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1 章 左知遥头疼的发懵,嘴里一阵一阵翻着腥热,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单排地路灯照亮的小街尽头,几道黑影正跑远。他猛地往起窜,刚站起来就又倒下了,“呵哧呵哧”地喘着气,闷声咳嗽,一边咳一边吐血沫。 等那些人跑远了,路边的黑影里连滚带爬地滚出个男孩,一下扑到左知遥身上,放声就哭:“哥……哥你别死啊……哥,你起来……” 左知遥先被压得吐出口血,脑子里倒是清醒了些。眼前的男孩瞪着大眼睛,泪珠子劈了啪啦地往下掉。 “左、知、远?”左知遥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呜呜……远远不要神威金刚了……呜呜……也不要鸡腿了……你起来啊哥……你别死……” “……”你怎么变小了?左知遥困惑地看着凭空小了十几岁的弟弟,忽然觉得这条小街很熟,他迷茫地转过头看向眼前黑黢黢的别墅,打死他也不会认错,那是他曾经的家。 左知遥眼前一阵发黑,紧接着就在左知远的哭声中昏了过去。 1 “左少,醒了?”周秘书看到左知遥睫毛动了动,倾身上前问候。 “嗯。”左知遥哼了一声睁开眼,任凭护工把他的床摇起来,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擦手。 周秘书等他收拾完了,重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距离不近也不远:“医生说您恢复的不错,大概下个星期就能出院,但还要静养一段时间。韩先生让问问左少的意思,是想在城里住着还是去乡下?城里热闹些,乡下那边空气好。” “随便。”左知遥从枕头底下摸出烟和火机,旁若无人的点着。 护工看了一眼不敢管,径自去门口望风,免得医生来了他跟着挨骂。 周秘书摇头微笑,一脸不赞同:“左少,您伤了肺,暂时还是别抽烟的好。”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真的阻止。 左知遥冷眼看着他,略一点头就把烟按在了床头柜上。这个人是韩韬的左膀右臂,他虽然不喜欢他,但暂时也不想和他对着干。 周秘书很满意,任谁也不喜欢侍候不听话的宠物,尽管这个宠物是他主子的。投桃报李,他主动地说:“识远少爷在春腾挺适应的,今天还得了小红旗,老师说他和同学也处的很好,已经有了两个要好的朋友。” 要好的朋友?就他?一个脑瘫后遗症傻子?左知遥咧嘴笑了一下,却没反驳周秘书。等周秘书一走,他重新摸出烟,靠在床头吞云吐雾。 活着的感觉,真他妈好!医生说的对,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抽烟,可他忍不住。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不是想戒就能戒的,他一想事儿就得抽烟,要不就脑仁儿疼。 海城左家也算有些出身,可惜家里老太爷没挺过改选,死了,他爸压不住场子被整得落了马,他二叔带着家小连夜出逃去了国外,一夕之间左家树倒猢狲散,他和弟弟瞬间从小少爷沦落成流浪汉。 他不怪二叔跑,他二叔不跑就得让人斩草除根,其实当年如果不是韩韬收留了他,他和识远指不定就死在哪个背静胡同里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可惜那时候他还没看透世情,又偏激又傻逼,一心一意觉得韩韬羞辱了他,在利用韩韬报仇后,反手就卖了韩韬,和韩韬的对头联手,逼得意气风发的韩韬躲进了山里,生死不明。而他,自然而然被人灭了口。 他记得被人蒙了嘴,利刃切进腹腔的感觉,那几个伪装成抢劫犯的职业杀手为了掩饰身份,故意先在不紧要的地方捅了几刀,最后才在他肝区补上致命的一刀,扔下他扬长而去。 而他上一刻眼里的还是那几个杀手的背影,眼前黑了,再能看清东西的时候,见到的背影竟然是十年前趁火打劫的小流氓。 那几个小流氓他记得,化成灰也记得。那时候他爸刚被双规半个月,他二叔也跑了半个月。二叔临走前也没完全不管他,塞给他五万现金,让他们找个乡下地方躲一躲,毕竟那时候左知遥都十六了,如果机灵的话躲起来还不成问题。可惜他高估了左知遥,左知遥十几年过得是大少爷的生活,根本不懂什么是生活艰辛,他不但没躲,反而一心一意地找关系,想把他爸捞出来,带着弟弟衣食住行都很高调,没几天五万就没了。 他和识远饿了几天之后,已经十二智力却只有七岁的识远不干了,嚷嚷着要吃鸡腿,还要家里的神威金刚,委屈地哭,哭的直抽抽。左知遥心里一动,想起一个地方还有钱,他以前和识远做过藏宝的游戏,他把“宝贝”藏起来让识远找,识远好哄的很,找不到就一直找,一找能找好几天,也不来烦他。上次他藏宝贝的时候藏得隐秘了点儿,埋在葡萄架下,直到家里出事儿那天识远也没找着。 那可是实打实的宝贝,弟弟的猪八戒储钱罐里,塞满了百元大钞。 左知遥连夜带着左识远回去挖宝,没想到刚挖出来竟然碰上来家里偷东西的混混,混混们一哄而上抢了他的东西就跑,他把识远推到墙根那边,反身就追了上去,结果被打个半死。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左知遥吐口眼圈,现在的他当然不会如当初那么天真,真以为赶巧了才碰上那几个混混。那百分之二百是对头陆家安排好的,目的就是盯着他们家,怕还有什么警察没翻走秘密。而他们打左知遥,也是下了狠手的,如果不是救护及时,左家就要在识远之后,出第二个傻子了。 左知遥有点儿茫然,他的仇算不算报了?按理说整倒左家的愁他上辈子算报了的,剩下的杀人灭口的潘家的仇——可是,只要他左知遥活着,怎么可能看着陆家的人逍逍遥遥地也活在这世上呢?所以陆家人,对不起了,你们要为同一个错误付出第二次代价了。 左知遥出院的时候也是周秘书接的。周秘书把他安排到乡下,韩韬的私人度假山庄里。留下护工让他好好休息,说韩先生最近忙,要过段时间才能来看他。 左知遥肋骨骨折,要全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韩韬就算来了也做不了什么,现在不来见他也正常——上辈子他本来一心感激韩韬救了他,几次三番催周秘书邀请韩韬当面道谢,结果韩韬也来了,他也道谢了,但等他一好,韩韬就上了他,让他满腔的感激瞬间转为仇恨——有多感激就有多恨,这世上都是落井下石的人。 左知遥在山庄里住了一个多月,总算恢复了大半。期间周秘书打过几次电话,还带左识远来过一次。左识远智力不及正常孩子,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春腾这样的学校里,居然也过得挺好。左家以前的当家人左春就是太宠孩子,老觉得自己能护着儿子一辈子,所以才养得左知遥不知人间疾苦,而识远更是,请的都是家庭教师,少了同龄人的接触,让识远越发的白痴。 左识远看着哥哥就哭,自打哥哥被拉上救护车他就再没见过他,以为哥哥死了呢——动画片里都这么演。等看到哥哥好好地坐在那里,他哭一阵也就满足了。再说学校里一切都新鲜,吃得好,有专人给讲故事,还有小朋友一起玩儿,也挺有意思的。 左知遥不担心左识远,到上辈子他出事儿之前,识远已经完全跟上了课程,虽然不如正常人反应快,但也好好的大学毕业了。韩韬除了在床上禽兽点儿,照顾他家人一向周到。 这天,左知遥正在山庄后院晒太阳午睡,觉得阳光被遮住了。恍惚中睁开眼,就见韩韬正站在摇椅前看着他。 再次被韩韬抱上床简直是必然而然的。当韩韬压着他进入的时候,他痛的直哆嗦,却还是紧紧搂住韩韬的脖子,最后腿也挂到了人家腰上。 韩韬拨弄下他汗湿的头发,吻到他额上说:“真乖。”接着就是狂风暴雨的占有,一次又一次,直到左知遥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求RP 3第 2 章 2 左知遥的乖巧讨好了韩韬,当天晚上他就被抱回了韩韬在城里的别墅。 当周秘书看到老板亲手抱着裹在毯子里的小人儿坐上车,下车也亲自抱下去后,不禁暗叹左知遥识趣。原本他还以为这少爷会哭闹反抗,甚至他都做好了关他一阵的准备。可是你看,事情就是这么有趣,被娇生惯养的人不但没闹,看那窝在人家怀里熟睡着的小脸上还有几分依恋安然,莫非他走了眼,此人其实是个M?毕竟老板在床上的“霸道”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做人贴身秘书最要紧的就是滴水不漏,一些小事不用老板吩咐,自然而然的就能揣度着老板的意思给办好,周秘书自然是个中翘楚。所以第二天早上左知遥一醒过来就有专人进来服侍,先端上暖胃的鱼片粥和小菜,吃完后按他的意思放好洗澡水,等他泡的舒服了,又有按摩师给做按摩。 左知遥毫不避讳地当着佣人的面甩了浴巾爬到按摩床上,浑身上下只着一条内裤,斑驳的吻(痕)从脖子蔓延到脚趾,腰上还有几个乌青的指印儿,可见战况多么激烈。 按摩师目不斜视地给他按揉着筋骨,他的腰部得到了重点照顾。按过之后果然舒展了很多,原本腰都直不起来,现在却能在房间里走走了。如果不是后面太疼的话,估计他已经没事儿了。 左知遥午饭也是在床上吃的,下午又给后面上了一次药后,走出了房间。 他的房间在二楼,他慢慢走下楼梯,别墅的管家栾叔已经接到通知等在那里了。左知遥知道整个别墅除了主卧和书房都是有监控的,所以看到他一点儿也不吃惊。 “少爷。”栾叔欠身。称呼是少爷而不是某少,可见是有人嘱咐过要在一段时间内把他当主人了。 左知遥心知肚明必然是韩韬的吩咐,这老东西喜欢少年,喜欢在外个性张扬,在他跟前绵软听话的少年——他几个情儿都是这个路数,左知遥上辈子跟了他近十年,自然无比清楚。 他对栾叔点点头算是答礼,径自走到沙发边打开电视。不一会儿就有佣人送上了果盘和小点心,饮料是温热的牛奶。 如果不是有上辈子垫底儿,遇上这个阵仗他是要发懵的。他家也有保姆厨师司机,可是都是雇佣的,现代人打工都有一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骄傲,那种气度和韩家完全比不了。韩家不但有管家,而且所有的佣人都受过专业训练,那对待主人恭敬的态度,和进退有据的举止,怎么看都不像出生在现代社会的。 左知遥随便按了几个台看了会儿电视,就回房间上网去了。左家倾覆了,可是网上却没有任何消息。无论是他爷爷左老爷子还是他爸爸左春,都搜索不到,好似世上从来没有左家存在过一般。 晚上九点多,韩韬踏进左知遥的房间,他西装领带还都穿戴在身上,可见是才进家门。他进来直奔床头捞起左知遥吻了一下,随手扯下领带,坐在床沿上等着左知遥伺候他。 左知遥放下电脑,从善如流地给他脱了外套,挂好领带,回身到洗手间拧了热毛巾给他擦手。 “这一天怎么样?闷不闷?”韩韬问。 “闷!我要学防身术。”左知遥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再装!现在一天就问他闷不闷,在农庄与世隔绝了近连个月,怎么不见他问一声? 韩韬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见到他的眼色也不恼,似笑非笑的看着左知遥,等左知遥给他擦好手,立刻一翻身把人压 (倒),手从衣服底下伸进去,沿着腰线摩挲:“感觉还好?”另一只手解开左知遥的上衣,埋头啃(咬)左胸的(突)起。 “疼,一天都疼。你那东西简直不是人的。”左知遥歪头回味下,说的很诚恳。 韩韬含着他的肉(粒)闷笑两声,把这个当成夸奖收下了。拉下左知遥的裤子,把人翻了个身,察看后面的情况。用手指探了探,里面很热,还有药膏的粘稠,可惜红肿也很厉害,他也不失望,翻身坐到床沿上,打了左知遥屁 (股)一下,把人拉起来送到床下。 左知遥裤子还挂在腿上,白嫩的(屁)股和小知遥都暴 (露)在空气里,上衣的扣子完全敞开,红润的(肉)粒闪着水润的光泽。韩韬呼吸一重,伸手搂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胯)下按:“含着。” 左知遥抬眼瞄了下韩韬的脸色,双手解开他的腰带,端详了下那个迫不及待跳出来的大家伙,用手指捅了捅,拨了拨。韩韬不满地用力按他的头,直接把他的脸按到家伙上。直到听到底下人的轻笑,又感觉他亲昵地用脸蹭了蹭,才哼着放开手。 左知遥不再逗他,双手捧着,尽力把小韩先生含进嘴里。就算上辈子他一直和韩韬(上)床,但给他做(口)活的时候却为数不多。让他上都已经屈辱的受不了。一次韩韬强迫他口 (jiao),结果他发了狠差点让韩韬的家伙见血,后来他被韩韬教训的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那以后韩韬就总想把家伙往他嘴里捅,有一次卸了他的下巴做,结果左知遥更狠,直接吐了他一身。 韩韬是很喜欢让别人做(口)活的。估计是个男人就喜欢。就好比现在,一个衣衫(半)裸的美少年跪在面前,明明被噎的受不了却还是尽力吸着那里,怎么能不让人血脉奋张! 左知遥当然记得他这点儿癖好,想当年有个别人送的小男孩就是靠着出色的口(活)赢得了韩韬的喜爱,还曾跑到他面前耀武扬威过,那时候他对付陆家正到了紧要关头,不敢跟韩韬撕破脸,一口气忍到吐血,虽然后来亲手绞了男孩的舌头,却并没有解气半分,反手就加紧了与韩韬对头潘家的接触。再后来…… 韩韬对他的走神很不满,猛地一挺 (身)子刺进了他的咽喉。 左知遥唔地一声,喉头一阵痉挛。 紧致的吸附让小韩先生又胀大一圈,韩韬□一声叉(腿)站起来,薅住左知遥的头发,按在胯(下)狠狠干起来。 左知遥被(顶)的直翻白眼,忍得命都没了半条才等来他的(she )精,他射(的)又浓又多,射到一半抽了出来,一股股(白)浊喷得到处都是,不但嘴里喉管里被灌了不少,脸上脖子上都有。 韩韬飨足地坐回到床沿上,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左知遥。 左知遥衣衫散乱满身吻痕,脸上的白 (浊)滴答到胸口,瘫在地上正喘,小知遥笔挺着,随着他的呼吸一动一动。 “乖,自 、(慰)给我看。”韩大爷甩了皮鞋,脚隔着袜子踩上小知遥,脚趾撵动,轻轻用力。 □的刺激让左知遥□一声,羞耻和情(欲)让他红了脸,喘息地骂:“草你妈的!” 韩韬的回应是干净利落的一个嘴巴,然后整理好裤子,俯身把左知遥抱了个满怀。他让左知遥坐在他怀里,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给他撸前面,娴熟的手法让左知遥不一会儿就呼吸渐重,很快哼哼着在他手里(泄)了出来。 “学防身术?嗯?确实需要锻炼□体,三分钟不到……”韩韬把手里的东西擦到他的胸口上,满身淫(靡)的小孩儿让他心情很好。 “滚蛋!”左知遥推着他跳到地上,拉起裤子就往洗手间走。走两步又转回头,光着脚丫子朝那老东西的腿铛铛就是两脚,这回才真去洗澡了。 到浴室门口他回头看了眼韩韬,这老家伙正微微仰身看着他,双手拄着床,眯着眼睛嘴角微抿含笑,说不出的性(感)。 这货才三十多岁啊!左知遥一阵恍惚,忽然觉得事情反过来了,竟不是韩韬(干)了他,而是他占了韩韬天大的便宜似的。 左知遥洗澡很快,出来时发现卧室已经没人了。估计那人也是回去洗澡了,果然再见时,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还滴着水,坐在餐桌旁对左知遥招手。 左知遥转头跟人要了条干毛巾,没坐下,而是先站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 海城韩家,那是真正有根基的大户人家。左家这种富贵不过三代的小豪门跟韩家根本没法比。居移气养移体,韩韬作为韩家长房嫡孙,虽然三十多岁了,但保养得益,额头饱满光滑,眼角一丝皱纹没有,眉目柔和,发丝很柔很细,闭着眼睛微微仰头的样子说不出的从容惬意,一点儿也不像个贪恋少年的变态。 左知遥手劲儿不小,擦得韩韬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栾叔摆放好宵夜,警告地看了左知遥一眼,左知遥当没看见。这老管家对韩韬忠心不二,谁对他家先生不好都不行,连别人伺候他那力道也要适度。 擦得差不多了,左知遥随手把毛巾扔到一边,大马金刀地往韩韬身边一坐,翘起二郎腿。 韩韬略瞥了一眼,温言吩咐:“坐好。” “我爸判了吗?”左知遥收起腿坐好。他记得就是这个前后判的,但他爸没公审,所以他不知道具体日期。 “还没有。估计就是这两天。” “我要见我爸。” 韩韬略一思考,中肯地说:“不容易。” 是不容易不是不可能,左知遥手指无意识地敲敲:“我知道。让我见见他。”顿了一顿,接着问,“还是说你跟我就是上着玩儿,一点儿好处也不打算给我?” 韩韬听了挑眉,倒也不生气:“你想要什么好处?” “这样,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弟弟,还有保证我爸的安全,我就是你的。” “我以为你已经是我的了。” “呵~之前是报答你救了我——韩先生,我知道我家的事很麻烦。你帮我护住我家人别出意外,其它我自己去办。” “是吗?”韩韬笑了,“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只要左知遥一天还在他的床上,别人自然不会轻易动他,他想找陆家麻烦也好,干点什么也好,都十分方便。 “那你成全我呗。”左知遥两手放在桌子上,表情诚恳。他是很想摆出尊重韩韬的样子的,可惜上辈子撕磨了十年,现在想装也装不像。 他知道韩韬这种人眼睫毛都是空的,虽然外表温文,内心却是黑洞,哪会让人轻易利用。所以左知遥也不跟他掉花枪,直接提要求。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有自信,不怕他不答应,而以后要做的事,自然会让韩韬明白他值得什么价钱。 韩韬亲自给左知遥盛了碗小馄饨,推给他:“先吃宵夜。” 左知遥知道这是有戏,对他道谢,和他一起吃东西。 左知遥记得韩韬有半夜处理公务的习惯,于是吃饭宵夜也没多话,径自回了房间。白天睡多了,一时还不想睡,就抱着笔记本在被窝里上网,快天亮才睡觉。那天晚上韩韬没到他的房间。 4第 3 章 3 左知遥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见到韩韬。他也没着急,每天早上起床先去院子里打趟拳,然后再洗澡吃早饭。上午上网看电视,下午和新请来的老师学习刀术。 上辈子他就喜欢玩刀,尤其是小型的军刀。除去韩韬开始关着他那两年,后期的八年他都在玩刀,几乎是刀不离手。现在他的身体毕竟还不熟悉这种冰冷的东西,所以尽管他完全知道要怎么练习,但也没拒绝栾叔给他安排老师的好意。栾叔确实是善解人意的好管家,左知遥只在看电视的时候比划了半个小时的水果刀,第二天,老师就到位了。 那天早上他醒来时韩韬就走了,虽然没正面给他答复,但却在三天后,让左知遥见了他爸爸左春。想起上辈子见到他爸最后一面还是在录像里,左知遥不禁红了眼眶。左春是贪污犯,但他是个好爸爸。 左春短短几个月里头发全部灰白了,瘦了很多,看着有种战战兢兢的惶恐,一个劲儿问左知遥和左识远过得好不好? 左知遥安慰他一通,重点告诉他自己和弟弟有人照顾,并且以后也没人敢欺负他们。因为旁边有人看着,他也没说多余的话。但他相信,只要让他爸看到他了,看到完好的他了,那他爸爸就会安下心来。人只要不慌乱,就不容易出岔头。 父子俩会面的时间很短,效果却很显著。左春被人带回牢房时,背影已经镇定不少,看去除了瘦了点儿,还是那个笑面老好人。 左知遥心里也落下一块大石头,知道他爸不会轻易寻短见了。 上辈子自己不懂事儿,被韩韬强上后一心一意仇恨着,只算计着怎么跑,竟然没想到利用韩家的势力先去见爸爸一面,以安他的心。 那是在韩韬关着他的第二年,韩韬忽然给他一卷带子,问他想不想报仇?带子里一帧一帧都是他爸尸体的照片,估计照片是从公安局弄出来的,着中突出了左春脖子上的勒痕。公安局最后判定是自杀。韩韬告诉他,他爸的确是自杀,因为有人拿了伪造的绑架了他和他弟的照片威胁他,他不死就是他们死。 左知遥搂着他爸的照片坐了一宿,第二天在阳台上点着了那些照片。保镖以为着火了,很快冲上来,却被左知遥告知要找韩韬谈谈。 有很多东西能让人一夕长大,仇恨就是其中的一种。 又过了一个星期,左春的判决下来了,周秘书打电话通知他的。十五年,比上辈子少了五年。左知遥一点儿都不稀奇,以韩家的力量,如果真的帮忙,会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不过就这,他也领情——这不怪韩韬,是他自己,在韩韬心里还不值那个价钱。上辈子他的价钱是护住左识远,这辈子这不都进步了嘛! 人有多大能耐办多大的事儿,他只有变强了才有保护家人的筹码。 左知遥就这么在别墅被放养了一个月,有一天栾叔忽然问他要不要去上学? 他还不到十七岁,正该上高中的时候。 左知遥直接摇头。他要干的事情多了,哪有时间上学。 栾叔点点头,接受了他失学少年的身份。没两天,就通知他收拾一下,有人接他去香港。 左知遥这下倒是知道了,原来这段时间韩韬在香港。 接下来的半年左知遥疯狂地吸收知识,他对一切财经股票期货国际金融感兴趣。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中学就学过的东西实在他妈的说的太对了。钱是有用的东西,一直都是。于是韩韬身边的人都经常看到一边啃着大部头一边比照电脑的股票走势图,手里还转着小军刀的左知遥。 这样的左知遥只有韩韬看不到,当饲主出现的时候左知遥还是很配合的。 左知遥并不急于表现什么,虽然他比别人多了洞察先机的十年。有些事不是你知道了就能办好,成败往往就在一瞬之间。半年来他选择了蛰伏,就像韩韬真正的男宠那样,陪他上上床、偶尔全国各地的飞。只不过他这个男宠在饲主颇有脾气,高兴了任其所为,在床上颠倒呻吟又乖又荡又火辣,不高兴了把老东西踢下床的时候也不少。 而韩韬对此的反映也完全凭心情而定,被忤逆了有时候把人当宝贝似的哄一哄,有时候无所谓地从容走开,有时候就是把人掀翻了按到床上不管死活做一顿算完。 “左少,这是要出去?”周秘书客气地说。 左知遥“嗯”一声就拿眼看着周秘书。 “要不要派车?”周秘书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没有拦着他的意思。 “不用。”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周秘书眨眨眼看着这个冷着脸的小祖宗,琢磨着老板又哪里惹着他了,早饭都不吃就走了。 这边韩韬沿着楼梯下来,一边系袖扣一边吩咐周秘书:“安排一下,送他会海城。” 周秘书答应了,看韩韬没有不高兴的表情,遂问道:“又怎么了?他刚出去,要不现在就叫他回来?” “不用,随他。” “哦。那要接谁来?” 韩韬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秘书:“这边没几天也结束了,折腾什么?” 周秘书摸摸鼻子不再问了。 韩韬坐到餐桌前,早饭很简单,就是两样粥和两样馅儿的小笼包,再有几种咸菜。等人盛粥的时候周秘书报告了一天的行程,合上记事本等老板指示。 韩韬略一点头表示同意,招呼周秘书一起吃饭。 吃到一半,他忽然问:“几个人跟着他?” 周秘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两个。” “再加两个。” “好的。”打个手势示意别人去安排,然后就边吃边看韩韬。 韩家家教甚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周秘书憋着好奇,好不容易等老板吃完了,问,“有麻烦?”关键是哪方面的麻烦。 “没有,”韩韬用热毛巾擦干净手,又喝了口茶,“你觉得小左怎么样?” 怎么样?这可怎么说呢?“不是个惹事儿的。”周秘书斟酌着,从下属的角度给出意见。 小左少爷从来不像某些人那么嚣张,虽然整天冷着个脸,但也不给别人添麻烦。每天看书上网练功夫玩刀,偶尔上街就是逛书店,吃的用的都不挑,肖雷说安排给他的人隔几个星期就得换换,要不警觉性都没了。 韩韬失笑:“是吗?”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接过外套,上车前跟周秘书说,“上午的会你不用跟,让老张把华威那部分的帐分出来,等小左到海城接手。” 周秘书当场傻眼。老张管得是韩韬的私人投资,虽说华威是新合并过来的小公司,在韩韬这里不算什么,但放在外面也勉强能算个中型,一句话就给左知遥了?关键是左知遥才多大?十七,连十八都不到。 老板以前养人,高兴了别墅、跑车、游艇、甚至私人直升机也不是没送过人,但送个公司?那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周秘书五味杂陈地坐到副驾驶,决定以后对左知遥更上心一些。 左知遥接到周秘书的电话后,老张的电话随即也打了过来,征询他的意见,什么时候到海城?是否今天就进行交接? 左知遥拜托他把公司情况发过来,他要先看看,估计到海城得晚上了,明天再去交接。 挂断电话后,他慢慢喝完了一杯咖啡才起身往回走,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睛比平时亮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二更,以纪念悲淬的被系统警告。 作为资深腐女写*表示鸭梨很大啊——俺赶脚男人之间的感情吧,他不是说出来的,有时候做更容易表达= = 好吧以后我不乱写了,捂脸,丢死个人啊喵喵个咪的! 5第 4 章 4 左知遥站在写字楼大堂里等电梯,看到“华威电子商贸有限公司”的方块牌子时,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他插在裤袋里的手紧紧握着,很紧张,也很兴奋,有上辈子那么些磨练垫底儿,总算让他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但也就这样了,除了冷着脸,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隐藏自己的心情。 有时候他很羡慕老东西在外面温雅从容的范儿,但同时他也知道,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度是需要资本的。 电梯很快到了,身后跟他的人先一步挡着门,请他进去,然后按了楼层。 电梯的不锈钢内壁擦得很亮,左知遥默默牵动嘴角,试图挤出自然亲切的笑,但到了华威的楼层也没成功,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回复木然。 老张之前跟他交接的时候就说过,这公司人事关系复杂。 复杂到什么程度呢?华威现有员工八十七人,分市场部、业务部、人事部、综合部。一个总经理,五个副经理;三个总监,七个副总监;四个部长,八个副部长;每个部门另有奇怪主任若干名,都加起来有一半以上是干部编制。 三兄弟合伙开公司的时候,为了节约成本用了很多家里人。后来随着公司发展又不可避免地安置了一些关系人员,比如安全设备监察局的小姨子的内侄之类。这类人来了最少得给个主管吧,但在外面“某主管”肯定不如“某主任”听着体面,于是就在运营公司里出现了行政部门才有的干部编制。 电子市场这几年很火,华威代理的几个牌子也都占领了一定的市场份额,利益越大分歧越大,就算三兄弟齐心合力,但架不住家里耳边风吹的勤,拼命往里塞人,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互相拆台,于是公司管理就更混乱了,终于被合并。 左知遥让保镖到一楼的商务咖啡厅等着,深吸口气,走进公司。公司的前台没人,他站了一会儿,绕过隔断就见到了办公区。 办公区很敞亮,半封闭的工作台间隔很大。疑似前台的姑娘正趴在隔断上和同事聊天,经同事提醒回头看见左知遥就是一愣。公司好些天没来客人了,姑娘第一个反应就是谁家亲戚过来找人的,很随便的问:“哎,你找谁啊?” 办公区的气氛很放松,修指甲的、玩游戏的、吃零食。有个打电话的笑着笑着感觉气氛不对,匆匆挂断电话,回头就见一屋子石化的同事和站在地中间冷着脸的少年。 “谁家孩子啊?”从洗手间出来的魏经理甩着手上的水珠不满意的问。知道大老板要来还给往公司领家属,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魏总,新老板。”秘书赶紧贴上去,低声提示。 “新老板带来的?”魏总说完,立刻就觉得不对,因为秘书的眼色都快使抽筋儿了。他四处一扫,确定这屋子里再没另一张新面孔,摇摇头,还是不敢相信新老板是这么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 “左先生,要不您先到办公室休息?还是您想先开个会?会议室也准备好了。”秘书打圆场。 左知遥额角跳跳,决定先去办公室“歇会儿”。 “草!搞毛啊?微服私访啊?”左知遥一走,办公室里立刻炸了锅。 发出第一声惊叹的不是魏总经理,可见即使是为了权力平衡而高薪请来的专业人才也没被这些人放在眼里。魏总黑着脸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觉得一切都糟透了。 左知遥也觉得糟透了。 左知遥上辈子是个什么样的的人呢?头十六年做他的大少爷,再两年做韩韬的禁脔,之后的八年一心想做个杀手,恨不得把姓韩的和所有跟陆家有关的人都捅死。上辈子陆家倒了,害他爸的陆正秦跳楼自尽摔成肉饼;姓韩的也倒霉了,被死对头潘家和亲堂弟逼得窜进深山生死不明。听起来似乎他的目的达到了,但追究起来,这些他都不算他做的。 把陆家连根拔起的是韩韬;把韩韬逼上死路的是潘家。陆家的事儿韩韬没真正让他插手,韩韬那事儿他只是个提供情报的。 当年左知遥眼看着几家翻手云覆手雨,搅得海城官场商场惊涛骇浪,可是看了是看了,那手段也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世情永远比想象的更复杂,也更操蛋。 左知遥在办公桌边坐了半个来小时,发出了一声冷笑。 韩韬在飞机上看到周秘书拿给他的报告,扫了几眼微笑:“你说小左不惹事儿?” “是不惹事,但也有少爷脾气。”周秘书已经看过报告了,他也没想到左知遥就敢把公司的人都炒了,除了留下一个总经理之外,其它的全部解聘。要知道他们收购华威的时候签的是全责并购书,解聘这么些人几乎花光了公司账面上所有的钱,华威现在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空壳了。 更重要的是华威属于没有背景的小公司,如果不是因为底子不够也不会留那么多“人情主任”,现在左知遥招呼都不打,挥手就吧人打发了,只怕有些人面子上就过不去了。 要说左知遥背后有韩韬,原本是不怕的,但周秘书已经知道他们之间有协定,这个公司完全归左知遥掌控,包括所有关系都要自己搞定。 “左少太冲动了,要不我去打个招呼?” “算了,让他玩儿。”韩韬放下报告,“贺老什么时候到?” “明天下午。山庄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不过远少原本说要来,但时间不确定,如果他和贺老撞到一起,怎么安排他?” “让他住别墅。” “好的。”周秘书把韩韬的东西整理好,和老板说几句闲话,“华威的法人挂的是老张,早知道左少这么个搞法,老张肯定不会用他的名字。”实在是太丢人!传出去老张合并的公司又宣布破产了,周秘书可以想象老张那原本就不白的茄子脸会黑成生么样。 “嗯,老张儿子毕业了吧?你去了解一下,如果能用就安排一下。”败坏了别人的名声总要给人点儿好处,韩韬在这方面还是很护着自己人的。 “好嘞!”周秘书跟老张斗了十几年,很乐意这个时候去踩一脚热闹。哎,幸亏左少还小,没到做法人的年龄,要不这热闹上哪儿看去啊。 6第 5 章 5 所有人都觉得华威会破产,连被留下的魏国峰都这么想。他觉得这小老板实在是连他都想炒的,但他的年薪太高,违约金……公司账面不够付。同理,辞职的事他也不敢干,违约金是双向的。 也许是该联系猎头的时候了。魏国峰麻木地想。只是现在还有猎头关注他吗? 办公区空荡荡的,废纸垃圾铺了一地,倒下的笔筒歪着的桌子,连百叶窗都掉了半扇。那些关系主任还好说,拿着大笔的解聘金抛个飞吻就走人了,要多潇洒有多潇洒,毕竟人家也不愁工作。原来老板的亲戚可不干了,开始想找左知遥闹,但左知遥指派了律师后面都不露,他们就跟魏国峰闹。魏国峰办公室门一关,由着律师跟他们解释。这些人平时摩擦就不小,也不怎么一言不合还打起来,等哭的闹得不甘心都发泄够了走了,公司就成了这幅摸样。 魏国峰穿着笔挺的白衬衫,在办公区绕了一圈,看看这边儿,看看那边儿。真不甘心。他常春藤名校双硕士毕业,在外历练八年,回国第一次做GM就如此惨淡收场,那么多完美的市场计划都没执行,公司就散了。 左知遥进门就看到魏国峰半坐在办公桌上抽烟,脸朝着窗外,背影有些萧索。他看了一会儿走过去,靠到他旁边的桌子上,自己也点着一根烟。 魏国峰朝他笑笑。两个人抽完烟,他问:“小老板,什么时候轮到我?” “你想辞职?” “……” “还是你以为我是来宣布破产的?”左知遥浅笑。 魏国峰闻言偏头看他。眼前的少年五官清晰,像细笔勾勒的简笔画,睫毛不密,但很长,自然翘起。这样的五官配上少年干净的皮肤,在阳光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明透感觉。他应该夹着书或者纯净水,而不应该夹着烟。可是再看看,又觉得那样浅笑的嘴角、纤细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和指间的烟再适合不过。 左知遥慢慢悠悠地说:“你不会以为我弄个公司就是为了散财吧?” 魏国峰回过神,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紧接着飞过来一个优盘,他都没看到左知遥手动,那优盘已经到了他面前。幸亏他反应快,及时劈手接住。 “去看看,然后给我答复。” “稍等。”魏国峰看看优盘,又看看左知遥,起身回办公室。 左知遥没跟着去,他把桌子上的杂物推到地上,枕着胳膊,翘脚躺在长桌子上晒太阳。阳光很好,让人昏昏欲睡。为了做这个计划,他把全部脑汁都绞尽了。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估计连下辈子的挪用了一部分。 一个小时后,魏国峰跑出来,强压着激动的声音问:“小老板,这是……哪位先生的手笔?” 左知遥坐起来,抬眼看了看他,“我做的。不专业,就这么个意思。” “……”魏国峰吃惊地看着他。前几天他刚收到师兄的论文,师兄专注于学术研究,他正带着他的学生在硅谷顶级的研究所做课题。他的论文指出了未来三年电子产品的变革和走向,毫不讳言地断言平面信息时代即将来临——可是,这是师兄花了几年时间,无数理论联系实际得出的结论,而这个孩子竟然已经做出了和师兄的结论隐隐想和的营销发展计划!如此的前瞻性,绝不是天才二字能够形容的。 “真是……你做的?” “家里人也帮了点儿忙。”左知遥含糊过去。 魏国峰拉拉领带,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作为华威的高层,公司被哪家收购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韩家家大业大,人才济济,有人能做出这个计划也不算太夸张。可是,如此优渥的计划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来执行,是不是儿戏了点儿? “魏总,我知道你是人才。