了好。 王婆子则是每人给了一个红封,嘴里也说了几句吉祥话儿,目光落在王清儿身上红艳艳的衣裙时,顿了一下。 王元儿注意到了,便道:“今天新年初一,我们就穿了新来给爷奶拜年,明儿就不穿了,等过几天真正除服后再穿。” 当朝服丧守孝,一般要守三年,尤其是官员,必须丁忧服孝,但在民间,尤其是寒门小户,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当然,一定要守足三年孝的,也不是没有,但毕竟庄户人要讨生活过日子,并不会守得足足的。 所以,王元儿他们守孝也随了长乐的旧俗,守个一年就算全了孝心了。 梁氏是去年正月初六去的,到初六也才算一年,王元儿特意问过老一辈的人,差几天也无大碍了,所以大年初一换了新图个吉利,等到初六后除服,再换常服。 王婆子也不甚在意,王元儿姐儿几个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又给前来请安行礼的二叔二婶拜了年,便走了。 初一初二不出门,孩子们就在彼此相熟的人家窜门,拜个年讨个红包,算是热闹了。 正屋,王婆子和王老汉犹在浸在大房几个孩子带来的视觉冲击中,两口子碎碎叨叨的说了起话。 “老大两口子都早早就去了,大房没个主事的,这几个丫头的亲事少不得咱们张罗,元丫头和春丫头翻了年都十六七了,你就紧着些,给留意一下,别拖成了老姑娘了!”王老汉叹着气道。 王婆子轻哼一声:“元丫头是个心里头主意正的,你还不知道?就拿那李地主那个事……” “李地主那叫什么亲事,年岁都快赶着你我了,换了谁都不愿意!”王老汉打断她的话,道:“还是那个德行,见着一个喜一个的,幸好早早的知道他那德行,不然,这人都在火坑里头了!” 王婆子一噎,强忍着气道:“我并不是说他那个人,而是就事论事,她那会子多硬气呀,摆出了一副亲事不用咱管的派头,我还要腆着张老脸去贴冷屁股呀?”再想到王元儿还请出外祖来撑腰,更是酸溜溜的道:“再说了,那丫头对她姥公姥婆比对咱还亲呢!” “成了成了,若不是那李地主不靠谱,她那会请了亲家来?”王老汉听了也满心不是滋味,道:“这事儿多过去好些日子了,也就莫再提,还是紧着替她们相看相看人家,总不能自己丫头去找吧!” 王老汉今儿瞧着大房几个丫头穿戴一新,才有孙女们都长大了的感觉,又想到她们的亲事还没着落,这才提了这事,不然,哪家的当家主会主动提这种该婆娘张罗的闺阁事? 王婆子嘀咕几句,最后才将将应下来。 大年初一,王元儿她们的铺子也没开门,但也有人来给她们拜年了,来的也不是谁,而是那租住在赵家小院的候彪,还有他闺女候丹。 “过年好,丹儿给元姐姐,春姐姐拜年。”小丫头穿了一身的红,奶声奶气地给王元儿她们拜年。 “哎,丹儿也过年好!”王春儿见着她,心里是软成了一摊水,拉过她,直接抓了一把糖塞她手里。 这两父女住了这么些日子,走动间也熟了,很多时候,候彪若是上山去打猎或者去做短工,就会把候丹放在王春儿这边,让她帮照看着。 而王春儿,本就是照顾自己的弟弟,丹儿也是三四岁的样子,个性也乖巧,看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也没说不,就应了这个忙,只要在她们家,就和小弟还有兰儿一道玩。 所以,王春儿对丹儿也是跟对妹妹一般喜爱的。 孩子心性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和谁好,这王春儿一给糖,就乖乖的倚在她怀里,剥起糖纸来。 王元儿和候彪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丹儿剥了糖纸,将那颗糖塞到王春儿的嘴里,喜的那丫头直接在她小脸上香了一下。 这画面,怎么看着就跟…… 母亲和女儿一样! 王元儿嘴角的笑容一僵,故作不经意的看向候彪,他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瞧着两人,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儿。 “丹儿倒是不怕生!”王元儿故作笑呵呵地问:“可是和谁都这般亲?” 候彪回过神来,笑道:“并不是,她自幼丧母,心里头敏感得很,极为胆小,和春儿姑娘倒是亲得很。” 王元儿皱了一下眉,道:“她娘……” 大年初一,问这些好些不太妥,王元儿正想道歉,候彪就回话了。 “在她一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了。”候彪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 “抱歉!”王元儿有些懊恼,再心急,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呀,多不吉利。 候彪却是爽朗一笑,见她眉间踌躇又懊恼的,再看王春儿她们,仿佛有些明了,便招过丹儿走了。 丹儿和王春儿彼此都有些不舍,王春儿还道:“今儿是大年初一,也没别的地方去,你们又是外边来的,让她在我们这和小弟他们玩也有伴儿!” 候彪倒是想的,但看一眼王元儿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便笑着辞了。 待他们一走,王元儿就拖过一张小凳子坐到王春儿跟前,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大姐,你这么看着我作甚?”王春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花了?” “我看你和那小丹儿倒是挺处得来,你挺喜欢她的?”王元儿看着她问。 王春儿失笑:“她长得那么周正有趣,大姐你不也挺喜欢的么?”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丹儿来家里玩也不是一天两天,家里大大小小的谁不喜欢她? “可我看她最是黏你,这咱们知道的也就罢了,若是外人不晓得,就你们刚刚那亲热劲儿,都怕以为你们是母女俩了!”王元儿声音有些儿急。 王春儿愣了一下,随即,脸涨成了猪肝色,站了起来羞道:“大姐,你都说什么呀!” 丢下一句,她就匆匆的回了东屋,脸上滚烫一片,大姐真是的,什么母女俩,这……哎! 王元儿追了进来,看她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羞得不行,心里不禁又急了几分。 她一屁股坐在王春儿身侧,满腔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憋出了一句:“春儿,你,你该不是对那候彪起了什么心思吧?” 她紧紧地瞪着王春儿的眼,生怕漏过一丝一点的情绪,心里更是高高的揪起。 王春儿一听,先是怔了怔,才红着脸又羞又恼的道:“大姐,你越说越离谱了,这,我怎么会!” 她这个反应,却没让王元儿放心,反而是更急了,一把拉过她的袖子就开始念。 “春儿,你可别犯傻,先不说那候彪是个什么来路,咱们都不知道,他还是个鳏夫,身边又带着个丫头,你,难道想当填房?不成,这肯定不行,我不同意!”王元儿说到最后,是满面的认真。 王春儿哭笑不得,道:“大姐,你真想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就是帮他照看一下丹儿,哪就是你想的那样了?” “你别糊弄我,你长这么大,见过多少人,帮过谁缝补衣裳?春儿,后娘不好当,如今咱家也赚到银子,依咱的条件,寻个身家清白的郎君,完全不是问题,犯不着去当那后娘。” 王春儿被说得脸好生臊热,又不会道:“大姐,你真个……你再说,我可就要恼了啊!” 王元儿一噎,见她是真恼了,便道:“好,好,我不说,但是……行行。” 王春儿的脸色这才叫好看起来,王元儿瞧着了,才又道:“咱不说他,但春儿,这翻过了年,你就十六岁了,也是时候相看人家了,你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郎君?” 王春儿有些转不过弯来,听明白了她的话,也有些茫然,要个什么样的郎君? 她并没有仔细去思考过,只是,脑海中,却忽然现起候彪那爽朗的笑脸来。 王春儿忙低下头,掩住自己有些慌乱的神色,道:“大姐,我不急,你都还没嫁呢!” “大姐都说过,这两年是不嫁的,你忘了?你却不同,今年也十六了,再不急,可就要成老姑娘了。”王元儿摇着头道:“等开了年,咱们就叫朱媒婆留意留意,嗯?” “大姐……”王春儿皱起眉。 “就这么说定了,我出去转转。”王元儿不容她说不,飞快的走了。 填房,哪里是好当的,她可要仔细给春儿相看一个好儿郎才行。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姥婆提点 过年也就除夕和元宵最热闹,其余的日子便是你来我家拜年,我去你家拜年,礼尚往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王元儿姐弟几个父母皆亡,走亲戚的事自然就落在他们姐弟头上了,而这亲戚,也就只外祖一家了。 往年前去外祖家拜年都是初二初三去,因为要除服,所以王元儿他们干脆除了服再去,左右过年没啥事,还可以住上几天陪陪外祖他们。 于是这一缓,就到初十这天,姐弟五人才齐齐来到了石龙镇的外祖家。 “日盼夜盼,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姥婆梁婆子早早就等在了门口,一见姐儿几个下了车就迎了上来,再看她们都穿戴一新,不禁眼圈泛红。 王元儿她们亦然,这有些日子未见,心里头自然是激动的,而且除了王婆子他们,外祖算是他们姐弟几个仅存的亲人了。 舅母看她们都要哭上了,忙的劝进了屋,这大好的年节,可不能在大街上哭上呀! 进得正屋,由王元儿领头,姐弟几个恭恭敬敬的给姥公和姥婆磕头行了大礼。 梁婆子忙不迭的叫起,眼光又落在王春儿怀中胖嘟嘟肉乎乎的宝来,眼睛顿时一亮,走过来抱上:“哎哟,我的乖孙孙,快让姥婆好生瞧瞧。” “宝来,这是姥婆,快叫姥。”王春儿连忙引导小弟。 这小弟会走后,有一天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姐字儿,姐妹几个干脆就教上说话了,一岁的孩子,现在也会叫几个单字了,比如姐,这也是叫得最多的,但也就是一只单字的叫罢了。 小宝来对梁婆子也不甚熟悉,可小家伙也不怕生,只含着手指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看得人心都软成一摊水。 “这是姥婆,给你好多小衣裳的。”王元儿也引了一句。 众人都看着他,梁婆子更是满眼希冀的看着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外孙子,盼着听得一声姥婆,这可是她那苦命的女儿丢了一条命才生下的金疙瘩呀! 就在大家都逗着宝来,盼着时,小家伙嘻嘻一笑,和着口水叫:“婆。” 虽然叫不全,但梁婆子却是满心欢喜,哎了一声,在他脸上狠狠的香了几口,一个劲地叫着乖孙孙,心肝肉儿的。 “这是姥公。”叫过了梁婆子,王元儿又指着梁秀才。 梁秀才坐得极端正,眼睛颇紧张的看着小外孙,小家伙这回很给面,也叫了一个公字,把梁秀才喜得眼睛全涌满了笑意。 所有人都坐了下来,梁婆子见她们都穿着新衣,心知也除服了,便问了几句,王元儿自然把过程都一一说了。 陪着姥公姥婆碎碎的说了好些话,无非就是家里的琐碎事,梁秀才就不听了,抱着宝来出去溜达。 而王清儿和兰儿也呆不住,找着表弟表妹的就去玩了。 “来来,坐姥婆边上来。”梁婆子招呼着王元儿和春儿姐妹俩。 姐妹俩乐得和姥婆亲近,应声坐到她边上去,一边一个搂着,嘴里灌了蜜似的说着甜语,把梁婆子哄得笑逐颜开。 “你瞧你们来了,娘多欢喜,平素你表弟他们怎么逗,她都没如今这么开心呢!”舅母方氏故作吃味的说道。 王元儿咯噔一下,看过去,见她是故作吃味,才放下心来,佯作讶道:“姥婆,舅母今儿莫不是喝了一坛子陈醋?咋闻着味儿这么酸呢?” 方氏愣了下,随即上前去掐她,笑道:“这丫头,嘴皮子越发利索,看我不撕你。” 王元儿连声求饶,也是梁婆子止了才停了下来。 “家里头的天天见着,比不上她们一年半载才见一次的,心里自然也是念着的,又……”梁婆子没说下去,可谁都知道那是个什么意思。 无非是说王元儿他们姐弟几个身世坎坷可怜罢了。 方氏见气氛有点儿伤感,便朗声道:“娘,这大过年的,元儿他们几个难得来,干脆多住几天,我去拾掇屋子,再烧饭?” “自是要的。”梁婆子一手拉着一个,道:“你们也不许那么快走,就陪陪我这老婆子。” 王元儿笑着应了。 “我去帮舅母拾掇吧。”王春儿也是个闲不住的,便也跟着方氏出去了。 这正中王元儿下怀,她正好和梁婆子说说春儿她们的亲事。 这还没等她先开口,梁婆子倒是先说上了这事了。 “这一眨眼,你们就都成大姑娘了,这日子过得快,你娘也去了一年了,从前就说是守孝,现在也除了服,你们的亲事可就要张罗上来了。”梁婆子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道:“你也别觉得羞,这姑娘大了,谁都要经这一遭,你娘在的话,这些话自然不好和你说,可如今也是没办法,你是长女,家里大大小小都得靠你自己担起来,顾不得害羞。” “姥婆,我也没害羞,也想和您说说这事呢。”王元儿抿唇一笑道:“二妹今年也十六了,姥婆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给留意着相看相看?” “行,我也留意着,你阿奶阿爷他们怎么个意思?”梁婆子又问。 王元儿摇摇头:“我也不曾和他们说过这事。” 虽然这一世的爷奶并没有用她们姐儿几个去换什么利益,但有了前世的经历,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想阿爷阿奶插手她们的亲事,怕就怕会和前世一样,落个不好的下场。 “你是个心思重的,咱们虽说也能给你们做主,可到底是外祖,比不上你阿爷阿奶他们名正言顺,你爹娘都去了,三书六聘的还是得依靠着他们,你也别钻死胡同里了,你阿娘的事,哎,万般皆是命。” 梁婆子以为她还是在怨王婆子他们不作为,所以梁氏才会早亡,连带着如今说亲的事也不愿意跟他们提。 “姥婆,我都晓得的,就是想着有合适的就跟他们说说。”王元儿心中微暖,靠在她肩上,汲取着姥婆传来的温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也想有个长辈依靠,不用事事都要自己扛,她也觉得疲累啊! “你知道轻重就好。虽说你们都分家了,但女儿家的亲事,始终要长辈操持,没有自个儿张罗的。你阿爷阿奶在,自然也是由他们帮着张罗,要是他们都不在了,也只能靠你们二叔两口子了,比起你二叔两口子,你阿奶他们还好些。”梁婆子是满心瞧不上王二两口子,尤其那张氏。 王元儿点了点头,她又何尝不知道,所以才觉得这人生无奈。 “是了,我听人说你那二叔的女儿给那啥唐家做妾了?这是个什么事?好好的姑娘,咋就自甘下落去给人做小?”梁婆子忽而又想起一事,问王元儿。 王敏儿的事本就不好宣扬,所以王元儿也没和外祖他们说,一来,没过来探望外祖,二来,要是写信上又怕被人知道了,干脆就没说。 如今梁婆子问起了,她就附在她耳边将王敏儿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梁婆子听了,脸色可谓五颜六色,十分难看,末了才冷笑:“真真是臭瓮出臭草,是什么样的娘,就养出什么样的货色,自己是个不着调的,养出的丫头也是个不要脸面的。” 王元儿默然,对于二婶的为人,她实在不敢恭维。 “如今那丫头给人做了小,也算是她捡了一条小命,不然的话,等浸猪笼吧。”梁婆子冷哼一声,又想到王元儿几个,不禁一阵后怕,抓住她的手道:“幸得这事掩了下去,不然的话,你们姐儿几个可就要被那起子遭瘟的给连累了。” 一个家族出了这样的人事,要是被传出去了,一准会连累家中其余的姑娘,尽管不至于死,但名声也不好听了,谁个愿意自己蒙上不守妇道这样的名声? 所以这样的事,绝对要杜绝。 王元儿笑了笑,道:“这事都过去了,不说也罢。” 梁婆子点点头,但很快就皱起眉,抿着唇道:“不,这事还没过去,那丫头再过几个月就生了,难保没有人会猜想到,王家算是人少,可唐家呢,人多嘴杂,要是有个人嘴巴不严,给一传就不得了。” 王元儿也皱眉。 王家是人少,可唐家里这么多人,尽管被上面的下了禁口的,可这世上,也就是死人才不会开口,要是一个不察给说了出来呢? “看来你们几个的亲事是要快些定下来了,不然的话,这事万一被人捅了出来,也就难了。”梁婆子道:“也不只是春儿她们的,你的事也犹为紧要。” 王元儿赶紧将之前推辞王婆子那套说辞给拿了出来。 梁婆子语塞,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那就是推搪的,再说,先定亲,慢慢在成亲就是,你可都十七了,不能再拖了。” 王元儿连忙的搂着她撒娇儿。 晚间,梁婆子又将王家二房的事给梁秀才说了,气得梁秀才大怒:“王家的家教真是掉粪坑了,怎么教的丫头!” “这事就甭说了,还是给留意则个,趁着这事没被捅出来,有合适的就相看,好过捅大街上了才去说亲的强。”梁婆子劝道。 梁秀才自是应下不提,第二天就找了同僚吃酒,打听哪家有好儿郎配自己的外孙女儿。 180.第一百八十章 春儿恼了 王元儿姐妹几个在外祖家足足住了五天,才带着大包小包回长乐镇,毕竟过两天就是元宵了,王元儿也要在作坊管事,不好久住。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梁婆子他们自然百般不舍,但也知道不可能长留他们住着,便也千叮嘱万叮嘱的送上马车。 “你放心,一有消息就写信去告儿你。”梁婆子拉着王元儿的手说道。 她说的是给王春儿找亲事的事儿,梁秀才这些天活动过,也没打听到合适的,便是有的,在听到王元儿她们的身世,也就迟疑了,隐晦的说要见过人再作打算。 这有迟疑,自然就没必要,梁秀才也不是那起子要巴着人脸的人,当即就拒绝,这么几天下来,也没寻着一家好的。 王元儿知道这事急不来,便笑道:“不急呢,结亲结的就是两姓之好,不然就是怨偶了,咱们慢慢来,总有合适的。” 梁婆子也是这般想。 挥别了外祖一家,马车向长乐镇驶去,王清儿坐在王元儿身侧,一脸的八卦问:“大姐,这几天老见你和姥婆她们凑在一块嘀咕,说啥呢,还避着咱。” “说啥,当然是说啥时候把你这皮货给嫁出去。”王元儿半真半假的说道。 “那得要给我找个俊俏的哥儿,家里吃喝也不愁的,嫁妆也要给我准备多点儿。”王清儿倒也不脸红,大咧咧的道。 “好个没脸没皮的小娘子,羞不羞啊。”王元儿好笑,掐了她腰间一把。 王清儿笑着躲闪,王春儿也笑,却是看向自家大姐,欲言又止。 回到长乐镇王家,王婆子见他们回来了,皱眉说了一句:“怎的住了这么久。” “好了,他们和亲家也是久不见了,多住几天有啥事?”王老汉在一边替王元儿他们说了两句。 王婆子微哼了一声,也不再说啥,扭身进了屋。 这元宵未过,长乐镇十之**的铺子已经打开门做生意了,王元儿也很快投入作坊上的生意去。 而与此同时,她悄悄找到朱媒婆,塞了一个红包,托她给王春儿找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 媒婆嘛,哪有生意上门不做的道理,而且王元儿这出手也大方,还隐晦说了嫁妆什么的都不会少于五十两,这朱媒婆可是卯足了劲了。 于是,朱媒婆这一走动,长乐镇上的人就很快知道王家的闺女要说亲了。 王婆子得知王元儿自己找了朱媒婆的时候,整日黑着一张脸,对王老汉道:“你瞧瞧,你瞧瞧,她哪有拿咱们当长辈看,谁家的姑娘自己寻了媒婆来说亲的?” 王老汉叹气,烟抽了一袋又一袋。 张氏无不幸灾乐祸,对王元儿道:“翅膀可真长硬了,亲事都自个儿作主了。” 王元儿懒得理她,想了想,还是去了正屋,先是认了不对,后道:“到时候这说媒相看的还得阿爷阿奶帮着张罗主持。” 王婆子沉着一张脸,道:“你主意大,哪用我和你阿爷张罗,你自个看着办就是了。” 听说是为王春儿的事,王老汉心里的疙瘩少了些,便道:“长姐如母,你关心底下妹子们的事也无可厚非,可你都还没有着落,爬过你头……” 王元儿心中早有说辞,道:“我却是不急,有合适的再看也不迟,再说了,我这两年不是不好说亲么?倒是春儿,今儿十六了,再拖着也不美,寻着也合适。” 王婆子轻哼几声,不作声。 王老汉暗中推她几下,她都不理,只好道:“那若是有消息,你再来说说是啥样的人家。” 王元儿知道王婆子是恼了,但并不打算多说啥,便告了辞。 “你看你,与你说不是,不与你说,又摆着个脸在那。”她一走,王老汉就说起了王婆子。 王婆子眼一瞪:“她这是先斩后奏,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她就是怕咱在后头说她不是呢!” 王老汉听了就叹道:“这些年,咱对大房的态度如何,你也心中有数,她们和咱离心也是该,如今还叫着咱爷奶,你难道非要整得离心离得才罢休?老大两口子都不在了。” 王婆子嘴一张,到底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外边的人都知道王家闺女到年岁说亲了,这还是王家大房最温柔贤淑的二闺女。 王家大房的几个丫头,长乐镇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品性,长女精明能干,二丫头的生性温和,女红做的也好,还贤惠,三丫头泼辣,这比较下,那二丫头都是许多主家婆中意的媳妇儿。 再得知那嫁妆也不会少,这打探的人可就多了,王清儿对自家二姐挤眉弄眼的好不得意。 王春儿是又羞又恼又急,羞的是自己也到了嫁人的年岁了,恼的是大姐都不和她说一声,就找了媒婆,人人都晓得了,自己是最后才知道的那个。 “大姐,你怎么就不与我说,就,就找了媒婆呢?”王春儿气急败坏的找到王元儿。 王元儿道:“这不是只让人留意着吗?你年岁也不小了。” “可是,你也该先和我说一声啊。”王春儿跺着脚涨红了脸。 王元儿看她急得眼圈发红,道:“我就是想着有合适再与你说,没想着你……”反应这么大,她没说出那话,只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气大姐了?” “我……我……”王春儿越急,脑子就越乱,最后跺跺脚,跑了出去。 “哎,春儿,春儿……”王元儿追了几步,身后被扔下的宝来适时醒了哭了起来,不得已,只得先哄小的,心想,难道自己做错了? 却说王春儿气呼呼的从家里跑了出来,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一边想着自己的事,心里自觉得委屈不已。 大姐也太专横独断了,事关自己,怎么就不和自己商量呢,这还是自己最后才知道,是不是真等来了相看的人家,她才会告诉自己? 王春儿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就越觉得委屈,眼圈发红。 “春儿姑娘?” 忽地,有人叫住了她。 王春儿一抬头,愣了一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赵家小院来了,叫她的正是候彪。 “侯大哥。”不知怎地,见着他,王春儿那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滑落下来。 候彪吓了一跳,连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她哭,就有些手忙脚乱的,道:“你,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给你教训他去。” 他手足无措,王春儿看着却是笑了出来,和着眼泪一道,便擦了泪摇摇头:“没事。” 候彪看她笑了,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才道:“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王春儿往里看了下,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走到院子的一张木凳子坐下,左看右看:“丹儿呢?” “她在屋里睡了。”候彪回了一句,又进了屋,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她,坐在不远处。 王春儿拿着手上的碗,有些尴尬,久久才问:“有些日子不见你带丹儿去我们家玩了。” 候彪顿了下,道:“这些天我有空当照看。” 王春儿喝了一口水,看过去,见他拿着一件衣裳,手里却是拿着针,不由愣了下,放下水,走过去:“这,你怎么自己缝补呢?”又看那个补丁,一个口子,补得跟狗啃似的,便抢了过来,碎碎念:“你一个大男人不会针线,拿来我帮你就是。” “这,老是麻烦你,也不好。”候彪有些讪讪,看她低着头穿针引线,想到外头镇民的传言,脑中一热,脱口问:“听说你要说亲了!” 王春儿的手一抖,针刺在指头,冒出一点血珠,忙的塞进嘴里吮着,一会才道:“你,你也知道了?” 候彪点了点头。 王春儿苦笑,也是,长乐镇有多大,这传来传去的,谁不知道? 候彪看她神色落寞,不似是高兴的样子,便问:“你,你不高兴?” 王春儿摇了摇头,看着手上衣裳的一点,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我恼大姐没和我商量一声,就先找了媒婆,人人都知道了,我都不知道。” “她,也是为了你好,长姐如母,你多体谅她。”候彪久久才从喉头挤出一句。 “我自是知道,爹娘早逝,过去一年,大姐既当爹又当娘撑着这头家,我知道她辛苦,可是,可是……”王春儿心一急,道:“她也该和我说一声,怎就瞒着我了呢!” “这姑娘说亲,自然是要千挑万选,我知道,那些大户人家里头,这事没成,都不和姑娘说的呢,许是她怕你害羞,你又是那样娴静的性子。” 听他夸自己,王春儿脸上一热,低下头不作声,手上飞快的穿针走线。 候彪看着她的侧面,张口欲言,却又觉得不好这么问一个姑娘家,便将到嘴里的话压了下来。 “二姐,二姐你怎么跑这来了?”王清儿远远的看到王春儿坐在院中,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大姐说你生气跑了,又找不着你,都急的快哭了。” 王春儿也没多生气,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我,我就是随便走走。” 王清儿奇怪的看她一眼,又看看候彪,道:“快回家吧,可要把大姐急死了。” 王春儿哦了一声,又将手中的线头给咬断了,交还给候彪:“侯大哥,下回要缝补衣裳,还是来找我吧。” 候彪哦了一声,看着她被那鬼精的三丫头拉着走了,再看看那刚被她咬断的线头,手指摸了上去,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皱着眉抿起了唇。 181.第一百八十一章 唐家娶媳 王元儿正抱着小宝来在院子里来回踏步,眼睛却一直望着院子门,那焦急劲儿是从没有过的。 这哪能不急,家里的人,就数王春儿的性子最绵软和善的,也是最好说话的人,可这回她却带着恼怒跑了,这叫她如何不急? 都怪自己,先和她说好了不就结了,哪还有这样的事…… 她倒不是怕她丢了,而是怕她气头上来想不开在哪躲着哭,这万一要是遇着个啥强盗的,那可怎么办? 正急得眼睛发红,便见王清儿拖着王春儿回来了。 王元儿快步上前,一把将宝来塞在王清儿怀里,拉过王春儿上下察看,急声问:“你这是跑哪去了哟?可是要把我急死不成?没吃亏吧?有没有在哪摔着磕着?”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眼中的关切和焦急一览无遗,王春儿不禁眼热又愧疚,诺诺的叫:“大姐……” 大姐也是关心她呀,亲事什么的,都是为了她,可自己却使性子跑了,反惹她担心。 王元儿将她拉到屋里,道:“是大姐不对,大姐应该事先问过你的意思才去找媒婆。你放心,大姐没有要逼着你嫁人的意思,你不愿意,咱就不相看,可别犯傻钻啥牛角尖了,可好?” “大姐,是我不好,不该这么跑出去,让你担心了。”王春儿听着心中愈发愧疚,反过来握着她的手道:“我没有怪大姐的意思,我,我就是一时恼火,我知道大姐都为了我好。” 王元儿眼中泛红,道:“春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姐是长女,丧妇长女难为,大姐就是想你们都顺顺当当的,才,才急了。” 王春儿连连点头,又说了一声对不住。 “你实在不想说亲,大姐也不勉强你,只是,大姐就是想看你有个好归宿。”王元儿又道:“大姐答应你,你不愿意咱就不看,但若是个好的,你也答应大姐,好歹相看一二如何?你不欢喜的咱就不嫁。” 王春儿想了片刻,红着脸点了点头。 王元儿松了一口气,想要问她刚刚去哪了,又怕她心中抵触,只好强忍下来,正好宝来闹着要春儿抱,她便拉着王清儿出了屋。 来到院子一角,她才问清儿,在哪寻到的春儿。 “大姐,我找到二姐的时候,她在候大哥家院子坐着呢。”王清儿脸色有些古怪,迟疑地道:“大姐,你说二姐她,会不会……” “别瞎说,你二姐面皮薄,这没影没皮的事,更别让她听见了。”王元儿抿了一下唇,又看向东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真是这样,她难道真的要棒打鸳鸯不成?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懂,可真要是……唉。 且看着吧,毕竟现在谁都没挑破窗纸,兴许是她们想多了。 闹了这么一场,连正屋都惊动了,王元儿给王婆子的解释就是春儿听到亲事羞恼,使了回小性子,就这么把这事给圆了过去。 再说朱媒婆那边,既然收了王元儿的红包,也真寻了几个人选,可要么就是离长乐镇远,要不就是年纪大,要么就是家里兄弟多,再就有样子不咋的,这没相看,光听着王元儿自个都不愿意,这么几个下来,竟然落了个眼高手低的名头,把王元儿气的不轻。 “什么眼高手低,这女人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当然要仔细的挑了,哪能随随便便糊里糊涂的就嫁了。”王元儿气得咬牙,又安慰王春儿:“咱不急,咱慢慢的相,总会有合适的。” 王春儿倒没觉得难受,相反,她还有些窃喜,潜意识里巴不得个个都不成。 王春儿的心思王元儿自是不晓得,她是越挫越勇,和些熟悉的镇民也都暗示了,有好的郎君,尽管说来听听,合适的就相看一二。 而她这般卖力,有人也取笑上了:“你自个儿都还没嫁呢,就先顾着妹子了,都不知道是选妹婿还是女婿了。” 就连郑大娘子都笑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要挑女婿呢。” 王元儿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日子是自己过的,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过得舒服,别人要怎么说,是他们的事。 这王元儿上蹿下跳的一门心思要给王春儿挑个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可千挑万选就是选不中,张氏都看在眼内,便讥笑道:“我说你啊,差不多就成了,春儿又不是啥大家小姐天香国色,仔细挑着挑着就成老姑娘了,那时候贴了大床都嫁不出了。” 这可把王元儿的气性儿都挑了起来,反讥了回去:“庄户人家的姑娘,十八岁才嫁的也比比皆是,这嫁妆丰厚,多的是人家抢着要来当正头娘子,总比给人做小的强。” “你……你这是说的谁,指桑骂槐麽?”张氏气得指着王元儿的手指都发颤。 做小,这不就是戳中了张氏的痛么,她的宝贝疙瘩虽然是嫁去了大户,可到底是做小,看的是正头娘子的脸色,这是她心中的痛和不甘。 “我说谁了?”王元儿心中正憋着火呢,偏偏二婶要来触她眉头,就怨不得她给她难堪,便又加了一把柴:“这过两天唐家都要娶新妇了,你可要好好安抚住敏儿才行,别一个脑门儿发热就作了些不好看的事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你,你个死丫头。”张氏就要扑过来,可惜王元儿灵活一溜,溜进东屋锁上了门,留了张氏在外头骂骂咧咧,最后还是王婆子出面喝骂了几句才消停了。 唐家是要娶新妇了,王元儿其实也就说说刺张氏一下,谁料到王敏儿那没脑子的,还真是怀孕傻三年了。 却说唐家娶新妇这一天,那容家的嫁妆队伍长长的,整整四十八抬,满满当当的,吹着唢呐,燃着爆竹,抬着进了长乐镇,那阵仗可把整个长乐镇的镇民都引来瞧热闹了。 四十八抬嫁妆是个什么概念,在庄户人家的意识里,那是跟皇帝老子嫁公主差不多了,毕竟在庄户人家里,这女儿嫁妆有个几抬算是顶顶好看的了,有些穷的人家,连个被盖都陪嫁不起呢,别说多少抬了。 所以,这容家送嫁的队伍一进长乐镇,大街小巷里就挤满了人。 王元儿也被人拉着去瞧热闹。 听说容家就这么一个闺女,虽然是庶出,但自小就记在嫡母名下,又得嫡母教导,也跟嫡出无疑了。 故而,这容家四十八抬嫁妆,也是实打实的,瞧这还是正月里头呢,那抬嫁妆的人额上冒着的细汗,只怕是连手都插不进去,无怪乎人咋舌。 “高门嫁女,可真了不得,瞧这派头,难怪乎这拼死都要嫁去大户人家呢,就不是咱这些庄稼人可以比的。” “可不是,前头那陈员外嫁女,陈家也是家财万贯的了,可嫁女也就十八抬嫁妆吧?抬着可轻了。” “暴发户哪里比得了这官家小姐?瞧人家这阵仗,你瞧,那是陪嫁的丫鬟吧,听说呀,这大户人家嫁女,都有什么陪房陪嫁丫鬟的,你瞧瞧,人家的丫鬟都比咱镇上一般的小姐派头强呢。” “你可说得对,我听说这在小姐跟前得脸的丫鬟,都养得跟小姐差不多的呢。” “对对,还有呀……”那人压低了嗓子道:“这些个丫鬟有些可都是那个啥,对对,姑爷的啥通房丫头呢。” “哟,那得多爽。” 两人压低声音窃窃的说起荤话来。 王元儿听得清楚,耳根子好一阵滚烫,悄悄的远离几步,再看向那花轿旁侍立的丫鬟,心中好生担忧。 杏面桃腮,身材丰满,怎么看,都比王敏儿要强,这还只是一个丫鬟,那正主儿呢? 王元儿蹙起眉,唇也抿了起来,王敏儿这样的性子,对上丫鬟只怕都要吃亏,更遑论那主母。 主母出身高门大户,嫁妆也丰厚,身边还有这么多出谋划策的人,可你王敏儿有什么呀?现在连个妾都不是,假若对上了,人家一个小指头就能把你掐掉了。 除非,唐修平能护着,可这个男人…… 王元儿再看向那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只见他一身大红喜袍,胸前系着大红花,满面春风笑意,时不时往后看一眼花轿,或看一眼那随立的两个丫鬟,怎么看,眼神就怎么邪恶。 王元儿瞧得仔细,心中一阵恶寒。 这人小登科之喜,春风得意,只怕早已忘了他还有一个女人正怀着他的孩子在另一个地方孤零零的呆着吧? 王元儿为王敏儿不平,可再不平又如何?这都是她自个儿选的,也不知她瞧着如今这副画面会是什么感觉? 她叹了一口气,再看向唐家的大门口,唐修平正从喜娘手中接过那容氏的手,面露笑容,微微屈身在她身旁说着什么,好一副体贴的样儿。 王元儿转身欲走,忽地,像是看到什么似的,唰地转过身去,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飞快地走了过去。 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 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孕傻三年 看着心爱的男人牵着别的女人走进喜堂是什么感觉?别人她不知道,可王敏儿却是心如刀割,除了嫉妒,就是怨恨。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那本该是自己的,那大红的嫁衣,那花轿,还有唐哥哥,都是属于她的,是这个女人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心里恨啊,也妒啊,那妒火都快要把她给烧着了。 王敏儿满心的不甘,是她先和唐哥哥有情在先,她还有他的孩子,凭什么,凭什么穿大红嫁衣的不是她? 这风光本都是属于她的,都是她的! 王敏儿看着那一对新人手中相连的红绸,脚步忍不住上前,差一点就要踏出去,手却被人一下子抓住了。 王敏儿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却是满面震惊的王元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跟我走。”王元儿压低声音咬牙问,一边拉着她走出人群。 “放开我。”王敏儿却是不愿意走。 王元儿气得心头的火蹭蹭的往上升,见她大着个肚子在挣扎,这人又多,怕出什么意外,只得压低声音威胁道:“你闹,你闹大了,我看你怎么收场,还有你肚子这个。” 王敏儿一愣,蒙着面纱的脸满是不甘,但还是乖乖的跟着王元儿走了。 王元儿一直抄着小路在人少的地方拐回家,这左转右转的,她一个灵敏的姑娘倒是无碍,倒是苦了身子重的王敏儿,就在她累得快受不住的时候,王家门到了。 “咦,元丫头……”卢主家婆拎着一个篮子从王家附近经过,恰好看见王元儿拉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进了家门。 那女人,怎么瞧着这么王敏儿那丫头呀?大肚子了?不过,王敏儿不是说被唐家送去哪个庄子静养吗? 她走近王家,可惜那院子大门都锁上了,卢主家婆满眼的疑虑,一边歪着头一边想,没道理啊! “大路你不走,偏要抄小路,凭白走了这么多冤枉路,累死我了!”进了王家门,王敏儿就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面纱,怨怪地道。 王元儿冷笑,道:“要不是怕别人瞧着你,你当我愿意走这么多冤枉路?” “瞧见就瞧见呗,有啥的,我又不是见不得人!”王敏儿一脸无所谓。 王元儿真是被她气得要笑出来,正欲说话。 “敏,敏儿?” 姐俩回头看去,只见王婆子站在正屋门口,满面惊讶的看着王敏儿:“你,你怎么会在这?” “阿奶,我想您们了,回来看看您!”王敏儿笑着走过去。 王元儿听了这话,真真是惊怒交加,她还指望王敏儿要当娘了,起码沉稳点儿,哪晓得? 王婆子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时院门又传来声响,夹杂着张氏那骂骂咧咧的声音。 “有啥了不起的,等我女儿将来生了儿子,还不是……敏儿?”张氏进得门内,瞧见王敏儿,又惊又喜:“还真是你,宝贝儿,你咋回来了?” 惊喜过后,又左右看了看,皱起眉问:“你自己回来的?”身边伺候的人咋一个都没有呢? 王敏儿点点头:“我自个儿回的,娘,我可想你了!”她抱着张氏撒娇。 张氏却没往日那般好糊弄,看一眼她偌大的肚子,急道:“你身边伺候的人呢?他们都是死人吗,咋让你自己回来呢?这身子这么重,要是出了啥闪失可怎么办?不成,我得去唐家找老封君讨个说法去,这伺候的人都太不着调了,把主子不放在眼里,得全部拉去卖了!” 张氏话未说完,就要往外走。 王元儿哼了一声,拦住她:“二婶,你去之前,还是问问敏儿为啥回来吧?你知道她回来是干嘛的,知不知道我在哪见着的人?” 张氏一怔,看向王敏儿。 王敏儿心虚地别开头,一手扶着腰身,看向别处。 “在哪见着的?”王婆子察觉不对,沉着脸问。 “就在唐家门外,今儿那唐修平娶媳妇,她就在人家门外挤着,还想上前去呢!”王元儿冷笑道:“要不是我瞧见了,指不定她就在唐家闹上了。” “王元儿,你胡说什么,我闹啥了我?”王敏儿忍不住尖声辩驳。 “不闹,那你回来干什么?不就是想要看看唐修平成亲,不就是不甘心吗,你不用狡辩,你敢发誓你刚刚不是想出去抓住唐修平?”王元儿毫不给脸的指出她的意图。 “我,我……” “你偷偷的跑回来,想来东山庄子的人都不知道吧?不过,现在估摸也知道了,说不准也已经去唐家禀报了。”王元儿又指出一点。 这好好的一个人不见了,伺候的人会不急?王敏儿是不重要,可她肚子里,可是唐家的血脉,出了啥意外,伺候的人也别想好过了! 王敏儿嘴一张,却没辩驳,因为王元儿说得对,她的确是偷偷摸摸的从庄子跑出来的。 今天是唐哥哥娶媳妇的日子,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回来看看,所以才支了招摆脱了庄子上的人,自己雇了车回来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不上反驳的话来,在场的人谁不明白,王元儿说的是十九不离的了。 “敏儿,你真的是偷偷回来的?”张氏瞪大眼。 王敏儿嘟起胖嘟嘟的嘴,走进屋里头坐下,道:“我要不是偷偷的回来,哪能回来?娘你不知道,他们看我看得可紧了,好像我是犯人一样,我又不是犯人,我咋不能回来了?” 王元儿气极反笑,真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塞的都是浆糊,咋不经长,反而还变得更蠢了呢?难道都是因为有身子所致?听人说,这一孕就傻三年的呢! 这本来就说好,送去庄子住就是待产的,唐家自然是不让你回来,你偏偏在唐修平这大好的日子偷摸着回来,是要干嘛,要搅局吗? 假若不是王元儿发现,王敏儿出现在婚礼上,会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唐家和容家都不会停止这亲事的进行,会继续下去,可你王敏儿,却是暴露在人前,暴露在新主母跟前。 若你王敏儿平着肚子也就算了,偏偏你挺着个大肚子来,是示威还是咋的?不管是哪样,都落在新主母眼里,引起她的厌恶憎恨。 这女人嫁人,谁不想有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了,谁欢喜看见夫君的其它女人在眼前晃,更别说,你还挺着个大肚子。 是,或许在这婚礼上,主母对你不会怎样,可事后呢?要整你还需要什么借口? 但显然,王敏儿没有这样的认知。 她慢斯条理的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道:“我不回也都回了,还能咋的?反正我这不也没去唐家么?难道我自己的家人都不能见了?” 想到自打十月到现在,她才见了家人一两回,平素都是自己在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闷都闷死了。 刚刚去庄子的时候,唐修平还会去庄子陪她,可后来,他就不怎么来了,说是要读书,老封君不让出门子,还哄她好好住着,将来生下了孩子就接回唐家去! 她一个人在庄子里,跟个犯人似的,没个知心人,日子跟坐大牢似的,她是真受不住了。 “你回来,也不能自己偷着回啊,你看你这月份大的,要是有个啥闪失,你咋整?”张氏指她的肚子,真是又气又怕。 今儿那容氏进门她是瞧着了,那丰厚的嫁妆,那架势,哪里是王家能比的,王敏儿肚子里的孩子算是她唯一的筹码,要是没了,那…… 张氏打了个冷颤,不敢细想那后果。 “我看她是不经脑子,不长脑。”王婆子黑着一张脸道。 王敏儿一秫,下意识地往张氏那边挪了挪。 张氏心痛的很,看向王婆子道:“娘,敏儿也是一个人害怕了才跑回来,那唐家也是狠心,送去那么远,平素想找个人说话都不成,这回不都是逼的么?” “现在才想到这个事,当初是干嘛去了?没抬去唐家之前,人家都说得清清楚楚的,如今倒怨起人家来了?”王婆子满额的皱褶,嘴抿得紧紧的。 张氏强笑:“也不是怨,可这不回也回了,再骂她又能咋的?”心里却暗自埋怨,老婆子咋就手肘向外拐呢,自己嫡亲的孙女不帮,倒帮着外人!而她刚刚所想到的后果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好,你有理,你就惯着她吧,迟早惯出个大麻烦来。”王婆子冷笑道:“从前惯她惯出个珠胎暗结,如今嫁人了,还惯着她,你就等着,她有个啥造化。” 张氏张口欲言,王元儿道:“二婶,我劝你还是赶紧的雇了车,趁着没人瞧着,赶紧的送她回去庄子上。” “不要,我才刚回来,得住上一晚,再说,我这腰可酸累了!”王敏儿瞪了王元儿一眼,又看向张氏道:“娘,我可是经不住折腾了,颠不得了。” 张氏看她脸色确实不是很好看,连声说好,正要说话,王春儿忽而急匆匆的进来了。 “阿奶,二婶,唐家来人了。” 来得可真快! 王婆子和王元儿对视一眼,前者瞪了王敏儿一眼,脸沉了下来。 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啪啪打脸 来人不是谁,而是唐老封君身边的心腹唐嬷嬷,穿着一身暗红衣裳,戴着金簪,腰背挺得笔直,那派头摆得足足的,在她身后,还跟了两个粗实的婆子。 王元儿一看这架势,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王敏儿这一鲁莽行事,今儿只怕不好善了。 张氏首先就扬起笑脸上前:“哟,唐嬷嬷贵人事忙,今儿怎么得空来了?快屋里坐。” 唐嬷嬷看见张氏那张谄媚的笑脸,就越发的瞧不上眼,目光落在那扒拉在门边的王敏儿身上,更是脸色一沉,正欲发话,眼角余光却扫到王家的墙头上,有人在探头张望着。 那是邻家的屋子,那小媳妇正往这边好奇的张望。 唐嬷嬷喉头那不客气的话立即咽了回去,心下暗付,果然是小门小户的,这就是说个话都不方便,各家各户就跟没掩的鸡笼似的。 她随着张氏进了堂屋,到底是唐老封君身边的第一人,王敏儿有些怵她,怯怯地行了个礼,轻声叫:“唐嬷嬷。” 张氏等人看在眼里,原以为这王敏儿行礼,这唐嬷嬷多半会避开,却不料这唐嬷嬷丝毫没有避让,大大方方的受了王敏儿的礼。 王敏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好歹是唐家三爷的女人,如今又怀着他的骨血,称得上半个主子,她唐嬷嬷再得脸也是一个下人,怎么敢受她的全礼? 王元儿看得真切,暗自叹了一声。 在大户人家里头,主子其实有多少个呀?下人却是一堆,这偌大一个府邸,说是主子的家,其实更是下人的家,盘根错节,枝叶横生,有很多时候毁掉一个家族的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下人。 所以,这驭下是一门大学问,一个弄不好,就翻盘了,主子对下人的态度好多时候影响一盘棋的走动,肚里没有真货,对下人都是恩威并施,客客气气的。 而像唐嬷嬷这样在老祖宗跟前伺候的第一人,地位更是超然,别说其它人,便是一个主母,在这样的老人儿跟前也得卖脸三分,不敢轻视,何况你一个妾室?而现在王敏儿还没抬妾的名分了,充其量就是一个通房丫鬟,这通房丫鬟算是个啥主子呀?连个妾都不是,也就一个玩意儿罢了。 既是玩意儿,那得脸的老人儿受你一个全礼也是受的起的,何况,唐嬷嬷这回来是故意找茬示下马威的。 “王姑娘这礼,我一个下人不敢当。”待王敏儿行全礼,唐嬷嬷才不在意的动了动膝盖,移了下身子,那膝盖甚至都还没屈下去呢! 不敢当,你都受了,说这话不是作吗? 王敏儿心中不平,但也知道唐嬷嬷得罪不得,再有气也只得咬牙忍下来。 “当得,当得!唐嬷嬷是老封君身边的第一人,给您行个大礼也是要得的。”张氏惯会察言观色,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嬷嬷快先喝口茶润润口。” 唐嬷嬷看了一眼那污浊的茶水,目露不屑,抬起下巴道:“喝茶就不必了,倒是老封君从金嬷嬷她们口里得知王姑娘不见了,着实吓得不轻,这活生生的人,咋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金嬷嬷,就是跟着去伺候王元儿的嬷嬷,还有那个喜枝。 “板子打了,又细问过了,一边才派了我来看看,想不到姑娘还真是回了王家呀!”唐嬷嬷一边说着,眼睛看向王敏儿,道:“不是我要说姑娘不是。姑娘尽管还没抬身份,可肚子里也是怀着咱唐家的骨肉,也是金贵人,这想家里人了说一声便是接了去探望便是,何苦偷偷摸摸的跑回来,旁人不知,还以为唐家把姑娘怎么样了呢!” 这是在责问了! 王敏儿脸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的,低着头。 “也幸得姑娘没大碍,要是肚子里有个啥闪失,可怎么了得?依我看,这起子伺候姑娘的下人伺候不力,连个人都看顾不住,想来也是惯会托大没用的,就该严惩了。也亏得今儿三少爷成亲的大好日子,不好见血,老封君开恩,只发话打了十大板,发卖出去!” 她看着王敏儿的目光冷冽,嘴里吐出来的话平和得很,可听在人耳里,却是惊惧不已。 啥意思,伺候王敏儿的人给打板子发卖了? 王敏儿的脸色难看。 王元儿却是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你私自跑回来,是没事了,可你的鲁莽行事却连累了身边伺候的人,唐家不对你下手,但拿你身边的人开刀,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这丫头年岁还小,就是心里头念着咱们了,还望嬷嬷担待些,要不她去给老封君请个罪?”张氏吞了一下口水,强笑着道。 “都快要当娘的人了,也不小了。唐家不比小门小户,都是有门脸有规矩的,这进了唐家的门,就要守唐家的规矩。别的不说,便是咱们家里头的几位夫人,也断不是说想回娘家就要回的,得要请示过老封君得了批准,得有章程,不然,谁都像姑娘这般招呼不打一个就贸贸然的跑回娘家,且不说外人怎么看婆家,就是娘家人自个儿,也都会想,这闺女是不是在婆家里受委屈了?”唐嬷嬷丝毫不领张氏的笑脸,只面无表情的用冷言冷语啪啪啪的打脸。 这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守的婆家的规矩,也不是说想回娘家就回,也不好时常跑回娘家,总是要问过长辈说一声才能的。 而王敏儿这样的,虽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但也好歹进了唐家门,成了三爷的人,自然而然也要守规矩,这偷偷跑回来,算个啥事?尤其还是在今天的日子! 张氏的笑容挂不住了:“嬷嬷说的是。”一边那眼神看向王婆子求助。 王婆子一言不发,也只有站在她身侧的王元儿知道,自家阿奶正满腔怒火呢,没瞧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都颤了起来么? 王元儿叹气,怎能不气,人家一口一个规矩,大条道理压着,偏偏还说得冠冕堂皇的,这打脸打的,就跟脱了衣裳站在人前没差两样了! 唐嬷嬷说得喉干,手捏到那杯茶水,看一眼,满面的嫌弃,又放了下来,站起来道:“金嬷嬷和喜枝都伺候不力,已被发卖了,老封君亲自指了两个婆子伺候姑娘,孟嬷嬷和李嬷嬷,这时辰也不早了,两位嬷嬷伺候姑娘回庄子吧!” 那两个随侍一旁的嬷嬷立即上前架住王敏儿。 王敏儿大惊:“娘!” 张氏也吓了一跳,忙的道:“唐嬷嬷,这个,敏儿她也是刚刚才到家,还没歇过气呢,这去东山的路程也不近,你看是不是先歇一晚,明儿再走?她毕竟月份也大了!” 唐嬷嬷却是面无表情,道:“我看王姑娘的脸色红润,也年轻,身子骨自是无大碍,这里人多嘴杂,还是回庄子静养吧!”又冲那两个嬷嬷一瞪眼:“还等什么,还不将姑娘扶到马车上去!” 那两个嬷嬷立即架着王敏儿走出去,那架势,哪叫扶,分明就是拖! 王敏儿自有身子以来,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尖叫着挣扎起来:“我不走,我不走。”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张氏更是白了脸,上前去拉:“你们轻点儿,咋这么重手呢!” “娘,娘救我,女儿要被他们整死了!”王敏儿大叫。 唐嬷嬷气得眼睛翻白,勃然大怒:“姑娘,说话要仔细些,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走,王家已经收了聘礼,你已经是唐家的人,你可以不走,签了契书,喝了落子药,随你走或不走!” 王敏儿的挣扎和尖叫个嘎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嬷嬷,唇翕动着,脸色煞白。 王元儿站了出来,道:“唐嬷嬷,不过是多歇一会,难道唐家这点情都不讲?还有,敏儿她再不是,到底还怀着唐家骨血,两个嬷嬷的力度要是一个掌控不住,伤了肚子里的孩子,那怎么办?到时候算谁的?”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唐嬷嬷:“嬷嬷是老封君身边的第一人,自然知道小主子和下人,谁更矜贵些?” 唐嬷嬷很想呸一声,什么小主子,还不是奸生子,孽种。 可她知道是知道,却不能说,因为即便是奸生子,也是流着唐家血,这是不容置疑的。 王元儿这话一落,那两个拖拉着王敏儿的嬷嬷一怵,手上的劲儿便松了好些,看向唐嬷嬷。 唐嬷嬷的脸沉了沉,道:“不是我不想让姑娘歇着,这东山路途遥远,趁早回去才好,免得有什么冲撞了,那才叫不美,不是吗?” 是冲撞王敏儿,还是冲撞此刻那坐在唐家新房内的新媳妇?大家心里头明白。 王元儿也不点明,只道:“嬷嬷的好意我们都省得,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可如你说,这庄子路途遥远,她才从庄子上回来,如今又马上要回去,俗话说,上吊都要喘口气吧,更何况她还怀着个快七个月的娃儿!这一来一回的,就十多个时辰了,谁能担保路上会发生事情?” 唐嬷嬷抿下唇,皱起双眉,正欲说话。 “嗯,疼,我肚子疼。”王敏儿突然捧着肚子轻叫了起来。 184.第一百八十四章 失望至极 王敏儿突然叫起痛来,那两个挽着她手的婆子都吓得一下子松了手,微微退了两步。(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复制网址访问 开玩笑,这姑娘要没身子也就罢了,可那肚子里装的,可是唐家的骨肉呢,万一有个啥闪失,赖在她们头上哪怎么办? 唐嬷嬷却不这般想,只觉王敏儿是在故意喊痛,就是为了不想回东山的庄子去! 不回庄子那去哪儿?莫不是想堂而皇之的住进唐家去? 唐嬷嬷沉着脸,正想要讥讽几句,却见王敏儿白着一张脸,捧着肚子,软软的就要往地上栽去,吓了一跳。 王元儿飞快蹿了过去揽着她,又让张氏快过来帮忙,王敏儿可不是当初那纤巧的身子了,身子圆了一圈不说,还怀着胎,这份量,可不是她一个人能搂住的。 “敏儿,你咋的了?”张氏这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拉着她。 只见她额上满是汗,脸色也白,她细细看她的裙后和裤腿,幸好这没见红,但也不敢轻忽。不管王敏儿肚子是作什么,总之现在她的脸色就很不好,得卧床躺着。 “二婶,先将她送去床上。”王元儿当机立断。 “唐嬷嬷,你看是不是该请大夫来看看?”王元儿又看向唐嬷嬷,道:“刚刚还好好的,这一动就……” 她话没说全,却把目光投向了那两个粗使婆子身上。 那两个婆子吓了一跳,连忙摆着手道:“这可不关咱们的事啊,我们可没动她分毫。” 唐嬷嬷皱起眉,再看王敏儿的脸色实在不好,她心中也怵,便留下两个嬷嬷看着,她自己则是飞快回唐家报信。 唐家正是一派欢喜和乐的样子,唐老封君穿着新衣,满面笑意的招呼着自己的老姐妹和夫人们。 正说着话,利眼却是瞧着唐嬷嬷在外头晃了一下,便笑道:“这年岁上来了,腰肾也不好使了,大家且吃着酒,我去去就来。” 唐老封君来到自己屋里的净房,先是由丫鬟服侍着重新梳洗了下,才看向唐嬷嬷。 “可是料理好了?”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水,呷了一口问:“人走了吗?没引起动静吧!” 唐嬷嬷却是面有难色,上前道:“还不曾,那个,老夫人,那边出了问题了……”她将王敏儿突然的状况给说了。 听到这,唐老封君手中的茶杯颤了一下,抬起头问:“可叫了大夫?” “还不曾呢,这便来请示老封君。”唐嬷嬷看向她。 “还请示啥,赶紧的叫大夫去探探呀。”唐老封君重重的一磕杯盖,忽而想到啥,看向她道:“王氏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但她肚子里的,是唐家的骨血,是平儿的第一个孩子。” 这意思就是,甭管王敏儿是怎样,她肚子里的骨血,始终是唐家的血脉,不容损失! 唐嬷嬷心中一凛,连忙低了头:“我这就去请大夫。” “慢着,就带咱们府中的大夫过去,别让他乱说话。”