如果你跟着我干,我给你华威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如果觉得委屈你不干也行,我马上就付你解聘金,但你最好出了这个大门,就把这份计划忘个一干二净。”左知遥的声音很平稳,语速也不快,却就是让人感觉受了威胁。 魏国峰没急着回答,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腿。 左知遥也不急,又躺回去,接着晒他的太阳。 “我能见见韩先生吗?” 左知遥嗤笑。不是笑他,而是笑自己,竟然这么的让人不可信。 魏国峰腾地红了脸。 左知遥睁开眼,尽量真诚地说:“我没笑你,真的。但你要相信,华威是我的。”所以这个计划也是我的,你的老板也只有我。 魏国峰目光闪动盯着左知遥。忽然他发现左知遥解开一颗纽扣的领口边缘露出一抹艳色,紫红的颜色在阳光下分外醒目,那是个吻痕。 他收回目光:“你不是法人。” “我有公正的授权书。等我满十八岁就可以做法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中途出现变故呢?” “你不是每个月都领工资吗魏总?分给你的股份又没用你一分投资。你也知道我还要学习,没时间坐镇管理,所以其实管理的你,还是你没有自信做CEO?” 魏国峰一愣,随即释然,自己的确是着急了点儿。他恢复了从容,把手伸向左知遥:“那么合作愉快了,老板。” 左知遥伸手和他握了握,借力坐起来跳下桌子,皱眉:“先招个保洁吧——我实在不该把人都炒喽。” 魏国峰看他拍打衣服的样子哈哈大笑。 左知遥和魏国峰又谈了近两个小时,快午饭时才离开公司。期间魏国峰邀请他一起吃饭,他拒绝了。 到了楼下,保镖和司机都在等着他。上了车司机就问他去哪儿,他先给周秘书打电话,问韩韬在哪儿?方不方便一起吃午饭。 周秘书停了几秒,估计是在征询韩韬的同意,随后报了一个酒店。之后闲聊似地问:“左少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吃饭啦?” 左知遥说:“卖身啊,急着抱老板大腿。”然后挂了电话。 周秘书一愣,随即“赫”地乐了。见老板瞟过来一眼,当即就把左知遥的回答报告了:“左少向来直白,看来是真有事儿求着你了。” 韩韬嗯了一声,接着看文件,看了一会儿吩咐:“午饭加一份燕窝。” “哦,”周秘书调电话号码,“能加两份吗老板?给我媳妇打包。” 韩韬摆摆手,周秘书喜滋滋地打电话了。晏荣堂的厨师长亲自蒸的燕窝啊,可遇不可求的呐~就冲这份好处,周秘书决定一会儿不管左知遥求什么,他都不调侃他。 7第 6 章 6 左知遥到晏荣堂的时候,有一个助理正在门前等他。见到他点头问好,然后陪他往里走。 晏荣堂是海城顶出色的商业会所,来来往往非富则贵,四壁装修的富丽堂皇。左知遥一行到电梯间的时候,那里有人也在等电梯,两三个女子正在低声谈笑。美人如玉,巧笑靓兮,引得人很难不注意她们。 左知遥看了一眼就转过目光,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他认识。海城陆家当家人陆正秦的独生女儿陆筱璐,仙女下凡一样的人物嘛,自然是让人过目不忘的。 这时候陆筱璐也看到了他,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身后立刻有人告诉她这是谁,她倒是好涵养,礼貌地朝左知遥点点头,算是招呼。 左知遥当没看见,正好他的电梯到了,一抬腿第一个跨进电梯。 陆筱璐一愣,随即不在意的一笑。 “璐璐,干嘛理他?拽个二五八样儿,不就是卖屁股的吗?呸!”女伴儿里一个女孩子撇嘴。 “胡说什么呢?”陆筱璐好笑又好气地拉住她,附耳,“你可管管你的嘴吧,他卖……那什么,那韩先生成什么人了?” 女伴儿哼了一声,不作理会。以韩韬的身份地位养几个人自然不算什么,但让这帮东西带累的不想结婚,那就不太好了。当然这不怪韩韬,都是那些不要脸的勾搭的。 “不要脸”的左知遥进入包房的时候韩韬正和别人谈事儿,见到左知遥招手把他叫到身边坐下,并没有给他们做介绍的意思。 又谈了一会儿,那人起身告辞,周秘书把人送到门口,吩咐服务员上菜。回来的时候就见左知遥站在韩韬身后给他松颈椎,韩韬很放松地闭着眼。 周秘书失笑:“还真是来抱大腿的?老板,要不你下午放我假得了,省得我碍眼。” 韩韬反手握住左知遥的手,把人从身后拉过来:“我叫人给你炖了燕窝,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没什么想吃的。”左知遥一片腿儿坐到韩韬腿上,“有事儿找你。” “嗯?说说。”韩韬看了周秘书一眼,周秘书坏笑着去隔断那头,把服务员打发出去,自己布置餐台。 “两个事儿,一个吧,是想跟你借个人,财务方面的,能让人放心就行;再一个跟你借点儿钱,不多,两百万吧,我没有流动资金了。” 韩韬揉揉他的脑袋:“第一个没问题,你给发薪就行,第二个……遥遥,咱们当初是怎么说的?” 当初说过,华威左知遥接手后一切自理,这才几天就借钱?左知遥撇嘴:“哦,钱不借就算了,大不了我卖表卖车。” 韩韬好笑:“就穷成这样?华威给你的时候账面上光现金就不止这个数儿。” “那不是都付遣散费了嘛。” “那就只能算你活该了。”韩韬觉得他瞪着眼睛看他的样子很有趣,伸指头捅捅他的腮帮子,教导,“我知道你看不上那些人,但你就没想过先留他们几天?你新官上任,规章制度再严格点儿,找由头扣奖金,再不就让他们都出去跑业务,带任务的——那些人养大爷养惯了,不用俩月,你不辞退他们都得走人。” “我知道。但我一天都不愿意让他们在我跟前晃,耽误我的事儿。”左知遥满有理。 “那你现在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公司账面没钱,跟我说不着吧?” “小气!我下午就卖车去。还有你给我的表,我卖了你可别怪我啊~” “表就算了,车卖了你用什么?” “走着,坐公交,哪怕我骑个自行车呢,反正都是你的脸面。” 隔断那边传来一声闷笑。 韩韬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哭笑不得地叹口气。他一向很有自己的原则的,对待情人该温柔温柔,但绝对不能过线。可这小东西就能一下下踩他的底线,然后理直气壮地食言,偏他还不舍得把他怎么样。 “行不行吧?”左知遥拉着他的领带晃一晃。 韩韬挑眉:“一百万,年底还,如果你同意,一会儿就叫老周给你划账。” 左知遥两手捏着他的耳朵揉一揉,吧唧在嘴角亲一下:“好吧好吧。” 韩韬拍拍他的腰:“吃饭。” 左知遥不满的“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不下来:“抱着!”语气里大有累死你的意思。 韩韬呵呵一笑,伸手拉下他的头,给了他一个湿吻,然后又在他的领口里种了棵草莓,才双手托住他屁股站起来,给人抱到餐桌旁。 周秘书一边拉椅子一边叹气:“左少,我算服你了,就为了两百万,你就能把老板的饭局搅喽——刚才那人是辉腾的老总,央告了多少人才约了这次午饭的机会?他要知道都能直接给你两百万。你耳朵热不热?肯定人背后骂你呢。” 左知遥从韩韬身上蹦下来,坐好:“辉腾?也是做电子代理的吧?”他记得那家公司,这时候还不出名,但几年后该公司开发了网络代购,短短两年卷了十来个亿,真正的一夜新贵!就算左知遥不是商圈的,也听过辉腾的大名。 “呦,这当家作主了就是不一样啊!我们左少对商业对手都有了解啦?”周秘书接着调侃。 左知遥没接茬,他正是能吃饭的时候,折腾一上午早饿了,抓起筷子就想吃饭。又想起韩韬在侧,又放下筷子用热毛巾擦手。 韩韬把椅子往左知遥身边拉一拉,顺手接过毛巾帮他:“你这是手,一会儿要吃饭的,就急成这样?好好擦擦的功夫都没有?” 左知遥也不怕他,浅笑着任他擦,等他擦完了,举胳膊亮出两只手:“可以吃了不?” 韩韬笑骂:“吃吧!”然后左知遥就把注意力完全放饭桌上了。 周秘书在对面坐下,刚才左知遥没回应他的调侃,他也不在意。左知遥就是这样的人,对着谁都不太热情,只有在老板跟前有鲜活气儿,他想这也是老板之所以纵着他的原因。 在周秘书的眼里,韩韬对左知遥的确是够特殊了。韩韬这人是好养人,但养人也是有原则的。想要礼物可以,房子跑车名品都不在话下,但跟商业沾边不行。曾经有一个跟他两年的男孩,正经C大财经学院的高材生,想去韩韬身边实习,因为韩韬不同意闹了两天,直接就被韩韬打发了。韩韬的掌控非常严格,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其它我不想给的,你不能惦记。所以这次左知遥能在韩韬手里要一个公司,那真是跌破了周大秘的眼镜。 其实细算的话,华威的市值大部分是营销网络和代理架构,离上市都老远山西,折现的话也不值多少钱(周秘书标准)。按说左知遥跟韩韬半年有余,真送他个豪宅都不稀奇,单从价钱上来说,华威真的不算什么。但现在不是这么个算法,今天中午一役,让周秘书知道老板不但能为了这个少年让步,还能点拨教导他。这里面的内容就深刻了。 在没有外人,不是商业午餐的情况下,有韩韬的饭桌上一向安静。除了韩韬叹气左知遥挑食,给他夹几次菜之外,大家都不说话。其实能专心吃饭也挺好,不担心卡到,也不用费心想话题,没一会儿就都吃饱了。 左知遥先吃完,没着急下桌,而是给韩韬盛了一碗汤凉着。韩韬用眼神示意他燕窝还没动,他歪过头假装没看着。 韩韬好笑,伸手亲自把小盅子拽过来:“乖,再陪我吃一会儿。” 左知遥躲不过去,悻悻揭开盖子,嫌恶地皱眉:“我又不是女人,老给我吃这玩意儿干嘛?”在家吃,出来也吃。 韩韬好脾气:“谁规定女人才吃燕窝的?燕窝益气中和,对你身体有好处。” 左知遥顶:“好处个屁,不够你在床上禽兽的。” 韩韬似笑非笑地拿眼看他,看的左知遥直发毛。 “好嘛我错了。”左知遥撇撇嘴,拿勺子随便搅合搅合,三口两口就灌了下去。完了还给韩韬看汤盅底儿,用勺子敲一敲,示意确实没有了。 韩韬表扬:“乖。” 周秘书放下筷子,擦擦嘴:“我吃好了,二位慢用。”他淡定地起身,拿出记事本翻翻,“老板一会儿是否去楼上午睡?下午三点有个会需要你列席,其它都可以推掉。” 韩韬点头:“推掉。” 周秘书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退出房间。 “喂,老东西,你还要养我呢,好好工作啊,把活儿推掉干嘛?”现在才十二点好吧,午休排那么长时间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好事。 “干你。”韩韬端起汤慢吞吞喝着,“你不是说来卖身吗?不能让你失望是吧。” “……那你就给一百万我亏了——还是要还的,还给我算利息。” “卖不卖?” “卖!”某人咬牙切齿地发狠,“等着肾亏吧你!” 当某人在床上被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时,韩韬一边摆弄着几经变化的小某人,一边贴着耳朵温柔地问:“宝贝,这次怎么就这么点儿?肾亏啊?嗯?” 某人很想给他一记耳光,可惜抡出去地胳膊软的好无力道,堪堪搭到人家脖子上,人家直接当邀请收下了,给了他更多的癫狂。 8第 7 章 7 韩韬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俯身亲吻左知遥,蜻蜓点水一样,一下一下。 左知遥从被里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扣,说:“等会儿我去看识远,晚上和他吃饭。” 韩韬不置可否,嘱咐两句别乱吃东西就带着人走了。 左知遥又休息了半个小时,才收拾好离开房间。他的司机和保镖都在对门的房间里,门开着,他一出去人就跟了上来。 “春腾还要等一会儿才放学,先找个地方坐坐?”司机大哥提议。 “不用。” “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左知遥,左知遥已经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少年有些苍白,这种苍白在他身上却不显得脆弱,而带着种别样的倔强。他暗自摇头把空调关小一点,放了张舒缓的CD。 春腾在郊外,建筑面积很大,设施齐全,是所私人学校,从小学到高中校制健全,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教学理念,完全对得起学费。中考?高考?都玩儿蛋去吧,人家孩子是全部留学的,根本不去挤那个独木桥。 左知遥等了半个小时才接着左识远,左识远一见到哥哥就咧开大大的笑容,小坦克似地冲过来。 “哥哥哥哥!”小坦克一脑袋扎到左知遥怀里,蹭了两下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毫不掩饰地透着惊喜,看了几秒,又埋下脑袋好一顿蹭。 “走吧。”左知遥等他蹭够了,握着他的手往停车场走。 左识远还带着些婴儿肥,小手热乎乎的,到停车场十几分钟的路,他已经把这个月学校发生的事儿都报告了一遍。吃的香,睡的好,听老师话,同学也有意思……左知遥静静地听着,不时地嗯一声,并没有打断他,也没有不耐烦。 左识远智力发育的晚,左春是无原则溺爱孩子家长,怕孩子在同龄孩子里挨欺负,无论如何不舍的孩子去吃那份苦,所以一直圈养在家。不要说左识远智力有问题,就算没问题也要圈成白痴的——上辈子的左知遥就是例子。十六七的小伙子,任事儿不懂,一朝失去亲人庇佑,不到一个月就带着弟弟成了盲流。 人是群居性动物,到了一定年龄就要让他有伴儿,有经历,即使这个过程相对惨烈,但总比一辈子白痴的好。何况左识远只是发育晚,并不是不发育,反映是慢了点儿,但好在之前在家也一直请家教,所以他插班大半年,居然也磕磕绊绊地跟下来了。 到停车场要穿过一片操场,左识远还在兴奋地讲着,侧面忽然飞来一个篮球,眼看就要砸到左识远脑袋上,左知遥带他一侧身,躲了过去。紧接着旁边传来一声痛呼,一个女孩子捂着脸蹲在地上。 三四个男孩呼呼啦啦跑过来,围着女孩子各种关心,女孩疼的直呜呜,估计是怕脸上不好看,蹲地上死活不肯抬头。其中一个大个子男孩急的抓耳挠腮,回头就见两人在看热闹。 高一点儿那个他不认识,可能是高中部的?矮一点儿那小胖子他知道,学校有名的傻逼,不禁老羞成怒:“谁让你躲的!滚回去吃屎,再不滚揍你!” 左识远下意识地一缩,又想起哥哥在身边,强自挺起胸膛,却是和左知遥说:“咱们走。” 左知遥知道弟弟的生活并不如他所描述的那么美好,可是已经到了当面被骂也不敢还口的境地吗?他冷下脸站定脚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替识远出头。 就这么一犹豫间,那女孩已经站了起来,一句话没说,狠狠瞪他们一眼,捂着脸就跑了。男生往这边扔球本来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的,这下可好弄巧成拙,不禁万分窝火。 “老大,怎么办?” “妈的都是这个死衰仔!” “……”男孩一言不发,黑着脸往回走。两外几个赶紧跟上。 “草你吗的让你躲!”有人路过左识远身边时,顺便踹过来一脚。可是他的脚还没挨到左识远的衣角,自己就被踹得横飞出去。 男孩听到声音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看躺地下一时起不来的兄弟,又看看冷着脸的左知遥,骂了一声就冲了过来。接下来就是毫无悬念的混战。 学校保安跑过来的时候地下已经躺了两个,左知遥和左识远也挂了彩。对方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不管不顾的很敢下手,左知遥练功夫也不过半年,一时也没讨到好。 保安跟人墙似的隔开两边的“大爷”,得之左知遥是学生家长,来接孩子出校的,一时倒不知该拦不该拦。 “送他们去医院,有事儿联系老师给我打电话。”左知遥扯过左识远,把他校服上的编号亮给保安,就带着他走了。 等到坐到车里,左知遥接过应急箱,拿纱布给弟弟擦伤口。左识远的额头破皮了,手上也有擦伤。 “他们经常骂你?” 左识远先摇头,看看哥哥的脸色,又点点头。 “都骂什么?” “……” “说。” “就那些,衰老啊,傻子什么的……没什么的,也,也不太骂,今天是他们心情不好……”左识远识相地闭嘴。 一直到诊所,左知遥都没再说一句话。左识远用手按着额头的纱布,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上,屁股半悬空。 车在私人诊所停下,保镖开了车门,左知遥却没下车。他不动大家都不动,保镖在车外等着,左识远看着他哥,眼泪在眼睛里滚来滚去,要掉不掉。 “识远,他们为什么骂你你知道吗?” “知、知道。因为我傻。我、我很笨,我要是聪、聪明……聪明就不会挨欺负了……”眼泪吧嗒掉下来。 “不对。是因为你不但傻,还软弱。”他没看左识远,“这个世界从来不欺负傻子,只欺负那些挨了欺负也不敢还手的,你懂吗?” “唔……” “你懂吗?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用力打,狠狠地打,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往死里打,不怕出人命,记住了么?” “……”左知远半张着嘴。 “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呜……可是哥,会疼……”真的很疼。 “嗯,疼,但是疼一疼也就过去了。”左知遥转过脸,手指按按他额上的伤,左识远疼的直抽气儿,在他哥的脸色下却没敢躲。左知遥伸胳膊把人搂到怀里,“不要怕,相信哥,就算骨肉断了也没那么疼——你不是衰仔,你是左识远,你明白吗?” 左识远不明白,但他总算知道他哥抱他了,那就是不气他了,于是他放心地哭了。 在左识远包伤口的时候,另一个助理送来左家兄弟的衣服,左知遥拆开包装一看,竟然是连帽衫+牛仔裤。波鞋运动护腕一应俱全。哥两个换上一看,就是两个学生。 左识远额头伤口不深,贴块纱布主要是挡灰的。手臂的伤都是擦伤,上药就行。左知遥脸上看着倒是没事儿,身上却挨了好几下,他坚持说没事儿,不让人看伤,但衬衫上的鞋印却明晃晃地摆着呢。几个人拗不过他,只得放他回去。 哥两个收拾利落了,到早定好的私房菜馆吃了晚饭,左知遥又带弟弟看了场电影,在熄灯前把他送回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尽量二更。 9第 8 章 8 左知遥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客厅里却灯火通明。一屋子人都没睡,栾叔正带着人给韩远收拾行李。 韩远要在这里住一段的事儿,早上栾叔就跟左知遥说过了。左知遥明白栾叔的潜台词是告诉他不要招惹韩小公子。他是什么身份呢?被包养的“玩意儿”而已,韩远呢?韩韬二叔家的小儿子,真正的韩家公子。 栾叔在左知遥进门的时候就迎了上去:“少爷回来啦?宵夜想吃什么?” 左知遥扫一眼客厅,没见着韩远,估计是正在洗漱。倒好,省了打招呼了:“不用宵夜,谢谢。”说着话,脚步没停直接往楼上走。 栾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医生在二楼小客厅等着呢,先生让您做个检查再睡。” 左知遥向后摆下手表示听到,不急不缓地上了楼。医生尽职尽着地给他检查了下腹腔脏器,其实就是怕他有暗伤。左知遥自己心里有数,那几个孩子虽然力气不小,但都没打中要害,顶天表皮青几天,内伤是怎么也不至于的。但他还是按要求做了检查,之后洗完澡后,头发都没干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左知遥很久没做以前的梦了,以至于在梦到他爸自杀的时候一时没分清是醒是梦。一头冷汗地醒过来,才发现忘了拉窗帘,窗外正是月满中天。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韩韬显然是没回来住。他在月光里躺了一会儿,伸手到床头柜里拿烟。那老东西是不准他在床上抽烟的,但他床头柜的烟却没断过——因为他并不是每天都会回别墅住。 韩韬不止他一个人,这不是什么秘密。左知遥知道现在自己拴不住他,只能容他再得瑟几年。反正那老东西也不会得病。阳喂了更好,换自己插他。 左知遥是准备和韩韬耗一辈子的,他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耐心。 抽完烟睡意全无,他把电脑打开调出文档,思考陆家的突破口。他要给他爸弄个保外就医,可是搞不定陆家一切都是空谈。不要求一口气扳倒陆家,只要现阶段给他们制造点儿乱子,让他们顾不上左家就行。今天看到陆筱璐,让他想起上辈子他被韩韬“放出来”的时候,那姑娘已经结婚了,嫁的还挺远,貌似直接定居美国了——问题出来了,她嫁给了谁?而且按时间推算,如果她明年结婚,那么现在肯定已经订婚,或者是开始筹备婚礼了。作为陆家唯一的千金小姐,结婚不可能太过草率。如果真的草率的嫁了,只能是一种情况:利益联姻。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能让陆家心急火燎地把大小姐祭出去救驾? 左知遥抽了一夜烟,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没看到韩远,据说还在倒时差。 魏国峰做事很利落,一下午的时间,就在网上招聘了好几个新员工。左知遥进公司的时候,他正给他们开会。现阶段开会内容无非是画饼,他没有旁听的兴趣,对魏国峰点了个头,直接进了办公室。 华威正常的单子还在走,左知遥已经和魏国峰达成共识,完成今年的合同后,对华威之前的任何客户都不再续签,整个公司转型,进军游戏代理市场。 之前华威一直做电子产品,对游戏机也有接触,但都是小型的掌上游戏,并没有把这个作为主营。而现在左知遥把它单拿出来,作为公司下半年的主攻项目。 全民网络时代已经开启,左知遥知道十年后他繁盛到了什么状态。有人把网络革命比作电子时代的又一次革命,从经济分配角度说也未尝不可。网络的神奇在于它并不仅限于一个地区一个领域,而是把整个世界囊获进来,不受空间限制,真正是天涯若比邻。 比如他们瞄准的这款游戏,现阶段还在挨骂,因为他是全触屏游戏,但现在的触屏技术真是不敢恭维。仅仅三个月后,新一代节点触屏问世,再一个月后推向市场,该游戏点击率直线爆升,半个月内五次升级服务器,小游戏公司瞬间封神。 适者生存,想在网络里捞钱,就要比别人走的早。而他左知遥要做的,就是尽量推一把,顺便让自己也挂上这班车。 魏国峰对这个计划举双手赞成。第一他相信他师兄的话,第二他信得过韩家的智囊团。现在他们要干的事儿很简单,就是趁那么游戏公司现在还不景气的时候,把营销代理拿下来。 资金到位,人员到位,代理权也很顺利的拿下来了,现在剩的事儿似乎就是等新触屏问世,然后就可以数钱了,而这个时候,找麻烦的来了。 左知遥把人全部赶走的后遗症凸现出来。如果华威破产自然没话说,但现在既然你还□地站在这里,那有些事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谁都面子都不是鞋垫子。 左知遥早出晚归,周旋在各个局各个处之间,四处碰壁,连海关的货都提不出来——人家要抽检,电子零件要一个个拆开看,每个螺丝都校对型号,稍有不对,立刻打电话,张嘴就要负责人到场。结果左知遥到场,人家质检忙,正在加班抽检别的货物,让他等着,一等就是半宿。 半个多月,他每天睡眠不足五个小时,熬得眼圈都是黑的,却任由各部门折腾,就是不送礼、不请客、不走人情。 连魏国峰都看不下去了,想替他跑两趟,奈何那边根本不买他总经理的帐,他一直在国外,国内的人脉匮乏的厉害。他委婉地提议左知遥找背后的韩家出面,左知遥当没听见,既不着急也不上火,让他去就去,晾着就晾着。 然后某一天,左知遥在客厅的沙发里睡着了。 左知遥是不是个好老板?这个不好说。但他一直是韩韬的好情儿。表现的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只要韩韬回别墅,他必定是要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陪着他的。这一天,韩韬在书房处理文件,左知遥在客厅等他吃宵夜,等韩韬下楼的时候,就见左知遥歪在沙发里睡得正熟。他手里还捏着遥控器,能看出他原本是坐着看电视的,现在脑袋和身体一点点歪着的角度看起来很不舒服。 韩韬正考虑要不要叫他,他却自己醒了,迷迷糊糊地对韩韬一笑,“忙完了?走,吃东西去~”眨眨眼从沙发上跳起来,拉着韩韬往餐厅走。走到半路才发现手里还拿着遥控器,掂了掂往后一抛,没到沙发就掉了下去。 当晚在床上,左知遥的反映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后来睡着的特别快,几乎是韩韬刚把他从浴室抱回来,他就是滚到他怀里睡过去了。韩韬摸摸他的睫毛,又亲亲他的鼻子,睡着的左知遥乖的要命。 当后半夜左知遥的电话在套间的起居室响起时,韩韬接起了电话。 10第 9 章 9 韩韬知道左知遥的公司经营的不顺。这倒不是韩韬多么关注他,事实上从华威给左知遥那一刻开始,韩韬就没打算管他。 韩家几代经营,关系网非常庞大,但越是有关系,用起来越要谨慎,不能让阿猫阿狗坏了规矩。所以韩韬一向分得清楚,养人就是真金白银,再喜欢的情儿要钱可以,要东西可以,要靠着韩家的大树做什么,那是绝对不行的。 左知遥……乖的时候让他心软,偶尔的小脾气上来让他心痒痒,皮相又合他的胃口,他是想在身边多放几年的。这孩子跟了他半年,处处合心,他也不怎么脑抽了,竟然提左知遥打算起来。那天他跟左知遥说,让他去大学读书,结果刚开了个头,就被左知遥否了。小爷一句话,不去。韩韬难得给他讲了讲上学的好处,人是要在社会上混一辈子的,要有前途就要早作打算,养在家里就废了。 结果小爷很真诚地说,你说的对,是要早打算。我正琢磨跟你说呢,你给我个公司吧,我想干点事情。 这人养得正顺手的时候,第一次提要求,就犯了韩韬的忌讳。韩韬当即就冷了脸。左知遥贴到他后背上,搂着他的腰:生什么气啊,不行就不行呗,我听你的~ 于是韩韬就不气了。不气了就想着怎么补偿补偿小孩儿,结果人家倒好,什么都不要,那表情语气一点儿赌气的意思没有,是认真想过之后才回答的:我没什么缺的,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后来,老张在视频里跟他报告收购了华威,想问问他的重组意见,他也不怎么忽然想起左知遥行李里,那一本一本的大部头,想起了小孩儿眼睛一亮,跟他说想要个公司。 很多年后,韩韬想起当初给他公司的事儿,不得不承认,其实那时候已经对他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是当年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韩韬知道华威不好,是老张告诉他了。华威现在挂的还是老张的名,财务也是韩韬打了招呼后,老张指派过去的——新财务也不是外人,正是老张的儿子小张。儿子放在哪里历练,老子自然是最上心的,于是老张就问韩韬了:“你还真当华威是哄孩子玩具呢?由着你小情儿乱搞——公司快要被挤兑倒闭了你知道不?华威再不好,咱收购它也是花了心思的,它除了人事乱套点儿,其它的,客户群和发展方向都不错,早知道这么个搞法,当初你直接注资给他弄个公司玩儿不就得了?何必浪费华威的底子?” 韩韬微笑,小孩儿就得摔打,公司倒闭就倒闭,他还是去上学的好。 可是想是这么想,当他看到小孩儿累成那样,多少有些不忍的。尤其当他替他接起电话,只喂了一声,就听那边完全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要求华威负责人立刻去海监局,解释一个超标零件的事儿,还是觉得不舒服了。 自家小孩儿是欠教训,可是不该被人这么欺负。 韩韬一句话没说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第二天早上,左知遥睡到自然醒,懒洋洋地翻身看了眼挂钟,立刻睁大了眼睛:十点!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找手机,结果发现手机关机了。明明昨天下午才换的电池——他握着手机在起居室里愣怔了一会儿,把刚开机的手机重新关机,然后愉悦地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眯成了缝,如果有情绪解读器的话,一定能从那笑容里,读出一个叫幸福的词。可惜他没有这东西。 他傻子似的笑了会儿,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去洗手间方便一下,回去接着睡,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想立刻跑到老东西的公司去,想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心疼他了?想起来在床上蹦两下。 左知遥的好心情维持到晚上。晚上他左等右等不见韩韬回来,忍不住过问一下韩韬的行踪,结果栾叔告诉他先生去美国了。你妈的韩韬!左知遥好心情碎一地,一口气卡住,上不去下不来,晚饭都没吃就上了楼。 老东西就是故意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单身赴美。他总是这样,对他好一点儿就要狠狠地冷一段儿,似乎在提醒他他不过是他众多床伴儿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 左知遥在房间甩了半宿的飞刀。 不知道韩韬是怎么打的招呼,华威公司的人再出去办事虽然没什么特别照顾,但却也再未有人存心刁难。公司的事儿有魏国峰盯着,左知遥暂时闲了下来。 他在网上找了一个外地的私人调查员(外国叫这个行业私家侦探——国人还比较保守),新手,跟他谈好调查费,然后把陆筱璐的照片发了过去。 一个月后,游戏代理成功签下来,再一个月,硅谷某公司宣布触屏技术全面突破。 魏国峰忙的脚不沾地,这天见左知遥又要早退,不禁跟在他后面抱怨两句:“好歹你也是老板,别跟我说你要学习——勤工俭学的都比你在公司时间长,明天要和广告公司谈项目,不指望你全程跟着,你去亮个相总行吧?” 左知遥站定回头看他:“明天几点?” “上午九点。” “没空。”说完转身接着走。 “……那你几点有空?这个会恐怕得开一天。”魏国峰锲而不舍。 “不知道。” 魏国峰一直跟到电梯:“那你问什么?逗我玩儿呢?还有,我记得半个小时前我刚送过去几分报告,你的意见呢?” “下回别拿这种报告给我看,我只要知道结果。”左知遥歪头看了魏国峰一眼:“忙不过来多聘几个助理。” 这时候电梯到了,魏国峰眼巴巴看他进了电器,不死心地问:“我能问问您老这是做什么去吗?” “喝咖啡。”电梯门缓缓关上。 左知遥没骗魏国峰,他的确是约了人在咖啡厅见面。易飞原本是个小贼,几岁跟着师傅学手艺,师傅一死就成了流浪儿,且偷且流浪日子也过得十分逍遥。后来得罪了人被扔进少管所,一关五年,五年后出来洗心革面,成了私人调查员。 易飞看着左知遥就笑,他面前已经摆了五六个空了的花式盘子,而他现在,正在挖黑森林蛋糕。 “唉呀妈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这我在这儿等地,越等越没底,寻思你不是玩儿我吧?我滴个心呐,哇凉哇凉滴~”易飞捧着心,跟左知遥说。 左知遥要了一杯冰水,之后按了请勿打扰的按钮:“你怕什么?我不是给你订金了吗?” “啧,被跟我提订金了,就五千块钱!我肠子都悔青了——老弟,哥跟你说,做人要厚道,你得给哥加钱……”易飞去拽左知遥的手,被左知遥轻轻躲过。 “……” 易飞急了,撸胳膊搂裤腿:“你看看这儿,再看看这儿,你当那小女儿是好跟的呢?也就是我,换个人早被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了——你当初可就跟我说她家是领导,没跟我说她还和道上有联系啊!” 左知遥目光一跳:“你查到什么?” “嘿,这料爆出来可就猛了!”他把手伸进大挎包里,又拿出来,双手交叉一摆,“等一下,先说你给我加多少钱?” “先看你查到什么,如果够猛,钱不是问题。” “好嘞~哥们,看你也是不差钱儿,那就先给你看货!”他再次把手伸进大挎包里,掏了会儿,咦了一声把挎包摘下来,放到腿上翻。再后来干脆把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桌子上:相机、纸巾、录音笔、口红、假发套、最后还拿出个奇怪的东西来,左知遥一看就嘴角抽抽,那竟然是个跳蛋! “你等等啊,被着急。”易飞安慰左知遥,一抬头看左知遥直勾勾地看着桌子,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略一迟疑,把假发拉过来盖住跳蛋,然后接茬在那堪比面口袋大的包里翻找。 左知遥木无表情地看着易飞,刚易飞怎么说的来着?他的个心呐,哇凉哇凉地。 11第 10 章 10 易飞终于翻出个优盘,他把优盘夹在手指里,下颏夹着挎包一面的兜口,双手翻飞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包里,优盘在手指尖极快地转了几个圈,送到左知遥面前。 “我没带电脑。”左知遥接过来,有点儿为难。 “不用电脑。”易飞手指敲一敲,示意左知遥把优盘扔过来,然后左右一拧,从里面拆出个储存卡,问,“你电话有卡槽没?” 左知遥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刚把电话拿出来准备研究一下,易飞就说:“算了,你看我手机里的吧。”说完,把储存卡又伪装成优盘,把自己的板砖搬出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看?”左知遥后悔了,他觉得网上的确不靠谱,这个易飞绝对的精神有问题。 “呵呵,主要是向你展示一下哥的高科技RP,看这卡伪装的,专业吧?就算丢了都不怕,保准没人能发现里面的猫腻,怎么样?就冲这一手,给哥加钱不亏吧?”易飞得意一笑,把板砖推到左知遥面前。 左知遥觉得把储存卡伪装成优盘并不多么高明,但还没等他说,就被对面板砖上的照片吸引了。 陆筱璐在喝茶,陆筱璐在打网球,陆筱璐在浇花,陆筱璐在骑马。问题的关键不是陆筱璐干了什么,而是陆筱璐在干这些的时候,身边总有一个男人陪着,姿态相当亲密,还有好几张吻脸的照片。 有些照片很模糊,估计是离得太远的缘故。 “就这些?她交男朋友有什么稀奇?”左知遥眯眼分辨一张照片,光线昏暗,似乎是酒吧之类的场所,背景墙上有一排疑似酒瓶的东西。 “不稀奇?不稀奇你让我跟着干啥?”易飞不乐意了,“你们这帮有钱人最虚伪,又让人跟着,跟完还说你不好奇。” 左知遥手里一空,板砖已经被易飞抽回去了。他喝了口水,问:“那男人是谁?” “哼哼!” “一倍。” “一倍哪儿够!这妞儿住店吃饭都是高级地方,我跟着她跑了一个半月,一个半月!你那点儿定钱早进去了,我自己还搭了好几千呢——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兜里钱都不够结账的,咱讲价的时候说好了酬劳一万,差旅费全报,你先把我垫的钱清喽,然后再说别的!” “发票。”左知遥头疼。 “发、发票?”易飞一愣,随即瞪大眼睛怒了,“你丫就是个骗子吧?你见谁鬼鬼祟祟搞跟踪还顾得上要发票的?早就觉得你不地道,给你打电话好机回都关机,草泥马个球囊鳖揍的龟孙子……”国骂猛然被飞来的东西打断,易飞从嘴里掏出方糖,看看方糖又看看左知遥,一脸不可置信,“你练过?” 左知遥阴着脸:“花了多少你报个数儿——下回再骂人我打掉你的牙。” 易飞的重点却完全不在这里:“我草哥们你真练过?弹指神通啊?练多久了?不是你怎么就那么准呢?”他是真好奇,看看方糖,怎么看它还是方糖,干脆一下扔进嘴里。 “你说垫了几千?差旅费我给你一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男人是谁。” “切,小气!”易飞问,“那调查费呢?” “一倍。” “成吧!看在是第一次合作的份上我就当买一送一假日大礼包了,这内男的资料。”易飞这次挺快,直接把一个巴掌大的小记事本摊到左知遥面前。 “成……”成野鬼?左知遥不信有人能叫这个名字。 “程烨奎,就是个音,你叫什么真儿!” 左知遥无言地看着下面又是拼音又是写错了涂的黑疙瘩的,一阵烦躁。 “哎呀你看你那脸!”易飞怪委屈的,“我这是为了安全才这么干的,万一丢了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我给你念,真是的!” 程烨奎,祁江黑道实际上的一哥,在他之上还有一个传说中的老大,但已经是半退休状态,基本不管事儿。这是他表面上的身份,他真实的身份是祁江中环集团老总私生子,现在中环旗下的餐饮夜总会都是他在管。 “这么说他实际姓吴?”如果没记错的话,陆筱璐的妈妈家就姓吴。 “嗯哪,你想的不错,这个程烨奎就是陆筱璐的亲表哥——怎么样?够劲暴吧?兄妹*啊!” “有照片吗?” “木、木有。哎,你也太重口味了,脑补还不行,还要真相?” “这么说,你没见他们上床?” “那上哪儿见去啊,不过你想,如果他俩没事儿能偷偷摸摸的?表兄妹见面跟做贼似得,还把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才聚——说实话要不我也照不着照片——你就用磕膝盖想吧,这里肯定有事儿对吧?” 左知遥想了会儿,已经拿定了主意:“一会儿我就把这次调查的钱给你,同时你不要接别的活儿,就给我盯着她们,不用靠近,尽量摸出她们见面的规律。照片什么的暂时不用拍——当然了,如果能照到有价值的另当别论。接吻五千,床照一万,录像一分钟一万,然后你随时给我电话,怎么样?” “一、一分钟一万?”易飞咽了口唾沫,然后坚定地摇头:“不成,老弟,我下个活儿都谈好了,订金都收了。” “收了多少?退回去,违约金我出。” “不行不行,我是有身份证地人,干一行爱一行,哪能不讲信誉……” “你是怕惹麻烦不好抽身吧?” “……你都知道还问个屁!赶紧给我结账,我卖给你的消息值这个价了——娘类,那帮保镖有真家伙,我可不想跟你们玩儿了,折进去犯不上。” “易飞,如果你不跟我干,我现在就叫你再进去你信不信?”左知遥扬扬手,手里多了一把军刀。还没等易飞明白,刀尖一掉,已经扎进了左知遥的肚子,抽出来的时候,刀刃上的血汇成一线,走珠一串儿滴答下来。 “你!你!”易飞跳起来。 左知遥一抬手,制止保镖靠近,盯着易飞:“如果你接着干,我刚才说的价钱加倍,而且我承诺你,真有出事儿那一天,我保你远走高飞,出国也行,不出国也无所谓,中国这么大,你想去哪里换个身份换个活儿法也行;如果你不接着干——你看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持刀伤人,刚出劳教所半年还属于监管期吧?二进宫可是重罚。这还不算完,我会把你刚给我看的那些照片发个邮件寄给姓程的,并且告诉他是你偷拍的,到时候我想,你的监狱生活会很精彩的。” 他们坐的地方背静,左知遥又是背对服务生,发生的一切除了密切注意他们的保镖竟没一个人看到。易飞眼角都快瞪裂了,一直瞪,一直瞪,慢慢地,水汽在眼睛里形成,一个圆水珠吧嗒掉下来。 “……” “不好意思,眼睛酸了。”易飞揉揉眼角,坐下来,“哎你说你个小破孩儿,干点儿啥不好,整天琢磨歪门邪道的,你是想弄个艳照门呐还是怎么地?跟人有仇哇你这么挖人家的八卦?” “做不做?” “做吧,要不怎么整,你个小犊子不是物,拿鸭子上架早晚生儿子没□!” 左知遥扔给他一张卡:“卡里有五万块钱,三万是你这次的报酬,另外两万是订金,密码一到六,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易飞拿过卡对着灯照了照,嘟囔了句什么站起来:“那我走了,回见啦老板~”脚步轻快地走到门边时,还回头跟他抛了个飞吻,闪身出了咖啡厅。 保镖立刻过来要扶左知遥,左知遥坐直身体摆摆手,吩咐:“去给我找件干净衣服。” 保镖上下看了他几眼,放松了表情,出去到车里拿备用衣服。 这时,左知遥的手机有短信进来,是易飞,他点开一看,木着的脸慢慢露出点儿笑容来。 “小屁孩儿演技不错,可是红酒味儿的血太坑爹了,哥憋死了才忍着没笑场,下次再胡来,直接打屁股不解释。” 12第 11 章 11 左知遥回到别墅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几辆车,心里一动,几步上台阶推开房门,果然见是韩韬回来了。 韩韬还没换衣服,身姿笔挺地站在客厅里打电话。周秘书和助理站在一边儿,看到左知遥对他摆摆手。 左知遥在门口停了两秒,绕过客厅上楼。家里主人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佣人似乎都多了起来,上个楼碰见两拨,各个手脚轻捷行动如风。 两个月没见着韩韬,左知遥着实有些想他。洗澡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在客厅看到的侧影,洗着洗着就硬了。他低头看看精神的小左知遥,必须要承认老东西在床上给他的感觉还真是让他想。匆匆洗好澡,套上衣服下楼,周秘书他们已经不在了,老东西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喝茶,看他看不完的文件。 夕阳的余晖恰到好处地铺陈在他身上,左知遥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从椅子背后抱住他摇一摇,弯腰亲吻他的额角。 韩韬回头吻他一下,笑问:“你对陆筱璐感兴趣?不会是偷偷喜欢人家吧?她也没比你大几岁。” 左知遥伸头看了看,报告上果然写的是他和易飞的事儿,嗤笑一声:“怎么不感兴趣?我对弄死任何陆家人都十分感兴趣。” 韩韬不置可否:“有那么大的仇吗?你爸虽然在里面,但陆家人又没赶尽杀绝,你也没必要不死不休吧。”站错队就要认,愿赌服输。 “你有意见?”左知遥斜眼。 “遥遥,冤家宜解不宜结,陆筱璐母族那边风头正盛,你何必去招惹他们?你二叔在外国,这辈子都未必回来了。你爸呢?虽然是进去了,但也没受委屈;就算他不进去过几年也该退了。你弟弟我就不说了,他不是从官的料。还是说你想子承父业?”韩韬说话一向声调不高,语速和缓,却没有人敢把他的话不当回事儿。长时间发号施令和站在巅峰所沉淀下来的威严让他说什么都带着种“就这么定了”的气势。这种自信和从容,在男人身上是非常有魅力的。 “管的倒宽!”左知遥把他手里的文件抽出来扔到茶几上,拉着人站起来离开阳台,“吃晚饭没?还是先吃我?” 韩韬站定,扳过左知遥的肩膀,抬手捻起他的下巴朝着夕阳的方向,评估般地审视一会儿,捏了下他的脸评价:“好看。” 进了房间左知遥就迫不及待地给韩韬扒皮儿,衬衫都没脱下来,就一口咬到他的胸口上,咬上还不算,又吸了吸,舔了舔。 韩韬好笑地把小孩儿抵搂起来拉远:“先洗澡。” “洗过了……”左知遥又扑上来亲,这回的对方的喉结。 韩韬手掌顺着腰线□他的牛仔裤,入手就是滑腻紧实的臀肉,这小混蛋竟然没穿内裤! 左知遥含着韩韬的喉结,正轻轻舔咬,就觉得嘴里的肉块儿有规律地震动起来,耳边是他戏谑的低笑声。左知遥咽口唾沫,觉得这男人真他么性感。 床上做两次,浴室做一次,做到后来左知遥跪着腿都撑不住,只能被压着从正面进入。少年的身体几乎对折,求饶都变成了破碎的哼唧。 清晨的阳光照在韩韬的裸背上,这些年韩韬的睡姿一直很愁人。不知道他怎么就养成了趴着睡的习惯,总之不管头天晚上睡前俩人抱得多好,第二天早上都必然分道扬镳。也有在韩韬怀里醒过来的时候,但那一般都是被他当成抱枕压醒的。韩韬看着斯文匀称,那是身高显得。脱了衣服的他非常之有料,被他当抱枕压着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左知遥难得比韩韬醒的早,估计老东西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他侧身躺在床上,看着韩韬想自己的事情。为什么韩韬不让他招惹陆家?在海城,韩家需要忌讳的人家很少,陆家根本数不上。他提到了陆家的姻亲吴家,他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个,看来事情必然跟祁江吴家有关。 左知遥一阵心烦,到什么时候没有自己的班底都不行。收拾个陆家还要瞻前顾后——他爸还在监狱里呢,不说上辈子他爸那是一条命,就说这辈子,他爸受的那些苦,他怎么能算完?! “醒了?”韩韬嗓音早起有点儿低哑,把左知遥搂到怀里亲一下。 “虎哥,我爸和我弟要想好好地活在阳光底下,陆家是非倒不可的。我不管你和吴家搞什么,你也别管我怎么弄陆家,行不行?” 韩韬的小名叫嘟虎,是胖老虎的意思,等他上学以后,除了长辈里特别亲厚的,已经没人这么叫了。有一次韩韬二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左知遥正窝在他怀里,听过这小名之后乐坏了,一个劲儿问为什么叫“独虎”?是不是因为他是独生子的意思。 韩韬失笑,解释是嘟虎不是独虎,后来又说,也许真是小名没起好,他出生后,父母居然再没有别的小孩儿,而且,在他刚二十的时候就不在了。也许他命里是有些“独”的。 左知遥当即呲之以鼻:命这个东西都是过完才知道好坏,就算他是独虎,那也是好大一个山头的山大王。 这话过去就完了,但从那以后,有时候私下里左知遥会叫他虎哥。 “宝贝儿,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在官在商都一样,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嗯,国共都能合作,我懂。”左知遥讥讽,翻身干脆利落地起床。 第二天下午,左知遥正在公司里玩儿网络游戏,忽然接到周秘书的电话,让他去接他爸。左知遥吓了一跳,以为他爸在监狱出了意外,多问一句才知道,是经过斡旋,已经给他爸办好了保外就医的手续。 周秘书打电话也没忘了买人情,说左知遥家的老房子也一起被还回来了,那房子是左知遥爷爷留下的,算遗产,不在受贿之列。 左知遥听明白了就挂了电话,没用人跟着,自己打车去北郊监狱接人。他还没有驾照,出行处处掣肘。他的保镖打电话跟韩韬那边请示,周秘书想了想,觉得左知遥除了陆家在海城也没什么仇人,现在既然两家讲和也就没什么危险了,孩子总管着该有逆反心理了,于是告诉保镖远点儿跟着,别靠近他就行。 这天下午风和日丽,左知遥到的时候,左春正在监狱长办公室里喝茶。他们出来走的也不是监狱的大铁门,而是狱警们上下班的通道。 一年的监狱生活,左春竟然还胖了点儿,看来韩韬说他爸在监狱过得不错,并不是完全敷衍他。左知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爸,不知道他爸这场风波到底算幸运还是算不幸。竞争和斗争是残酷的,今天就算没有陆家,明天也会有张家李家赵家。蛋糕就那么大,权力架构的支撑向来都是血雨腥风。他爸出事儿的时候位置还不高,只是个副部级厅长,如果再往上一步呢?爬得越高摔的越重。 那天韩韬玩笑似的问他是不是想子承父业?左知遥没回答。其实他的答案从来都是否。这些年他早看清楚了,陆家是半路起家,上面没有强硬的背景,亲戚中没有利益与共的联盟,被大鱼吃小鱼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他爷爷早年能明白这个,在一个平稳的位置上保一家太平还是可能的,可惜他爷爷偏偏一心往上走,争那个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的显要位置,一招失利树倒猢狲散,左家倒台也是咎由自取。 可是咎由自取又如何?韩韬总说要愿赌服输,那是因为他没输过。输了的全都不甘心。 “儿子,咱们去哪儿?”左春身上还是入狱时那套西装,因为现在天气和入狱时差不多,倒也不显得突兀。 “洗澡。然后去接识远。”左知遥把他爸的小包塞到车里,让他爸上车后,自己也坐进车里,告诉司机,“去龙海。” 北郊监狱离市区有点儿远,路上也很僻静,此时除了一辆出租车,就是后面遥遥跟着的车子。 车子开出一段,司机忽然说:“咳,那辆车,我说,你们认识吗?咱们来的时候我就注意了,一直跟着来着。” 左知遥其实早看见了,车是他平时用惯的,辉腾系列,外表并不出奇。 “走你的吧,不是找麻烦的。”左春看看儿子,对司机说。 司机一路小心翼翼,进了市区才放松下来。把他们拉到龙海门口,左知遥掏出钱包却发现没有现金。他平时并没有花钱的地方,钱包里只有几张卡。再说身边总是有一个司机一个保镖,一旦有个花费哪个都能给付账。 “找个银行,取钱给你。”左知遥对司机说。 “我有。”左春出人意表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票票,抽出一张给司机。 左知遥有点儿疑惑,左春解释:“在监狱做公分挣的,这一年也小两千呢。” 左知遥没出声,拉过他爸的手,看的很仔细。 左家父子洗过澡又换了新衣裳,理发修面,然后才去春腾接左识远。一路上左春很自责,很怕自己的傻蛋儿子在学校里受什么苦。 “爸,识远早该上学。”左知遥不认为父亲溺爱他们有什么错,但总不能再溺爱下去。 “哦……嗯。”左春确实是有过再把左识远接回家去的想法的,就算别人再跟他说两个儿子很好很好,他还是觉得儿子吃苦了。二儿子怎么样还没见着,眼见着大儿子已经变得……变得不太活泼了。心里觉得对不起儿子,儿子说的话一时也没有反驳。 出租车进不去春腾,左知遥在门卫登了记,给老师打电话,让左识远自己出来。 左识远这两个月一直在严格地执行他哥的教导,有人骂他扑上去就打。傻子有傻子的好处,一根筋,听话,做什么都一丝不苟。这么一来他几乎天天挂彩,但这么样折腾一个月后,竟真的没人当面骂他了。虽然有些人看到他还是各种不屑,但又没出声,所以不算骂。 一连串“高强度的运动”让小胖墩有点儿缩水的架势,他先看到了左知遥,跑过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左春。小胖墩刹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紧接着嗷一声扑过来,火箭炮似的撞到左春怀里,爷两个没说话先哇哇大哭。 左知遥默默地摸出烟,给旁边看傻了的保安散烟。以后左识远还要在学校混,这些保安都通着气儿呢,最好处理好关系。 “你们家这是?” “我爸,一直没在家,刚回来。这不一年多没见了吗。” 保安一拍大腿:“哎,我说呢,要是家里有人管,哪个舍得把孩子扔到这里住校噢——好孩子谁往庙上舍,你说是吧?”说完就觉得不对,拿眼溜着看左知遥。 左知遥当没听见,心里却泛起一个冷笑。人家大哥说的是实话,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春腾中学部就不说了,小学部的,还真就全是些身份背景乱七八糟的孩子。简直是集私生子和问题儿童之大成。 因为左春第一天出来,所以左知遥特意跟老师给左识远请了两天假,老房子久不住人了,一时也回不去,于是父子三人直接去了宾馆。 左识远在爸爸面前完全退化到幼儿时期,一晚上说了无数次我想你想死你了之类的话,并得到了他爸无数次的再也不离开他的保证之后,窝在他爸的怀里睡着了。 左春把小儿子轻轻放到床上,起身出来寻大儿子,发现大儿子正坐在阳台的地板上喝酒。看到他,直接递给他罐。 左春坐到儿子身边和儿子一起看夜景,酒是酒店冰箱里的,不算什么好酒,一口一口地喝着,每一口都是苦的。 “小远说,你告诉他有人骂他就打回去,打到别人不敢骂为止?” “嗯。” “你以后……”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左知遥伸长腿,靠在他爸肩膀上,不再开口。 左春动了动,让儿子靠的更舒服,抬手摸摸儿子的头。 ——爸,你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能挟制陆家? 左春看着腿上的字,重重捏了捏儿子的肩膀。 酒店的窗景正对着海口,夜晚船火点点,最后一班客轮正在起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都在这儿了,晚上不用刷了~ 13第 12 章 12 一只乌龟被兔子踹进沟里,然后兔子站在沟边看着哈乌龟哈哈大笑,各种吃零食收门票;一天螃蟹路过,说,这多不好,影响团结,于是伸钳子把乌龟拉出来。现在乌龟灰头土脸一身硬伤的出沟了,然后兔子说:“呦,你上来啦?那吃零食吧。”乌龟会怎么做呢? 左春赴饭局去了,左知遥在家给左识远讲故事。 左家的老房子请了专门的家政公司,两天就收拾出来了,第三天,左春就带着左知远搬了回来。左知遥下了班也经常回来,像今天晚上左春有事,他就和左识远一起吃饭。 吃晚饭讲故事,左知遥自己也没多少料,讲的故事大多是照着网上瞎编的。好在左识远也不嫌弃他哥,还在他哥的编不下去了的时候,在他哥的鼓动下自己往下编,比如说,如果他是故事里的某个角色,接下去他会怎么办之类的。 左家现在行事低调,毕竟左春还在“保外就医”,家里只请一个做饭的保姆。左家父子的内务,大多是自己动手打理的。 左识远上学是真上出息了,不但会用洗衣机洗衣服,连内衣都会用手洗了。左春的本事比小儿子也不遑多让,监狱是比学校还锻炼人的地方。左春就算了,但关于左识远,左知遥已经明确告诉他爸,不能再惯着了。 左春看了左识远这一年的变化也的确触动不小——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子总有照顾不到的一天。 最近左春饭局很多,都是一些老关系给他压惊的。席间各种为陆左两家讲和,铺垫了一个多月后,在一个和陆左两家都有些交情的局长孙子的满月酒会上,左春和陆正秦坐到了一张桌子上。两个人还互相敬了酒,临走又握了手。于是陆左之争尘埃落定了。 转眼就到了秋天。随着新触屏的全面问世,华威水涨船高。玩游戏烧的是什么?是钱。短短两个月,华威的家底翻了近十倍,而且,有继续翻下去的趋势。 按说这个时候左知遥应该坐镇公司,可他却全不上心,倒是靠的韩韬更近了,只要韩韬没应酬,就过来等他一起下班。 有不必作陪的应酬,左知遥也跟着去。到了韩韬这个地位,能让他全程作陪的不多,大多就是应个景儿,坐半个小时就下来。这段时间,左知遥就在车里等他。 左知遥自己也玩儿游戏,而且玩儿的爱不释手。 周秘书就笑他:“你说你当初那么费劲巴力的弄个公司,现在好不容易扶上轨了,你就成甩手掌柜的了。这得说你没长性啊还是说你心宽啊?你就不怕老魏糊弄你?” 左知遥头都不抬:“财务姓张。” “呦~深谋远虑啊!老板,这手不是你教他的吧?”周秘书问韩韬。 左知遥手里一空,游戏机被韩韬抽走了。 韩韬把人搂到怀里,单手捂住他的眼睛:“休息一下,没你这么干的,伤了眼睛。” 左知遥在他肩膀上蹭蹭,,索性闭上眼睛躺到他腿上,动了几下,找个舒服的姿势。 “喂,你有休假吗?”左知遥问。 “怎么?” “我想去香港。” “香港?去做什么?” “看赛马季。” “你应该早说的。”韩韬摸摸他的头发,左知遥不满地嘀咕一声。 “要不你自己去?带好助理,可以多住几天。” “……再说吧。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虽然一个人没意思,但左知遥还是去了香港,并且毫不手软地输掉了一千来万。对这个结果他也很扼腕,回到海城后,接连闷闷不乐了很多天。他平时脸上表情就比较少,除了几个比较熟悉的人,都没看出他不开心。 韩韬却是那少数几个人之一,偷偷地哄了好几天,后来还是答应了圣诞的时候带他去LA看赌国嘉年华,他才恢复精气神儿。一有精神立刻又投入到新的游戏里,弄得韩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得不说,韩韬在他身边的时候变多了,左知遥在他面前也更放肆,经常不分时间场合地抱着他拥吻,说话不经过大脑似的,有一天床上运动后,趴在韩韬身上遗憾地说:“等你干不动了就换我干你,也不知道要等好久。” 韩韬对此的回答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干得动。 左知遥有时候会接到左春的电话,让回左家的时候捎带东西,比如某某地方的私房菜,再比如一些识远喜欢的小吃。不是左春自己不动手,而是他现在的座驾就是一个电瓶车,左家老宅在郊区,离市区有点儿远,日用品无所谓,东西耽误时间长了就该不好吃了。 没错,就是为了东西的口感。这就是左家爸爸,无论他在外面在官场上是什么形象,在家里,就是个如此腻歪如此龟毛的无条件溺爱孩子家长。 周秘书曾经问过左知遥为什么不给老爷子买辆车,毕竟现在华威的家底儿可不一样了。左知遥随手戴上墨镜:“我爸说要锻炼身体。”说完,出了韩韬办公室,兢兢业业地去当他的快递员。 再进左家门左识远是最高兴的,因为他可以走读了。左家和春腾都在郊区,但城南城西离得不远,反正左春现在也闲着,父子俩也不挑剔,买了辆电瓶车每天骑着,走外环来回都是半个小时路程。在春腾,用电瓶车接孩子也就他们家独一份了。 这一天,韩韬有位世伯的生日宴,左知遥一个人在别墅打游戏等他回来,正推*oss的时候左春电话又来了,说是家里电脑电源线烧了,现在左识远写不了作业,在家里急等电脑。 “爸,都九点了!要不就别写了,一天不写作业又不会死!……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去……哎,我知道你来不及,我这就去还不行嘛?……放心吧,耽误不了他……嗯……” 左知遥把游戏机往沙发上一扔,套上外套就往出走。司机都休息了,于是他只带了个保镖开车就出了门。 到科技城的时候九点四十分,科技城十点关门,此时正在送宾,左知遥不等车子挺稳就冲了下去,满广场都是离港的车子,等保镖停好车,保安已经关闭了主控门,礼貌通知他可以去南二门门口等,那里是宾客的最后通道,现在还在商场里的客人都会从那个门出来。 保镖打电话,没人接,只好去南二门等。十点十五分,南二门关闭,左知遥没有出来。 周秘书接到保安的报告吃了一惊,快步走向韩韬时,韩韬跟正在交谈的人比了个失陪的手势,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安静的角落走。 周秘书跟在后面,不敢打扰他打电话,就见韩韬走着走着停下来,脸色有些不对。他挂断电话,周秘书刚想说,韩韬抬手制止他:“我知道了,刚接的是遥遥的电话。”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韩韬依旧谈笑风生,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等到了好时辰,主人切完蛋糕,又歇了一会儿,才跟主人告辞。 到了车上,周秘书直接坐到后排,等着韩韬的吩咐。 韩韬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明天送遥遥出国深造。” “……?”周秘书点点头。 “左春和遥遥的弟弟……看是入室抢劫还是怎么,你来安排吧。” “好的。”周秘书见韩韬再没有别的吩咐,问,“左少电话里……” “手脚干净点儿,不要被有心人看出破绽。” 周秘书看看韩韬的脸色,没再问下去。 第二天早上,海城出了大新闻。各大报纸头版头条,前某副部级官员居所失火,屋内两个主人连一个保姆,三人全部死亡,初步调查起火原因为煤气泄漏所致,提醒市民注意防火安全。 官场商场里还有一段报纸上没有的八卦: 韩韬宠爱的小情人一朝家变伤心欲绝,韩韬怕情人伤身太过,已经在第二天上午安排情人远渡美国散心留学,因为家人的遗容实在太过凄惨,连葬礼都没让他参加。 咦?韩韬对这情人挺周到啊! 你不知道吗?这个小孩儿可非同一般,跟了他好几年了,前段时间更是连上班都带在身边,宝贝着呢! 哦……是吗?那…… 再好的八卦也有念完的时候。又过了写日子,海城左家彻底成了海城的过客,关于他们的故事,随着秋天最后一股暖流,默默消散在街头巷尾。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只有一更,周日也有一更,嗯,其它的周一再说=W= 14第 13 章 13 冬天很快过去了一大半儿。周秘书扯开领带松范,一边喝咖啡,一边摊开桌子上的文件夹。列在第一项的就是关于华威账目归属的问题。他皱眉看了会儿,灌了一大口咖啡,起身去韩韬办公室。 华威现在今非昔比,游戏代理让它的资金积累的速度达到了一个疯狂的程度,而且魏国峰也是能人,没让资金闲置,接二连三投资了好几个网络项目,又用他在国外的关系,一口气拿下了加尔公司的总代理。公司上下一片欣欣向荣。 华威架构合理,CEO战略得当,平时还不显,年底的时候,问题出现了。公司赚的钱,没人认领。华威就像在春风化雨里蓬勃茂盛的草原,这片草原却成了无主之地。大笔的分红和公司盈利不知道该划归到哪个账户,财务总监小张同学感到万分为难。 华威是韩韬送给左知遥的,但因为当时左知遥未满十八岁,所以法人是挂的韩韬的班底财务老张的名。三个月前,左知遥玩儿失踪,一口气儿跑了个没影儿,连当初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华威都不要了。 “老板,华威不能再拖着了,依我看,要不还是并到老张那头?”周秘书说完就给自己套上隐形软猬甲,果然,韩韬一眼扫过来。不严厉,但也绝不温和。 “你要实在看不顺眼就卖了得了,反正华威现在也不愁卖。”周秘书翻了个白眼。说实话他也认为左知遥这手玩儿的太绝了。 左知遥带着他爸他弟跑路,这个无可厚非,谁也不爱顶个保外就医的名头随时再进去是吧?还是走了好,一了百了。他让韩韬帮他善后也无可厚非,毕竟俩人好的时候蜜里调油,这些大家都是长眼睛看着的。但是,他把华威作为善后的报酬和这几年韩韬对左家照顾的报酬送还给韩韬,这就有点儿让韩韬接受不了了——华威是韩韬送他的不假,但送他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以前华威流动资金的一百万还是左知遥“卖身”腻歪来的,现在光一个月的点卡钱就不止几千万!还不算可持续发展的潜力。 这叫什么事儿呢?左知遥算是用市值几个亿的华威给自己和韩韬的关系做了个了断?一向用真金白银解决枕边人的韩韬被枕边人用真金白银解决了?先不说韩韬是否真把华威看在眼里,被自己养着的人玩儿这么一手,是个男人就接受不了吧。所以华威就被挂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想的?”周秘书没权利撂挑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一句顶一句地问。 韩韬充耳不闻地处理完手边的文件,按铃叫助理泡杯茶。 周秘书破罐子破摔,坐到沙发上不走了。 助理端茶进来,又退出去。周秘书叹气:“老韩,我忙的要死,你给个实在话,华威到底要不要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赶紧告诉老张一声,人家儿子现在在华威坐蜡呢,他都好奇……呃急死了。” “你也好奇死了吧?”韩韬微笑着问。 “我?我好奇什么啊,跟我又没有一毛钱关系。”周秘书辩白。 “华威归到老张那边。”韩韬言简意赅。想了想又问,“陆正秦那边怎么样?还在查左家吗?” “我正要跟你说,上个星期他们的人撤了。表面上看是接受左春他们死于意外的说法了。”见韩韬点点头,周秘书猜测:“你说陆正秦为什么要死地紧盯着左家?是不是左家手里捏着他家什么把柄?”但如果真有把柄,怎么左春入狱之前不抖落出来?要是自己的人找到了,会不会将来有好处? “有什么都不重要,现在人‘死’了,一了百了。”韩韬喝口茶,吩咐,“左家的事情就这样了。把咱们的人撤回来,别盯着陆家了。祁江那边,吴守成也不是个能为了姻亲放弃自身利益的人,把柄不把柄的,咱们有了也未必有用。” “哦。”周秘书很感叹。他觉得左知遥真敢赌。他怎么就敢在自行安排好退路之后,让韩韬给他收尾?关键在于,他的退路对韩韬还是保密的,甚至于在他临走之前,一点儿口风都没漏。虽说他把华威当做好处留给韩韬的,但他怎么就知道韩韬不会恼羞成怒?事实上,韩韬是有点儿怒了的吧?只不过怒了也没忘了吩咐人把左家的尾巴扫的干干净净。 那天晚上,周秘书安排保安部长肖雷亲带了两组人亲自去做的活儿。他们到左家的时候陆家安插在左家的保姆已经被人放倒了。为了不引起陆家怀疑,他们连夜弄了两具尸体凑数,一把火烧了左家。 之后,经过明察暗访,总算把事情弄清了个七七八八。香港的廖小爷和韩韬关系很好,左知遥走了没几天,那边儿就送来了消息。原来早在左知遥上次单身去香港的时候,就故意“输”给做暗线生意的某龙头一大笔钱,安排了左氏三父子离境的线路和身份。某龙头只知道他们去了新加坡,但上岸之后会不会再换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周秘书得来情报后,心里咯噔一下,越想越吃惊。左知遥是什么时候萌生远走高飞的想法的?有时候未必走了就毫无破绽,如果没人善后,有心人死追着不放,总有蛛丝马迹可循。左知遥是用华威做筹码,换了在海城如日中天的韩家给他收尾——但他要公司是什么时候?左春还没保外就医。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在想着要捞什么做筹码,那他的心计也未免太深了些。再往前想,他第一次在医院里里接触左知遥的时候,左知遥的深沉,还有第一次在山庄里,跟韩韬一起的时候绝对的顺从——周秘书打了个冷战,如果一开始左知遥打的就是韩韬的牌,那么整整两年……韩韬都是被利用的?自家老板想的比自己绝对只多不少,所以,周秘书往上汇报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倾全力追找左知遥的准备了。韩韬绝对容不了这样的欺骗的,绝对的。 可是,又一次让他跌破眼睛的情况出现了。韩韬接到情报后,脸色的确很难看,但他接着亲自打电话给廖小爷,要他帮忙把某龙头那里的线抹了。至此后,再不会有人知道左家父子的生死,左家的尾巴也真正收好了。 自家老板到底怎么想的呢?周大秘的好奇心小猫似的挠。可惜旁敲侧击几个月,都没从韩韬嘴里套出一点儿有用的来。 “你还有事儿?”韩韬见周秘书坐在沙发上不动,问。 “私事。”周秘书在沙发上的屁股往韩韬那边挪挪。 “嗯,什么事儿?” “那个,老板,你真就不找找左少了?现在陆家也不盯着了,你就不好奇他到哪儿去了?”周秘书自己都要好奇死了。 “老周,你老婆快生了吧?”韩韬语调很温和。 “哦,是啊!下个月~” “非洲有个公路招标,那边的负责人想申请个专员,我觉得你挺合适。” “老板我错了= =”绝对没有啊! 韩韬微笑,可惜笑容没到眼睛里:“左春他们死了,左知遥在美国留学,明白了吗?” 周秘书答得飞快:“明白。”见韩韬再没话说,赶紧一溜烟跑回自己办公室。离开韩韬的视线后,他八卦的小人就又飞出来了:左少到底在哪儿呢?上有老,下有小,虽说老的也不太老,小的也不太小,但总归不是轻壮年了。人生地不熟,异国他乡的,想过好并不容易吧。 缅甸帕敢,翡翠的圣地。对玉石玩家来说,帕敢就跟伊斯兰教徒的麦加,基督教徒的梵蒂冈一样的神圣。这天夜里,两辆蒙着帆布的卡车从帕敢山区里驶出来,盘山路崎岖颠簸,天上挂着毛月亮,星光暗淡,但两辆车都没开车灯。 卡车在山路上颠簸地开着,车上的人都十分警觉,各个满脸油彩,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没人说话,只有发动机的声音。 “停车!”打头的车里,副驾驶位置的人忽然说,两辆车迅速停下,他有节奏地敲击耳麦话筒,等对方回话,一边听一边用对讲机跟后一辆车通报情况: “前面检查站增加了守备……大概一个排……这里离营区太近,十分钟到不了指定地点就是死路一条。” 后车跳下来一个人,跑过来单肘挂到车门上,和副驾驶的人简单商量几句,决定还是按原计划冲。车上的货事关重大,现在中途返回已是不可能。 缅甸第十军独立营第七检查点儿上,二十多个官兵站在山路边,活动路障完全放下,地上还有钉排。两个军官靠着检查站的门说笑话,官兵捧场地大笑。这时候,一架私车从山下疾驰上来,没到检查站就开始晃大灯,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车到近前还没停稳,车上就下来个人,却是妙龄女郎。可惜这时候女郎已经满脸是泪,急促间话都说不完全。 “你慢慢说,怎么了?”一个军官安慰美女。 司机也下来了,是个年长男人:“长官,我弟弟在矿上工作,刚他的同事打电话来,说他突发心脏病已经去了——这是我弟弟家的女儿,我们已经得了通行证,这就要去看我弟弟——还有,波刚营长也是同意了的。” 两个军官对视一眼,美女双手合十,美目含泪地哀求。 帕敢是缅甸玉石重地,拥有世界上最纯净的翡翠玉石矿脉,是缅甸的国宝,每一块原石,从出坑洞那一刻就被编了号,向来实行军事化管理,别说半夜上山,白天上山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军官们就着大灯看通行证和老者提供的个人证件,老者又拿出电话:“长官,我刚刚保留了波刚营长的电话,他很同情我的侄女,说过如果有疑问您可以打他电话……”说着就开始拨号。 军官甲捅了同伴一下,对美女努嘴,想到自家的好色营长,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这时候,电话也通了,波刚营长除了对美女,对其它任何人脾气都不好,上来也不问是谁,在电话里就骂了一句土话,接着叫他们放行,然后让他们把电话给美女。只见美女接过电话,先呜呜两声,然后说了一大堆歌功颂德的感激话。 军官互相看看,抬手放行。 士兵大声答应了,迅速分成三队,一队去抬路障,一队拉走钉排,一队察看私车有无违禁品。 美女一边讲电话,一边上了车,年长男子也上了车,却是越着急越出事儿,这车居然发动不起来了! “长官,帮个忙吧,车老了,劳烦几位弟兄给推一把?”老者把头探出窗口,对军官恳求。美女也挂了电话恳切地望着他们。 军官嘟囔一句,一挥手,检查这两的几个兵搭了把手,在车后一起推车,车子也不怎么弄的,着火倒是着火了,但忽然开始倒档,几个当兵的一慌,手忙脚乱地跳开,嘴里“嗷嗷”一顿乱叫。老者也很慌,猛按喇叭,美女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大叫“躲开啊~小心啊~不要撞到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边吸引了,连塔楼上的哨兵都看了两眼。 就在这一刻,两辆涂着防反光剂的卡车悄然出现在公路转弯处。等当兵的听见引擎声时,他们已经距离检查站不到三百米米。 当兵的立时哗然,拉钉排的、设置路障的刚想把路障复原,那辆私车忽然打着旋开过来,把这边撞了个七零八落。 “小心,小心!”美女一边惊恐地大声嚷嚷,一边从车窗里伸出冲锋枪来,横着就是一顿扫射。 三百米对卡车来说用不上几分钟就到了,眼看就要撞到私车身上,私车一个漂移让过卡车,卡车呼啸而过。 检查站乱成一团,官兵纷纷从站内冲出来,对着卡车和私车射击。美女矮身躲过四射的玻璃,再抬身时,手里已经换了轻型火箭发射器。火箭炮带着哨音射出去,正中塔楼。顿时火光四起,枪声、惊叫声、爆炸声混成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恐怕要午夜以后,大家明天再刷吧。 15第 14 章 14 帕敢即使军事重地,自然不会一个检查站,两辆客车一辆私家越野风驰电掣地奔到第二个哨卡的时候并没有减速,甚至打头的那辆车还打开大灯晃了两下。 