唐老封君揉了揉额角,道:“更别让西苑的听见了动静,瞧过后,有无事你晓得怎么做。” 唐嬷嬷自是恭谨应了,带了人重新去了王家。 唐老封君满面的不是滋味,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撂在茶几上:“一个二个都不是省心的。” 这大好的日子,本想好好儿的喝杯孙媳妇茶,偏偏那王氏是个不安分的,还敢自个儿偷偷的跑回来,哼,有的人日子过得好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唐嬷嬷带着大夫赶到王家的时候,王敏儿的脸色已经好上不少了,但她记挂着唐老封君的话,不敢轻视,还是上大夫上前把脉。 那大夫是唐家奉养的大夫,当初也给王敏儿把过脉,也是知道这一岔事的,今儿三少爷的正妻进门,这边这个又闹出这事,他额上正满是汗呢,在大户人家当差就这点不好,啥该说,啥不该说,都要死死的捂住了。 他细细的给王敏儿把过脉,才收了手指,道:“尚无大碍,只是疲劳过度,肝火重,动了点胎气。” “陈大夫,我这胎儿没事吧!”王敏儿脸色依旧难看,紧张地看着他。 “是啊,大夫你可要瞧仔细了,这可是唐家的金孙。”张氏也十分紧张,王敏儿刚刚那一遭,可真是将她吓死了。 “胎儿挺好的,我开两贴安胎药,熬了喝,将养着就是。”陈大夫安慰道。 王敏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唐嬷嬷,看她嘴抿成一条线,忙的收回视线,心中暗喜,这下子他们可不能将她送走了。 张氏将大夫送了出去,唐嬷嬷则是吩咐一个婆子跟上去,毕竟也是说跟来照顾王敏儿的,总不能啥也不干。 待得房中静下来,唐嬷嬷便道:“既然大夫说要将养着,那姑娘就在王家将养着一晚,明儿个,再回东山的庄子!” 王敏儿刷地抬起头来,道:“我,我这样了,还要回去庄子?” 唐嬷嬷嘴角不经意地冷冷勾起,道:“这是老封君的意思,是回庄子或者吃落子药,姑娘选一个!” 王敏儿还想再说,王元儿一拉她的袖子,道:“既然如此,明天再回去吧!”又冲她使了个眼色,王敏儿这才不甘地低下头来。 唐嬷嬷看在眼里,心道:总算有个心眼儿清的。 敲定了这事,唐嬷嬷也不愿意久呆,留下一个嬷嬷伺候,就要回去。 “不过是熬个安胎药,谁熬不成?唐嬷嬷还是把人都带回去吧,也免得招人耳目了!”王元儿却是将那人都要推回去。 这留个人在这,一来招人耳目,二来,家里有些啥事,都得要传进这留下的嬷嬷耳里,能好好说话? 唐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啥,直接带着人走了。 他们一走,王敏儿就长松一口气:“可算走了,这老家伙,就是仗着自己是老祖宗身边的第一人,哼,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还有脸面说这话?若不是你不长脑子,做事儿不经大脑,今儿还会闹这一出?”王婆子一直压着的怒火终于被王敏儿这话给激了出来,指着她道:“为了你,我王家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到长乐江去了,被人指着没规矩,啪啪的打脸,都是因为你,你还没有半点悔悟?” 王婆子是真气啊,还失望,这孙女,到底是被惯坏了,已经吃过大亏,还不知道收敛,如今还是这副样子,将来,她铁定要再跌上一个大跟头! 对于王婆子的指责,王敏儿愣了下,嘟嚷道:“我,我哪里做错了,他们把我当犯人似的看着,还不准我回来,我这回来看一下有啥错了!” “你,你……” “你错,你错在做事鲁莽,唐嬷嬷的话你听见了吧,那两个伺候你的人,就是因为你的鲁莽被唐家弃了,若是你肚子里有个啥损失,那他们怕是连命都没有了,你还不错?”王元儿拉住王婆子,冷冷地看着王元儿,道:“你还错在痴心妄想,明知道今天是唐修平的好日子,你还想着来插一脚,你就是想让他看你,想在容氏那显摆,这是不是错?” 王敏儿涨红了脸,道:“我才不是,我,我……”她说着说着,找不出反驳的话,干脆哇的一声哭了,大叫:“唐家人欺负我,你们也欺负我,呜呜,你们还是不是我的家人?都帮着他们欺负我!” 王婆子看着她撒泼哭闹,心中失望至极,道:“你嫁出去了,也是别人家的人了,娘家人也护不了你多少,你要是一直这么行事,只怕你的路也走不长,你自己好好想吧,我们是管不了你了。”她拉过王元儿,道:“咱们出去吧,路是她自己选的,怎么走,都要靠她自己,咱们帮不了她走!” 王敏儿见此,心一慌,哭声顿止:“阿奶……” 可惜王婆子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了,王元儿走到门口,转过头道:“容氏已经进门了,如果我是你,就会避其锋芒,乖乖的呆在庄子里养胎,平平安安的把这孩子生下来,起码还有命在。若不然,你对上容氏,没有半点胜数,只有输的份!你好自为之!” 王敏儿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口,手拧着被褥,扁着嘴:“我没有错,我哪里错了,我没有。” 张氏捧着药进来,听到这话,道:“哎哟,我的心肝肉哎,你可别胡思乱想,快把药喝了!” 唐家新房,端坐在新床上的容氏听着心腹嬷嬷传来的话,眉皱了起来。 “老封君身边的嬷嬷出去一趟又回来,还带了大夫出去?可知是去的哪?”容氏冷声问。 “这倒是不清楚,咱们才刚来,不好探听老夫人院子的事。”那容嬷嬷也头痛。 此时,屋外有丫鬟叫:“三爷来了!” “罢了,这事先搁着,回头再说!”容氏挥了挥手,迎上走进新房的唐修平,看着他明朗的俊容,俏脸一红:“夫君。” “让娘子久等了!”唐修平一笑,拉着她坐到喜床上,没半刻,红绡帐动,莺啼婉转。 而另外一边的王家,王敏儿却是眼光光的瞪着帐顶,泪流满面。 185.第一百八十五章 赠她金簪 隔日,不管王敏儿多不情愿,也只得乖乖的上了唐家派来接人的马车,大清早的静悄悄的走了,她走的时候,王婆子始终没有出去见一面。(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王元儿知道,阿奶这回是真对王敏儿那丫头失望了,不然不会避而不见! 王敏儿这么闹一出,并没翻起多大的风浪,但王元儿依旧有些不安,这么大个人,不可能没人瞧见,这外人瞧着也就罢了,就怕唐家那边的容氏会察觉到不对,从而对王敏儿不利。 六七个月的肚子,要是容氏真是个狠的,她怕王敏儿会连命都没有。 王元儿的担心并非无道理,这天从作坊处理完各项事务回来的时候,她就遇上了好些人。 “哎,元丫头,我昨儿咋的好像瞧着你家敏儿了?我没瞧错吧,是敏儿丫头吧!”卢主家婆眼中闪着八卦的因子。 “你怕是看花眼了,她怎么可能回来呢。”王元儿淡笑。 “切,你别唬我,我眼睛好使着呢,瞧着那身形模样儿就是她!”卢主家婆却不信她的说辞。 王元儿好想笑,要说身形模样,现在的王敏儿虽不至于走样了,但那身材,却断断不是她当姑娘的时候了,哪来的瞧着身形就是她的说法,再说,又不是天天见着的人。 “你要不信,也可上我家瞧一瞧。”王元儿一副你可以来看的样子。 反正王敏儿已经走了,怎么瞧也见不着人。 卢主家婆有些悻悻的,道:“不是就不是吧!”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们家敏儿嫁了人后,倒没见着回娘家了,哎,这大户人家里头,总不至于连娘家人都不让见一下吧?” 这是拐着弯在探听呢! 王元儿垂了眸子:“大户人家规矩大,再说,她去帮唐家老夫人祈福,这一时半回就没回,我二婶倒是去瞧过她的。呀,这天儿不早了,我得家去了。” 不等卢主家婆开口,她就溜了,再留下去,指不定会被拉着问长问短。 卢主家婆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撇了撇嘴,又回到她刚刚的三姑六婆圈子,道:“我敢肯定,昨儿我瞧着的那个人,肯定是王敏儿那闺女没错,那肚子都这么大了!” 她在腰腹间比了一个圈。 众人道:“这不能吧,她去了唐家才多久?” “年轻人身子骨好,一下就中了也不出为奇呢,不然的话,咋不见她回来呢!”卢主家婆压低声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甭管是不是,昨儿那唐家娶新媳妇了,要真是这样,那可难过喽!” “听说呀,那大户人家里头的主母手段辣着呢!” “对对,叫你肚子生不出来的也大有人在,生出来,也未必养得大。” “……” 王元儿并没走得多快,那些对话隐隐约约的也飘了过来,不禁抿起唇快步走了。 到底是引起了人的怀疑,只希望唐家那边,不会出什么状况。 唐家,西苑。 唐修平的正室唐容氏正闲闲的捧着一杯清茶喝着,耳边听着奶嬷嬷的回话。 “老夫人砸了一个麻姑献寿的骨瓷茶杯,将两人都打了十个板子撵了出去,今儿一早,唐嬷嬷就安排一辆马车出去了。”容嬷嬷小声道。 “东山的庄子,该不是住着那女人的庄子吗?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气,定然是和那贱人有关。嬷嬷你仔细去打听一下,到底是出了啥事?”唐容氏挑着眉道。 容嬷嬷点了点头,又迟疑着问:“但是,三少奶奶,咱们才刚来,就这么探听,会不会……” 这才进门就搞小动作,可是大忌。 “嬷嬷,兵书上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可能当个瞎子,在说,这事本来就是唐家不对在先,我只是知道一下真相又如何?”唐容氏冷冷地勾起唇角:“不理不听,只怕人家骑在咱头上撒尿都不晓得!” 容嬷嬷听了连声说是。 “嬷嬷也不用去查什么,直接去寻了那被撵出的婆子和丫头吧,既然已经撵出去了,想来心中也有怨,花点银子,什么话问不出来?”唐容氏不甚在意的摸着杯沿。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花了重金,从两个被撵了的下人口中问不出她想要的消息来。 容嬷嬷自是应了不提。 “娘子,我给你折了两朵支梅……” 是唐修平的声音,唐容氏连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见他手里拿着两支腊梅,不禁笑开了。 这男人是她的,她就要看看,谁敢不知死活的和她争! 王元儿回家之前,顺道去张屠夫那里切了两刀肉,又和他约定了去收猪的时候顺便给她带两只猪崽子回来。 既然要养猪,那猪栏也要整一个,王元儿又去李树根家,让他帮着搭个猪栏。 拎着肉走到家门,王元儿的背被人用小石子砸了一下。 她唰的转过身,四处张望:“谁!” 如今还是在一月底,天儿还冷着,穿的衣裳自然也厚重,石子砸过来感觉不到疼,但若是砸在头上呢? 王元儿只当是哪个熊孩子,大声道:“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啊!” 没有人,王元儿等了一回,才转过身。 “嘿!”在她一转身,就有人在她跟前大叫一声。 王元儿吓得大叫,定睛一看,又是那该死的崔源,不禁大骂:“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不?” “大白天的,谁知道你不经吓呀,做了亏心事?”崔源笑嘻嘻的耸了耸肩。 王元儿剜他一眼:“你才做了亏心事!”说罢,绕过他进屋。 崔源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进王家院门,王老汉正坐在屋廊下坐着木工活,王婆子则在做针线,见了两人都愣了下。 王元儿有些奇怪,回头一看,才知道这崔源跟了进来。 “这是……”王老汉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向崔源。 “小子崔源,见过王太爷,老夫人。”崔源自动自觉的上前打了一个揖。 王老汉和王婆子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看着王元儿。 “你作什么?”王元儿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别吓着了老人家。” “瞧我,初次拜访,也空手上门,实在是小子无礼,回头定然补上。”崔源看她一眼,又看向王老汉道。 “这,不打紧,不打紧,这,屋里坐着吃茶?”王老汉愣愣的不知所然。 王元儿皱起眉,道:“阿爷,他很快走的了!” 不料,崔源朗声笑道:“也好。”便对王元儿挤眉弄眼的,跟着王老汉进了屋。 “那元儿,你去彻壶茶来,我屋里有存着的乌龙,老婆子你去拿了来吧!”王老汉吩咐。 王元儿哭笑不得。 在正屋接过王婆子递过来的乌龙茶,王婆子问:“你这是搞什么鬼?这男女授受不亲,可不许你胡来啊!”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 王元儿在心底里骂了崔源好几遍,面对阿奶孤疑的目光,只得笑道:“也就是一个极普通的朋友。”又想起他和宋三也认识,便又道:“是宋三公子也认识的朋友。” 王婆子愣了下:“宋公子也认识?” 王元儿和那锦记合作她是知道的,也知道那锦记管事的就是那啥宋三公子。 王元儿点点头,王婆子便没问,而是抿起唇若有所思。 “大姐,水烧开了!”外头,传来王春儿的声音。 王元儿连忙走了出去,彻了一壶乌龙,上了两杯茶送去堂屋。 这走到门口,就听得自家阿爷在问崔源是哪里人士,今年多大,可成亲了云云。 王元儿差点一个趔趄,定了定神才端了茶送进去。 “元儿,去切两刀肉来,今儿留了崔小哥在家里头吃午饭吧!”王老汉很是欢喜的样子,看向崔源道:“乡里人,粗茶淡饭,你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是我打扰了!”崔源连忙敛衽打揖。 王元儿愈发看不懂他。 他们,好像没到留饭的熟悉程度吧? 但是,阿爷发话了,她也只得照办。 结果,崔源留在王家用饭,中午时分王二回来后,见着崔源,知道他和李大人交好,硬着拉着他喝酒。 一个午饭,算是宾主尽欢,王元儿将崔源送到门外,见他喝得脸红耳赤的,不禁皱眉。 “我二叔吃起酒来素来是个没谱的,你怎的跟他一道疯,喝不得就少喝两杯。” 崔源听了心中兀然一暖,继而咧嘴一笑,道:“没事,你二叔也喝不过我!”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王元儿愣了愣,盒子是棕木盒,上面雕着极好看的雕花。 “之前多得你提点,我才破了一宗大案子,这是感谢你的。”崔源一笑,道:“这个午饭吃得真好,谢谢你了!” 不等王元儿说话,他就摆着手走了! 王元儿有些反应不过来,低头看了看盒子,打开那盒子上的铜扣子,一看里头的东西,不免愣了。 那是一支雕芙蓉镶玉金簪步摇,雕工精细,用料上乘,贵重无比。 这,崔源赠她金簪? 王元儿看着崔源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好似踩在云端,有些不知所以。 186.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二下狱 崔源一如他所说的那样,将礼品后期补上,这送礼过来的也不是他自己本人,而是一个眼生的小厮,按着他的说法就是崔源吩咐他送来的,别的一无所知。<> 王元儿看了那一堆礼物,什么都有,糕点,酒,布匹,茶叶,都是平常用得上的。 “这崔公子,还挺大方的。”王清儿抱着那匹布不肯放手,笑眯眯地道。 “眼皮子浅的你。”王元儿戳她的额头,却是犯了愁。 这些礼品也就罢了,可那被她藏在柜子里的那只盒子,那才真叫烫手,那般贵重的东西,哪里是她能收的? “哎,这些礼品该由你阿奶那边儿收着吧?”张氏探长脖子道:“人家不都说送来给你阿爷阿奶的么?” 王清儿黑了脸,悄声道:“大姐,眼皮子浅的,是她吧!” 张氏的意思谁不懂,这收到王婆子那边,跟收进二房有什么两样? 二房和阿奶那边同一个锅头吃饭,张氏可真是打的好主意了! “你们自个儿收着吧,那崔公子送来的是你们的。”王婆子从张氏后头钻出来,看一眼那些礼品对王元儿道。 “娘……”张氏急了,这可都是好东西呢! 王婆子剜她一眼,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张氏撇撇嘴,不甘地哼了哼。 “阿奶,咱们也吃不了多少,这些糕点,你和阿爷也尝尝,还有这酒,我阿爷最是喜欢了。”王元儿倒是乖觉,自动地分了些过去,对张氏那渴望的目光却是一点都不甚在意。 王婆子眼神复杂,打小就对大房不怎么样,可这几个孩子该有的孝顺,还是没有少,反而是二房…… “放着吧!”王婆子也没多大的表情,只努了努嘴,又冲着张氏道:“还不去烧饭,杵着这做啥?” 张氏张了张嘴,嘀咕一句净吩咐我,不甘不愿的去灶房了。 王清儿看得好笑,压低声音道:“二婶也是好笑,不吩咐她,这还有谁帮她?” “少说两句,拾掇一下,准备开铺子。”王元儿啐了一口。 王清儿忙把布匹拿进屋去了。 王元儿一直惦记着崔源所送的那个盒子,她在作坊和庆丰园转了几圈,却都不见他的人影。 难道又走了? 见不着人,王元儿只得把那盒子暂时收起来,等将来见到他的时候再还回去就是了。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 又一年春耕节开始,家家户户都到土地庙去烧香祭祀,敲锣鼓,放六谷丰登的鞭炮,各种习俗都办起来。 乡里人对这节日尤其看重,有些个老太太还不准动剪子针头之类的东西,偶尔有谁家媳妇儿子等人不守这规矩,还得招老人儿好一场骂,甭管你是谁,惊动了龙爷爷就不成,动剪子动刀子针子,也就是要扎瞎了龙爷爷的眼。 故而,在这样的节日,总会听到那家的老太太在叉着腰杆子怒骂,十分喜感。 春耕节一到,这庄户人家自然就准备开耕播种了,雪融,河道上的活计也开始如火如荼的扩建。 而在这时,朝廷上突然颁布了一条指令,与外域通商,开口岸,于四州增设市舶司衙门,专门管理海上贸易。 这指令下达各州各县,成了最新的一道话题,而其中,长乐镇就会设立一个市舶司衙门,选址就在长乐镇,这下子,长乐镇的人就如煮开的开水一般,沸腾了。 王元儿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衙卫张贴的公示后,心才落到了实处。 不管这选址选在那里,长乐镇铁定是要繁华起来的了。 有了这道指令,河道的扩建更是加班加点的进行了,因为这通商文书一放,这来往的商船官船铁定很多,一旦拥挤就会发生事故,所以这河道得扩得更大。 河工加班加点,修堤坝,扩河道,身为监工的王二也是忙得终日不见人影。 王元儿有好几天不曾见到自家二叔,也就有一天晚上,已是大半夜了,她起夜,似是听到外面王二和谁说话。 她微微推开窗子看出去,王二站在院子门口,也不知和谁说话,隐隐约约的瞧见他接了什么东西。 王元儿心下疑虑,却也没有细想。 然而,过了几天,王元儿刚刚睡下,突然有人拍响了王家,咚咚咚的,如雷鸣一般。 灯,陆续的亮起,王婆子王老汉走了出来。 打开门,外面的人大叫:“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王大爷,你家老二被下大狱了!” 下大狱,谁下大狱?王二?她家二叔? 王元儿一脚跨出房门,一脚还在屋内,却已经是呆住了。 “老婆子,哎,老婆子。”王老汉的叫声将王元儿的思绪拉回现实,看过去,登时一急。 却是王婆子听到来人的消息厥了过去,正倒在王老汉怀里呢! 王元儿暗叫不好,连忙冲屋内叫:“春儿,春儿快起来,出事儿了!”她则是飞快走过去。 “这吵吵闹闹的是做啥呢?”张氏拢着外衣打开了西屋的门,一边打了个呵欠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王元儿已经走到了王婆子身边,和王老汉一起扶着她,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出大事了,你倒是睡得下,自家爷们这么晚没回来也不知道问一个! “哎哟,这都啥时候了,王二媳妇,你家王二可是被差大人给抓了,下大狱了!”来人听了张氏这话,一拍大腿迭声道。 张氏傻了,瞪眼看着他:“啥,你说啥?我当家的被下了大牢了?” 来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呢,仓场那都闹翻天了,快去瞧瞧吧!” 张氏软倒在地。 王元儿心中发急,只得对王老汉道:“阿爷,先将阿奶抬进屋里去。” 王老汉此时也定了定心神,点点头,两爷孙一道将王婆子抬进屋里躺下。 “怎么办,这可咋办?”看着王婆子没有醒的迹象,王老汉慌了手脚,乍想到平素放在屋里的药油,忙的去拿。 王元儿却是仔细看了一下王婆子,又探了她的呼吸,知道她只是晕倒,便压住了王老汉的手道:“阿爷,我看阿奶就是怒急攻心,才晕过去,只怕过一会就醒来,不如就让她先昏睡着,趁此我们去仓场看看是个啥究竟?” 她看得透彻,如今事儿未明,王婆子醒来只怕有的是哭闹,还不如就让她昏睡着,他们则去打探消息。 王老汉听了好像是这个理,便也点了点头。 “阿爷你穿上大衣,外头起风了,只怕还会下雪!”王元儿看他穿着单薄,又提醒了一句。 如今只是二月,但二月下雪也是常有的事,再看外头起风,云层又黑压压的,注意为上。 王老汉如同得了指令一般,全听她的吩咐,取了大衣裳。 王元儿此时却已经让王春儿过来守着王婆子,她自己则是飞快回屋去穿衣,压根没理坐在西屋门口拍着大腿嚎号大哭的张氏。 哭哭哭,这是哭的时候么? 她动作飞快,穿上大衣戴上风帽,又取过一盏气死风灯,走出去,冲着张氏道:“二婶,别哭了,我和阿爷要去仓场看看咋回事,你看着点家里!” “我,我也去!”张氏哪里放心得下,听了王元儿这话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回屋里穿衣。 一人狼狈无主见,一个则是冷静自持,高低立见,王老汉看在眼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提着灯,王元儿一边扶着王老汉,向仓场飞快走去。 仓场在码头边上,平素放的就是修建河道的材料,比如木料等,如今已是灯火通明,闹哄哄的。 有人在叫骂,黑心肝,没良心,该断子绝孙云云。 王元儿心一颤,还是走进人群:“让一让,让一让。” “呀,是王家人来了,哟嗬,他还好意思来,丧天良的东西!” 王老汉听在耳里,只觉嗡嗡的作响,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幸得王元儿飞快的扶着他。 “王二,我家王二呢!”张氏已是大叫起来。 “呸!你这婆娘,还好意思叫你家那个,早就拉去坐大牢了。用些烂木头来修坝,也不怕头顶天雷,这是想咱们长乐镇遭洪的时候全死光光啊!”有人冲着张氏大骂。 “就是就是,也不知拿了多少好处,瞧她穿的多好,肯定就是贪墨得来的。” “黑心肝的烂皮货!” 张氏本就心乱,如今又被人指着骂,立时就不淡定了,跳起来就要冲过去理论。 王元儿一把拉着她,道:“二婶,现在是撒泼的时候吗?听人说,还不如向主事的问个究竟!”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轻重,到底脑子是怎么长的? 张氏心有不岔,但也更担心自家爷们,便也忍了气跟着王元儿去。 仓场灯火通明,有衙差之类的别着刀剑在仓门口前指使着人往外搬着那一条条的实木。 只是,看着的实木,此时却只是一个人也能轻松拿起,再看场子中间,已经放了好大的一堆。 六七尺长的实木,虽然也称不上有多重,但若真是实木,却也不该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呀,再想到刚刚那些人的话,王元儿心中一沉。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贪墨之罪 “差大哥,我家王二怎么样了?他人呢?”张氏急促的声音将王元儿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王元儿定了定神,扶着王老汉走过去,看向那站在门口的差大哥,扯了扯张氏,问道:“这位差大哥,我们是王二的家人,我二叔王二是这河署二组的小监工,刚刚有人来家说我二叔被抓去大牢了,我阿奶听了这话都急得晕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可知道么?” 王元儿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的往那差大哥手里塞了一个银锞子。 王老汉看得真切,眼神又是一黯。 听到老二出事儿了,急哄哄的就过来探听消息,他压根都没想到打点这一层,还是大孙女想得周到! 那差大哥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飞快的拢进了袖子内,道:“王二么?他收受好处,将这建堤坝的好木材全换了白蚁蛀过的烂木材,以次充好。贪墨这可是大罪,这不就被发现了,李大人震怒,下令将涉案的一干人等都拉进大牢,待查清楚再作处理。” 张氏听了身子一软,道:“差大哥,这,这不可能的呀,我们家爷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贪墨呢,这定是谁往他身上泼了脏水呢!” 王老汉嘴唇哆嗦,颤声问:“差大哥,这,会不会是弄错了?我家老二当这监工也不久了,平素也是踏踏实实的,怎么有胆子会干这样的事呢?” “是不是弄错,有没有罪,自有大人严查定论,总之,这一批木材就是烂木材,用不得的。你试想想,若是用这被白蚁蛀得中空的木材修堤坝,万一这要是发大水了,能支撑得多久?”那差大哥冷声道。 “就是啊,干这种丧天良的事,也不怕遭天谴,这是拿人命不当命啊!” “就是,就是,这样的人就该下大狱严刑拷打。” 这围观的镇民纷纷指责起来。 严刑拷打,王老汉身子一抖,整个人都轻颤起来。 王元儿轻拍了拍他的手,抿着唇,干脆拿着气死风灯走到那批木材跟前,蹲下细看。 这一看,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条条的粗使的圆木柱内,从外头看不出什么来,可内里,却是密布着许多的白蚁,里头的的木已经被蛀得空了,这样的木头,根本就承不了力,若是用以簇建堤坝,哪里受得了大水的冲刷? 再说,白蚁本就是堤坝的大敌,它们密集营巢,迅速繁殖,苗圃星罗棋布,蚁道四通八达,有些蚁道甚至穿通堤坝的内外坡,这样的木头一垒上去,白蚁只怕会更好的破坏堤坝,而到发大水的时候,当水位升高时,被蛀空的堤坝,塌堤垮坝不在话下。 可见,这白蚁有多可怕。而现在,王二涉嫌用好木头换了这烂木头,这不是找死么? 王元儿一下子想到那登闻鼓案,当初不也是因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导致堤坝缺堤,死伤无数么? 如今,这和那登闻鼓案又有什么两样?要是没发现,这些木头都用了上去,那后果…… 王元儿不敢细想,站起来,那差大哥已经在赶着王老汉和张氏他们离开了。 她赶紧走上前,扶着王老汉,道:“阿爷,这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我们先回去,明儿天亮了再去衙门看看?” 王老汉此时也没什么头绪,听了大孙女的话,便也点了点头。 “我不走,他们肯定抓错人了,你二叔,哪是这样的人?”张氏大叫。 “嘿,人证物证都有了,还能冤枉他?你这婆娘,走走,有啥冤情向大人那边说去!”那差大哥一推她。 张氏跌坐在地,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王元儿头疼不已,只得走过去,压低了嗓子道:“二婶,先回去,在这里哭有啥用?还不如回去想想法子怎么救二叔出来。” 她也得问问张氏,二叔这阵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好商量对策。 张氏一听,立即抓住她的手臂,道:“对,要救你二叔,快,回家去!” 几人又向家里赶去,身后,知情的镇民指指点点的,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刚刚踏入家门,天空忽然飘起细雪来,风呼呼的刮着,刮在窗纸上唰唰的作响,寒意直钻人心底,冷得彻骨。 王元儿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走进院里,正屋灯火通明,传来王婆子的哭声,还有王春儿低低的劝慰声。 也不知王婆子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王元儿也没回东屋,吹灭了手上的气死风灯,跟着王老汉进了正屋。 王婆子一见他们回来,马上停止了哭声,站起来问:“怎么着?老二到底怎么了?” 王老汉粗略将事儿说了一遍,从炕尾摸出烟袋子来,只是那手一直在抖,火点了好几次都点不着。 王婆子一屁股跌坐在炕上,脸色煞白,哭道:“这怎么可能,他哪来的胆子贪墨,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这一定是弄错了,老头子,你可要把他给捞出来,咱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呀!” 王元儿心里一堵,看过去,灯光下,王婆子的脸色白得难看,那布着皱眉的脸上此时满是眼泪,平素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而那两鬓角,仿佛一下子就多了几缕白发。 阿奶也老了! 王元儿心中微酸,先是经历了丧子丧媳之痛,后又经了王敏儿那一岔事,如今又有王二贪墨被下狱的事,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将这个素来要强硬朗的主家婆给击得半垮了。 张氏也哭:“爹,您可要把二郎给救出来呀,若是,若是他有个啥不测,我,我也不活了!” “你给我住嘴!什么不测,你这乌鸦嘴!”王婆子突然厉喝出声。 张氏哽咽着,不敢抬头。 王元儿见又要吵闹起来,不免揉了揉额角,在她们要吵闹之前先开口。 “都别吵了,当务之急,是要把二叔捞出来,但这情况咱们什么都不明,也不好下定论。二婶,你是二叔的身边人,可知二叔近来有什么不对?” 王元儿看向张氏,她和王二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性子什么都摸透了,王二有个啥动静,她作为娘子的,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张氏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二叔哪有啥不对的,这些天河署那又在赶工,这不,午饭都没回家来吃的,晚上也回得晚,要么就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哪知他有啥不对?” “那二叔和谁来往,和谁喝的酒,又和谁常会面,你也不知么?”王元儿皱眉问。 张氏抹着眼泪摇了摇头。 王婆子怒了,破口大骂:“你怎么当的媳妇,自己的爷们有啥子不对劲都不知道,要你是作什么用的?趁早卷了包袱回张家去!” 张氏忍不住辩驳:“爷们的事,我一个婆娘哪里好管,问得多了他嫌我烦,啰嗦。” “你……”王婆子气得弯腰捡起鞋子就向她砸过去。 王元儿头痛,忙的道:“阿奶,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虽然她也对张氏无语,但现在还真不是追究当娘子的责任,而是问清楚王二近日的行踪动向,才好走下一步。 王老汉也劝了几句,正是心烦的时候呢,还争这个有啥意义? 王春儿也劝,还送上了一杯热茶,也好平平气儿。 屋子里有片刻的静默,王元儿想起几天前王二在大门外和谁说话,又拿了什么东西,脑中灵光一动。 既然说是二叔收受好处,那铁定是有赃银什么的呀,那晚她瞧着的,莫非就是这样? 想到这,王元儿又问张氏:“二婶,二叔近来花银子如何?有没有给你什么?” “没有啊!”张氏想了想,有些奇怪她这么问。 “既然那差大哥说二叔贪墨,如果是真的,那定然是二叔拿了什么东西,二婶你回屋去看看翻一下,看有没有这事?” “这不可能,你二叔要是有银子啥的,哪会不交出来?”张氏想也不想的就道。 “叫你去就去,哪来的废话?仔细找一下。”王婆子瞪她一眼。 张氏嘟嚷着去了。 趁着张氏去翻屋的时候,王元儿脑子又在飞快地转动,想着这事要怎么办。 光凭一个差大哥的话,也摸不到这真相如何,关键还是得找到王二问清楚,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好确定要怎么办。 而如今王二还在大牢里,要找人就得去衙门里,明儿个,怕是要跑一趟衙门了。 “阿爷,阿奶,这事,得找到二叔问清楚才行,我想着,明儿个得去衙门问一问是个啥究竟?”王元儿看着二老说道。 王老汉点点头,王婆子道:“肯定得去,听说牢里会用刑,你二叔他……” 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微佝偻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酸不已。 王元儿正欲说话,外头突然传来张氏的哭嚎。 “王二你个冤家,有银子竟是藏着捏着是想干啥!”张氏一边哭,一边拿着一个布袋走进正屋来:“爹,娘,你们瞧瞧,那冤家还真藏了银子!” 188.第一百八十八章 爷孙探狱 一百两银子! 张氏手中那灰色的袋子倒出来的银子,王元儿数了数,整整一百两的银子。百度搜索: 一锭锭的纹银在灯光下泛着银光,刺得人眼都疼,众人看了,心如同坠了称砣一般,不断的往下坠去! 这银子说明什么事?藏着银子,那事不就是对了一半吗? 王二是真的收了别人的银子,干了那以次充好的浑事么? 王老汉和王婆子两老都傻眼了,包括张氏,他们刚刚还说着自己儿子不可能干这种事呢,可如果不是,这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会不会是敏儿或是谁给他的?”王老汉艰涩地吞了吞口水,脸色颓然,他始终不敢相信,王二被冲昏了头脑。 “不管是谁给他的,他就是藏起来了,没打算跟我说,也不知想做啥幺蛾子!”张氏气呼呼地道。 嫁给王二这么多年,和他同床共枕多年,还生了三个儿女,王二有啥不和她说?从前有银子都会偷偷的给她,可眼下呢,整整的一百两,若不是出事了她给翻了出来,指不定还藏到什么时候呢! 都说男人身上有几个钱就使坏,就那街角那大庆来说,跟了个啥主子,得了赏银也没和家里婆娘说,偷偷的藏起了私房钱,在外边养了个小狐狸精,被家里婆娘发现了,两人还打了一架! 王二那冤家该不是也打着这主意吧? 张氏暗地里摸了摸自己粗了不少的腰,胸脯也没以前那般鼓了,心里愈发断定王二心里有鬼! 想到这,她的脸色就愈发的黑了。 张氏的话,引来王元儿的白眼,王婆子的怒意,就连王老汉看她的眼色也十分不善起来。 这都是什么时候,她竟然想些杂七杂八的,也太不着调了! 王元儿也懒得和她费唇舌,只看着王老汉他们道:“这些银子怎么来的,明儿个见到二叔问个清楚就知道了。” 与其胡乱猜想,还不如问当事人呢! 王老汉点了点头,眼下也就只有这样了。 “至于这银子,阿奶先收着,万一真是……那也好交上去!”王元儿抿了抿唇道。 张氏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那就明儿个再去衙门吧,你们都先去睡吧,如今这也晚了!”王老汉摆了摆手。 睡?出了这么个事,谁还睡得着,哦,除了小的,还有那天塌下来都不晓得的福全。 果不其然,王老汉他们的屋里就亮了一整晚,王元儿偶然醒来,依稀的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说话声。 张氏也不好过,第二日一早,王元儿就看到了她眼下的两圈青黑,眼里红通通的。 偏偏这时,福多闹着肚子饿,张氏正是心烦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个耳刮子,福多哇哇大哭起来。 “二婶,咋拿孩子出气儿呢?”王元儿看不过眼,拉过福多,看他脸都红了,不由瞪她一眼,这都是怎么当娘的? 张氏看了小儿子那脸红了,又被指责一番,心中不甘,道:“吃吃,他就晓得吃,家里都要塌天了,他吃个啥!” “小孩子知道什么?”王婆子的声音从她后头响起,一看福多那脸,脸色就更黑了,想吃了张氏的心都有,冷道:“你倒是出息了,不顺心就拿个孩子出气,长本事了!” 张氏心里一怵,委屈地道:“娘,我这不是心急么,若是二郎他有个好歹,咱们娘儿几个咋活!”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收起你的乌鸦嘴,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回屋去!”王婆子愈发怒了。 王元儿摇了摇头,拉着福多道:“福多乖,今儿在大姐这边吃,去灶房找你春姐姐去!” 福多抽噎着,偷看了自家娘一眼,点了点头,哽咽着去了灶房。 王元儿这才站了起来,冷道:“出了这事,二婶你就算不能帮忙,好歹消停些,让家里清净点儿。” 对于张氏的抽风犯蠢,她实在是看不过眼,你没建树不作为也就算了,还在闹闹腾腾的不得安心,叫什么事儿? “元儿你过来。”王老汉在门口叫。 估摸着是商议去衙门的事儿了,王元儿走了过去,张氏咬了咬唇,也跟了进去。 果然是说去衙门的事。 “家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老的老,嫩的嫩,福全也是个不着调的,他那性子去衙门只怕会坏事。原本你是个姑娘家,不好让你去,但如今也是没办法了,也只能难为你一回了!”王老汉艰涩地说道。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一方有难,另一方也能搭个手,为什么这人一定要生儿子,或许就是这个理。 可王家呢? 王大两口子都早早过世,只剩了二房王二一个儿子,王二膝下是有两个儿子,可福全,满打满算也就十四岁,却是个不着调的,福多,也就六七岁,还不懂事,更担不了大旗。 而家里还有什么人?也就只有大房几个,有主意的更数王元儿莫属! 出了事,王老汉和老婆子坐了一晚,商议了一晚,才感觉家里人丁凋零,能担大旗能主事的,心中有主意有大智慧的,竟然只有王元儿这个大孙女,这让他怎能不酸涩难过? 王元儿心中暗叹,这就是家教问题,若是平素二叔两口子因材施教,出了这事,福全也未必不能担事,可惜…… 她长叹一口气,道:“阿爷放心吧,便是您不说,我也是会去打探一番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王二是她亲二叔,这出了事,总不能冷眼旁观。 王老汉听了,心中大慰,松了一口气,又对王婆子点了点头。 王婆子从腰间掏出一把小钥匙,开了柜笼,拿出了一个盒子,又开了锁。 “家里就这么些了,也不知够不够。”王老汉将那盒子推了过去。 王元儿一看,全是一块块的碎银,还有铜钱,目测,估计也就二三十两的样子。 去衙门,自然是要打点,这给衙差一点,那边又一点,只怕是不够的。 可王元儿知道,给了王二两口子凑了那大笔钱去投资唐家的商船,这剩下的已经是王婆子他们最后的家底了。 王元儿不禁看了张氏一眼,若不是她怂恿,哪会这般捉襟见肘? 张氏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阿爷,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出发吧!”王元儿也没推辞他们推过来的银子,而是悉数拿起了。只是,她回屋里还是再从自己的箱笼里拿了点银子,以免不够。 拾掇一番,王元儿便扶着王老汉颤巍巍的来到了县衙,看着那朱红大门,王元儿苦笑,想不到第一次来这里,竟是要探狱。 王元儿定了心神,先让王老汉候着,她自己则是上前和那守门的衙差说明来意,一边将准备好的银子送了过去。 “大冷天的,差大哥辛苦了,这点儿钱让差大哥买酒暖身子。”王元儿笑着道。 那人掂了掂,也有个五两的样子,塞进腰间,道:“大人对此事十分着紧,将一干人等收监,按理说是不准探望的。” “差大哥,我们也没别的意思,你看,昨晚儿突然又下雪了,我们就是来给我二叔送点热食,很快就出来,断不会为难差大哥,您看?”王元儿又打开自己挎着的篮子,露出里面还散着热气的包子。 既然那由头是要来探监的,自然是要有所准备。 那差大哥瞄了一眼,道:“不行,不行,这是不合规矩的事。” “差大哥,您行行好,我们很快就出来,定不会惹事的。”王元儿恳求,又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塞了过去,道:“差大哥,我爹前年头就去了,我阿爷就剩了我二叔这一个儿子,老人家担心,整宿没睡,您就行个方便吧!” 那衙差闻言,看向王老汉,只见他佝偻着身子站在一边,头发都花白了,面容憔悴,满面的担忧,不禁目露恻隐。 可怜天下父母心,子女做的孽,要老人家来受! 他看了对面的衙差一眼,见他点了头,才道:“那就快点,顶多给你一刻钟。” 王元儿大喜,忙的拜谢,又回过身去扶着王老汉跟着那衙差走去。 县衙,暗无天日,关押着各色各样的犯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见有人走过,从牢房扑了出来,隔着栏杆伸出手来。 王元儿第一次见识大牢的景象,吓得猛吞口水,紧紧的扶着王老汉的手臂,却发现,阿爷同样的惊惶,手一直在抖呢! “到了!”带路的衙差在一间牢房跟前停了下来,道:“有话快说,别磨太久。” 王元儿连声说是,又塞了一小块银子过去,在牢里看了一番,才在角落里看见王二。 他正蜷缩成团在角落里躺着呢,王元儿心一紧,叫道:“二叔,二叔!” “老二,老二!”王老汉也跟着喊:“王二!” 王二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看牢房前的人,还以为是做梦呢,定睛一看,真是自家老爹,忙的连滚带爬的爬了过来,抓住两边栏杆,激动地叫:“爹,元儿,你们来了,快,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贪念害人 王二这人,空有鸿鹄之志,却无半分本事,早在当初帮着家里管着唯一的铺子时,便没有得来什么大利,后来当了河署的监工,也是平平淡淡,不过不失,无什么建树,却也没出什么差池。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却不料,在这关节口上,竟闹出了这么大个事,还进了大牢。 纵看王家往上三代,都是平头百姓,安守本分,也是靠着先人勤俭知悭,踏踏实实的才有了一份赖以为生的小家业,人人都是踏实做人,别说这进大牢,便是和人争吵打架的事也屈指可数。 而王二进大牢,可是开了王家先河,只此一例了。 要说王二是被鬼迷了心窍?也并不是! 正是因为素来没有建树,眼看着旁人当监工当管事,好处捞了一份又一份,反观自己,也就小打小闹的吃吃喝喝,拿到的孝敬零头,连买个酒钱都不够,这让他心中郁气难下。 也正是此时,自家婆娘的大舅哥找上了他,也就是张氏的兄长张大鹏。 张大鹏是唐家大爷身边的管事,从前因为张大鹏不大上心帮着找个好活,王二心中便对他起了嫌隙,但之前又和他一道各家合了银子投资了唐家的商船,两舅兄的感情才有所回圜。 而张大鹏找到他,也是有个好事儿要提携关照他,那就是介绍了一个卖木材的商人林标给王二,只要王二能让河署那边用林标的木材,就给他百两的好处,以后长做长有。 王二既然管着河署的事儿,材料什么的,自然也是监管的责任所在,早前供给河署的材料是一个叫陈舟的山里人,自河道开建,就由这个叫陈舟的供应木材。 一百两,这还是王二当监工以来头一回听到的‘孝敬’,便是那陈舟,这么多回下来,孝敬到他手上的,也不过区区二三十两,可这回一次就一百两,以后还会陆续有来,这叫王二怎么不心动? 这贪念一起,就如同数百只猫爪子在王二的心里齐挠着,痒得不行。 反正都是供应木材,只要木头是好的,用哪家的不行?可陈舟供应的木材尚好,王二也不好贸然切换,这叫他犯了难。 张大鹏和那林标便给支了个招,在那陈舟送来的木材给渗了被白蚁蛀了的木材,换下了大部分木材,借此发难,从而换下了这供应商。 陈舟含冤莫白,可这木材明明白白是从他送来的木材翻出来的,无可抵赖,她又是山里人,便咬牙认了,心中却是不甘,认为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暗招。 换掉了供应商后,林标很快就送来了木材,王二亲自检查过,都是上好的实木,便也放了心,可他没料到,也就只有表面的才是实木,中间的全是被白蚁蛀了的木材,不细看,外头根本看不出来。 揭发这事的是陈舟,他始终相信自己的那批木材是好的,怎会有不好的木材,心中既认定此事有猫腻,他便暗中跟了王二好几天,才知道他和张大鹏他们设计的事。 陈舟怎会甘愿,一口气将这事一捅到李大人那边,这一查之下,那些林标送来的木材,除表面的几根,内里的都是被白蚁蛀过的。 可知道又怎样,已经迟了,他也被抓进大牢里了。 “老二,你糊涂啊你,你实在是糊涂啊!”王老汉听得事件的经过,老泪纵横,失望透顶。 王元儿也气的不知说什么好,贪念害人,王二为了一百两就不惜干下冤枉他人,收受好处的事儿来。 “二叔,那些白蚁蛀过的木材,你就真没看到吗?要真是堤坝里用了,大水一发,得出多大的灾情?”她实在是又气又怒。 “我,我不知道那些木材是这样的,我要是知道,我怎么可能会收!”王二又惊又惧,又道:“都是张大鹏介绍的人,只要找到他,我就没事了,对了,那些银子我也没用,就藏在我屋里床底下的旧鞋子里。”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些银子也早就翻出来了。 “爹,你们信我,我不是故意要以次充好,我……我就是想着反正都是一样的木材,才被那点子银子迷了心眼!我……”王二懊恼地抓住自己的头,用力捶了两下。 在牢房里住了一晚,老鼠虫子四处乱窜,还有犯人用刑嚎叫的凄厉声,又有听不清呼痛声,一个不留神,老鼠还会从你身上爬过,王二尽管不是锦衣华食的长大,却也不成遇着过这样的苦,所以他悔啊!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他们对你用刑了吗?”王老汉又细细的看他,急声问。 王二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一抓到我,就把我关进来了,也还没有审讯。” 王元儿皱了皱眉,正想说话,一阵脚步声过来。 “走走,这时间到了,王二,出来,大人要见你。”有两三个衙差走了过来,推搡着王元儿和王老汉往外走。 王二则是大骇,叫着:“爹,爹您要救我出去。” “二叔,二叔你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和大人说一遍。”王元儿急得高声交代:“不要有半分隐瞒!” 看这架势,想来这是要提审王二了,这老实交代事件的经过,好歹能少受些刑罚,不然的话,大牢里走一遭,半条人命就没了。 王元儿他们被推出了衙门,王老汉颤巍巍的还想上前,他实在是怕呀! “走走,这事儿查清楚了,就会酌情放人,别在这晃了!”那收了王元儿银子的那个衙差摆着手驱赶他们。 王老汉还想说什么,王元儿道:“阿爷,我们先走吧,回去再想法子!” 王老汉看了看孙女,只得点点头,王元儿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掏了十两银子过去给那差大哥,托他照应王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点子钱称不得什么,但拿人嘴软,起码王二在里头会好过些! 爷孙俩往家里赶去,一路上没有说话,王老汉是长吁短叹,眼泪流了擦,擦了又流,看得王元儿心酸不已。 “阿爷,放心吧,二叔这贪图的只是一百两,这又发现得早,只要二叔老实交代清楚,了不起打几个板子就会放出来了。”王元儿轻声劝慰。 王二这事犯的,虽然不是小事,但往大了说也不通,毕竟只有一百两的贪银,又发现得早,更重要的是,这些木材都还没用上去! 监工这一职是不能再干了,轻的打几个板子,说不准就放出来了,王元儿唯一担心的是这官场黑暗,会不会有人要王二做了替死鬼,那才是事儿不能收场了。 不过这话她也没敢和王老汉说,只能烂在心里,不然的话,家里不知怎么翻天了,事儿还没到最后一步,说这个也无非平白添了担忧,还不如不说。 “你不知道你二叔,他不同你爹,你阿奶自下就比较娇惯他,长这么大的人了,也没吃过啥苦。这衙门里用刑,你也瞧着了,能出来的有几个,出来的还不是去了半条命?你二叔那样的,我是怕他熬不住啊!”王老汉满面担忧,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忙的摸向腰间的烟袋子,想要拿烟来点,手却是抖得一直没点好。 王元儿眼神微黯,抿了一下唇没接话。 爷孙俩回到长乐镇的家,才见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有衙差从自家屋内走了出来,院子内,哭声震天。 王元儿和王老汉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均是一沉,快步挤开人群上前。 众人见是他们回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大家都回去吧,都回吧!”王老汉在院门前摆了摆手,吩咐王元儿关上了门。 这家丑外扬是一回事,打开门让人看得个清楚明白又是一回事,没有人愿意剥光了给人看! 院子内,一片凌乱,张氏散着发坐在西屋门口哭,几个小的也吓得哇哇大哭。 “大姐回来了。”王清儿眼尖,扑了上前,红着眼道:“大姐,这衙差来过了,说是来找什么赃银的,把二婶他们的屋子都翻转了,差点就把咱们的屋也翻了。” 王元儿皱眉,问:“后来呢?” “后来阿奶就拿出一个袋子给他们了,我瞧着,里头都是银子,该是……”王清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变故,向来泼辣的小脸上如今满是惶恐,哽咽道:“大姐,二叔这样,咱们会不会有事?会不会也被抓去大牢?” 王元儿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会没事的,把院子和家里都拾掇一下吧,我还要和阿爷阿奶商议事儿!” 张氏见了他们也不哭了,快步过来问:“爹,元儿,你二叔他怎么样了?啥时候能放回来?呜呜,这些个天杀的衙差,把家里都翻转了!” 王老汉脸色沉郁,刚想说话,王春儿白着一张脸从正屋里跑出来大叫。 “不好了,大姐,阿爷,你们快来看啊,阿奶她不好了!” 王元儿心下一颤,顾不得理会张氏,飞快地走进屋,一边高声吩咐:“清儿,别拾掇了,快去请大夫来!” 接连的出事,家里可不能再添乱子了! 190.第一百九十章 搅乱池水 接连的打击,终于把素来硬朗的王婆子击垮了,再一次病倒在床,而且还是来势汹汹,又猛又烈。Kanshu58.com “大娘都是上了年岁的人,万万受不得刺激,今儿是发现得及时,若不然,怕是会中风,你们可要注意着了。”马大夫皱着眉对王元儿他们说:“老人家,如今最是要心平静气,大急大怒都是有弊无利的,这激怒攻心,人又哪会好?我开几贴药,且将养着吧!” “劳烦大夫你走这一趟了。”王老汉颤着音道。 马大夫叹了一声,也知道他们家如今的情况,便道:“您老也是,放宽心,总没有过不了的坎!” 这话听得王老汉差点就落了泪,点了点头。 王元儿将马大夫送出院子,给了诊金,又让王清儿跟着去拿药来熬煮。 王婆子被施了针,此时已经悠悠的醒来,一看屋内待着的人,心里一急,挣扎着就要起来,王春儿连忙扶起她。 “老二,老二如何了?”王婆子眼巴巴的看着王老汉。 “他都还好,倒是你,咋说倒就倒。”王老汉安抚两句,坐在炕尾道:“单这事就够折腾,你要是有个啥的,还不得乱上加乱?” 王婆子抿了唇,道:“那些个衙差一下就冲了进来翻箱倒柜的,说是要找老二贪的银子,我都全给了出去,只没料到他们还翻找,一下子急了才……” “二叔说了,他就收了这一百两银子。”王元儿拖过一张春凳坐下。 “他有没说咋藏起来了呢?要不是出了事儿,咱都不晓得!”张氏还在介怀王二偷藏这笔银子的事。 王元儿真想扒了她的脑子看里面都装的什么,咋就这么不着调呢? “我倒觉得二叔藏得好,要是二婶你知道了,这笔银子都不知还剩了多少,如今是一分没用交上去,这罪好歹轻点!”王元儿刺了一句。 “你这是啥意思?”张氏眼睛一瞪。 “你给住口!”王老汉忽然将自己的烟杆子扔到张氏脚边。 他突然发难,众人都吓了一跳。 谁家教训媳妇,都是婆婆出面的,断没有家翁出面的,便是家翁对儿媳有微词,也只会通过老伴去说教,但如今,王老汉却是绕过王婆子,直接出言斥责,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啊! 张氏的脸涨得通红,手脚都无处安放,还有不安,大气儿也不敢喘。 王元儿暗拍了一巴掌,心道活该。 “老头子?”王婆子有些奇怪的看向王老汉,两个媳妇嫁进来,也没看他对谁发过难,今儿是怎的了? 王老汉的脸黑沉得犹如乌云密布,看着张氏冷道:“什么时候了还不如一个小辈拎不清,终日只知吵闹,若是王家你不想呆了,就通知了你家里人来早早接了回去。” 这,这话是差点没直接说休掉张氏了! 张氏脸色刷地白了,噗通的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道:“爹,媳妇,媳妇哪里做错了?” 王老汉哼了一声,想要抽烟,才发现自己的烟杆子被自己扔了出去。 王元儿捡了起来递过去,才对张氏道:“二婶怕是不知,二叔有今天,全拜了你,不,拜了你兄长所赐!” 张氏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元丫头你仔细说个明白!”王婆子却听出味来了。 王元儿便将王二所说的来龙去脉又给说了一遍,末了道:“也不知张家大舅安的什么心,收了多少的好处,如今倒好,二叔锒铛入狱,张家大舅呢?” 啥,王二就是因为张大鹏才入的狱? 张氏傻掉了,一下子跌坐在地,王婆子尖嚎一声,动作飞快,向张氏扑了过去:“你个丧门星惹事精,你张家是要我临老不得安生啊,你个扫把星!” 她对着张氏又拍又打的,双手直接将张氏的发髻抓得凌乱,像个疯婆子似的。 “阿奶,您悠着点,马大夫说您不可动怒。”王春儿赶紧去劝。 “滚!你给我滚回张家!”王婆子被两个孙女拉着,指着张氏大骂。 张氏喃喃地道:“不可能的,不是这样的。” “二婶还想二叔好好的出来,还是快快去寻张家大舅问个清楚,在哪寻来的人吧!”王元儿面无表情。 “张大鹏,我找他去!”张氏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出门外去。 王婆子嚎啕大哭:“作孽啊!” 王元儿叹气,这里头固然有张大鹏给的诱因,但也有王二自己的贪念所致,若是他自己端得住,哪会出现这情况? “元儿,如今怎么办才好?”王老汉抽光了一袋烟看向王元儿。 “且看看二婶回来怎么说吧!”王元儿抿了一下唇,让张氏去张家闹上一场也好,闹开了,这感情也没以往好,来往也就不会太密切,未来也就不会有太多的牵扯。 再说,出了这事,张大鹏是罪魁祸首,哪由得他逍遥快活在一边没事儿? 这池水王家跳进去了,怎么也得搅乱了! 却说张氏要去娘家找大哥算账,生怕吃亏,又拉上了大儿子福全,母子俩一道朝张家杀了过去。 张家,此时也乱成一团,因为衙差来过了,点名要找张大鹏,可是张大鹏没影了,也不知躲到哪个旮旯去了。 张氏到的时候,张家也是鸡飞蛋打的,但她才不管呢,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她嫁给王家,就是王张氏,今后也是姓王的子孙给她担幡买水,祭祀供奉的。 “张大鹏,你这龟孙子,你给我出来!”张氏一进家门,就大叫着张大鹏的名,一边扯开了嗓子嚎骂。 周氏正巧在唐家听到家里来衙差捉人,吓得她急急脚的就往家赶,这一进家门就听到张氏在叫骂,那骂声难听的,让她肚子里的火腾地烧了起来。 “张翠芝,你要撒泼回你王家去,在这发什么疯,当这是什么地方?”周氏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叉起腰骂了回去。 “好哇,你总算出现了,都是你这婆娘,定是你怂恿着我大哥干那起子丧天良的事,才把我家王二给带坏了,你你就是没安好心。”张氏把眼一瞪:“张大鹏呢,你叫他出来,我要看看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这么来害亲妹子。” “我呸!”周氏往她脚边吐了一口唾沫,道:“你家王二是什么货色,你和他睡了这么多年还不晓得?现在身上沾屎了,就赖到别人头上了,你干脆改姓赖吧你!” “若不是大哥他不知从那找来的什么无赖泼皮,我家王二会遭罪?他张大鹏就是罪魁祸首,叫他出来!”张氏左看右看不见人,泼性一起,索性搬起一旁的东西乱砸。 哐当,瓷器什么的碎了一地! 福全见此,也跟着砸了起来,他眼珠子一转,还冲到周氏他们屋中砸,一边还顺手摸鱼。 “王福全,你是要干嘛!”周氏的小儿子见了,大叫:“娘,福全小子偷咱家的东西!” “好哇,大的是个贼,小的也是个贼,臭瓮出臭草,我打死你个死小子!”周氏冲了过去。 “你敢!”张氏追了过去,和她扭打成团。 两个妇人你抓我我挠你,很快两人脸上都出了几条痕,而福全和良哥也打了起来,身上都挂了彩。 张家算是乱成了一锅粥。 张氏的娘张大娘被扶着出来从屋内出来,她刚刚也被吓得晕阙过去呢,一醒来就看闹成这样,不禁气得直发抖! “通通给我住手!”张大娘大吼一声:“自家窝里反,是图好看不是?还不给住手,翠芝,老大媳妇!” 张翠芝一个不乘,又被挠了一条痕,哇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大哥他们不该啊,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这没头没脑的,你闹这一出,算是做啥?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张大娘气得差点没七窍生烟。 “娘!你问大哥,他从哪找来那么个人给王二牵线,结果呢,王二给下大狱了!娘哎,王二要有个啥的,我们娘们几个怎么活啊?大哥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张氏把大腿拍得啪啪响。 张大娘的额头青筋突突的跳。 女婿的事她也知道了,正想要去问个明白,想不到衙差竟来家了,点名要抓的大儿子,还说明大儿子和女婿这事脱不了干系! 张大娘有种临老讨不了好的感觉,更有种过往的安逸日子要到头了的郁闷。 “这没凭没据的,咋就说是大鹏干的,不兴你王二胡掐,给冤枉好人么?”周氏忍不住为当家的辩驳,道:“再往深里说,你大哥就是做个中间人,就是想着有好处要提携自家人,谁承料想会是这样?你大哥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呸!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张氏一听眼睛又瞪起来,一副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够了!”张大娘头疼扶额,道:“翠芝你也别闹,这事还是要找到你大哥才知道是个啥事。还有你老大家的,少说两句,当真不知老大哪去了?” “我哪晓得?”周氏也垮着脸,道:“唐家大爷那边,也说今儿没见着他了。” 忽然,她似想到啥,煞白着脸道:“娘,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张大娘心里一跳,脸色也跟着白了,要真是这样,那可咋整? 191.第一百九十一章 求助唐家 张大鹏失踪了! 张氏带回王家的是这么一条消息,王老汉愣了一下,王婆子则是脸色不好,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张氏,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到这时候,你还帮着你娘家人么?张家就是故意藏着你长兄,连你也向着他们。”王婆子说得直白,胸口上下起伏,若不是王春儿在一边顺着她的背,只怕要发作了。 张氏直呼冤枉,哭道:“娘,我哪里向着娘家人了,官差都上门找我大哥了,可从昨晚儿开始,嫂子说大哥就不见人影了。” “娘说的是真的,大舅是真不见了。”福全在一边帮口。 王婆子还想说什么,王老汉摆了摆手,道:“他们也不会在这当口说谎。” 王元儿点了点头,张大鹏了不起就是当个中人,抓到了顶多是打一场板子,说到潜逃啥的,倒是有些夸张了。 可张大鹏不出现,二叔的处境便有些不好了,没有更多的人证,他的话就是片面之词,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清楚那批木材有问题,而不是财迷心窍,故意的找了来以次充好?又或者人家给你送了好的木材,而你偷梁换柱了。 张氏嘤嘤的哭了起来,道:“现在可怎么要好哟?爹,娘,赶紧的想想法子呀,不然二郎在那大牢里可是要遭大罪了。” 王老汉此时心里也是乱成一团,下意识地看向王元儿:“元丫头,你看这事……” 王元儿抿着嘴,心中在计量,这官府要定二叔的罪,便是没有那张大鹏和那叫林标的作词,也能定下,只是轻重罢了。 王二的罪肯定是不能免的,看如何能安然无恙的保着人出来,那才是个事,毕竟人在才最重要,如果始终找不着张大鹏和那林标,那就只得寻人帮忙了。 想到这,王元儿脑海中便现起崔源的身影,他和李大人有些交情,若能找到他周旋,或许…… 正欲说话,张氏却忽然如打了鸡血一般大叫:“对了,找唐家,找三少爷,他岳父出事儿了,他这作为女婿的等于半个儿子,是该帮忙。” 在张氏心中,始终认为王敏儿嫁进王家是正经主子,唐修平也是她的女婿。却不知道,正经的主子只有容氏这个正室,唐修平的岳父,也始终只有容父一人,妾室和通房,是没有娘家人一说的,将来王敏儿生下的孩子,也只能叫容氏为母亲,只能认容氏那边的家人为亲。 这就是当侍妾的悲哀! “爹,娘,唐家在咱镇上可是头一份,二老爷又是大官儿,听说那李大人见了他都要先行礼的,只要他说一声,二郎可就放回来了。”张氏为自己找着救王二的法子表示有些兴奋。 瞧,这就是将女儿嫁进世家大户的好处。 王婆子听了心头也是一动,但很快的她又想到唐家人的嘴脸,唐家会愿意帮这个忙? 王老汉却是看向了王元儿,想看看她的看法。 王元儿冷笑,道:“二婶,你莫忘了,敏儿如今连个妾都不是,二叔更称不上是唐修平的岳父,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可别往外说去,省得平白招人笑话还惹来一身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看着你二叔死不成?”张氏恼怒地道。 “我只是提醒二婶,唐家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乐善好施,若不然,不会连个妾都还不给敏儿,而是等她生下孩子再提。”王元儿敛了眼皮,道:“二婶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试试运气。” 张氏气得身子发颤,冷哼一声:“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我就不信,唐三少爷会见死不救,那到底是敏儿的亲爹爹。我这就去唐家。” 王元儿不语,她可以肯定,张氏必定无功而返。 张氏被她的态度激得斗志昂扬,当真就转身出去,她就不信了! 王老汉和王婆子面面相觑,满面担忧。 “阿爷,阿奶,你们也别太担心,既然二婶去唐家碰运气,那就让她去吧。”王元儿淡声道。 有些人不撞南墙是不知道回头的,正好让她看看唐家的态度,别总以为唐家有多好。 “阿爷,崔公子和李大人有些交情,我去寻寻他,看看能不能周旋一二。”王元儿又道。 王老汉眼神一亮,崔公子,看着就挺和善和好说话的,若是能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那你要小心说话,不要得罪了人,对了,也带些好点儿的礼品,老婆子……”王老汉刚想叫王婆子拿点银子给王元儿支使,才想到今儿早就已经把家里的存银都全拿出来了。 “元丫头……”王老汉面露赧色。 王元儿知道他的意思,淡笑道:“阿爷,您放心,我会打点。”说了这话,免不了又叹了一口气,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银子多重要,看出了事儿就知道了。 她出去打点,王老汉对王婆子道:“家里头出了事,才知道谁是帮得上忙的,咱欠这丫头的,多了去了。” 王婆子抿了一下唇,眼神复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唐家,西苑。 容氏将一只青花瓷杯拂落在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奶嬷嬷:“你说什么?那小贱人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的好小姐哎,嬷嬷那里敢拿了这起子话来骗你哟,那金婆子收了咱二十两银子,一股脑的啥都说了,那身子都七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该生了。”容嬷嬷也是一脸震惊 她从那金婆子里听到这话的时候,当时就觉得脑袋炸开了。 七个月的身子,那不就是姑爷早早就和那王氏有了首尾,而唐家还瞒着这事不让他们容家知道,说句不好听的,唐家这和骗婚没两样啊。 容氏跌坐在椅子上,手握成了拳头,冷笑道:“难怪呢,难怪要把人送去庄子里,说什么不让碍着我眼,原来是这样。” 她笑了起来,越笑眼神越厉,道:“唐修平,唐家,简直欺人太甚!嬷嬷,收拾一下,我要回娘家去。” 唐家这瞒得好啊,一个贱货玩意儿竟然先正室主母怀上孽种,还瞒得这么紧,若不是自己起疑,只怕孽种生下来养大了都不知。 七个月,捏着日子算,那才是刚交换庚帖的时候,若不是瞒着,她会嫁进唐家这个破落户? 唐家这是骗婚,不厚道! “小姐,这回娘家,是要找夫人他们做主吗?”容嬷嬷试探地问。 “做什么主,我要和离。”容氏冷哼。 容嬷嬷吓了一跳,忙的劝道:“哎哟我的好小姐哎,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才成亲多久呢?” “唐家有错在先,难道还不该离?”容氏向来骄纵,这回也是气得心口发痛了。 “小姐,谁家没有这些糟心事儿哟?你和离,还不是便宜了那贱人和那贱种?不过是一个玩意儿,你和她计较,也不嫌掉份?”容嬷嬷小声劝道。 “难道就这么算了?七个月,都快生了,嫡子没出生,庶子先生,就占了一个长字,这不可能。”容氏满面的戾气。 “一个奸生子会有多大的作为?这不还没生吗?还有几个月,能不能生还是个谜呢,再说了,便是生了,养不得养得大也还不知道呢。”容嬷嬷压低声音道:“这世家大户里,养不活的孩子多了去了。” 容氏听了,慢慢的冷静下来。 “小姐,和离了也没甚好处,再嫁也不知是个啥样的人家,可若现在你稳住了,将来姑爷还敢和你拿乔?唐家不理亏?那时候,有个啥的,谁敢说小姐个不字,还不是小姐说了算?” 容氏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只要想到王氏那小贱人怀着唐修平的第一个孩子,她就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可嬷嬷也说得对,自己已经和唐修平做了夫妻,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再嫁也不知嫁个啥样的人,鳏夫的填房?穷困的人家? 若是在这事稳住了,和唐家理论,自己故作大度,唐家就理亏,自己也占了理,将来唐家谁敢给她脸色看? 而那个孽种,奸生子一个,若是个丫头那就罢了,若是个男娃,这世间养不活的娃儿多的是,多王氏肚里的一个也不叫多。 想到这,容氏便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来,令人看了为之毛骨悚然。 “唐家这,我慢慢儿和他们理论,可那小贱人,我可看不得她就这么好过。”容氏摩挲着自己白皙的手指道。 王氏能不能平安产子,就看自己的心情了,现在她就不想她好过。 “小姐的意思是?” 容氏正欲说话,心腹丫头橘红走了进来,道:“三少奶奶,那王氏的娘亲来了。” “谁?”容氏一愣。 “便是庄子的那位的娘亲,听说是来求助的。”橘红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了。 容氏听了后满面鄙夷,道:“臭瓮出臭草,果真是没错,老子娘是什么样的,养出的丫头也是烂货一个。”她冷笑几声,忽然一拍掌,眼睛大亮:“呀,真是打瞌睡碰着了枕头,天助我也。” 容嬷嬷和橘红对视一眼,不明白自家小姐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192.第一百九十二章 无功而返 张氏自踏入唐家,就被人领到了花厅,接连喝了两壶茶,肚子都撑涨了,却始终不见唐家哪位主子出现。百度搜索: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氏的心沉了下去,该不会是让王元儿那丫头说中了,唐家根本就是避而不见吧? 张氏看向门口处,那里站着一个丫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一句话,也不和她交谈。 肚子一阵胀痛,张氏忍不住站了起来,那丫头终于看了过来。 “快领我去茅房。”张氏走向她。 那丫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还是领着她去了唐家供下人使用的茅房。 张氏坐在恭桶上,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去求见唐老封君,正当她提起裤子系好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交谈声。 “真是好笑,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呢,还敢求见老夫人和夫人她们,还说自己是啥三少爷的岳母,笑死人了。” “小门小户的人就是不懂规矩,通房丫头比咱都没矜贵到哪去呢,还敢自称岳母。” “就是,也就是一个玩意儿,真当自己是凤凰呢。” 张氏气得身子发颤,拉开茅房冲了出去:“小蹄子,你们说谁呢!” 那两个丫头对视一眼,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的道:“哟,果真是不懂规矩的,就知道在后头偷听。” 张氏气得笑起来,道:“我偷听?是你们在背后嚼人口舌,唐家就是这么好规矩的?好好,我去找老封君说说道理。” “呸!”蓝色褙子的丫头道:“老封君也是你这起子人说见就见的?能让你进门算是给了天大的恩典了。” “你,你,我好歹是你们唐家的姨娘的母亲,你出言不逊,就不怕遭发落吗?”张氏指着她眼睛瞪得老大。 “姨娘?”蓝褙子衣裳窃窃地笑,对粉红褙子衣裳道:“咱们家有姓王的姨娘吗?咋没听说呢?” “我也没听说过,怕是来白撞的。” 张氏本就等得满肚子的恼火,再听这冷嘲热讽的,脑中一热,两步上前,抡起巴掌就打:“小蹄子,我叫你乱说,胆生毛了。” 啪的一声,那丫头不堤防,就被打了个正着,大叫:“打人了,不知哪来的疯婆娘打人了。” 这话无疑是火上烧油,张氏越发恼怒,手再度抡起。 “住手。” 一声冷喝,张氏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体面又面生的婆子走了过来。 “容嬷嬷,您可要给咱作主啊。”那两个丫头即刻上前,抢在张氏跟前噼里啪啦的告起状来。 张氏大怒:“你们这是颠倒黑白,分明是你们两个小蹄子在胡说八道,中伤王姨娘。” “王嫂子,不管是不是这丫头胡说,这里是唐家的地方,教训丫头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容嬷嬷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张氏冷笑道。 “什么外人,我是……”张氏话说了一半,看着那嬷嬷:“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可王嫂子你在唐家撒泼就不对,什么王姨娘,唐府可没这号人。来人啊,送王嫂子出去,要是惊了各位主子,仔细你们的皮。”容嬷嬷往后一挥手,立即有两个粗实的婆子一左一右的架住张氏。 张氏大叫:“你们敢,我是唐三少爷的岳母,你们敢对我不敬?我让三少爷全卖了你们。” “放肆!”容嬷嬷厉喝一声:“给我掌嘴。” 啪啪! 张氏的脸立马被抡了两个巴掌,那力度大的立即让她的脸肿了。 “唐三少爷的岳母只有一个,便是我家三奶奶的母亲,容家的主母容夫人,你算是那根葱,也敢自称是三少爷的岳母?简直荒谬。”容嬷嬷指着她,冷道:“别说你女儿现在只是个通房丫头,便是抬了妾,也只是我家三奶奶底下的一条狗,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大放厥词。” “你,你……”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此人撵出去,胡言乱语没得污了主子们的耳朵。”容嬷嬷再度吩咐,又走近两步,冷眼看着张氏道:“为了你那女儿,劝你还是识相点,不然的话,就等着收尸吧!” 张氏一骇,脸色大变,一个字都不敢哼。 直到被扔出唐家门,冷风一吹,张氏打了个寒颤,看着那角门,如同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唐家,连个下人都这么狠心毒辣,敏儿,敏儿她可能安好? 唐家。 容氏听了这其中的事,冷笑几声,道:“好好把这事传到那小贱人耳中,我看她能作出什么幺蛾子来,最好把她肚子里的孽种给作没了。” 她就不信了,王敏儿那小贱人听到自己亲爹出事了还能无动于衷,这一激动,那肚子里的小孽种出个什么事,可就没她什么事了! 张氏跌跌撞撞的回到王家,那两个巴掌印还没散,众人吓了一跳,而王元儿一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无功而返了。 果然,张氏在正屋里将在唐家的遭遇给说了,王婆子他们脸色难看。 “爹,娘,怎么办啊,我怕敏儿她会吃亏。”张氏颤着声道,想到那容嬷嬷的嘴脸她就胆寒。 王元儿听得皱起眉,对于张氏口中的那个嬷嬷的身份大概猜到了几分,若真是那容氏的人,那王敏儿的处境还真的是十分不妙。 儿子被抓进牢里,王婆子哪还有心思管王敏儿,听得这话,也只能道:“是福是祸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当初这条路也是你们自己选的。” 张氏白了脸,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求助唐家无功而返,可王二却不能不管,王元儿按着之前商议的,去找崔源。 她先是找到庆丰园余掌柜去问他的下落,可余掌柜也不清楚,只得又去了衙门一趟,连续找了两天,她都见不到人,不免有些心急。 直到第三天,崔源找上了她。 “听说你在找我?” 王元儿看到眼前的人,惊喜不已,又是彻茶,又是笑的,弄得崔源挑起了眉。 “崔公子,我们也知道麻烦您,可是咱们实在是没办法了。”王老汉得知崔源来了,和王婆子走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开口。 “只要崔公子能救我们家老二,我老婆子愿意给公子供奉长生牌位。”王婆子直接就冲着崔源跪了下来。 崔源吓了一跳,一个闪身避开,虚手去扶:“老人家快请起,源受不得。”一边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便道:“阿奶您快起来,别为难了人家。” 王婆子被王老汉扶了起来,王元儿道:“阿爷,阿奶,这里有我,你们先去歇着,这些天你们也没歇好,先去屋里坐着吧。” 王婆子哪里愿,还是王老汉接到孙女的眼色,好说好歹拉着她和张氏回到正屋等着。 崔源这才坐了下来,道:“你找我,是为了你二叔的那个事吧?” 王元儿一愣:“你知道?” “我听说了。”崔源回了京都几天,一回来就听到了这个事,他还特意走了一趟衙门,将这件事梳理了一遍。 “我,我们也是没法子了。”王元儿面露赧色,道:“我二叔,是有罪,也幸亏这事被揭露得早,不然那批木材用了上去,还真是死不足惜。” 崔源点了点头,筑堤的材料不过关,是硬伤,若真是用了,一旦缺堤,真是不堪设想,看余杭几年前那一遭就知道了。 “世人都有私心,我家,也就二叔一个顶门柱,我阿爷阿奶年老了,也经不起再失一个儿子的疼了。崔公子,我知道二叔有罪,但……您能不能,帮我们周旋一二?”王元儿朝他福了福礼。 “你坐着吧。”崔源一抬手,喝了一口茶,道:“这个案子我也看过,王二贪的银子数额不大,他倒也认罪,只要找到张大鹏和那林标,要保下你二叔不难。” 王元儿听了心中一喜:“您说的是真的?” 崔源自进门就看她眉头紧皱,如今舒展开来,竟是整张脸瞧着都舒展悦目,不禁道:“你皱眉实在是难看。” 王元儿听得一怔,随即脸红了红,咳了一声,道:“可是,那张大鹏竟是失踪了,说实在的,他也不过是介绍人,至于逃跑吗?” 崔源眼神一闪,左手摩挲着右手的指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想事儿的小习惯。 王元儿不懂,但他却察出这事有些不寻常,具体要如何,只怕还要进一步查探。 “衙差已经贴出了通缉的告示,想来总会找到人的,只是这段时间,怕是要委屈你二叔了。”崔源道。 王元儿忙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二叔他犯了过错,自当受到惩罚,趁此机会,正好让他长长记性。” 得知王二不会有生命危险,她算是放心了,只要人活着,小伤啥的,有啥的?正好让他记住这次的事,以后不敢胡来。 “你倒是会大义灭亲。”崔源挑眉。 王元儿有些羞赧,抿了抿唇道:“只是这用刑方面,还望崔公子帮我打点一下。”她从袖子里掏出五锭银子,推到他跟前。 崔源愣了愣,忽地笑了:“你这算是贿赂?” 王元儿正要回话,王清儿却带着一个人进来,说是找崔源的。 崔源看到人有些意外,那人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崔源皱起眉,看向王元儿。 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设局之人 张大鹏和林标死了! 发现两人死相的是一个山间猎人,据说这猎人去隔壁镇的长白山打猎时,发现两人死在山涧,相距三尺左右。百度搜索: 林标身上被匕首扎了洞,手里拿着沾血的石块,周围还散着不少银票。而张大鹏则是手里拿着匕首,头上有个破洞,据仵作验尸,林标身上的伤口就是张大鹏所持的匕首所为,而张大鹏头上的血洞伤口也和林标手上的石块一致,初步认定两人是分赃不匀起了争执,各持利器杀死对方。 张氏听了这消息当即昏死过去,一醒来就跌跌撞撞的去了娘家。 王婆子和王老汉也是难掩震惊和意外,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两人死了,那不是死无对证,老二不是正难救出来了?但听王元儿说崔源答应会保下王二,一直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至于王元儿,却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奇怪,看着不过是一件小案,却折进去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分赃不匀,这理由更是牵强。 张大鹏不过是一个中间介绍人,哪存在着分赃不匀这样的说法?细论起来,这一桩买卖,他作为中人,最是安稳,可却丢了命? 越想,越觉得里头迷雾阵阵,恍如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拨弄着棋盘。 百思不得其解,王元儿也没有去细想,倒是王老汉他们打算着要去张家吊唁,只怕又有一场好闹。 县衙。 崔源也和李贤说着这宗案子。 “若是那张大鹏和林标都还活着,了不起就是一宗普通的以次充好的买卖,反倒引不起注意,可偏偏就闹出两条人命,倒是不得不让人参详了。”崔源翻着底下人递上来的卷宗淡声道。 “你怎么看?”李贤看向他。 这人在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追随身边,智谋什么的都有,偏偏就没顺着帝心谋得一官半职,实在让人猜摸不透。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崔源将那叠卷宗扔在了一旁。 “你是说?”李贤皱起双眉。 “你细想,若是这批木材用在了河道堤坝上,一旦发大水,堤坝冲毁,造成的后果会是什么?而一旦查出这堤坝所用的木材出现问题,你说,首当其冲是问谁的罪?”崔源看向他,敛了眼皮;“登闻鼓案,你也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李贤脸色微变,道:“那就是奔着我来的喽。” 他是昌乐的知县,虽只是知县,但这长乐镇的河道扩建是他管的,一旦出了问题,是问谁的责? 答案不言而喻。 问他的责,自然就是想将他拉下台,可是为什么,他只是区区一个知县。 “市舶司马上就要选址开建,长乐成了口岸之一,可不是当初那小小的弹丸之地了。”崔源淡淡地道。 “实在是可笑!”李贤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不过是一个知县的位置,竟也值得如此动干戈,还用这样阴损的险招。他们难道不知道,万一这批木材真的没被检查出来用上了,对百姓和长乐都是大伤?” 他生性耿直,最看不得如此拿百姓的命不当命的人和事,为官者,就该为国为民,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致老百姓于险地。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崔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见李贤沉下脸来,忙的改口道:“我并不是说你。” 李贤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一个知县,可到底掌着一方地,更别说市舶司就在眼前。一旦开始通商了,这来来往往的商船,你说,比起江南那些富庶之地,差得哪去?”崔源笑着道。 “你说,会是谁的手笔?”李贤的眉皱起来。 “要查,就查林标和张大鹏,依我看,从林标身上查,突破点应该比较大。”崔源沉吟片刻。 李贤听得点头,却怎么也想不透。 “这案子其实也漏洞百出,这木料,河道上如此多人,但凡是有心的,总会察觉出来。这设局之人要真想拉我下来,哪会用这么低端的手段?一如现在,这还没用上去,就被发现了,便是打击我也是不痛不痒的,有什么用?一个不慎,还容易暴露自己,这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他将自己的疑虑给说了出来。 李贤说得也有些道理,这么愚蠢的政敌,会是谁?谁会想李贤下台,他下台谁会得好处? 说起李贤,皇上还没登基之前,就被他安排到了长乐这当知县,说句不好听的,也是皇上的心腹了,在这长乐放着,也只是攒资历,不久肯定要升上去的,整李贤,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整不好,还凭白招人怀疑! 崔源抿起唇,敲起了桌面,难道是哪里算漏了? 不是崔源算漏了,而是他高估了这背后设局之人。 唐家书房,唐二老爷将自己的大哥和三弟,还有唐家大爷唐修安以及唐修平召在了一块。 唐二老爷气呼呼的将一个点彩粉蓝捧碗砸在了唐修安的脚边,怒道:“你干的好事,没有本分本事,就老老实实的管着家里的生意,自作主张,自把自为,你看你干的什么诨事?你要把你二叔我害死了你知道不?” 唐修安紧抿着嘴,满面的不服。 “二弟,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唐大老爷一头雾水。 “你问问你儿子,他私下里都干了什么事!”唐二老爷把眼一瞪。 唐修安道:“二叔,我这不也是为家里着想。” “为家里着想?你有那个本事吗?”唐二老爷冷笑:“就安排一个人放几根烂木头,就能把李贤拉下台?李贤在山西当县令几年,年年政绩皆忧,早两年调到长乐镇,还是皇上未登基之前就安排下来的,明明白白的就是皇上的忠直之臣。不出明年,李贤定能高调回京,如若不是,也是再上一级直窜知府位置,你算哪根葱,你去动李贤?” “只是功亏一篑。”唐修安呐呐的道。 “放屁!这叫什么功亏一篑?偌大的河道,你当谁都是瞎子?看不出那些木材的端倪?你知道你行事失败的原因是什么,是处事不够全面。你既有心去做这档子事,你就应该上下全打点,把麻绳拧成一股,把所有人都搂上同一艘船,这船才不会翻。可如今,你便是让王二收下那木材有啥用?这戏台都还没搭上呢,就已经塌了。”唐二老爷气得满面通红:“你错还错在自作主张,事前没跟我商量,就先用了这么低端的法子。现在好了,事儿捅了篓子,你又急轰轰的杀人灭口,三岁孩儿都知道里头有猫腻!” 他是真气啊,得知这大侄儿干了这漏洞百出的蠢事,他是魂都吓没了,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听到的消息又是杀人灭口,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若查到了那两人头上,了不起就用些银子塞着嘴,只管咬死了以次充好的罪名就是,大不了领些板子,何至于此?现下却偏偏出了人命,那李贤不想细查都不行了! “啥,那王二贪墨的事是大哥干的?”唐修平总算从二伯和大哥的话里把事儿都连贯在一起。 王二,敏儿她爹,那个事他是知道的,敏儿她娘还来求过,只是家里人不让搭理,再说容氏又知道了他和敏儿的事,狠闹了一场,便更不敢沾手了。 可现在,竟是大哥整出来的,这是为啥? 唐修安低下头不吭声,心中却满是不服,他也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被个陈舟坏了事,若不是,这批木材都用上了,将来一发水,再一细查,不管那时李贤是啥官,肯定要下台,那登闻鼓案不就是这样的么?他将李贤拉下台,他就得记一功,看二叔还能对大房如何不屑和支使不! 没错,唐修安就是不服气,明明自家这一房才是大房,只因为没有读好书,就要生生被二叔一房压着,他和爹被压着,娘被二婶压着,难道他的儿子聪哥儿,也是这样一辈子不能出头么? 聪哥儿也快十五了,明年下场肯定能拿个生员回来,将来出头,有这样的一功,大房也就能吐气扬眉。 若是崔源知道此时唐家的事,指不定会吐一口老血出来,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你在前面唱戏,我在后面塌台,自家窝里反,这家族也离散不远了。 唐大老爷素来是看二弟的眼色处事做人的,现在听说自己儿子捅了大篓子,听着还不好,后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二弟,这事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先太子倒台我就提前占了队,若不是有恩师和岳父周旋,老早就被罢官回家了,饶是如此,也连降两级。为了唐家的荣耀,我为平儿万般争取到容家的亲事,以联姻来撑场面,你们倒好,没建树也就罢了,还愣是拆台,还要老子给你们擦屁股,我咋有你们这么蠢的子侄!”唐二老爷来回在书房里踏步,怒气冲天。 出了人命,肯定要细查,一旦查到唐家头上来,他这从五品的位置还能坐下去么?只怕要到头了! “唐家能不能过这一关,就看老天爷了!”唐二老爷一身冷汗,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194.第一百九十四章 祸不单行 且不管唐家如何焦头额烂的想着安稳度过难关的对策,王家一家都在盼着王二从牢里头放出来。 张大鹏这一死,王家既是姻亲,自是要去吊唁,一如王元儿所料,张家是把张大鹏的死都扣在了王家头上,准确地说是赖在王二头上,说他为了银子牵连舅兄。 这罪名不可谓不倒打一耙,明明是张大鹏做的中人找到王二,以至于王二锒铛入狱,如今却是反过来说王二连累了他,这不是强安的罪名么? 王二还在牢里头还没出来呢,饶是泥菩萨也有脾气,王婆子气不过和张家人吵了两句,若不是死者为大,只怕更有得闹,便是如此,两家关系也是一下子降到冰点。 王家人从张家回来,王婆子仍在骂骂咧咧的,对张氏更是没个好脸色。 张氏是两头不是人,娘家人怨她,婆家人也对她没好脸,怎么来怎么糟心。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偏从东山庄子里传来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王敏儿早产了,生了一个女婴,因为早产,还遇着难产,生下后还大出血,人是救回来了,可日后怕是不能再当娘了。 张氏听到这消息,当场又晕了过去。 王元儿难掩震惊,怎么突然的就早产了? 算算日子,王敏儿肚子里的这个,满打满算也才七个来月,所谓七活八不活,这女婴未足月就生下,能活下来,以后怕也是个身子孱弱的。 “怎么会是女娃娃呢,她肚子尖尖的,怎么会是女娃娃呢?” 前去东山庄子的马车上,张氏将这话念了一路,王元儿的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二婶,现在不是追究是男娃女娃的问题,到了敏儿跟前,你莫再说这个了,能把命捡来算是福气了。”王元儿叹气道。 她不清楚王敏儿早产这里头是有什么猫腻,但若说难产,却是牵强得很。 王敏儿是庄户人家的姑娘,虽没干什么重力老活,但到底不比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大家小姐,她身子骨向来壮健,怎么就会难产了呢? 不过这也是她猜测,女人产子素称在鬼门关走一遭,梁氏当初不也是这样么? 这事儿到底如何,还是要见到王敏儿才知道。 所以,她陪着张氏来庄子探望了。 唐家位于东山的庄子,景色风光是极好的,如今刚开春,水田种着青葱的水稻,清新怡人,一排排的房屋错落有致,庄户都在田间劳作。 马车停在了庄子主院的门前,有人上前问话,王元儿说明来意,那人愣了一下,忙的进去通报,不一会,就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将两人迎了进去, 王元儿也不和那庄头寒暄,直接提出见王敏儿,那庄头便叫来一个仆妇,将她们带到王敏儿住的屋子。 饶是王元儿心里有准备,可见到那病恹恹半躺半歪在床榻上的女人时,也不免吓了一跳。 不管前世今生,王敏儿给她的印象总是鲜活有生机的,而不是眼前这般,如一朵过早凋谢的鲜花般破败。 她发丝散乱,双眼凹陷下去,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丝,就好像当初梁氏产下宝来时,被抽光了整个元气,王敏儿也是这样,一场生产,已经要了她大半条人命去。 “我的儿,你怎么就,就成这样了啊!”张氏一见王敏儿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哗的落了下来。 “娘,你们来了。”王敏儿伸出手,眼泪也流了下来。 她实在害怕呀,听到爹爹进了大牢,她就心急着想要回去,底下伺候的人不让,这一推一搡之间,她就见了红。 孩子才满七个月不久,她心里发急,这一急,羊水也破了,孩子是要早产了。 她在产床上痛得死去活来,稳婆说孩子的头卡着了,难产,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当初大伯母不也是这么没的吗? 她心里头害怕啊,在身边的全是下人,孩子她爹不在,娘家人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孤零零一个,她害怕得要死,好不容易拼死生下孩子,又说止不了血。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他们了,她都见到了大伯母来接她了,是婴儿声将她拉回来。 她活过来了,可是,大夫却说她以后再也不能当母亲了! 如今见着亲娘,王敏儿心中的委屈和惶恐全部涌了出来,痛哭失声。 “娘,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们了。”王敏儿抱着张氏大哭:“娘,大夫说,我以后都不能再生养孩子了,呜呜。” 她生了个闺女,唐修平连来看一眼都没有,以后她也不能再生养了,一个女人没有儿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生个女娃儿,有啥用? 张氏也哭,道:“好孩子,还活着就好,以后咱们再寻了大夫看,现在关键是仔细将养着,你看你,都不成人样了。” “没有用了,我生了个女娃子,唐家肯定看不上我了。唐哥哥,连来都没来看我一眼,唐家也没有人来。”王敏儿哭着说:“娘,我咋就这么命苦呀。” 母女俩抱头痛哭。 王元儿看得心酸,却不得不劝住她们:“月子里不好流泪,不然以后要瞎的。”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对,对,你大姐说得对,快别哭了。”她自己也忙不迭的擦了眼泪。 王敏儿也擦了眼泪,王元儿趁机打量了一下她所在的屋子,空气里有股子什么味儿,许是不透风的缘故,窗子关得严密,也不怎么透光,大白天的,还燃着油灯。 桌子上,有一碗黑乎乎冻的起了油胶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这时,王敏儿已经和张氏说起了事。 “早些天唐家来了下人,我听到爹爹出事儿了,娘,爹到底怎么样了?现在可从大牢里出来了?”王敏儿眼巴巴的看着张氏。 提起王二,张氏眼圈又红起来,摇了摇头。 “娘就没找三少爷去救爹爹吗?”王敏儿一急。 “别提唐家了,那都是了心狠手辣的人,别说找三少爷,娘去了,连个管事妈妈都瞧不着。”张氏想起自己在唐家所受的羞辱就愤愤不平。 王敏儿脸色微变:“怎么会这样?”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是这么狠辣无情的吗? 王元儿怕她要哭,便接了话头:“没啥事,已经周旋过了,过不了几天,估计二叔就要放出来了,你安心养月子吧。” “对对,你别担心你爹,元儿托了人保他,很快就没事的,倒是你,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好好的,怎么会早产呢?”张氏问。 王敏儿道:“我就是听到爹出事了,心里急,想要回来看,和下人一争一推,就见红了。”她将自己的事给说了一遍,仍是心有余悸。 王元儿皱起眉,问:“你是说,有人故意将二叔出事的事告诉你?” 王敏儿一愣,道:“也不是故意,只是我恰巧听到的,那人来庄子接山货回去唐家说起的。” 王元儿冷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巧?只怕是有人有心为之,目的就是王元儿肚子里的孩子。 试想想,王敏儿听到自己的父亲出事,哪会忍得住,有个啥不小心的,她一个孕妇,会出啥事? 而唐家谁最不想王敏儿生下这个孩子?除了那容氏,还有谁? “你在这庄子这么久,唐家可事先备下稳婆,有没有说你胎位如何?”王元儿又问。 王敏儿看着王元儿那肃穆的表情,不知怎的心里发怵,道:“稳婆六个月的时候就备下了。” 她这么一说,也察觉到不对了,自己出事的时候,那稳婆不在庄子里,说是家里有喜事,要去喝喜酒,王敏儿便允了假。出事后,来接生的是个陌生的稳婆,后来就是一连串的事,她也没有细想,如今娘家人一来,三言两语的一说,她就琢磨出不对来了。 “你说我早产,是有人故意暗中使坏?”王敏儿脸色更白了。 “只怕容氏已经知道了你在这庄子真正的意义。”王元儿叹道。 王敏儿在这庄子待产,容氏迟早会知道,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王敏儿还在唐修平大婚时闹了一场,任谁都会起疑。 她只没想到,容氏会这么快就知道,她才嫁来唐家多久啊,一个月都没有,可却已经趁着二叔这事逮着机会冲王敏儿下手了。 由此可见,容氏果然是和传说中那般果决又心狠的人。 “是她,是她害我?”王敏儿的身子抖了起来。 张氏听得也是浑身发颤:“会不会是弄错了,这人,会有这么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二婶,那可是为了一只猫儿能把伺候的丫头给打死的人。”王元儿冷笑,道:“敏儿她可是有孕的,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唐修平的长子长女,占了个长字,却不是从嫡母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说那样的人能容得?” 王敏儿听了脸色灰败,手缓缓的捏了起来,道:“我已经避到了庄子来,还是个无名无份的,她这都不放心,竟然害我如斯。” 她忽地笑了起来,眼泪从眼角泌出,她真是傻啊! 195.第一百九十五章 为母则强 王元儿看到了王敏儿的那个女儿,小小的,弱弱的,小身子还没她的小臂长,裹在襁褓里,就像只小猫儿。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便是哭声,要没甚力气,呜咽两声,五官全挤成一团,看得人心酸不已。 王敏儿对这个女儿实在没有多少好感,她心心念念的是想要生个儿子,用以在唐家站稳脚跟也好,将来用以傍身也罢,儿子总是好的,可偏偏爬出来的是个女娃儿,这个女娃儿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去。 她没法对娃儿有好感,若不是王元儿一声这极可能是你今生唯一的孩子时,她连抱她一下都不大愿。 王敏儿抱着小襁褓,娃儿微微的睁开眼来,半眯着和王敏儿的视线对上,王敏儿的心一下子软了,眼泪吧嗒的落了下来。 唯一的孩子,这是她唯一的孩子了! 母女连心,王敏儿一哭,娃儿也哭了起来,她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王元儿见此也是叹气,上前接过,问一旁的婆子:“奶娘没有准备?” 那婆子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王元儿心里头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唐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哪个大户人家里,不准备一个奶娘的,便是亲娘想要喂养,都未必可以呢。可如今亲娘能否喂哺是一回事,唐家没准备就是不作为,是根本没将两母女放在眼里! 不管王敏儿多不堪,她生下的女儿总是唐家的骨血,自己的骨血都不着紧,和那空心菜有什么两样? “小姐儿出生,都吃的什么?”王元儿忍着火气问。 “庄子,庄子养有羊,吃的羊**。”那婆子显然被王元儿的气势给吓着了,结结巴巴地回话。 “唐家连个奶娘都不打算请吗?这好歹是千金小姐。”张氏没忍住,声量一下子拔高起来。 旁边有个丫头撇着嘴,这算什么千金小姐,报去主家,也就淡淡的一声知道了,连个赏银都没有发下来,就吩咐照料着。 小娃儿被张氏的粗嗓门一吓,哭得更厉害,那婆子忙的颠着,也不见停止哭声。 “给我吧!”王敏儿已经解开了衣襟,看着是打算自己哺养了。 “你的身子,怎么承的住?”张氏的眼圈红了,刚刚难产过还在将养的身子要喂养,那精气神还不得又泄去好些? “难道就让她饿肚子不成?”王敏儿眼圈也红,接过了女儿,第一次哺喂,姿势也不好,急得眼泪直流。 王元儿和张氏少不得又一番辅助她摆正,可小丫头总是吸不出来奶来。 “你倒是吃啊!”王敏儿心中发急。 好容易,才感觉到奶水进了丫头的嘴里,她的心更是酸得像那桃树上刚结的青果子。 “给她起了名儿没有?”王元儿看着小丫头吃的欢,不禁问。 王敏儿露出一个苦笑,满面幽怨:“唐家连个主子都没有来瞧上一眼,起什么名?” 意料中事,王元儿心中暗叹,想了想就道:“大名可以不急,先起个小名吧,总不能一直叫着丫头丫头的。” 王敏儿却是无所谓的点点头。 王元儿抿着唇,看着小丫头那张小脸,她的出生,也算坎坷了,便道:“半枝莲,叫枝莲吧!” 半枝莲,又叫紫连草,野夏枯草,再生草,生命力顽强,每年都延续着前生的平凡,这是盼着这丫头生命顽强,平顺成长。 “枝莲,枝莲。”王敏儿念了两声,摩挲着女儿的小脸。 小枝莲吃饱,打了个呵欠,就睡了过去。 王敏儿想要将她放在自己的床榻,王元儿却道:“你也要将养休息,她一哭闹,你哪能养得好?” 说着,就将小枝莲抱了过来,交给那婆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她道:“这是唐三少爷的第一个千金,不管如何,总比你们要金贵,仔细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也讨不了好!” 这是威胁兼警告了! 那婆子抱着小枝莲下去,不管她们怎么瞧不上王敏儿母女,王元儿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若是小姐儿出了差池,她们这些伺候的,肯定讨不了好,没有小姐儿出了事,下人还安然无恙的。 张氏不太放心,也跟着下去看了看。 王敏儿拥着被子,怅然若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元儿看着她蜡黄的脸,很想问一句后悔吗,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 她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淡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王敏儿茫然地看过来,怎么办? 容氏害她败坏了身子,以后也不能当母亲,她肯定要报仇,但是,这谈何容易? 想到这,王敏儿就满面的戾气和恨意。 “你莫不是还想着要和那容氏硬拼吧?”王元儿一看她脸色变幻,就把她的心思猜了个十九不离十,不禁沉下脸来。 “她毒如蛇蝎,害我以后都当不了母亲,我这口气,下不去。”王敏儿忿忿不平。 “你应该感激,她还留了你和枝莲一命。你别忘了,她为了一只猫可以杀一个人,你呢,分了她的夫君,你觉得她对你有多善意?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你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自寻死路。”王元儿冷笑。 “你……”王敏儿咬着唇。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你还不警醒,还受不够教训吗?”王元儿有些失望,道:“死了一回,还不够你看清现实?” 王敏儿脸上一僵,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在心里骂我活该!” 王元儿气极反笑,指着她道:“若不是看着你同姓王,同留着王家的血,我管你死活。家里如今事够多的了,二叔尚还未从牢里出来,你大舅死了,你娘在娘家半边不是人,在婆家也是一般,如今还要顾念着你,你倒好,还这般任性。” “大舅死了?”王敏儿一愣,娘怎么没说,忙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都是因为你大舅,你爹才进了大牢。”张氏看完小枝莲回来,听到这话,干脆就将来龙去脉给说了,末了道:“如今你舅母是恨死了我,你姥婆,也不待见,敏儿啊,你要争气。” 张氏想起自己的难,抹起了泪。 王敏儿满脸颓然,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呢? “你该庆幸你生下的是个闺女,若是个儿子,只怕你也见不着我们了。”王元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道:“容氏才嫁过来多久,就已经知晓你的事,手段狠辣。你一个无人无物,还无名分的小妾,你怎么和她斗?” “难道就这么算了?”王敏儿脸容有些狰狞:“她害我,害我……” “除非你也不想活了,你大可以可她斗。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女儿想。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王元儿劝她,道:“活着,才有可能谋算,为母则强。” 王敏儿看着她,眼泪怔怔的又掉了下来。 “当下,你最主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你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坏到哪去,你自己若再不爱惜,一切都是空谈。”王元儿又道。 她其实不想说这些,可既然这条路还是要走下去,那么就要咬着牙走,她不指望王敏儿在唐家能得到什么大富贵,起码好好的活着,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她其实想说,如果她是她,就会带着枝莲在这庄子好好的活着,起码不碍谁的眼,也活得自在。 可是,王敏儿会听吗? 一次又一次,她劝说了那么多回,王敏儿始终是左耳入右耳出,如今死过一回,她会大彻大悟吗? 王元儿不愿细想,看在同宗同族同血脉的份上,能帮的,她都尽力了! 唐家,为了唐修安干下的事正焦头额烂,哪有心思去管王敏儿早产的事,原本老封君是挺在意的,一听生了个女娃儿,完全没了心思,摆摆手就表示知道了。 女娃儿,养大了将来就是人家的,能顶什么用? 这唯一开心的,莫过于是容氏了。 “哈哈,小贱人果然就是贱命一条,经不了事,轻轻一唬,就垮了,生下的也是小贱人。”容氏欢喜地拍着手掌。 “三奶奶如今可放心了,既是早产儿,又是个女娃儿,养不养得活还说不准呢?至于那王氏,身子败了,以后更别想怀子了。一个生养不了的女人,任她再狂,也翻不了风浪去!”容嬷嬷笑道。 容氏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嬷嬷你说要为自己积福报,她这条贱命早就去见阎王帝了。”她又撇了撇嘴道:“真不惊吓,枉费我一门心思去琢磨,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真是高估她了。” 容嬷嬷深以为然。 “由她们两母女在那庄子呆着吧,事儿不用来禀我。”容氏举起自己刚染的指甲道,忽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 “三奶奶?”容嬷嬷看她突然停了话,不免看过去。 那东西,如潮浪涌来,容氏泄了气,道:“取了换洗的,伺候我更衣吧。” 容嬷嬷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安慰道:“你和三爷才成亲一月有余呢,不急!” “我是不急,急的是那小贱人。”容氏傲然的抬起下巴,一个没戏唱了的贱货,就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只有陨落的份。 196.第一百九十六章 阴他一把 王元儿在王敏儿那庄子住了两天就回去了,张氏放心不下女儿,王敏儿也舍不得她,想要她多住些日子,可王二如今还在大牢里没出来,家里又还乱着,两老一老一病的,也不好久留,只得跟着王元儿回了。 马车回到车马店,王元儿就察觉到了不对,不少人对她们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王元儿皱起眉,心中暗觉不妥,脚步匆忙的拉着张氏回到家中。 这一进家门,就傻眼了,家里乱七八糟的,像被洗劫了一场,有个高大的身影在帮着拾掇。 “候彪?”王元儿瞧着那人转过身来,不禁诧异:“你怎的在此?” “大姐?是大姐回来了!”王春儿她们一窝蜂的从正房里跑出来。 “呜呜,大姐。”王清儿直接抱着她的手臂哭。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元儿一头雾水,心突突的跳动起来。 “天啦,家里遭贼了吗?”张氏后脚进门,一看那乱七八糟的,不禁大叫。 “不是遭贼了,是遭强盗了!”王清儿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二婶的娘家人好生威风,带了人来咱家打砸抢烧还撒泼,一帮子的强盗恶棍,颠倒是非黑白。” 和张氏娘家人有关? 王元儿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街上那些人的目光,心里微沉下去。 “二婶的大嫂,带着她家兄弟还有张家小子,来咱们家叫骂……”王春儿恨恨地将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原来,张大鹏的事一出后,唐家人就将王敏儿的舅母周氏给寻了个错处撵出唐家,周氏刚没了夫君,干了近二十年的差事也丢了,火气无处发,便将这些银究全安在王二头上。 这还不算,周氏气不过,便叫了娘家兄弟和家里的儿子上王家问罪,二话不说就将家里砸了一遍,若不是候彪正好赶过来,制住了他们,只怕屋里头都要遭殃。 “亏得候大哥有些拳脚功夫。”王春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候彪。 候彪憨憨地笑,摸了摸头道:“也就那么两手。”说着小心地看了王元儿一眼,又去一旁拾掇了。 王清儿这时急道:“大姐,那周母老虎还把敏儿姐的事给嚷了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张氏一把拉过王清儿的手。 “她将敏儿姐和唐家的事给捅了出来,传到外头去了!”王清儿抿着嘴,道:“阿奶气得又厥过去了,阿爷在守着,你们就回来了!” 王元儿身子晃了晃,捅了出来,难怪,难怪街上那些人的目光意味难料。 “周大花,我和她拼了!”张氏半天才回过神来,跳起来就要冲出去拼命。 “二婶!”王元儿喝住她:“这时候就别去张家添乱了,越张扬,这事越难了!” 本就是事多的时候,再和张家扯个不清,反而叫人看笑话。 “难道就这么算了?”张氏怒气冲冲的。 “家里已经够乱的了,二叔也还没回来,你这么去,又能讨什么好,还不是徒添了笑料?”王元儿没好气地道。 “那,那敏儿……”张氏还惦记着自己的闺女。 “敏儿在庄子里,这里的火也烧不到她那边去,你这里闹,传过去,还不是让她更心焦!”王元儿难得耐下性子,心里烦躁不已,也不再多话,向正房里去。 走到正房门口,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候彪在那将一块大门板搬了起来,春儿那丫头忙的去帮着抬,冲他露出一记笑容。 王元儿心里一突,踏进正屋。 正屋里,王老汉正苦劝着王婆子,两人见她进来,都愣了下。 “你回来了!”王老汉将手中的碗放下。 王元儿点了点头,看向王婆子:“春儿他们都将事说了,阿奶没事吧?” “一条老命,谁要谁拿去,也好过在这世上丢人现眼。”王婆子冷笑着说,话说得快,喘咳了起来。 王元儿帮她顺了顺背,道:“阿奶何苦说这种丧气话,这个家里还要靠您呢!” 王婆子看她一眼,露出一记讥笑来:“靠我,我这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能指望啥!” “你也别说这话了!”王老汉叹了一口气,看向王元儿问:“可见着敏儿了?如何了?” 王元儿抿起唇,摇摇头:“也不太好,唐家也没派个人去张罗一下,着实狠心,也只能靠她自己将养着了!” “她还不如死了呢,省得在世上打眼献世!”