就见检查站里悄无声息的奔出好多兵,训练有素地挪开钉排和路障,待客车和越野冲过去之后,又过了两分钟,架起枪对着检查站及周边一顿扫射。 客车过了检查站继续往前冲,在一个叉路口毫不犹豫地奔着一条小路开去,早就等在路口的另外三辆车配合默契地往另一条大路上开。当十分钟后,追兵赶到的时候,大路那边传来激烈的枪声和一声爆破,他们赶过去后,就见兄弟部队正猫着腰从灌木丛里爬出来,有两个挂了彩,骂骂咧咧地挥舞着手里的枪。爆炸后的越野汽车横在路中间熊熊燃烧。 不知加了什么燃料,那越野车火势太大,映得周围一片通红,追来的大兵和原来的大兵相互吆喝着“后退”,很怕油箱爆炸。去路被阻,两方人马只好相互向上级汇报。再往前就下盘山道,上公路了,等车上了公路,那要追可就难了。而他们是注定追不上那两辆车的。引开视线的三辆车,越野报废,另两辆卡车上装的都是建筑石料,拐个弯到公路上爱谁检查谁检查,大摇大摆就进了建筑市场。 与此同时,拐上小路的三辆车一路风驰电掣,直接开进了某营后勤休憩地的车库里。 越野车没进车库,美□哉游哉地跳下来,敲敲车门示意老者,老者并不下车,熟练地掏出烟点着,一边抽烟一边不动声色地察看四周的动向。两辆卡车上蹦下的男人扛着枪,迅速聚拢在美女身后,等着营地的负责人过来和美女交涉。 营地负责人是个一米七左右的黑胖子,制服上两颗纽扣没扣好,夹着自制雪茄的样子很烦人。 “凤凰,你还是这么漂亮~”黑胖子上来就张开双臂,要抱美女。 美女身后的男人咔嚓子弹上膛,长枪管顶到黑胖子脑门上。 “何必这么不友好,我们已经合作过很多次,怎么说也算是朋友。”黑胖子后退一步,男人的枪管慢慢放低,离开他脑袋的位置。 “少废话,货呢?”美女双手环胸,抬抬下巴。 “真是煞风景!”黑胖子嘟囔一句,一摆头,身后的士兵抬着几箱子枪支弹药放到地当中。 美女身后的男人走上前两个,挨个踩着箱子撬开看看,对美女点点头。美女一摆手,所有箱子被搬上越野后座。 “谢了,向将军致敬~”美女伸出两指比在眉际,轻轻一甩,撑着车门飞身上车。男人们打声呼哨纷纷攀上车身,有的从窗户蹦进车里,有的手板着窗口踩着保险杠,越野车打了个旋,在“凤凰我等你来看我啊”的叫声中,猎豹一样窜出营地。 天微微亮时,这伙人回到河边的隐秘地。 越野车上的弹孔被强力胶封住重新喷了颜色,从灌木丛里拖出玻璃换好。男人们洗去脸上油彩,纷纷找出藏好的衣物换装,没一会儿,就都成了普通市民。 改变最大的是大美女凤凰。晨曦中,美女尽力仰头从脖子上往下撕“皮”的画面还是很惊悚的。那是一层类似于遮瑕膜的东西,里面包裹着小型变声器和填充物,完美地掩饰了“她”脖子上的喉结。 “吴离什么时候取货?”凤凰的声音变成了男生,一边往脸上倒卸妆液一边问老者。 老者坐在大石头上,双手撑着身子后仰,叼着烟眯眼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 “问你话呢!”凤凰揉着脸走过来,给了他一脚。 “你就不能洗完脸再跟我说话?”老者很无奈,嫌弃地看了眼凤凰那一脸的花红柳绿。 “赶紧滴脱手!”凤凰干脆挤挤坐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干完这票把这条线断了吧,这回第七检查站忽然增加兵力,不是好事儿。” “嗯。”老者点点头,仍旧叼着烟若有所思。 凤凰“切”了一声,起身去河边洗脸,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改装完毕,越野车也处理完了。 凤凰洗完脸,甩甩手上的水,翻了跟皮筋儿出来把长发扎成马尾,对五个兄弟说:“老规矩,留两个跟我交货——就胆子叔和小刀吧,黑头、果子、铁犁,你们先走。” 五个人没什么异议,被点到名字的三个转到一边的灌木丛,拉开上面的伪装罩,从里面牵出两辆摩托车,跟大家打个招呼,打着火,引擎呼啸着涉水而去。 凤凰换完衣服,宽大的裤子长T恤,手腕上挂着两串手串,配上他俊秀无关,俨然从美女变身时尚青年。 “走吧。”凤凰招呼大伙儿。胆子叔和小刀把河边的痕迹收拾收拾,等在车边。 “胆子叔开车。”凤凰把他们俩赶到前面,和老者一前一后钻进后座。 老者上了车就拿出电脑连网,联系买家取货。等他联系完了,凤凰嫌恶地把电脑抢过来,噼里啪啦打游戏,一边打一边骂:“你敢少带两天伪装不?都是自家兄弟,你也好意思?”捞过水瓶喝水。 老者不理他。 小刀回头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凤凰姐,我们不在意。胆子叔都给我们说了,谁没有点秘密呢?再说,毁容什么的,也不是老大愿意的。” 凤凰一口水喷了满屏幕,老者面无表情地递过来盒纸巾。 凤凰手忙脚乱地擦屏幕,瞪着眼睛问小刀:“毁容了?胆子叔说的?” “不是,胆子叔就说老大肯定有不愿意摘面具的理由,不是不信任我们——毁容啥的是我猜的,我哥就是,以前出去做活儿,炸得满脸开花……”小刀的哥哥早死了,要不也轮不到他出来挣钱养家。家里一堆弟弟妹妹等着吃饭,不玩命不行的。 凤凰探手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表示敬仰。 小刀接着跟老者说:“老大,你是才伤的吧?再过几年,你瞅习惯就好了。再说了,男人嘛,就要有疤才好看,多威风啊!” 凤凰闷笑出生,胆子叔训斥:“小刀,别胡说八道!”胆子叔人过中年,是越南退伍兵,这两年缅甸“局势好”,活儿多,出来给家里孩子搂个出国钱。 认真说起来,他们这一帮七个,除了领头的凤凰和老白,每个人都有一段血泪史。如果能活得下去,谁愿意铤而走险?当然,铁犁除外,那是个天生的疯子。 老者,也就是老白,一直望着窗外,就好像他们说的这些和他没有关系似的。晨光穿透层层雾霭照到他的眼睛里,那双眼是如此的波澜不惊。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样吧,明天再写。 16第 15 章 15 伊洛瓦底江的支流在密支那城北汇合,从山区出发,穿越平原蜿蜒奔流。傍晚的江面上渔火点点,归家的渔船上传来一阵阵悠扬的船歌。 老白和凤凰、胆子叔、小刀一行人在江边交完货,当即就分了钱,该给黑头铁犁的另外找渠道给他们送过去,几个人打个招呼就分道扬镳了。 这一次帮助军政府某将军偷运两车近三十吨帕敢老坑底原石,换的报酬是军火。再把军火倒腾给果敢叛军,挣的是美元。 缅甸军政府管理,对监守自盗这回事儿管得及严格,政府军手里经费有限,给自己谋福利的时候就忍不住要打打军火的主意。每个军系都有拿军火换点什么好处的买卖,这倒不是因为缅甸军政府拿军火不当回事儿,而是军火这方面,人家每年有大笔的奶娘外援。 帕敢原石这两年价格疯涨,某将军给的军火着实不错。这笔军火叛军也很满意,给的美元也让老白凤凰他们很满意。总之皆大欢喜。 老白背着包走在伊洛瓦底江边,凤凰在他身边蹦跶,一会儿踢一脚石头,一会儿对着江面嚎两嗓子。 “老白,别板着脸嘛~来,学我,放松放松,咱们现在是背着钱回家,不是背着枪讨债!” “赌石的盘口,你有认识的吗?”老白忽然问,问题有些没头没脑。 凤凰一顿:“干什么?你有兴趣?” “听说那个来钱快。” “输钱也快!”凤凰不赞成,“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赌石不光考眼力,还考运气,不保准,划不来。再说,你有那么缺钱吗?”刚分的十万美金还在包里,再加上个月那几次,老白怎么也该五十万在手了。 “有。” 凤凰倒抽一口气,凑过来胳膊搭到老白肩膀上:“老弟,哥哥不怕实话告诉你,赌石这东西,十赌九输。你听着那么些一夜发财的故事,过瘾吧?是真的吗?是。但传来传去也就那么几个。那些输掉裤子的你是没看着呢,更多!你救过我,我不能坑你。你缺多少钱说个数,我还有点儿,实在不够咱们多干几票,总比赌石保准。” 老白站定了,认真跟凤凰说:“凤凰,我知道你照顾我。你以前一直跑独单,是为了我才接这种大活儿的。我除了动动嘴联系个上下家,什么忙都帮不上,伙计都是临时拉来的,底细也不熟,出了事儿后悔就晚了。” 凤凰多聪明,当时就明白了:“草!老白,你这是要和我拆伙了。怎么滴,觉得跟着我挣了这些钱,救我的人情就抹平了?在你眼里,我凤凰就值这几十万是吧?合着我这两个来月天天带着你就是为了让你挣钱还你人情啊?做人要不要这么没有良心啊你!” “我当时拉你一把就是顺手,这样正好,再多就过了。我不喜欢欠人情。” 凤凰明显被噎了,极快地用缅甸语骂了一堆土话,这回是真不乐意了:“朋友之间是讲人情的?” 老白挑眉,眼睛里透漏出来的信息让凤凰吐血,那分明就是“咱们是朋友?”的意思。 凤凰原地转了两圈儿,忽然闪电般的伸手,一把拽下老白的假发:“滚你妈的!头套还我!”把假发卷吧卷吧往江里一扔,也不管扔的到不到位,直接转身快步走人。 老白躲闪不及丢了假发,看着凤凰怒气冲天的背影,目瞪口呆后,揉了揉鼻子。自然卷的灰白相间的假发下,是柔顺黑亮的头发,这样的发质配着那一脸沧桑皱纹实在违和,幸亏江岸没人,要不准会被吓一跳。 老白四下看看,那假发飘的不远,就在江边的灌木丛上,他废了点儿劲下到堤坝底下,捡回来假发拍一拍依然扣到头上。爬上来时就先见着一双穿肥裤子的腿,一条腿还抖啊抖。 “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谁让我是哥呢!”凤凰伸出手。 老白没理会那只手,自己上来,拍拍裤子,径自往前走。 凤凰在他身前绕来绕去:“喂,这就不搭理人了?我还生气呢!再说我没怎么你吧?就扔你个‘帽子’——你瞪我?你还瞪?我告诉你下回你再拿瞅陌生人那小眼神瞅我我直接揍你!行啦行啦,这回不揍,下不为例啊~也就是你,咱们一块儿混了两个来月了,你连个真名都不告诉我,我都忍了——别说你就叫老白啊,糊弄孩子呢?我家可是正宗华裔,我就再傻也知道你们那边没人姓老!好吧好吧,也许有,可也不会有人叫老白吧!草,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合着压根儿没拿我当朋友……” “我姓左。” “……你以为我凤凰对谁都上赶着……嗯?你说什么?” 老白停下来,决定说几句实话:“我拿的证件都是假的,在这儿住不长,而且将来我回去后,也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朋友注定是做不成的,你别为我费心了。” 凤凰掏掏耳朵:“你说你姓什么?” “左。” 凤凰咂咂嘴,一脸狐疑:“左?左什么?这么奇怪的姓?不是又是骗我的吧?” “……我犯得上吗?”老白有点儿无奈,“凤凰,我不想和你继续牵扯,更不想拖你后腿欠你人情。你以前自己单干挺好,这么拉帮结伙的利益大风险也大——这次的事儿就是个提醒,保不齐他们五个里就有人不靠谱。跟他们搅在一起不是好事儿,听我的,咱们就这么散了,挺好。” 凤凰好笑:“别人无所谓,散就散,可是你呢?我可是记着刚遇上你的时候,你那身破衣裳,怎么着?翅膀硬了,瞧不上我这点儿小钱儿了?你又在哪儿听着赌石的传奇故事了?” 老白摇头:“跟那个没关系。凤凰,我不是真要赌石挣多少钱,我需要这个洗钱你明白吗?”他拍拍装钱的包,“这些,我要变成合法收入,能自由带入国境线的,实话告诉你,我到缅甸就是捞金的,本来我做了一年的打算,但因为遇上你,这个时间缩短了。把这些钱洗干净我就走。” “这么急?” “我必须要回去。” 凤凰不以为然:“知道啦!你走不走的到时候再说,你记着,我凤凰不是欠人恩情的人,说了拿你当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以后你还来不来是你的事,总之你现在在这边一天我就罩着你一天,不能让你吃亏就是了。”凤凰祖上是援缅的老兵,当年流落到缅甸没能及时回国。老爷子躺在轮椅上过了半辈子,跟孙子说的最多的就是“回去”,可惜到死也没回去。正因为爷爷死不瞑目,凤凰对“回去”两个字很有逆反心理。瘪着嘴站了一会儿,又骂,“回去!回去□吧你!在那边混的好还用往这边跑?不知所谓!” 老白本来心里挺感动的,一听这话不高兴了:“爷是不爱混,你懂个屁!” 凤凰被顶的还挺乐,顿时也不瘪嘴了,身心也舒畅了,又一次搂住老白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讲到混,干脆你别走了,世界上就没有比这儿更好混的地方了——等再过几年,哥挣够钱就上海边买个私岛,养一堆妹子,腰要细奶要大,让她们天天穿露点比基尼给咱跳草裙舞!” “……” 凤凰得意洋洋:“挺美的是吧?到时候先可着你,你相中谁就是谁!” “谢了,我没那个爱好。” “你还小,爱好需要培养。” “我喜欢男的。” “……靠哇,你不是喜欢我吧?” “……” “开玩笑呢,你要喜欢我我就掐死你——你说你姓左?左什么?家哪儿的?遇上什么倒霉事儿了跑出来?跟哥说,让哥娱乐一下……” 缅甸的冬天并不冷,江风习习吹得很舒爽。两个身高相若的背影走在堤坝上,暮色四合中,月亮升上来。 17第 16 章 16 酒吧里喧闹的沸反盈天,凤凰一只脚踏在桌子上和人拼酒。周围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凤凰干了一瓶酒后,瓶子一扔,把自己抛到沙发里,看着拼酒对象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再来!”扎头巾的男人恼羞成怒,猛然一拍桌子,果盘跟着跳了一跳。 “不玩儿了,欺负你一样。”凤凰笑着摆手,跟头巾男身后的女子打招呼,“嗨~玛嘉!” 玛嘉微笑点头,挽上头巾男的胳膊,把他拽到沙发边坐好:“好久不见,这位是你朋友?”她目光瞥向凤凰身边的少年。 少年穿着纯色的T恤仔裤,刘海稍微有些长,堪堪遮住眉毛。他抽烟的样子很随意,有种无可无不可的散漫。 凤凰胳膊一伸,哥俩好地搂住少年的肩膀:“我弟弟白,叫他貌白就行。”又对少年说,“他们是我朋友,你要叫哥豪和玛嘉。”因为豪和嘉是缅甸人,凤凰便完全按照缅甸人的方式给他们做了介绍。 几个人打过招呼就聊了起来,凤凰跟他们很熟,聊了几句就把话题引到了赌石上。玛嘉家族世代经营翡翠料子,在瓦城有自己的市场盘口,而哥豪的爸爸,正是当地知名的翡翠鉴定师。 “小白,你要赌石就跟着哥豪,这里的门道他最清楚~”凤凰对着左知遥挤眉弄眼,“石头做没做假糊弄不了他。” 哥豪听了这话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左知遥几眼,问凤凰:“这是你什么弟弟?还在念书吗?为什么想赌石?”他说的是缅甸话,左知遥勉强能听懂。上辈子一个跟了他八年的保镖就是缅甸人,这也是他会选择来缅甸的原因之一。 凤凰说:“我老家来的孩子,过来渡寒假的,我们那边的人很喜欢这个,他就非吵着也要玩儿两手。你不用太费心,只要别让他被人当做大脚蟹就好。” 哥豪和玛嘉商量几句,点头答应了。 凤凰很高兴,抬手又叫了一大堆洋酒,和哥豪肆无忌惮地喝起来。玛嘉坐到左知遥旁边,摇头叹息:“几个月不见,见面就是喝酒。你哥最近有喝醉过吗?又闹过什么笑话没有?” 左知遥点点头:“喝醉过,上个月还因为醉酒睡在马路上,差点被车撞死。” 玛嘉觉得这孩子不太会说话。 凤凰酒量确实很好,喝到半夜的时候也不过是微醉。哥豪就差一些,要被玛嘉扶着回去。凤凰拒绝了去哥豪家住宿的好意,带着左知遥去酒店。 在缅甸华语和汉字很通行,有些华裔后人的身份证上就是汉字。左知遥第一次看到凤凰的有效证件时乐疯了,他的名字居然是李小龙。凤凰愤愤不平地收好证件,说他们远征军后裔叫什么龙的多了,只不过他老子恰好姓李而已。 左知遥笑过之后万分庆幸,幸好凤凰不看华国电视剧,如果看的话肯定会对左知遥进行疯狂的嘲讽,因为左知遥的证件上,写的名字叫白玉堂。 第二天左知遥起的很早,身处异国他并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没出去打拳,只在房间里做些简单的运动。洗完澡下楼吃过早餐,在酒店的商务区看了会儿报纸,然后回房间上网。 圣诞节刚过,全世界都在迎接西历新年。缅甸人节日够多了,是不过这个节日的,但架不住这些天外国游人暴增,西历新年放长假的游人也是个大市场,生意人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所以瓦城也处处张灯结彩起来——赚钱,才是硬道理。 凤凰起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两个人简单吃过午饭,租了辆车去郊区的翡翠交易中心。路上,凤凰给左知遥讲了些玉石交易的忌讳,这里头门道很多,凤凰知道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 翡翠市场里面,华人的加工工艺世界领先,但在看毛料这项本领上,缅甸人却是绝对的世界第一,这是地理优势造成的,无可更改。全世界只有帕敢出产高质翡翠原石,原石被挖出来后通常都是湿的,这个时候是看料的最佳时机,具体怎么看凤凰不懂,但他知道那些缅甸当地的行家能用特殊东西给原石剥开一个针孔大的窟窿,然后一点点挑出里面的颗粒,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 一旦发现有绿色,他们会把孔洞越剥越大,然后沿着绿颜色的矿脉走向切开石头,卖出高价;如果在颗粒中没有发现绿色,他们会将稍微被破坏的石头表面复原,扔在露天广场上让他尽快氧化。然后把这些“完整”的石头当做暗赌毛料,价格当然和明料没法比。 除非有透视眼,否则没有人能在已经氧化的石头表面看出里面是否有料,买家是不可能玩过庄家的,十赌九输,就是这个道理。 但坑口的行家毕竟有限,不可能每块石头都如法炮制一番,所以也会有偶尔的漏网之鱼混在暗赌毛料里被赌涨,这就是那些一夜暴富的传奇了。 “哥豪的爸爸就是矿上的鉴定师,市场里的店主一般都会给哥豪个面子。一会儿咱们跟着他,不要多话,他说哪批料可以玩儿一玩儿,你就去哪批料里试试手气。” 左知遥的原意不过是洗个钱,不显山不露水的办下来就好,但听凤凰说的头头是道的,不禁心里一动:“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倒过来,找到翡翠料子,然后在外面包上石头?” 凤凰一时没听懂,等左知遥又解释一遍还是迷糊:“这个我不懂,倒是可以问哥豪——可是图什么呢?”好好的料子包起来?原石就算开了天窗也不可能比料子贵,这么干是有病吧? 左知遥觉得这是文化差异,于是便跟他解释了一下。华国官员是很喜欢量化关系的。但收东西也很有讲究。比如他要给某位官员上大礼,送什么呢?明晃晃一块市值几百万的玉石实在是太打眼了,但原石就不一样了。“到毛料市场玩儿,觉得这石头挺有意思,挑了几块儿朋友们分分,这两块儿是你的,能不能出好水头就看你的运气啦。”结果一刀下去碧玉莹然!收礼的人不但有了好料子,还自觉有了好运气,就算有人盯着查也不怕——千八百块钱的石头而已,谁知道他真能出水?中彩票也是合法收入嘛~于是皆大欢喜。 凤凰听了乐得直拍大腿——左知遥的腿:“弟啊弟,你家也当官的吧?这招儿想的,绝了!你放心,一会儿我就给你问去!” 左知遥没那么好脾气,在他又拍过来的时候手掌一翻,刀子就出来了。 凤凰一巴掌拍到刀背上,斜眼一瞄,骂了声草:“跟哥也动刀?太不孝了你!” 左知遥收起刀:“表达敬意的方式要慎重。” 敬意……凤凰觉得他真是离华国太远了,语言水平不行了。 到达交易市场的时候左知遥吓一跳,主要是没想到市场里的人这么多。左知遥是外国人,要缴进场费,凤凰却是不用的。 市场没有左知遥想象中的华丽,就是一排排的木头房子,有些还是大棚。市场里热闹非凡,有卖货的有收货的,有固定位置的还有一些游商。联系过哥豪后,说好了在毛料区见面,凤凰就带着左知遥一路穿过戒面区、手镯区、片料区等等地方,直奔里面的毛料区。 跟成品半成品区比,毛料区更简陋但也更神秘。基本都是敞开式大棚,里面一排排堆得都是毛料,大棚后面是专用的看料室,那里才是真正给行家看料的地方。 哥豪等在毛料区入口那里,老远见到凤凰和左知遥就行了合十礼。左知遥发现他和昨晚时尚的打扮截然不同,穿着传统的隆基和夹拖,手腕上还系了黄绳。 “哥龙,被你害死了!早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哥豪对凤凰的称呼也变了,不再叫外号,而叫他缅甸的称呼。又对左知遥打招呼。 凤凰哈哈大笑:“那你下回就别那么嚣张。晚上一起吃饭吧,叫上玛嘉。” “恐怕不行,今天他们家有客人。”哥豪带着他们往里走,缅甸人很注重礼节,沿途店主基本都认识他,于是一路不停地行合十礼。一边行礼一边和左知遥说话,话也说的磕磕绊绊,“貌白……你想玩儿什么样的料子?……全赌的吧……比开窗的有看头……” 左知遥无所谓。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地,来看毛料的行家很少,基本都是游人,这一点从举着的各式相机里就能看出来。外面的毛料都是暗赌,论公斤的卖,也不怕拍。店主们不拉拢生意,一般都是在棚子下坐着,任游人自行挑选毛料,挑好了店主才会去给过称。 哥豪带着他们来到转角的一处大棚前,显见之前已经和店主打过招呼,所以店主并没有过来。他指了指角落里摆着的毛料对哥豪比了个手势,哥豪对凤凰和左知遥说:“就这里吧,都是从雾露河道刚下来的,能不能赌涨就看你的运气了。” 左知遥便知道这是没被“看”过的纯毛料了,于是蹲下来好奇的这块儿摸摸,那块儿看看。放眼望去,每块原石除了大小不一外,颜色深浅基本没有差别。 哥豪还有事情,交代好看完料给他打电话,就去忙自己的了。凤凰陪左知遥蹲下来一起看料,又是蟒带又是松花的一顿术语,左知遥听了半天发现他就是在胡说八道,基本也是个“老白”。 凤凰过足了嘴瘾,一屁股坐到块椭圆的原石上,小声问:“哎,你打算怎么洗钱啊?买两块石头回去然后说开出了玻璃种?” 左知遥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弄过。”凤凰单身一个,自给自足,他喜欢的就是大块儿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说不定哪单活儿没做好就挂了,从没想过洗钱不洗钱。 “再说吧,先看看。”左知遥原本是这么想的,但上网查过就迟疑了。原石交易税太高了,百分之百以上,开出翡翠还要再缴税,实在不划算。他打算先在市场里转些日子,缅甸除了毒品和军火,就数这地方资金流动大,也许能找到别的办法。于是就把想法跟凤凰说了。 凤凰本来就是个爱凑热闹的,对此自然是毫无异议。俩人达成一致后终于开始专心挑石头,又是放大镜又是比松花,摆弄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挑出来六块“感觉”比较与众不同的。给哥豪打了电话,哥豪让他们等着。之前他们挑石头的时候,按规矩店主是不能指手画脚的,等他们挑完了就没了忌讳,围着他们挑出来的石头摇头晃脑地点评。 不一会儿哥豪过来,帮他们跟老板结了帐,然后直接拉着石头去解石区。 解石区正是热闹的时候,逛市场的人一般都挑好了石头,除了少数把石头运回去自己解之外,大部分游客都选择了现场解石。一来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意思,二来原石又大又沉,带着也不方便。 哥豪并没有让他们排队,而是借了一个解石台亲自动手帮他们解石。左知遥和凤凰“亲兄弟明算账”,煞有介事地把六块原石分成两堆,一人三块儿守着自己的地方。只不过凤凰不安分,看看自己的石头,再看看左知遥的石头,一会儿挑两块兑换一下,观察半天,又换回来。 哥豪一边调整机器,一边笑话凤凰:“哥龙,你比你弟弟还要小。” 凤凰也不管那套事儿,终于又换了一次石头,才算是满意了。他们挑的石头都不是很大,哥豪弯腰抱起一块儿,上下左右看看就乐了:“怎么解?” 凤凰用手比划半天,最后一挥手:“随便!” 哥豪也没客气,从中间咔嚓就是一刀——什么都没有。 “草!”凤凰不气馁,又抱上去一块儿石头,毫无疑问又没出绿。哥豪毫不手软一刀又一刀,连带着左知遥的都算上,全部都赌垮了。 凤凰不死心,逼着哥豪把所有大块儿都解成小块儿,小的不能再小了,还抱着肩膀死死地盯着。 哥豪笑得很解气,语调很诚恳:“哥龙,那边有碾子,要不把这些再磨一磨?说不定能出个戒面呢?” 凤凰不理他,憋了半天劲儿,一转身冲左知遥吼:“个不听话的败家玩意儿!告诉你十赌九输嘛你还非得赌!” 左知遥掏掏耳朵扭脸去看别的摊儿解石,这时忽然就听有人惊呼“出绿了!”,解石区一阵骚动,除了正在解石的,人群都像一个方向涌去。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人名的问题。缅甸有名无姓,比如凤凰叫豪做“哥豪”,这里面的哥是兄弟之间的互相称呼。又比如是豪的长辈的话,叫豪就该是“貌豪”(貌是弟弟、年幼的意思),如果豪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一般人要叫他“吴豪”表示尊重,如果豪是军人,也可以叫“波豪”。 总之,你们就记着甭管什么豪都是同一个人就行了——当然,这个不重要,记不住也没啥。 18第 17 章 17 “绿”这个字,作为前缀加在很多地方都是被人深恶痛觉的,比如股票,比如帽子。但在解石场,这绝对是神一样的字眼儿,有让人癫狂的魔力。 左知遥和凤凰跟着人流跑过去的时候,就见南边靠里的一个解石台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凤凰借身手之利一路挤到最前面,解石师已经放下了切刀,正在擦石。拳头大的石头里,莹莹透出些绿意,毛料主人站在一边,额上冒汗,目不转睛地盯着。 擦到侧面的时候,解石师放下砂纸,拿出针孔手电筒对着透绿的地方仔细观察,然后又擦了一会儿,再观察,招手把毛料主人叫了过去。 毛料主人是华人,解石师用蹩脚的汉语告诉他不能再擦了,见绿的地方水头不错,这应该是一块青水地豆种,在翡翠里算得个中品,这么大一块儿,能做个小把件,剩的边料还能出几个吊坠戒面,是赌涨了。 看热闹的一片哗然,有羡慕的有叹息的。比如凤凰就很羡慕,他那石头连个戒面都没出。也有不把豆种放在眼里的,这么大块儿豆种,也就值个几十万。 但毕竟是出绿了,赌石都讲究个彩头,于是立刻有人推着自己的毛料车,在这个摊子前排起队来。 左知遥又看了一会儿,别的摊子有陆续切出瓷地和干白地的,但都没凝翠,只能算普通玉石,打造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太阳落山的时候,市场收市。凤凰叫哥豪一起晚饭,哥豪却被玛嘉家的司机接走了。 之后接连一个星期,左知遥都在交易市场里转,上午在成品区半成品区看人交易,下午就去解石场看解石。这么一流连他就发现,果然沾了赌字的“十赌九输”,一个星期,竟然再没人出绿——包括凤凰在内。 凤凰那天眼睁睁看着别人赌涨了而他的连个白沙地都没切出来,十分的愤愤不平。硬说是哥豪手黑,解坏了他的石头,所以这几天买的毛料都是老老实实排队,等解石师给解开的。 哥豪有空就来看看,一脸的幸灾乐祸。翡翠又不是大萝卜,缅甸当地人很少参与赌石,就因为这东西不靠谱。 “过几天我要去仰光,赌石大会快开始了,嘉家有生意在那边。”哥豪和左知遥看凤凰解石的时候对左知遥说。 左知遥点点头,哥豪和玛嘉快结婚了,生意上也多有来往。 “我是说,你可以和你哥去那边玩玩儿,比这里有意思多了。” 左知遥眼看着凤凰又赌垮一块毛料,问哥豪:“这里不是缅甸第二大的交易市场吗?这么难得出一块绿,市场上那些成品半成品都是怎么来的?” 哥豪乐了:“不愧是哥龙的弟弟,鬼心眼儿真多。这里的毛料其实都一般。真正壳好的都运到仰光参加拍卖了。你看这里有行家吗?基本就是游客来玩儿的,花一点钱买块石头玩儿一玩儿,出绿自然好,不出绿也没什么。当然这里的毛料也不是完全不出绿,你也见到过的。再有就是一些代理公司,你看到没有?”他指着后排的木板房给左知遥看,“再有品相好的毛料都在那里面,价钱比外面贵的多,都是论块儿买的,还有开天窗的更贵。行家老客来了,都是去那里面挑,外面这些,嘿嘿嘿……”哥豪一副你懂的样子,奸笑起来。 左知遥看着哥豪,哥豪对他挤挤眼睛,他也就明白了,这些其实凤凰也懂,他不过是在和自己的运气较劲,有点儿不甘心而已。 凤凰的毛料全部赌垮,回头就看见哥豪,骂:“你他妈来这里干嘛?见你就没好事儿,明明能出绿的都成了狗屎地!” 哥豪绝不会放过任何嘲笑凤凰的机会,直接就是一顿嚣张的哈哈哈。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哥豪跟凤凰也说了要去仰光的事儿,凤凰倒是去所谓,直接问左知遥想不想去。 左知遥说没想好。 哥豪走了之后,左知遥又在交易市场转了些日子,期间,凤凰接了个小活儿单独跑出去两天,回来的时候一口气买了一万美金的毛料,左知遥想他这个活的报酬肯定都在这里了。 凤凰直接把毛料扔到两个车里,和左知遥一人一车去解石,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哥豪那个小黑手走了”的原因,真的解出来一块藕粉地,虽然不大,而且里面有马尾裂,但还是给凤凰乐够呛。 两个人都没有收藏的意思,一合计直接到前面半成品交易市场找收货的给卖了。这么一块玩意儿卖了三万美子,听着挺多的,但凤凰买这两车料花了一万,上税花了一万,之后是解石钱,还有卖了料子又交一笔税,这么一算下来还赔了。可是凤凰不管那套,他很心满意足——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是他凤凰干不了的。 左知遥已经淡了赌石洗钱的心,准备另找路子,于是决定和凤凰去仰光看看赌石大会。 这时正是旅游旺季,再加上赌石大会,仰光街头简直可以用水泄不通来形容。幸好凤凰在郊区有个住所,要不然各大酒店爆满,俩人非露宿街头不可。 世界上最大的赌石公盘果然非同一般,不但赌石设施一应俱全,连配套产业都十分齐整——公盘外围各种热闹,赌外盘的,收外币的,还有典当抵押的。 左知遥转了一圈就兴奋起来,浑水摸鱼,简直没有比外围更美好的地方了。 这一天,左知遥正在典当行里看死当,死当柜台有两层,很高,上一层是珠宝首饰,下一层是名表古玩。对赌石赌疯了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当的;对有实力的当铺来说,也没有什么是不敢收的。表面上当铺只抵押珠宝名表等硬通货,但左知遥知道,暗地里他们什么都收,包括房产、股票。他们不怕谁赖账,敢收,自然有敢收的道理。 合金玻璃展示柜边缘很亮,简直可以当镜子用。货柜正对着内堂的门,有个伙计刚巧开了门请示老板事情。老板跟伙计到前堂取东西,展示柜边缘堪堪照见内堂里喝茶的人。 左知遥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人顿起茶杯,喝茶,放下。歪头往外面看了看,然后老板回去了,关了内堂的门。 陆正秦! 左知遥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左知遥在店里转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走出去,拐到一家奶茶店找了个视角好的位置坐下。他已经在这一片儿混了好几天了,知道这些店铺都只有一个门,不愁跟丢陆正秦。 凤凰这几天很忙,一直回来都比较晚。这一天他回来的时候已过午夜,屋子里黑乎乎的,他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却意外地发现左知遥没睡,待看清左知遥的造型就乐了:“呦~大晚上的不睡觉,思春那?” 左知遥靠坐在窗台上,一腿平身一腿弯曲,指间的烟隐着一点红光。窗子大开着,夜风掀动他的碎发,这个侧影,框一下直接就可以当封面了。 凤凰坏笑着接近,走到跟前的时候愣了,满地烟头,一脚能踩到好几个。 左知遥转过头看他一眼,问:“你接杀人的单子吗?” 19第 18 章 18 “你接杀人的单子吗?” 这个问题把凤凰问住了。凤凰杀过人么?他接各种各样的私活,跟人用枪对着擂的时候死伤难免。但从没为了杀人而杀人,在他看来佣兵和杀手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当,佣兵各为其主,杀手就扭曲的多了。他凑上去,在离左知遥的脸一尺远的地方仔细观察:“你看电影去了?我记得现在不流行杀手了~” 左知遥与他对视几秒,伸手把他的脸推开:“随便问问而已。” “哦。”凤凰站了一会儿,决定先去洗澡。进了浴室后,又伸出脑袋,“你想杀谁啊?” “没谁。”左知遥跳下窗台,回自己的房间。 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房间里并不暗。左知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算计在这里把陆正秦弄死的可能性。 异国他乡,没有人知道左知遥在这儿,陆正秦死了都怀疑不到他身上,根据他和韩韬的约定,现在对外界的说法是他在美国“留学”。真是难得的机会。 根据他的观察,这次陆正秦身边只带了一个助理一个保镖,从随行人员来看,他这次出行是私人行为。陆正秦必须死,为什么呢?因为陆正秦不死左知遥就不放心,就好像左春不死陆正秦就不能真正放心一样。 左春早年负责过信访工作,当时陆正秦是招商引资局局长。因为“业务对口”,左春着实接到过不少陆正秦以权谋私的举报,有些还附带证据。当时陆左两家的竞争还没那么大,左春权衡一下就把证据压了下来。 时隔多年,左知遥爷爷和陆正秦叔父争夺某席位,左知遥爷爷身故,左春被人举报受贿锒铛入狱,左夏连夜举家出逃。 当年陆家行动的太快,左老爷子暴毙后立刻发难,左春措手不及下根本没有反手的机会,直到入狱后才辗转放出风去,他手里有要陆正秦命的东西。陆正秦果然投鼠忌器,没敢对左知遥和左识远动手,要不然左知遥领着弟弟带着五万块钱四处碰壁那几天,早被人给拿下了。 后来左知遥被韩韬收到身边养起来,陆正秦就想动手也要顾及韩韬的面子。但左春手里的东西就是他的噩梦,虽然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奈何做鬼的时候太多,他心虚的很。 再后来,海城韩家和祁江吴家结成了联盟,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陆正秦就透过吴家跟韩韬表达了想和左家和解的意思。和解要有诚意,陆家在海城公检法经营多年,给左春弄个保外就医是手到擒来;但相对的,你左春手里有什么,也要拿出来了吧? 左春拿不出来。 左春虽然是个不靠谱的老爸,但在官场却是老油条。他深知编瞎话的诀窍,刚入狱的时候为了牵制陆正秦那是怎么严重怎么编,七分真混着三分假,把当年做□时扑风捉影的举报都弄得证据确凿似的。陆正秦原本也是不信的,但在搜检左春家的时候,的的确确在书柜里翻出了一个暗格,里面都是左春当信访办主任的时候私下里扣的举报信。举报信都能留,再转移点儿别的什么那也完全可能,于是陆正秦信了。 喝过和头酒后,陆正秦就眼巴巴等着左春拿出和解的“证据”,左春只能装傻。正是因为编的太有鼻子有眼了,所以就算他现在说实话,也不会有人信了。陆正秦已经确认了他有的东西,绝不可能因为他一句“编的”就轻轻放过去。 陆正秦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表现了十足的风度和耐心,即没催他,也没为难左家。只是在学校里找人看住了左识远,又安插了个保姆过去把左春父子监视起来了。 他在等,等着韩韬对左知遥厌倦的一天。韩韬只喜欢少年,海城圈内人尽皆知。 陆正秦知道,左知遥也知道。 左知遥不是表面上的十七岁少年了,他爸没出来的时候,他就想了很多。 上辈子,他被韩韬圈着,他弟在春腾,他爸在监狱,左家对陆家可以说是毫无威胁,可是他爸还是在入狱两年后被陆家弄死了。陆家为什么要弄死左春?只有一个解释,左春对他们有威胁。