王婆子这时又插了一句:“我们王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娘!您怎能说这种话,敏儿她是您的亲孙女呀,她都够苦的了!”张氏从门口听了这话走了进来,眼圈泛红。 “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跟前,你张家人好威风,倒打一耙的本事真真是叫人拍手叫绝啊!”王婆子一见张氏就跟见了仇人似的:“以后我跟你张家没亲戚情分可讲,尤其是你那个嫂子,我决不准她踏进我王家一步!” 王婆子想到那周氏将王敏儿婚前失贞,珠胎暗结的事给嚷开,她就觉得心被什么堵住了,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事实在是张氏理亏,尤其是对她那嫂子,便顺着她的话道:“我也恨透了嫂子,可娘,如今咋办啊,外人怕都知道了敏儿她……” 王婆子看她服软,又扯出这个更严峻的话题来,脸色颓败。 “王家是要丢大脸了!”她又看了一眼王元儿,眼神复杂,有愧疚也有叹息。 王元儿看懂她眼神的意思,心里叹了一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敏儿已经生了,又没在长乐镇,正好避开这风波,见不着人,任它传,时间久了慢慢的就过了!” 一时半刻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来,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王敏儿不在漩涡中心打眼。 说这话,也不过是安慰话罢了,但事已至此,不自我安慰还又能怎样? 盼就盼着唐家为了那唐修平的声誉会出来压上一压。 但不管如何,这名声,肯定是要坏了! 王元儿料想得没错,隔日她去作坊,就听到了不少闲言闲语。 “听说哦,那抬去唐家的王家女,诺,就是那个王二的闺女,是因为和唐家那少爷有了首尾才抬去唐家了呢!” “我也听着了,是唐家少爷身边的嬷嬷说的,还是那王家女的亲外甥女!啧啧,想不到还有这起子事!” “难怪呢,急哄哄的就赶上去做小,原来是这样。” “呔,大户人家,哪看得上小门小户的人,若不是有馅儿了,怎么会要你?大户人家最注重骨血了!” “不是说那丫头是唐家老封君的救命恩人才被瞧上的?胡作的吧?” “自己的亲舅母说出来的话,还有假?我看这事**不离十是真的。” “……” 王元儿抿着唇,看一眼那些聚在一块说闲话的人,那些人看她看过来,便散了开去。 关总管走了过来,看着她道:“没事儿吧?我听说你家近来事儿颇多,咋回事?可要帮忙?要不要再理一理再来作坊?” “没事!”王元儿瞄到一个工人拿着筛子走近,脑中灵光一闪,声音便大了些:“我二婶的娘家兄弟死了,嫂子伤心得都有些糊涂了,又丢了差事,瞧着有点得了癔症的样儿,啥话都乱说一通,我二婶要帮扶着她娘家,家里的担子落了我这,也才事多了些,还忙得过来!” 关总管一愣,看她眨了眨眼,眼角余光瞟到有人竖着耳朵听,便道:“也难为你了,听说得了癔症的人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听说还去你家砸了一通?” “可不是?也就我阿爷阿奶他们大量,不计较,死者为大嘛,伤心也是难免,我们要计较反而落了下乘了!”王元儿淡淡一笑,瞧着那人走开,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关总管挑起眉道:“又被你抓着演了一会戏!” 王元儿福了福:“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关总管道:“就这么还不够,也要唐家那边出手压一压才行。” 王元儿微怔,唐家会出面吗?尤其那容氏,巴不得王敏儿掉落泥地吧! “只要损害到了他们家的名声利益,唐家也就会出手了!”关总管提点。 王元儿抿起唇,忽地眼睛一亮,笑了:“我知道了!” 唐家不肯帮忙,那她就逼唐家出手! 所谓欺软怕硬,周氏破罐子摔破,不怕王家,可唐家呢,好歹站着大户,要是连个赶出府的旧人都不能压住,提什么大户? 周氏不惧王家,那么唐家呢,她也不惧吗? 王元儿谢过关总管,直接去西边的破庙,花了一两银子,找了两个乞丐耳语一番。 不出半天,长乐镇就传出唐家三少爷哄骗良家女,导致人家身怀有孕,不得不娶进家门的传言,不但如此,唐家还无耻到不肯给个名份。你别不信,这可是伺候那三少爷的奶嬷嬷亲口说的。 唐家不是对王敏儿不管不顾吗,反正这传言都出了,干脆恶心唐家一把,你要不要压这样的传言,随你了! 还有周氏,你不是嚷开敏儿婚前失贞有孕的事么,那么再担上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不为过了! 没错,她王元儿就是要给阴他一把,便是死猫,你们也要乖乖吃下! 197.第一百九十七章 王二归来 唐家这些天也是焦头额烂的时候,忙着收拾唐修安惹下的烂摊子,生怕哪里露出马脚被李贤那边查出些蛛丝马迹。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便是唐老封君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急得嘴都起了好几个火泡,一边约束着下人低调行事莫惹事,一边和儿孙商议着怎么更好的解决这事,好把唐家摘出去。 可没想到,下人又从外面带来了唐家被人传得不堪的消息。 唐老封君摔了两个点釉粉彩茶盏,一边着人问清了缘由,原是那张大鹏家的干的好事。 “真真是没脸没皮的婆娘,去,着人去撕了她的嘴,叫她还敢胡说主家的事!”唐老封君激怒攻心,指了身边的嬷嬷去。 “事关王氏,三奶奶那边?”唐嬷嬷知道这一去,就算是洗清了传言,变相的,也拉了那王氏一把,可三奶奶那边会肯? 唐老封君把眼一瞪:“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争这个?人都远远避去庄子了,生下的还是个丫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时候不是先紧着爷们的名声,还争那些有的没的?” “是是。”唐嬷嬷连声应下。 “三奶奶来了!”有丫头在外头报。 唐老封君立即换了个嘴脸,挥了挥手,让唐嬷嬷下去处理那件事。 …… 王元儿一直等着唐家那边的动静,很快,她就等到了满意的消息。 大户人家料理这撵出去的家仆,什么手段使不出来?随便安你一个盗窃主家的罪名,被撵出去,你怀恨在心,故意抹黑主家的人事,别人半点疑心都没有。 唐家也是这样处理的,领着人大摇大摆的去张家,说那周氏偷了主子的物件,还到处抹黑主子的声誉,怎么威胁的周氏,王元儿不知道,只知道周氏跪在地上求饶,认了罪。 就这么着,传言算是压了下来,但依旧有人对王敏儿那事存了好奇,只是经了这事,那传言的声音少了许多。 王元儿放了心,也从崔源那得了好消息,王二要被放出来了,只是领了板子,怕是要人去接。 王元儿他们是姑娘家,王老汉便不再让她们跟着,而是带了福全一道前往,那候彪得了消息,也自告奋勇的跟着去,美其名为力气大,又是男子,各处打点也方便,端的是一副热心肠。 “来了,来了。”张氏瞧着一辆朴实的马车遥遥从远处驶来,不禁笑开了脸。 王元儿搀扶着王婆子,翘首看去,坐在车辕上的,不正是福全么? “快,准备着烧火盆。”王婆子吩咐着王春儿。 马车缓缓停下,福全先跳了下来,转到后头,先把王老汉扶了下来,然后才和侯彪一道扶着王二下了马车。 “哎哟哎哟,轻点,轻点。”触动了屁股的伤,王二一手扶着臀,呲牙叫痛。 “老二……”王婆子一看王二那蓬头垢面的样子,眼圈一下子红了。 “娘!”王二看过来,也是激动得眼圈发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婆子撩起衣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又让张氏把备着的白豆腐拿过去让他吃。 从大牢里出来,就要吃豆腐,跨火盆去霉气。 王二含着泪把一块豆腐都吃了下去,又被搀扶着跨过火盆,这步子迈大了,那臀部的伤又疼得他嗷嗷直叫。 跨过了火盆,王二就痛得额上直冒汗,二十大板可不是说着玩的,这还亏得崔源在当中周旋,不然,五十大板都要落下来。 “我背王二叔吧。”侯彪在王二跟前一蹲身。 王二有些不好意思,但张氏已经把他按下去,侯彪一接就背着往屋里走去。 王元儿偏头看,王清儿对王春儿挤眉弄眼的窃笑,不禁皱了一下眉。 将王二送进西屋,张氏又忙活着备了浴桶帮他冲洗,王老汉等人则在外头候着说话。 “今儿也是多谢候小哥了。”王老汉拍着侯彪的肩膀,目露感激。 “举手之劳。”侯彪一抱拳,见没啥事,便要拉了侯丹回去。 “侯大哥用过饭再走吧!”王春儿挽留。 侯彪不经意的看了王元儿一眼,有些迟疑。 王元儿道:“也差不多晌午了,用了饭再走不迟,也省得再回去做。” “没错,你一个大男人,做个啥饭,就在咱们家吃。”王老汉也朗声道。 侯彪这才挠了挠头,道:“那就打扰了。”又道:“我看你们后院堆着许多柴火,我去帮你们劈了吧!” 说着,也不等众人回话,在院子里拿了柴刀就走去后院。 这,是不是太殷勤了点? 王老汉和王婆子对视一眼。 但他们没顾得多想,因为张氏已经从屋里出来了,王二都捯饬好了。 王婆子头一个就进了西屋,王元儿也跟了进去。 王二趴在西屋的炕上,见王婆子进来了,就想要起来,王婆子快步上前,道:“既有伤,就好好的趴着。”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王二依言趴好,满面的羞愧。 王婆子一听,眼泪就哇的落了下来,开始数落:“你是糊涂啊,起那贪念,家里又没短你喝短你吃,你图那个作甚?为了一点儿银子,差点连命都丢了,你是想要我和你爹再送一次黑发人啊!” “娘,儿子错了!”王二垂下头。 王婆子哭了一会,又问除了挨板子,还受了什么刑罚? “崔公子给我周旋过,倒也没受啥刑罚的,就只挨了板子。”王二忙的道。 王婆子连忙双手念了声佛,道:“全须全影整整齐齐的回来就好。” “这回也是多亏了崔公子,回头咱家要好好请他一回才好。”王老汉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点头:“阿爷,我都晓得的。” 崔源帮了王家的大忙,不管如何,她都是要当面谢他一回的。 “我也多谢元丫头了!”王二冲着王元儿拱了拱手。 “都是一家子,没啥谢不谢的,二叔以后可要长记性才好,行事之前要三思,莫要再糊里糊涂的就掉坑里去了。”王元儿淡淡的说了一句。 “经了这一事,哪敢不长记性?”王二一脸劫后余生的后怕。 “是了,你大舅哥……你都知道没?”王婆子又提起那死鬼张大鹏。 王二眼神一黯,点了点头:“我在牢里头都听说了。” 张氏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婆子想骂,但还是忍了忍,道:“事儿由你大舅哥起,死者为大,也不提了,你也莫再怨,好好的过日子才是正经。” “娘,我晓得的。”王二忙的道。 在牢里,他是怨过大舅哥,若不是他给自己牵了这么一门事,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蹲大牢,可当听到大舅哥死了的消息,他又觉得世事无常,死者为大,什么仇怨都随那人的消逝没了。 “二郎的差事都丢了,铺子如今也是卖了,还能干啥差事?”张氏擦了泪,说了一句。 王二沉下脸来,道:“这时候说这个做什么?” “一家子的嚼用都看着你了,我哪能不愁?”张氏撇了撇嘴,眼角瞟到王元儿身上,眼睛一亮,道:“元丫头,你和那崔公子有交情,你看能不能向他再给你二叔求个差事?” 王元儿听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答。 刚刚才把人捞出来,这人情都尚未还清,就又已经算计上了,真当人情是那么好还的不成? 王二的脸好一阵热,斥道:“元丫头帮咱们够多的了,你这婆娘还难为人家做什么,还不给我住嘴,我饿了,去给下个面来。” 张氏讪讪的:“我这不是发愁的吗?” 王元儿敛了眼皮,道:“二叔虽然从大牢里捞出来了,我看还是低调点好,到底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走出去也脸上无光,等过了这风声,日后再谋点散工差事儿吧!” 先出了王二的事,后又闹出了王敏儿的那茬事,现在长乐镇的人,哪个的眼睛不是瞪着他们王家? 张氏自己不介意,王元儿却不想走到哪都有一双眼睛瞪着自己的后背指指点点,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元丫头说得对。”王老汉此时道:“老二身上也还带着伤,趁此机会先将养着,家里还有口粮,总不至于饿死了。等大好了,这风声过去了,再作打算吧!” 王婆子听了就瞪张氏:“还不去下碗面条来给你家男人?还杵着作啥?” 张氏一抿嘴,扭身出去了。 王老汉见此叹了一声,妻贤福祸少,张氏再是这么不着调,二房也不知要怎么度过这难关! 这边,王婆子又细细的问起王二的伤来,王元儿见没啥事,便从西屋走出去了。 西屋连着后院的小门,站在屋檐下打眼看过去,正好瞧着后院的光景。 候彪拿着一把斧子舞得虎虎生风的,那腿粗的柴木被他用力一劈,就四分五裂。 而一旁,王春儿那傻丫头将那劈好的柴木揽在一边捆绑起来。 “你放着,让我来捆,柴木上有不少刺儿,仔细蹭了你的手。”候彪见了,连忙阻止她,一边过来将她手上的柴木小心地拿了开去,快手快脚的把那些柴木堆砌起来捆好。 王春儿羞涩一笑,一双眼睛是前所未有的亮。 王元儿把唇一抿,收回视线,走了开去。 198.第一百九十八章 棒打鸳鸯 三月,春雨淅淅沥沥,春雷炸响,万物复苏。<> 王元儿终于逮着了崔源,要他到家里作客,阿爷阿奶都想好好的谢他帮了大忙。 “你二叔一家想要谢我,那么你呢?”崔源笑眯眯地看着王元儿,道:“你要怎么谢我?” 王元儿一怔,半晌说不上话来。 “古人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崔源故作摇头晃脑的唱,一边乜着王元儿。 王元儿脸涨得通红,叱道:“崔公子还且慎言。” 什么以身相许,这,这分明就是浪荡子的猛浪之词! 崔源哈哈大笑,用扇子指着她:“王姑娘想到哪去了?我是说以身为奴,无以为报嘛,为奴为婢的也是正常!” 王元儿愣了愣,把眼一瞪! 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逗她,引她想歪,这人怎的这般坏? 王元儿的脸红了黑,黑了红,神色变幻,可谓五彩纷呈。 “崔源……” 王元儿那几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名讳,让崔源朗笑出声,用拳抵着唇轻咳了一声,道:“不逗你了。”又看到自己空荡荡的扇子,便道:“你谢我,不若给我绣上一个扇套,你瞧,我这扇子怪空的。” 王元儿看了一眼,撇着嘴道:“这才三月,用什么扇子?”也没说答应不答应。 “你这就不懂了,什么月份用扇子不打紧,打紧的是文雅呀,你瞧,这么一装,姑娘们的视线都要落在我这上头!”崔源向街边那含情脉脉看着他的姑娘挥了挥手,那姑娘尖叫一声,丢过来一个荷包,捂着脸跑了。 王元儿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离了一步。 崔源怔愣,又是大笑出声。 …… 既是要答谢崔源帮了大忙,宴席自然要做得好,二房里银子是没有多少了,正屋里为了救王二也是把棺材本都拿出来打点了,这自然而然的,又是王元儿出了银子做了宴席。 王清儿见了,脸色十分不愉,也是王老汉应承了等七八月租子收上来了就还他们,这才好看了些。 “你啊,就是掉进钱眼子里。”王春儿戳她的额头。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也是咱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从前二房吃好喝好有咱们什么事?我可不懂什么以德报怨的。”王清儿哼了一声。 “算了,这也算是大姐答谢那崔公子的。”王元儿淡声道。 王清儿嘟囔一句,说什么姐们几个也听不清。 外边,张氏咋呼的声音传了过来,说是客人都到了,要摆饭了。 饭摆在堂屋里,除了正主的崔源,王老汉还邀上了候彪,因为那几天,候彪里里外外也帮了把手。 见了候彪,王清儿少不得又朝王春儿挤眉弄眼的,王元儿看在眼里,脸上不显,私下里,却是和王春儿说起了亲事。 “姥婆那边来信,你也看过的,说那家的郎君是二子,父母都是极好相处的,长兄长嫂也不是那多事的人,那二子跟着一个员外郎身边做小厮,也是头脑灵活的人,将来也是能担大用,你看看怎么样?要不要去相相?” 王春儿开始还羞得不行,听到这些,脸却是有些白了,支支吾吾的,一个字都不说。 王元儿看在眼里,咬了咬牙,道:“现在那郎君虽然是个小厮,但得主子赏识,将来做个管事也是可以,日子定会有奔头,总比,当后母……什么的强。” “大姐!”王春儿抬起头,眼睛却落在门外的人身上,脸色微微的变了。 王元儿转过头,只见候彪站在不远,见她们看过来,若无其事的走过来笑问:“王老爹问饭了没有,我来端过去吧?”仿佛没有将姐妹俩刚才的话听进去。 “马上就好了!”王元儿淡淡一笑,起来将锅盖掀开,取过一旁搁着的木盆,将饭舀了进去。 有外客,尤其这客人还是男的,妇人自然不会同桌吃饭,所以饭桌摆在了堂屋,由王老汉和王二父子陪着,另外又开了一桌在正屋里,娘们几个吃。 王元儿端着一盘酱肘子进堂屋,就看王二拿着酒杯敬崔源,嘴里说着大恩大德的话,一仰头就喝下。 崔源谦逊几句。 张氏在一旁递上酒壶给几人满上了酒,眼巴巴的看着崔源,道:“崔公子,你看我们家爷如今也没了差事,你身边儿可缺个差使的人,要不,我们家爷去帮你忙,一来谢恩,二来也好混口饭吃?” 屋子里本是酒酣热肠的,张氏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王元儿气得不轻,二婶这人还真是惯会蹬鼻子上眼的,逮着机会就去讨好算计,也不管什么场合,会不会令人尴尬。 崔源笑而不语,王老汉和王二都好生尴尬,王二瞪了张氏一眼:“男人在这吃酒,有你什么事?还不给我下去!” 张氏的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王元儿道:“二婶,阿奶叫你呢!” 她只得走了出去。 王二尴尬地对崔源道:“崔公子莫见怪,乡下人,不懂个啥规矩,这婆娘素来是个拎不清的,您别放在心上!” 崔源淡淡一笑,道:“王二叔客气,吃酒,吃酒!” “对对,吃酒,来,我敬你!”王二呼出一口气。 别看这崔公子面带笑容,可那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时候,还真让人心里发怵,那该死的婆娘,就是会倒台,回头得好好收拾她一顿才行! 一轮酒菜下肚,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了红,候彪来到后院的茅房,方便过后,怔怔地看着那一畦畦的菜地。 “候大哥?”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候彪转过身,果然是王春儿,正亭亭玉立的站在后院的门边,手里挎了一个竹篮子。 “你怎么来了?”候彪一笑。 “阿奶怕里边不够菜,让我再来拔个萝卜。”王春儿笑着解释,又看他脸红红的,不由关切地道:“怎的喝了这么多?仔细身子受不得。” “没事,从前我和兄弟们喝得比现在还猛,都是用大碗盛的酒,一碗碗的下去,真正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候彪想起过去,便笑着用手比了比,道:“那时天寒,我们晚上要当值,天冷得很,也是这么一大碗酒罐下去,也就不怕寒了!” “当值?”王春儿有些好奇。 候彪嗯了一声,抿了抿嘴道:“我从前给一户大户人家当的护院,晚头是要当值的。” “原来如此,难怪候大哥身手这般好!”王春儿温柔一笑。 她蹲下来,手抓着萝卜的根叶,想要拔出来,候彪见了,走过来道:“我来吧!” “不用,一根萝卜我还能拔得了。”王春儿又是一笑,候彪却不理她,手径直过去,触到她来不及收的手,像有什么电流窜过两人之间似的,忙的收了回来。 王春儿吓得缩回手,脸涨得通红,那张素来姣好的脸更是耀目。 候彪心下一悸,若无其事的别开脸,将那头白白胖胖的萝卜拔了出来,晃着萝卜上的土,他迟疑了半刻,道:“你大姐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王春儿抬起头看着他。 候彪低头看着手上的白萝卜,道:“你大姐也说得对,你年岁也不小了,若是个好人家,相看一下也不是不成的!” 王春儿听了脸上的血色褪尽,缓缓的站了起来,嘴唇抖动着。 “女人家,嫁个如意的夫婿很重要,那又是你外祖那边看过的人,想来也是知根知底的,看一下也无妨。”候彪看过来,只见她脸色微白,眼圈泛红,心里登时一跳。 王春儿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萝卜,道:“阿奶怕是等着了,我先进去。” 也不等他回话,转身疾步走,待快到院门时,她又转过身来,看着候彪:“这是候大哥的真心话吗?” 候彪定定的看着她,抿着嘴不语。 王春儿露出一个苦笑来,唰地转身跑走。 候彪颓然地垂下肩膀,他不是没瞧见她转身时,眼角的泪。 王元儿又给堂屋烫了一壶酒过去,才出来,就被王清儿拉到一边。 “大姐,刚刚我瞧见二姐在灶房里抹眼泪呢!” 王元儿一愣,不是好好的么,咋突然就抹起眼泪了? “可知道啥事?” 王清儿摇摇头,道:“二姐向来是个鹌鹑的性子,有啥都不愿说我听的,我哪知道?” 王元儿微微抿唇,女儿家大了,心事也重了,道:“回头我问问她。” 然而,王元儿没从王春儿嘴里问出话来,却从崔源口中知道了所谓何事。 “你家二妹和那候彪互生情意么?”崔源是这么说的。 王元儿听了当即就要骂他,姑娘家的声誉最重要,他这么说是个啥意思? 崔源见她误会,便将自己今天所见的给说了,王元儿才知道春儿为何哭了。 “我看那候彪目光清明,行事磊落之余也不失细心,倒也不失为个良婿。”崔源说了一句。 王元儿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这是替候彪说好话?可那又怎样,后母难为! “鞋子合适不合适,穿的人才知道,她自己愿意,你又何苦做那棒子?”崔源轻叹。 棒子! 这是说她打鸳鸯吗?王元儿登时气红了眼! 199.第一百九十九章 春儿心思 经了崔源的提点,王元儿就一直注意着王春儿,哪知道这丫头自那天以后,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人迅速的消瘦下来,还着了风寒,恹恹的躺在床上。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春儿,该喝药了。”王元儿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房里,唤起王春儿。 王春儿的脸色蜡黄,瞧见那黑乎乎的药汁,本来就紧皱的眉皱得更深了。 “大姐,我不想喝。” 王元儿眼一瞪:“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兰儿和宝来他们那般使小性子呢!” 王春儿勉强地笑,接过碗来闭着眼将那苦得入心的药汁全灌了下去。 “咳咳。”药一下子灌得猛了,喉咙一呛,咳了几声。 “慢些儿喝。”王元儿又从屉子里取了存放蜜饯的罐子,从里面掏了一颗腌汁梅子放她嘴里含着:“去去苦。” 这回王春儿倒是顺从得很,嘴里的梅子酸酸甜甜的,把口中的苦味儿都去了不少,不由道:“小时候咱们可没这样的好东西吃。” 小时候喝药,哪有蜜饯去苦啊,倒是王敏儿他们常有这样的口果,把她们姐妹几个馋的,那叫一个嫉。 “日子总是慢慢的过着就会好起来,事儿也是一样,总会变得顺畅的。”王元儿伸手把她脸上的碎发捋到耳边后去,道:“你自小就爱把心事收在心里头,如今也是一样,有什么不能和大姐说的?都是亲亲的姐妹,非要把自己闷出病来?” “大姐……”王春儿心一酸,干脆凑过来把面埋在她的怀里,声音哽咽。 王元儿轻叹一声,拍着她的背,问:“你是不是喜欢那候彪?” 王春儿身子一僵,抬起头,神情有些慌乱:“大姐!” “这里也没别的人,就咱们姐妹两个,你就和我说心里话。”王元儿看着她。 王春儿咬着下唇,低下头,道:“便是我喜欢又如何,他也没有这个心思。”说着,又想起他劝说自己去相看的那一幕,不禁心如刀割,眼泪落了下来。 “春儿,就真他不可么?他身边还有个丫头……”王元儿艰涩的吐出一句。 “我也不晓得,和他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就是觉得安心,他,他也很体贴,丹儿和我也很合得来。”王春儿红了脸。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大姐?”王春儿有些不解,心里砰砰直跳,看着她。 “快快把身子将养好,瞧你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旁的以后再说。”王元儿岔开了话题,捏捏她的脸。 王春儿吸吸鼻子,点了点头。 …… 候彪领着候丹前来缴租子,探长了脖子,愣是没瞧着那个身影,面上不免有些失落。 王元儿瞧在眼里,看一眼候丹,笑道:“丹儿有些日子没来耍了,你兰姐姐都想你了,去屋里头找她顽吧?你宝来弟弟也在。” 候丹看一眼自家爹爹,见她允了,欢快的跑进屋里。 王元儿让开半边身子,将候彪让进铺子来,倒了一杯茶。 “怎有些日子不见春儿姑娘?”候彪端起茶杯掩饰着问。 “她病了!” 候彪一呛,手中茶杯的水都给晃了出来,满面焦急的看着她:“病了?怎么病了?看大夫了么?是个什么病?” 他一连串的发问,见王元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便低下头,耳根有些发红。 “候大哥来长乐镇也有半年了吧?不知以后有些什么打算?”王元儿替他续上茶水,问:“就不回家乡什么的?” 不知怎的,候彪心中一跳。 “我是化州人士,家乡已经没有亲人所在,长乐镇也挺好,我打算找个长久的差事做,在这定居下来。”候彪笑着道。 “哦?我看你有些拳脚功夫,从前是做什么差事来着?”王元儿看一眼他卷了袖子的手臂那上头的毽子肉问。 “我在化州的时候给一个大户人家做护院。”候彪老老实实地答:“去年化州闹洪,我主子一家迁去西北,我没跟着去,这便一路来了长乐镇,身无长物的,走到哪,觉得哪好就定下来。” 王元儿点了点头。 “那丹儿她娘那边的亲人……” 候彪摇了摇头,抿着唇迟疑了半晌,才道:“丹儿其实是我表妹的女儿。” 王元儿一愣,看向他。 候彪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好久才道:“她是没成亲先有孕,丹儿爹是谁都不晓得,只知道是个书生,那书生……” 一个狗血的故事,淳朴的姑娘遇着才华横溢的书生,互定终身,一度**,书生去考功名,留了姑娘在乡,信誓旦旦的功成名就来娶她,结果一去不复返,姑娘却珠胎暗结。 未成亲的姑娘珠胎暗结的下场可想而知,被父母厌弃,逃离本家,东躲西藏,找到唯一的表哥,将女儿托付,自己郁郁寡欢死去。 “丹儿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她就去了,对外,我一概说是我女儿和婆娘。”候彪吁着气道。 王元儿怎么都没料到丹儿的身世竟是这样,她还以为…… “丹儿娘去了,她的外祖?”王元儿回过神来,他话里丹儿的外祖还在人世呢,怎么就不跟着外祖,反跟着候彪这个表伯了呢? “你有所不知,我表妹自小就丧母,这后来的是继母,又出了这样的事,怎会真心待她?”候彪只一句,就解释了候丹跟着他的缘故。 原是如此。 那表妹又做出这样有辱家门的事,想来那继母都恨不得将她拉去浸猪笼了,又怎会帮她抚养这孤女?至于那爹,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想来也是厌弃这女儿了。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果然处处都有啊。 “这么说,候大哥是还没成过亲了?”王元儿问。 候彪红了脸,摇了摇头,道:“我这样的人,又带着个丫头,哪有好姑娘愿意跟我?” 王元儿微微一笑:“侯大哥也是仗义之人。” 候彪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敢开口,只将茶水一饮而尽。 王元儿见了,便有些失望,如果他一直这样,连提也不敢提一声,那么春儿的痴心只怕也是错付了。 候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王元儿心里暗骂真是木头也不为过,便咳了一声道:“我们春儿……” 她才开了个头,候彪的眼光便眼巴巴的看了过来,王元儿心中只觉好笑,正欲说话,外头远远的就有个大嗓门叫了起来。 “哎哟哟,王家大姑娘,这下子我可对得住你了。” 头戴大红花,脸上涂着红艳艳的胭脂,手里拿着一柄大葵扇,不是那朱媒婆又是谁? “哟,是朱媒婆,啥风把你给吹来了呢?”王元儿笑着迎了上去。 “自然是喜风,喜风啊。”朱媒婆笑眯了眼,看一眼她铺子内有人在,也没在意,只拉着王元儿道:“早前你托我给你家二丫头找个好人家,看了这么些家你都不中意,如今我可终于找了一家好的了。” 身后,传来茶杯跌在地上的碎裂声。 “哦?”王元儿似笑非笑的往后看了一眼。 朱媒婆笑眯眯地一摇手中的大葵扇,道:“那人家就在咱隔壁的太平镇,有良田百亩,那家的哥儿年岁二十,正是好年华,性子也老实,是个会疼婆娘的人。更重要的是,那家就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将来这家产,那就是独一份的了。” 王元儿听着,这家境听着也颇殷实,可这么大的年岁都还没成亲,个中是有什么问题? “这么个好郎君,还没成亲?”她心里存疑。 朱媒婆就咳了一声,道:“人是好人,就是有一点儿的不足。”她觑向王元儿,见她挑起眉,便又轻咳两声道:“这小子小时候贪玩,这左眼被那爆竹炮儿给炸伤了。” 王元儿的笑脸微僵! 那就是个瞎子了! “虽然这左眼伤了,但这右眼却是好好的,看东西完全不成问题。”朱媒婆看她脸色不虞,忙的说了一句,又道:“老实说,这郎君除了眼睛不好,真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才,配你们家二姑娘,也是当得的。” 爹死娘丧的,人家都没嫌你命硬的,还有什么挑的?朱媒婆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这事我还要和我阿爷阿奶说一声,若是他们也同意,我再找媒婆你可好?”王元儿半晌才从喉咙里吐出一句。 朱媒婆歪了歪嘴,道:“也成,只是王大姑娘啊,也不是我说,这你挑人,人挑你,挑得多了,别人就说你家姑娘眼高手低,可就更难挑了。” 王元儿淡淡地笑着,朱媒婆见她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只得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扭着腰走了。 “不行,春儿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候彪在后头上前,很是恼怒的说。 王元儿转过身看向他:“不嫁这样的,那嫁怎样的?你可听到了,眼高手低,姑娘家年岁大了,也没人要了。” “谁说没人要她,我要。”候彪脱口而出:“我娶她。” 这话一出口,就见王元儿似笑非笑的,不禁涨红了脸。 “候,侯大哥……”在他身后通向内宅的小门,王春儿扶着门槛满脸羞涩的看着他。 200.第二百章 定下亲事 王元儿把打算将王春儿许配给候彪的事给完完整整的对王婆子和王老汉说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啥,那候彪?”王婆子第一个就觉得意外和震惊,皱起双眉道:“且不说那候彪不知根底,这身边还带着个小丫头片子,你是怎么想的?” 在她看来,王春儿性子好又贤惠,这上门求亲的人也不少,便是朱媒婆那边说来的人家,也远比这个候彪强,这姐们怎么就独独看上了他呢? 王婆子所说的,王元儿如何不知?可架不住春儿自己喜欢啊,看那丫头还为情伤神的样子,谁还舍得说个不字? 崔源有句话说得好,鞋子适合不适合,只有穿的人自个知道,外人认为是好的,未必就是她想要的。 “你也别纵了她,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来,看敏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们谁不是认为那唐三不是个良配,她非拧着性子要去,结果如何,你也瞧见了。”王婆子提起王敏儿,就觉得心口发疼。 “阿奶,我都晓得,其实丹儿也不是候大哥的亲闺女呢,他……”王元儿将候丹的身世给齐整的说了。 王婆子两人听了,不免唏嘘不已,这和敏儿有啥两样? “候小哥倒是眉目清正,瞧着也不是个混的,只是这养妻活儿……他也没个正经差事。”王二出事的时候,候彪里里外外的也帮着张罗,倒是获得了王老汉不少好感,倒不是十分抗拒。 “既然在这定下来,定然是要寻个正经差事的。”王元儿道:“我应了这门亲,也不是为别的,一来,这候彪无父无母,孤家寡人的,春儿嫁过去,就不用侍奉公婆,婆媳之争就没这回事了,也没兄弟,自然也没和妯娌争执的事,也就不存在被欺负的事了。这二来,他肯在长乐镇定下来,不管住哪,都离得咱近,有个啥事,也能照应一二。阿爷阿奶你们说呢?” 王老汉点点头,王婆子抿了唇。 “至于差事儿,我看他也不是个懒散的,正经寻个差事不难,春儿又是个性子和顺的,这两人都看得对眼,这日后的小日子自然也就有商有量,不愁日子过不起来。什么富贵顺畅,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还怕挣不来么?”王元儿又说了一句。 “你说得倒是,这过日子,关键还是得靠两人相互扶持,有商有量的。”王老汉点头附和。 “阿奶的意思?” 王婆子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道:“既然你都打算好了,我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是阿奶,得喝孙女婿的一杯茶,自然是要您欢喜着喝的。” 王元儿笑嘻嘻的说着好话。 王婆子脸色稍霁,却还是嘴硬地说:“你们都大了,心里头主意正,我也管不得了啥,都决定了,将来甭后悔就好。这就好比种果子一般,自己亲手种的果,将来不管是酸是涩是甜是苦,统归都是自己种的,也只能自己尝。” “阿奶,我们都晓得哩。” 王婆子点点头,忽然看着她,脸色古怪,道:“春儿的事是定了,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想头?” 王元儿一愣。 “元丫头,你可是长女,今年都十七了,这亲事也要紧起来了。”王老汉提点道。 王元儿面上微烫,讪笑两声,道:“我心里头都有数呢。”生怕两人继续追着她的事问,便寻了个借口溜了。王老汉和王婆子看着她快步跑掉的身影,摇了摇头,道:“论主意正,家里头谁比得过她?也不知要寻个什么样的郎君来配她了。” 寻个什么样的郎君做夫婿,王元儿自己还真没仔细方思量过,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的农户女子,也就寻个门户匹配的小子吧?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她要求的对方必然是要敬重她,不拘于小节,她家里还有几个弟妹要操心张罗呢! 王元儿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心事全晃了出去。 …… 既然候彪和王春儿这对小儿女的亲事都捅破了,又考虑到两人年岁也不小了,接下来就要把亲事提上日程。 王元儿先是给姥婆他们去了信,粗简说明了一下春儿的事,准备给她和候彪定下亲事,有别的人家相看的就免了。 本以为姥婆回个信来就算晓得,怎料到她直接过来帮着掌眼了,瞧着候彪眉目清明又得体,又见他礼节恭谨,心中便也欣然满意。 长辈们都满意,王元儿又特意找郑大娘子做中媒,按着三书六聘,办了一桌酒席,正式给两人定亲,并按着通历,择了个吉日,定在八月初八成亲。 一番走动,交换了婚书,王春儿和候彪的亲事算是稳稳当当的定下来。 定了亲的姑娘,素来羞涩,王春儿本就是脸皮薄的人,被王清儿等一打趣,就羞得脸红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八月成亲,如今也三月了,还有几个月,这成亲用的嫁妆都是要慢慢的准备起来的,幸好王春儿自己本身是个女红好手,绣嫁衣,绣枕席等都不在话下。 大房头一次嫁女,王元儿这长姐既当爹又当娘的,一门心思想要给王春儿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女人嫁人,嫁妆丰厚,将来去到夫家也有体面,有底气,腰杆子挺得直,也才被夫家高看一眼。 王春儿的夫家虽然就只有候彪一个人以及一个小丫头,但王元儿却也不愿委屈了她。 “如今长乐镇的地也是寸土寸金的了,想买也买不成,我就想着在邻边的几个镇子看看,在那寻一块良田,买下来给你作嫁妆。”王元儿翻着家里的账本,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对王春儿说。 王春儿忙道:“大姐,不用买什么田地的,那太多了,你就给我准备些被盖,布匹就成了。” 王清儿噗哧一笑,道:“二姐,旁人都只有嫌嫁妆少的,你倒是反过来的,嫌嫁妆多,这候姐夫听到了怕是得在心里说你笨。” 王春儿脸一红,嗔道:“什么姐夫,这还没成亲呢,不许瞎叫。”顿了顿又道:“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他说了,我肯嫁他,便是一块布的嫁妆都没有,也是成的。” “哟哟,大姐,你听听,这还没嫁呢,就已经帮上嘴了。”王清儿立即怪叫起来。 王春儿羞得不行,干脆放下手中的绣品去挠她的咯吱窝:“死丫头,我看你就会笑话我,将来等你嫁的时候你等着。” “啊啊,好二姐你饶了我吧,妹子不敢了。”王清儿躲着她,拱手求饶。 好容易姐俩消停下来,王元儿便笑道:“清儿说的对,没有人嫌嫁妆多的,你呀,就是个实诚的。”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心疼她。 “大姐……” “田肯定是要买的,你们耕种不了,佃租出去,就那么几口人,一年的口粮有了,还能卖出去添点银钱。”王元儿截住她的话头,道:“你也别说不要,这当家不容易,一个家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呐,若不是家里如今用银子的地方多,我还想给你置个铺子。” 王春儿一惊,忙道:“大姐,这使不得,我不要。” “你便是想要,如今也没有。”王元儿笑了,这阵子上下打点,银子花了不少,投商船的还没有回报,豆腐乳那边的分红也是顶了投资的银子,现在家里的银子就只有那么二百两左右罢了。 按着关总管给她递的消息,商船已经打好了,这第一批的货物也要出埠,一来一回的,起码两三个月时间,王元儿便想着置一个铺子,打算卖那个从外域带回来的东西。 “不过现在没有,将来等家里赚到银子了,也给你补上一个铺子。”王元儿笑着对王春儿道。 王春儿摆着手道:“真的不用,大姐,这紧了我一个,底下还有两个妹子,便是你也还没出嫁呢,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大姐心里有数。”王元儿去掐她的脸:“你就安心绣你的嫁妆吧,旁的有大姐。” 王春儿还想再说什么,王清儿道:“大姐说得对,二姐,你就安心吧。” 见两人都这么说,王春儿只得惴惴不安的坐下来,心里盘算着明儿是不是要和候彪说上一声。 而王元儿看到压在箱底的那张赵家的地契,想着是不是也当作嫁妆给王春儿添上去。 赵狗蛋一去不返,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人是死是活,赵家小院的地契虽在她手上,但王元儿却没有把它当成自己的产业,虽然当初也给了点银子,但毕竟少了点,尤其现在的地价可不如以前了,这么一块地,屋子不贵,地可贵着呢。 王元儿还想到一点,那就是若是将这屋子陪嫁,她怕候彪心里会不自在,男人娶媳,连个家都是要媳妇陪嫁的,那跟吃软饭和入赘有什么两样?毕竟候彪如今租住在那里呢! 这么想着,王元儿还是摒弃了心中的想法,省得这两人还没成亲,就已经存了隔阂。 可没想到,候彪自个儿就为了这屋子找上了她。 201.第二百零一章 人贵知足 候彪是为了赵家那个小院来的。百度搜索:kanshu58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眼看就快要成亲,既然是要在长乐镇定居下来,总不能一辈子都租房子,我有心想要建一个新的房子,将来也好给她们娘俩一个新家,可我这几天仔细问过,长乐镇已经没有什么地卖了。”候彪红着脸看了王春儿一眼,对王元儿道:“我便想着你这个院子既租出去,你看能不能卖给我?要多少银子你说个价。” 这可和王元儿之前想的不谋而合了,只是她想着把那房子做陪嫁罢了,便道:“也不是我不想卖这房子,只是这房子,虽有地契,但也算是替人保管着。” 接着,她便将当初这房子的来龙去脉给说了。 候彪皱起眉:“还有这种事,如此也挺难办了。” 看着未来夫婿为房子的事发愁,王春儿便有些心痛,道:“便是一时半刻寻不到地,先住在那个小院也使得,将来有机会再建新的也是一样的。” 候彪听了大为心痛,道:“这怎么成,委屈了你,怎么好?” 王春儿登时羞红了脸。 王元儿便笑道:“我看春儿的话也对,如今长乐镇的地可真是寸土寸金,一时半刻买不到地的话,就住着那个小院也成。将来有银子了,别说买小院,买一个新宅子也不在话下。” 也只能这样了,候彪点了点头,道:“那我再找人去翻新修葺下。”想了想他又对王春儿道:“你放心,这也是暂时委屈你,我一准用心做差事,给你买新的宅子。” 王春儿羞涩不已,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元儿笑眯了眼。 “说到差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候彪抿了一下唇,道:“我有些拳脚功夫,从前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做看家护院,我就看看能不能再寻一个。” “谁要做护院?”门口处,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可不就是崔源。 “崔公子。”候彪上前,一拱手打揖,态度恭谨。 “你怎么来了?”相对于候彪的恭谨,王元儿的态度就显得随意许多。 “我怎就不能来了?”崔源反问一句,走进院子就径直坐下,接过王春儿递过来的茶,笑道:“谢二姑娘,听说你快成亲了,恭喜。” 王春儿的脸顿时红得快熟了,屈了屈膝就走进灶房里。 崔源喝了一口茶,看着王元儿问:“刚刚听到说谁要做护院?” 候彪便上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是我。眼瞅着就要成家了,总不好游离浪荡,想着有点儿拳脚功夫,便想去当个护院什么的。” 崔源点了点头,道:“你也莫急,这市舶司就要选址建了,不若你去当个衙卫。” 候彪一怔,王元儿却是大喜,坐近了些:“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有门道?” 崔源唰地展开自己的扇子,一脸高深莫测的道:“荐他去当个衙卫,倒也不成问题,只是不知你愿意不?”后一句话是问候彪的。 当衙卫,哪有不愿意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给衙门当差的呢,比当护院啥的可强多了,若是干好了,说不准还有机遇往上升点。 候彪忙不迭的抱拳拱手道:“若是崔公子有此门路,那侯某感激不尽。” “回头你拿上身份文书去县衙做个登记。”崔源道。 候彪大喜过望,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看了看灶房的方向,王元儿便笑道:“灶房里的水缸怕是未满,你去帮挑满了吧。” 候彪哎了一声,喜滋滋的去了。 王元儿为候彪有这样的铁饭碗高兴不已,当衙卫可要好得太多,王春儿以后的日子也更有保障些,怎能不高兴? 想不到这人轻松一句话,就解决了候彪的差事,王元儿满心欢喜,又为他斟了一碗茶。 她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崔源便道:“你这人可真现实,将将我来的时候没见你这般高兴,如今倒是笑成了一朵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夫婿得了好差事呢。” 这后一句话,怎么听着怎么酸。 王元儿嗔道:“那可是我妹夫,他好了,我妹子才有好日子过。”又问:“真的可以当衙卫吗?市舶司的衙卫?” 崔源点了点头:“不日就要选址了,偌大的一个官衙,这衙卫少不了,我也是看他有点拳脚,行事也算周正,才起了这个心。” “多谢你了。”王元儿起身福了一礼。 “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崔源似笑非笑的。 王元儿白了他一眼,道:“给你绣两个扇套。” 崔源朗声哈哈大笑起来。 “哟,是崔公子来了呀,两人说啥这么欢啊?”张氏从西屋出来,眼睛在两人身上直打转,刚刚她可是在里边躲着听得清清楚楚,这崔源给候彪保了个差事呢! 王二将养了好些日子,身上的伤也都好全了,现在在家里头无所事事的,从前好歹还有个铺子去转悠,如今没个差事,就只出去外头瞎转悠,一个钱都捞不回。 张氏这阵子算是挠心挠肺的,先是王二出事,后自家大哥丢了命,敏儿又早产还差点送了命,把她折腾得都快去了半条人命了,好容易缓过来,自然是要为自家筹谋打算的。 这崔公子也不知什么来头,一开口就替候彪给谋了个差事,自家爷,还有儿子,可都闲赋在家呢。 张氏眼睛骨碌碌一转,三步并两步走上前,谄笑着:“将将我听你们说什么差事来着?” 崔源和王元儿对视一眼,前者站起来笑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我送你。”王元儿跟着站了起来。 张氏一愣,脸色有些不虞:“这就走了啊?在家里吃个没菜饭再走不迟。” 崔源推辞几句,王元儿将他送到门外,见自家二婶没追出来,松了一口气,道:“难得来一次就这么快走,我二婶就是那样的性子,你莫见怪。” 崔源眼里含笑,看着她的一双眼睛异常清亮,道:“日后我会在长乐镇常驻,以后总会常见。” 王元儿有些意外,惊讶地看着他。 崔源却像故意卖个关子似的,也不再多话,摇了摇扇子走了。 王元儿有些莫名其妙,这一进院子,就见二婶一双眼睛跟要黏在她身上似的。 “元儿呀,你二叔……” “呀,我忽然想起作坊里有些事儿叫我,二婶,我去去就来。”王元儿脚底抹油的一溜烟跑了。 张氏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不见了人影,剩得张氏在那捶胸顿足。 只是,王元儿到底没逃过,趁着她给阿爷阿奶说春儿嫁妆的事时,张氏把她堵在正房里。 “都是一家子,就该互相扶持。如今你二叔丢了差事,你大弟也是没个正经事儿,咱王家的男人一个都没得着好,还不如一个外人。”张氏神情十分幽怨。 王元儿的笑脸微僵。 “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婆子的脸沉了下来,说着话好好的,又来哭丧个脸。 “娘,今儿崔公子一来,就给候彪保了一个好差事呢,还是去衙门当衙卫。”张氏酸溜溜的道。 王婆子他们一愣:“崔公子来过了?”这是看着王元儿问的。 王元儿点了点头道:“就坐了一小会。” “你这丫头,怎的不留人吃个饭呢?”王老汉很不认同,在他心里,崔源就是王家的大恩人。 “是啊。你也该叫我回来。”王二也怨。 “他就坐坐,说有事儿赶着去办。”王元儿淡笑道。 张氏嘟嚷了一句,说什么谁都没听清,王婆子又问:“那说差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今儿候彪过来了,说起差事,崔公子见他有些拳脚功夫,行事清正,便给保了一门差事,说是在市舶司当衙卫,但如何只是登记报名的,还没正式去任差呢。”王元儿解释道,特意咬重了拳脚功夫和行事清正几个字。 果不然,王二脸有些发烫,冲着张氏叱道:“人家赏识候彪,那是好事,你咋呼个什么劲儿?”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候彪都还不算咱自家人呢,都有这么一份好差,元丫头,你二叔和你大弟可是嫡亲的亲人,将来你们几个出嫁,也都你大弟背出门的呢,若是也有这么一门体面的差事,也是你们姐儿几个的体面不是?”张氏直勾勾的看着王元儿。 姑娘们出嫁,都由父兄背出门,王元儿他们这边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才刚学会走路,出门子可都得靠着二房的呢。 这也是在软硬兼施了,抬出她们的亲事,也抬出二房的重要。 “二婶,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崔公子那是赏识候彪,主动给他保的差事。”王元儿忍着气道。 “我看你和崔公子也十分要好,你去说一说,给你二叔和福全也谋个差事吧,咱们家可都靠着他们了。”张氏立即道。 “够了。”王婆子瞪她一眼,警告道:“什么要好不要好的,传出去姑娘还要不要见人了?自个儿有本事还怕人瞧不着?” “没错,老二,咱们欠人家的恩情可足够多的了,做人贵在知足。”王老汉看着王二道。 “爹,我晓得好歹。”王二马上表态,又冲着张氏道:“你都给我闭嘴,明儿我就去码头看看有啥短工可以做。” 张氏嘴一张,见王二目露警告,只得忿忿地低下头。 202.第二百零二章 老汉训媳 王元儿又和王婆子他们说了一会子话,就回了东屋,她一走,张氏就嚷开了。(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都是嫡亲的二叔,这样的小忙都不愿意帮。爹,娘,不是我小心眼儿,二郎和福全整天无所事事,咱们家又没个进项,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张氏甩开王二扯她的手,道:“别人家里都是拧成一股绳的,也就咱们家,泾渭分明,又不是要抢了她们大房的风光,就是开个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她今天可瞧得明白,元丫头和那崔公子的关系好着呢,开个口谋个差事,不过就是两片嘴皮子上下一合的事。 “老二媳妇你说得倒是轻巧。”王老汉看过来,冷着脸道:“论天下债,要数人情债最难还。前儿为了捞老二出来,已经欠下好大个人情债,这也就罢了。老二出事儿的时候,那里不是元丫头张罗的?为了投那商船,家里掏光了老底,这回四处张罗,元丫头又出钱又出力。你们可说过一声谢?便是答谢宴,也都还是她掏了银子出来置办。你们做长辈的,嫌不嫌脸热?如今又去难为她?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王老汉一出口,便是直击要害,别说张氏不敢哼一声,就是王二,也大气不敢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谁家教训媳妇不是由婆婆出面的,王老汉这是有多大的火气越过王婆子教训张氏,这间接也说了王二内宅不宁,无疑是打了他一巴掌。 “这两年,家里经的事够多了。论大变,大房远比你们来得可怜,丧父丧母,剩了几个丫头孤儿,可是怎的,人家就硬是把日子过了起来,你们做二叔二婶的,可帮过一把手?没帮也就罢了,反过来,还要这小的去帮着你们张罗。从敏儿的事,到老二的事,净是些糟心的事儿,元丫头她们可说过什么?还不是掏心掏肺的去帮衬?” 一番话,说得王二两人都低下头来。 “做人不能忘本,不是同宗同脉,谁管你死活?从前大房如何,你们这房也没搭把手,如今大房的人以德报怨,已经算是看在同宗同脉的份上,你们就该有本心,记在心头,甭一愣的去索取,还怪人家向着谁谁。日子是自己过起来的,人家也没欠你们的。” 王老汉越说,话就越严厉,尤其看着张氏,道:“老二家的,我也不说别的,但要是你再这么着拧不清,要么你就自请下堂,要么你就去庵子里绞了发,咱们王家也奉不起你这一尊佛。” 这,这可是诛心的话了。 张氏脸色一白,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跪在地上颤声叫:“爹,媳妇……” “从前你的作为就不说,嫁进王家,你就要安安分分的,妻贤夫祸少,你一门心思在家相夫教子,王家也不会短了你吃喝和穿戴。但你非要去较个长短,搅得这个家天翻地覆没个安宁,就休怪我这做公爹的狠心。”王老汉寒着脸道。 一番话斥得张氏不敢有微词,颤巍巍的应声,道:“爹,媳妇,媳妇错了,您就饶了媳妇吧!” 跪了半天,王老汉才叫她起身,又看着王二说道:“经过一轮牢狱之灾,你也该沉些性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是个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别一昧的听婆娘的话。我听元丫头说,这什么市舶司是要建起来了,是干个重力活也好,啥也罢,踏踏实实的去寻个差事。” 王二早就被他严厉训媳吓怕了,忙的道:“爹,我晓得的,明儿个我就去。” 王老汉摆了摆手,让两口子回去了。 王二两口子走了,王老汉就长叹了一口气,道:“老二两口子实在是不省心的,从前也就算了,这张氏,以后你多拘着她些,别再闹腾些什么不好看的出来。” 王婆子点了点头,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我知你也和张氏想的差不多,想要元儿他们帮扶二房一把,只是老婆子,人心啊,都是经不住算计的,这算着算着也就没了。咱们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还有多少活法?我只怕把人心算没了,以后有个啥事上来,就真没个帮衬了。”王老汉摸出烟点燃,长叹一声。 王婆子的唇紧紧抿着,终是没反驳他这话。 而王二两口子一回房,张氏就扑在床铺上哭开了。 “行了行了,还哭个啥,仔细让爹娘他们听见了。”王二心里说不清的烦躁。 张氏扭过头来道:“我在公婆跟前丢了脸子受了委屈,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如今连我哭上一哭都不让了?这是什么道理?你还讲不讲良心?” “爹也没说错,咱是该知足。” “知足?呸!站着说话不腰疼,大房几个丫头吃好喝好,这人还没嫁就先把差事给谋了,还愁日子过得不好?爹娘他们就是看着大房好了,面上有光,嫌咱们丢人碍眼了。再说,我这么谋算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不帮嘴,还怨我。”张氏冷笑一声。 “行行,就你有理。你爱哭就哭个够,可别哭到爹跟前去,我可没见过爹发这么大的火,真把他气急了,我也保不了你。”王二扔下一句,走出房去。 “王二,你个没良心的!”张氏见他真走了,抓过枕头就扔了过去。 被王老汉训了一场,张氏也不敢再造次,毕竟娘家人如今恨上了她,若是在婆家也不受待见,可就真无路可走了,也就只背着人阴阳怪气的说些难听的话过过嘴皮子的瘾,王元儿她们全当耳边风,听了就算。 而王二也一门心思去寻个差事,只是他之前贪墨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要寻个差事一时半刻也没好的,只得也去码头做个搬搬抬抬的短工,没几天,人就又黑又瘦的。 