所以,左春出来第一天,左知遥就偷偷地问了这个问题。 等知道所谓证据的来龙去脉后,左知遥也相当无语。 现在左家是安全的,因为有韩韬。陆家怎么也要给韩韬面子。但韩韬能护着他几年呢?左知遥心里明镜似的,韩韬现在只当他是个“玩意儿”似的养着,是绝不会为了他于吴家或者陆家翻脸的。而他也绝对不会把家人安危的选择权放到别人手里。横竖不能善了,左家现在没什么能和陆家抗衡的,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跑路。好在这虽然和他原本的计划有偏差,但也不算太出格。 跑路也是个技术活,左知遥在韩韬身边看似没有危险,但一举一动都被韩韬掌控着;左春就更别想了,陆正秦借公检法之力对他的监视更彻底,连手机都可以随便监听。 好在左家在海城这些年也有点儿小根基,要不当年左夏跑路也不会那么痛快。左春把手头的资源交给左知遥后,剩下的就是左知遥操作的了。 左知遥带着他爸和他弟在新加坡登陆,换了一次身份围着地球转了小半圈,又一次回到了华国。华国很大,找个中等城市躲起来,不显山不露水,还是很安全的。他爸和他弟用的都是真的假身份证,一般情况下不怕查。 左知遥算计了半天,无论从财力物力人力,他现在对上陆正秦唯一的优势就是陆正秦在明,他在暗。 在国内,如果官员死于非命,上面一定会严查的,只要国家机器启动,想不留首尾的全身而退很难。但在国外就不一样了,尤其在这里,还正是旅游旺季,还赶上赌石大会,世界各地五花八门的人多了,陆正秦竟然在这个时候只身跑到国外来了,左知遥觉得不把他弄死都对不起自己。 左知遥有个习惯,想事儿的时候手里要有点儿什么,或者是烟,或者是刀。此刻他眯眼看着指间的小刀,想象着亲手结果了陆正秦的可能,刀锋在月光下幽幽反光。 木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左知遥目光一动,把刀收起来。 “帅哥?睡了吗?哈喽~?”凤凰叫魂儿似的,声音拐着弯儿就进来了。 左知遥坐起来,看着门口裹着床单的人。 凤凰几步跑进来,把左知遥的腿往里挤一挤,到床上盘腿坐下:“不行,我睡不着,越想越不放心——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左知遥往后挪挪,靠到床头。他又想抽烟了。 “你也太没意思了,明明就想干什么,还非说不干什么——也太不拿我当朋友了!” “你也挺没意思,总拿朋友两个字当帽子,打听别人不想说的事儿。” “……”凤凰看着左知遥,“你比以前话多了。” “?” “以前问你点什么,你要不想说是绝对不会给我一个字儿的,现在都能顶嘴了,其实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吧?”凤凰一副我很懂的微笑。 左知遥没有反驳他。 “那你看,我们是朋友对吧,所以我就更要关心你爱护你帮助你支持你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 “嗯?说呀?真是关心你。” “你能别一脸好奇兴奋地说关心我吗?”左知遥往后伸手,拉开床头灯找烟。 “不能,我是真好奇。”凤凰一脸诚恳,把火递过去,“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成天要洗钱要洗钱的,就那么五六十万美子都弄得你战战兢兢的……” 左知遥插嘴:“是八十二万。另外我也没战战兢兢。” “有那么多?”凤凰挺惊讶,“好吧就算八十二万(左知遥直接给他个白眼),你说你一心洗钱干什么啊?不就是为了干干净净地回去吗?我是不知道你想弄死谁,但我跟你说,现在圈子里讲规矩的杀手几乎没有了,今天收了你的钱,明天反手就能把你卖了——话再说回来,你到底要弄死谁啊?” 左知遥吐出一口烟:“我不告诉你,我怕我今天跟你说了,你明天就把我卖了。” 凤凰恨得直捶他的腿:“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能憋着呢?嗯?这么着,你告诉我,万一你想不开真自己跑去动手之类的,我也好给你打个下手。” 左知遥摇摇头,改变话题:“给你做假喉那朋友联系上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凤凰瞪着他,见真的问不出来,便有些悻悻:“他啊!还得几天,在泰国给人妖换肤呢。我说,你可真想好了?就你这脸,改动哪块儿都是罪过。”他伸长胳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挡住左知遥脸的下半部分,摇摇头,又挡住上半部分,摇摇头。 左知遥不理他,他只不过想做个假鼻子,话从凤凰嘴里说出来,就跟他要整容似的。 凤凰又闹了他半天,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回去睡觉了。虽然他没再追着问左知遥想杀谁,却从第二天开始不再放左知遥单独出门了。 左知遥那天见过陆正秦后,也加了小心,再出门就开始化妆。凤凰有一堆他朋友给的假肤贴膜,上回他扮老者就是用的那个。那东西晚上基本看不出破绽,但在太阳底下就不特别自然了。再说按左知遥的身型,扮老者也嫩了点儿,所以他只用贴膜改变了眉毛眼睛的形状,又用粉把皮肤涂了,换上隆基夹拖,扮作了当地人的模样。照照镜子,和“左知遥”差别很大,估计陆正秦走在对面也未必能认出他——关键是陆正秦原本和他就不熟,更是想不到他在这里。 左知遥跟了陆正秦两天,没什么收获。第一因为他不乱走,要不就在酒店,要出门就是那间当铺;第二是因为他身边的保镖虽然只有一个,但跟他几乎形影不离。 陆正秦看样子不是来观光的,没有人旅游整天在酒店窝着。左知遥摸不清他来干什么,更不能轻易动手了。 三天之后,仰光赌石公盘正式开市。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把左小遥为啥要跑弄明白了,全部过度完成,下章回归。 20第 19 章 19 仰光赌石公盘为期十天,分明赌和暗赌。暗赌料都在露天大棚里,标了号码和底价任由竞拍;明赌料就简单的多了,毛料都被打磨过,或者切开来,明晃晃地摆在展厅里任君围观选择。明赌料底价不高,但成交价往往要价格零或者更多。左知遥在展厅里转了几圈,即使他不是个玉石爱好者,却仍然有点儿流连忘返叹为观止的意思。 黄金有价玉无价,那些明透翠绿的欲要滴出来的纯润,仿佛能扎到人的心里。 赌石的拍卖牌不贵,二十美金就能领一个,但估计大多数游客和左知遥一样,领那东西也不过是进来看看热闹,因为明料实在是太贵了,一般人真碰不起。 就好比眼前这块春带彩翡翠,外皮剥的干干净净,翠绿顶上渐变出一层紫春,莹润温雅。美女工作人员用缅甸语、英文、中文做了一下介绍,之后就不管了,退到展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和料主一起看着翡翠别出意外就好。展台的一角贴着翡翠的编号以及产地、底价。左知遥不懂翡翠,但也知道这块料竞拍后价格绝对会很高,因为它的底价已经做到了八万三。 “这块儿料不错,虽然不大,也不是纯粹的帝王绿,但整块儿料颜色吃的很匀,好好琢磨一下,肯定出彩儿……”一个行家带着手套摸摸翡翠,用独眼手电照射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直起腰感叹,“一丝儿炸纹都没有!” 左知遥在柜台侧边,双手撑着膝盖借着行家看料的时候也跟着瞅了两眼,手电的强光在翡翠里的折射美的惊人。所有赌料除了主人同意,一般是不能离柜的,因为一个是人多,另一个是贵重,离柜后出了任何差错都是大损失。有钱人多的是,但不是个个懂行,所以有些大佬就会在赌石期间重金礼聘些行内的大手,一是帮着长长眼,二也是个身份的象征。像刚才说话这位,明显就是行内有名的人物,因为刚才一直牛逼哄哄的料主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垂手站在一边,对人家把自己的料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好几遍的行为连个屁都没放。 左知遥又看了翡翠几眼,心说确实好看,老东西一直喜欢这玩意儿,看来也不光是为了装逼。他直起腰准备挤出挤出人群去下个摊儿瞻仰瞻仰,结果一抬头就愣住了。 听蓝大师夸自己的料好,料主脸上都能乐出花来,他恨不得把蓝大师的话录下来放一边儿循环播放,只盼着大师再夸两句,那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你看看!”蓝大师往旁边让一步,留出位置,让身后的雇主亲自看,并且把手电交到雇主手里。 左知遥恰是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然后就见到了大师身后的人,就觉得心砰的一跳,犹如个小炸弹爆炸似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男人不像大师那么谨慎,很自然地把玉料抓到手里,借着窗口的天光看成色。料主咽了咽唾沫,看了眼大师,没说什么。 “怎么样?”大师问。 “确实不错。”男人放下翡翠,“老蓝,如果把这块儿料给你,你能雕出个什么?” 蓝大师白了他一眼:“你少套我,我来陪你看料就不错了,休想让我给你出苦工!” 男人摸摸翡翠:“你也别急着推,未必能标到呢。” 蓝大师很不屑:“装!可劲儿装!”他眼看着随行人员记完了编号,对货主点头算是告辞,起行往下一摊儿。 左知遥直到他们走出老远才缓过气儿来,刚才老东西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又想让他认出自己,又怕他认出自己,就那么几秒钟而已,纠结的他汗都下来了。可是他就那么随性地从他身边过去,一个眼神都没飘过来。 左知遥退出展台,干站了一会儿,自嘲地笑了。这没长性的老东西,快半年了,不知道又结了几个新欢,早把自己忘了吧?大厅的柱子被打磨的四下见光,他侧头看看自己的脸,虽然化了妆,但只要有心还不至于认不出来,所以老东西确实是把他忘了吧。 这么一想左知遥就气往上涌,恨不得立刻回去掐着他的脖子揍到他再也不敢忘了他为止。现在左知遥狠狠闭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眼时又是那个有点二木,有点儿冷的异国青年了。 而就在他闭眼的时候,他不知道在他背后,韩韬正隔着人流回头,远远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周秘书靠近韩韬,把最后两个字咕噜在嘴里,说的含糊不清。记性好过目难忘是身为大秘的必备技能,在这方面周秘书向来不落人后。 “是。”韩韬点头。 “他怎么在这儿?” 韩韬侧目:“你问我?” “嘿!”周秘书也知道自己问了傻话,抬手招架一下,跟着韩韬慢慢往前走。走了一段儿,问,“要不要跟着他看看?”本来不该再管的,但他深知这个左少和别人有那么点儿些微的不同,本着宁错杀勿错过的精神,问了一句。 “不用。” “陆家也在。”周秘书提醒。 然后韩韬“嗯”一声就结束了话题,和蓝大师讨论起玉料来。 周秘书暗自摇头,想了半天,到底回头吩咐保镖悄悄跟过去,看看左少在哪儿落脚,来干什么,这个孩子太有主意,不弄明白他不放心。 左知遥没再在大厅里逗留,直接出了交易市场。 交易市场的外围热闹的一点儿也不必里面逊色,赌的东西更多。比如拍卖的最高价能破几?比如哪几个世家会拔到头筹?还有个别货主卖原石的,都是开了天窗或者切开的小块儿,暗料也有,但是很少。价格比市场里便宜很多,有些对市场里的东西望尘莫及的,也可以在这里碰碰运气。这里还有一点好处,不用交税。但这里制假的也多,造假皮壳、造假开口、造假心子、造假颜色,比市场里还考眼力,这些骗子都是当地势力控制的,游客如果上当受骗只能自认倒霉。 今天外围照常热闹,左知遥转过弯儿就听见前面有人吵架,生硬的港台腔里夹几句英语,和操这缅甸土话的摊主对骂的不亦乐乎。他透过人群往里一看,吵架那人他前两天才见过,是个“肉脚蟹”。 前两天公盘没开的时候,哥豪带着他们在市场里玩儿,特意告诉他们不要到市场外头赌石,因为里头门道儿太多,大多是骗人的。当他们逛到市场外头的时候,正看到有个港台腔的青年和一个货主谈价格,那毛料左知遥也看了看,开天窗的地方鲜艳翠绿,好看的不得了。哥豪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左知遥会意,没多看,跟着哥豪走了。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哥豪才说:“看见没?那就是典型的贴绿。那小子被当肉脚蟹了。” 贴绿就是在无色、水头差的低质赌石上切小口粘贴高翠薄片,以次充好。内行人只要注意一下门子(开口)周边的粘合痕迹和缝隙形态就能看出个*不离十,糊弄外行人却是一来一来的。 “肉脚蟹”青年一边骂,一边挥舞着手里切跨的毛料,左知遥仔细看了看,果然指甲大的翠片儿下都是灰扑扑的糙白地。听青年的话里,他那天花了近二十万买了这块原石,切开发现上当后就来找货主赔钱了,找了两天终于找到,货主却不肯赔钱,当即不客气地骂了起来。货主和他吵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个穿制服的,把青年和货主几个人都带走了。但当左知遥逛到另一条街的时候,豁然发现被带走的货主在巷子里摆摊,那青年却不知去向了。 左知遥想那青年的确够*的,先是自己没眼力上当受骗,接着又在骗子的地盘跟骗子讲理,被人黑了都不冤。随即他又想到自己一心惦记着某个寡情薄义喜新厌旧的老东西,人老东西连眼神都不带给自己的,不由觉得自己也够*。 现在还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左知遥重重喘口气,跑到地摊的凉茶铺子坐一会儿,顺便解决午饭,等待今天的机会。 陆正秦如果来当铺,一般都是过午这段时间。一点左右到,大约两个小时后离开。中途也不去哪儿,就是直接回酒店。 顺安典当行是一家老字号的当铺,据传当年腾冲毛家没发迹之前在顺安做过档头。后来毛应德赌出“毛家大玉”富甲一方,也没忘了在他贫困时拉了他一把的顺安老掌柜。顺安以一个当铺的姿态存在百年之久,自然有他存在的理由。 摸着顺安的底之后,左知遥更谨慎了。由不得他不谨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顺安都不会让陆正秦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儿。如果说陆正秦死在这里国内很难查办的话,作为地头蛇的顺安却是没有这个顾虑的。所以要动手,只能找机会,计划的更缜密,做得更彻底。 这一天陆正秦没来当铺,左知遥等到两点半的时候结账走人。到了街口,左知遥朝后面招手,一个戴着凉帽的中年男子噗噗噗地跑过来。 “我说,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中年男子——也就是凤凰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搓着手问左知遥。 “不回去干嘛?市场里赌不起,外围伤不起。”左知遥对凤凰的跟踪行为已经无语了,既然说不听就当他不存在,只要不妨碍他就好。 “唔……走,哥领你吃抓饭去!”凤凰的眼神里带着怜悯,抓下帽子扇一扇,想到一个主意。 “不吃。”左知遥不喜欢用手抓东西。 “好吃!走走走,别反抗,我知道谁家好吃!”说着不由分说拉起左知遥的手,往后街拐了两百米,牵出电瓶车。凤凰跨上车,拍拍后座。左知遥皱了眉头。 “上来啊!”凤凰还在催。 “穿这破玩意儿怎么上车?!”左知遥抓狂了。他穿的是隆基,裙子一样的东西。 凤凰直摇头:“笨死了,侧坐!” 侧你妈个头!左知遥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句,起步走。 凤凰骑在车上两条长腿够着地,一边往前蹭着,一边开导他:“侧坐怎么了?听话啊!咱们都是这么坐的……你要走去啊?……真走去啊?喂老远的呢…………” 午后的阳光穿透后街老建筑的房脊散落在斑驳的墙上,一个穿着隆基的青年目不斜视地大步往前走,身后跟着一个骑着电瓶车的男人,男人伸出的手停在青年身后半尺处,似乎要拉青年的胳膊。 视角很好,采光很好。韩韬看着照片扬了扬眉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对不起~ 还有,今天才刷出来烂牙竟然送我个地雷!我在万分表示感谢感动的同时,对我的后台无语了= =烂牙,谢谢你,虽然迟了点儿~(≧▽≦)/~ 21第 20 章 20 左知遥和凤凰吃过饭时间还早,凤凰提议去喝酒,左知遥不去,凤凰的肩膀立刻就垮了。过了一会儿,没精打采地说他那个擅长化妆的朋友回来了,问左知遥要不要去看看。 左知遥哭笑不得,他早就告诉过凤凰请他引荐与那个朋友见一面,结果在凤凰的心目中,见这个朋友不如一顿酒重要。 凤凰的朋友是个挺邋遢的小老头,据凤凰说老头的私单都能排到几年以后了,如果不是有凤凰的关系,他是不会接左知遥的活儿的。左知遥问他怎么和老头认识的,凤凰又得瑟起来,说喝酒认识的——好吧,其实小老头也是个酒鬼来着。 凤凰和老头用缅甸话交谈,左知遥东看看西看看,挑起蒙在模特上的面具仔细欣赏。面具又薄又透,连汗毛孔都有,真可谓是巧夺天工。可是这样的面具却不是谁都能带上的,小老头在手艺方面严谨的很,每个人的骨骼都不同,所有他出品的东西都是量身订做的,这样戴起来才能严丝合缝,当然,价格也很对得起东西。 老头对左知遥三天之内做个面具的要求吹胡子瞪眼,严重认为左知遥污蔑了他艺术品的档次,好东西哪是三天能做出来的?三个月都不多! 左知遥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最后折中了一下,请老头帮他化了个装。化妆材料都是特殊的胶质,能维持十天不变形不变色,十天之后就不行了。卸妆有专用的药水,不用担心粘到皮肤上卸不下来。 四个小时后,左知遥对着镜子皱眉,镜子里的中年人也皱眉。中年人面目太过普通,普通到即使放在聚光灯下也是个路人甲,这样的面貌就算有人特意回想都形容不出任何特征,属于最让人记不住的那种,当然也最安全。左知遥非常满意,痛痛快快付了一万美金。 凤凰骂老头是江湖骗子,大吸血鬼,却没帮着讲价。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小老头这种手艺人,吃的就是这碗饭。况且左知遥也没觉得多,看他掏钱的速度就知道了。 左知遥化妆后一点儿都没浪费,连夜联系上仰光当地的造假头子,造假头子做事也很爽利,□而已,交钱之后立等可取。 赌石大会第二天,左知遥顶着新脸背着行李,大大方方地住进了陆正秦栖身的酒店,并且和陆正秦住到了同一个楼层。 这个房间是怎么来的呢?说起来也是个巧。 仰光作为缅甸第一城市,自然风光那就不必说了,冬季本来就是旅游旺季,再加上正是赌石大会期间,仰光各大酒店爆满,左知遥本来没想到能有空房间,结果就那么巧,他刚进酒店就赶上有人退房。退房的人也眼熟,竟然就是那个买了假半开料的港台肉脚蟹。 肉脚蟹脸上的青紫很明显,嘴角是破的,带着个黑超墨镜拉着行李箱在前台吵架。酒店的美女一直微笑,态度很好,但就是和他谈不拢。因为他的房间是在赌石大会之前预定的,现在大会才开始一天他就要求退房,酒店只能退返他百分之五十的押金,其它都不能退。 估计肉脚蟹是损失太过惨重,完全没了风度,为几千美金的住宿费和酒店人员争得面红耳赤,左知遥听了一会儿走过去,把肉脚蟹拉到一边儿,问他可不可以把房间转让给自己? 肉脚蟹完全同意,可是酒店不同意。理由还是一样,左知遥要订房是左知遥的事儿,但肉脚蟹要退房是肉脚蟹的事儿。也就是说肉脚蟹退房后,左知遥入住酒店是万分欢迎的——但这和肉脚蟹没有关系,只要肉脚蟹退房,就要承担退房的损失。 肉脚蟹气得直哆嗦,最后直接一拍前台的大理石面板,那声大的别人都替他手疼:“老鸡(老子)不退了!”抓过房卡,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左知遥就往电梯间走。 酒店的前台和保安都愣了,肉脚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冷笑,“老鸡招待朋友一起住,你们管不着吧?” 这个的确管不着——肉脚蟹房间大的很,是商务套间,两室一厅三卫,本来他自己住就浪费。 等进了房间,肉脚蟹那气势就泄了,站在客厅里抠了半天裤缝,操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可怜兮兮地对左知遥说:“你看介个房间行不行?我真系着急回去,要不然你把房款给我一半好啦,只要一半这个房间就整个让给你住,我讲话算话。” 左知遥对这个房间很满意,主要是因为这间竟然跟陆正秦一个楼层,这真是意外之喜。但他并没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左右看看,咽口唾沫,谨慎地问:“这个,这位先生,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问问,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妙,看在都是华人的份儿上,你给我交个底儿——不是这个房间有问题吧?” “木有木有!”港人重视风水,一提到这个立刻双手乱摇,“你不要乱讲话,这个房间是鼎鼎大吉的啦,来之前我找大师看过,932哦,和这个月的天干配起来再合也没有的啦,是最发财的啦!” “……”怪不得他一个人还住这么大,还以为他是个二世祖,感情完全是冲着门牌号去的。 “你不信?是真的哦!” 左知遥一脸忠厚地看着肉脚蟹,这样的表情配上这样的五官,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你看你……你照过镜子了没?恕我直言——真没看出发财来。你别是被什么狗屁大师忽悠了吧?” “亵渎大师的话不可以乱讲啊!”肉脚蟹立刻替大师正名,“大师很灵验的,很多人信仰他,介个事情都怪我的啦!” “是吗?怎么回事啊?给我讲讲呗,我最爱听这个……”左知遥把肉脚蟹招呼到沙发上坐下,用电水壶烧上水。 肉脚蟹坐下后,有些迟疑:“你也信这些吗?我听说你们内陆人都是不信这个的,信了要坐苦窑地哦。” 左知遥好笑:“怎么不信?我就信。你说那都什么年月的事儿啦!?” “哦哦,”肉脚蟹手掌搓搓裤子,笑了,“其实我介次出来,大师是不同意的啦,说我会有小厄,可系我又实在是忍不住自己,所以就跑出来啦——哎,可惜我没听大师的话。大师说,我只有住932这个数字的房间,才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原本我是不懂的,不瞒你说,我头几天买了块料子,被骗的啦,裤子都输掉了,后来又被勒索,全部钱都被拿去啦~我不想走的,可系木有办法啊,只能退了房换张机票,哪知道他们这里是黑店啊,房钱居然是不退的啦!幸好我跟他们吵来吵去,这才遇见了你——大师果然好神哦~” 左知遥心里一动,语气很惊讶:“真的啊!太巧了!我是因为有事情,所以来晚了,根本没想到会有空房间——按你说,那大师果然很灵验?” “就是很灵验啊!你也看到了,你遇到我,我遇到你,好神奇对不对?”肉脚蟹仿佛一下找了知音,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左知遥附和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问:“你说大师说这个房间会发财?他有没有说是只有你住才能发,还是谁住都可以?发财的话……能发多少?” 肉脚蟹被问得一愣,愣了半响,眼珠一动:“当然是按我的八字合得房间啦~大师说,我是先小厄,后遇贵人,我会狠发大一笔哦,而且我也会报答贵人,给他带财的啦——现在这么一看,这个贵人不就是你嘛~你放心,只要我发了财,肯定有你一半啦!” “是吗?大师真这么说?” “安啦放心啦,我不会骗你的,我可是有信仰的人哦~” 左知遥明显犹豫了。肉脚蟹趁热打铁:“我拜的大师是全港第一啦,你看他都算出我们会遇上,如果我们不抓住机会都对不起自己啦,我有运气,你有本钱,大师的话不会错的!” 左知遥站起来,提着行李顿了顿:“那个,以后再说,我觉得你要不是着急回去,就再住几天?房钱……” “你放心,见了你我的好运气就来啦——只要我发了财,房钱都算我的!”肉脚蟹翘起腿,大款款表白,脸上的淤青让左知遥差点儿没笑出来。 “咳,那怎么好意思,如果真那样房钱咱们一人一半——你住哪间?我住这间吧,我先收拾一下东西,然后一起吃午饭?” “好喔,你快点!我也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我们午饭可以在路上吃,公盘开了第二天了,明天就开始竞价啦,我们要抓紧时间先去看料子哦!”肉脚蟹也站起来,拉过行李箱和左知遥说。 左知遥“哦”一声,和他各自回房间。 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刚想媳妇天上就掉下个林妹妹。这么贪婪的东西不拉来做垫背的实在可惜。左知遥把行李扔进衣柜,去洗手间洗了个手,走出房间。肉脚蟹比他还快,已经等在客厅里了。 22第 21 章 21 肉脚蟹叫方文豪,外号“耗子”,在香港和朋友合伙经营娱乐公司,他问过左知遥能入手什么价位的料子,左知遥笑而不答。 “不要这样子啦,我只会帮助你,不会抢你的财路的啦~”方文豪哥俩好地搂住他的肩膀,一边专家似的介绍,“我告诉你,这些全赌毛料不好赌啦,还是开窗的好出水,但价格不好标,搞不好要高出十多倍哦~可系你也不要担心买太贵会赔钱,这是世界就这样,有卖就有买,这几年玉石行市好,肯定还会大涨的啦,如果不急着出手,过几年翻几倍也没什么稀奇的哦!” 左知遥本来以为方文豪是个傻x,听他这么一说对他倒有点儿刮目相看的意思。因为韩韬喜欢玉石,他多多少少也跟着关注过一段儿,玉石往后十年都是大涨,这一点方文豪倒是没说错。 “刘生,买宝石没错啦,只要能出绿,稳赚不赔啊~你不要这样子看我,我赔钱是因为运气衰,被骗了嚒——也是我当时太心急,以为捡了大漏才会上当的嚒。今次不会的啦,咱们稳稳的来,赔钱算我的啦——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再说根本不会赔嘛,赚钱我也不多要,咱们四六开啦,怎么样?” 左知遥新办的假身份证上姓刘。他听方文豪说到这里,看了他一眼,问:“赔钱算你的?你不是连回去的机票钱都没了?” “你不要小瞧人哦,我还有娱乐公司的股票呢。只不过那个套现很麻烦。” 左知遥点点头:“就是说你要用的钱赌一把呗,赢了就和我分成,输了我还得等你回去,还得等你套现。”鬼知道他那娱乐公司是真是假,这些年香港电影不景气,说不定现在已经陪得底儿掉一文不值。听方文豪说的大方,其实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方文豪听左知遥的口气,就有点儿涨红了面皮:“刘生,我不会骗你啦,真的是大师说我会发财,我才会留下来跟你做的嚒,我方文豪也系有名有姓的,港岛的房屋也有两座——大不了我吃些亏,三七好啦!” 左知遥假装动心犹豫了会儿,还是摇摇头,但也没说死,只说晚上再说。 赌石市场里依旧人头攒动。因为明天开始投标书,大部分买家都在做最后的评估。 赌石竞标分明标和暗标两种。暗标的竞标比较简单,每个竞标人把自己中意的石头和价格填进标书,投入标箱,开标的时候同一块石头价格者得。 明标就缺德多了,它所谓的“明”并不是像一般拍卖会那样,一帮人举个牌子,一点儿点儿加价,这里的明标,投标人和投标价格也是保密的,和暗标唯一的区别是可以追投标书。如果现场竞标同一块石头的人太多,就会造成大批的追投,有些甚至会连追几票,而大家追票的时候又不知道别人追了多少,就只能盲目加价——甭管这规矩合不合理,反正全世界只有缅甸出翡翠,要宝石?那就按这个规矩来。 方文豪自觉比左知遥早来几天,直接充当了导游,一路兴奋地介绍,讲的头头是道的。左知遥知道此人是个连假开口都不会看的半吊子,也就含糊地听着,他有些心不在焉。 市场很大,遇见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韩韬那种人,不可能有时间天天逛市场,顶多是来看一下新入市的翡翠,挑出自己喜欢的,标价的事儿自然有别人去办,说不定这时候他都已经不在仰光了。 左知遥在方文豪的热情带领下,一下午都在市场里转,一直到收市才离开,期间果然没见到韩韬。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是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的,作为蹭饭人士方文豪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意见,他正极力说服左知遥标下一块他十分看好的石头。左知遥一边吃饭一边听,假装认真考虑。 其实根本用不着考虑,因为那石头他标不起。 方文豪说的口沫横飞,脚不错步地跟着左知遥,连左知遥取吃的他都跟着,还踩了别人的脚。 “sorry~”方文豪两手虚按,毫无诚意地跟人道完歉,接着和左知遥说,“直觉告诉我那块石头有戏啦,当断不断,后悔药可不好吃哦!” 左知遥倒是很不好意思,跟方文豪踩脚的人点头致歉:“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儿……兴奋,请您见谅。” 陆正秦微笑一下,继续取食物,保镖不着痕迹地插过来,隔开陆正秦和左知遥。 方文豪浑然不觉,瞪着眼睛等左知遥的答案。左知遥揉揉额头,示意他注意环境:“耗子,咱们回去再说好吧?先吃饭。” 方文豪看看左右的人,“哦”了一声,总算打住了话题。 左知遥他们吃过饭回房间的时候,“意外”的在电梯间遇上了陆正秦,彼此点头致意。进入电梯里一刷房卡,“发现”居然还是一层楼的。都是华人,又有吃饭时候的小插曲,双方离开电梯的时候就及其自然地说了句再见。 左知遥和方文豪每天都在自助餐厅解决晚饭,而陆正秦似乎也对这里情有独钟,接连两天碰上之后,双方居然能随便聊两句了。方文豪问陆正秦有没有中意的石头?陆正秦表示自己是来看热闹的,不入场。方文豪立刻替他惋惜,又摆出一副专家的语气分析了一下玉石市场的前景,左知遥倒没多话,只是对陆正秦耸耸肩,做出“他就这样,你别在意”的表情。 眼看着赌石大会已经过半,左知遥一个标书都没投。方文豪急的要死,左知遥却不在意。这一天晚上,方文豪有些烦躁,喝了不少酒。 左知遥眼看着陆正秦带人消失在餐厅门口,一把薅起方文豪,扶夹着他往电梯间走。方文豪唉唉嚷嚷说“钱不赚,酒也不管饱”,路上有酒店的服务人员问是否需要帮忙,左知遥摆手说不用。 到电梯间的时候电梯的门正要关上,左知遥喊一声“请等一下”直接伸胳膊挡住了门。电梯门一开,左知遥就笑了,对陆正秦说,“是你啊!” 陆正秦点点头,问:“他这是怎么了?” 左知遥把方文豪扶进电梯,说:“没事儿,多喝了两杯,醉了。” “你才……醉了……唔……再来一杯,”方文豪挣扎一下,甩开左知遥的胳膊,“你个废物……胆、胆小鬼……”人就往地上出溜。 “行行行,我胆小,耗子,起来,别睡,再坚持两分钟,回房间再睡!”左知遥掏出手绢给他擦嘴角,可这方文豪也是个奇人,就这一会儿就睡了,急的左知遥一头汗,“起来起来,喂!阿sir来啦!临检啦!快起来!” 可惜方文豪就是不起来。 陆正秦和保镖都乐了,左知遥直起身来叹气:“从小就这毛病,醉得比谁都快,还一定要喝!” 这时候电梯到楼层了,左知遥弯腰扶了两下,没把人拽起来,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陆正秦他们:“能帮个忙吗?帮我把他扶到房间去,我一个人还真是不行,给你们添麻烦了。” 陆正秦对保镖点个头,保镖过去一把就把人拽起来,夹到了胳肢窝底下。电梯门开了,左知遥扶着门,用赞叹的目光送保镖先出去,又回头示意陆正秦跟上,就在陆正秦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对着陆正秦笑了。 保镖一只胳膊夹着人,一只胳膊扶着他的脑袋,走了两步察觉背后没人跟上来,他汗毛一竖立刻回头,就见电梯门堪堪关上。 保镖把方文豪往地上一扔,直接就去拍电梯按钮,可电梯已经在往下走。他又去按另一部电梯,另一部电梯却在顶楼,他看了一眼,飞快往楼梯间跑去。一路跑还间或拉开安全门往电梯间看一眼,只有短短九层楼,他下楼没用半分钟,可就是这半分钟,等他到了楼下就晚了。尖叫声传来,其中夹杂着语速极快的土话,电梯间被酒店的保安和服务人员围住了,他扒开人群一看,陆正秦正躺在电梯里,一条腿伸出来,挡的电梯门一开一合。 “陆正秦是先被人用烈性迷药窒息,然后眉心穴插了一刀致命的。从监控录像看,动手者很了解这个酒店,他在电梯里一直用身体当着摄像头,从画面看,就好像他在和人拥抱一样。事后走的也很从容,从出电梯到大门口,起码和十多个保安擦身而过,却没引起任何一个人怀疑。这是当时的录像。”助理把拷贝的录像交给周秘书,周秘书直接用电脑播放起来。 助理见老板和周大秘都没有别的吩咐,转身出了房间,把门悄悄带上。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呢?嗯?”周秘书一边儿叹气一边儿好奇,录像里的人长相很陌生,肩膀也比平时宽了些,但并不能妨碍他们认出这人就是左知遥。保全组的人一直跟着左知遥,亲眼见着他跟别人进了个房子,然后再出来就是这幅样子。 “你很吃惊?”韩韬嗤笑。左知遥住进去不就是为了陆正秦嘛?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倒不是。就是没想到他这么狠。”眉心穴一刀毙命,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吧。 “陆正秦死了,尚坤肯定要给吴家一个交代,这回有热闹了。尽快把手头的事情落实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左少那头?” “嗯?” “你不管他?” 韩韬奇怪:“我管什么?” “……”周秘书无话可说。 23第 22 章 22 仰光唐人街并不像西方国家的唐人街那样门楼林立,白天看去有些破旧,晚上五花八门的招牌亮起来,才显得华丽不少。 左知遥跟着凤凰在夜市里吃小吃,这里的中式小吃不是很正宗,唯独粤港风味的烧腊非常美味,大概因为最早是广东人聚居在这里的原因。这条街就叫“广东大道”,可见粤港文化在这里的影响。 “阿弟,我一会儿上去谈生意,你要不要去?”凤凰掰开山竹,挑出雪白的果肉扔进嘴里,含糊地问左知遥。 “什么生意?”左知遥有些动心。 “据说是寻人~”凤凰笑得意味深长。 “带着我合适吗?” “没事儿,来!”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到了一个金铺前,金铺的招牌用中文写着广金记,凤凰把果壳扔到垃圾桶里,拍拍手推来对开的玻璃门,立刻有穿着特敏的女孩双手合什过来问好。 “坤爷在吗?”凤凰问。 “在的,您请。”女孩把两个人引导楼梯,自去忙自己的。 楼梯是木制的,扶手光可鉴人,楼梯打磨的古朴又大气,并排走两个人没问题。凤凰一边和左知遥上楼,一边给他介绍:“一会儿见到坤爷记得问好听见没?坤爷是咱们唐人街的总把头,为人又小气又古板,最能挑理的一个人,把规矩看的比天都大,得罪他一次,他能记你一辈子……” “李小龙!”楼梯上传来一声爆喝。 “你妈的说了不要叫我李小龙!”凤凰立刻吼回去。 “你奶奶的说人坏话的时候就不能躲着点儿人?!”一个穿唐衫的男人出现在楼梯口,年纪不大,却拄了个拐棍儿。 凤凰瞥了他一眼,转头对左知遥说:“阿弟,看着没?为人莫装逼,装逼被雷劈——有人吧就整天爱讲规矩摆姿态,结果怎么样?终于未老先衰了吧!” 左知遥一笑没接话,抬头看那男人时,那男人正五官错位地盯着凤凰,左知遥觉得他一定很想抬起脚让凤凰来个圆润地下楼。可惜一直到他们都上了楼,男人也没动。 凤凰拍拍左知遥的脖子:“刚才教你什么来着?” “坤爷好。”左知遥从善如流。 坤爷上下打量他几眼:“你就是小龙的弟弟?” 左知遥点点头。凤凰用鼻子哼了一声。 “乖~” 坤爷这一声让左知遥吓了一跳,他看凤凰,凤凰对着天花板翻白眼。 旁边的佣人托了个托盘出来,一路走到左知遥面前弯腰,到了近前左知遥才看清,托盘里摆了个荷包。于是左知遥彻底不会了。 “拿着吧,见面礼,不收白不收!”凤凰龇牙乐,“你就当日行一善,满足某些人爱当长辈的癖好好啦~嘿!” 左知遥出身的家庭也不算没见识的,见面礼也没少收,但荷包……他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捏起荷包,想放口袋里,但口袋里有烟,只好用手拿着。 落座后,凤凰和坤爷继续冷嘈热讽,左知遥就看那个荷包。荷包的绣工一般,里面的东西却挺压手,他倒出来一看,赫~!竟然是两对儿吉祥如意的小锞子,一对儿金的,一对儿银的,精巧可爱。 等佣人端上来茶,他有看着西洋镜了。佣人弯腰献茶,对坤爷的称呼是老爷——他横看竖看坤爷也不过三十来岁,竟然被人叫老爷?!左知遥想了想,觉得是自己见识少,没出过国的原因。唐人街都比较念旧,一定是这个样子。 “……我这不是倒霉嚒!就这么几天,就出这么个破事儿!我让他住这边儿他不住,觉得自己带个保镖就牛逼着呢——他那衰样儿一看就是早都让人盯上了,死了也活该!可那动手的也他妈不讲究,就不能换个地界儿?非给我找麻烦!” 左知遥耳朵一动,收回打量房子的视线,听坤爷说话。 坤爷喝了一大口茶,盖碗啪地一放,发出很大的声音:“别的也就算了,关键合同还没签呢,等吴家再过来人,肯定要拿姓陆的说事儿!妈的,这年头赚点儿钱这他妈费劲!” 凤凰歪在太师椅里,敲着二郎腿撩茶水:“你急什么,找着那个动手的没?把人揪出来就是交代,一码是一码。” “就是找不出来呢!这两天小克把那个方文豪照顾了个透,除了那人叫刘铁成之外,狗屁都没撬出来——妈的,不定是多少钱买的职业手艺人呢,估计这会儿早跑了。这帮人都是干一票就走,第二面都不照,我上哪儿逮人跟吴家讲理去?这次亏大了!” “职业、杀手啊?”凤凰沉吟一声,瞟了一眼左知遥,“这还有我弟呢,你别乱说,回头再把我弟教坏了。” 左知遥无辜地眨眨眼睛。 坤爷弹弹袖子:“行,不说了——有这么个事儿,海城韩家你知道吗?他们当家人在仰光呢。我估计他们和这个事儿关系不大,但死那衰蛋也是海城的,我就不得不盯着点儿。他那头我不好出面,你帮我看着点儿行不?” “怎么看啊?看到什么时候?” “不用太靠近,尽量别打扰他,只要注意他随行人员里有没有可疑人物就行,毕竟他们都是海城的,保不齐底下人有个私怨什么的。他那边儿咱们尽到心就行了,跟吴家也好交代。” 凤凰头摇得很快很坚决:“我不干。一听你说那姓韩的就不好惹,别我钱没挣着再惹一身麻烦。” “少废话,给你加钱!” 凤凰晃晃腿:“小爷不缺钱花!” 坤爷瞪他。 “给多少钱呐?”插话的是左知遥。 “一边儿呆着去!”凤凰斥了一句。 “我寒假快结束了,想挣点儿零花钱回去买车……” “买车是吧?说要多少钱?哥给你!” “……” “……”坤哥脑门子的筋一跳一跳的,“你回去再演你好哥哥的戏份儿行不!我这一堆事儿呢——妈的各个都是神仙,我还得一路一路的送!” 凤凰摇头晃脑:“这不是显得你能耐嘛!罩得住哇~” “你少说一句风凉话能死不?”坤爷腿一动,看意思是想踹凤凰,终究忍住了,“你就说你接不接吧?” 凤凰这回倒是坐正了,一脸严肃:“接!怎么不接?坤爷放心,不管是谁,只要是你坤爷交代的,眼睛盯脱窗了我也给你盯好喽……” “哼!” “……坤爷好威风,我哪敢给脸不要脸?” “……!”坤爷瞪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就站起来,起身进里间了。 “什么脾气!”凤凰冲着他的背影嘟囔一句,转头跟左知遥说:“弟,你看着没?这就是威风,说晾谁就晾着谁!” 楼梯口跟坤爷的都笑了,其中一个说:“龙哥,你少气我们老大,老大就烧高香了。” 凤凰也乐了,和左知遥走到楼梯梯口:“事儿就那么难?” 先前说话的点头:“据说吴家少主子会过来亲自处理这个事儿,具体的你得问我们老大。” 凤凰哦了一声,跟他们打个招呼就下楼了。 夜市正热闹,来来往往的游客穿梭在各式小摊里,说不尽的悠闲繁华。 凤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坤老爷,是我……没事儿,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给你干活去啦……嗯,管好你自己吧,你个出白工的傻蛋!” 等凤凰挂了电话,左知遥把荷包递给凤凰,自己掏出烟点着。 “怎么个意思?”凤凰挑眉,捏着荷包带儿,晃晃。 “你去忙别的。韩家那边我去盯着。” “你怎么盯?” 左知遥忽然歪头一笑:“贴身盯。” 凤凰看着左知遥。尽管左知遥在他朋友面前显得很乖,比如哥豪,比如坤爷,但凤凰心里清楚左知遥其实是个挺冷淡的人。可就是刚才这一笑,竟然笑得分外调皮,就好像一个孩子要去玩儿他喜欢的玩具了。这样的表情是凤凰没见过的,一时倒有些失真的感觉。 “你不信?”左知遥叼着烟,咔嚓咔嚓地玩儿火机。 凤凰笑了,左右看看,探身贴着左知遥耳朵说:“不是不信。就是觉得让凶手去盯嫌疑犯,这事儿挺搞笑的。” 左知遥没笑:“你带我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让他知道谁在管这档子事儿,也带他在坤爷面前露个脸,把他摘出来。 凤凰不说话。 “龙哥,”左知遥叫着他的名字,“我很感激你。但我该走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怎么说呢?”左知遥想了想,“你有没有势在必得的东西?就好像成人典礼上的礼物。你不知道那礼物是什么,也不在乎那个礼物贵不贵重,但总在为那一天准备着。现在,我就要去拿我的礼物了。” “跟姓韩的有关系?”凤凰不傻,在左知遥插嘴的时候他就想到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 左知遥摇摇头:“不会回来。” “不管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回来?” 左知遥抽完一颗烟,把烟头用脚尖捻灭,抬头对凤凰说:“我说,我不会回来。放你家里的钱都给你,你用就用,不用就放着。” 凤凰一把扣住左知遥的肩膀,死死的,指节泛白。 左知遥侧头看看:“干什么?” “我以为我把你交下了呢。” “我也这么以为。本来打算给你寄零食呢,你那么贪吃。” 凤凰眼睛一亮,闪烁不定。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左知遥伸手掰下肩膀上的瓜子,嫌弃地揉揉肩膀。 “不行,必须寄!”凤凰咧出大大的笑容,又来抓他的肩膀。 “做梦去吧!”左知遥闪身后退一大步,扬了扬下巴,“回去吧,坤爷的见面礼我就不收了。以后有机会……算了,到时候再说。”他笑了下,“我走了。”转过身朝夜市里面走。 “老……阿弟,闲了就回来!”凤凰喊。 左知遥没有回头,背对着他摇了摇胳膊,如一尾鱼般,晃了几晃,游入夜市的灯影里。 凤凰站了一会儿,嘟囔出声:“你钱还没洗呢。” 24第 23 章 23 左知遥在公用电话亭给韩韬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周秘书,左知遥并不感到意外,韩韬的电话大多时候都在他那里。周秘书听到他的声音沉默几秒,估计是在和韩韬请示,之后没一会儿话筒里就差传出了韩韬的声音。 “遥遥?” 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左知遥可耻地呼吸一窒。他深吸口气,淡淡地说:“老东西,过来接我。” “嗯。” “我在仰光,广东大道的夜市。” “我知道。” “……那行吧。”说完左知遥不等韩韬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他并没有问韩韬为什么知道。事情不能往深了想,韩韬肯定也认出他来了,老东西暗中派人跟着他不是为了保护他就是为了算计他。左知遥不打算纠结自己,于是痛快儿地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 打完电话之后他就买了两串鱼蛋,一边吃一边溜达,闲适的就如同一个真正的游人。等他逛到夜市尽头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辆车在等他。车边站着的人见到左知遥就拉开车门,待左知遥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在缅甸好车不多,这倒不是缅甸多么穷困,而是缅甸军政府受西方的经济制裁,经济政策保守,可劲儿地限制汽车进口。这辆车外表也不见得多么华丽,但内部的配置确是十分妥帖奢华。 车子出了市区一路北行,绕过茵雅湖。茵雅湖湖水清澈明净,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水光。大金塔遥遥露出璀璨的华顶,像童话故事里的黄金之城。树影掩映,在夜风中微微起伏。车继续沿着岔开的水路不急不缓地往上游走,一直往上走,水路交错的三角洲里,有一片度假庄园。夜色中,庄园疏朗有致的建筑群伏在幽蓝的灯影里,静谧而又安然。 汽车一路开进庄园,在一栋独立的二层楼前停下。左知遥进大厅房就看见韩韬,韩韬在用电脑看东西,周秘书对着他要笑不笑地说:“你可真行!绕了一大圈,现在想起老板来了。” 左知遥瞥了他一眼,径自走到韩韬身边,找了个不远不近的沙发坐下,把手里的纸袋放到茶几上。他刚坐下就有佣人送上来一杯热果汁。 “先喝点儿东西,需要等一会儿。”韩韬抬头对左知遥说,在电脑上修改了一点儿东西,示意周秘书保存好,又看到茶几上的纸袋,问,“这是什么?” “给你打包的鱼蛋。” 周秘书赫地乐出来。韩韬也是一愣,失笑摇头。 “别不知好歹,我是尝过好吃才给你带的。”左知遥哼一声,双腿一搭伸出去,一口一口地喝果汁。见韩滔一半会儿忙不完,叫过旁边的佣人问:“有泳池吗?”佣人答有,他立刻就对韩韬说,“我去游泳。” 韩韬抬头看他一眼,见杯子空了大半就点头让他去了。 等左知遥一走,周秘书就问:“左少这是想什么呢?” “要不你问问他?” “我不去。”周秘书立刻表明立场,“我把话说在前头,以前是我错了。现在更正一下:左少不是个省心的。你自己看着办。”都说会叫的狗不咬,这左知遥别看平时不蔫声不蔫语的,真正办出来的哪件不是大事儿?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跑路了吗?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大摇大摆的跑到这里干什么? 韩韬只管干着手里的活儿,并不管周秘书说什么。又过了半个小时,总算把标书扫出个大概后,一股脑的扔给周秘书,自己上二楼天台找人去了。 天台的游泳池不大,只有标准泳池的一半。旁边的大灯也没开,只地角和泳池底开了几盏射灯,映得泳池如梦似幻。月色里,水波粼粼间,少年身条舒展,说不出的动人。 韩韬看了一会儿,游到对面左知遥转身看到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潜泳下去,足足游出十多米才破水而出,哗啦哗啦地游过来。韩韬弯腰伸出手,把人拉上来,水淋淋地抱了个满怀,手掌托着他的后脑固定住,先是亲了他一下嘴角,拉开看看,又俯下头,撬开他的嘴巴深深的湿吻。 怀里的少年皮肤光滑紧绷,沾了水凉凉的,手掌一趟说不出的舒服。韩韬的身体记忆起压着这个人的感觉,呼吸立时急促起来,手臂越收越紧。猛地把人抱起来,托着他的屁股示意他把腿盘到腰上,抱人回了房间。 “遥遥,你长高了,嗯?”韩韬一把把人按到床边,一手掐着他的乳头,一手隔着泳裤玩弄他的下面。 左知遥啊的一声叫出来,韩韬俯身堵住他的嘴。 左知遥几个月没做了,正是精力成熟的年纪,特别不禁撩拨,搂着韩韬的脖子唔唔颤抖,泳裤又紧又绷束缚得他更加激动,一手向下想要甩掉泳裤,却被韩韬按住了手。把左知遥的耳垂卷进嘴里,细细地磨。 “啊!”左知遥仰头无声呻吟,身体一震,手一挣抓住韩韬的肩膀一把把他推翻,翻身骑到他肚子上,拇指按着他的喉结,“老东西,嫌弃我?”只不过长高了两厘米…… 韩韬闷笑,左知遥眯着眼睛的样子很性感,像炸毛的猫。他抬腿顶顶左知遥的后背,含笑的嗓音透着些温情:“宝贝儿,你压到我的皮带了,不脱衣服我怎么疼你?” 左知遥抿嘴看着他,放在他脖子边的手向下,灵巧地跳开他的纽扣。 好久不做了,韩韬进去的时候左知遥没忍住哼了出来,开始是疼的,后来是爽的。直到翻来覆去被做了好几次,全身都软成一滩,才抖着声求饶。 韩韬抱着左知遥在大床上躺好,怀里的人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他倒有些兴奋,好半天缓不过来。几个月不见,小家伙气质变了,身上隐隐多了股冷然的味道。对着一点,韩韬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让他迷恋,这就已经足够了。 之前周秘书问他左知遥来干嘛?此刻韩韬也禁不住想了一下。左知遥是个目的性极强的孩子,能几亿身家说放下就放下,带着老爸弟弟远走高飞;能微笑着一刀了解了仇人的性命。可也就是这个孩子,刚才还被他干的哀哀求饶,此刻睡在他怀里的样子说不出的乖巧恬静。 想了半天没有结论。韩韬哑然失笑。管他想要什么呢,尽力给他就是了。 带着这样的释然,韩韬在左知遥头发上落下一个吻,抱着他安然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先小更一下,二更会很晚,亲们明早再刷吧~ 25第 24 章 24 第二天韩韬醒来的时候身边没人,他习惯性又闭目养神五分钟,以往这个时间他想的是这一天的事情安排,今天思考的与往常不同,他在想,这小孩儿哪儿来的精神早早就跑出去了?难道自己昨晚上还不够努力?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左知遥回来了。他只有昨晚身上那一套衣服,所以现在身上穿的是韩韬的衬衫。衬衫有些大,挂在少年的身上逛荡的厉害,裤腿挽了好几道,露出小腿,光脚没穿鞋——这个倒无所谓,在缅甸,私人住宅里基本上都不穿鞋。 左知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意图把他吻醒,可是却意外地被韩韬睁着的眼睛吓了一跳。 “醒了怎么不出声?吓唬谁呢?”左知遥好没意思,见他眼里一片清明,显见是醒了一会儿了。 “去哪儿了?”韩韬坐起来,抱住左知遥的腰拖过来坐下。 “干活去了。”左知遥挣一下没挣开,就由着他抱着。 “嗯?干什么活?” “我接了小活儿,监视你,看你手下有没有和陆正秦有私怨的,具体就是调查一下你和陆正秦这件事儿有没有关系。” 韩韬愣了一下,嗤笑:“那你调查着没有?” 左知遥没笑:“这不还在调查中嘛~我刚给这屋子里的人点了个名儿。还跟我雇主通了个电话。” 韩韬把下颌放到他的肩膀上,早上的声线有些沙哑:“雇主出多少钱呐?提供重要线索有没有奖金?左大侦探,我觉得——我手下没有和陆正秦有私怨的,可是我身下有……” “是吗?”左知遥扬扬眉毛,“身下?哪里?这儿?这儿?还是这儿?靠,侦探现在查证呢,你严肃点儿,不许站队!” 韩韬被他搞得一阵心猿意马,直接把手插到他衣服里好一顿揉搓。 “韩韬……”左知遥手指轻拢,握着他的家伙摇晃一下。 “嗯?~”这一声答应从嗓子里发出,性感又慵懒。 “刚上来的时候看着周秘书了,他让我告诉你程烨奎到了,一大早就打电话说要过来拜访,周秘书已经让他上午过来了,约的十点。现在是……”左知遥看看墙上的挂钟,“九点三十八分。” 韩韬嘴角微微上翘,眉头舒展:“那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说着一下解开他的西装裤的纽扣,扳倒就要压。 “等等等等!老混蛋!”左知遥一手拽着裤子,急着叫,“别闹,二十分钟你不够啊!” “够,相信我,只要你夹得紧。”韩韬哪管那套——手在左知遥腰眼上一捏,直接拿住了他的软肋,他立刻就麻了半边身子。 “老东西,不行!昨晚上才……那儿还肿着呢……啊!疼!” 韩韬忽然□一根手指,微微动了动,果然又紧又热。 左知遥身子侧翻,双腿被西裤缠住,压在一边,感觉身体里的手指一动立刻识相地求饶:“我错了……啊……老东西~哥……大叔……大爷……”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行了!再长我就成爷爷辈的了。”韩韬呵哧一笑,把人转过来捞到怀里吧嗒亲一口,几下扯下了他的西装裤,弹了弹他同样硬起来的小家伙:“叫什么?你这不也很精神嘛!”说完,让人坐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手包着他的手把两根东西握到一起,缓缓揉搓起来。 左知遥愤恨地咬着韩韬的肩膀,韩韬照着他屁股来了一巴掌。 两人疯了一会儿,已经十点过头了。韩韬不紧不慢地洗漱后,穿好衣服,抽了一条领带回到床前递给左知遥,左知遥跪起来给他打领带,他一边扣袖扣一边嘱咐左知遥老实在楼上休息,中午衣服买回来再下楼。 左知遥端详一下自己的作品,说:“我有衣服,昨晚那套已经干洗过了。” 韩韬捏了下他的脸,说:“让他们给你准备了隆基,我发现你穿裙子很好看。” “滚!”左知遥领带使劲往上一推,打击报复。 韩韬轻笑出生,松了松领口,亲了他一下走了。 左知遥往后一摔,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酸软。 程烨奎来了。昨天坤爷明明说来的是吴家少主,这么说,程烨奎这个私生子已经转正了?只不过小半年而已,他竟然能PK掉吴家嫡出的弟弟得到认可,看来这个程烨奎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陆正秦是吴家在海城的触手。吴家的大本营祁江虽然站着省会的名头,但毕竟没有港口,很多事情做起来十分不方便。现在陆正秦一死,他手上正谈着的一笔生意肯能就要受牵连。吴家这是为了稳固这条线才急急派了程烨奎过来的。 不对,程烨奎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这条线,没必要一来就急急忙忙拜访韩韬。他这次过来还要处理陆正秦的丧事,就算低调再低调,现在也该忙得不可开交。那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程烨奎在示好。 联想到程烨奎和陆筱璐的关系,左知遥擒住一丝冷笑。原本还以为表兄表妹青梅竹马多么美好呢,却原来也不过是利益交割。陆筱璐是独生女啊,陆家叔父高升,整个家族有计划北移,那陆正秦的身后蛋糕谁来安排?自然陆筱璐。只要她不嫁人就名正言顺地由她安排。至于她嫁人以后,那就要看她婆家是什么出身了。 左知遥推翻了之前的推断,看来程烨奎并没有在吴家正名,只是抓住了海城这条线而已。如果他顺利接手陆正秦在海城的势力,那么势必以后要经常出入海城。所以才会这么积极来抱韩韬大腿嘛。 佣人上来给左知遥送水果,问左知遥午饭想是什么。左知遥问了下楼下的情况,得之程烨奎拢共只坐了半个小时就走了。他走之后韩韬也出了门,午饭也不回来吃了,让左知遥自己解决。 左知遥对吃食很无所谓,早饭中饭并作一顿后,下午美美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日薄西山。 韩韬叫人给他准备的衣服已经送过来了,里面除了两套简单的休闲服外,还真有隆基,还都是颜色鲜艳那种。左知遥看了看,挑了套红色隆基套在身上,那颜色当新郎官都毫不过分,赤脚拎着木屐下了楼。 “左少要出去吗?”保镖看着左知遥直了眼,少年把这套隆基穿的真是风景无限,张扬而有活力,很有些年少轻狂鲜衣怒马的气势。 “我要先打个电话。”左知遥说完就给韩韬打电话,得之他在当地一个政府大佬家里晚宴。 “吃过晚饭了吗?无聊就过来玩玩儿?”韩韬说。 左知遥立刻就叫人准备车了。 军政府的好处就是政府高官也是军界高官,跟某些体制相比倒是少了一套领导班子。政府大佬的住宅是栋半山别墅,山脚下就开始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巡逻。 晚宴人规模不大,但人也不少。左知遥一进现场就成了焦点——没办法,那片大红实在太惹眼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周秘书几步走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韩韬也看见他了,左知遥明显见他僵硬了一秒,就在左知遥暗自得意的时候,韩韬招手把他叫了过去。 他一到韩韬身边就被握住了手,韩韬跟对面的人说:“我家这孩子很喜欢文史,对任何民族的文化都十分热爱,是到哪里都要入乡随俗的,你看,昨天才把他接过来,今天他就穿上了你们的传统服饰。瞧瞧,和你们的小伙子比怎么样?” 对面的将军哈哈大笑,语调轻快地赞扬了左知遥,又回头用缅甸语大声招呼了几句,不一会儿,几个孩子就跑了过来,身上也是隆基和特敏,颜色也十分鲜艳——但人家都是小萝莉小正太。 当那个最大的男孩子向他发出邀请,邀请他一起去后院儿玩儿的时候,左知遥一脸黑线,只能装作听不懂缅甸语。他是来当孩子头的吗?绝逼不是!! 韩韬握着左知遥的手,跟将军说这孩子内向,语言还不同,他自己带着就好。将军理解的点点头,打发那帮孩子走了。 左知遥用指尖狠狠地掐韩韬的手心,韩韬面露微笑,投来警告的一瞥。 又过了一会儿,韩韬和将军的谈话告一段落,终于领着左知遥往离开了大厅中心位置。晚宴是自助式的,没几步就到了取食区。 “穿着挺好看的,感觉怎么样?”韩韬打量了左知遥几眼,打趣地问。 左知遥咬牙切齿地笑一声:“你真问?那我就说啦——风吹蛋蛋……唔……”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芒果,堵住了接下来的“凉”字。 韩韬对旁边的人礼貌的点点头,取了点水果带着左知遥往休息区走。在座位上坐定后,韩韬贴近左知遥的耳朵,低声说:“蛋凉啊?不怕,回去我就让它们热起来。” 26第 25 章 25 韩韬只陪左知遥坐了一会儿就被周秘书请走了,临时指派一个助理陪着他。那个助理左知遥以前也见过,但不熟,远不到能坐下来聊天解闷的地步。 虽然韩韬在电话说的是让他来玩儿,但左知遥来了却不知道玩儿什么。大厅里表面上一派和谐,但仔细观察的话却分了几个小圈子。这种联络社会关系的晚宴对他来说实在是无趣的很,他把肚子垫饱了就无所事事起来,最后还是周秘书看不过去,塞给他一部手机玩游戏,他才混过两个小时。 晚上九点的时候,晚宴的重头戏隆重登场。这时候左知遥终于知道韩韬叫他来玩儿什么了——赌石。 宴会厅里改了格局,中心位置被辟出了一块空地,周围摆了好几圈椅子。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手脚麻利地推出几辆滑道车,那架势和法国大厨推出料理车有一比。天棚穹顶的射灯完全打开,明暗对比下,盖着红绒布的石头就跟待嫁新娘一样博人眼球,让人很有把盖头掀起来的*。 “你们都是来赌石的?”左知遥问韩韬。 “嗯,但也不光是这样。”韩韬让助理去取一份饮料,对左知遥说,“看着吧。” 于是左知遥真就看着了。这一看还真看出些许门道。来参加将军晚宴的,不光有本地的政要,还有几个外国小团体。除去韩韬他们外,台湾算一个,竟然还有日本。 将军揭开红绒布,所有毛料按大小错落地排放着,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绍着原石的场口,年份,一块一块的都大有来历。最后,他比着其中几块石头有些激动地说,那是四五十年前出坑的木那场原石,机缘巧合被将军的父辈得到,一直珍藏至今。 木那场口是帕敢最著名的老场口之一,尤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所有帕敢场口出料简直是百赌百输,一度造成了惶恐,以为旷脉荒废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木那场口却连出满绿,开出了一大批达阳绿玻璃。那时候的木那场口被称为木那满天星,那一段的矿脉是不可复制的天赐瑰宝。而现在,将军推出的,就是那个时期出坑的满天星原石。 主持人话音一落,底下先是静了几秒,紧接着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左知遥耳朵里听着嗡嗡声,抬眼看韩韬,发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盯着原石,眼睛闪光。 “不会是骗人的吧?”左知遥很会败兴,对韩韬嘟囔。对玉石爱好者来说,最大的乐趣是在毛料里亲手擦出满绿吧?得有多大的耐心才能让几块石头安然地躺了五十年,然后再拿出来卖掉呢? 韩韬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别捣乱。” 左知遥瞪眼:“我捣乱了?” 周秘书直接就笑话他了:“左少,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在第一时间拆礼物的,大多数玉石大家都有储备原石的地方,如果坑口的旷脉好,更是会存起来,这比存钱可实惠多了。” 左知遥明白了。物依稀为贵,如果某一年大量精品流入市场,那精品也就不值钱了。存原石的确比存翡翠好,第一不惹眼,第二也是对后人的一种积累和教导。玉石大家的后人为什么赌石的时候比一般人赌涨的几率高?那是从小摸着原石和翡翠长大的。 对毛料感兴趣的已经有人上去排着队近观了,离报价还要等一会儿,总要所有人都看清楚才好拍卖。韩韬问左知遥想不想看看,左知遥直接摇头。如果是半赌料或者明料他还能窥个门镜,猜猜出水的是什么种,像这种全赌的毛料光皮壳就好几层,谁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一窝蜂的跟着上去看什么?那不是装逼吗?! 韩韬也没去看,把左知遥的手握到手里,听他胡说八道。倒是周秘书和另两个助理上去长了长见识。 “老板,犬养家的小儿子看那几块满天星的眼神太嚣张了,势在必得的。”周秘书坐下后就跟韩韬上眼药。那几个小日本又是聚光手电又是放大镜的看了老半天,害他们等了半天不说,还对他们后来看料的虎视眈眈的,好像摸了他家宝贝似的。着实令人不爽。 左知遥探身问:“看出什么来了?” 周秘书让助理说,助理扶了下眼睛,很中肯地说:“这几块的确是一个坑的,颜色一模一样。” 左知遥点点头,看向韩韬的目光就有内容了。他们一共五个人,没一个懂行的,难道是来当冤大头砸钱的吗?还是也是纯看热闹而已? 韩韬似乎读懂了左知遥的意思,抬手蹭了他鼻子一下。 等大家都看完毛料回到座位坐定后,主持人再一次闪亮登场。一共有八块原石拍卖,按照大小,报价从十万到五十万不等。很快,第一块儿石头就被推到了聚光灯下。 因为能来这里的人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举手竞价的时候看似不急不缓,但每次加价都很凶,好比第一块石头,底价十二万,只开了三次口就涨到了八十万,最后以一百十八万成交。 九十三万听着挺多,但对这屋子里的人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石头一块儿一块儿被拍出去,转眼就卖出了六块。期间韩韬一次也没出手。台湾某财团得了两块儿,马来西亚富商得了一块儿,剩下三块儿都被日本人得去了。 倒数第二块儿原石也是最大的一块儿原石,当主持人把他推出来的时候,日本人一下子全部站了起来。 主持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领头的犬养小少爷扬了下下巴,旁边的随从双手并拢放在身旁,对小少爷行了个低头礼,然后才大声说:“我们大日本是纯粹高尚的民族,对所有纯粹高尚的神物都怀有敬意。起立是给予这块翡翠最大的尊重,我们会妥善把它请回大日本,并且让它成为最美丽的器物。” 他说话的时候,头高高扬起,眼角斜着瞟了一圈,宣告的意味很明显,这块石头他们势在必得。 还没等主持人说话,旁边就传来一声嗤笑。日本人很快锁定了发出嘲笑声的位置,一个个转过头去怒目而视,那个人笑一声后却再也不出声了。 主持人咳嗽一声,宣布了底价,拍卖开始。 “五百万。”日本人直接在底价上加了个零。 立刻有人举手:“五百一十万。” 日本人再次推进:“五百五十万。” “五百六十万。” 日本人:“六百万。” …… 日本人每次加价都很实在,只喊了几轮就破了千万。当过八百万的时候马来西亚人败下阵来,当喊到一千二百五十万的时候,台湾人也闭了嘴。毕竟是暗赌,并且毛料的大小摆在那里,赌到这个价位已经是冒险了。 “一千二百五十万一次。” “一千二百五十万两次。” “一千……” “一千两百五十万零一分。”后排角落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胖子坐在椅子里,对大家招了招手。胖子对身边的人说了句话,身边的人站起来大声说:“无论这个人出多少,我们都加一美分。”这人声音清朗,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有碎石飞溅玉的感觉,说不出的好听。 “你们在搞事吗?”日本人声音更大。 那人又是一声嗤笑,这时大家都听出来了,拍卖前就是他笑的。他这会儿笑完了没理日本人,而是问主持人:“加价有最低限制吗?拍卖之前我没听到。” 主持人回头看了看将军,又看了看两造人马,说:“……没有。”的确没有。这种私人拍卖会每年都举行,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以万为单位的加价。即使在公盘里,标底价如果是1,就是一万,后面的零都是省略的。但也确实没有明确规定最少加多少。 “那就好。”那人笑着点点头,重申一遍:“不管他们出多少,我们都加一分。”然后斯斯然坐下了。 日本人勃然大怒,几个人保镖类的人就想冲上来,但鉴于小主子没发话,都没动地方。 “先生,请你尊重规则,每次加一美分,这是侮辱。”犬养家的小少爷双手插在口袋里,脸色很难看。 那人坐下后看都不看他们,笑吟吟地和旁边的胖子低声交谈。 小少爷脸上罩了一层寒霜,旁边的手下看不过去了,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喝骂:“你想死吗?你知道犬养这个尊贵的姓氏代表的含义吗?” 这回那男人倒是回应了,他好声好气地、认真诚恳地说:“我知道,犬养,就是‘狗娘养的’的意思。我来这里之前,都不知道有人能姓的这么贴切。” 听到这句话,所有懂汉语的都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男人和胖子是谁呢?嗯,他们出来后,主要人物差不多齐活了~ 27第 26 章 26 “八嘎!”日本人不干了,剑拔弩张地冲出坐席。胖子和那个说话的男人没动,他们身后却“刷”地站起来一批。 眼看就要起冲突了,这时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大厅正门侧门忽然跑进来好几十荷枪实弹的大兵,端着冲锋枪瞬时就给屋子里的人围了个结实。 “我这里邀请的都是好朋友,我的朋友里可没有来闹事的!”离将军把冒着烟的手枪扔给身后的手下,双手环胸昂着头,冷冷地看着两造人马。 僵持了几秒钟后,犬养小少爷叫回了手下,胖子身后的人也缓缓坐下。 主持人见秩序恢复了,立刻继续本职工作,一敲拍卖槌:“一千两百五十万零一分,一次!” 所有人明显看到日本人额头的青筋蹦了起来,偏偏还发作不得,越发闷笑出来。 “一千两百五十万零一分,两次!” “两、千、万。”犬养小少爷举起手,侧身站着,看着那个胖子那边。 “两千万零……一分钱。”胖子笑嘻嘻地举起手,报完价问旁边的男人,“是这样吧?”男人点点头,鼓励似的摸摸胖子的头发。这下可不得了,胖子满脸放光,砰地跳起来了,又报了一遍,“两千万零一分钱~”那摸样,要多得瑟有多得瑟,要多欠揍有多欠揍,犬养脸都绿了。 主持人将手一让:“这位先生出价两千万零一分~还有更高的么?有么?两千万零一分,一……” “三、千、万!”犬养小少爷举着手就没放下,两眼死死地盯着胖子。 他话音刚落,胖子立刻顶上去:“三千万零一分钱。” “少爷……”犬养身后的人欲言又止地提醒他。犬养小少爷举着手牙齿咬的死紧,看那眼神恨不得吃了胖子,却没再报出新的价格。 “新的报价三千万零一分!三千万零一分,一次!” “来来来,看凹凸曼!”胖子侧身举起一只手,摆了一个和犬养一样的造型,和身边的男人说完,抖着肥肉笑得打跌。 犬养慢慢放下手,转过头僵硬地对离将军躬了□,带着人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围在门口的大兵见离将军点了头,让出一条通道。 “三千万零一分,两次!” 犬养走到门口,停下,回过头对胖子说:“后会有期。” 胖子根本当没听见。 “三千万零一分……——三次!”一催定音,“恭喜!” 胖子双手抱拳,得意洋洋地对着围观宾客团团拱手:“承让承让~” 四下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笑声。犬养带着人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口。 周秘书一边鼓掌一边笑骂:“好个冤大头!你看离将军乐得,北都找不着了。” 离将军确实高兴,他拍卖原石是为了挣钱,管它狗屁原因,卖的价越高越好。犬养走了之后,他就一挥手让那些荷枪实弹的大兵退了出去。 刚才的气氛有点儿不好,为了不影响大家的情绪,主持人提议休息一下。离将军立刻同意了,然后主持人宣布下面是表演时间,拍卖将于十五分钟之后继续。 管家躬身请示离将军后,后退一步,摇了摇铃,没一会儿,伴着一阵细碎的铃声,从雕花彩绘的侧门里一溜儿少女鱼贯而入,少女们身着五彩特敏,裸着天足,纤细的脚踝上挂着一串小小的金铃,眉目灵动、满脸含笑,到了大厅前方编做两排,音乐一起,就翩翩跳起舞来。 在音乐歌舞里,宾客也放松下来,有的低声谈笑,有的闲适地松散几步。左知遥哪儿也没去,单手拄着腮帮子,眼神看似不经意地在宾客间瞟过,其实是在用余光暗自打量那个胖子和胖子身边的人。这两个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遥遥,看什么呢?”韩韬先从助理手里拿过果汁放到左知遥手边,才接过自己的红酒。 左知遥收回视线,懒塔塔地往韩韬身边靠靠:“看傻帽。” “嗯?”韩韬先笑出声来。 “怎么?那俩还不算傻帽?就算那石头出满绿,也不值那个价儿吧?”那是三千万……零一分。好吧那一分忽略不计。三千万,是美刀,不是缅币。更何况,原石还有其不确定性,这个价入手,即使赌涨了也只能算微涨,风险又高,实在不划算。 “宝贝儿,帐不是那么算的。”韩韬抿一口酒,含笑不语。 周秘书隔着韩韬探着身子凑过来:“左少,这里头吧有个缘故,犬养家小儿子你看着没?是日本横滨第一社团‘道川组’的少主子之一,犬养老狗得了癌症,快不行了,这不他俩儿子就开始狗咬狗了么。大狗拼命建立组内势力,小狗就不惜代价的拉拢组内元老。