张氏看在眼里,心中是又心疼又急,王元儿这边帮不上忙,那么就只能去王敏儿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路子可走,于是,便拉着王二去了东山庄子,美其名是探望王敏儿和她的女儿。 王元儿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去拦,她心里清楚,他们这一去也是无功而返罢了,毕竟王敏儿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两人就一道回来了,王二是带着浑身的怒气进的门,一见王老汉和王婆子就将唐家骂开了。 “那唐家不是人,那唐三也不配当爹。将两母子丢在庄子上不闻不问,自生自灭,穷人家坐月子都是珠圆玉润的,敏儿都却是面黄肌瘦的,可见月子压根没坐好。还有囡儿,这多满月了,还跟个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尽心,都是些眼高于顶的人。”王二气得眼都泛红了。 张氏在一边抹着眼泪。 “娘,您不知道,我们去到的时候,敏儿还自个洗衣裳呢,唐家说好的生了孩子就抬位份,现在啥声儿都没有,连个伺候的都不给,这叫什么姨奶奶?”张氏哭着道:“我可怜的闺女,她在家都没受过这样的苦。” 听着两口子的哭诉,王婆子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才抖动着唇道:“她自己种的因,再苦的果也要自己受着。”说着转身进了屋。 张氏哭坐在地。 “我去唐家找他们算账去。”王二站起来就要去唐家。 “她爹,你去了唐家,敏儿就更呆不下去了,咱们整个身家还都压在唐家里呢,这时候闹翻了,咱们以后可要怎么过?敏儿又要怎么过?”张氏巴拉着他的手臂。 “这时候你还惦记着那些有的没的,是闺女重要还是金银重要?”王二恨不得抽她一巴掌。 “敏儿也说了会过好的。”张氏哭着道:“再说了,去唐家又要怎样,难不成要接她们母女回来不成?咱家的脸往哪搁?” 王二一怔愣,抱着头蹲下来,猛的捶自己头:“也是我这当爹的没本事,好好的闺女糟践成这样,是我没用。”他看到王元儿,眼睛一亮,道:“元儿,你素来主意多,你就帮帮敏儿吧?”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道:“二叔,我问你,敏儿在那庄子上,可有吃的喝的?可有短胳膊少腿?” 王二一怔,摇了摇头。 “除了侍候的人少些,她好歹没短吃没短喝。二叔,实话说,你是愿意敏儿回去唐家过那所谓人人称羡的好日子,还是想她好好的活着?” 王二和张氏相视一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唐家,或许会锦衣华食,奴仆环绕,但到底是活在别人眼皮底下,又是妾室,哪能有自在日子?妾室,天天伺候主母,主母一个不顺心,打骂是常事,你觉得,敏儿会忍得?”王元儿眼神清冷,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她,而是,我们没有底气。” 若是王家有依仗有底气,会是王敏儿的后盾,可王家,只是小门小户,反观唐家,比以往差了都还有个五品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家要处置王敏儿,易如反掌。 王二听了,和张氏一道颓然地坐在地,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203.第二百零三章 上门打脸 王元儿嘴里说着对王敏儿的处境没有半点办法,但看着王二那心痛的样子,还有王婆子在房里默默流泪情景,再想起小枝莲那小猫儿般的样儿,心里难掩恻隐,忍不住还是伸了把手。KanShu58.CoM 这回,她也没去造舆论什么的,而是直接登唐家门,只不过不同往日,她提着大包小包和王婆子一道进了唐家的松鹤堂。 松鹤堂,坐了唐老封君祖孙媳三代人,包括那唐三夫人和新媳妇容氏。 容氏听说那小贱人的族姐和祖母来了,特意过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那老婆子就不说了,一看就是穷酸货,木着个嘴脸端着身子,假正经。 而那族姐,穿了一身**成新的新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款色了,身段纤细,容色沉静,端着姿态上来,也不知图的啥,该不是装的吧? 啧,寒门小户出来的,再装,还能改变那穷酸出身不成? 容氏打量着王元儿的时候,她也打量着她。 王元儿是头一回见容氏,大家小姐,气质斐然,容颜出色,只是那两边颧骨略有些高,眼尾微挑,看着便是不太好相处的主。 看了一眼,王元儿便移开了眼,将视线落在唐老封君身上。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总觉得眼前的老封君的精神头比起去年见的时候要差上许多,便是鬓边的银发也多了几缕,双眉间的愁意更是化不开。 “有些时候没见老姐姐了,你身子骨可还康健?”唐老封君强笑着问候王婆子。 唐家这阵子日子难过,听说这祖孙俩来,她心里也不欢喜,可听到人家是大包小包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强打精神见了。 容氏正拿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盖子撇着茶沫,听老封君这一开口,便撩了撩眼皮,心里暗付,也不知老封君想的啥,和这起子乡巴佬见面交谈,也不嫌自降了身份。 “托老封君的福,一切都好,就是……”王婆子说了两句,咳了起来。 王元儿便替她顺了顺背,一边冲着唐老封君道:“老封君见罪,我阿奶这是气急了。” 唐老封君不知怎的,眼皮一跳。 听唐嬷嬷说,这王家大姑娘是个心水清的,嘴上功夫不差,说白了嘴巴就是不饶人,这骤然登门,也不知所谓何事? 她的眼睛瞥见放在婆孙俩脚边的大包小包,突然感觉有些不祥的预感,听说还抓了两只鸡放在外头。 王元儿将茶递到王婆子嘴边,道:“阿奶还是我说吧。” 王婆子点了点头。 王元儿便冲着唐老封君福了一礼,道:“这趟来拜访,也不是为别的事,就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妹子来的。” 果然,除了王氏的事,也没什么值当两人上门了。 唐老封君还没开口,王元儿便道:“我那妹子实在是不争气,也没福气,也活该她孤苦伶仃的到偏远的庄子养胎过活。早前我二叔出了事儿,她这一急,早产了,亏得老封君福气重,远远的在这保佑着子孙,她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到底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没落个一尸两命。说来,我得替我那妹子给老封君行个礼了。” 她这话音一落,便又朝着唐老封君屈膝行了一礼。 一番话下来,夹枪带棍的,唐老封君的思绪还在一尸两命这词中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受了她一礼。 “听说她早产难产,我便和我二婶去瞧了她一回,乖乖,小枝莲,哦,您还不知道吧,我们给小小姐起了个小名叫枝莲,盼着她沾着老封君的福气平平安安的生长呢。您不知道,可那眉眼,一看就跟唐三少爷一摸一样的呢。”王元儿说着抿嘴一笑,转眼的,便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道:“到底是没足月的孩子,底子到底是差了点,我那妹子难产,自己都要将养,却非要自己奶孩子,到底是她生母,只能自己疼着,听说自己喂养,孩子也健壮些,我们都盼着她们母女将养好。” 唐老封君听到和唐修平一摸一样,眼皮动了动,容氏则是已经黑了脸。 “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疼的,我二叔二婶也是一样,前几天便去瞧了一眼,一回来,两人就都齐齐病倒了,老封君您道怎的?”王元儿看着唐老封君,似笑非笑。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唐老封君不动声息的问。 “也不是别的,我二叔二婶去到庄子上,我那妹子自个儿洗衣裳呢,你说她才出月子多久,就要自己动手洗裳呢,再看她的人,整个人都落了形,面黄肌瘦的。这也就罢了,到底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是要慢慢将养着,倒是可怜了小枝莲,都满月了,还跟只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屎尿糊了一襁褓都没人晓得换,哭得快背过气了也没人理。您说,都是当父母的,谁瞧了不心疼?”王元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唐老封君听在耳里,额上的青筋就突突的跳起来。 这还没完,王元儿继续道:“我二叔二婶瞧着她们母女就心疼,心里是又急又气,这一回来就双双病倒了。我们就想着,唐家偌大的一个大户,还会照应不好一个产妇和婴孩?都说虎毒不食子呢,便是不理大的,小的肯定也得顾好不是?便想着怕是唐家出了啥事儿,一时没照应上。可就这么干看着也不成啊,便强撑着掏了家底吩咐我们买了些东西来,也请你们派个人送去庄子上,好歹让她们母女有口好吃的好喝的。” 她一口气说完,便又将地上的东西全提到桌面上打开,都是些普遍的药材,当归黑豆啥的,还有一些点心等,便是小儿衣裳也有两套。 看着那林林当当的东西,唐老封君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十分难看。 她活了大半辈子,谋算了大半辈子,若是还看不出来王元儿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那可就真白活了。 这分明是上门打脸的,还是光明正大,狠狠的打。 偌大的一个唐家,竟然照顾不好一个产妇和新生儿,让她们饿肚子,闹得娘家人提着东西上门来,说好听的就是舍不得,还不是打脸? 你不是没人没物吗,我送上来,你给送过去她们母女就是。 唐老封君的眼刀默默地从唐三夫人和容氏脸上扫过,手指攥了起来,唇抿成了一条线。 唐三夫人本以为这穷酸货是上门来打秋风的,却没想到是来打脸的,她早就领教过这大姑娘的嘴上功夫,可那时也没像这样明晃晃打脸的。 在唐老封君的瞪视下,唐三夫人故作惊讶道:“竟还有这等事?庄子远着,一时也顾及不上来,娘,您放心,回头我定仔细彻查,把那起子胆敢欺主的贱婢给远远的卖了。” 唐老封君唔了一声,看着王婆子她们道:“也是我们的疏忽,近来家里的事也是多,便想着让她们母女在庄子静养,不让这边琐碎的事打扰了,等大了些再接过来,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 王元儿掩嘴一笑,对王婆子道:“阿奶,您看吧,我就说唐家是个讲规矩的人,怎么会放任奴仆骑到主子头上来呢?传出去,还不说这唐家是奴仆们当的?”话一出,她又一拍自己的嘴道:“呀,瞧我,老封君您可别想多,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意思是什么意思?唐老封君脸色铁青,想要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我那妹子素来都说老封君是心慈的人,平时对蹲在唐家后门的乞丐都要多几分善心,更别说对自己的子女了,今儿一看,老封君果然就是长了观音的慈相,您的子孙可真有福气,将来小枝莲少不得给您老磕几个响头,到底是沾着老封君活下来的小姐儿呢。”王元儿福了一礼,笑道:“老封君,家里还有事我们就不耽扰您了,这些礼品虽然没值几个钱,好歹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派个人送去庄子上。”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怪不得唐嬷嬷说这王家大姑娘嘴上功夫厉害,这一番话下来,竟是打得她们几乎无力招架。 王元儿她们很快就告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走的时候一个线头都没拿走,就说要全添给王敏儿她们。 唐老封君听着松鹤堂外那咯咯咯的鸡叫声,嘴角抽了抽,一把将手边的茶碗给拂了下来。 “让人打脸打上门,你们可觉得脸上有光了?”她冷冷地看着底下的婆媳俩,胸口不断起伏,道:“不过一个庶女,你们都料理不好,将来如何当家?”若被这高门大户打脸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庄户人家,她哪来的胆子?哪来的底气? “老封君,这些不讲规矩的寒门小户,您犯不着和她们置气。”唐三夫人很是不以为然。 “置气?这脸打的啪啪响,你还说我置气,传出去,说我唐家连小门小户都不如就好听了?”唐老封君使劲拍着桌子。 唐三夫人撇了撇嘴,正欲说话,容氏忽然道:“老封君,我看庄子的人就是不尽心,不如将她们娘俩接了回来将养吧。” 204.第二百零四章 想要撤资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想要探知对方的弱点和招数,其实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是把对方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容氏便是这样想的,王元儿说那么一大通,又是甜枣又是巴掌的,不就是说唐家没有刻薄妾室淑女么,不就是想要给那小贱人讨个公道么?真真是好笑,也就是小门小户才想得出来这样的,在大户里头,妾室通房就是玩意儿,断没有娘家人出头这一说,自甘堕落做小,苦也只能自己受着。 不过这王元儿倒是提醒她了,小贱人远在庄子她也不能把她怎的,干脆就将人接回来放在自己眼皮下,不过一个通房,连妾都还不是,便是个妾,也是个再生不出孩子的妾,有她这正室的身份压着,又只带着个庶女,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她想得透彻,可容老封君当了大半辈子的人,有啥猜不到的?一下子就看穿她心里头的想法。 “现在家里的事多着,接回来做啥?没得碍眼儿,就先在庄子上将养着吧。你仔细照顾三少爷才是正经,也趁早生下嫡子来,旁的别操心。”唐老封君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听说容氏的小日子还是来了。 容氏性子爱拔尖,把持着唐修平,早前的两个通房丫头也不让近身,这也就算了,既然拢着男人,也该早早怀上孩子才是。 听出唐老封君的弦外音,容氏心里一阵憋屈,她才嫁过来多久,就迫不及待的要她生子,如果她一两年都生不出孩子来,就要抬上几个妾了? 容氏想到那画面,一阵心惊肉跳,嘴上干应着,心里却暗自咒骂,果然在老封君心里,子嗣才是重要的,如今不让她将王氏母女俩接回来,私下还不是防着她? 想到这里,容氏也没心思坐下去,说一句要回去伺候唐修平就走了。 唐老封君叫住唐三夫人,道:“便是个庶女,总归是平儿的骨血,叫你一声祖母。你指了人去仔细照应着,别让那边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咱们唐家如今的境况你心里有数。” 唐三夫人本是不在意,听到最后一句,心里一跳,诺声应下了。 婆媳俩前后脚离开后,唐老封君便捏着眉头,道:“我真是老了,连个丫头片子都比不上了。” 唐嬷嬷听得出来,她指的是王元儿,便道:“老封君大量不和她计较罢了。” “王氏是个笨的,不会算谋,也亏得她有这么个族姐为她争一两分,不然老封君冷哼一声。 “那,真不把那母女接回来?”唐嬷嬷试探道。 “家里的乱子也够多的,如今接回来也不是时候,王氏性子不是个能忍的,闹个鸡飞蛋打,闹腾的是我的心,还不如远远放着,眼不见为净。再说,容氏那性子哪是个能容人的,这人接回来,能不能活下来还不晓得呢?”唐老封君叹道:“我老了,见不得那生死,庶女再不济,也是平儿的骨血。再有容氏她自己生不出来,又要把持着男人,不让人沾身,哪有这样的?你没看平儿被她控得都快不像个男人了。” 这是对容氏不满了! 唐嬷嬷笑着安慰:“三奶奶嫁过来也才两三个月,没上身也不足为奇,有的人可是一年半载才上身呢,您就放心等着吧。” “等?我还有多少日子能等的?也都快两脚进鬼门关了,我就盼着平儿的儿子叫我一声曾祖母呢。”唐老封君捏着手中的佛珠,道:“她自己要是不争气,就甭怪我插手他们小两口的房里人了。” 唐嬷嬷自然顺着她的话说。 唐老封君捏着一颗颗圆滑的佛珠,想到王元儿所说的话,便道:“三夫人那边指人的时候,你也跟着去一趟庄子,瞧瞧那丫头,叫啥来着,枝莲?” 唐嬷嬷一愣,这是想让她看看是不是真像唐修平,心中自又暗叹,若是那王氏如她族姐一样聪慧,也未必不能争出一分富贵来。 王家,王二两口子也听着王元儿说唐家的经过。 “阿弥陀佛,他们肯派了人去照应那便好。”张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又道:“若是能搬回来就更好了。” 王元儿并不苟同,她们上门打脸,她最怕的其实就是唐家开口把她们母女接回来,其实如果她是容氏,她也宁愿把人接回来,为何? 这原因有二,其一,全了自己的名声,贤惠得体大方,这是婆家人愿意看到的。其二,把人放在眼皮底下,任她出什么幺蛾子,都能知道得清楚,远在庄子,能顶什么用? 如果容氏心思再歹毒一些,这刚新生的未足月婴孩和产后薄弱的产妇,路上一个折腾,就会伤身,这还不能出啥事的话,只要人还回到府中,下手的机会也多的是。 在王元儿心里,虽然寂寞了些,但在庄子始终是自在的,起码不用看主母脸色行事。 但俨然,张氏并不会想这些,便是王敏儿也不会想,她们大概想的还是那所谓的泼天富贵吧!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帮得一时,帮不了一辈子,是福是祸,看她自己和天意吧! 王二沉默了半晌,突然对王老汉道:“爹,我想把在唐家投的商船股金拿回来,我想撤资。” 众人一怔,便是王元儿也是十分意外。 “你疯了么?撤资哪还有什么戏唱?当初咱们辛辛苦苦参了股,眼看就要有收成了,你现在提撤资?”张氏瞪大眼,声音尖锐,第一个就不赞同。 王老汉和王婆子没作声,却是下意识看向王元儿,经了这么多事,他们潜意识里已经把王元儿当成王家的主心骨了,只是他们还不曾察觉到罢了。 王元儿迎上王二的熠熠煽动的目光:“二叔是个什么打算?” 王二在桌边倒了一碗茶喝了,才道:“大舅哥死了,大嫂子也被逐出了唐家,咱们和那唐家大爷的交情也没多少,递不上话,没有牵线的人,只怕也讨不到好。敏儿如今在唐家并不好过,她处境艰难,能顾着自己算是强的了,哪还能腾得出手顾咱们?我就想着干脆撤资,把股金拿回来,重新买个铺子什么的,反正我如今也没差事,踏踏实实的干,倒也不是不能糊口。” 王元儿挑眉,原来是二叔有危机感了。 仔细想想,王二的想法也并没有错,本来这条商船就是托着张大鹏那边搭上唐家大爷的路子,或许个中有唐修平一点的功劳,但如今,作为连线的张大鹏身故,唐修平是娶了新妇,现在经了王敏儿一事,也是个靠不住的,万一那商船有个什么,或是唐家有个什么,这份子股金还有么? “这不能,真把股金撤回来,咱们就白费心机了,两边不到岸,我不同意。”张氏可不听王二的解释,她一心就盼着那商船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呢。 “你给我闭嘴,男人说话,有你什么话?再给我吱歪,就出去。”王二瞪着她,道:“我才是一家之主,轮不到你在这说话。” “你……”张氏气得几近冒烟。 王老汉咳了一声,眼刀轻轻的扫过来,张氏心中一怵立马就蔫了,忿忿地低下头。 “元丫头,你二叔的想法你怎么看?”王老汉看向王元儿,想要听听她的看法。 张氏的视线立即扫了过来。 王元儿道:“早在当初二叔和二婶说要参股唐家的商船,我就不同意,如今二叔想的,也是我心中所忧虑的,若能撤资那自然最好,毕竟如今和唐家的关系也挺尴尬的。” 她向来不想王家和唐家牵扯过深,出了王敏儿这一茬事就够了,没必要把整个身家性命都绑在唐家的船上,更别说,王敏儿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能保住自己的命已是福气,哪有在唐家说话的份量? 不是她非要看轻王敏儿或是看轻唐家,有很多时候,从一件事就能看出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态度和品行,从王敏儿的事上看,她不认为,唐家会是那个君子! 但是,唐家会让你撤资吗? “二叔,问题不是你想不想撤资,而是唐家会不会让你撤?当初的合约文书可说明白了撤资是个什么章程?”王元儿问。 “说了,若是要撤资,只能取回一半的资金。”王二嗫嚅着嘴道,这也是他犹豫的。 “什么?”张氏他们大惊。 一半的资金,当初投了整整五百两,一半的资金,那不就只有二百五两回来? 王老汉皱起双眉,这数字实在是大了点。 “一半的资金,那不是白白打水漂了吗?这不能撤,撤了咱们可就大亏了。”张氏黑着脸道。 这撤资拿回来的银子全须全影的就算了,白白切掉一半的银子,那不是直接往水里扔了么? 王老汉沉默着,抽起了烟,似是在思量。 王元儿却觉得这很正常,毕竟你毁约在先,要砍掉一半银子也是无可厚非,这做生意,断没有你单方面想要撤就撤的,万一我这边资金禁缺呢,那你不是把我逼到断头巷了么? 可她却不知怎的,总觉得撤资是个正确的选择,具体是为什么,她也不清楚,端看二叔他们的决定了。 205.第二百零五章 相谈甚欢 想要从唐家的商船中撤资的事,一时半刻也是定不下来,毕竟这撤回的资金只有一半,不管是谁,都舍不得。百度搜索:kanshu58 王元儿并没有参与这件事去,但按着她的想法,撤了也未必会是坏事,到底如今和唐家的关系尴尬着呢。 三月中下旬,朝廷果然派人前来长乐镇选址征用百姓的土地建立市舶司,这让长乐镇的镇民都为之沸腾起来,因为一旦地被朝廷征用,那么补偿的地价就绝不会低,如今就看要建在哪里了? 听说征用的土地朝廷补偿五十两一亩地! 也不知是谁,扔出了这个消息,宛如在油锅里扔了一颗炸弹,无不盼着这样的大馅饼给砸到自己的头上。 人人的目光都盯在征用土地上,这官员一来巡视,众人纷纷去探听,到底要用那边的土地? 让王元儿觉得意外的是,她挤在人群中,竟然看到崔源在随行官员当中,穿了一身簇新的官服,在一帮子上了年岁的官员和内侍中,那年轻俊朗的容貌十分打眼。 王清儿也跟着大姐瞧热闹,自然也瞧见了崔源,不无震惊:“大姐,那不是崔公子吗?他怎么在此?” 还能是为何,自然是官大人了。 王元儿脑海里忽然想起崔源所说的,以后会常在长乐镇里,见面的机会也会多上许多。 难道他是市舶司里头的新官吗? 王元儿还真没猜错,皇帝新旨,封崔源为正五品的市舶使,管理市舶司的事务,诸如向前来贸易的船舶征收关税,代替宫廷采购舶来品等对船舶贸易进行监管。 崔源走马上任的第一要务便是建造市舶司衙门。 “先恭喜崔公子升官了,小女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汇丰园的雅间里,王元儿和崔源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摆了几碟小食和茶水,王元儿双手捏杯,笑意盈盈的看着对面的崔源。 崔源挑眉,拿起茶杯和她碰了一下。 “将将看到崔大人穿着官服,我还以为看差了,万万想不到你会是市舶司里的主事官员。”王元儿道。 “这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了这差事。”崔源淡淡一笑。 “早就看出崔大人非等闲之辈,想不到还是我眼拙了。”王元儿的目光落在他官服的盘扣上,道:“从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崔大人不要见外才是。”说着,她站起来福了一福。 一口一句崔大人,崔源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别扭难听,便道:“你大可以叫我的名字,崔大人这称呼也太见外了,还不如从前那般自在。”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各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见大家都似尴尬,不由相视笑出声。 王元儿轻咳两声,干脆向他打听起那征地赔款的事儿来。 “五十两也太夸张了些,三十两却是有的,若有房屋的话则在土地的基础上再赔付拆迁房屋的银子。朝廷征用土地虽不至于强取强夺,但补偿也并不会太高。”崔源一边说着,一边给王元儿满上茶水。 “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征用土地为上,便是一文钱不补偿也有可能的吧?”王元儿揶揄道。 都说这天下的土地山川、一草一木都是君主的,想要些什么,就是一句话一张官纸的事,旁的不说,那些宗室贵胄不也干过这样的豪取强夺的事儿么?不然哪来的不和官斗的话? 在权贵跟前,百姓就好比蝼蚁一般弱小。 崔源乜她一眼,啜了一口茶道:“我瞧你是野史看得多了。”他放下茶杯道:“你可听过周王之乱?” 前朝周王喜好田猎,为了扩大自己的围场,强行征收当时的一名大臣的土地,大兴土木,扩建宫室,又强拆周边百姓和官员的屋舍农田,剥夺数百里的田地,引得百姓民不聊生,大臣不满,那位大臣便和众臣将联合起来,推翻周王暴政,以武力征讨,并成功推其叔父禹王上位,后周王流亡别国,这便是周王之乱。 “但凡是明事理有为的君主都明白一个道理,若想要自己的王位坐得稳,使家国天下万世流长,就得有制度,有章程,如此才能正常运作。不仅如此,明君还得带头遵守规章制度,不然的话,失国失天下在所难免。”崔源眼中流光溢彩,氤氲流转,道:“自古以来,暴政的君主,皇位从来都不会坐的长久。所以,不管是君主或者朝廷官府需要征地拆迁,也要依照律法来办事,更遑论,今上乃是勤政爱民的明君。” 王元儿脸一红,道:“我也就是说个玩笑话,崔大人一时这般认真,倒是让小女子不知说什么好了。” 自认识崔源以来,她素来习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穿着官服,突然这么认真的跟她说政事,倒是十分不惯。 崔源朗笑出声,道:“你倒是有趣。” “这么说,日后你就管着这市舶司的事务了?”王元儿岔开了话题,问到他的职务。 “第一次接触这官场,就当练手,合适不合适,以后才知道。”崔源不知想到什么,抿了一下唇。 王元儿没注意,想到她和宋三那边合作的商船已经出海,再想到自己的打算,道:“我想要开个铺子,就卖这舶来品,你觉得这可行不?” 崔源回过神来,有些讶然:“开铺子?” 王元儿点了点头:“我想着这开放贸易,番外来的东西新颖有意思,我和宋三合作,也有商船拉货回来,这进货容易又便宜,你觉得呢?” 这是和他商量的意思吗? 崔源的眼睛亮了亮,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异样的高兴。 他沉吟了下,道:“卖舶来品的铺子,江南和江浙那边最是多,也确是受夫人小姐们欢迎,我听说有种镜子,镜面光滑,清晰得可以连人脸上小小的毛孔都看得极清楚。” “还有这样的镜面?”王元儿瞪大眼,很是惊讶。 她双眼明亮璀璨,崔源更起了说话的心思,点头道:“不仅如此,还有像珠子一样漂亮的石头,十分的坚硬,在阳光和灯光下可以幻变许多的颜色出来,做首饰十分好看……” 王元儿静静的听着,当听到那番外还有些蓝眼睛黄头发的人不禁惊呼:“那可不是妖怪?” 她像小孩子一般捂住嘴,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和平素那聪慧沉稳的人判若两人,崔源不禁笑了。 “你要开这种铺子的话是想要开在哪里?”崔源笑着问。 王元儿经了刚才他一说,心里愈发肯定那卖舶来品的铺子可做,便道:“长乐镇肯定是不能的,我心里想着去往通州或者京城。”顿了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京城我也不曾去过,那边的铺子估计也是贵得很,我也买不起。” 她心里总想着将来的山洪水,而且长乐镇到底只是一个镇子,远不比那通州京城的来得繁华,这接受新事物的人,也肯定不及不上,她开铺子是想要赚钱的,当然要选择繁华的地方。 “资金若是不足,倒也不是非要买,京里头的铺子大部分要么是夫人们的陪嫁,要么是商贾的,有许多铺子并不自己经营,而是租贷出去,你可以从这边着手。” 世家大户里的夫人小姐和一般商贾或寒门小户不同,她们大都有铺子作为嫁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自己开铺子,也有不少人将铺子租出去,一年收个上千两或者几百两的出息。 “听你这般说,倒是要走这京城一趟了。”王元儿听他解释,便想着自己去走一遭,毕竟实地考察过,才知道好坏,光听别人说,也不知这地势如何。 “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倒可以让人帮你留意一下。”崔源眼中一片柔和。 王元儿双眼一亮:“这敢情好。”话出了又觉得自己好像理所当然了,便有些讪讪的说:“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京里头我远比你熟,若说麻烦……”他看了看自己的缎靴,道:“我这鞋子倒穿得旧了。” 王元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那脚上的缎靴半新不旧的,她微红了脸。 “你若是不嫌我手工差,也不是不可以做。”她红着脸嗫嚅着道。 崔源似笑非笑的意有所指:“我自是不介意的。” 王元儿爽朗一笑:“那成,两个扇套加一对鞋。” 崔源看她没有意识到给男人做鞋的意义,不禁摇头失笑。 两人又就着候彪就职和王春儿的事说了一会子话,一场交谈下来,相谈甚欢。 临走前崔源道:“市舶司建起来的话估计我有的是忙,我身边有个叫陈枢的小厮,你若有事找我找不着,可找我这个小厮通告。” 王元儿忙的笑着应了。 崔源这才出门,没两步,他又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瞧着她:“你是真的忘了我了?” 王元儿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崔源看她怔愣的样子,摇了摇头,颇有些不是滋味:“看来是真忘了。” 他背着手走了,王元儿却莫名其妙的,忘了他? 206.第二百零六章 算计赔款 朝廷征用土地的条款很快就下达下来,征用的土地每亩补偿三十两,若是土地原有房屋,则按着大小另外补偿拆迁款,最低标准也是二十两。<>. 虽然和传言中每亩补偿五十两不同,但也足以让人感到兴奋了,毕竟有好些人家一年到头也没存得几两银子,而如今上好的良田,也就是七八两一亩左右,这赔款可都翻好几倍了。 而就在所有镇民都盼着这好事都落在自家头上时,征地公告很快就贴出来,征的是长乐镇东南那边的地,占地大约三十亩,并很快丈量好,插上了征用的旗子。 王元儿十分意外和惊讶,因为这丈量征用的土地中,有一块是他们家的地,准确来说,是他们大房的地,而还有一块则是王婆子的亲妹子当年留下来的地。 当初分家的时候,王元儿放弃了正屋,而要了祖屋南边的一块四分的宅基地,如今,那四分地就在那征用的土地里头呢。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规划的征用地,刚刚划到王家的地界旁边,相距也不过十丈远。 “也不差那一点,怎么就没划到咱们家呢?”张氏很是郁闷,要是划到王家,那得分多少银子啊。 王元儿却觉得庆幸,王家的占地也不大,统共不过两三亩地,假若征用了分到手里,也不过百来两,可他们却是没有地了,也得重新找地方建房子,现在长乐镇哪有什么好地?早都被划分买下了。 “没划到才好呢,将来这市舶司一建好,咱们就是近邻。我听说,这周边可都要慢慢的整顿,外边的路都要铺成青砖街呢,将来咱们比柳树巷那边差不了。”王清儿满面高兴,这和衙门做近邻,连贼子都不敢来光顾。 王元儿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如今长乐镇炙手可热,征用了咱家,咱们可连住的地儿都没有,再去买,也不知买到哪去。” 放长远来看,长乐镇是会大放光彩和极具繁华的,自然是住在这里要好,尤其他们王家也住了几代了,所以王元儿万分庆幸他们这边的房屋地并没有被征用。 张氏酸溜溜的道:“你们自然是说好的,你们可有四分地被征用了呢,可又要赔上一笔银子了。” 真是气煞旁人,大房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初要了南边的宅基地,现在就被征用了,早知道当初他们要宅基地好过。 王元儿敛眉,淡淡地道:“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们大房说要正屋,是二婶你死活不肯,我们才要了那边的宅基地,二婶忘了?” 张氏眉一竖,这是在笑话她吗? “再说,四分的地能得多少银子,也不过是十来两。”王元儿又说了一句。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财大气粗不差钱自然这么说,难为了我们,都快连肉味都不知是什么样的了。”张氏冷哼,自打家里没银钱后,日子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王婆子银钱抠得紧,几天才见一丁点的肉腥儿,她的嘴都快淡出鸟来了。 “这么难为你,那就回张家去吧,张家怕是能大鱼大肉的天天供奉着你!”王婆子从张氏身后冷飕飕地传来一句。 张氏身子一僵,肩膀也垮了下来,转过身去,作出一脸的苦相来:“娘,我这不是心疼您两个孙子?面无几两肉的,瞧着就可怜,还是男儿郎,没力气咋成呢?” “你别和我打哈哈,若不是你非要投那商船,还愁沾不了肉荤?老二要撤资,你又要死要活的,还要闹着吊脖子,非要依你的话没撤,不然还怕没银子嚼用?”王婆子冷笑,眼神也阴冷。 闹了好几天,张氏终于闹赢了,又打听到唐家的商船也出海了,王二如今便也不提撤资的事,可二房没银子,一家子便过得紧巴巴的。 张氏笑得干巴巴的:“娘,我还不是为了一家子,您看朝廷都派了商船出海了,唐家的船也跟着一道出去了,跟着朝廷,那是万无一失的,这是明着要赚钱的好事,这时候撤资,不是和傻子没两样?”她又看向王元儿:“元丫头你说是不是?” 王元儿但笑不语。 真是油盐不进,哼! 张氏在心里暗自不屑,想着等唐家的船回来后,分了股金,定让他们无话可说。 “整一家子就数你最聪明,你就天天念着佛,好让那商船平顺归来吧。”王婆子冷笑着,转身进了屋。 张氏嘟了嘟嘴,想到自己的盘算,便也跟着进了屋。 王元儿挑眉,竟然没驳嘴,而是跟着进屋,是要盘算啥? 张氏心中确实是有盘算,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那征用的土地款。 “娘,想不到姨奶奶的地也被征用了,这真是太好了。”张氏笑眯眯地上前,给王婆子按起手来。 王婆子面露警惕,双眼炯炯的看着她:“你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说起这个姨奶奶,其实就是王婆子亲妹妹,当年也随着王婆子一道嫁到了长乐镇,开布庄的冯家子冯灿林。 冯灿林是白手起家开的布庄,那时候经营中规中矩,日子倒也过得和美,两人成亲后很快就生了一个闺女冯子英,可惜好景不长,冯灿林误信他人,将布庄全赔了,最后不得不卖了。 这事让冯灿林很是自责,整天自怜自艾,最终还郁结于心,突发了一场大病就去了。 冯灿林一走,王姨奶奶就剩了孤儿寡母,她也没再嫁,自己含辛茹苦带大了闺女,倾尽心力为她觅了一门亲事,远嫁岭南。 而冯子英不忍寡母孤身一人,便也将她接到岭南奉养,王姨奶奶折卖了家中的所有田屋,只剩了一块两亩左右的宅基地给王婆子保管,便随着女儿去了岭南。 如今,那块宅基地就在征地的中心位置里,而姨奶奶离开至今,都快二十年了,最开始还有信件传来,近十几年是音信全无,也不知是死是活。 张氏认为,那姨奶奶定是一去不返的了,这块地就等于送给了王婆子,如今征地,那赔付的银子,也有六七十两呢! “娘,瞧您说的,我哪会作什么幺蛾子,我这是心里高兴着呢。”张氏讪笑两声,小心地觑着王婆子的脸,道:“娘,姨奶奶这么久都没音信传来,也不知还在不在了?” 王婆子黑了脸,亲亲的妹子,一点音信都没有,也不知死活,谁心里不难受?张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嫌她心里不够膈应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诅咒起长辈来了!”她狠狠的剜了张氏一眼,心里却也难免伤感,妹子就小了自己一岁,如今也过五奔六的了,便是活着,还能有几年活? 张氏连忙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呸了两声,道:“是媳妇不会说话。只是娘,这姨奶奶若是还在,总不该忘了您这亲生的姐姐呀不是?” “你到底是想要说啥?”王婆子脸色很不好看。 张氏咳了一声,搓着手话音一转:“娘,这福全都大了,你看是不是该给他说亲了?” “啥?他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要说亲?你是脑子抽了还是想摆婆婆的款想疯了?”王婆子差点没笑出来。 “娘,福全虚岁可都满了十五了,便是实岁,也都紧十四了,再说,这说亲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说得来的,总得慢慢相看,给上一门妥妥当当的亲事不是?便是说成了,也不是马上就成亲的。” 王婆子觉得好笑:“庄户人家里,男儿谁不是十六七再说亲的,便是十**成亲的也不少,他自个儿都还定性,就提成亲?这也罢了,现在家里这样的光景,你还敢提亲事?你哪来的银子提亲?拿什么去提。” “娘,正是他性子不定性,才要找个人来管管他呀,说不准成亲了就定性了。至于这银子,娘,姨奶奶那个地,不也有赔款么?”张氏立即道。 她可是早就盘算好了,趁着现在有这么一笔赔款,她还不得赶紧帮福全定个好亲事,依着现在两个老东西的偏心眼,谁知道会不会就给了大房那边几个添妆都添没了,要知道,王春儿是定了亲的,八月就出嫁了,王元儿和清儿也都该说亲了。 王婆子听了正要说话,脸颊一红顿时就呛得咳起来,甩开她的手:“我说你咋就这么乖巧呢,原是盯上了这笔银子。”她咳了几声,道:“你想都别想,这赔款是你姨奶奶的,谁也别想动。” “娘,姨奶奶她只怕也不会回了,您是她唯一的姐姐,这笔赔款是您的和她的有啥两样?娘您就不想抱曾孙么?”张氏腆着脸道。 “滚,你给我滚出去。”王婆子推开她,怒声道:“有我在,谁都别想动这笔赔款,除非我死了,你给我出去。” “娘您仔细想想呗,福全可是你的大孙子。”张氏在她的瞪视下,只得讪讪的走了。 王元儿很快就得知了张氏的盘算,不免觉得好笑,不过是半大的青毛头,就想要定亲了,这算计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207.第二百零七章 撞破好事 日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新的庄稼已经种下,长势极佳,市舶司的衙门在如火如荼的建造,而在长乐镇来往的商贾日渐多起来。KanShu58.CoM复制网址访问 四月清明,王元儿领了姐弟几个去父母坟前祭拜,碎碎叨叨的说了这小半年发生的事,并把春儿已经定亲的事也在坟前告知,引得王春儿面红耳赤,羞涩不已。 过了清明,日子又在东家长西家短中度过,王元儿和豆腐乳作坊上的研制师傅研制出了新的品种——南乳。比起普通的豆腐乳,这种南乳做部分菜味道更为的好,但因为和平素下饭的豆腐乳不同味儿,销路也就以酒楼食肆为主。 作坊上的生意井然有序,王元儿也一直关注着商船的动静,如果没有意外,六月商船就要回来了。 等商船一回来,若是铺子也有了着落,她就可以把新铺子开起来,再发展一条新的发财路子。 王元儿越想越觉得日子有奔头,心里美滋滋的,嘴角也微微的上扬,端的是好心情。 “远远的就看着你捡了金子似的,笑得开怀,有什么好事?”身边忽然传来一记戏谑的声音。 王元儿吓了一跳。 “你惯会吓人。”看清了来人,王元儿嗔怪地瞪了一眼,语气中,带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娇嗔。 崔源挑眉轻笑,佯作无辜道:“我远远的给你招手,你都不曾看见,在想什么呢?”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我眼睛不好使。” 崔源一愣,哈哈一笑,道:“有没事儿?陪我走一转?” 王元儿怔了一下,屈了屈膝盖:“紧遵大人吩咐。” 两人并排而行,相距不过一个人的距离,边走边轻声说话,落在镇民眼里,很是惊讶。 “郑大娘子,那不是新衙门的崔大人么?咋和王家丫头这么熟稔的样子?”裁缝铺子的刘娘子恰好在杂货铺子买东西,眼见两人经过,惊讶不已。 郑大娘子走出来瞧了瞧,心中也是惊讶,脸上却是笑道:“王家大丫头这人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几何跟人红过脸?和谁都能说得上嘴的,爽朗得很。” “这倒也是。”刘娘子点了点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忽然道:“也不知这崔大人成亲了没,这么看着,两人倒是挺般配的。” “这……不能吧?这大户人家里头规矩大着呢,王家哪配得上?”郑大娘子迟疑着道。 “我也就说说。”刘娘子呵呵的笑。 “哟,俩主家婆在说啥这么乐呵呢?”周顺兴家的谢氏背着娃娃走了上前,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皱了一下眉:“那个是王元儿那丫头吧!” “你倒是眼尖,大老远都瞧得清楚。”刘娘子笑赞了一句。 “她那样子,化了灰我都认得,咋不认得了?哟呵,那旁边的是谁呀?该不会又跟她妹子那样,紧着上前给人做小,攀高枝了吧?”谢氏尖酸地道,走在王元儿身侧的那个男人,穿着上乘,肯定不是普通的镇民。 郑大娘子和刘娘子对视一眼,笑道:“我们也瞧不大清楚。你这是来买啥东西呢?” “哦,给我称点绿豆,我囡儿脸上起了疹子,得煮点豆水去去热毒。本是叫她爹来的,大清早的就不见了人,这死人,我看他是越来越会躲懒。”谢氏颠了颠自己身后背着的襁褓。 郑大娘子两人一看,果然,那小囡儿脸上起了不少红疹子。 “别是被哪个婆娘给勾了去吧,你可看紧点儿。”刘娘子掩着嘴偷笑。 谢氏眼一瞪,泼辣地道:“他敢,老娘把他子孙根都废了。” “那你得守生寡了。”郑大娘子递上一袋子绿豆,笑着凑了一句。 谢氏便笑:“他连我都喂不饱,哪有本事去喂别人,这男人啊,只有在家里头吃不饱,才想着外头的野食。” 听听,这成了亲的婆娘,啥说不出来,要是换了未成亲的姑娘,早就羞死了。 …… 崔源和王元儿转到了晒谷场,如今新的稻子才种上还有好长的日子才收割,故而谷场上还一片空旷,不远处垒堆了几个尖尖的稻草垛。 “我听我二婶说,朝廷也派了商船出海,可是真的?”王元儿想起二婶的话,便扭头问向身边的男人。 “今上既然要改革新政,自然要有所作为,这市舶司要开,朝廷自然也要身先士卒,当派出船只出海。”崔源淡笑道。 王元儿点了点头,道:“那便好,有水师开路,也顺畅些。” “你懂得倒也不少。”崔源挑眉看着她。 王元儿脸儿一红,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 崔源哈哈一笑,道:“固然有水师开路,但海上毕竟风险大,能不能顺畅回来,也只能等船回来了才知道。毕竟,这里头有天气的因素,还有海盗水匪。” “真的有海盗的存在?”王元儿瞪大眼,颇有些发愁。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今看着天下太平,但边关上也总有小打小闹,而一些深山坳中,也存在着强盗匪贼,江湖就更不必说了,争门夺派的事也是常见。”崔源微微的笑:“所以这海盗,便是有也不出奇,但相对于海盗,我更担心的是天气,在自然灾害跟前,人类显得渺小也无助。” 王元儿听着抿起了唇,他说的,她何尝不知,前世她虽没亲历过长乐镇的山洪暴发,但也从下人口中听出当中的惊险和可怕。 这一世,还会这样吗? 王元儿暗自捏起手指掐算,若是时间上无错的话,那么离那个山洪暴发的日子,还剩了四年,也就是景平五年就会发生? 想到那一片汪洋的画面,王元儿打了个冷颤。 “冷吗?”崔源注意到她的反应,不由问。 王元儿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你说起自然灾害,我就想起百年前长乐镇的山洪暴发,我在想,会被会有一天,再发生这样的事,若真发生,我们又该如何?” 崔源一愣,这是她第二次郑重的说起这个山洪暴发了,而且,她明显表现出担忧和害怕,就好似确信它会发生一样! “世事难料,尽人事,听天意,既来之,则安之!”他久久才说了一句。 王元儿看过来,他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便笑了笑:“也是,我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有危机感是好的,但也不必为它所累,困住自己,也就看不到其它了。” 王元儿有些讶然,抿着唇仔细思量他这句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自己似乎真被前世的经历记忆所困了。 崔源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便叫:“过来啊!” 王元儿喔了一声,两人又就着市舶司的话题说话。 “但凡新政推行,总有些言官持反对意见的,尤其是些老顽固,就拿这市舶司来说,皇宫的太和殿前就染了两个言官的额血。”崔源背着手,道:“开市舶司,通海上商贸固然有弊端,却是势在必行,番外有许多东西,都是我国所不及的,有些医术,他们也很是精通。”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去瞧一瞧。”王元儿有些向往。 崔源停下脚步看着她,眼中意味深重:“有机会带上你去。” 王元儿一怔,看向他的眼里,只觉得里面像一潭古泉,幽深得很,像是想把人吸进去似的,不觉呼吸一窒,心跳得有些快起来。 她两颊发热,咳嗽两声,快步向前走去。 崔源一笑,跟了上去。 “我听说你们家和唐家牵扯颇深?”崔源突然想到一事,问。 王元儿心突了一突,似有些难以启齿,道:“我那堂妹,也就是我二叔家的女儿,给唐家三少爷做了侍妾。” 崔源皱起眉。 “唐家也投了一条商船,我二叔二婶也参了一股,这,也算是牵扯颇深了吧。”王元儿苦笑道。 崔源的眉皱得更深了,正欲说话,忽然脚步一顿。 王元儿也没注意,径直往前走,心里还在想着二叔一家子和唐家的孽缘,那也叫孽缘了吧? 冷不丁,崔源将她的手一拉,吓得她立时尖叫起来,然而,没等她叫出声,就被崔源捂住了嘴巴,并将她拉到一个稻草垛后躲着。 这是要干什么?王元儿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惊懵了,伸手就要去掰他的大手。 可没等她将他的手拉下来,耳边就传来一些嬉闹笑骂的声音。 “讨厌,你这死相,要么几天不来,一来就是大清早的就来整我,哎哟,好歹轻点儿。”一个女声娇嗲着叫。 “那婆娘看得紧,我心里天天都念着你呢,好人,可想死我,你快给我揉揉……”一个男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又夹杂了点似痛似愉悦的呻吟声。 王元儿的脑子轰的炸了起来,脸蛋也像被火烧了一般,滚烫滚烫的,紫涨成猪肝色。 前世她可是经过人事的,又听到不少婆娘说的荤段子,哪里不懂这后头是个什么意思? 她……他们这是撞破了别人的好事呀! 208.第二百零八章 惊闻秘辛 两世为人,前世又曾经历过不堪的亲事,王元儿对男女之事并非懵懂无知,但她却也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撞破别人的好事,这还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在外面的草垛之中。(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这两人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死人,好歹快些,非要在这里,万一有人来……”女人慵懒的声音将王元儿的神思给拉回来。 “在这更不是更刺激些儿?嗯……嗯……”男人气喘吁吁。 大胆脸红的话语像珠子似的一溜吐出来,实在让人听不下去了。 王元儿的脸像熟透了的虾子,更觉捂在嘴上的大手烫得像个炉子,不禁眨巴着眼,掰了掰崔源的手。 崔源低下头来,见她眨巴着眼,忙的将手抽了回来,手心擦过她软绵的唇,不禁掌心发烫,耳根子比刚刚听到别人欢好更红了。 王元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倒是听着这男声有些耳熟,刚想伸出头去看个究竟,崔源突然一拉她的手,没等反应过来,便被他拉到另外两个草垛后去了。 王元儿抬头目露不解,他却往来路努了努嘴。 有人来了! 果然,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拎着小桶一边走过来,一边大声说话。 几个熊孩子弄出的动静不小,显然也将那对打野食的男女给惊醒了,不一会,就见一个女人顶着一头凌乱的发跑出来,飞快地走了。 而没片刻,又有一个男人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和那女人反方向走了。 “竟然是他!”王元儿看清那男人的相貌,微微惊讶。 “你认识的?”崔源看过来。 王元儿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是我二婶娘家嫂子的侄儿。” 难怪声音听着熟悉,原来是周顺兴,周家人才来多久呀,他这么快就和人勾搭上了?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那臭名昭著的贺家婆娘吧? 提起贺家婆娘,那可是个泼辣货,贺家大郎是个挑货郎,个子只有四尺高,常年挑着担子穿街走巷,据说这贺家婆娘是他在某个乡村带回来的,说是娶,其实是那婆娘不安分,在村子里名声臭了,故而跟着贺大郎私奔。 那曾知,江山易改,本性难易,这贺家婆娘跟了贺大郎后,安分了没多久就本性毕露,跟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还闹过不少撕打的丑事。 长乐镇没有谁不知道贺家婆娘的丑事,都说她一股子的狐狸骚味,远在十里长街都闻得着,也说贺大郎头上的绿帽子戴了一顶又一顶,偏偏脱不得,因为没有人肯嫁他呀,不然当初也不会带了这婆娘回来,好歹这婆娘给他生了个带把的,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他贺家的种。 周顺兴竟然和这贺家婆娘给好上了,若是他家那个给知道了,两人都是泼辣的主,闹出来也不知那戏是怎生的好看? 王元儿突然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坏心在。 崔源将她脸上的表情看了个明白,挑眉道:“你好像在看好戏的表情。”那么的幸灾乐祸,那么的坏,偏偏又让人觉得这很有趣。 被抓包了! 王元儿听了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干脆看向其它风景,岔开了话题,道:“今天天气挺好的!” 崔源哈哈大笑出声,笑声飞扬,那撞破别人好事的尴尬也散去了。 到底是私密的事儿,两人都极有默契不去提这茬事,王元儿更像是有一种和他有了小秘密的窃喜。 “是了,你刚刚问我,我们家和唐家的牵扯,是个什么事?” 两人往回走,王元儿突然想起来问。 崔源脚步一顿,想到这阵子和李贤的调查结果,便抿起了唇。 王元儿见他一脸凝重,心微微的也跳了起来。 “可是有什么不妥?”她小心翼翼地问。 崔源想了想,最终还是道:“这虽然还没有实则的证据,但当初你二叔那个事,隐隐有唐家的手笔在,唐家扫尾扫得快,但总漏了些蛛丝马迹,那苗头是指向唐家的大爷。” 王元儿瞪大眼,脸色微微的白了,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过去,你二叔已经捞了出来,也就和他没什么事,这事总的是一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崔源点到即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说得晦暗,可王元儿却硬是从里头听出了个中意思。 王二就是一庄户人家的汉子,无权无势,身无长物,总不是人家打击的对象,崔源这么说,那就只有一点。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管是为了什么,唐家是将二叔当成了那把攻击的剑。“那,那张大鹏他们的死……”王元儿又想到另外两人。 “杀人灭口。”崔源淡淡的一句:“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的。” 唐家人竟然这么狠辣! 王元儿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那我二叔呢?会不会……” “你二叔只是那柄剑,他该庆幸的是,接触的只是他所认为的‘中间人’,若不然,只怕……” 王元儿脸色煞白。 崔源的意思是说王二是最边缘的,若是角色反过来,他是和唐家接触的那个,只怕也死于非命了。 她脚步趔趄了下,崔源扶了她一把,看着她苍白的脸,道:“你也别担心,你二叔既然还活得好好的,唐家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你二叔确实什么也不知情。” “可是你刚刚说到牵扯?”王元儿不放心。 “我之所以说这个,也是想告诉你,若是能和唐家不牵扯,那就最好,若不能,最好远着些。唐家做出这个事,只要证据齐全了,定是会直达天庭的。”崔源提醒道:“涉及朝廷政事,旁的我也不能多说,说了你也未必能懂,总之,若能和唐家断了联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唐家设计这事,不管目的为何,但敢拿百姓做文章,损害国之利益,肯定讨不了好,端看这到最后掌握的证据到底有多少,轻则罢官问责,重则诛连几族。 王元儿的脸彻底成了死灰色,呐呐道:“我堂妹做了唐家侍妾,我二叔他们还参了唐家商船的股,这……” “有些时候,必然要舍弃一些,总不能把一家子都赔进去,至于你妹子,若真到了那步,远远的逃开,倒也不是不能。”崔源轻声道:“再不济,就落入做官婢。” 这年头,逃妾被抓到固然要受罚,但一个大家出事的话,也并非没有下人侍妾卷了细软逃跑的事。 崔源是把最坏的打算说出来,道:“这也是最坏的打算,端看唐家犯下的罪是否能到触及今上的底线。唐家如今走到今天,已经算是侥幸,毕竟唐家从前是前太子一党,做了墙头草才存活到现在,不然,哪还有什么风光所言。” 李贤也并非善类,有人处心积虑给自己挖陷阱,他如何忍得?唐家在旁像只狼虎视眈眈的,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他必然要铲除异己。 