听说有个挺德高望重的什么长老快过寿了,那长老喜欢收集原石,这不小狗就跑这边投其所好来了么——啧~便宜离将军了!” 左知遥听完,面无表情地看了周秘书一会儿,问:“国足什么时候出线?” “啊?”周秘书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左知遥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案,有点儿失望:“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韩韬低笑出声来。另外两个助理也把脸扭到一边儿。 “……靠。”周秘书坐回去,彻底不搭理左知遥了。 左知遥拉过韩韬的手腕,就着他的手抿了口红酒,问:“那胖子为什么和小犬养作对?” 韩韬好笑:“好奇你干嘛还气老周?” 左知遥歪着头,挑着眼角看韩韬:“没气他,就请教一下。” 周秘书:“……” “淘气。”韩韬先敲了下他的头,才说:“他为什么和犬养作对,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潘玉楼做事一向没谱儿,随心所欲的很。可能是小犬得罪过他,也可能就是他看他不顺眼。” 左知遥伸手取果汁,身子一顿,转过头:“你说他叫什么?” “潘玉楼。” “潘……?” “潘玉楼。怎么了?”韩韬发现左知遥表情很微妙。 “……”左知遥僵硬着脸木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总结,“可惜了这个名儿了。” 韩韬觉得他的表情钝钝的,又傻又有趣,凑过去亲了一口。这时候主持人宣布休息时间结束,拍卖重新开始了。 只剩下最后一块毛料,也是最大的一块儿毛料。今晚亮相这几块儿毛料品相都上佳,所以是按照场口和重量排列的。木那满天星排里最重的一块儿压轴。 经过刚才的恶意竞价,大家对最后一块石头的加价比较谨慎,台湾人刚才那块石头失利了,这块就更加着意起来。韩韬也不想空手而归,知会了周秘书后,两个人盯价格盯得很认真。 左知遥十指相对,也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在听着,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心里正在翻江倒海。 那个胖子是潘玉楼! 那个笑得一脸欠揍的胖子是潘玉楼! 左知遥微微侧头,远远看了那边一眼。潘玉楼正和身边的男人头碰头窃窃私语,他们参与竞价似乎真的只是针对犬养,现在日本人走了,他们就对拍卖没兴趣了。 潘玉楼和聂长风。原来之前的潘玉楼是这个样子的,原来活着的聂长风是这个样子的。 韩韬和周秘书商量好底价后,便不再关心场上变化,转头就见左知遥在走神,他看了一会儿,扳过左知遥的脸,问:“很无聊?嗯?” 左知遥回过神来摇摇头,刚好听到周秘书在报价,他听完以后扬眉看着韩韬:“你要做傻瓜第二?”尽管大家价格喊得都比较克制,但现在也已经标到了七百多万,而且场上还有三家在喊。 韩韬笑得很温和:“嗯,买回去给你玩儿。” 左知遥不领情,一副你骗谁的样子:“是你自己玩儿吧?”老东西最爱解石头。他的房子里有一间解石室,闲了他就泡在里面解石,不紧不慢的,有的一块毛料能解一个月,解不出绿也不要紧,丝毫不感到枯燥。 韩韬捏捏他的脸:“解出来给你玩儿。” “哈!”左知遥忽然想到什么,抓住韩韬的手,“咱们一起把这个拍下来吧,一人出一半儿钱。” 韩韬有些意外:“一人一半?你有这么多钱?”不出意外的话,成交价应该在一千万出头。 “你管我!就说你干不干吧?” “遥遥,赌石这东西,有时候全看运气,虽然这批石头出绿高,可也不一定每块都大涨,你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 “你可能会都赔光。”虽然韩韬不知道左知遥哪儿来的钱,但他知道这孩子在赚钱这个事情上一向认真。 “我想和你一起赌,嗯,赌赌运气。” 韩韬笑了。这些年,还没谁说要和他“一起”赌呢,带着这个小东西赌一把也错。 拍卖会追价也是有技巧的。每次加价的速度,加价的力度都直接影响了对手的情绪。不能让对方觉得被挑衅了,也不能引逗的让对方觉得再喊一口价你就会放手。周秘书是谈判老手,这种事情做得驾轻就熟,果然在到达韩韬和他订的底价之前把毛料拍到了手。 拍卖结束晚宴也就落幕了。客人纷纷和主人告辞,韩韬他们也抓了个空和离将军打个招呼走了。 像这种私人性质的拍卖会,应邀而来的不是富甲一方就是位高权重。没有谁带现金或者支票过来现场交易,一般都是第二天由卖主把货送到门上的时候才交款。这是一种相互尊重,来宾不担心主人偷梁换柱,主人也不担心他们失信毁约。 司机早早的把车开了过来,三辆车排成一溜儿在台阶下等着,左知遥和韩韬一辆车,周秘书带着助理做其它的车。 车子开出去没多远,韩韬就把左知遥拖到怀里,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伸到了他的隆基里去:“一千二百六十万,一半就是六百三十万,遥遥宝贝儿,你什么时候给我那一半钱啊?” “回去就给你。”左知遥把他的手拉出来抱住,往一边推推他,横□子躺到他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韩韬摸摸他的额头:“下午不是一直在睡?还困?” “不困,看不得你黄世仁的脸。” “那你是杨白劳还是杨喜儿?” “我是潘冬子。” 韩韬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嗯,留脚印的童鞋多了,赶脚很幸福~~谢谢不二亲的地雷,俺会好好码字的~~ 求个作收,各位亲爱的既然来了,就把俺包了呗~保证不坑不水不烂尾,做扎实码字的好同志O(n_n)O 28第 27 章 27 韩韬一行人回到住所的时候已近午夜,韩韬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一回来就带着人进了书房,在其位谋其政,韩家的家主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左知遥白天睡多了,此刻就分外精神,找了两个看着脸熟的保镖去健身场玩儿散打,直到筋疲力尽才回到卧室。而韩韬还没回来。他洗过澡,把头发胡乱擦擦,扑到床上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只感到阳光晃眼。昨晚又忘拉上遮光帘了,阳光从阳台的玻璃门里照进来,正对着脸的方向。左知遥抬手遮住眼睛,停了几秒翻身坐起。 屋里没有人,另外半边床也没有睡过人的痕迹。他木然坐了会儿,之后去洗手间洗漱。穿戴整齐走下楼,值班的助理看到他问了声好,跟他说先生昨晚上熬了通宵,天亮了才休息,现在还没起身。 左知遥点点头。怪不得整栋房子静悄悄的。韩韬应该是另找房间睡去了,估计不到下午不会起来。 他随意吃了口东西,跟助理要了个电话,又借了辆车,打算出门。出门时身边很自然地过来一位保镖跟他打招呼,左知遥看看保镖又看看保全组长,保全组长摆手说别看我,是先生吩咐的。 左知遥知道推不掉,也就随便他了。好在这个保镖还算熟,也不多话。出门时车已经开过来了,停在台阶下,司机站在门边等着。 左知遥跟司机要了车钥匙,打发走司机准备自己开车,保镖见他已经坐进了车里,只能也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欲言又止的。 等车开出去一段儿,保镖挪了挪屁股,还是问了:“那什么,左少,你有驾照吧?” 左知遥漠然道:“哦。”驾照吗?当然没有。 “那就好。”保镖抹把脸,放下心来。他是个耿直汉子,昨天晚上还跟左知遥对练过。这种直观的你来我往很容易拉近男人之间的距离,左知遥不爱说话怕什么?男人拳头够硬、有本事才是真的。因为以前做特种兵的时候没少出东南亚的任务,他知道缅甸军政府很是操蛋,条条框框规定很严,稍有不虞就把人拿下,管你什么身份,先塞进警察局里再说。 左知遥在路上停了一次,当着保镖的面给凤凰打电话,让凤凰把他的钱送过来,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午饭的地方是左知遥选的,在刚进仰光北城的一个广东菜馆。这里他们来过一次,二楼的包厢很敞亮,东西也好吃。 左知遥进包厢点完菜没多久,就从窗口看到了凤凰。 因为缅甸的经济保守,信仰统一,所以很少受外界影响。但在现在地球都村了,总有些村西头的东西会流入村东头。比如牛仔裤,这东西夏天穿了绝对能捂烂了蛋蛋,但冬天穿一穿还是可以的。 凤凰穿着年轻人时下兴起的牛仔裤,骑着他那辆环保的电动车,电动车后座上夹了个包。他到楼下的时候抬头,正跟左知遥对上了眼。左知遥收回视线,不一会儿,木质楼梯橐橐的响,凤凰手指头勾着包悠荡进来了。 保镖站在门边,和凤凰彼此打量一眼。左知遥抬手招呼凤凰。 “阿弟~~!”凤凰立刻忽略了保镖,张着手扑过来,潸然欲泣,“哥想死你了!” “……”左知遥手疾眼快地拉过把椅子横在凤凰的方向,堪堪顶在他的膝盖上,“坐下!” “呜!”凤凰委委屈屈地坐下,把包往桌子上一摔,“给你!一点儿都不可爱。” 左知遥指着包,示意保镖放车里去,对门口的服务员说:“上菜吧。” 服务员答应一声转身走了,保镖也拎着包出了包厢。 保镖一出去,凤凰就飞快地凑过来,问得又低又快:“是姓韩的派来监视你的?” 左知遥摇头:“不是监视,他就那破习惯。” “哦~”凤凰了悟的点头,又问,“前天你走的时候不是说不见我了么?钱也放我这儿,怎么一转眼全要回去啦?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我搞了点儿投资,得用这个钱。”左知遥之前不知道韩韬老早就使人跟着他了,他并不想把凤凰暴露出来。凤凰是他的朋友,也许将来就是他的退路和底牌。可是既然韩韬已经跟了他好些天了,那再隐藏也就没有意义了。但这些,不是几句话就能跟凤凰解释清楚的。好在凤凰也不刨根问底儿,马上又扔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你跟内姓韩的,到底什么关系?”他眼睛亮晶晶光闪闪,极力掩饰着好奇。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左知遥反问。他是猜的。就凤凰那性格,肯定在他走后立刻就回去掐着坤爷的脖子问韩韬其人去了。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他保准一直偷偷跟着他们来着。 果然凤凰鼻孔朝天哼一声,骂:“重色轻友。”不一会儿又补一句,“色令智昏!” 保镖进来了,服务员上菜。 “见色忘义!” 服务员上完菜,退出去。 “色迷心窍!” 左知遥拿起筷子夹菜,叫保镖:“你也在这儿吃吧,咱们时间不多。” 保镖说已经跟服务员单点了,他可以去外面吃。见左知遥点了头,便出了包厢。 左知遥拿起筷子吃饭,还让了让凤凰,就凤凰骂的不是他似的。 “色字头上一把刀!” ……左知遥开吃。 “满脸□!” ……继续吃。 “喂我说你呢!就知道吃吃吃吃,姓韩的没给你饭吃啊你个猪!”凤凰见左知遥眼风都不扫一个,不乐意了。抬起桌面又立刻下压,盘子碗跳了起来一通乱响。 左知遥一筷子戳到盘子上,立时怒了,“啪”的把筷子一扔,一把揪住凤凰的领口:“小爷还没吃完呢!你敢掀桌!” 凤凰恶狠狠地和他对视,多了一会儿,忽然间换了脸色,一脸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行了阿弟,你吃吧,哥真不知道你能饿成这样。” 左知遥哼一声坐下,在衣服里掏啊掏,除了烟什么也没有,于是把烟掏出来扔到凤凰脸上:“成语连读背得不错,再来三段。” 凤凰哈哈大笑。 兄弟两个吃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凤凰对姓韩的人品表示不看好,祝他弟早日看清他的真名目,回缅甸来和他一起来做某个岛未来的岛主。左知遥则摇头对缅甸的气候表示不看好,劝他哥早日放弃他爷爷客死异乡的心结,带着他的家当回归华国。 他们刚吃饱饭,凤凰就接到个电话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跟左知遥说,坤爷这几天忙着接待吴家的代表,那程烨奎难缠的很,拿着陆正秦的死当把柄,把坤爷挤兑的直喝去火茶。 左知遥冷笑一声,告诉凤凰不用担心,程烨奎,早晚会收拾了他。 凤凰在桌子边站了一会儿,还是弯腰附到左知遥耳边,问:“阿弟,你给我交个底儿,你跟着姓韩的,到底是不是为了利用他报仇?”左知遥费尽心思地杀陆正秦后,他就知道这两人之间一定有很深的仇怨,现在左知遥又把目光放在了程烨奎身上……陆正秦、程烨奎,如果说凤凰以前没注意过他的话,那他现在跟坤爷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个透彻。这样的世家,是一个孩子能扳倒的吗?当他看到左知遥靠近韩韬的时候,由不得他不这么想。 左知遥失笑:“难道我不能是喜欢他?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喜欢男人。” 他这一笑,凤凰就更没底儿了,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压低了嗓子:“阿弟,你这样……不值得。”也太危险了。那姓韩的,是好相与的吗?会甘心的被利用?到时候可怎么收场! 左知遥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是喜欢他的。” 凤凰叹口气往门口走,走了几步一跺脚又走回来:“我知道你有主意,但这个事儿你一定要听我的。我也不管你是真喜欢那姓韩的还是有目的的,你就记着这句话:如果你真喜欢他,就把喜欢正正经经的摆出来,不要参杂一丝一毫的利用和算计——喜欢就是喜欢,明白吗?如果你不喜欢他,只是想玩儿玩儿或者利用他,那就尽快离开他!……你要报仇,咱们再想办法!” 左知遥坐在椅子里,仰头拿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只觉心内感动。 这时,凤凰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看号码直接接起来。 “我在路上呢,嗯,马上就到……”他揉了揉左知遥的头,做了个给我打电话的口型,讲着电话出了包厢。 左知遥坐在窗口眼看着凤凰出了饭店大门一溜儿小跑,跨上电动车没影了。午后的街市上,行人车辆来来往往,举着干巴的小孩儿笑闹着跑过,拐角两个红衣僧人正在化缘。他看了好半天收回视线,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人和人不一样啊凤凰哥,喜欢也分很多种。再说,韩韬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句喜欢就栓得住的。 所以你看,你能做你随心所欲的凤凰哥光明磊落,我就注定只能成为满腹算计的阴暗者。你想的是“我能得到什么”,而我想的是“我要得到什么”。我要的我就一定不会放手,虽然自私自利,但是我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PS,首先感谢12132099亲的地雷,说实话没对上号,不知道是哪位大侠~~我只能像被红领巾扶着过马路的老奶奶一样,望着跑远的背影方向泪流满面…… 昨天没更新,对不起大家。情况特殊哈,家有喜事,俺姐要当妈了,陪她絮叨半宿。 小编说我这个文名不好,让俺换一个。底下按爪印的亲也有说这个不好的,俺想来想去,要不就换一个——可是换也没好的啊搓手。 这个文会在31号入V,俺这几天尽量存稿,到时候会有三更送上。嗯,谢谢亲们的爪印,看评论感觉在被关注着,这种感觉,幸福~=3= 29第 28 章 28 仰光翡翠交易市场。 赌石公盘还剩最后两天,能容纳两千人的竞标大厅里人气鼎盛。靠近标台和中间的桌子前都聚满了散客,中腰两侧倒是有些空桌,但如果你走过去,立刻就会有工作人员很礼貌地告诉你,这张桌子有预订。压轴的高翠明料都在这两天开标,能在这个盘里竞标的实力都非同一般,以家族为单位行动的不在少数。每年的赌石公盘都会吸引大批的有钱人来试手气赌运气,但真正掌握着翡翠流向的,还是那些沉淀了好几代的世家,他们会拍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翡翠。 左知遥在拍卖大厅门口站了一会儿,找了张远离标台的桌子坐下来。因为这个位置角度不好,基本看不到标台的展品,所以桌子周围比较清净。 标台搭着黄绒的帷幔,好像舞台一样。高悬的屏幕上滚动着下午要开标的翡翠编号以及开标时间,标台上主持人正在主持一块切边蓝水地江水种老坑明料的竞标。这块老坑种是明标,投影机把明料的影像从不同角度投射到主持人身后的银幕上,主持人不断鼓励赌客追标,把江水种的那一带翠绿夸了个十成十。 “左少,你也玩儿这个?”保镖坐在左知遥侧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看热闹。”左知遥靠在椅子里,目光不断在台下的人群里逡巡。对着一千多个后脑勺找人并不容易,好在没一会儿他就锁定了目标——犬养家的太招眼了,从主子到随从一水黑西服坐得溜直,到哪儿都像黑社会开会。 左知遥拇指和中指捏着电话,让电话在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颠过来倒过去,轻轻磕着桌子。找到犬养就能找到潘玉楼,接下来他没费什么劲儿就在大厅左侧的人堆儿里见到了那个肉球。 潘玉楼大呼呼地瘫在椅子里,脑袋都比别人大一号似的,正正好好挡住了聂长风的脸。这样的潘玉楼左知遥是不熟悉的。上辈子他认识他是在八年之后。那时候潘玉楼很瘦很瘦,刚刚被他哥潘明辉放出来,像疯狗一样凶狠。潘明辉让他咬谁就咬谁,只听潘明辉的话,是潘家头号凶器。左知遥曾经一度疑惑,潘家正经八百的嫡出少爷,怎么就被调教成了这幅样子?后来接触多了才听说一点内情。 这要说起来话就有点儿长了。潘玉楼早先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可能有点儿任性,但绝对称不上狠毒。潘家的家底儿有些不可说,解放前,洛阳潘在铲地皮的行业里是数一数二的名头响亮。据说潘家总掌柜带队铲过西晋武安墓,得了金山银山,光全挂子的玉锁金线甲就起出来五副!据说潘家的老宅后头有座空山,里头都是潘家历代掌柜下地搜上来的宝物。每一个潘家人出师的时候都要缴一份出师礼,那出师礼也都堆在山洞里。 所谓树大招风,财多招祸。手艺精抵不上枪杆子,潘家一夕之间被军阀围剿,全家不分老幼被围在潘家大院里,冬天里拔得赤条条用小刀一条一条往下剌肉,审问山洞在哪儿。潘家人受刑不过带他们去了潘家祠堂的密室,潘家是有点儿家底儿的,但绝对没有外界传的那么邪乎。于是军阀不满意了,总觉着潘家没说实话,藏匿了真正的宝贝,可是天知道潘家哪来的一山洞的明器啊!到后来全家五十六口人被军阀屠了个干干净净,各个死前受尽了极刑。潘家大院也被一把火烧了了账。 唯一躲过一劫的是当时远在上海的潘家二儿子,他听说家里的信儿时正在交际花的肚皮上快活。乍开始听说潘家被灭门他是完全不信的,笑话么!潘家也是有炮楼有十几杆枪的,在当地也是跺一脚四城乱颤的人家,说让人灭门就灭了?所以潘老二一边按着交际花运动,一边对帷幔外头的好友调侃:“草你妈的范大舅子!你要跟我抢红姐儿也别咒我全家啊!红姐儿看不上你是因为你活儿小,你回去……”正说笑间,床帏被人一把掀开,潘老二一看好友的脸色脑袋嗡地就懵了。 红姐儿抬着两条腿还在扭股糖儿似磨人哼哼,感觉上头的人忽然不动了,不满地颠了两下细腰,脸上立刻挨了一耳光。这耳光抽的实诚,打得她眼前发黑,再能看清东西时,吓得气儿都不敢出了。 潘老二脸色铁青地和好友对视,好友的脸色也不比他好。 潘老二连夜回到洛阳,没敢直接回家,在外头探看了好几天,确定家里确实是没人监视的才趁着夜色翻进了院子。潘家人的尸首都被扔进房子里烧成了渣,潘老二抓着飞灰一把一把往嘴里送,眼角瞪得出血。 半年后,军阀家出了怪事儿,军阀的脑袋半夜里被剃成了骷髅,房里的十一姨太被大卸八块。军阀手下和警察厅乱哄哄地查了半个多月,一无所获,只能胡乱结案完事儿。其实如果查案子的人里有一个铲地皮的,肯定能发现方砖下反填过的新鲜墓道。 军阀死后,军阀老婆做主,说老爷既然喜欢她们,就不能让老爷孤零地走,把那十几房姨太太全部勒死给军阀陪葬,自己带着五岁的儿子回了老家。只是她回去没半个月,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法,大半夜生生的把亲儿子咬死了,然后自己也自杀了。 潘老二报完仇后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好一阵子跟谁也不联系,四处游荡,干活也是耍单帮。有一回,他正做活的时候遇上了硬茬子,不但明器没到手,自己一条命还好悬搭在里头,钻出墓道的时候好死不死的被游击队撞破了,游击队刚开始没弄明白他干啥的,救了他之后问他为啥受伤,对救命恩人不好遮掩,潘老二就直统统的全都撂了。队长一听就是一拍大腿,紧接着就薅住了他的脖领子。 潘老二吓一跳,以为队长要揍他,结果队长却是把他薅起来激动地说:“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明天你带路,咱去端了他狗日的!”尼玛,经费正紧张呢! 从那以后,潘老二就跟了这个队长。那些年潘老二没少带队出去“弄经费”。潘老二下手狠,会笼络人,跟着的队长也硬气,手脚齐全地熬到了全国解放,抗美援朝的时候是正经八百的潘军长。 潘家的发迹史本来也没什么,但架不住文革的时候有死对头挖坑。潘老二的四个孩子在浩劫里死了俩,剩下的俩,女孩儿在牛棚改造,男孩儿在乡下改造。后来潘家平反之后,组织上来接潘家儿子回城恢复待遇,可是潘家儿子被吓破了胆,死活没敢让媳妇跟着。直到又过了五六年,潘家儿子爬到了高位,眼看形势也稳定了,才接媳妇回城。所以潘玉楼是在乡下出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交代一下潘家的复杂关系,要不后面说不明白。亲们当番外看吧哈O(n_n)O 觉得闷就包涵着点儿,拱手~ 30第 29 章 29 潘玉楼小时候有个外号叫“潘大馒头”,他出生的时候老爹刚回城两年,老爹生怕儿子在乡下受委屈,几乎把所有的粮票都换成了吃的给送过来,那年头能吃饱就是幸事,没谁脑抽到控制孩子的饮食,所以潘玉楼理所当然就成了小胖子,长大了就是大胖子。 潘玉楼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回城,过得更加如鱼得水。潘家祖辈的冒险精神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老师给他的评语里永远都有这样的字样:“活泼好动,思维灵活”。可惜潘玉楼的“好脑袋瓜子”没用到正地方,青春期别的男孩子研究女孩儿,他——研究男孩儿。 下过地、扛过枪、打过鬼子、跨过鸭绿江的潘副司令是怎么看待这个事儿的呢?男孩子么,爱玩点儿正常,见的多了就好了。可是等聂长风出现后,老爷子就不敢这么想了。瞧他宝贝金孙那架势,是要认真了,于是潘副司令忧心了。 潘副司令本来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一场浩劫下来,儿子死的只剩一个,这唯一的儿子又只生了潘玉楼一个,所以潘玉楼那真是千顷地一根苗。家里还有个姓潘的娃娃叫潘明辉不假,比潘玉楼大两岁,可这孩子虽然姓潘,却不是老潘家的种,是潘副司令女儿的孩子,得管潘副司令叫外公。 潘副司令这辈子最抻心的是什么呢?是洛阳潘被灭门。最在乎的是什么呢?是老潘家的血脉。潘老爷子十里洋场滚过来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金孙搞男人不稀奇,玩玩儿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认起真来,那不是让他们老潘家断子绝孙吗?! 潘老爷子出手一向简单粗暴有效,他直接就把那姓聂的设计师找个由头弄监狱去了。弄监狱去不算完,还废了他一只胳膊一条腿——那条最重要的“腿”。 潘玉楼得着信儿的时候,人都已经在里面半个月了,他动了所有人脉都没把聂长风捞出来,部委的叔叔被他磨得不行,委婉地告诉他这些是老爷子的吩咐,让他回去求老爷子,结果潘玉楼直接就和亲爷爷对上了。 潘老爷子对潘玉楼那是真疼,要金子不给银子,从小到大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动他,爷俩平时也最亲,可就为了个男的,爷俩枪都拍桌子上了。老爷子气的浑身发抖,直接给潘玉楼扔地下室关了禁闭,更觉得姓聂的留不得,连夜让人在监狱里黑了他。 潘玉楼得着聂长风的死讯后,差点儿没疯了。动手的是亲爷爷,连仇都报不了。整整两年,潘玉楼几乎没把自己折磨死。眼看着孙子成了这样,潘老爷子又气又悔,但后悔也没有办法,人死不能复生,潘玉楼已经和潘家所有人翻了脸。 后来还是潘明辉有办法,当年这事儿他没经手,但直觉的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聂长风的尸是他给收的,他直接跟潘玉楼说,听话,听话就告诉他聂长风埋在哪儿。 潘玉楼很听话,但只听潘明辉一个人的话。他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求潘明辉把他和聂长风埋一个坑里。 当年左知遥知道这些始末的时候,就认为潘玉楼是个傻逼;现在看着眼前的胖子,仍然认为他是傻逼。 从感情上,左知遥是很钦佩他的,毕竟这年头,能喜欢一个人喜欢的这么纯粹的,太少了。他左知遥自己就做不到这一点。但佩服归佩服,这并不能改变潘玉楼在他眼里的形象,不管是后来形销骨立的潘玉楼,还是眼前的死胖子潘玉楼,都是个傻逼不解释。作为一个男人,不了解自己身处的环境,不能保护爱人就昭告的通天下皆知,客观的说,聂长风就是他自己害死的。 拍卖会还在进行,潘玉楼可能是坐累了,直接趴到了桌子上。这个动作倒是把他刚才挡着的聂长风给露出来了。聂长风的容貌怎么说呢?可惜左知遥高中都没毕业,唯一能想到的词就是俊逸非凡。一个男人帅成这样已经天怒人怨了,可偏偏这货还不是一个草包,据说曾是圈内有名的天才设计师,在国际上获过奖。 左知遥叹气。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他当年是见过聂长风的照片的,光看照片已觉得这个人极为英俊,但照片及不上真人的百分之一。关键是那照片是在入狱档案上翻拍到手机里的大头照,证件照这东西,怎么能和真人比。 不知道聂长风说了什么,潘玉楼立刻爬起来坐好,再一次挡住了左知遥的视线。左知遥一愣,不禁失笑,潘玉楼真听话啊!聂长风那么出色的一个人,能和潘玉楼混在一块儿,恐怕也并不像大多数人认为的,只是贪图潘家的权势吧。 “左少,先生电话。” 左知遥正看得乐呵,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保镖接起来,交给他。 “在哪里?”韩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拍卖市场。起来啦?” “嗯。好玩儿吗?” “还行。” “那你先玩儿着,一会儿我去接你。” “啊?行吧。” 那边韩韬轻笑一声挂了电话,左知遥看看时间,才下午三点,看来今天的热闹看不成了。 按他原来的想法,是想跟在潘玉楼身后看看热闹的,如果能顺便以一个自然的方式拉近点距离就更好了。潘玉楼搅了日本人的局,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有乱子就有机会。 上辈子他被潘明辉弄死,这个帐不能不算。但以他一己之力,再给他个三五十年,也未必有能力和潘家为敌。他倒是可以坐等潘韩两家做利益之争的时候,利用韩家做文章,但如果那样,变数太多。万一……只是万一,韩韬再败了呢?而现在,潘家还没动海城码头,和韩家的对垒也没拿到明面上来。换句话说,就是潘明辉还没成为潘家的太子,没露出他的狼子野心。要杀一头狼,就要趁早,不能等他的獠牙长全了再动手,那样的代价太大。再说,还有什么比自己嗑着瓜子喝着茶,看着两个姓潘的彼此互捅更过瘾的呢?所以,潘玉楼这张牌,一定要打好。 左知遥放下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这男人他认识,是周秘书的助理之一。男人到了桌子边先礼貌的道歉,说没看到左知遥来这里了,然后请左知遥到他们那边就坐。 左知遥没推拒就跟他走了,反正一会儿韩韬就过来,早晚都是挪动。 助理们是有预留区域的,除了他们坐的桌子,周围还空了两张桌。左知遥过去的时候,桌边的两个人站起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彼此点头致意后,各自入座。他们留给左知遥的座位很正,标台上的赌料一目了然。 “左少,老板吩咐如果您有什么喜欢的,我们可以直接标下来。”坐下后,助理微微倾身,对左知遥低声说。 “不用,谢谢。”左知遥干巴巴坐了一会儿,他的位置看标台正好,看潘玉楼或者日本人就费劲了,这时候回头回脑的看别人肯定不合适,只能漠然坐着听主持人开标。然后,他就腻了。很想抽烟。 “我出去一下。”左知遥站起来,往门口走。缅甸除了翡翠出名,金三角也出名。所以在缅甸,对公共场合的吸烟管理的很严格,因为不能确定他吸的烟里是不是加了料的,是否会危害社会治安。 街边禁烟,洗手间禁烟,左知遥干脆一路出了翡翠交易市场,到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坐在车里抽烟。 尽管开着空调开着排风,仍然有淡淡的烟雾笼罩在车里,左知遥放倒椅子半躺在座位上,胳膊挡着眼睛,年轻的脸看不分明。韩韬在车外站了一会儿,敲敲车窗。 左知遥叼着烟,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按下车窗对韩韬勾勾手指。 韩韬一手扶着车顶,弯腰对上他的脸。 左知遥改用手指夹着烟,喷出口烟雾,说:“里面特别没意思,我不想看了,你还进去不?” “那就不进去了。”韩韬伸手捏过他夹在指间的烟,在车身上按灭交给别人处理,随后打开了车门。 左知遥从车里钻出来,跟着韩韬上了他的车。 “哎,老韩,咱们去哪儿?”这是左知遥给韩韬的新称呼,以前他是他饲主的时候,一般在公共场合他都叫他老板。 “天还早,先找个地方吃饭吧。之后你有什么想玩的?” “能玩儿什么啊?”左知遥甩了鞋,盘腿坐好。他虽然在缅甸呆了的日子不短了,但其间一直跟着凤凰混,而凤凰这家伙的爱好低级……呃、简单的很,就是喝酒。除了酒吧酒馆酒店,左知遥就没去过其它的地方。 韩韬觉得他的样子很有意思,拇指揉了下他的嘴唇,说:“上次你赌马不是没玩儿好吗?答应了陪你再去赌一次的,晚上就去。” “缅甸也赌马?”不能够吧!没听说……左知遥咧嘴笑了。那次去香港赌马啊?他是输了一千多万不假,但那时有目的的。过去这么久,他不信韩韬不知道真相,现在这么说是要跟他算账?于是他就挑着眼角看韩韬。 韩韬失笑,探身亲到他的嘴唇上,因为烟味微微皱眉:“不,是赌拳。”给完答案后,就重新吻了上去。 这个吻有点儿深,左知遥开始是与韩韬对视着的,可是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那双眼他有点儿晕,不自觉地就闭了眼。 韩韬拖住左知遥的后脑,眼里藏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完毕啦,正文开始~~(≧▽≦)/~ 对了,想了个歪名,叫《重生之占有欲》,先用两天再说(vˍv) 31第 30 章 30 地下拳市不是在地下,而是在仰光郊外一家很具规模的私人会所。 半个球场大的拳场里人声鼎沸,尖叫声、咒骂声、爆彩声直冲耳膜,血腥味儿和汗味儿混杂在一起,重重暗影下,四处都是疯狂的人群。钢筋吊好的射灯全部打开,照射在高出地面两米的拳台上,明暗对比强烈的拳台上,两个拳手正以命相搏。讲解员语速飞快地做现场解说,不时拔高的声调把气氛烘托的一阵比一阵嗨。 服务员引导着韩韬一行人从癫狂人群身后绕过去,上了一个隐蔽的楼梯,楼梯处另有服务人员接手,行了个合十礼,带着他们往包厢走。 韩韬他们一行六人,除了韩韬左知遥,剩下四个都是保镖。到了包厢门口,一个保镖站在门外,其余的跟他们进入包厢。刚坐定,就有服务员送上了果盘酒水,摆在最中间的托盘里是赛程目录,今晚的拳赛有五场,最后还有一个神秘保留节目。金色的鉴本被中线一分为二,分别在两边标着对战拳手的以往成绩和个人记录。再后面是相对的赔率。 韩韬翻看着目录,左知遥只瞟了一眼,就把精力放在了拳台上。服务员介绍,台上正进行的是第三场拳赛,已经过了入注时间。不过也不用失望,因为马上要开始的两场才是重头戏,出场的拳手不论资历还是手段,都是特别有看头的。 韩韬示意保镖给服务员小费,把他打发出去。服务员走了之后,保镖也一人拉一把椅子,在围栏边坐了下来。 来之前韩韬已经跟左知遥讲了,这里是全缅甸最牛逼的斗场,主人每年都会趁着赌石公盘之际开两场高水准的赌局,不但拳赛精彩,压轴的神秘赌盘更是出人意表。韩韬上次来还是前年。 左知遥散手学过好几年,但一直更偏重于冷兵器,此时看拳就有些不得要领。侧头一看,三个保镖里倒有一对半看得两眼放光,立刻把椅子往他们身边拉一拉,哥俩好地拍拍一个保镖的肩膀,让人给自己讲拳。 拳场里实力说话,台上打的热闹,保镖也讲的眉飞色舞。 此时,拳台上的争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两个拳手体型相类,实力相当,耗到这个时候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两人拳路不同,一个明显打的是泰拳,拳肘膝腿并用,连下重手,不顾自身安危只管进攻;另一个却是日本极真空手道,看着好像一直在躲避抵挡,被打得不轻,却能抓住空隙抽冷子使出杀招,一招砸到对手身上,对方就要倒地读秒。 保镖一点拨,左知遥就明白了,直觉打泰拳的要输。果然没过几秒,极真空在挡过泰拳一轮快攻后,旋身一腿砍到对方脖子上,干净利落地把人KO了。 叫骂声狂喜声连成一片,几乎没把穹顶掀翻。 下一场拳赛二十分钟后开始,亮眼的姑娘站在绳缆边表演,工作人员两人一组往复擦着拳台。现在是休息是时间,也是下注时间。 韩韬把左知遥叫过来,指着下一场拳手的资料,问他压哪边。 两边的拳手一边是欧洲人,一边是缅甸当地人。欧洲人为了打拳入了泰籍,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被吊销了职业拳师的执照,只能打黑拳。两年来异军突起,是泰国公认的地下拳王,记录全胜,击毙的对手有十位数以上,最短的KO记录是二十八秒。缅甸人的记录也没有败绩,但打了三年黑拳,却只击毙过一个对手,但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他从来没和对手纠缠到第三回合过。 左知遥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你压哪边?”两边都是大杀器,看记录欧洲人更凶残一些。 韩韬示意左知遥看大屏幕,大屏幕一分为二,分别放映着欧洲人和缅甸人的KO集锦。 “我觉得这个缅甸人行。你看他的步伐,看,他躲这一下,还有他的手,肯定有极深的功底儿。不杀人说明他手下有分寸,力度掌握的适宜。” 左知遥点头同意:“你说的没错。不过既然是赌嘛,当然要对赌才有意思,这样,你压你的缅甸人,我就压欧洲人。” 韩韬扬眉看他,他也不解释,抬手按了桌上的呼叫铃。