王元儿的脑袋嗡嗡作响,心里头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二妹已经定了亲,三妹也有人问,作坊上的生意也是好得很,又有商船在外,还想着日子过得顺遂,突然听到这样的惊天秘闻,她的心就跟被什么堵了一样,堵得难受。 “这么说,唐家没有啥好日子了?”王元儿艰涩地吐出一句,看他点头,不由苦笑。难怪,上次见唐老封君老了好几岁似的,只怕是因为已经察觉到这事? “只能说,唐家也是气数快尽了。”崔源声音有些低:“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提醒你一句,莫要和他家走得太近,以免日后受了牵连,但今日的话,也是出了我嘴,入了你耳,你可明白?” 也就在这里,他才会和王元儿说起唐家,若是消息泄露,怕是会打草惊蛇,可他却不能看着王家受了牵连,尤其这王家大房,具体是什么原因,或许就一个相识一场的份上,又或者是,于心不忍? 崔源也有些迷茫。 王元儿自然明白他口中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往外说呢! “你帮了我们一家一次又一次,我却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王元儿看着他,目露感激。 “也就是提点一句。”崔源摆了摆手。 他的提点,却是要将她们大一家子都救了,可是,她要如何劝说二叔他们? 王元儿的眉皱得紧紧的。 “你也莫慌,慢慢疏远着就是了,至于那商船,钱财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崔源看她眉头深锁的,安慰一句。 商船,是啊,不如就从商船上着手? 王元儿眼睛一亮,借着商船的事,干脆闹上一场,彻底反面? 可是这需要一个契机,是什么契机呢? “是了,铺子的事,已经有了消息,两间铺子,位置都还好,地方不大,在京城,价格都不高,租金在五六百两一年的样子,若你有心要开铺子,那就让陈枢帮你盘下来。”崔源又道。 王元儿一喜,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两个铺子,若是可以的话,不如都盘下来,借此让二叔也从商船撤资,将那一半银子拿回来开铺子。 心中主意一定,王元儿便要急着回去找王老汉他们商量。 209.第二百零九章 再劝撤资 王元儿急匆匆的回到家中,正巧王老汉二叔他们都在,张氏也在其中,正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 走过去一听,也是巧了,原来是说着商船的事,张氏所说的,唐家的商船顺顺利利的跟着朝廷的商队到番外了,再过些日子只怕就要归来,到时候肯定赚上一大笔。 这两年,王家二房也是发生了不少事,张氏这得来的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便是王婆子黑了不少日子的脸也微微松开,有了点笑容。 王元儿正想着要怎么支开二婶,好和王老汉他们商量撤资的事,如今看着张氏手足舞蹈的说着好话,不禁在心底冷笑,真是,死到临头也不知。 “娘,眼看这些日子没啥事,我想要去东山,看看敏儿母女俩。”张氏谄笑着向王婆子讨主意。 王元儿心中一动,这真是打瞌睡遇着了送枕头的,二婶这个打算可真叫好,也正好趁她不在的时候向阿爷他们说事。 “这才去了多久?我看你是要躲懒!”王婆子的脸沉了下来,三天两头就丢了家往外跑,还是当家的媳妇吗? “娘,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呀,虽然早前有您和元丫头去唐家闹了一场,虽然唐家应承了要照应好她们,却不知道如今她们母女过得好不好。”张氏腆着脸求着。 王婆子正要说话,王元儿便插嘴道:“阿奶,就让二婶去一趟呗,也好看看敏儿过得如何,若是唐家人前人后一个嘴脸,咱们也得个知字不是?” 张氏惊讶地看过来,这丫头竟然帮她说话? 王元儿大方地迎上去:“二婶,你好歹也劝着敏儿,养好自己身子和枝莲才是关键,也别想着要回来长乐镇争那长短,唐家有容氏在,她若是回来,日子还不如在庄子上逍遥呢,自自在在的在那边,总比烈火亨油要强。” 张氏一听,刚刚为王元儿替她说话的好感立即抛到九霄云外去,哼了一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元儿也不甚在意。 听了王元儿的话,王婆子倒是有些认同,便道:“我看元丫头说得对,你去了就劝着她些,我看那容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她闹着回来,还不如在庄子快活。” 经了上一回造访唐家,她算是看清了唐家人的嘴脸,都是面甜心苦的笑面虎,王敏儿回来,那就跟羊入虎口无疑。 这是同意她过去了,张氏喜不自禁,也不计较她嘴上说的话,连声道:“娘,您放心吧,我瞧过她就回。”又看着王元儿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就劳烦你们煮了你阿爷阿奶二叔几个的吃食了,元丫头你不会不乐意吧?” 王元儿浅浅一笑,并不答话。 王婆子就道:“你去就去吧,还在这吱歪啥?我还煮不了一个饭吃?” 张氏讪笑:“我不也是想你享享元丫头她们的福气吗?”又瞟了王元儿一眼,心道真是个锯嘴葫芦,半点都不上道。 隔日,张氏就带着福全两兄弟去了王敏儿住的那个庄子上,她前脚一走,王元儿就拦住了要出门的王老汉和王二,将他们堵在了正屋内。 她一脸煞有介事的,让王老汉几人都面面相觑,很是不解。 这是要闹的哪一出? 王元儿搬过一条春凳,坐下就言简意赅的开腔:“二叔,早前你提过要从唐家那边的商船撤资,后来不撤了,现在不撤也得撤了。” 王二一愣,和王老汉对视一眼:“这是为何?” “是啊,你二婶不也说那商船都到番外了,不日就会回来,现在撤资,那不是……”王老汉也很是不解。 “二叔,阿爷,哪怕一个铜板都拿不回来,也要从唐家抽身离开。”王元儿神情凝重,道:“二叔还记得早些日子你所受的牢狱之灾吧?实话告诉你,这都是拜唐家所赐。” 她话音一落,众人均是一惊。 “这,这话是怎么说的?”王老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王元儿便将崔源的话给说了一遍,道:“这可都是唐家大爷给安排的,二叔不过是成了唐家手中的剑罢了。也是二叔之幸,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唐家人,不知情,不然下场只怕……”和那张大鹏一样,去见了阎罗王了。 她说完,王婆子手中的针戳破了指头,王老汉的烟杆也掉落下来,王二则是完全傻掉了。 “你是说,如果不是你二叔不知道那内情,你二叔也成了那刀下魂?”王婆子抖动着唇,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 看着王元儿点头,几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王婆子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抖着手从柜子里摸出药油给自己抹上。 “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二婶大哥并非是……而是遭人灭口了?”王二哆嗦着唇问,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二叔我还会拿这个事开玩笑不成?”王元儿急得翻了白眼,道:“唐家人的手段你难道不知,早从敏儿的事就看出他们的本性,不然敏儿还会遭受这些?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为了不让自己的筹谋败露,杀一两个人又有什么出奇的?” “可,可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怎么就下得了手? 王二额上的汗一下子就湿了鬓发。 “二叔,权贵面前,老百姓的命算得了什么?大户人家里头的腌臜,又哪止这一两条人命?”王元儿苦笑。 几人沉默下来。 “这是崔大人的原话?”王老汉好容易才定了心神问。 “唐家的气数是快尽了,阿爷,不管唐家的下场如何,都不是我们能管的,我们只能顾好自己,尽快和唐家撇清干系,免得日后受了牵连。”王元儿压低了声音道。 “这,又谈何容易,撤资或许还能可行,可敏儿,却是唐家人了。”王二说了一句。 “所以我们更要劝着敏儿不要回来,若是可以,从唐家出来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就逃,再不能,这……”王元儿咬了咬唇,好半晌才道:“若真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二叔,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这话是放弃王敏儿这个家人了! 她话音一落,几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尤其是王婆子,目光凌厉。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堂妹,流的是同宗同脉的血,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你说这种话,也不嫌诛心?”王婆子冷着声道。 “阿奶,我固然知道她是我妹子,也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可是阿奶,我们也是您的子孙呀,若真到了那一步,难道我们一家子都要跟着她陪葬不成?”王元儿苦笑。 不是她心狠,再活一世,她知道活着有多难能可贵,她只想保着家人平平安安的,若能争取,她当然会为王敏儿争一线生机,但若是不能,那么王敏儿必然只能成为一枚弃子,不可能全家人都为她陪葬啊! 她话说得严重,王婆子一阵颓然,脸色煞白,嘴张着说不上话来。 “唐家,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王二仍然存了一分希冀,忽然道:“若是我们向唐家投诚,那……” “老二,你住口!”王老汉猛地截住他的话头,厉声道:“崔大人如今是为我们指一条生路,是为了我们一家子好,你向唐家投诚,那是陷我们于不义,再说,唐家手段卑劣,做得出自然就要受着。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唐家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就该有他自己应得的下场。” 王二的肩膀垮了下来,道:“爹,我也就说说。” 王老汉正欲说话,忽然脸颊一红,就呛咳起来,好容易才止住了,才看着王元儿道:“你说得对,都是王家的子孙,不能就这么一锅倒,若真是……那也是她的命。” “老头子……”王婆子眼中泪光闪动。 说对王敏儿失望是真的,可也没想到这个孙女会死,或者他们一家子真的弃她不顾。 王二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 王元儿也擦了擦眼角,道:“阿爷,阿奶,如今事情还没那么糟,我们也不过是将事情看到最坏的时候。如今就看唐家的罪会被人挖得多深,他们能保全自己,敏儿也就不会有事,现在最主要的,是将咱们给摘出来呀。素来这抄家灭族的,都是受的牵连,咱们真不能和唐家牵扯过深了。” “元儿说得没错。”王老汉点了点头,道:“唐家不是善类,就冲着当初他们算计的事,就根本没把咱们王家当人看,他们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借刀杀人,就不是好的。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该牵扯颇深。” 王元儿点了点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唐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甚至使冷刀子,就知道王家在唐家的心里,那是一文不值,又何必和他们有牵扯? “爹,那,咱们要怎么办?”王二很苦恼:“敏儿嫁去了唐家,咱们家在长乐镇的所有人眼里,都已经是唐家的姻亲了呀!” “那就做一出戏,和唐家彻底反面。”王元儿咬着牙道。 王二一愣,做一出戏? 210.第二百一十章 脱身之计 王老汉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从唐家的商船撤资,毕竟如王元儿所说,人在才是最重要的,万一唐家真的要遭大难,他们难道要跟着赔上大家子的命不成? 这不但要撤资,还要让大家伙都知道王家和唐家水火不相融,日后再无牵扯,这还得要好好计谋才行。KanShu58.CoM ( . ) 按着王元儿的想法,是借着撤资闹上一场,闹得越大越好,可具体要如何行事,倒是都难住了几人。 “不如,向崔大人讨个主意?”王老汉想到崔源,那样出色的人物,应该能想到比较妥善的法子吧? 王元儿想了想,借着说要答谢崔源的由头,再一次将他请到了王家,不像上次欢喜的情景,这回王家是愁云一片。 “崔大人,您的大恩大德,老汉记下了。”王老汉给崔源跪了下来,道:“还望崔大人再为我们王家指一条明路。” 崔源连忙避开,虚手去扶:“王老爹不可。” “阿爷,别这样。” 王元儿也和王二上前扶起他,劝了两句。 几人复又坐了下来,开始叙事。 “你们和唐家最初的牵扯,到底是怎样的?”崔源问。 这一问,让王老汉几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王元儿的脸更是有些发红,微微别开脸来。 崔源挑眉,只怕这当中的内情让人难以启齿,又想到王家的一个女儿给唐家做了妾,只怕问题就出在那个女儿身上吧? “爹……”王二有些忐忑,看向王老汉。 王老汉摸出水烟,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遮遮掩掩的,崔大人也不是那好口舌的。”他点燃了手中的水烟,深深吸了一口,才看向崔源道:“这也是我王家的丑事,本不欲多言,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我家二媳妇的娘家嫂子在唐家当奶嬷嬷,我那叫敏儿的孙女素来和她舅母亲厚,便常去了唐家那边找她,这一来二去的,便和那唐家三少爷叫修平的有了首尾,怀了孽种。” 王老汉说出这话时,被烟呛得咳了起来,好容易顺了气,才继续道:“也是我和她阿奶管教不言,才闹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而这时那三少爷已经定了亲,不得已,才匆匆忙忙的抬了我家敏儿去,承诺等生了孩子再抬妾的名份……” 崔源听着王老汉的话,面露惊讶,看向王元儿,见她脸色难看,不禁收回目光。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事,难怪提及这个妹子,王元儿总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换了谁家都不想说这种事吧,更别说还是个姑娘家。 “后来,我们就凑了五百两银子参了唐家的商船,参了一股。”王二接上一句,又将那个合约文书拿了出来。 这一番话下来,崔源算是对王唐两家的牵扯有了个全面的了解,就两个字,孽缘! 崔源翻了一下那份合约,倒没有什么差池,只是上头说明白了,若是中途退股,投的股金只能退上一半,若是商船出了事故,则是全赔,这定的条约也是无可厚非的,没骗王家。 “崔大人,当初,我下狱的那个事,真的……真的是唐家大爷设计的吗?”王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还是不死心,人怎么这么坏呢? 他眼巴巴的看过来,崔源微叹,点了点头。 王二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小人物向来就是被官员利用牺牲的,崔源在心里默默地道,不然哪有神仙打架,犯人遭殃这样的千古名言出现呢? 不过他并未说出来,而是看向王元儿,问:“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王元儿想了想便道:“我就想着干脆趁着撤资闹一场,那股金只能拿回一半,我想,能不能借此闹开,就说唐家坑人。到时候唐家肯定会说合同是这么定,但那不重要,我们耍无赖,就是想让大家都看到,我们和唐家两看相厌罢了。” 耍无赖,没错,他们就是市井小民,耍个无赖又能怎的?这脸面不要一回,换一家子的命,值得! 她话音一落,王老汉和王二都轻咳两声,脸微红。 崔源哈哈朗笑起来,道:“你倒是想得简单,可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了。” 现在商船出海,这好好的提撤资,还这么个闹法,更不理唐家还有个女儿在,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唐家也不是傻的,顺藤摸瓜,未必就摸不出这个中原因在。 王元儿脸腾地绯红,低下头道:“所以请了你来,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崔源轻敲着桌面,发出咄咄的声响,片刻,他灿然一笑:“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好处,简单粗暴,这无赖,也不是不可以耍,王二叔你将将说曾让唐修安难看了?” 王二面露赧色,摸了摸头讪道:“那会喝多了两杯黄尿,就得意忘形了,仗着敏儿去了他们家,就自持身份,让他叫我亲家丈爷,若不是我那死鬼大舅哥替我说好话,只怕早就……” 王敏儿算是嫁给唐修平,王二那时也是吃多了酒口也大了,才冒了这么一句来,若论实话,他算是哪门子的亲呢? 偏偏他摆了一个正儿八经亲戚的身份,还在众人目光之下,让堂堂的大少爷叫自己丈爷,唐修安怎能不觉得恶心和脸色难看?啊 “如此极好,这个无赖好耍得很,不如就这样……”崔源一拍掌,双眼熠熠的说着自己的算计。 “这,这能成吗?这么拿这个事迎上去,会不会坏了李大人的大事,也让你难做。”王元儿很是迟疑。 事儿确实如崔源所说的简单粗暴,但她也怕坏了李贤的事,从而让夹在中间的崔源难做,为了他们家,他算是萍水相逢的,做得也够多了。 “无妨。”崔源摆了摆手:“只是,耍泼嘛,倒是需要一个泼辣的去闹才叫耍泼耍无赖。” “我去。”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吭过声的王婆子突然道。“阿奶……”王元儿有些担心。 “这事你别管,也不用你出头,你一个姑娘家,将来还要嫁人呢!”王婆子看她一眼。 论耍泼,其实没有人比张氏更合适,只是怕她泄漏这内情,还不好说,王元儿是女儿家,名声也是要的,总不好落个泼妇的名头,将来谁敢要你? “我和娘一道。”王二道:“这事本就因我而起,我去讨个公道说法,理所当然。” 崔源点了点头。 “既然定了,事不宜迟,那我帮你们安排一下,等这流言起了,你们就按着之前说的去做就好。”崔源站了起来。 王老汉等人连声道谢。 王元儿将他送出去,崔源看着她道:“不用担心,这戏本来就是演给外人看的,唐家或许还会配合。” 配合? 王元儿有些不解,偏着头仔细一想,眼睛微亮,可不就是这样,他们想要和唐家划清界限,唐家何尝不想甩掉他们这一家穷酸货,以免降低身份。 “只是,这么一闹,你那妹子的处境,只怕会更难过些。”崔源又提点了一句:“你也好好劝劝你二叔他们。” 王元儿眼神一暗,苦笑道:“这点,我们早已商议过,若非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放弃她。” 崔源抿了一下唇,道:“唐家若真到了获罪那一步,若真的……我会尽力帮你保住你妹子。” “真的?”王元儿抓住他的袖子,激动不已。 崔源看了一眼袖子的手,目光不明,微微一笑:“放心。” 王元儿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立即缩回手,红着脸,道:“不,不送你了。” “怎么,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崔源故意逗她。 王元儿眼一瞪,咬着唇。 崔源呵呵一笑:“等我消息。” 王元儿看着他消失在街角,才转过身来,却是吓了一跳。 “大姐,你脸好红呢!”王清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热了?” “去去,看着铺子点。”王元儿摸了摸脸颊,又往堂屋去。 王老汉他们犹在说着崔源的那个脱身之计。 “也不知能不能行。”王二很担忧。 “二叔,你放心吧,这么闹,也只是做戏给外人看,唐家只怕还巴不得,正好和咱们撇清关系。”王元儿冷笑。 王二一愣,又道:“可你敏儿妹子,咱们这么闹,夹在中间她才最难做,我只怕唐家对她更冷绝。” “什么时候了,你还瞻前顾后的?”王老汉突然一喝,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们王家已经没有退路了。至于敏儿,命生就如此,这都是她的命,要怨,怨她自己心大。” 被王老汉一喝骂,王二便不敢吭声,王元儿便道:“不如也趁此机会,将敏儿接回来?” 几人一怔。 “反正唐家也没有正式抬她的名份,咱们接回来,还怕没她娘俩两口饭吃?” “这,唐家会放人吗?”王婆子皱眉。 “我们姑且试一试,反正要撤资,干脆也提一提这点,反正她在唐家也没得了好处去。”王元儿道。 唐家肯不肯是一回事儿,她只怕王敏儿不肯离了唐家,非要执迷不醒巴望着那富贵,人很多时候,总是愿意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的。 211.第二百一十一章 耍泼泼粪 没过两天,长乐镇突然传出一个新的传言,这也不是别的,说的是当初王二那茬以次充好的贪墨案。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听说,这王二会干那种事,虽然有他自己的贪意在,但其实,是唐家大爷想要教训他,才故意使人去给他设了个仙人跳的局让他跳呢,你别不信,这事是城隍庙那乞丐亲耳听到的。 好好儿的人家为啥整你呀?有人问!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也是那王二心大,自以为自家闺女给了唐家做妾,就当自己是大老爷了,竟是巴拉着那唐大爷让人家叫自己丈爷呢。 不就是个妾,算个啥身份,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 这唐大爷当着朋友的脸面被这么下了面子,心里堵着呢,便想了这么个点子,差人去算计这王二,就是想要教训他,没想到还真算成了。 “所以说啊,这大户人家里,人家哪会真心把你当亲戚?” “可不是么,你看吧,那闺女去当了妾,可有回过家一趟?福气没享道,倒是吃了一回牢饭,值当么?” 镇民议论纷纷。 “快,大家快去唐家看热闹呀,王婆子挑了粪去唐家算账了!”不知谁大叫了一声。 这下子,人都一窝蜂涌去唐家所在的柳树巷子。 唐家。 唐修安被唐老封君叫到了跟前,说的也是外头的传言。 这传言倒不是让唐家人多惊讶怎么会传出来,让唐家人心惊的也不是唐修安为了自己的面子故意让人设局让王二跳这样荒谬的说法。 他们惊的是,这传言除了设局的真正原因,其余说法竟是真实无疑——他设的这个局不是为了王二,而是为了管理这河道的官员。 而更惊讶的是,毫无征兆的,这把火怎么会突然烧到唐修安的头上了?尾巴不是都扫清了么?这样的传言又是哪传出来的? 唐老封君第一个反应就是家里出了内鬼,不然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尽管是针对王二来说,可换汤不换药,火烧到了唐修安头上就是切切实实的。 唐修安也是摸不着头脑,皱眉道:“他王二算个什么东西,我还会为了对付他专门设一个局?这根本就是传言不实。” “不管是不是针对他,这罪名如今落到你头上,对我们唐家就是大不利,传言多实你心里清楚。”唐老封君捏着佛珠的手都凸起了青筋,又对身边的唐嬷嬷道:“去,仔细理一遍,我看到底是谁嘴巴不严。” 唐嬷嬷领命下去。 “老祖宗,这,应该不会是咱们家传出去的吧?”唐修安皱起双眉道:“身边人都理清了的。” “那你告诉我,这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你可别和和我说,是街上那些乞丐道听途说。”唐老封君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近年唐家是犯什么小人了,从站错队伍开始就一直不顺,老二堪堪保住了官位,又出了一系列的事来,便是连个小小的庄户人家都能将他们唐家捏在手里打脸,唐家何曾这么丢脸过?唐修安正欲说话,突然,有个丫鬟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不,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唐老封君眼皮一跳,手里的佛珠不知怎的突然断裂了,珠子嘚嘚的落在地上,叮叮弹跳着。 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珠子,唐老封君心跳如擂,这佛珠跟了她多年,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断了? 唐修安看她脸色难看,本来心里也存了火气,见此便将气都撒在那丫头身上,一脚踹了过去:“贱婢会不会说话?” 那丫头被踹跪在地,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连声求饶。 唐修安还欲再踹,唐老封君便开口:“够了,拿个丫头撒什么气?”又把目光投在那丫头身上:“说,外头怎么了?” “老夫人,外头,咱们府外头,被人泼了粪水了!”那丫头颤声报。 “什么?”唐老封君惊得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封君,那王家人不得了。”唐三夫人扶着媳妇儿容氏的手走了进来,脸色铁青道:“那王家的老婆子,竟然将咱们府的大门给泼了脏物了。” 大门给泼粪了,这是何等的羞辱?唐老封君脑中有些发晕,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的,幸得唐修安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了。 “她怎么敢,他们哪来的胆子?”唐老封君气得脸色灰白,紧捏着大孙子的手:“去,扶我出去,我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王家,可不是给他们骑到自己头上撒野的! 唐府门外,围了许多的镇民,看着那污秽不堪的唐家大门指指点点,捏着鼻子看大戏。 都说这王婆子是个不好相与的,没想到撒起泼来竟然这么狠,竟是将一桶粪水给泼到人家大门上了。 这可是长乐镇第一大户的府门呀,人家可是有人在上头当大官的,都说民不和官斗,这王婆子哪来的胆子,敢做这种事?也不怕人家事后报复! “姓唐的,你给老婆子出来,丧天良的狗东西,如此害我儿,也不怕断子绝孙,睡不安宁。” 王婆子叉着腰对着唐家大门叫骂。 众人反应过来,原来是为王二叫冤来了! 王婆子骂得起劲,脏话一个接一个的吐出来,从唐家大爷到唐三少爷,全骂了个遍。 有人问:“哎,王婆子,你家孙女不也给唐家做妾了么?” “呸!我敏儿也是傻,被唐家那小子哄了去,迷得她要死要活的,我还能看着她死不成?哪知道,外表光鲜,内力比猪粪还脏污,早知道这唐家如此不堪,我宁愿她死了也不要她进了这个黑心窝。”王婆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正骂得起劲,唐府的门打开,现出几个人来。 唐老封君几人才靠近门边就闻到一股恶臭,待得这门开了,一看那秽物,连连后退几步,掏出帕子捂住嘴。 而容氏和唐三夫人,已经在一旁吐了起来。 唐老封君听着王婆子在叫骂,强忍了气,掐住唐修安的手,走了出去。 “王家老太,有什么话不能进府好好说,偏要弄这一出?”唐老封君来到王婆子跟前,黑着脸道。 王婆子又是呸了一声,道:“还进你家,我只怕站着进去,横着出来,有命进,没命出!” 唐修安大怒:“你这疯婆子,你在胡说什么?”又冲自己身后的管事叫:“唐管事,去报官,这人故意来找茬,请了官老爷做个判准。” 这些个市井小民,最是怕见官了,只要提出这个,她还敢继续闹腾? 岂料,王婆子似早料到他有此一着,大声道:“报官,也好,报吧,我也要请青天大老爷审一审,唐家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这么歹毒,设了仙人局给我儿跳。”她顿了一顿,又指着唐修安道:“是了,你就是那唐家大爷,好眉好样的周正,内心却是黑的。你说,我二郎哪里得罪你了,竟这么害他蹲了大牢,要不是我儿郎命硬,指不定就要被黑白无常给拉走了。” 紧接着,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哭又骂,将个市井泼辣小老太太给演了个淋漓尽致。 “黑了心肝的烂下水的混账货,不就多喝了两杯黄尿说了两句胡话,就冲着这就将我儿送了大狱,报官好,也要让官爷审审这什么道理,说不准张大鹏的死都是你们干的。”王婆子是真哭,将早前的慌乱和怒气一并的哭了出来。 而唐老封君听到张大鹏的死,眼皮就狠狠的一跳,道:“王老太,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咱们两还是儿女亲家不是?”又对身边的婆子道:“去把唐管事追回来,都是误会,报个啥官?” 她本想让这老婆子受点教训,也没制止唐修安指人,可听到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慌起来,生怕真的顺藤摸瓜,摸到唐家上去,那才是得不偿失。 “呸!啥儿女亲家,我那可怜的孙女遭的罪大家心里有数,你们唐家至今连个妾的名分都没给,也好,回头我就把敏儿接了回来,没得在你唐家被折磨死。”王婆子跳了起来。 “老太,瞧你说的都是气话,传言不可尽信,这都是有心人想要抹黑咱两家的关系,你说,安儿怎么会大张旗鼓去设局陷害二郎呢?”唐老封君好声好气地道。 “没错,而且,这是王二自己贪心,怎能赖到我头上!”唐修安冷冷的瞪了王二一眼。 “听听,听听,到现在,还只为自己开脱呢。唐家老夫人,我老婆子目不识丁,也知道无风不起浪这个道理,你说你家大爷没做那起子事,别人咋会瞎传,咋不传别家郎君?”王婆子冷笑一声道:“我素来知道你唐家瞧不上咱们家,却没料到你们这么心狠。也是,咱们小门小户,攀不了你们的富贵,也不敢攀,老二。” 王二应声上前。 “唐家高门大户,我们斗不过,也不敢斗,我们就是平头老百姓,只是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老早就知道我这傻儿子参了你们唐家的一股商船,现在咱们要撤资。”王婆子高声道:“我们王家可不敢与虎谋皮。” 众人愕然,这又是哪一出,一出又一出,影画戏也没这么演的! 212.第二百一十二章 撇清关系 与虎谋皮! 王婆子这词一说出口,让唐老封君等人都脸色铁青,这围观的镇民巴砸嘴看戏,这可是今年的大戏了呀! “王二,当初是你乞皮赖脸凑了银子来求我给你一股,我也是看在你是张大鹏的舅子份上,又看你女儿进了王家,才给你一股,不然依你那五百两,还想参股?你作春秋大梦!”唐修安指着王二道:“如今你说啥,与虎谋皮?放你娘的狗屁!” 唐修安是真气啊,他是真心瞧不上王二,若不是看他还有点用,他才不会给他一股,五百两,还不够他养个戏子二房呢! 而现在,这娘俩来他家撒泼,还说什么与虎谋皮?简直奇耻大辱。 王二像是被吓怕了似的,脚一软跪坐在地,道:“大爷,是我喝多了黄尿,胡乱说话,我以后也不敢了,至于这商船,我也不参股了,您就放了我这一马吧,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再踏上唐家一步,我们两家也没有任何关系。大爷,我真不敢了!” 他瑟瑟的匍匐在地,也不知是真怕了还是吓的,在外人眼前看着,这就是一副被权贵欺负的可怜样。 “你二叔也是个会作戏的。”柳树巷不远处的一个茶楼上,有两人看着这一幕闹剧,正是崔源和王元儿。 王元儿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起效果了,你看!”崔源一指。 王元儿定睛看去,果不其然,这围观的镇民都指指点点的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无非就是些唐家仗势欺人的话。 唐老封君和唐修安没料到会是这样,看着眼前两个一脸可怜相的人,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这两人,就是惧怕自家一般,刚刚那叫骂的气势倒是消失不见了。 “王二,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撤资,股金只能要回一半。”唐修安喉咙里堵了什么,眼看着议论声越来越大,艰涩道:“你知错就好,我们就不计较你们这么闹事儿,还不滚?” 孰料,王二却叩起头来,道:“那一半的股金我也不要,就当给您赔罪,您就放了我那一回的浑话吧,我真不敢了,我也不会再攀亲。”他抬起头来,露出红肿的额头,道:“大爷,我可不想再进大牢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你就饶过我吧!” “你……”唐修安气得不行。 唐老封君看向王婆子,道:“王老太,事儿都说开了就好,两家哪能是世仇?敏儿那孩子我也喜欢得紧呢!也打算着接了回来伴着!” 这是打起亲情牌呢! 王婆子却不领情,道:“您甭折腾了,我的孙女我知道是个啥性子,我们不图啥,就图个一家子平平安安,进一次大牢就算了,还要再进么?咱们也经受不起。”又对王二道:“老二,还不把那股权的文书拿了来,正好,让大家伙都作个见证,撤了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咱两家也没啥关系,你自享你的荣华富贵,我们只要安分过日子就好!” 王二将文书拿了出来,战战兢兢的递上去:“大爷,这里面说的清楚,我也认了。” 这是坚决要退了。 唐修安只觉得脸子丢到长乐江大河去了,真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去,取了两百五十两,不,三百两纹银来。”唐修安话音一转,王家会羞辱,他就不会吗? “安儿!”唐老封君皱起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王二匍匐在地,垂下的眼睛是闪过一丝喜色,心头一松,身子更低了。 下人很快就取了三百两现银来,唐修安接过,扔在王二跟前,冷笑道:“提前撤资,股金只给回一半,不过老子可怜你,另外五十两算是施舍你的!”顿了顿,又道:“拿不拿你可要想清楚了,商船不日就要回来,那时候的得益可就没有你王二的份了,别到时候又要哭着来说后悔,说我唐家欺负你!” “多谢大爷,多谢,不过……”王二打开那钱袋子,数了五十两纹银出来放在唐修安的脚边,道:“合约咋说的,咱就咋做,只取回一半,别的,我们一分也不要。” “说的没错,多出来的,一分也不要,没得拿了这五十两银子,还把命搭进去。”王婆子接了一句:“胡乱说话就要进大牢,这拿了银子,还不得赔命?” “疯婆子,你不要得寸进寸,谁他娘的设计他!”唐修安大怒。 “都说……” 王婆子还欲再说,王二却是从地上爬起来,拉过她道:“娘,算了,咱们惹不起的!” 一副被欺负得吓怕了的样子! 唐老封君眼前发黑,周围围观的人哗然的声音更让她觉得如天外之音,有些犯晕。 “惹不起咱躲得起。”王婆子哼了一声,又对王二道:“从今往后,你不准再和唐家的任何人有牵扯往来,要是不听,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算是警告和威胁了,也无疑传递了一个消息,王家和唐家翻面了! “儿子知错。”王二垂下头。 王婆子这才满意地点头,带着王二就要走。 “王老太,和我唐家翻面儿,是打算连孙女都不要了吗?”唐老封君突然在后面说了一句。 王婆子转过身,看着她:“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既是你唐家人,就是你唐家鬼,想来唐家也不至于连孤儿寡母都要害了,毕竟我敏儿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唐家若真是容不下她母女俩,我王家也不会缺了她娘俩这一口饭吃!” 唐老封君脸一僵,身子颤起来。 看着王婆子母子俩走远,再看周围的镇民看戏看得津津乐道的样儿,耳边无非说她唐家不义和阴险的话,又瞧着唐家大门污秽不堪的景象,唐老封君顿觉气血翻涌,直冲脑袋,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 “老祖宗!”唐修安大骇,惊叫着叫人抬进去,又派了人去叫大夫。 唐家乱成一团。 王家人走了,唐家也大门紧闭,只剩了两个老仆在清理那脏污的大门,可这围观的人却没有散去,还在津津有味的说着刚刚那茬事。 就为了一个传言,王家就来闹事儿,端的是有胆子。 但你说有胆子么,瞧那王二的怂样,若不是在外边,只怕已经尿了裤子了。 有人便说,在这样的大户跟前,一个小小百姓,哪能不怕?别看人家就为了两句醉话就将你下大狱? 有人道兴许是假的呢,毕竟是传言,不可尽信。 传言不可尽信,但也和王婆子说的一样,无风不起浪啊,不然谁不说,非要说是唐家? 更有人说不管可信度如何,总之民不和官斗这话是至理名言,唐家嘛,别说主子了,听说那秃子强只是撞了一下唐家管事,就被打了个头破血流呢,可见这唐家是不好惹的,这么远离了也好。 于是,这说着说着,唐家就冠上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上至主子,下至奴仆,都是一霸,轻易惹不得。 王家。 王二在外头表现的怂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松快。 “这下可算是和唐家撇清关系了!”他笑着,看着崔源道:“这还多得崔大人献计。” 崔源可真是他们王家的贵人啊! 崔源淡而一笑,眼中光华流转,道:“这戏,也是王二叔和王老太戏儿好,唱得妙,惟妙惟肖,若不是事先知晓,我怕也是被蒙在鼓里!” 这话说得好听,可明白着说还不是将市井之气耍了个淋漓尽致? 王二的脸微红,挠着头道:“这,说是做戏,但其实也有真家伙在里头,也是真怒,也后怕!” 若不是参杂了个人的情绪,这个闹剧怎么可能会这么成功,到底是因为当中参杂了自己的情绪,过去在大牢里头的担惊受怕,听到真相后的后怕,对唐家的悲愤和怨悔,那是真真切切的。 崔源点了点头,道:“都成事了,你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就好,至于唐家,只怕也是自顾不暇。” 出了这么一个闹剧,唐家估计就更麻烦了,名声上就不好听。 “他们会不会反应过来……”王二还是有些担心。 “便是反应过来又如何,左右你们已经和唐家撇清了关系,也就剩了……”崔源捏起茶杯,没说下去。 他的意思王二明白,是指王敏儿。 王二眼神一暗,心中隐隐有些痛,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女儿! 崔源瞧得真切,还顾着自己的骨肉,还有点父亲的样子,倒也不是完全不可取。 正欲说话,王婆子这时插话道:“敏儿,若是唐家送回来,咱们就养着,若不送回,那也是她的命。” 王二勉强地笑了笑,道:“娘,我知道的。” 王老汉抽着水烟,看了一眼桌上的钱袋子,想了想,便将它推到崔源跟前,道:“崔大人,前前后后,我王家的事您帮衬不少,这里的银子也不多,您也别嫌弃。” 王二和王婆子一愣,这可是他们全家的家当了,不过细想,人家和自家无亲无故,却一回回的帮忙,这人情也不是二百五十两就能偿还的。 世间债,人情债最是难还! 213.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彻大悟 崔源自是不会收取王家给的银子,帮助王家,本就不是为了银子,若是收了,那出发点也是不同了。(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至于为何要帮助王家,具体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便是李贤问,也是答不上话。 “听说王家有适龄的姑娘,该不会是瞧上人家的小娘子了吧?”李贤很是戏谑。 王家到唐家闹的那一场,传得很是有板有眼的,李贤想不知道都不行,更别说崔源提前给他打了个招呼,左右唐家的罪证他都捏在手里,也无所谓这王家闹不闹了。 崔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李贤哈哈大笑,又道:“王家只是寒门小户,配不上百年大家的崔家,当个妾倒也不是不成。” 崔家是名门世家,崔源出身不管是不是嫡子,到底也是名门公子,比起寒门小户来说,要强上一大截,更别说,如今他又深得皇帝赏识,明显就是肱骨之臣,多的是名门闺秀等着配他。 所以,他也不可能会娶一个小家小户的农女为嫡妻,当妾,倒就无所谓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崔源翻了个白眼,脑海中,却现起王元儿那张清丽的脸来。 做妾,自己的妹妹委身他人做妾,只怕她恨死了这个字了吧,怎可能自甘下落做妾? 别说做妾,只怕他开口求,她也未必允,他可以肯定,那丫头心里定是想着寻个门当户对又勤恳老实的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滋润日子呢。 崔源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崔源干脆就不想了,岔开了话题问李贤:“唐家的事如何了?” “闹了那么一场,唐家是什么脸子里子都没有了,唐老封君中风了,话都说不全。”谈到正事,李贤便正了脸色,冷笑道:“唐二自顾不暇,先是忙着提他那侄儿擦屁股,现在则是忙着替自己擦屁股了!” “嗯?”崔源挑眉。 “建和二十三年,唐二还在崇州当知府,那年崇州闹旱灾,又经了虫害,崇州算是颗粒无收,那年朝廷发了百万银赈灾,唐二贪了八万,他岳父十二万。”李贤满面讥讽:“数十万的灾民,他们两翁婿就捞了二十万,还不算其余人的孝敬,真正下放到灾民手中的灾银,连五十万都没有,他们也干得出。” “那看来唐家是真要完了。”崔源敲着桌面,道:“何家当年贪墨得了个灭族之灾,唐家能不能逃了这一劫,那就自求多福了。” 贪墨十万金,换了个灭族抄家的下场,总要一视同仁才是。 不过,崔源也不甚在乎,唐家于他来说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是死是活都和他没有多少关联。 “你今年便要考核满了,回京是入工部?”崔源问起李贤。 李贤于河道上有成就,应该会进工部。 “随圣上指,我倒是觉得,在这镇子也挺好,远离朝堂的勾心斗角,日子也舒心,回京,免不了顶着面具做人。”李贤往椅子后一靠,斜看着他,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进这市舶司,不过圣上要主理新政,你又是心腹之臣,倒是适合。” “如你所说,镇子更舒心,京城虽繁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累人。”崔源垂下眼帘,远离那些算计,他也觉得极好。 “你大哥……”李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开了市舶司,和番外通了商贸,那边医术有咱们国不及的,兴许能找到番医来看。” 崔源抿起了唇,想起大哥,也不知再想到什么,嘴唇抿得极紧。 他不欲多谈,起身告辞。 李贤将他送走,也是轻叹了一声,不管是世家公子还是寒门小户,总有各自的烦恼事。 王元儿听说唐老封君中风了,微微惊讶后,倒也没多在意。 老人家,上了年纪,又是一而再再而遏的受打击,气急攻心,中风这样的事在所难免,如今只是瘫痪在床那也就罢了,若是将来听到唐家完蛋了,只怕要被活活气死也有可能。 王家。 王元儿被叫到正屋议事,为的是从唐家那退回来的二百五十两纹银股金。 “虽说这银子比当初投的少了一截,但总好过命悬在裤腰上。老二没个差事,福全也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家里也不能就这么下去,便是山也有吃完的一天,也得开源,我就想着要不要重新把木匠铺子开起来。元儿,你主意多,觉得这可行不?”王老汉看向王元儿问,他倒是一心想要重新开木匠铺子,好歹将来死了也对得住老祖宗,但经了这么多事,他也想听听王元儿的意见。 早在劝说撤资的时候,王元儿心中早有了想法,道:“阿爷,眼看市舶司就要开起来,朝廷也派了商船出海,如果顺利的,不日就就会回来。我听说,那些个舶来品都极有趣新鲜,是咱们这里看不到的,我就想在京城开个铺子,就卖这舶来品,您看要不要开个这样的铺子?” “那番外的东西,有人买吗?”王婆子皱起眉。 “新鲜物儿谁不喜欢,我觉得有点行当。”王元儿又看向王二:“二叔觉得呢?” “元儿的意思我觉得可行,爹,咱们之前的木匠铺子一年出息也不过几十两,如今也盘出去了,镇上有一个木匠铺,再开一个,也挣不了多少,还不如开个新鲜点儿的铺子。”王二认同王元儿的意思,顿了顿道:“不过便是开,也不能去京城,就在这镇子寻个铺子盘了就是。” 王元儿一愣,京城的机会更大,毕竟贵人多,长乐镇能得多少好? 王二像是看出王元儿的意思,便道:“咱们整个王家,你们这一房就不说,就几个丫头和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子,我们这房,就我和福全,你阿爷阿奶年纪大了,总要男人在家中担当主事。京城虽好,但也离家远,有什么事上来一时半刻也顾及不了,哪能走开?长乐镇虽不及京城,但我看着,这在长乐镇来往的客商和人家也越来越多,未必就讨不了俩口饭吃,赚少点也无妨,关键是还能照应家里。” 王元儿恍然大悟。 王老汉和王婆子则是一脸欣慰,经了这么多事,老二终于也长进了点,实在是幸事。 “你二叔说得也在理,父母在,不远游,咱们家是要个顶梁柱,也不能事事依靠你这个女娃儿出面,将来你们几个丫头的亲事,你二叔他们也得出面作主。”王老汉稳了稳心神,才对王元儿道:“既然这样,那就不做木匠铺子了,你觉得这舶来品可以做,那咱们就在镇子里盘个铺子下来。” 王二见王元儿不做声,以为她心中还有嫌隙,便软声道:“元儿,从前二叔对你们没作为,也没个担当,是二叔的错。在大牢里呆了那么些天,二叔也想得很明白,是我从前不长进,贪心,才着了道。你放心,经了这么多事,我要是还不长记性,就不配做个男人。你不信二叔也无妨,你爹去了,二叔就是你们姐弟几个的娘家人,一准护着你们几个。” “鬼门关前走一遭,你还不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也真难为了元丫头给你张罗那么多了。”王老汉瞪了儿子一眼。 王二讪笑着低了头。 看着此情此景,没来由的,王元儿鼻中有些发酸。 也就是在出了事的时候,才体现到家人的难能可贵,若是王家能多几个出色有担当的男人,何须她一个小女人跑前跑后奔波,为家里出谋献策? 所以说,儿子是最重要的,将来她嫁人后,定要一鼓作气的蹦他个十个八个出来,如此哪怕折了一个,都还有好几个可以帮忙,便是日后死了,也不愁没人给自己上香供奉。 她忽而一笑,道:“二叔能想明白就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总不如靠自己靠谱,咱们踏踏实实的干,不愁挣不来那好日子。” “正是这个理!”王老汉一捋胡子,满面含笑。 这也是他这一两来露出的最真挚和舒心的笑容了。 “还有你那婆娘。”王婆子突然出声,道:“张氏我看她这两年是越发拎不清,这几天她不在,咱才顺利从唐家里脱了开来,她一回来,一准闹个天翻地覆,老二,你打算怎样?” 王元儿看过去。 他们闹了这么一个大事,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张氏回来时定然会知晓,按着她的性子,必然是要闹上一场的。 王二脸色一凛,沉声道:“捡一两点和她说了,若是她一定要闹,我就休了她。” “妻贤夫祸少,你自己要有个打算,别总被个婆娘牵着鼻子走。”王老汉在此时说了一句。 显然,不管是王婆子还是王老汉,对张氏的行事都十分不满了。 王元儿不做声,心中也并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 张氏的性子,她不指望她能改进,就盼着二叔能振夫纲,压得住她,便是不给婆家带来什么好事,也不要老在后头拖后腿呀。 对于王老汉的敲打,王二自是迭声应了,心中也暗暗起了决心,若张氏真的要闹个不可开交,那他就写休书。 214.第二百一十四章 敏儿归来 一如王元儿等人所料,张氏欢天喜地的从东山回来,一进长乐镇,就听到了那晴天霹雳的消息。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王家和唐家翻了脸了! 这也就算了,还撤回了那啥劳什子的商船,拿了二百五十两,多一分都不要! 张氏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几乎用飞的速度跑回王家。 “哎哟喂,这是赶着投胎不成?”王清儿正欲出门,就被撞了个脚底朝天,抬头一看:“咦,二婶,你回来了?” “他们呢,你阿爷阿奶,你二叔他们呢?”张氏死死瞪着王清儿。 王清儿被她那狰狞的个面容一唬,手指指了指正屋。 张氏一阵风卷了进去。 王清儿拍了拍胸口,呐呐道:“吓死我了,二婶这是鬼上身不成?”话一出,她自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正屋,王二正和王老汉几人说着盘铺子的事。 “王二。”张氏风似的卷了进来,也不看王老汉和王婆子,直接就拉过王二大叫:“是不是真的,外头说的是不是真的?咱们王家和唐家翻脸了?也退了商船的股了?” “慌慌张张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没见爹娘都在吗?出去几天回来也不晓得尊卑了吗?”王二瞥见王婆子他们脸色发黑,想要掐死张氏的心都有。 张氏才不管那乱七八糟的呢,只追着问他:“我问你呢,你说啊!” 王二看了王老汉一眼,见他垂了眼皮,便拉了张氏:“回咱们屋说去。” 回到西屋,张氏一把甩开王二的手,急哄哄的问:“你说啊,可是真的?” 王二坐了下来,淡声道:“是真的,从今以后,我们和唐家再无瓜葛,退的股金也拿回来了,我和爹娘他们商量过,准备重新开个铺子……” 张氏一屁股跌坐在地,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耳中也听不清王二在说什么,脑子就只有一个信息。 翻脸了,再没瓜葛,以后的富贵荣华通通没她的份了! 张氏忽然嗷的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扑王二。 “你们这些蠢材,笨蛋,脑子进水了,失心疯了……”她一边骂,一边十指往王二的脸上招呼,没顷刻,王二的脸上就有了几条淡淡的红痕。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突然响起,张氏傻愣在那。 “闹够了没?”王二大吼,摸了摸自己的脸,嘶的一声,真疼,这死婆娘! 张氏捂住自己的脸,瞪大眼:“你打我,王二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竟然打我,老娘和你拼了。” 话音刚落,她又要向他身上扑去。 王二一个闪身开去,道:“张翠芝,你要是再闹,老子休了你!” 张氏扑空倒在炕上,听得这话转过头来,大叫:“休了我,王二你这孬种,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不侍公婆,专横跋扈,我咋不能休?”王二指着她,怒道:“我好声好气要和你说,你二话不说就先闹腾,心心念念唐家的富贵,你当那富贵是那么好享的?你男人差点被唐家害死了你知道不?你知道不!” 张氏一惊,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问,王二也没好气地坐了下来,自己拉过桌上的茶壶倒茶,可这婆娘几天不在,屋里头的茶壶早就干了。 王二撒气似的将茶壶重重地砸在桌上。 “这话是怎么说的?”张氏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疼,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王二心里存着火气,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道:“怎么说,当初我进大牢,全是唐家在后面搞的鬼,故意找了人来设局让我上当。”他有些犹疑,想了想道:“别的我也不知那么多,但大哥的死,只怕也是唐家动的手,你知道这事就好!” 张氏惊呼,双手捂着嘴,额上泌出了冷汗来。 半晌,她才抓过他的手臂,颤声道:“这,这怎么一回事啊,你倒是说个明白啊!” 王二没法,便真真假假的和她说了一番前因后果,末了道:“你说,唐家那样狠毒,我还敢贴上去吗?我还嫌活得不够呢!” 张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嘴唇抖动着。 没一会,她又问:“那敏儿,敏儿她们岂不是?” 张氏是被吓到了,唐家出手就是杀人啥的,敏儿,她的女儿,怎么办? “二郎,你快去把敏儿接回来啊,要是他们报复咱,敏儿可就……”张氏使劲抓着王二的手,满面焦急。 “现在不求那富贵了?”王二冷笑着斜睨着她。 张氏大急,一拍他的肩膀,带着哭音:“富贵也要有命享啊!” “你知道就好!”王二冷哼,片刻又长叹一口气:“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敏儿,哪是咱说接就能接的?爹娘说了,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她自己的命!” 张氏心头一凉,腾地站了起来抖着唇道:“你这是不管女儿的死活了?”继而又冷笑:“你爹娘当然这么说,没了敏儿一个,还有四个好孙女呢!可王二,你就只有一个亲闺女!不成,我找他们去!” “你给我站住!”王二喝住她:“爹娘也是没法,咱们如今已经惹了唐家,再逼急了,要是反过来对付咱怎办?你除了敏儿,可还有福全两兄弟!” 张氏怔住。 “再说了,敏儿就一个妇人之辈,如今又远远的在东山庄子,唐家能对她做啥?”王二将她按了下来道:“劝她好好儿的在那庄子住着,倒也无妨的,你放心吧。” 张氏听了这话却没有半点欢喜和开心,而是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难看,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你怎么了?”王二见了很是奇怪,道:“都叫你放……” “迟了!”张氏傻了一般的看着他:“敏儿她,她们母女,已经被唐三爷给接了回来了,是和我一道回的!” “什么?”王二跳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她好半天才一脸颓然地坐下,呐呐道:“难道这都是命中注定?” 夫妻俩隔桌而坐,脸色颓然。 唐家,松鹤堂。 王敏儿发丝散乱,脸颊红肿,神色惶恐的跪在松鹤堂的院子中央,在这跪了快两个时辰,她的额上满是汗水,脸色也已经发青了。 到底是产后大败过的身子,便是养了几个月,始终是差了一大截。 而她跪在这院子的原因,只因为唐三夫人的一句话,因为她王家,气得老封君中风瘫痪。 这是她隔了大半年第一次见到唐家人,唐三夫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然后脸上便挨了两巴掌。 全因为王家。 王敏儿低垂着头,紧攥着手,从唐三夫人的骂声中知道了事儿的前因后果。 怎么会,阿奶和爹爹他们怎么会干这样的蠢事?跟唐家翻脸,他们是完全不理自己的处境吗? 王敏儿满心的疑惑,想要冲回王家去问个究竟,可她不能,她也不敢。 好不容易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盼来了唐修平,好不容易哄得他将她带离那个鬼地方回到唐家,她说什么也不能轻易离开这里。 辱骂算什么,掌刮算什么,她就是要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她享得了这富贵! 王敏儿跪得笔直,即使膝盖痛得她冷汗直冒,即使她的身子在颤抖,依旧紧咬着牙关跪着。 “怎么还有脸跪在这里。”从正堂走出一位华衣锦服的少妇,趾高气扬的,高高在上的,满面嫌弃地看着王敏儿。 王敏儿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手心攥得更紧。 是容氏,唐修平的正妻,以后掌管她的生死荣华的女人。 眼前,出现了一双粉色绣花鞋,上面绣着好看的蝴蝶,缀了一颗拇指头大小的珍珠,十分好看。 王敏儿抿起唇,指甲在手心掐着,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未料,那绣花鞋尖伸到自己的下巴处,用脚尖就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王敏儿瞪大眼,和容氏的眼睛对上。 只一眼,她就感到了害怕。 容氏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凌厉地射来,让她避无可避,毫无退路。 王敏儿神色慌乱,身子微微颤抖,实在是容氏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着死人一般。 “长得也不过如此,到底是给三爷灌了什么迷汤,竟哄得他和你这种贱骨头有了苟且,简直自降身份。”容氏十分鄙夷地道:“好好的在那庄子呆着不就好了,偏偏要回来,想捞富贵?” 她放下脚,微微低身,在王敏儿耳边阴森森地道:“富贵,不是谁都享得了的,你这种贱骨头,更没资格,我的东西,你也敢和我争?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敏儿身子一抖,张了张嘴,匍匐在地:“妾,妾不敢!” 容氏正欲说话,唐修平从正堂里走了出来,看了这情景,不免皱眉。 “怎么还在这跪着?” 容氏便道:“王氏非要给老太君请罪,三爷,老太君如今这样,都是王家人所害,你怎的还带了此人回来?老太君若是见了,只怕会更气。” 王敏儿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唐修平,眼角扫到容氏冷厉黑沉的脸,复又飞快地低下头。 “不回都回了,送去偏院吧!”唐修平手一摆,也不看王敏儿就走了。 氏蹲了蹲身,冷笑着吩咐:“将王氏母女送去偏院,好好侍候!” 215.第二百一十五章 同去京城 听说王敏儿随着那唐修平回到了唐家老宅,王元儿既无语又无奈,但却又觉得这是意料中事,王敏儿那性子,又如何会甘于平凡? 可惜,她回得不是时候,恰逢碰上王家和唐家翻了脸,那唐老封君还中风瘫痪在床的时候,以唐家一贯的作法,定会将过错赖到王敏儿身上去。(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王敏儿这个时候回来老宅,断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张氏哭着求她想办法,然而,她能有什么办法? 同台吃饭,各自修行,好的坏的话她说得也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长了,结果呢,王敏儿还不是照样按着自己的性子去? 她没有法子了,对于王敏儿,王元儿委实是没有能力去帮忙了,因为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自求多福吧! 看着王元儿的无奈叹息,张氏哭倒在地,哭哭啼啼的去唐家要求见王敏儿,人家硬是连门都没让她进,只差没拿了扫帚赶她走了。 “王家人和狗不得靠近。”唐家人是这么说的。 一如王元儿所说的那样,王敏儿确实没有什么好日子过,自从庄子上回来,她在松鹤堂跪了几个时辰,直把膝盖都磨破磨肿了,就被送到了唐家老宅最偏的院子,只因老太君被她王家人气病了。 那个杂草丛生,荒芜的院子,也不知多少年没打扫了,屋子里处处蒙了一层厚灰,而王敏儿被送到那里的时候,随身只有一个伺候小枝莲的小丫头,其余什么人都没有,她只得自己动手打扫院子。 院子打扫好也就罢了,可送过来的食物要么是冷的,要么是馊的,要么就是少了,大人尚且勉强熬着,可小枝莲,除了吃奶,其余的辅食根本就吃不到,小身板几个月了都还是小小的,好不可怜。 王敏儿回来之前天真的想着,唐修平想起她们母女了,也去庄子上接她们回去了,自己终于过上好日子了,却不料会是这样的下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封君中风了,所有人都怪她,把罪安在了她的头上。 王敏儿给出了两个金戒指,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了爹他们上来闹的原因,前因后果却让她如坠冰窖,如果传言是真的话,那么,唐家大爷当初真的害了自家的爹爹? 王敏儿不敢细探,她也不敢去挑衅容氏的权威,她怕,怕容氏的那双眼睛,看自己就跟看个死人似的。 容氏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因为一只猫儿打死了一个丫鬟。 王元儿一而再再而三提点她的话总在她脑海里响起,更让她战战兢兢的,不敢有出格的动作。 王敏儿不得不沉寂下来,盼着唐家人的火气下去,盼着唐修平能怜惜她。 日子一忽而过,五月初,王元儿跟着崔源两主仆来到了京城,她要亲自看看那两处铺子,也好决定盘那一个好。 正是初夏,处处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息,不过两天,王元儿便到了京城的城门下。 撩起车帘子抬头张望,高耸坚实的城墙,有士兵在城墙上持着缨枪在把守,朱红深厚的城门大开着,马车,人们在进进去去。 活了两辈子,王元儿还是头一次到京城呢,瞧这进出城门的人,都得要排着队让士兵慢慢的检查过文书才能进去。 “这城墙可真高,人真多。”王元儿双眼发亮。 崔源坐在她对面,手里拿了一卷书卷在看,闻言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京城可是皇城,也是北朝国的腹地,城墙自然不是其它关口能比的。” 王元儿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士兵检查,待到他们,很快就放行了。 “第一次来?”崔源问。 王元儿点了点头。 崔源便放下手中的书卷,给她介绍起这皇城来。 京城有内外城之分,内城有城门九座,角楼四座,水门三处等,外城亦有七门。 其中内城以一河之隔份分了东西两城,东城乃是王孙贵胄以及皇宫的所在地,权贵云集,各个衙第,后花园,王府等等,占地之广,让人叹之。西城则是以普通平民百姓为主,但在天子脚下,再普通的百姓,日子也远比一些小乡镇的百姓来得要好。 东城,既是权贵之地,其中的商铺自然也是贵胄出入的多,价格自然也要高上许多,而西城,价格相对要低些,一年二三百两也是能盘租的。 崔源的小厮陈枢给她找的铺子就在西城内。 马车的车轮轱辘响,自进了城门,王元儿耳边听着崔源的介绍,眼睛也没从外头的景色离开过。 “那是箭楼。” 箭楼以砖砌堡垒式建成,城台高三十六尺,门洞为五伏五券拱券式,开在城台正中,是内城九门中唯一箭楼开门洞的城门,专走龙车凤辇。 “皇帝老爷的轿子过,就是走这里吗?”王元儿睁大眼睛问。 崔源唇角微勾:“可以这么说。” 王元儿听了,眼睛更使劲的去瞧,看能不能瞧见天皇老子。 崔源笑出声,凑近了,道:“皇帝轻易不出宫,出宫必然大阵仗,你瞧不着的。” 王元儿被看穿心思,冲口而出:“你当我没见过皇帝么,我见过!” 崔源挑眉。 王元儿一愣,别开头去,讪道:“呃……在梦里头!” 崔源哈哈大笑出声,笑声中夹了一句:“你确实见过。” 然,王元儿还在懊恼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她只是个小小农女,哪里会见过天皇老子?当初见过的那个人,她知道他是,面孔也已经忘记了。 故而,她也没听清崔源的那句话,问:“你说什么?” 崔源一笑,摇了摇头,答非所问,指着外头的景点一一介绍。 初夏的阳光明媚,此时已是午时一刻,王元儿的眼忽被一阵金光闪过,刺目得很。 “那是……”王元儿微微阖了眼,看向那道金光射来的方向。 远处,一片檐角,角位挂着铜铃,金色的瓦顶,连延一片,金光便是从那边射来。 听说皇宫的屋顶都是黄金造的,那就是皇宫吗? 王元儿趴在马车窗边上,眼巴巴的看着那片金色。 “那是皇宫,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崔源满眼都是笑,强忍着笑意道。 王元儿哇了一声,啧啧称叹,道:“听说皇宫的屋顶都是用金子堆砌的,若是把那屋顶给敲一块下来,怕是一辈子都不用再愁吃喝了。” 崔源忍不住大笑出声,她实在太逗了! 王元儿红了脸:“我,我就是一没见识的村姑。” 崔源握拳掩唇,轻笑道:“那你是被骗了。这皇宫的屋顶,都是用的黄色琉璃瓦,有的会用铜,至于黄金,或许是有,但并不全是,若真用黄金来打造,如你所说,敲一块都能过日子,这不是引了宵小来偷?” 虽然还没有不知死活的宵小敢偷到皇宫来,但也断没有只用黄金打造的屋顶的。 王元儿讪讪地笑,干脆放下了帘子,岔开话题:“这京城可真大,咱们进了城可都走了好长的时间了。” 崔源往外看了一眼,道:“再一刻钟,就该到了。” 还要一刻钟啊! 王元儿暗暗咋舌,这都快走了一个时辰了。 她干脆闭目养神起来,岂料,这一阖上眼,在马车摇摇晃晃中就睡着了。 崔源看她突然没了声音,扭头看过来,却见她睡着了,不由好笑。 他就坐在她旁边,这般扭头看着,正好瞧见她姣好的侧面。 自小在京城长大,什么天姿国色的美人没见过?后来跟着皇上征战,各地各色的美人他也见了不少,王元儿实在算不了什么美人,只能说是小家碧玉,面容清丽。 可相处下来,就觉得此女聪敏坚强,懂进退,或许还能说是善于钻营,但却无伤大雅,丧妇长女,底下又是一溜串的弟妹,不钻营,不谋算,结果会如何? 崔源不止一次上王家,她对弟妹教养严慈爱护,而她的弟妹对她敬重崇拜,可见手足情深。 无父无母无甚依仗,却也能把日子过起来,这样的人让他敬佩。 而两人小相处时,她偶然的嗔痴,又展露出小女儿的娇羞,也让他意外,就像这一路进了京城,她所表现出来的惊讶和欢喜还有傻气,都让他觉得舒适和自在。 王元儿是真实的,比起那些故作高贵的莺莺燕燕更来得真实,也更让他觉得自在。 崔源为自己的这个感觉觉得意外。 马车忽地轻轻一颠,靠在马车的王元儿也被颠了起来,身子斜斜的向崔源这边倒来。 崔源连忙伸手扶着,她的头脖子就这么落在他的手上,似找了个好位置,还蹭了蹭。 像小猫一样。 崔源的脸腾地红了,她那细碎的发丝拂在手心,更让他觉得痒得很,直痒到了心里去。 “少爷,没事吧,刚刚颠到小石头了。”车辕外头,陈枢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事。”崔源答了一句,想了想又道:“车子赶得慢些儿吧,不用急。” “哦!”陈枢觉得很奇怪,好好的怎么叫赶慢些,这都快午时了,快些到了那地方吃午饭不好?他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想得周全 咕噜……咕……王元儿被一阵腹鸣声给叫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没完清醒,只感觉到马车停了。 “到了?”她迷迷瞪瞪的问,声音带着要醒未醒的慵懒迷离。 “嗯,到了。”耳边,传来很温柔的声音。 王元儿一抬眼:“嗬!”立即坐直了身子,摸上脸,热热的。 这下,什么瞌睡虫都跑光了,王元儿愣愣的看着崔源,没搞错吧,刚刚是他托着她的头? 崔源若无其事的收回发酸僵直的手,以另一只手轻轻的捏着,真酸! “我,睡着了?”王元儿小心翼翼地问。 崔源点了点头,道:“也就一会。” 王元儿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心中犹在懊恼,怎么在外男跟前睡着了?丢人死了! 崔源的桃花眼中染起笑意,道:“已经到了那两个铺子的附近,我瞧着时辰也快午时正了,你是想去看过铺子后再用午膳,还是先吃了再去?” 王元儿正欲回答,肚子里却传来咕的一声响。 崔源抿唇笑:“那就是先吃了。” 王元儿好不自在,咳了两声,道:“客随主便。” “去云客来。”崔源吩咐外头的陈枢。 顷刻,一行几人便坐在了云客来的二楼堂中,靠着窗边的位置,可以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的。 崔源作主要了一壶碧螺春,点了几个小菜。 “云客来在西城算是比较有口碑的酒楼,这里的小菜味道不错,一会你尝尝。”崔源接过小二取来的茶,给王元儿斟上道。 王元儿笑道:“那可真要试试,我瞧着楼下都人满为患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别看这门面简陋,还是不少达官贵人来光顾的。这就好比你研制的豆腐乳,小小的佐料,如今不也传遍了大江南北?我听说内务都找上了锦记。”崔源笑看着她:“一旦上了皇宫,若是成了贡品,只怕你们这豆腐乳的生意做也做不过来了。” 王元儿一喜:“这是真的?难怪关总管说要在江南那边再设一个作坊呢,我们这边确实供应得不够了。” “倒是被宋三截了糊,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来找你合作呢?”崔源装作一脸懊恼。 王元儿嗔笑:“你是大官人,怎能沾上铜臭味儿。” “官人也要吃饭,也要花使,我还没娶媳妇儿呢,总要挣点聘礼银子!”崔源嬉笑着脸看着他。 王元儿心里一动,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迟疑半刻,才问:“崔大人的意中人莫非是何小姐?” 崔源正喝着茶,闻言几乎喷了出来,皱眉道:“这是什么话?” “难道不是?你们……嗯,挺亲的。” 崔源失笑:“秀娴乃是我老师的千金,我向来视她如妹,怎是你想的那般?” 王元儿听了他的话,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喜意,但想到从前看到的,又道:“我倒是觉得何小姐未必如你想的那般呢。” 崔源的眉皱了起来,不说话。 王元儿看他皱眉,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我,我就是胡乱说说,你不要生气!” “客官,您的菜来了。” 此时,小二将他们点的菜上了桌,一句慢用就退了下去。 “傻丫头,我生什么气呀!”隔着热蒸汽,崔源笑了笑,又夹了一个丸子放她碗里:“饿了吧,吃吧,这个油泡四喜丸子不错。” 王元儿小心地看他的脸色,好像真没生气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夹起那丸子咬了一口,果然十分有筋道。 陈枢此时也喂完马上来,三人边说边吃,很快就将桌上的菜消灭一空。 “好撑。”王元儿一脸的满足。 崔源给她重新满了茶,才叫陈枢拿出那两个铺子的文书给王元儿说了。 “一个在东阳大街,在主街的边上,面向街边,位置极好,人流量大,价格更只要二百两一年,但只有一个铺面,有个阁楼存放货品。而另一个则在八里胡同,铺面加一个两屋的小院,周边都是些比较富贵的人家,但位置不在正街,价格因为地势,又有小院,所以要三百两一年。”陈枢给王元儿说着两个铺子的优劣势。 “若是租的话西城差不多大的铺子大部分是这个,当然,地势更好铺子更大的,自然会租的更高些。”崔源说了一句。 王元儿听到这价格也不免咋舌,道:“果然是京城,这确实挺贵的。” 想他们长乐镇,就是她阿爷的那个木匠铺子,连铺带货卖出去,都没有二百两呢,而在京城,租上一年,就要二三百两,这赚的银子能够付租金吗? 王元儿忽然有些迟疑。 崔源似是看出她的迟疑,道:“你也莫愁,这租金贵,但在京城,卖出去的货物的价格,相对来说也比较高,租金,应该是能赚得回来。” 王元儿被看穿心思,有些讪讪,道:“这租金都这般贵,要是买一个铺子,那不得更贵?” 崔源一笑,道:“在京城买铺子得看机缘,这里的铺子大部分都掌握在各家权贵手中,若无什么事,一般不会卖出去,用以做聘礼也好,做嫁妆也罢,也极少卖了换银子的,除非真有什么突发的急事。” 王元儿吐了吐舌头,道:“那东城的铺子不得贵上天去?” “据我所知,有一家卖字画的铺子每年收的租子是三千两,有一家卖古董的,收五千。” 王元儿张大嘴。 天啊,那,那不是天文数字! 陈枢见她如此,低头抿嘴笑。 “字画铺子,多的是故作高雅的人士前去买,若是有大家的字画,一幅就可以收回租子了,至于这古董铺子,也不肖说,古董嘛,哪有便宜的?”崔源懒懒地解释。 王元儿咋舌,随即笑道:“看来学会画画也是一门营生,日子过不下去了,画上一幅放出去卖了,不愁吃不上饭!” 陈枢闻言,抬头看了崔源一眼,暗自偷笑。 崔源咳了两声,没好气地道:“画画这么高雅的事儿,怎么到你嘴里,就染了这么重的铜臭味儿呢?” “这,我是俗人嘛。”王元儿讪笑,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问:“那这两家的铺子的主人,可都是些什么人?” 崔源看向陈枢,后者便又说了起来。 “在东阳大街的,是步军副尉罗令光在外头养的外室郑氏的私产,这个铺子是罗大人偷偷买了来放在她名下的,罗家人完全不知道这外室的存在,今年头,这外室给罗大人生了一子,罗大人一高兴,又给她买了一个宅子,就在西城桂花胡同那边。”陈枢一脸八卦的说着这什么罗大人的家事。 崔源和王元儿听得脸部有些抽搐,崔源直接叫停,斜看着他:“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这么好事八卦。” 陈枢嘻嘻地笑,又说起八里胡同的那个铺子:“这是云阳郡主的陪嫁,云阳郡主嫁到工部尚书陈成家多年,只生了一女,听说极疼陈小姐,她名下的陪嫁十有**都是要给陈小姐作嫁妆的,工部尚书倒是庶子极多,但……” “重点,说重点。”崔源捏着眉心。 陈枢咳了两声,道:“奴才打听到云阳郡主对陈大人极是不满,这铺子似会等陈小姐出嫁前卖了作压箱底银子。” “你倒是打听得齐整。”崔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少爷吩咐,奴才不敢不办好。”陈枢连忙拍马屁。 崔源呔了一声,看向王元儿:“你都听见了?” 王元儿点了点头,起身对陈枢福了一礼:“多谢陈小哥为我跑腿了。” 陈枢连忙避开,拱手低头道:“不敢当礼。” 王元儿笑着重新坐下,道:“我看东阳大街那个就不用去看了,直接看那个八里胡同的。” “哦?”崔源目露疑问。 “东阳大街的位置好,人流量也大,但可惜,只有一个铺面,若是我要来京盘账留宿,也是麻烦,更重要的是,它的主子是个外室夫人。听陈小哥说,这夫人是那罗大人偷偷置养的外室,罗家人根本不知情,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知悉她的存在,我只怕这铺子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王元儿淡淡的解释。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口,她也瞧不上这当外室的女人,无名无份,无媒苟合,只有麻烦无好。 “而八里胡同的那个铺子,虽然贵了点,也偏些,但有个小院子,若是我来了京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回回住客栈什么的,若有贵客上门,也能有个地儿招待一二。还有若真如陈小哥打听来的,将来这铺子可能会卖,我若有了余银,也可盘下来。”王元儿紧接着又道。 崔源眼睛似进了光,熠熠地闪,道:“你倒是想得周全,难怪能做出豆腐乳这样的东西来。” 东阳大街那个铺子位置是好,兴许生意也会好,但它后面的主人却是个大麻烦,听说罗家一个妾侍都没有,想来罗夫人治家严谨,罗令光置外室,焉知是不是怕了她?而罗夫人‘视夫如命’,若知道夫君给个外室置了铺子,会如何?一旦打砸抢烧,那不是亏大了么? 倒是八里胡同的,偏是偏点,可周围的却是富贵人家,不愁没生意上门,如此一比,倒真是八里这个更胜一筹了。 217.第二百一十七章 崔家二爷 八里胡同,因是富贵人家的集居地,比起东阳大街那些主街少了些喧嚣,却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沉冗奢华。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胡同两边种了白杨,宅子一色的青砖灰瓦,冗长看不到头。 王元儿随着崔源主仆很快就来到那云阳郡主名下的铺子,门前,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在候着,神情倨傲,还带了点不耐烦。 “到了。” 崔源踩着板凳下了车,掀起帘子对王元儿道。 陈枢已经上前和那叫王管事的攀谈,那王管事脸上笑着,眼中却犹为不屑,一双眼睛往王元儿他们这边飘来。 估计也是些无甚家底背景的小户人家。 王管事在心里想着,眼睛望到转过身来的崔源,却是一愣。 崔源和王元儿走过去,那本是十分倨傲的管事却是快步下了两个台阶。 “崔,崔公子?” 说起京城崔家,无人不知,崔家乃是京城十个百年世家之一,崔家历代下来,每一代都出进士,上两代更是一门三进士,均在朝中为官,而上代又出了一个崔太妃,底蕴之深,让人叹之。 而这一代的崔家,却是像天妒进士一般,突然就跌落了泥渊。 却说崔家现代长房男丁有三,长子崔宏三岁言诗,五岁辩题,七岁就已经精通八股文,算是崔家历代以来最优秀的子弟,所以也极得家族重视。 然而,有句话叫天妒英才,就是这样的天生神童,连天都要妒忌,在崔宏八岁那年,因为救落水的二弟,体力不支,把弟弟推上了岸,自己却是沉了湖,等下人将他救上岸,他已经呼吸微弱。崔家拼了命和死神抢人,最终人是抢回来了,却再不是那个聪慧非凡的神童了,而是一个智商永远只有八岁的孩子。 一代神童的陨落,让所有人为之惋惜和唏嘘,目光便也就只落在那个二弟身上。 崔家二子是贵妾所生,因出生时生母已逝,自小就记在嫡母名下,如嫡子无疑,比起长兄的聪慧,他显得不学无术,整天插科打诨,跟着公子王孙四处玩,不到十五,更不顾家人反对,跟着当时的景王四处征战。提起崔家二子,众人是摇头叹息,崔家长房也失望无奈,只得把目光投向那崔三,可惜崔三资质并不如两个兄长那般聪慧,但同是崔家子孙,虽平庸,比起他人倒也不差。 崔家三子,一子陨落,一子纨绔,一子平庸崔宏的父亲妾纳了一个又一个,却再没生出其它儿子来。 然而就是这个崔家二子,却偏偏攀上了大树,跟随的景王成了那坐了宝座的人,自身自然也水涨船高。 这崔二有从龙之功,封侯拜相定是不在话下,可他硬是拒绝帝封,不入朝堂,整天东跑西蹿,气的崔老太爷拿着棍棒追着他打,也是无补于事。 也就近来,这崔二才领了官职,在那什么市舶司任职,而崔二,也就是眼前这位,崔源,崔家二少爷。 同在京城,王管事身为云阳郡主的陪房,又做到了管事一职,对于这京中的人事自然没少探听,而这崔源,他也仅仅是见过一次。 仅一面,他就记住了这张脸,细长的桃花眼,不屑又带点嚣张的气质,典型的世家公子派头。 可若说从前的崔源是个纨绔,眼下唇边微微带笑摇着折扇的男子,就是个翩翩公子爷。 他不是在那什么长乐镇还是哪么,怎么会到这里来,租铺子? 租铺子的是他? 崔二有从龙之功,即使没有封侯拜相,但他也听说皇上赏赐了良田千顷,黄金万两,便是那出息丰厚的庄子,也赏了两个,这样有钱的主儿,需要租一个两三百两的铺子? 王管事很是不解的微皱着眉。 “嗯,你认得我?”崔源看着这谄媚着笑的中年男人问。 “小的从前跟在云阳郡主出行,有幸见得公子一面。”王管事拱着手回道,他的身子几乎弯到了半腰去,态度十分谦卑。 王元儿讶然地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崔源嗯了一声,道:“进去看看你家主子的铺子,合适的,我们就租下来。” “是是,公子,不,崔大人请随小的来。”王管事立即弯着身伸出手请路。 “走吧!”崔源笑着对王元儿招呼一声,自己率先上前。 王元儿也不敢多想,在他后头跟了上去。 铺子一如陈枢所说的,铺面开阔,还能设个小阁楼,铺子后头还有一个小院子,有两个屋子,庭院栽着一棵小梧桐树。 王元儿前前后后的看了一眼,心中已是满意之极,走动一圈下来,心里也有了主意。 崔源在堂外吃茶,见她出来了,便问:“如何?” 王元儿眨巴着眼,唇角微勾勒着,轻微的点了点头。 王管事看得真切,不免惊讶,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番,心中暗暗思量。 “此乃是我故人之女,有心要在京中开一个铺子,恰逢打听到你家主子有这个铺子,如今看下来倒是还可以,我们租了。”崔源察觉到王管事的眼神,便淡淡的做了一番解释,又问:“只是这租子,可还能再低些?” 王管事连忙低头,一脸恭谨地道:“旁的人租,是断不能低的,若是崔大人要租,那还能少个二十两。” 既是郡主的产业,自也不会差个二十两嚼用,用二十两买个皇帝身边红人的情,这个数三岁孩儿都会算。 “也不能让云阳郡主吃亏。”崔源微微一笑。 “崔大人言重了,我家郡主也不是那小气之人,这区区一个铺子,说不准知晓大人要,地契也要送上来了。”王管事忙道。 崔源嗯了一声道:“也可,听说这铺子将来也要卖,若你家郡主真要卖,那就先和我说一声。” “要得,要得!”王管事迭声应了。 “那你和陈枢把这合约文书签订了,这钥匙就给他吧。”崔源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我不用去吗?”王元儿问。 “陈枢会处理的,这一路赶来也是累了,我先送你去客栈安顿?”崔源看了一眼她眉间的倦色。 王管事又看了两人一眼。 王元儿也是有些累了,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崔源在她后面,等她出了门,他才转过头看着王管事道:“王管事,今天我没出现在这,这个铺子要租下的主人,乃是刚刚那位王姓姑娘,懂?” 王管事打了个激灵,一脸陪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合约都会写得明明白白的。” 这明显就是警告他不要胡乱说话的呢,这都听不懂,也枉在郡主身边多年了。 崔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一个转身走了。 王管事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道,谁他妈说这人是纨绔,人家那眼神利得可会洞悉人心呢! …… 上了马车,王元儿看向崔源,张口欲言,却又皱了皱眉不,抿唇不语。 “想问就问吧!”看她那纠结的样子,崔源不免有些好笑。 “你……”王元儿才问了一个李字,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问什么,他的身份?他的背景?他是什么人? 问出了,重要吗? 好像,不重要,她只是认识他这个人,有点流里流气的,嘴巴有点坏,心肠却又好的人。 他是什么人,突然就觉得不重要了。 王元儿一笑,话锋却已经一转,道:“签了这合约,还要装修这铺子,如今五月,如果没什么意外,我们的商船估计下月就要回来了。” 明明满腹疑问,却硬是不问他的来历和身份,崔源有些意外,更觉她聪敏。 “朝廷的船比你们的迟,你若是早一步开了这铺子,先抢了个新鲜,倒是能赚上一笔。”她不问,他也就不说,等有一天吧,他会全盘托出。 王元儿正是要抢这样的时机,想到那景象,有些期待,搓着手道:“但愿是这样。”又想到铺子的价格,喜意满满:“铺子能以这么好的价格拿下来,都是托你的福。” 崔源啪的打开手中折扇,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中,看向手中的扇套,道:“不要扇套了,这回给打个络子吧!” 王元儿一愣,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不由似嗔似娇的剜他一眼。 崔源笑得像只狐狸。 将王元儿送到客栈,崔源道:“明儿我让陈枢来寻你,带你好好的在这城中逛一逛,也买些小特色回去给你家里人。这两天我怕是不得空来,等闲了,若还有时间,再与你逛逛。” “没事,你自忙你的,我可以自己走的。”王元儿连忙摆手。 “京城很大,不要随处走,不然这么标致的小娘子被人窥探了去,可不得了!”崔源调笑一句。 王元儿登时瞪他一眼,进了客栈,崔源笑出声,前脚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客栈,却落在街角一个提着篮子,作丫鬟打扮的女子眼里。 “那不是崔公子吗?”女子微微一凝眉,抿了唇,想要上前探个究竟,身后一个嬷嬷打扮的妇人拿着大包小包上前。 “杜鹃姑娘,都买好了,我们这就回吧,小姐怕是等急了!”那妇人一脸讨好。 那叫杜鹃的丫鬟只得点了点头,和她一道走了。 218.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中有她 初夏好风光,京城何府的后花园也是一派的风光无限,百花竞相争放,端的是姹紫嫣红,引人入胜。ksany8uncsu 何府自平反后,恢复往日的名誉,却只剩了何秀娴一个,往日热闹的荣光,再不复见。 何秀娴是个爱静的,但也举办过几场不大不小的宴席,只是她离京多年,对于京中人也不甚熟悉,只除了昌伯侯府。 现任昌伯侯夫人乃是何秀娴母亲的手帕交,后何家蒙冤,昌伯侯府也曾帮着求情,但也无济于事,昌伯侯夫人以为何家死绝了,却不料还剩了何秀娴,故而十分怜惜。 既是手帕交,何秀娴小时也常跟着母亲到昌伯侯府做客,所以昌伯侯夫人对于何秀娴这端庄秀丽的人儿打小就喜欢,她有几个儿子,如今小儿尚未定亲,年纪正是和何秀娴相配。 有了这心思,昌伯侯夫人对何秀娴多有疼惜,怜惜她身世坎坷,又只是孤女一个,便指了人助她安置内宅,还给她得用的嬷嬷,也算是尽了心。 然而,昌伯侯夫人的心思,何秀娴却是故作不知,她的心,早就给了那个男子了。 可是,他却对自己…… 何秀娴看着那姹紫嫣红,托着腮叹了一声。 她今年已经十六了,也是快等不及了。 ”小姐,小姐。”杜鹃脚步轻快地走进花园,一脸笑意地道:”崔公子来了。” 何秀娴立时坐直了身子:”谁?谁来了?” ”是崔源公子来了。”杜鹃笑眯眯地道。 ”快,快伺候我回去更衣。”何秀娴腾地站起来,喜不自禁。 杜鹃正欲答话,却听花园入口传来一声朗笑。 ”什么时候,娴儿见为兄也要先作打扮才得以见了?”崔源摇着扇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径直往亭中来。 何秀娴很是激动,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衣裳虽是新的,可这一上午在这坐着,也皱了不少,不禁有些懊恼。 眨眼间,崔源已经来到亭中,杜鹃福了一礼,吩咐着跟在崔源后头的小丫头奉上茶点,她自己则是退到亭下不远。 ”崔哥哥。”何秀娴忍住激动给崔源行了礼。 ”怎么一阵子不见,就清减了这许多?”崔源飞快地打量了她一番,眼光中没有任何旖想和放肆,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关心妹妹一般。 何秀娴摸了摸脸颊,红着脸道:”许是这夏天快到了,胃口不太佳。” ”这才五月你便胃口不佳,要是到了苦夏你怎么办?”崔源收起扇子,将它装在扇套里。 何秀娴正欲回话,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扇套上,却是微微一凝。 崔源没察觉到她的目光,继续道:”我看是这下人伺候得不尽心,要不要回头我给你再寻些妥当的人?或者换个岭南的厨娘?怕是你习惯了那边的菜而……娴儿?” ”嗄?”何秀娴从他放在桌子上的扇子上收回目光,有些茫然。 崔源一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何秀娴浅浅一笑,道:”昨儿杜鹃说似在西城那边瞧见你,我说你在长乐镇的新衙门呢,哪可能在这,哪知你果然回来了!” ”有点事,也向皇上禀一下事情。”崔源解释道。 下人拿着茶点上来,何秀娴亲自给他斟了茶,又拿起自己跟前的杯子,道:”我还没恭喜崔哥哥获了官职呢,以茶代酒。” 崔源笑着和她碰了杯。 ”只是,崔哥哥怎么会去长乐镇呢?在京城,应该也有很多职位。”何秀娴很是不解。 京城繁华,他本就是贵家公子,何苦要去那小地方受苦,凭皇上对他的倚重,想要谋什么职不成? ”长乐镇挺好的,市舶司是个新官衙,我就觉得不错。”崔源笑着道:”京城么,不大适合我。” 何秀娴皱了一下眉。 ”不说我罢,且说你,下月就要过生辰了,可想要什么礼物?” 何秀娴听了脸儿一红,咬了咬唇,羞涩地道:”你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小时候每到生辰,你就穿得像花仙子一般,缠着为兄要礼物呢!”崔源伸出手,想要揉她的头,可想到眼前的人也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便收回了手,笑道:”一眨眼,我们娴儿也成大姑娘了。” 何秀娴的脸更红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也长成大姑娘了,该寻个如意郎君嫁人了。”崔源戏谑地道:”如今你也回到京中,可有瞧上的好儿郎,若有,尽管说一说,为兄给你打听一下。” 何秀娴本是向上扬的唇角立时平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他。 ”崔哥哥。” 他真的不懂吗?真的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只一眼,只一声,崔源就将叹息藏在心底深处,脸上却依旧笑着。 ”我听说昌伯侯夫人对你关爱有加,昌伯侯府的张三少爷是个品行纯良的,如今领个世袭的闲职,倒也不失是个良配,昌伯侯夫人和你母亲是手帕交,对你也是多有怜惜,日后相处也不成问题,你可仔细考虑一下。”崔源看着她笑道:”若是你中意,我向皇上给你请个恩旨,为你们赐婚?” 他满面的诚意,一副兄长真心为妹子着想的认真,可看在何秀娴眼里,却是刺目得很。 垂在桌下的手攥了起来,何秀娴的脸色苍白,死死的咬着唇。 她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扇子上,答非所问:”我瞧着崔哥哥的扇套绣得倒是漂亮,也不知是谁家姑娘这么手巧?” 崔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唇角微微一勾,道:”是么,我也觉得挺漂亮的。” 何秀娴的脸色更白了,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 他那满足和欢喜的笑容落在她眼里,愈发刺目,想也不想的就道:”崔哥哥尚未定亲,怎能收授姑娘们的绣品,私相授受,对崔哥哥的名声实在不利,崔哥哥不清楚,难道这姑娘也不知道么?” 她言语激利,带着尖刺,脱口而出。 崔源的笑容一窒,上扬的嘴角也敛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何秀娴话出口,就后悔了,心有些慌,忙道:”崔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崔源看着她慌乱又惊惶的表情,脑中一下子回到当初老师家被抄的那年,何秀娴也是惊恐茫然得像只受伤的小鹿。 在心底深深叹息一声,崔源淡道:”为兄并没有怪你,只是刚刚我所说的,你考虑考虑……” ”我不要。”何秀娴突然打断他,咬了咬唇,豁了出去似的:”崔哥哥难道真不懂娴儿的心思吗?娴儿不想嫁给谁,娴儿心里只有崔哥哥。” 话一出,她的脸颊如染了血一般红。 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若是一直不说,他或许就会被别人抢走了,不,那不能,崔哥哥是她的。 “打从小时候起,娴儿心里就只有崔哥哥一个,我也曾和爹爹说过,长大后要嫁给你,爹爹那时说了,等我长大,若你也愿意,便将我许配与你。崔哥哥,这么多年了,难道你都不知道娴儿的心意吗?”何秀娴干脆豁出面皮去,丝毫不顾两颊热得快要发烧,她只想将自己的心事说给他知。 “娴儿……” “崔哥哥,我不喜欢什么张家少爷,昌伯侯夫人是对我好,可我喜欢你啊。”何秀娴直直地看着他。 “为兄也喜欢你。”崔源看了她好一阵,才道:“可是娴儿,你就和我的妹妹一般,我对你,也只有兄妹之情罢了。” 他的声音平白无波,却如一把利刃似的直插何秀娴的心窝里,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 “兄妹?”她喃喃地念了一句,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有什么东西从眼角落下滑过颊边,凉凉的。 初夏的风自庭院的风吹过,清爽凉快,然而何秀娴却觉得寒冷无比,像那寒冬腊月的冷风,刺骨的冷。 她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手臂,目光再一次落在桌子上放着的那套着扇子的扇套。 她的房间里,也放着绣得比这个扇套更精致的扇套,是为崔源准备的,可是迟了,他的扇子上,已经套上了别人的扇套。 “崔哥哥,心里是有了意中人了吗?”何秀娴死死的瞪着那扇套,呐呐地问。 意中人? 崔源一怔,有吗? 脑海中,现过一个女子的音容笑貌,时而爽利,时而狡黠,时而温柔。 意中人,或许是有的吧! “嗯,心里有她了。”崔源的声音很小很小。 何秀娴的眼泪流得汹涌,她站了起来,白着脸强作镇定地福了福身:“崔哥哥难得来一趟,我去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吃过午膳再走吧。” “娴儿……”崔源皱起双眉,她的面色实在是难看得很。 何秀娴却不再和他多说,而是快步绕过他向亭外走去,这才一脚落了台阶,脚下一崴,整个人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小姐!”杜鹃尖叫起来。 崔源回头一看,脸色大变,三步并两步走出亭外,扶起已然昏迷的何秀娴,她洁白的额头上已经冒出血来。 崔源脸色一沉,立即将她抱了起来,快步向她的闺房跑去,一边冲杜鹃吩咐:“去,叫大夫。” 姑娘家的容貌很重要,若是何秀娴的容颜因此而毁,那他这辈子都会自责不安。 杜鹃吓得大哭,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而何秀娴,躺在崔源怀里,迷迷糊糊的看见他坚毅的下巴,嘴角微弯,如果就这么死了,也是值得了,意识彻底失了开去。 219.第二百一十九章 把臂同游 王元儿这两天跟着陈枢将西城逛了个遍,这也仅仅只是在西城,就足以让她开了眼界,若不是囊中实在羞涩,她定会将看中的东西都给买下来。百度搜索:复制网址访问 但两天的收获也不小,眼看着春儿的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素来怜惜这个妹妹,便给买了好些物品,准备将来给她添妆。而清儿那丫头喜欢胭脂水粉,她也买了一些,给小妹买了五彩的头绳等等。 兴许是有崔源的原因在,在京中办事的效率也极快,王元儿很快就拿到了那间铺子的合约文书和钥匙,可以装修铺子了。 趁着还在京中,王元儿也不去瞎逛了,而是拿了铺子钥匙去铺子,根据实地地形,按着自己的想法给描画了一张装修的简易图纸。 崔源来到八里胡同时,王元儿正趴在铺子的桌子上认认真真的画着图,阳光斜斜地从门口处,呈出淡淡的金光,她的人就在光晕里,十分沉静。 看着王元儿,崔源这两天浮躁的心一下子也静了下来。 “在做什么呢?这么认真。”他走了进去。 王元儿吓了一跳,眯着眼看过来,看清是他,十分惊喜:“陈小哥不是说你有事儿忙着?怎么来了?”又看他眼中冒着血丝,很是憔悴的样子,不由皱眉:“事儿不顺么?可是歇息不好?看你没甚精神头的样子。” 她语气里带着关切,崔源心中一暖。 事儿不多,却麻烦,秀娴伤了头,额上也破了,人醒来,魂都像失了一般,他好声软气劝慰了几句,又特意去皇宫跟皇上讨了点玉肌膏,她这才有了点笑容。 可那些话说破了,两人之间多了许多尴尬,再不复以往的自在,他更不敢多作逗留,因为她眼中的渴望,实在背负不起,只能让他落荒而逃。 “听陈枢说,你买了不少东西。”崔源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那张图纸,挑眉问:“这又是什么?” “看不出来么,是我这个铺子的图纸,我打算这么装修,你觉得如何?”王元儿一脸兴奋地问。 崔源失笑:“跟鬼画符似的。” 王元儿一瞪他,又探头看了看,皱眉:“真的看不清楚?我觉得挺好的呀。”她没有学过画画,就是按着大概画的。 崔源笑了笑,干脆在铺子里走动起来,一手执笔在王元儿的旧图上画着,待走了一圈,他又重新拿了一张纸,将那张修改过的图重新画了。 一笔一画,他的手有如神来之笔,快速在纸上勾画,不一会,一幅鲜活的装修图就现在王元儿的眼前。 她惊讶地瞪大眼,拿起那张图纸,再看自己的那张,脸刷地红了。 难怪他说是鬼画符,这,根本就没法比啊! “好厉害!”王元儿啧啧惊叹。 崔源听了,眼中的笑意更甚。 ”装修的事我让陈枢帮你打理,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就回长乐镇吧,今天便和你再出去走走?”崔源笑着道。 王元儿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太麻烦陈小哥了?而且,你让他帮我,你身边不是无人可差使了?” ”无事,还有其它人可用,这装修的事也不会太久。”崔源站了起来,道:”走吧。” 王元儿想了想,小心收起那副图纸,跟着他出去。 铺子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车辕上是一个黑脸男子,许是察觉王元儿在看他,扭过头来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王元儿惊了一下,又有些被抓到的羞涩,不禁脸红。 ”秋河,我的侍卫。”崔源见此笑着说了他的身份。 王元儿红着脸福了福身。 马车稳稳当当的往城外开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秋河才提醒两人到了。 王元儿撩开车帘就要下车,却被崔源一把拉住,递过来一顶帷帽。 她登时一愣,摆手道:”我不用的,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 在京中几天,她常见了戴着这种帽儿的夫人小姐,也知道这是免了外男的窥探,基本世家大户的夫人都这么出行。 但她就是个农女罢了,哪有这么多讲究,戴着这个,少不得让人说她穿起龙袍不像太子,东施效颦呢! 崔源一笑,直接将帷帽戴在她的头上,道:”不管是什么身份,是个姑娘家就该遮着藏着,更别说,你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更应该藏起来。” 王元儿透过薄薄的帏纱看他,纱下的脸不知怎的热得快要烧起来一般。 下了车,一阵清凉的风拂来,几欲将王元儿的帷帽给吹掉,堪堪扶住了,抬眼入目的便是无边际的湖水,水上停了许多的船艇。 ”这是?”王元儿扭头看向旁边的崔源。 ”城外的醉湖。”崔源笑着道:”京中十景之一,本打算带你去国孝寺,那边香火鼎盛,又是皇家寺庙,很是热闹,但去那边得早早儿的去才好玩,今天晚了,便带你来这里走走。” 王元儿放眼看去,此时正是初夏,湖面上的船艇也有不少人在其上,丝丝笑语远远传来。 岸边上,也有不少商铺,各色各样的货品淋漓朗目,小贩在街边叫卖,端的是热闹。 信步来到渡口,一艘中小船艇停在岸边上,有个身材结实,戴着竹帽的船娘在上头候着,秋河率先跳上船去,整艘船环顾一周,才微不可见地冲崔源点点头。 ”你先上吧。”崔源看向身边的王元儿。 王元儿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也不要秋河扶着,轻挽着裙摆轻轻巧巧的就上了船。 崔源在后头看得真切,眼中笑意渐深。 等几人都上了船,船夫驾着船摇了开去,船娘则给王元儿几人奉上茶点。 秋河随便灌了两杯茶,借口船舱里热,走出甲板去。 王元儿饶有兴致地看出去,将将岸上的风景渐渐的成为一个小点,只见周遭有船艇在缓缓行驶着。 崔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手中折扇缓缓的摇着,一脸的惬意。 ”这里可真漂亮。”王元儿笑眯眯地转头看过来。 崔源往外看了一眼,道:”船再走得远些,就会看到荷花,现在正是季节,也应该开了。” ”真的?”王元儿眼睛一亮。 崔源点点头,道:”不过也不及恭怡长公主府的十里莲池,那是真正的十里荷花,一到夏天,长公主府多的是人求一张贴子去那边赏花办花宴。” ”公主啊!”王元儿暗暗咋舌道:”那可都是天上的人儿一般了。” 崔源微笑:”身份再尊贵,也是要吃五谷杂粮的人。” ”这倒也是。”王元儿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长湖说道:”从前便觉我们昌乐县够大的了,来到京城,才知什么叫大,一个公主府,便有十里河池,这还不算其它花园什么的,而这个醉湖也这么大,再还有其它地方,这京城怕是要大到天去了。” 真正来了京城,才知道从前是坐井观天,或者这就是天外有天吧。 ”若说大,真正大其实是塞外,地博广袤,塞外的风光也更美。”崔源笑着道。 王元儿听着,眼睛熠熠地闪。 崔源看她有兴趣,干脆便继续说了下去。 人文,风光,特色小吃,他说得有趣,王元儿也听得有意思,时而笑,时而惊叹,时而叹之,船舱内,气氛愉悦又轻松。 坐在甲板上的秋河听着两人的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从前二爷也没这么多话,今儿咋就跟个长舌妇似的说个不停呢? 他看着崔源的笑脸,却又觉得这也不错,至少二爷是开心的,不像在崔家…… 船行驶了两个时辰,王元儿终于闻到了一阵清雅的花香,看出去,只见大片大片的荷叶浮在水面上,一支支的荷花怒放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真漂亮。” 王元儿啧啧称叹,只见偌大的湖面,绿粉相映翠,不远处有船只停在其中,隐隐还有琴声传来,悠扬悦耳。 ”还有人弹琴呢?”王元儿惊讶地道。 ”荷花竟放时,总有许多的文人墨客来此吟诗作画,弹琴煮酒。”崔源解释道。 王元儿心中暗道,果然是世家公子爷才干的事呢,若是他们这些农户人家,只怕一天到晚就只忙着刨食了。 船缓缓的停了下来,王元儿给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崔源道:”我们吃一个船家饭再回转,这里的荷叶清香,饭菜定香。” 王元儿这才了然,难怪刚刚她晃眼瞧见那船娘拿了一尾鱼呢。 ”出去坐吧!”崔源站起身,往甲板上走,秋河让开了位置,自己则到船尾去了。 船只就停在莲荷中心,四周都是荷花,清香扑鼻,王元儿抱着膝坐着,赏着,只觉心底一片平静。 活了两世,也就今天才觉得人生惬意呢! 忽然,眼前现起一朵半开的粉莲,吓了她一跳。 扭过头,却是崔源递过来的,他笑眯眯地道:”送你的!” 王元儿惊讶不已,看进他的眼里,那里深不见底,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谢谢。”王元儿低着头接过来,羞红着脸道了谢。 两人都有些尴尬,但好在远处有乐声,就着这说话,倒也很快放开了。 没多久,船娘便请两人用午膳,以莲荷为主题的食宴,果真味道不错。 乐声悠扬,小酒轻酌,轻谈浅笑,似有什么在两人之间荡漾开来。 220.第二百二十章 其乐融融 离家好些天,王元儿颇有些归心似箭的迫切,马车将将停在王家门口,她掀起车帘子就要跳下去。(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崔源看了便道:“慢些儿,别忘了你的脚可是崴过的,伤在脚髁筋处,要是一个不慎跳着崴了,可就又要遭罪了,这回我可不好背你了。” 王元儿闻言回头瞪他一眼:“乌鸦嘴!”但下车的动作却是轻了。 崔源摸了摸鼻子,这丫头还是在京城时比较温顺,像只小猫儿,一回来就又成了那张牙舞爪的老虎,也跟着下了车子。 车外,王元儿正和人在说着话,那是一个满面斑点,大着肚子的女子。 那女子看见崔源很是惊讶。 “这是崔大人,将来在咱们假旁边那市舶司里头的大人。”王元儿笑着和那女子说,又对崔源道:“这是隔壁家铁柱婶子的媳妇儿李氏,去年尾才成的亲。” 李氏听说是官老爷,满面诚惶诚恐的就要向崔源跪去,老百姓见了官老爷,可都是要跪的。 王元儿连忙拉着她道:“作什么呢?你这身子重的跪啥,崔大人不图这种虚礼。大人,你说可是这样?” 她盯着崔源,一手还搀扶着李氏的手臂,盯着崔源的眼神似在说,你要是敢让个大肚婆跪你,就要你好看。 小老虎可不好惹呢! 崔源眼中笑意深深,咳了一声,故作深沉道:“嗯。” 王元儿这才满意了,又拉着李氏问长问短。 李氏一边回话,一边拉着她走远两步,道:“元儿,这崔大人长得可真俊,咱们镇子可都没这么俊的人儿呢。” 她声音虽小,可崔源耳力也不差,正听了个正着,便有些自得,眼睛看向王元儿,看她怎么答。 “哪俊了?不就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个眼睛,披了一张白点儿的人皮么?”王元儿有些不屑。 崔源自得的笑容顿时敛了,黑了一张脸。 秋河帮着把马车内的东西拿下来,正听了这话,噗的一笑,接到自家二爷阴阴的眼神,连忙正儿八经的作搬运工。 死丫头,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话,崔源咬牙切齿。 “大姐,你可回来了。” 王家里的人听到动静,一窝蜂的涌了出来。 幺妹小兰儿抱着王元儿的大腿,奶声奶气地道:“大姐,兰儿可想你了。” 小宝来也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抱住王元儿的另一只脚,抬着头同样的奶声奶气:“大姐,想。” “哎,我也想宝来,想兰儿呢。”看着两个最小的弟妹,王元儿心软成了一滩水,抱着宝来就狠狠香了几口。 “大姐,我们都还以为你过两天就回来呢,还说着明儿你生辰,怕也是要在京城过了。呀,崔大人也在呢。”王清儿说了一通,才看到崔源在马车旁,连忙福了一礼。 崔源微笑着摆了摆手,对于这姐弟几个无视自己这么大个人在旁表示一点都不生气,不过,明儿是她生辰? 他暗自算了一下,生于五月初九,不由记在心里。 “大姐,快进屋去,给我们说说京城的好风光。”王清儿拽着王元儿就要往屋内拖。 “先别忙乎,把东西帮着拿进去。”王元儿笑着指了指秋河从马车拿出来的东西,眼角瞥见李氏在一边又艳又羡的,便放下小宝来,从那堆东西翻出了一个纸盒来。 “这是京城的八小件,拿回去给尝尝鲜。”王元儿给李氏手里一塞。 李氏连连摆手:“这,不用的,这哪好意思?太破费了。” “一盒糕点算啥破费,咱们邻里邻居,铁柱婶子他们自小就看着咱们大,和亲人没啥子两样,就尝尝鲜。”王元儿一脸大方。 “那,就多谢你了。”李氏这才笑着接下。 远亲不如近邻,有好的关系,远比什么都强,这是王元儿渗析的道理,况且,她也没说错,铁柱婶子一家,待她们几个也是挺好的,一盒糕点,真不值当多少钱。 崔源看在眼里,唇角微勾。 王清儿已经和秋河一道搬着东西进屋去了。 王元儿看向崔源:“中午在此吃午膳?” 崔源摇了摇头,道:“这离了几天,衙门的事也要理顺,下次吧。” 王元儿闻言便点了点头,待得秋河出来,又将他们送走。 离家几天,家里还是老样子,王元儿先去正屋给阿爷阿奶问了好,陪着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一进屋,姐弟几个都围坐在桌子边上,上头放的都是王元儿带回来的礼品,一见她进来,就都眼巴巴的看过来。 王元儿顿觉好笑,嗔道:“都是一帮子馋虫。” 王清儿脸皮最厚,笑嘻嘻地道:“大姐,快,给我们看看都买了啥好东西。” 王春儿则是递上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嗔笑:“大姐才回来,你好歹让她喘口气喝口茶再说。” “还是春儿疼我。”王元儿一笑,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心中更觉熨帖,论体贴周到,家里要数春儿莫说,而这样的人儿再过几个月就是别人家的了。 王元儿看着春儿那张已然全长开的脸,因为定了亲,又是心中喜欢的人,这些日子她的脸色红润,比以往更是温婉漂亮。 一时之间,王元儿有些感慨,既欣慰又不舍。 王春儿被她看得有些不解,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大姐,我的脸可是长什么东西了?” 王元儿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就是几天不见,我们春儿更漂亮了。” 王春儿登时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羞涩地道:“大姐惯会打趣人。” 王清儿这时也凑上来,揶揄道:“大姐,你这几天可是不知道,我侯姐夫天天来看二姐呢,端午那日,还带二姐去县里看赛龙舟了,你瞧着二姐头上的钗子没?就是侯姐夫给买的?” 王元儿有些意外,看过去,这才发现王春儿的头上果然别着一支银钗。 “就你话多。”王春儿脸更红了,瞪了王清儿一眼,又看王元儿没说话,以为她在怪自己出去,便道:“大姐,我是问过阿爷阿奶才去的,这钗子也是阿奶说可以收我才戴着了。我,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没做出格的事。” 她双手绞着,有些脸红,又有些紧张。 她谨记着王敏儿的事,也不敢作出出格的事来,嗯,若说有,那就是侯彪拉了她的手? 王春儿羞得满面通红。 王元儿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素来是个稳重的,我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从对侯彪的不满意,到现在也是越来越喜欢,侯彪对王春儿是满心喜爱的,也是极尊重她,而对她们这些小姨和姨弟,也都是极好的。 王春儿松了一口气。 王清儿突然大叫:“呀,小弟,你可是属狗儿的么?” 众人看过去,只见小宝来手里翻出来一盒糕点,小鼻子一耸以耸的嗅着,小手已经把那糕点给打开了,哈喇子流了下来。 王元儿几人都笑了。 将那糕点完全打开,每人分了一个,王元儿也说这些东西的来历,糕点是崔源后来给她买的,说是京中的特色,铺子在东城,买了好些,让拿回来让家里人尝鲜。 “崔大人可真是好!”吃人嘴软,王清儿一边咬着糕点,一边举起大拇指。 嗯,确实挺有心的! 王元儿想起那朵荷花,脸红了一红,见王清儿那双眼睛孤疑地看过来,不免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拿出其它东西来。 给王清儿的胭脂水粉,兰儿的五彩头绳,给宝来买了一个小木马,还给王老汉买了一支新的烟枪,王婆子的则是一串佛珠。 那日游了醉湖后,崔源隔日就带了王元儿去了那国孝寺转了一圈,她就顺便求了两串佛珠,给王婆子和姥婆一人一串。 礼物每人都有,外祖那边也不例外。 给王春儿的自然是最厚重,不过也不是现在就给了,而是添妆的时候再给,王清儿挤眉弄眼嬉皮笑脸的,把王春儿又羞了一遍。 “大姐,买了这么多东西,又租了铺子,这银子花得太多了,可吃得消?”高兴过后,王春儿又有些愁,尤其是给她添妆的东西,那太多了,让她有些不安。 “千金散尽还复来,大姐心里有数。”王元儿笑了笑,道:“你们就放心吧,好日子是会来的,这点子东西不算什么。” 王清儿本来也有些担心,一听这话,就高高兴兴的笑了,拉着王春儿就要捣弄她得的水粉,道:“等二姐你成亲时,一准帮你整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妆,让我侯姐夫移不开眼来。” 王春儿被她羞得追着她去掐腰子,王兰儿和宝来哈哈笑着,拍着手掌叫好。 王元儿也是乐不可支,这就是她的家人,日子过得虽不上不下的,可姐弟几个的感情深厚,远比什么都强。父母都不在了,他们就更该要相互扶持,相互信任,这才会让天上的父母放心。 看着他们笑闹成团,其乐融融的,王元儿悄然擦了擦眼角,露出一记欣慰的笑容来。 221.第二百二十一章 奸情败露 王元儿拿着给正屋的礼物来到正屋门口时,就听到张氏尖酸的话。<> “几个关着门在那吃好的,分礼物,也不知孝敬阿爷阿奶,想我们敏儿,哪回不是念着阿爷阿奶的?” 王元儿脚步微顿,这二婶逮着机会就要给她上眼药。 “她们有本事挣了好东西,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你看不过眼,你倒也可以挣来。”王婆子没好气地道:“见天儿逮了空当就在这说三道四,有空儿就去菜园里给那几畦菜拔草去。” 王元儿唇角微勾,扬声道:“阿爷,阿奶……” 屋里声音戛然而止。 张氏看着王元儿抱着东西进来,眼睛一亮,贪婪之色展露无遗,站了起来迎上去。 “哟,元丫头去京城回来了,这拿的什么东……”她伸出手,想要接过王元儿手中的东西。 王元儿却是绕过她,径直上前。 张氏脸色一僵,撇了撇嘴。 “阿爷,给您买了一管新烟枪,你瞧瞧适用不?”王元儿将那管子烟枪递上去,又拿出一串佛珠:“阿奶,这佛珠是在国孝寺求的,听说那是皇家寺庙,香火很旺呢,这还是开光了的。” 王老汉拿着那管烟枪爱不释手,眉开眼笑,道:“这当用,真好看。” 王婆子也极是激动,接过那佛珠时,手都是颤的,又看那珠子颗颗圆润,带着独有的檀香味儿,心中更是欢喜,嘴上却道:“挣两个钱不容易,不好好存起来,胡花这个钱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那眼里,却是十分欢喜,摸着那珠子,更是觉得熨帖。 她是信佛之人,天天都要供奉佛祖,王元儿给的这串佛珠,可真是对了她的眼了。 “孩子难得一片孝心,说这个话做什么?”王老汉瞥了老婆子一眼,又对王元儿道:“不过这次就算了,下回也不要买了,你阿奶说得也对,挣个钱不容易,以后花钱的地儿也多,不要乱花。” “阿爷,这也值当不了几个钱,再贵点儿的我也买不起,我都有分寸的。”王元儿笑道。 王老汉嗯了一声。 张氏凑了上来,一双眼珠转得飞快:“元丫头,那咱们的呢?” 王元儿看了她一眼,又拿出一盒糕点递过去:“京中的糕点,让二婶和二叔尝个鲜。” 张氏不乐意了:“就只有糕点啊……” 王婆子脸一冷:“百般嫌弃就放下,没人让你一定要吃。” “哪呢,哪呢,元丫头一片孝心,我怎会嫌弃。”张氏连忙谄笑,心中却暗骂,一串佛珠,就收买这老太婆的心了,好不亏。 她却不知道,对于信佛之人,佛珠这类的东西有多稀罕,更别说,那是从第一寺庙,皇家的寺庙求来的呢! 张氏打开盒子拿起糕点就吃了起来,眼里还巴巴的看着王元儿怀里。 王元儿确实还有小盒,但她却是径直给了王老汉他们。 “让春儿她们吃就是。”王老汉迭声道。 “都有呢。”王元儿笑了笑,又和他们说起京城的见识。 “你回来得也正是时候,你二叔寻了个铺子,明儿就一道去看看,帮掌个眼。”王婆子突然道。 张氏咬着的豌豆黄登时噎在喉头,两个老东西,是把王元儿看成一家之主了么,什么都要看她的意思,这铺子,明明就是他们二房的好不好。 可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她可还记得王二的话呢,若是不老实,休了她! 让帮着掌眼,王元儿自然没有说不的理,她也想二叔他们好好的过起日子来,那自家这房也是省心些。 王二寻的铺子离长乐镇的渡口码头不远,就在西大街上,位置什么的都还好,就是地儿小了点,但也无甚大碍。 铺子原本是做布庄的,原主人的老爹没了,要回到老家去安葬,便想着回老家去落地生根,所以才卖铺子。 如今长乐镇的地也是寸土寸金,越来越多的生意人来谋生,这铺子的价格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就拿这么一个小小的铺子来说,也要二百两整,这还是看在还算是熟人的份上才有这么价格。 张氏嫌贵,可王家里,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王元儿倒觉得还好,她的目光放得远,自然不会只看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市舶司一开,商船多起来,这走动的人也会越来越多,铺子的价格肯定是会越来越高的。 王老汉也是这个意思,他想得没王元儿这么多,就是觉得有个铺子在,将来怎么着也有份家业,自家做不起来,租出去也能收个租子。 老人家,心里第一想的就是传承,银子好,却远不比田地和实物来得更好,毕竟那是实实在在捏在手心里的,是传承的根本。 一经合谋,王二他们就决定将铺子买下来,当下,便去寻中人,立契纸,银讫两清。 买下了铺子,王老汉等人都放下了心头大石,看着那契约更觉感慨万分,兜兜转转,始终还是买回了一个铺子。 留了王二两口子在铺子拾掇,王元儿又去了豆腐乳作坊,和关总管针对作坊上的事作了一番交流。 “三爷兴许这两日就要过来。”关总管笑着对她说道:“兴许会带来好消息也不定。” 王元儿心中一动,试探地问:“可是关于咱们锦王的豆腐乳要作贡品的事?” 关总管有些讶然,想到那崔大人和她似乎走得极近,便也释然,道:“你倒是收风极快,我也说不准,等三爷来了便知。” 王元儿点了点头,这些确实不好说,便也撇开不提。 又和关总管说了一下作坊上存在的问题,王元儿便辞了他,往家里走去。 初夏的天气极好,风吹过来极是凉爽,这在外头走动的人脚步也轻快得很,有小娘子追着孩儿跑,孩子们你追我逐的扬起天真的笑声,镇子一派平和。 若是一直都这么安宁就好了,王元儿心中愉快地想。 忽然,有尖锐的吵闹声打破了这样的安宁。 王元儿脚步一顿,眼瞅着镇民都往一个方向跑去,她凝眼看了看,眉头一皱。 随着人走到那吵闹的地儿,钻进人群一看,王元儿便怔住了。 眼前,是那贺大郎的家,此时大开的院子,两个人正扭打成一团,发丝散乱,衣衫更是撕扯开。 这,不是那贺大郎的婆娘和周顺兴的婆娘谢氏么? 看清两人,王元儿的脸色很是微妙。 不用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谢氏和贺家婆娘扭打成团的原因,王元儿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定然是周顺兴和贺家婆娘的奸情败露了! 王元儿猜了个十成十! “不要脸的骚狐狸,敢勾老娘的男人,我弄不死你!”谢氏是个泼辣的,扯着贺家婆娘的衣裳就撕,一边大骂:“这么喜欢男人看,我让你给露个够。” 嘶拉一声,她力度极大,初夏的衣衫本就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贺家婆娘身上的外裳就是随意披着的,一下子就被撕了个大口子,还扯开了一大片来,露出水红的肚兜,半截白花花的胸部都袒露出来。 哗! 这围观的人不乏男人,见此就哗然出声,不少人吞着口水,也有婆娘扭着自家男人的耳朵揪出人群。 王元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看了,羞得满面通红,也不敢挤在其中,而是悄悄退出人群,远远的瞧着。 被扯开了外裳,贺家婆娘大怒,却也不慌,一把拽住自己的衣衫,一把拽住谢氏的头发一拉。 “你男人还用老娘勾,他就是喜欢老娘的骚味,他就是欢喜钻老娘的裙底,就是喜欢喝老娘的奶,他嫌你臊,嫌你不够骚,怎么着?”贺家婆娘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不知多少钻她裙底的男人家的婆娘吃过她的亏。 这一下,她用力一拉谢氏的头发,痛得谢氏嗷嗷地叫。 “周顺兴,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老婆要被欺死了,还不给我滚出来氏尖叫着。 王元儿一愣,莫不是这谢氏捉奸,是将两人堵在屋内了? 这周顺兴胆子也太肥了吧,偷人家婆娘还偷到人家屋里去了?也不怕贺大郎凶起来给把他宰了? “这贺大郎这两天也不知去哪穿街走巷了。”有人在说着闲话,似是回答着王元儿心中所想。 难怪,这货郎,有时候走得远了,不回家也是常事,怕是贺家婆娘就逮着贺家大郎不在家,就勾着周顺兴来家里行好事来了。 王元儿摇摇头,想起这周顺兴还是当初二婶他们想说给她作亲的人,不由胃部一阵翻滚,好不恶心。 若和周顺兴成亲的人是她,那今天和贺家婆娘扭打的人…… 王元儿打了个寒颤,不敢想那情景。 “周顺兴翻墙跑了!”有人大叫一声。 王元儿看过去,果不然,一个衣衫凌乱的男人翻着贺家的围墙,见有人发现了,吓得直接栽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暗响,没一会,就见一个影飞快跑离。 “周顺兴,你这怂货软蛋,王八蛋!”谢氏见自家男人跑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王元儿见此,不由万分庆幸,幸好,幸好啊! 222.第二百二十二章 誓不为妾 贺家婆娘和谢氏的闹剧因为周顺兴的逃跑而终告,可这一出,也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所谓丑事传千里嘛。 王元儿没觉得多解恨,更多的是庆幸,还有替谢氏感到悲哀,想当初,谢氏可把周顺兴拽得多紧啊,还把自己示为敌人呢。 可如今,她对周顺兴的重视,全都变成了打脸的巴掌,打得啪啪响。 回到家中,王清儿就拽住王元儿:“大姐,你听说了没?那什么周顺兴偷了贺家婆娘,被他婆娘给堵在屋里了呢!” 王元儿一捏她的脸:“去哪里听来的腌臜话,也不嫌臊。” 王清儿往正屋努努嘴:“二婶回来就说的呢!” 王元儿眉头一皱,二婶这真是,什么都说,还有,她忘了那周顺兴,可是她娘家嫂子的娘家侄儿呢,拐着弯儿沾着亲,说这种闲话有什么好听的? 王婆子也一如王元儿这么想,眼看着张氏说得唾沫横飞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冷沉着脸:“你可被忘了,那周顺兴也得管你叫一声姑奶奶呢,到底是你娘家嫂子的侄儿,沾着亲呢,说出来也不嫌臊?” 张氏被说得脸红耳赤,悻悻地闭了嘴。 王婆子看她那样,满心的烦,又想起已逝的长媳,当初还不是因为这什么周顺兴和二媳妇起了争执才早产,也才早逝了? “这人莫要在元儿他们那边提了,你别忘了你大嫂是怎么去的,也幸好,元儿没和这周顺兴配成,不然的话,估计老大媳妇都要气得坟里跳出来找你拼命了。”王婆子又说了一句。 张氏听了脸色一变,这才想起过去的那些事,很快就低头认错:“媳妇知错,以后不说就是了。” 王婆子看她那怂样,心里自又叹了一声,想起长媳,微微阖眼念起了佛。 …… 五月初九是王元儿的生辰,姐妹几个满心欢喜的给准备了好吃的给她贺生辰,王婆子给她一个小红封,顺带老话重提。 那就是她十七了,亲事是该拿起来了! 王元儿大方的应下,出了正屋的门子,脸却垮了下来,亲事,是啊,她今年可要满十七了,便是虚岁也叫十八了,瞧隔壁的铁柱婶子的媳妇儿,也就十五六,都快要当娘了! 可,要说个什么样的人家? 王元儿十分苦恼。 大概就是家境相当,又不嫌弃她丧妇长女的身份,性子老实肯干的,那便是如意郎君了吧? 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可总觉得那里不对。 王元儿瞧见放在自己房里的那朵莲花,她从京城里带回来的,崔源送她的莲花,被她养在一个瓦罐里,还开得好好的,可瞧着,却十分不搭。 莲花高洁,理应配更漂亮的瓷瓶,而不是养在瓦罐里。 王元儿十分烦躁,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当初崔源送她的步摇。 她曾经送还给他,可是没送回去,崔源总有法子叫她顺理成章的受了,她说的理由,他能有千个理由说服。 王元儿给自己挽了一个髻,将那支芙蓉步摇给插在了髻上,镶玉的雕花芙蓉金簪,流苏垂下,有几丝缀着珠子,垂在耳边,轻轻一动就晃着,真的很漂亮。 看着镜中的自己,容貌顶多清秀,这样矜贵的首饰戴在头上,不由让她想起京中那些小姐的装扮。 婉约柔丽,或许,那才是真正的闺秀,与美玉相配,而她…… 王元儿心中发酸,将步摇摘了下来放回盒子里,啪的扣上,看着它发愣。 “大姐,要吃饭了。”王清儿在外边叫。 “哎,来了。”王元儿将盒子放在抽屉,整了整自己的脸,走了出去。 吃了长寿面,还有王春儿亲手做的寿包,便算过了生辰,只是王元儿没料到,崔源也会来。 初夏的黄昏,落日橘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炊烟寥寥,天色渐暗,喧嚣一天的长乐镇也回归平静。 黄昏下,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街上,衣角在微风中翻飞,身姿挺拔。 王元儿来到他跟前,抬头:“怎么来了?可用晚膳了?” 崔源微微一笑,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掌心,又是一个长形的盒子。 王元儿心里一跳,不接。 “接着啊,生辰快乐。”崔源的手又向前伸前了些。 王元儿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三姑娘昨儿说的,我听见了。”他笑着解释。 王元儿抿起了唇,看着那盒子,摇头道:“这,我不能接。” 崔源的笑容微收,双眉微微皱起:“怎么?” “崔大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是我该接你礼物的关系。”王元儿咬了咬牙,低着头道。 “抬起头来。” 王元儿缓缓抬起头,看进他的眼。 “你怕什么?连个生辰礼物都不敢接了?”崔源看着她。 怕什么? 是啊,她怕什么? 王元儿有些恍惚,怕什么,或许是怕失望,怕沉沦吧! “我……” 她才开了一个口,崔源道:“我认识的王元儿,可不是这样踌躇矫情的,这才一天过去,怎么就矫情起来了?” 王元儿闻言有些恼,语气有些冲:“我就是这么矫情的。” 崔源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突然转身就走。 王元儿一愣,心突然就有些慌,想要开口叫住他,可又觉得不该。 同时,又觉得十分委屈,一个男人,就这么小气? 崔源越走越远,王元儿鼻子发酸,眼泪竟然不争气的涌上眼眶。 他,就这么走了? 视线有些模糊,突然有个人影飞快地走来,她眨了眨眼,是去而复返的崔源。 “该死的,你……”崔源语气不善,话突然止了,愣愣地看着她:“你,你哭了?” “谁哭了?”见他去而复返,元儿心中欢喜,又恼怒,侧过身子去,飞快地擦掉眼中的泪水。 真是倔强又别扭! 崔源眼中有了笑意,故作揶揄道:“哟,没有谁哭,那这擦金豆子的是谁啊?” 王元儿瞪他一眼,又娇又嗔:“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 “我就是不服气!”崔源哼了一声,故作不服的道:“我好心好意的给你送礼物,你还凶我,我就是不服。” 噗…… 王元儿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到底要不要?”崔源再度将那盒子递过来。 天色渐渐的暗了,王元儿很迟疑,到底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白玉钗,运足目力看去,钗子花样很简单,是一朵蔷薇。 吾之深情,以钗赠之! 王元儿心跳得飞快,脸颊染了绯色,抬起头看向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再笨,再山姑,也知道赠钗这样的行径,是对一个女子有了情。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崔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王元儿嗬了一声,慌乱的合上盒子,塞回他手里,道:“我,天晚了,我要进屋了。” 不等他回答,就慌里慌张的往家里跑去。 “王家大姑娘,跟了小爷,管你吃香的吃辣的穿绸的花白的戴黄的,这买卖合算哇,你考虑一下?” 身后,崔源的声音传过来。 王元儿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死死的瞪着他:“你这什么话?”想了想他的身份,虽然她不清楚,但定然是非富则贵,难道是想…… 让她做妾? 王元儿胸口顿时燃起了一股怒火,那么,这些日子对她的好,对王家的好,就是想让她做娇妾吗? 是了,大户人家的公子,配的当然都是名门闺秀,她们这样的寒门小户的女子,就只配当妾,一如王敏儿。 刚刚那种慌乱瞬间被恼怒取代,王元儿冷笑着道:“爷,你许我正妻之位,姑娘我给你生几个嫡子女,给你侍奉双亲,晚上还给你睡,这买卖更合算呐!” 什么妾?有了王敏儿的前车之鉴,她王元儿发誓,宁为愚家妇,不做大户妾! 她双手攥成拳头,瞪着崔源的眼神充斥着怒意,整个人蓄势勃发,犹如一只小豹子。 崔源哈哈朗笑出声,一步步的走来,站定在她跟前,眼神似笑似宠溺,道:“真是个小傻子。” 王元儿咬着唇,胸口上下起伏,忍住想要打他的冲动。 “小傻子还是个不好惹的小老虎呢。”崔源拉起她的手,一个一个指头的给她掰开,看到她手心掐的要出血丝,道:“爪子还这么利。” 他掏出手帕,一圈一圈给她的手心包起来,又把那盒子放在她的手上,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做妾了?” 王元儿睁大眼,心跳如擂,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说妾一字,你是辱没了自己,你就该像你刚刚那般强硬,只奔着正妻之位去,其余的,你不屑,你不稀罕,你不要,这不就结了?这才是我欣赏的那个王家大姑娘啊!”崔源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突然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声音低低的:“真是个小傻子,可是,我心里很欢喜呢!” 他笑着走了。 王元儿傻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也没有半点反应,直到她拿着盒子的手僵直,才回过神来。 他什么意思?正妻之位? 223.第二百二十三章 商人逐利 王元儿一宿没睡,第二天起来,双眼底下青黑一片,可把王春儿唬了一跳,连忙用隔夜的茶叶包了敷在她眼上,这才能见人些。KaNsHu58.cOM “大姐,怎的睡不好了,可是心火重呢?要不要我煮些麦冬灯芯花水你喝?”王春儿很是担忧。 王元儿打了个呵欠,摇摇头道:“也没啥,这两天心有些燥,不碍事。” 哪是什么心火重,是她想崔源的那些话想了一整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王春儿满面孤疑,却也没多问,只道:“那你干脆去睡个回笼觉吧?” “不了,我还得去作坊上。”王元儿笑着说了一句。 王春儿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成,去屉子里取了银子背着宝来去张屠夫那里买了大骨头,又放了夏枯草和菊花,桑叶,熬了个汤茶出来。 王元儿浑浑噩噩的没甚精神,在作坊里转了一圈,便是关总管看她也没半点精神头,赶了她回去补觉。 喝了一大盅王春儿熬的汤茶,王元儿重新躺在床上,闭着眼,脑子里却依然是昨儿傍晚,崔源对她说的话。 正妻之位! 王元儿烦躁地翻身起来,骂了一声:“他这到底什么意思,逗人玩吗?” 想了想,又从柜子里翻出那个昨儿收到的礼物,打开,拿起那支钗细看。 一支白玉钗,上面只雕了一朵蔷薇花,很简单。 王元儿见识不多,可也知道眼前的白玉钗质料上乘,该是那羊脂白玉吧? 重要的,却不是这钗的料子,而是它个中的意义。 以钗诉情! 王元儿脸上一热,躺了下来,用被子蒙着自己的头。 半晌,从被子里传出一声长叹。 拉开被子,王元儿握着手中的钗子,叹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他和她,一个天,一个地的人,怎会走到一个道上? 在世家大户眼里,她这样的身份,别说做正妻,便是连妾,也是痴心妄想,看看王敏儿的处境,还不够警醒么? 所以这样的钗,那是她能戴的? 王元儿幽幽叹了一声,阖上眼。 梦里,是崔源带着笑意的狐狸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问她怕什么? 怕什么,怕一颗芳心错付,怕落不了好。 …… 王元儿有心躲着崔源,就怕他找上门来再和她说些不切边际的话,可躲了几天,崔源好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出现过。 躲着他是一回事,可真不不出现了,王元儿又觉得有些失落。 如此患得患失几天,王元儿烦躁得很,人也跟着消瘦了。 王春儿她们是看在眼里,以为出了什么事,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元儿的脸色,怕惹了她不快。 王元儿看得真切,心里又对自己十分鄙夷,撒气还撒到弟妹身上去呢,就这点出息。 了不起哪天见着他了再说个清楚呗。 这么想着,王元儿也稍微放开了心,也在这个时候,她再见到了宋三。 “有些日子未见,怎的清减了?”宋三依旧是那副温润有城府的样子。 这阵子见到她的人都这么说,王元儿勉强一笑,道:“前阵子胖了点,现在正好减点。” 她不愿多说,宋三也不多问,便和她说起生意上的事来。 “这些日子一直在筹谋竞争,我们锦王的豆腐乳最终还是打败济南济玉堂出品的豆腐乳,争到了御用贡品这一块。”宋三心情极好,道:“从此,我们锦王,乃是豆腐乳第一家!” 王元儿听了心情大好:“真的?” 早两个月,济南那和锦记并名的酱园济玉堂也研制出了豆腐乳,卖品还不差,是锦王豆腐乳现世以来,数家仿制锦王豆腐乳的酱园中最有竞争力的一家,也抢占了他们锦王不少的市场。 行行出状元,有市场就有竞争,王元儿自是知道这点,也曾担心过,但担心也是无用之功,还不如细心钻研改良,在行走中不断进步前进,才是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她和作坊上的师傅不断的钻研,怎么才做到卖品更出众,更纯,味道也更好。 眼下,锦王的豆腐乳胜出成为贡品,不就是对他们的付出所给的最好的答案么? 宋三笑着点头,又斜看着她:“说起来,这事还托了你的福呢?” “咦?”王元儿目露疑问。 宋三道:“我却不知,原来你见过皇上。” “嗄?”王元儿瞪大眼。 这话是怎么说的? “除此以外,崔源也帮着咱们锦王说话,所以才这么快就拿下这一块,以后咱们锦王的生意可要扩张了。” 听到崔源这个名字,王元儿心里轻轻一跳,若无其事地问:“崔源,崔大人也有帮我们说话?” “你不知道?”宋三看着她,忽然又想起什么,道:“我来长乐镇时恰好在路上遇着他,他还托我告诉你,要去泉州一趟。我却不知道,你们啥时候这么要好了?都好到要人帮着传递消息了!” 宋三一脸的意味深长。 王元儿红了脸,咳了两声。 原来是去了泉州,难怪这些天不见他,如此也好,避开一阵子,省得两人见了尴尬。 “你都说得我云里雾里的了,什么见过皇上,又帮着我们说话?”王元儿岔开话题。 “你真不知道?”宋三很奇怪,道:“也是崔源提醒的皇上,说他们曾路过长乐镇时,见过你一面,而皇上似也是想起了。” 王元儿一愣,忽然想起那年自己刚买茶叶蛋时见到的景王,难道是那个时候? 她又细细的回忆,掠过景王的脸孔,回想起崔源,那个有一双桃花眼的少年,和现在的崔源慢慢重叠起来。 是了,就是他,那时候他们就见过了? 王元儿恍然大悟,又想起当初崔源问她,真不记得他了吗? 是这样么,早在当年,他们就见过了么? 不知怎的,王元儿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更多的还是感慨。 原来人与人的缘分一早就定下了呀! 嘚! 耳前忽然响起一记响指,王元儿回过神来,坐在对面的宋三眯着眼看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就是觉得缘分这东西好奇妙。”王元儿淡淡一笑。 宋三挑眉:“那现在可以说说,啥时候和崔源这么要好了?” 看来他不在长乐镇的期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呢。 王元儿的脸微红,道:“哪像你说的什么要好,也就是我们家出了些糟心事儿,他从中帮了几个忙。” 王家的事,宋三也从关放的传信中听说过,其实也算不了大事,既是合作的生意盟友,要从牢里捞个人出来,倒也不是不能的。 可没等他出手,这事就解决了,现在看来,是崔源那小子出手了。 宋三看向王元儿,她神色没有自得,一派从容,不禁挑眉。 明明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普通庄户女子,却偏偏际遇比谁都要好,先不说和他宋家有合作生意来往,如今还和崔家二爷也搭上了关系,崔二爷,崔源,那是谁啊,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 她是因为命好,还是其它? 宋三捏起茶杯,状似无意的道:“崔源是个有本事的,这确实是个小忙。他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将来前途无量,你可捡到宝了。” 王元儿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听清他说啥:“嗯?你说什么?” 宋三顿时失笑,道:“说你精明,有时候你又这么笨,怎么说你好?” 看来自己是想多了,心计再精,还能精到皇帝身边的红人跟前去? 宋三想起崔源吩咐的话,不禁摇头,若真是他想的那样的话,这两人,只怕有得磨,光是门第,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咱们商队的商船已经在回来的海上,如果顺利,六月中旬就能到港口。”宋三岔开话题,说起了第二个消息。 王元儿也把脑中乱七八糟的给拚除掉,道:“嗯,我正想与你说,我在京中租了一个铺子,打算卖这舶来品,我二叔也是。您看,到时候,我可以从船上批货么?” “哦?”宋三挑眉:“你说个章程看看?” 王元儿便将自己的打算给一一说了,末了道:“您觉得可行不?” “早说你脑子好使,现在才知你见机非一般的快。”宋三笑了起来,道:“本来从那边运回来的货品便是要卖出去的,既然你定了,那便匀你一些货。” 王元儿一喜:“那这价格?” “自家商船,提什么利润,就按着这成本价就可。”宋三一摆手,道:“只是,我们的商队这趟是先走一步,才能卖个新鲜,日后朝廷的商船回来了,这舶来品也就见惯不怪了,市场利润,只怕也会降低,你也不怕?” “有对手就有竞争,薄利多销,我若从利润成本上,能压别的商家一筹,那便不怕!”王元儿意有所指。 只要这商船回来,卖给他们的价格低,不收高价,那就比什么都强,怕只怕这价要得高,那可就真承受不住了! 宋三一愣,哈哈朗笑出声,道:“我总算明白你的精明都用在哪了,怕都全用在了如何赚银子的上面了。” 王元儿却是一点都不觉得脸红,反而道:“商人逐利,人之常情。” 宋三听了一拍掌,举起了大拇指,既是商人,何以不逐利? 224.第二百二十四章 可怜之人 王元儿和宋三说完生意上的事,又提了一句八月她的亲妹子出嫁,若是有时间,可赏面来吃个宴。百度搜索: 宋三笑着应了,目送着王元儿离开,手指曲着在桌面上轻敲起来。 关放走了进来,见自家爷在想事,也不敢打扰,只静立候在一边。 宋三半晌才问何事。 关放上前,与他说起作坊上的事,宋三一边听,一边下指令。 关放自是应了,见再无事,便要退下去。 “慢着。”宋三又叫住他,道:“刚刚王大姑娘说她妹妹八月成亲,你给我备上一份礼,到时候若有空,我去赴宴。” 关放闻言一怔:“爷亲自去?” “若那时候在长乐镇的话。”宋三点了点头。 关放很意外,虽然是合作盟友,却也没到亲自去赴宴这么大的面子吧? “礼物备好看些。” 就在关放腹诽的时候,宋三又扔出了一个炸弹,关放彻底惊了。 “爷,莫非是看上了大姑娘?”他迟疑着问。 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三爷已经成亲,可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给王元儿一个妾的名份,也是抬举她了。 若不是因为这样,宋三爷何必要给王元儿这么大的面子? 他再往深里一想,虽然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可爷若是纳了,也未必没有好处,王元儿于商事上的头脑也灵活着呢。 纳了王元儿,这三成股份也就是宋家的了,想想也是觉得挺好。 关放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宋三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咳了两声,斜睨着他:“胡说什么呢?” 关放一脸懵:“三爷不是想要纳王大姑娘为妾?” 宋三咳得更厉害了,道:“谁说我要纳妾了?还有,你这话可别让崔源给听见了。” “啊?”关放一头雾水,歪着头想了想,惊讶地道:“您的意思是说崔大人看上了王大姑娘?” 不会吧,崔家虽只是和宋家看齐的名门世家,可崔源本事啊,人家是皇帝身边的心腹红人啊,看得上一个小农女? “我看十九不离十。”宋三一脸高深莫测地道。 “这,不能吧,崔家,怎么会应?”关放皱起眉,觉得这完全不可能。 “这就要看崔源了。”宋三摸着茶杯的边缘,道:“从前崔夫人压着,可如今他羽翼已丰,崔家势大,还大得了皇帝去?” 他说得穆棱两可,关放却听得明白,不会吧! 关放震惊不已。 “且放长眼看着吧,总之,这贺礼备好了,不管她将来造化如何,就凭着这合作的关系,也该备个礼才是。”宋三淡声吩咐。 关放点头应了,心里却犹在惊讶中。 而这主仆对话以后,关放再见王元儿时,就多了一分尊敬,不,准确来说,是讨好。王元儿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此乃后话。 …… 知道崔源不在长乐镇里,王元儿就觉得天都是蓝的,自在得很,回到家里连饭都多吃了两碗,却把王春儿她们惊得很。 一会阴沉得像黑天,一会又这么的亢奋,她们大姐,不会是哪里出了毛病吧? 对于妹子们的腹诽,王元儿一点都不介意,眼看着天气也要热起来了,便又领着她们晒冬衣,换上夏装。 姐妹几个说说笑笑的,忽而外头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 王清儿是个八卦的,立即扔下手中的衣裳,跑了出去看热闹。 听着这哭骂声有点耳熟,王元儿也走了出去,一看,得,不是那贺家婆娘又是谁? 只见她发髻散乱,手里拿了一张纸,嚎啕大哭,一边破口大骂:“贺大郎你这个没蛋的怂货,还我儿子来,哇,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大娘,这是闹哪出?”王清儿问身边的一个大娘。 “作孽哟,这贺家大郎带着儿子跑了。”那大娘嘴里说着,脸上却是一派幸灾乐祸,道:“也是她自个儿活该,一点脸儿都不给家里男人,偷人还偷到家里来了,贺大郎还能忍到现在,算是还了她给他生儿子的恩情了。” “大娘,这到底是个什么究竟?你快说说嘛。”王清儿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大娘把王清儿她们吊足了瘾,这才一脸得意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过小姑娘,听了就回头洗耳朵哈。” 王元儿一听这话,顿觉不妙。 没等她将王清儿拉开,那个大娘就开始往外喷口沫星子了。 “这贺家婆娘,跟个楼子里的花娘有啥两样的,从前的就不说了,偏偏她自个儿作死,偷人偷到自己屋里去了,还被人家婆娘,哦,你还不知道吧?那婆娘还和你家二婶沾亲带故的呢,就她娘家嫂子的侄儿的媳妇呀。” 王清儿哪里不知道,这事闹出了二婶还急哄哄的就回家说了呢,但她想听个明白,只当不知,只嗯嗯的点头。 “那谢氏将他俩给堵在屋里头了,又和那贺骚狐狸打了一架,嗨,这都是常事,没啥的,谁家偷人被抓到不会被打的?可惜呀,这贺大郎这回确是恼了,因为他儿子被吓得大哭,这大郎心疼啊,可他那三寸丁,打也打不过那贺婆娘,这不,干脆卷了家里的细软,带着儿子跑了呗。” 这,原来还是这样,王元儿和王清儿对视一眼。 “闹成这样的,丢脸的还不是男人孩子,哪还有脸面呆在这里哟,反正贺大郎是个穿街走巷的挑货郎,挑着货,到哪讨生活不成哟?”那大娘叹了一声。 这倒也是,挑货郎本来就是到处走动,上山下乡的去叫卖的,走到哪算哪,只要肯干,也没有吃不上饭的。 可惜,总是有人会作死,不珍惜。 王元儿看着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疯骂嚎哭的人,一点同情都没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贺家婆娘就是自作孽,怪得了谁? “哟哟,这是谁啊,咋的了,自家男人跑了?不要你了?活该!让你不要脸到处发骚,该有今天。” 忽而,一个尖酸的女声响了起来。 遁声看去,是谢氏,她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周顺兴,不过,那周顺兴的脸上咋一块青一块肿的呢?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臭婆娘,要不是你,我男人会跑,我儿子会不见,你个生不出儿子的臭婊子,我和你拼了。”贺家婆娘正是有气没处发的时候,偏偏这谢氏还要撞上枪头来。 新仇旧恨一并发,贺家婆娘从地上蹿了起来,动作敏捷,一下子就抓住谢氏的头发。 谢氏哪会怕她,爪子一伸就往贺婆娘的脸上招呼,一边大喊:“周顺兴,你是死的吗?我大哥没打够你吗?还不给我拉开这疯婆子?” “周顺兴,你休了她,我嫁给你,我给你生十个八个儿子。”贺家婆娘也大叫:“你不是喜欢我**大吗?你不是说她是生不出儿子的老母鸡吗?休了她,我就跟你生崽子!” 谢氏一听这话,眼就瞪得只剩黑的了! “周顺兴,你这王八蛋!”谢氏用力推开贺家婆娘,反手一掌就给周顺兴打去。 “不,不是的,她就是胡说八道的!”周顺兴连退两步,躲过谢氏的巴掌,又往贺家婆娘身上踹去:“你这疯婆子别乱说,我啥时候说过了!” 贺家婆娘一个不提防,被踹倒在地,愣了。 “周顺兴,你这怂货,从前你趴在老娘身上使劲儿蓐的时候咋说的,你这狗熊,合着你婆娘来欺负我孤苦伶仃,我瞎了狗眼才和你这蛋蛋小枝桠大的睡了。” 贺家婆娘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从嘴里吐出来,十分难听。 周顺兴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哪个男人不要脸,这贺家婆娘说他的是小枝桠,哪能不恼? 当下,和谢氏同仇气敌,两口子一致对外,和那贺家婆娘对骂起来。 这围观的镇民看得津津有味的,这样的含了荤段的八卦,最是合味道了。 王元儿摇摇头,心中对那周顺兴愈发不耻。 一个男人,做得出,还不敢认,现在出了闹剧了,反转猪肚就是屎了,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贺家婆娘再不是,也不该在这时出手对付她,插她一刀啊! 脏话难听,王元儿听不下去,死拉着王清儿进屋去,这样的闹剧,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的。 “大姐,这周顺兴真不是个男人,看他那怂样,啧,可真丢脸!”王清儿十分不屑。 王元儿嘴角冷笑,弹了她额头一下:“所以啊,以后看人也要睁大双眼,人模人样的未必就是好的。”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 “快去把冬衣晒起来。”王元儿推他一把,倾耳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最后归于平静。 而贺家婆娘自贺大郎走后,老老实实在家中候了好些日子,却最终都没有等到他们父子回来,便也死了心。 没了男人和儿子,贺家婆娘自己也不是个勤快的,干脆就豁出面皮去,对男人是来者不拒,见着谁都能勾一把,只要对方肯给点好处甜头,名声更为的放荡难听,以至于成了这长乐镇的第一名声差的人,此乃后话。 225.第二百二十五章 当我姐夫 草长莺飞,风高天晴,日子一忽而过。 进了六月,王元儿就捏着指头数日子,盼着那商船归来,这期间,她的铺子和二叔家的铺子都已经装修好了的,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离商船回来的日子还没到,许久不见的崔源倒是重新出现在王元儿面前了。 “你,你这是怎么弄的?咋看着这么憔悴呢?”王元儿看着一脸胡青渣的崔源,皱起了眉,这时候,她倒是将两人之间的尴尬都抛洒得远远的了。 “从泉州回来,也赶了些路。”崔源站在王家的门口前,声音都有些嘶哑。 王元儿正欲说话,王老汉从家里出来,一见崔源就高兴得很。 “怎么就站在门口说话呢,你这孩子,也不让大人进屋来吃个茶什么的?”王老汉看着王元儿责怪了两句,又对崔源道:“大人,快屋里坐吧?” 崔源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随着王老汉进了屋。 王元儿不得已,只得送了一壶茶去了唐屋,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台风,海盗?” 王元儿差点没把手上的茶壶给摔在地上,满面惊愕地看着崔源。 他说这出番的商船遇上了台风,海盗? “五六月的天气最易打台风,我们这边算是和陆地接通的,倒是不受什么影响,但那些个沿海的地区可不同,五六月台风天,总是常见的。”崔源道:“这趟去泉州,我便遇着了两回大台风。” 王元儿心中一颤,急声问:“那商队的消息呢,如何了?还遇着了海盗?” “据传来的消息,是遇上了一小队海盗,但这倒没什么,商队都有水师,就怕台风天里抵不过,那才是致命的。”崔源双眉皱着。 王元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心的忧虑。 “你也别慌,现在消息也不是很全,慢慢等着就是了!”崔源看穿她的心思,安慰了一句。 王元儿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心里有些消沉,明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去,却突然又冒出这样的一条消息,怎么让人高兴得起来? “崔大人说得对,现在时日尚早,这离商队回来的日子还有些时日,也急不来,再说了,这海上生意本就是有风险的。”王老汉这才说了一句。 王元儿有些脸红,自己还真比阿爷都不如了。 过日子本来就不可能一帆风顺的,人的一生不都要经事儿么,也是这段时日日子过得平顺,就让她觉得理所当然了。 “我也就是担心,头一回遇着这事,不知咋整。”王元儿干笑两声。 “天灾这东西,能怎么整?尽人事,看天意吧!”崔源似有感慨。 王元儿看他一眼,这人出去一趟,怎么有许多心事似的呢? 眼看着天就要晌午,王老汉硬要留了崔源在家里吃饭,催促着王元儿去切肉做饭菜。 王元儿倒没有心不甘情不愿的,先不说王家欠崔源的情良多,便是她之前在京中盘的铺子,人家也出了不少力气呢,留人吃饭是该的。 吩咐王春儿去后头菜园子摘两棵菜,王元儿便起了火,烧起灶来。 淘米洗了下锅,王元儿控了柴火的大小,转身又从专门存放剩菜的小窖里取了前天剩下的半只鸡,又从屉子里掏了一大把的干山菇,麻溜的切肉,泡洗。 灶房忽而一暗,王元儿正在案板上挥刀忙活着,以为是春儿回来了,便道:“你把菜洗了,我……” 她不经意的抬头,见是崔源,吓了一跳,手中的刀也跟着一偏,顿时哎哟一声。 被刀切了的手指,血流如注。 王元儿有啥傻愣,崔源大惊,快步过去,一把抓过她的手指,从手上掏出帕子缠着,一边道:“我说你咋这么笨呢,切个菜还能把手指也给切了。” 责备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王元儿心中竟然泛起丝丝甜蜜。 可转眼间,她就想起,自己会切到手还不是因为这家伙? 她语气不好,哼道:“要不是你跟个摄青鬼似的在那杵着吓人,我会切到指头么?” “得,自己不小心,还怨上人了!”崔源瞪她,看帕子都要染红,又道:“有金创药什么的么?得止血。” “乡里人哪有那些东西?”王元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从灶房的柜子顶上取了一个瓦罐,从里面掏了一小把草木灰,示意崔源拿开帕子。 崔源看了她手上的草木灰,也知这也是乡里人常用来止血的,便解了帕子。 王元儿将草木灰都捂上伤口,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可真疼! 虽是疼,可那草木灰也管用,血倒是止住了。 “这也不成,得重新清洗伤口,用药包了。”崔源看得神奇,却还是不放心。 王元儿正要说话。 王春儿捧着一篮子青绿的白菜心走了进来,一见两人有些愣,很快就发现了异样,急问:“大姐,你怎么了?” “切着手了,小事儿。”王元儿回了一句,道:“这边你拾掇着,我去拿油擦了包着。” “啊,哦,我帮你包吧。”王春儿想要跟过去。” “二姑娘忙着这饭菜就好,我可以帮忙。”崔源连忙道,也不等王春儿回答,就跟在王元儿后头追了上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王春儿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元儿进得东屋,眼角余光瞥见崔源要跟进来,连忙大叫:“你,你跟着来做什么?” “帮你上药啊,你自己怎么上?”崔源有些莫名其妙。王元儿又急又羞,跺着脚道:“这是我们女儿家几个的屋子,你进来像个什么话?还,还是……” 孤男寡女! 她再是乡里人,也是个姑娘家,也要名声脸面的好不好,孤男寡女的,在房里,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崔源倒没想到这点,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瞥见王家小幺妹拿着糖人蹦蹦跳跳的从外头进院子里,眼珠一转,拉过小幺妹就进屋。 “这,可以了吧?”崔源有些得意,见她沉下脸来,便正了脸色:“我没有要轻薄你的意思,可我不放心,让我帮你。” 他眼里透着担忧,王元儿心中一软,转过身从屋子里的柜子拿出了平素药物之类的东西。 崔源拍了拍王兰儿的肩:“乖,你大姐的手切了,去打盆水来。” 啪嗒,王兰儿手中的糖人跌在地上,一下子蹿了出去。 很快的,王兰儿就将水取来了,一边追问:“大姐怎么就切到手了呢?” 崔源要拉过王元儿的手,她一缩,瞪眼:“我又不是两个手都切了。” “好好好。”崔源无奈。 王元儿将手浸在盆里,很快就将手上的草木灰全部清洗干净,洁白的指头,皮肉翻卷,血丝布着,都能见到肉了。 王兰儿吓得眼泪汪汪。 “切得这么深。”崔源的眉紧紧皱起,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是把指头当肉呢,还是怎么的,这么狠。”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药油,给抹了一点在那伤口上,又用干净的布给轻轻的包住,一边道:“这伤口没好的时候,就别沾水了,如今天气也要热起来了,沾了水怕是会灌脓。” 他动作轻柔,声音也十分的轻,王元儿突然就觉得那本来疼得尖锐的指头没那么疼了。 王兰儿站在一边,见大姐的手包好了,不由看着两人,感觉神奇。 崔源还在碎碎的念着:“不要吃牛肉和鸡蛋这些东西了,这些是发物,对伤口也不好。” 王元儿瞥见小妹的好奇的眼神,脸一红,抽回了手,道:“成了成了,有些日子不见,你咋跟个长舌妇似的,惯会多话。” 崔源瞪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头上,只绑着辫子,空空如也没有半点首饰。 “怎么没戴之前送你的步摇和钗子?” 提起那支玉钗,王元儿的脸顿时烧起来,道:“没事戴哪个做什么?没得碍着干活。” 崔源失笑:“戴在头上,怎么碍着你了?” 王元儿看了立在边上的王兰儿一眼,急道:“我就不乐意戴。” 她这话一落,崔源眼神一黯,笑脸敛了些。 王元儿心中一哽,想要说什么,最终变成了:“伤口包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崔源垂了眼皮,嗯了一声。 王元儿看着他走了,心里吁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心也缺了一块似的,怎么感觉都不对。 “大姐,那崔大人喜欢你吗?”王兰儿突然开口。 王元儿吓了一跳:“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王兰儿歪着头,一脸不解,道:“不是吗?崔大人看你的眼睛,就跟候姐夫看我二姐一样的呢,三姐说了,这叫做喜欢。” 她一派天真,王兰儿却心跳如擂,半晌道:“你三姐胡说呢。去,看看小弟醒了没,醒了给他把尿,别让他尿了床了。” 王兰儿哦了一声,跑到里间门口,又停住了,眨巴着眼睛问:“大姐,这崔大人也要当我姐夫么?”没等王元儿回答,又自问自答的说了一句:“他生得好看,当我姐夫也挺好的。” 王元儿苦笑不得,目光落在包扎着的指头上,笑容又有些苦涩。 他很好,可她不配啊! 226.第二百二十六章 福全闯祸 王元儿从屋里出来时,崔源已经不见了人,王老汉说他临时有事儿先走了。<> 该不是恼了吧? 王元儿心中忐忑,抿起嘴。 “元丫头,咋崔大人从你屋里出来呢,啥时候你们这么要好了?”张氏是瞧着崔源从王元儿她们屋子里出去的,脸上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王元儿脸儿微沉:“二婶说的什么话?” “也没别的,就是元丫头以后攀上了高枝儿可别忘了二婶哟。”张氏嘻嘻地笑。 “嘴巴还能吐点好听的话不?以后这话再让我听到,仔细我撕了你的嘴。”王婆子很不高兴。 张氏动了动嘴,也不敢去触王婆子的霉头,嘀咕着出去了。 王婆子这才看向王元儿,皱眉道:“你二婶嘴巴不干净,但你自己也要注意些儿,崔大人固然是恩人,但你们这般孤男寡女,少不了落了人口实,名声对女子很重要,你是知道的,吃亏的是你自个儿。” “阿奶,我晓得轻重的,我们也不是您想的那样,兰儿当时也在呢。”王元儿解释一句。 王婆子嗯了一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 王元儿又有两天没见崔源,便是那市舶司的地儿也瞧不着他,也不知是去哪了。 心里存着事,又担忧那商船能不能平安归来,随着天气热起来,王元儿急得嘴上冒起火泡来。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一时说船被海盗劫了,一时说船因为打台风,刮离了航线,也不知哪个是真,王元儿是连睡觉都在做梦。 偏偏这个时候,王家里又闹腾出事来,这次不是谁,而是福全那小子。 福全自河署那没上工后,整日里游离浪荡的,这阵子,是跟着他表哥良小子到处野,跟个小混混似的。 王元儿也曾跟王老汉提过,只是福全就这么晃着,到底没干出什么混事来,也就由他了,想着等铺子开起来,就让他跟着王二一道管铺子,自然也就收性子了。 哪知,在这当口又出了事儿了。 这也不是别的事,也是前辈子那般差不离,那就是福全为了个戏子和人干上架了。 前世,福全为个妓子把人家公子爷给废了子孙根,自己也没落着好,这回,不是妓子,而是戏子,却也是差不离了。 事儿也简单,福全和那表哥良小子不知怎的跟着个什么县丞的公子混迹,当个小跟班,不是出入赌坊就是去花船。 这县丞家的陆公子是个好听戏的,听说长乐镇周员外为了母亲七十大寿,请了县里的大班妙音坊的来唱戏,便连听了几天,福全他们自然也就跟着。 这妙音坊实在是唱得好,又有人家请他们去唱戏,那陆公子是每一场都去听,有吃有喝的,福全他们自然跟了个准。结果这一来二往的,福全对妙音坊的一个小花旦叫妙月儿起了心思。 那妙月儿年不过十三四,身段刚长开,唱得一腔好昆曲,娇啼婉转,眼波流转的,勾得人的魂都跟着去。 这福全就是其中一个,那妙月儿也不知怎的也瞧得上他,三言两语就说服福全为她赎身,她要嫁他。 赎身,福全哪来的银子,只得软言哄着,而瞧得上妙音儿的又哪止福全,那通州安抚使司佥事方家的公子爷也瞧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为着这什么妙音儿,两人就干上了架呗。 那方家公子也是个荒唐的,小小年纪就有了通房丫头什么的,精元早去,身子骨自然不比整天在外头野跑的福全,这一推一搡,就撞破了头。 那方公子是什么人?那什么安抚使司的,听着就是个官儿,方公子就是个官家公子,身边跟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将福全打得鼻青脸肿,扣留在方家。 “爹,二郎,快些把福全给救回来呀,没准那什么方家就要把他给打死了啊。”张氏哭得两只眼睛像个桃子。 “救,还救啥,打死了事,这样的混账东西,还敢和人争戏子,那也是他能争的?毛都没长全的混小子,就要包戏子,他哪来的狗胆?”王二踢翻了正屋的春凳,又怒瞪着张氏:“都是你这个婆娘惯的,纵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谁,屁点儿大就要耍戏子?王八蛋!” 张氏哭的叽里呱啦,道:“你怨我,那就不是你儿子?打死了事,你说得是轻巧,将来谁给你担幡买水?呜呜,福全要有个啥子,我也不活了!” “不活了,你就走远点死,跳河好,找棵树吊脖子也好,随你选。一个敏儿是这样,如今福全也是这样,你当娘都当到屁蛋子上去了,好好的儿女,教养成这样。”王二瞪红了眼。 “你就没有不是,你……”张氏顶了起来。 两人互相指责,各说着对方的不是。 王元儿冷眼瞧着,现在才来指责对方的不是,当初早干嘛去了? 她也提过不止一次,福全要好好教养,不然得闯出大祸,看吧,现在不是闯祸了么? 幸好的是,前世他是废人子孙根,这一世他只是把人的头给撞破洞了,若不然弄到子孙根那上去,福全还有命么?对方可是个官家公子,而王家,有什么依仗? 这当官的弄死你,就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王元儿很头痛。 “你们还有完没完,什么时候了,还吵个不休,有这气儿,留着怎么商议把人给救出来。”王老汉气得咳嗽不止。 “这作的什么孽啊,一个自甘堕落委身做妾,一个又进大牢,如今倒好,又一个弄出这种丑事,我王家是作的啥孽啊?老天爷要这么罚我王家哟!”王婆子捶着心口嚎,老泪纵横。 王二听了,闭了嘴,蹲在门口处,抓着头发,满面苦恼。 张氏嘤嘤地哭。 王老汉狠狠地吸了两口水烟,烦躁地道:“都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想想怎么把福全给要回来吧!” 他心里失望,可那是长孙啊,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张氏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王元儿道:“崔大人。对,元丫头,你去找崔大人,让他帮咱把福全要回来。崔大人也是个大官人,那什么方家,肯定会给这个面子的。” 众人一怔,眼光刷刷地看过来。 王元儿顿觉恶心无比,冷笑着道:“二婶,这一次又一次,崔大人帮过咱们家多少回了?人情也总有用完的一天,更别说,咱们可没还过。” 不等他们说话,王元儿又道:“我也不怕老话重提,对于福全,我说过多少回,得拘着他,可结果呢,你们除了惯着他就是纵着他,终于闯出了大祸来。也幸亏他是把人的头给撞破了,人还好着,若是人家方公子死了,他就是杀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天皇老子也没话说!” 张氏几人脸色一变。 “你,他是你弟弟,你这是不帮忙了?”张氏恨得咬牙。 “这个忙,我还真开不了口。”王元儿冷着一张脸:“福全做的出,也活该要受点教训。” “好哇,你终于扒开皮了,瞧这心黑的,那可是你弟弟。”张氏大怒。 “够了。”王老汉猛地用烟枪一敲桌子。 张氏不甘的抿下嘴来,一双眼还死死的剜着王元儿。 “元丫头也说得对,人情也总有用完的一天,这样的丑事,能咋开口去求人家帮忙?”王老汉叹了一口气:“福全这小子,确实要受点教训。” 张氏心一惊:“爹……” 王二扯了她一把。 “人家放不放福全是一回事,既然福全把人家给撞破了头,该有的心意还是要有的。”王元儿此时道。 把人撞坏了,自然是该有点表示,该上门致歉赔罪,这也才是做人的礼节。 就好比个他们农户人家,小孩子打架,一方打坏了另一方,父母也是要上门赔罪的。 王老汉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 “不论方家的官多大,也是个官儿,不是咱家能比的,这上门的礼物,也不能轻了。”王元儿又提了一句:“滋补的药材补品,一准少不了。姿势摆低了,再看方家人态度如何再筹谋吧。” 听到她这话,王婆子他们是心一颤,对视一眼。 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银子,又买下了铺子,剩下的,就是征地赔款,那还是姨奶奶的那笔钱,王婆子说好了不动用的,可如今。 王老汉自然也知道这笔钱,叹道:“先用着吧,若是姨妹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凑上还她就是。” 王婆子只得点了点头,目光狠厉地瞪向张氏,都是这婆娘不会教养,教得子女一个不如一个,家里的钱也都是用在他们身上去了。 张氏躲开她的目光,瑟缩在旁。 “明儿让福多搬过来正屋。”王老汉突然道。 “爹!”王二一惊。 孩子和老人睡一屋,也不是没有的事,可他们家,素来都是和父母住的,王老汉这意思,是要亲自教养福多吗? “敏儿嫁了,福全也大了,性子如何,不好拧,福多却还小,我不能让你们再把我的孙子给祸害了!”王老汉目光有些沉痛,这也是对王二两口子不满的控诉。 王二和张氏低下头,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