不一会儿,服务生进来收注,于是令人尴尬的事情来了,左知遥没带钱。 他那几十万,统统扔在他那辆车的后备箱里,而车早安排助理开回庄园了。斜眼望向韩韬,只见这老东西老神在在的一挥手,保镖立马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拎出来个箱子,啪地打开,满满一箱子的现钞。 韩韬在哪儿看着左知遥就乐。 左知遥转过头漠然对服务生说:“买二十万,泰籍拳手。” 韩韬也没多下注,同样二十万,买了缅甸人。 服务生满脸黑线。俩拳手的赔率是一赔一,这俩赌金都从一个箱子里拿,明显是一起的家伙是要闹哪样啊?是的,兄弟俩的对赌也很常见,但那个私下里进行不就好了吗?要知道参与到赌局里,赢了是要有百分之二十的抽成的!百分之二十,那就是四万!不是缅甸币,不是越南盾,是美刀!唔,果然有钱人都是变态。 服务生出去后,韩韬就把左知遥揪到身边坐下,先刮了下他的鼻子:“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输了,你这不按牌理出牌的劲头,也太非主流了。” 左知遥不乐意了:“世事无绝对,你也别太把自己那点儿经验当回事儿了。” 韩韬不置可否地亲了他一下,这时候主持人重新登台,先给大家介绍对决双方的拳手,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拉动追加赌金的屁话,光准备好了吗就直着脖子嚷嚷了五六遍,等双方拳手鼓着肌肉在场边躁动不已地扑到绳缆上好几次,才宣布拳赛开始。 对决即将开始。 欧洲人先动,他一上来就是一通势大力沉的强攻,蓬勃的杀气瞬间把缅甸人拢在了角落里, 缅甸人体型和欧洲人有很大差距,就好像被欧洲人堵着打一样。直接拉动了一个小□,场下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可是,就像韩韬之前预测的,欧洲人也就那个样了。缅甸人在第一回合里抵住了欧洲人六波进攻,看似是被压着打,但下场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步伐从容稳定,欧洲人却气喘如牛。 “欧洲人输了。”保镖们断言。 左知遥靠到栏杆上,微微皱眉。事情不该这么发展啊,这不科学。 一分钟的休息之后,第二回合开始了。没有任何悬念的,欧洲人还是快攻。可就在他倾注了全身力量,激发出一记螺旋锥拳扑过来的时候,缅甸人旋身躲开了,同时伸出脚。这个出脚看起来很仓促,就好像手忙脚乱间的无意识行为,可是那脚堪堪绊在欧洲人的脚踝上,让他左腿往前的步伐阻了一阻,就这么个小小的差别,瞬间破坏了欧洲人的平衡。 欧洲人反映极快,瞬间身体侧倾调整平衡,可就在这个时候,缅甸人的肘击到了。缅甸人一肘撞在欧洲人的肋骨上,借着欧洲人歪身之际,一走抓住他的手臂,抬腿一记窝心脚,直接把人揣的平飞出去。 欧洲人撞在绳缆上停了一秒,沉重的身躯摔下来,咳出的血沫触目惊心。 看台上疯了一样嗷嗷叫,裁判跪在地上拍着地,对着欧洲人的耳根子读秒,可是欧洲人痛苦地蜷缩着,再没站起来。 左知遥摇摇头,把眼前的缅甸人和自己记忆里的人画着等号,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叫银根,缅甸人,确确实实是韩韬在黑拳市上买下来的,这一点绝不会错。 那时候左知遥刚跟韩韬谈好条件,韩韬怕他找陆正秦拼命,安排了两个保镖时刻跟着他。其中有一个就是银根。银根一跟他就是八年,救过左知遥好几次,左知遥的缅甸语就是跟他学的。相处的长了,左知遥曾经问过他,他身手这么好,为什么甘心给韩韬卖命?银根说他的命就是韩韬的。那年他打黑拳输了,害老板赔了很多钱,老板要他的命,是韩韬买了他。 算一算时间,离上辈子他认识银根也没剩几个月了。而韩韬忙得很,不可能没事儿就往缅甸跑。所以在看到银根的投影那一瞬间,左知遥几乎立刻就反映过来,韩韬肯定是这次带银根回去的。可是,问题来了,银根不是输了吗?他怎么赢的这么干净利落? 左知遥叹口气,心说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的确不靠谱,二十万就这么没了。 韩韬看他蔫头的样儿忍不住好笑:“遥遥,过来。” 左知遥回到韩韬身边,坐到正对着韩韬的茶几上,忿忿:“二十万呢,我草!” 韩韬眼神一厉:“谁让你不听话的?输了活该。” “老子的卖命钱!二十万连个响都没听着就没了,还不行我骂两句?”左知遥一脚踢在韩韬的凳子腿上,对他的变脸十分不满。 韩韬要笑不笑地说:“嘴痒痒了吧?回头我给你治治?” 左知遥抓起啤酒灌了一口,把目光投到大银幕上,没搭理他。 下一场两个人都没下注,倒是保镖们小玩儿了一把,有输有赢。至此五场拳赛全部打完,再下来就是压轴大戏。这次休息的时间有点儿长,而且也没有美女暖场,正当看台上等得不耐烦,焦躁吵杂的时候,全场的灯灭了。随着灯光的熄灭,全场寂然。安静中,四盏大射灯齐齐打向天花板。猛然,一声低沉兽吼响彻全场,场内安静几秒后,瞬间炸开了锅。 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缓缓从天而降。目录上的保留节目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斗兽。 32第 31 章 31 刺目的灯光、鼎沸的喧哗,这一切都让笼子里的猛兽躁动不安,转了一圈,跑动几步 “咣”地一声,势大力沉地扑到粗丝钢筋网的笼子上,人立而起,发出暴躁的吼声。这回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只接近成年的亚洲棕熊! 人声安静下去,棕熊放下前掌,又扑到另一边的钢筋网上,尖牙磨到钢铁上的声音,瘆的人心里发慌,粗重的鼻息透过斗兽台的麦克风响彻斗场的每个角落。 “各位,各位贵宾们,你们有福了!”主持人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今天为你们奉献的是世纪人兽斗,这头棕熊叫烈火,因为他总是暴躁,脾气不太好——今年十岁,体长两百一十公分,肩高一点二米,体重一百七十六公斤,属于亚成年棕熊,亚成年朋友们~正是情欲勃发、勇猛无畏的时候!好了,我们都看到你有多么精神了,安静下来吧~~嘘~宝贝儿~安静……”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语调轻快,“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我们的勇士,一个敢于和真正的猛兽近身厮杀的强者——他是今晚真正的英雄~~!让我们为他欢呼吧!!哦~~”随着主持人突如其来扬起的吼声,射灯瞬间调转方向,一起打到另一边的通道入口处,场内口哨声尖叫声同时响起。 入口处,一把带着扶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那个人只在裆部带了护具,浑身赤裸,皮肤上涂了油,胸膛剧烈的起伏,爆发的肌肉在射灯下闪闪发光,脸上叩了一个狰狞的面具。 “打药了。”保镖说,“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估计不死在笼子里也废了!” “真特么不是人!”另一个保镖骂。 这时候,守在门外的保镖敲门进来:“老板,有人要见你。” 韩韬示意放人进来,一个矮个子的缅甸男人走了进来,咧着血盆大口弯腰问好,说“他家吴登先生十分想念韩先生,希望能和韩先生聊聊,但吴登先生在办公室,实在走不开,所以希望韩先生能过去一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容大大的,标志性的红牙露在唇外,让人不忍目睹。 韩韬和吴登也算熟悉,告诉左知遥他去见老朋友,让他自己下注,就带着一个保镖跟那男人走了。 主持人极力煽动着加注,场上的人打了鸡血似的围住收注点儿,人兽铁笼的赔率开到了一赔三,可见大家是也不太看好那个勇士。 左知遥拎着一瓶酒,懒散地倚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看着糟乱的人群,忽然有种在看动物世界的感觉。人可不就是动物吗?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谁也不比谁高尚。正看着,他心里一动,抬头望斜对面的包厢看去。 一个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发现他了,从容地端起酒杯,遥遥举了举,仰头干尽。 左知遥漠然收回目光。 “左少,你下注不?”保镖听主持人在宣布最后五分钟的时效,转回头问左知遥。 “算了,我没把握。” “赌嘛!有把握那还赌个啥。”另一个保镖说,“这还有两百来万,最后一盘不买,就怎么拎来怎么拎回去啦。” 左知遥晃回来坐到椅子里,腿伸得老长:“那都是老韩的,我的钱都赌光了。” 这么一说,两个保镖都乐了。在他们看来这事儿有意思的很。 主持人的煽动声一浪高过一浪,随着一声飚高的长音,斗兽终于开始了。 可能是自己做困兽的时间太长?血腥的味道、刺耳的尖叫、主持人的解说都丝毫调动不起他的激情,他看那熊和那人你来我往,冷眼旁观的像在看动画片。 这头叫烈火的棕熊虽然只是亚成年,但人立起来也有两米半左右,他被射灯、人声、音响搅动的躁动不安,而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不光被注射了针剂,身上的涂的油料里还添加了诱使棕熊发狂的味道,当他刚一出现在笼子里,就迎来了棕熊毫不含蓄的一巴掌。男人斗兽当然不是空手,进来的时候本来是带着一把刀的,可那刀不知为什么特别不中用,当他揉身抱住棕熊,一刀捅到熊肚子上的时候,那刀竟然折了!紧接着就是一人一熊的缠斗。 男人和棕熊纠缠了十多分钟了,终于抓住了空隙,仗着身手灵活一下翻到了熊脖子上,夹着棕熊的脑袋,手指狠狠地捣进棕熊的眼睛里,棕熊嗷地一声,立刻狂化了。 男人的腿被棕熊连皮带肉撕下来好几块儿,拉出好几条深深的沟子,血肉翻飞几可见骨,可男人好像不知道疼一样,依然死死夹着熊脖子,又要往第二只眼睛下手。单手显然是抱不住癫狂的棕熊的,一个失手就被甩下来了。 男人连滚带爬地躲避着棕熊的进攻,血淌了一地,他动作越来越不灵活,明眼人都看出来,再过几分钟,就算他不被棕熊拍死,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喘息声,野兽的伤痛暴躁的低吼声,噼里啪啦的扑腾声,被台上的音响不断放大。这是一次屠杀。 要结束了。所有人都这么想,左知遥呼出口气,转过头摸酒瓶。忽然,场内爆发出一阵惊呼,他转头一看,瞳孔猛地就是一缩! 男人的面具被棕熊一巴掌扇掉了,笼子里的人脸当然看不清,但投影在大屏幕上可是清清楚楚,那张脸不但左知遥认识,连保镖都认出来了:“我草!是他!”一个小时前大家还看到过他,就是他,在第二回合不咸不淡轻轻松松的就KO了泰国拳王。银根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此刻银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身后就是钢筋网,退无可退,也无力再退。棕熊的爪掌又狠狠地逼了上来,可能是一只眼影响了视力,准头欠佳,银根勉力一歪头,棕熊的爪掌就拍在钢筋网上,掌上的尖甲划到钢筋,发出让人倒牙的嘎吱声。 银根真的没有力气了。大量流失的鲜血带走了他的活气儿,也带走了新药的刺激。他的脑子很清明,浑身疼得都麻木了。棕熊又一爪掌高高举起,慢镜头似的落下来。银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是个死都不会退缩的男人。 正在这是,白光一闪,银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把军刀!军刀直插入棕熊的心脏位置,可是它太短,尽管齐根而入,却没动了棕熊的根本。这一阻让棕熊的爪掌偏了偏,银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然跃起来一把抓住军刀的刀柄,全力往下一拉,直接给棕熊开了膛。然后就地一滚,接着就不动了。 棕熊一时不得就死,巨大的疼痛让他跑了一圈才倒下,斗兽笼里内脏狼藉,鲜血淋漓,一人一熊毫无声息。 韩韬和吴登面对面地坐着,茶几上摆着冰桶和红酒。他们有两年没见了,吴登见到韩韬相当热情。墙上的监控电视调成了大屏幕,播放着大厅里的全景。两个人边喝酒边看监控,也叙叙旧情。眼看着斗兽要结束了,忽然异变突生,天外飞仙的一把军刀安全搅乱了局面,吴登立刻怒了。 他猛地跳起来拉开办公室的门,朝着外头的小弟噼里啪啦一通喊,又返回头抓起桌子上的对讲机下命令。门口的忙乱惊动了韩韬的保镖,他胳膊挡着门询问地看了韩韬一眼,韩韬对他摇摇头。 监控录像很快调出来了,大屏幕分成若干个小屏幕,除了一个定格在斗兽场上之外,其它的都对准了一个包厢。韩韬端着酒杯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秒,紧接着就捂住了吴登的对讲机。 吴登正气急败坏地命令人把那个包厢围住,把人统统抓起来,赶他妈反抗格杀勿论!正喷着呢,对讲机的话筒被人按住了。 “吴登先生,那是我的包厢。” 吴登脸都变形了,仔细一看,包厢编号可不就是韩韬的么!甩胳膊甩了一下没甩动,对着韩韬的脸大吼道:“你他妈的在搞什么!” 韩韬一抬胳膊挡住他的唾沫星子,特别诚恳地说:“我也不知道。” 既然是韩韬的包房,就不能让手下动手了,万一语言不通一下起了冲突,只能让场面更乱。吴登和韩韬带着人杀气腾腾地赶到韩韬的包房,只见包房的门打开着,留下的三个保镖一个站在栏杆边看着楼下的动静,两个堵门站着和里三圈外三圈围在门口的吴登手下对峙。 吴登扒拉开人,韩韬示意保镖让路,两个人一进包房差点没气死——左知遥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里,双脚驾到茶几上,正在抽烟。 吴登一时闹不清左知遥和韩韬的关系,就瞪韩韬。 韩韬也很恼火,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到左知遥的椅子:“滚起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韩韬!!!” 韩韬对吴登摆下手,问左知遥:“你要干什么?” 左知遥把烟掐灭,蹭地站起来,扫了吴登一眼,问:“这是老板?你和他认识?那正好,”手往大屏幕一指,“他,赶紧治,这个人我要了!” “你要了?你要个屁!你毁了我的赌盘你知道么?我草你祖宗的!”吴登终于忍不住跳了过来。 左知遥目光一寒,手一划拉捞起一只酒杯,顺手在酒瓶子上一磕,只一秒酒杯尖锐的豁口就对准了吴登的脖子。 吴登的手下哗啦啦子弹上膛。 韩韬劈手夺过左知遥的酒杯,抬手就是一耳光,抽的左知遥脸一歪。左知遥迅速转过头,下一秒已经被人禁锢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恐怕要半夜,各位明早刷吧~~破网络各种不给力 = = 33第 32 章 32 “对不住,孩子被我宠坏了,有冒犯你的地方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韩韬对吴登说,手臂收力,暗暗警告左知遥要乖。 吴登深呼吸一下,笑了:“行,韩韬你牛,多少年没人敢用东西指着我了,你是要打我的脸啊。” “哪能呢!”韩韬勒了左知遥一下,“去,给吴登先生倒杯酒,道歉。”嘴里跟左知遥说着话,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吴登。 “不必!”吴登一摆手,“来者是客,是我不长眼得罪了小少爷。” 左知遥直视吴登,语气平淡:“你不骂我我也不会动手,再说你也没什么损失,挨揍的是我。”韩韬这一下打的很重,他用舌尖顶顶腮帮子,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儿。 吴登的手下在他身后请示:“先生,请您示下,赌盘怎么算?下面都炸开锅了。” 斗场内的确乱套,在包房里都能听见齐吵乱嚷。买棕熊赢的一力认为他们赢了,如果不是有外力介入的话,棕熊不会死;可是买斗士赢了的也认为自己没输,既然是赌,看重的就是结果,过程并不重要,总之是棕熊死了,斗士可能还喘气儿呢;买平局两败俱伤的就更乐了,一人一兽俩都在笼子里躺着呢,躺着吧,越躺越死,都死了才好呢。总之是一派吆喝“赔钱”的声。 “大门关上,压住场子!通告十分钟以后给结果!”吴登打发走手下,一伸手,身后的人递过来个平板,上面是最后一场暗盘的各种数据。他越看越火大,直接把平板摔到手下怀里,“去,让主持人进去数秒,不管什么JB玩意儿,总之他妈的给我站起来一个!”主持人不敲锣,赌局就不算结束,这是规矩。 韩韬放开左知遥,让他在一边儿等着,哥俩好地搂着吴登的肩膀走到椅子边坐下,立刻过来个有眼色的,把桌子上的破杯子空瓶子清掉。 “吴登先生,这次是我们鲁莽,搅了你的场,我韩韬的为人你也清楚,不会躲着赖账,一会儿结果出来了,如果有不服气的,自然还是要仰仗你的威信,但这场的损失我赔。”说完招手叫过左知遥,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亲自倒了一杯酒,示意他,“吴登先生是我多年好友,论年龄论辈分你都该尊重他。” 左知遥歪头看着韩韬,韩韬却看着吴登。左知遥自然知道这是韩韬在替他撑场子,皱了下鼻子,甩脱韩韬的手,稳稳当当端起那杯酒,躬身送到吴登手边:“吴登先生,请见谅。” 吴登凉了左知遥几秒,直到韩韬嘴角挂出淡淡的笑,才哼一声接过酒杯,看也不看左知遥,仰头一饮而尽。 韩韬把左知遥捞到身边,想让他坐下,左知遥却一摆手回到了围栏前。此刻,主持人已经再次“闪亮”登场。真是的是很闪亮,他是带着电击棍上去的,大老板发话了总要确保一个东西站起来,不管是棕熊还是斗士。 主持人的出现让斗场安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棕熊,鞋底儿踩在血泊里,电了棕熊一下。不知道是生物反应还是没死透,棕熊居然貌似动了一下?这可把主持人吓一跳,手一抖就把开着的电击棍掉地上了。 瞬间只见斗笼内电光四处乱窜,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主持人光荣地倒下了。 正在这时,主持人身后,不知道是不是电流刺激的,银根晃晃悠悠站起来了。他晃了晃,膝盖一软,有翻到在地。大伙儿都看傻了,整个斗场鸦雀无声。 “敲~敲啰~”主持人不忘本职工作,痉挛着宣布:“勇士~站起来了……胜……” 这一声虽然微弱,通过斗笼音响,在安静的斗场内却被无限放大。这一句话扔出来,犹如水珠滴到了热油里,瞬时就炸开了花。 吴登的手下等的就是这句话,才不管底下什么反应,七手八脚就把人双双抬下去。斗场内所有灯都打开了,射灯集中照到观众席里,渐渐人们安静下来,因为他们看清了,在二楼包厢的栏杆边,站满了端着枪的人。装饰墙壁也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整整一面墙里,出现了十几个机枪口。现在这些枪口是对着天花板的,如果再吵下去,对着谁就不一定了。 “嗯,咳咳!”吴登拿起无线话筒,坐在包厢里说:“都他妈别叫唤了,这盘崩了,不算。所有买勇士的,本金加个百分之二十的奖金走人。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把本金拿回去。我草你们妈的,老子赔了地方赔了熊,已经够腻歪的了,你们谁不服尽管上来找我,我吴登等着!”他说完把话筒“咣”地往茶几上一扔,跟身后人说,“你去看着,有不识相的闹也别理,要多少给多少,偷偷跟上他们……”这句话不甚清晰地透过没关的麦克风传到场子里,吴登才关掉话筒。一摆手,手下带人办事儿去了。 韩韬失笑:“你还是这么鬼。” 吴登老大不乐意:“你当我愿意呢?现在管的他妈个严,野物越来越少,我四个组钻深林子,转了俩月才弄这么一个活宝贝,本来还指望他多斗几场呢,你这可倒好,直接给我弄死了!” 韩韬自觉理亏,安抚着说:“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不就是头熊么。我朋友在兴安岭那片驻防,有机会你派人去那边转转,不要说熊,你运气好的话虎崽子都能掏着。只要你弄着了,我就能给你运出来。” 吴登一瞪眼:“真的?!那我可记着啦,只是你人情做到底,既然你那边有朋友,他们还常年在山里转,就直接给我弄出来得了呗——这么着,只要给我弄着东北虎,不多,只要一对,今天咱们这个场子就算摸平了,不但摸平了,我还直接把银根送你小情儿——他不是喜欢他么!” “你舍得?”银根那样的身手,没有十多年的苦修练不出来。从稀有角度来讲,丝毫不比野生动物逊色。 吴登这会儿倒是大方了:“草!那是你的人,我能和个孩子一般见识?再说,我这当个哥的总得给个见面礼,太寒酸了也送不出手——总不能让孩子白挨揍是吧,你那手底下,没轻没重的!” 韩韬知道银根这回伤的有多重,估计即使恢复了也很难再打拳,吴登倒是乐得送人情,他喝口酒,说:“现在东北虎都是编着号的,要找不容易,得看机会。万一我找不来,将来这人情就欠大发了。这样,之前我和离将军谈了一笔生意,你们明年不是要修水电站么?那个工程我接了。等开工的时候,我分你一成干股,你把工人给我调配好了,怎么样?” 吴登斜着眼睛笑了,不阴不阳地说:“就你聪明,那也不能拿谁都当傻子啊!”在缅甸干工程,没有当地人配合肯定不行,没有像吴登这种跟方方面面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配合更不行。韩韬不接工程就算了,如果接了,从利益角度讲,那是必定要找他的,所以现在这个人情简直就是没扔一样。 韩韬笑得很温和:“我现在不是和你谈生意,是和你讲交情。之前就说了你这场子赔了多少,我赔。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你就给个具体数儿吧,这样也好,干脆明了。” 吴登心里明白,他在缅甸也不是没有对头,万一韩韬找真了别人他也没办法。他伸了个懒腰,大款款地一摆手:“草的,说不过你——总之,以后你上上心,把你找男人小嫩屁股那个劲头儿分一点儿出来,放到帮我找虎崽儿上——我知道这玩意儿凭运气,有就有,没有就算行了吧?哎呦我的烈火,真他妈心疼死我了!” 韩韬又和他聊了几句,吴登手下来报告,场子清完了,人都散了。 “有闹事儿的没有?” “没有。”手下迟疑了会儿,说,“就是十六号包房的万先生打听了点儿事儿……” “嗯?”吴登等了会儿,没下文,直接开骂,“放!你他妈是拉屎啊?还得酝酿一会儿!” 手下们早被他骂疲了,根本不当回事儿,弯腰说:“他打听的是这位小少爷的事儿,我直接回的不知道。” “哦,好。”吴登打发走手下,蹭蹭脑袋,乐了:“哎,你家的够招风的啊!” 韩韬叫左知遥过来准备回去。留到这时候是想看看最后的结果,现在知道了他自然心里有数,该怎么还这个人情。 左知遥靠在栏杆边儿,虽然背对着他们,却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耳朵里,韩韬一叫就走了过来。 韩韬示意保镖把装钱的箱子拿过来打开:“吴登先生,这点儿钱留着给银根治病,好好治,等他能走动了,让他来海城找我们。剩下的钱,请弟兄们喝酒,今晚都辛苦了。” 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吴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挠挠头把他们送走了。 回到庄园,韩韬和左知遥一前一后进屋,谁也没搭理谁。 周秘书看看两个人,询问地望向保镖,保镖耸耸肩膀。周秘书一头雾水。 其实不是保镖不说,而是保镖真心没觉出有什么事儿。老板不用说了,他们一向是佩服的,就左少那手飞刀玩儿的也很让他们惊艳。今晚上这不挺好嘛?啊?看了拳赛,左少收了个好手,能不能用暂且不说,毕竟这事儿做的挺痛快。老板吧,也挺仗义,这不也挺好嘛?俩人在斗场还好好的,怎么上了车俩人就变脸了呢?真是弄不明白。 周秘书听了一圈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想问问左少吧,左少未必搭理他。想问问老板吧,不敢。等周秘书决定不想了上楼睡觉时,老板又抄着手出现在楼梯顶端了,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周秘书赶紧迎上去,准备听老板说什么,结果老板就一句话:“去打听打听,斗场十六包的万先生是什么来路。整理好资料直接告诉我。” “哦。”周秘书傻愣愣点头。万先生?谁?竞争对手?和咱们抢水电站工程的? 得,今夜无人入眠,至少周秘书是一时半会儿睡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三更。其实早一个钟头我就在刷* ,一直刷一直刷一直刷……真心绝望了 T T\ *你个抖M!!! 34第 33 章 33 韩韬他们在缅甸没再逗留,第二天就回了海城。作为欠账大户,左知遥被直接打包带走。周秘书本来还以为左知遥得拧巴一阵子,没想到人家第一个就上了飞机。 一路上左知遥都在舱尾睡觉。韩韬处理工作的间隙几次抬头,这孩子连姿势都没变,看起来是真睡着了。 “他昨晚干什么去了?”韩韬叫助理给左知遥加条毯子,问周秘书。 “可能在屋里玩了一宿飞刀。”周秘书说。上午他去左知遥房间的时候,很为房门的新造型哀悼了一会儿。 韩韬没在说话。周秘书眼巴巴地看着老板,只要老板再接一句,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扒一扒事实真相了,可等了半天韩韬不接话茬,他也只能埋头工作了。 海城的冬天虽然不会滴水成冰,但也很是阴冷。飞机在城外山庄后的私人机场降落时,天空正飘着零星的细雪。 大家纷纷武装上厚外套,生活助理找出一件备用大衣准备给左知遥穿。韩韬制止了助理叫醒左知遥的动作,走过去连人带毯子抱起来,示意打开舱门。 停机坪到山庄大门还有段距离,好歹左知遥也是个男人,韩韬大步走着,一路进门上楼,完全不假人手。 生活助理跟到楼梯口,一直目送韩韬拐上楼,回头对周秘书咋舌:“这小孩儿不得了!” 周秘书觉得这助理还算老实,于是好心点拨他:“那是,你机灵着点儿吧,明知道要回来不给这祖宗准备衣服?” “我不知道他要回来!嗨!”助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以为左知遥只是韩韬在缅甸临时找的解闷的东西,哪想到还有带回来这一出。 周秘书完全不同情他,可也看在同事的份儿上多说了两句:“别管老板说不说或者怎么说,你自己的事情要做到位,他在老板身边一天你就得照顾好他一天。再说,你什么时候见老板吃过回头草?”他说完自觉有点儿话多,夹着电脑去了书房。 助理原地站了会儿,一跺脚去安排——他想起来,这位少爷不但衣裳没有,鞋子袜子围巾帽子、手表手机电脑……统统都没有。这要真计较起来,该准备的东西多了。 其实韩韬和左知遥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和谐,此刻这俩货正在房间里怒火中烧,大眼瞪大眼。 韩韬刚把左知遥抱进卧室扔到床上,左知遥就跳了起来,裹着毯子,跟一尾离水的鱼似的。 他早醒了,停机那么大动静,他又不是嗑了药,怎么可能醒不来。本来他想等韩韬下机再动弹,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就这么把他抱下来了!他在立刻跳起来和装睡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怎么不装了?”韩韬走到酒柜边给自己倒杯酒,手肘倚在操作台上。 “不装了,没意思。”左知遥把毯子甩下来,踩掉鞋,盘腿坐在床边上,点着根烟,若有所思地看着韩韬。 韩韬仰头干了杯里的酒,等着左知遥的下文。 左知遥却一时没话。 “别在床上抽烟。”那烟灰马上很快就攒了挺长的一节,韩韬提醒。 “放心,着不起来。”左知遥吸了一口用手指头捏着烟竖着,探身拉开床头柜找烟灰缸,结果没有。 韩韬走过来把他的烟在窗台上熄灭,觉得跟着孩子有点儿操心:“烟要少抽,你才多大?” 左知遥拉拉韩韬的衣角,让他坐下,看了他一会儿,挺诚恳地问:“韩韬,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韩韬用手背趟了下他的脸,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其实左知遥的长相一直属于偏俊秀的类型,尤其是眉毛眼睛长得好,那双眉发怒的时候眉峰如剑,激情的时候微微皱起,而现在,这双眉就这么扬着,底下是不浓密但很长的睫毛,再下来是一双清透认真的眼,让他忍不住亲了一口。 左知遥没躲,等他亲完后,又直眉楞眼地问了一遍:“为什么?” 韩韬乐了,觉得小孩儿这样就跟小朋友问老师一加一等于几似的,特别可爱:“宝贝儿,有不懂的不能光问,得学会认真琢磨知道吗?来,哥哥教你……”直接扑上去翻身把人压到床里,单手扣住他手腕压到他头顶上,带着酒气的舌头立刻不容抗拒伸进了左知遥的嘴里,霸道地刷过口腔的每个角落,卷着他的舌头粘稠地吸吮。烟味儿和酒味儿混杂在一起就跟催情药似的,是个男人就得硬,没一会儿俩人就都升旗了。 “歇!歇~”左知遥挣脱开来,手脚并用把韩韬推起来,一骨碌滚到床里,都有点儿气急败坏了,“你他妈就知道做做做,不干能死吗?” “嗯哼~” “……”左知遥气结,坐在床上瞪着那老东西。 “……”韩韬也看他。 左知遥跟他对视半响败下阵来,一时心灰意冷:“我、我去洗手间。” “洗澡啊?一起?”老流氓枕着胳膊全身都放松下来,一巴掌拍到正往起爬的左知遥的屁股上。 “韩韬你知道你像个什么吗?”左知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了航韩韬一会儿,问。 “什么?”韩韬也挺配合他,虽然他明知道得到什么好答案——他的小东西在他面前从不装假,这脸上木无表情的,肯定是气坏了。 左知遥眯了下眼睛,语调带着梦幻:“独角兽。外国动画片里就有,浑身银白,独步在月光里,特别好看那种。”说完假笑一声,漠然从他身上踩过去,往洗手间走。 韩韬被踩得闷哼一声,回忆西方童话里独角兽什么样,不信左知遥会夸他,支起胳膊肘问:“有那么好看?” “嗯,好看。优雅、漂亮!”左知遥拉开洗手间的门回过头,“可惜JB长在脑门上。” 韩韬一愣,哭笑不得。待听到左知遥大力甩上门,才倒回床上,眨眨眼,露出一丝微笑。 等左知遥出来的时候,韩韬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平躺着,脑袋枕在胳膊上,看他呼吸的频率就知道没睡着,走过去一看,这人果然睁着俩眼睛,听见他的脚步声,眼神转过来,对他温柔一笑。 左知遥退回来坐到沙发上,脸上已经恢复了在缅甸时候的平静:“老韩,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少了,俺十分不好意思,听说这是俺们年底最后一次加班。到底是不是呢?天晓得~ 明天和家人回老家上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回来。如果明天不更就后天补上,嗯,就是这样~~ 爱你们,谢谢=3= 35第 34 章 34 “老韩,跟我做个生意吧。” 左知遥要和他做什么生意呢?韩韬很好奇,于是他坐了起来。 “这回在缅甸给你惹了些麻烦,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出面,吴登那边没那么容易善了。你这个人情,我认。但一码归一码,你让利给吴登多少?具体给我个数,算我欠你的,两年为限,我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韩韬晒然一笑:“然后呢?” “然后,我想做点儿生意,具体做什么还没想好,大概是网络娱乐方面的。这里头的水深,方方面面需要的关系也复杂,我没有路子。老韩,我这么想的,像投资、经营之类的,归我来,搭个桥、疏通上下关系之类的,归你来,然后算你百分之三十的关系股。嘿~” 韩韬不置可否。 “干嘛?嫌钱少看不上是吧?” 韩韬挺疑惑:“不是我说,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谈这个的呢?”如果只是生意,没人敢这么不靠谱的连个成熟计划都没有,就跑到韩韬面前说,我要跟你合作。如果是情人…… 左知遥看韩韬的眼神像看白痴:“废话你说我什么身份?我要挣钱,不用你用谁?” 他小小的理所当然和依赖取悦了韩韬,韩韬笑了:“那你听话一点儿,先消停消停,跟我要什么强?” “这算什么要强?我要是宁可去摆地摊都不用你,那才叫真正的要强。我这样的,顶天算个识时务,和你互利互惠挣点儿小钱儿。你手下不是有个团队专门搞合拆并购的吗?你就当合并了一个小公司,不过就是我谈判的档次有点儿高,直接找上你这个大老板了而已。你笑什么?如果你没时间听我的小生意,那你可以叫个助理或者你旗下的子公司过来跟我谈,近期内我会出个详尽的计划书。” “遥遥你急什么呢?你还小,我觉得你应该去上学,挣钱的事儿可以以后再说。” 左知遥摇头:“不能以后再说。你不同意就算了。” 韩韬温和地说:“你还是先找个大学上吧。你想想喜欢什么专业,回头告诉周秘书,或者直接跟我说也行,我来安排。” “我不去。” 韩韬失笑:“不要否定的这么快,等过些天大学开学了,你可以先去念几天熟悉熟悉环境。说不定上几天你就喜欢了,大学和高中不一样,其实挺有意思的。” 左知遥往沙发上一倒,当没听着。反正他是打过招呼了,做生意而已,与其自己被别人卡脖子要好处,不如先找个大树当后盾。现成的大腿他不抱白不抱,但现在既然韩韬不让他抱,那也无所谓。 “怎么这么犟?听话。” “滚蛋吧,我为什么要听话?”左知遥嗤笑:“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我呢,最好别惹事儿,乖乖躺床上等你草,过两年你腻歪了,用仨瓜俩枣的把我一打发——到时候你能给我多少呢韩韬?你打发情人那点儿钱我看不上。还不如我自己多挣点儿,以后也有个活路。” 韩韬的眼神凌厉起来。 左知遥可不怕,漠然说:“过几天我找个地方出去住,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韩韬盯着左知遥。 “还有欠你的钱你给个数儿,我给你打个欠条。” 韩韬不知道怎么就给乐了,语调又暧昧又低沉:“宝贝你是要和我划清界限么?嗯?” “能划清吗?”左知遥挺认真的问。然后不等韩韬回答,也不看韩韬的脸色,自顾自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语带嘲讽地说,“我跟你说老韩,我真挺喜欢你的,就你牛逼哄哄的一切尽在掌握那样,性感的不行,我他妈明明被你干,可还是一看着你就想和你滚床单。其实我最多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你知道么?如果有选择,我想换个方式和你开始。我想和你站在平等的位置上,来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我还想把你压在床上,干的你哭爹喊娘。嗯,虽然你老了点儿,腰啊腿啊的都不一定那么利索,但一想到干的是你,我想想就能硬起来。呵呵~可惜啊,你这老东西又花又色又难缠,所以我得离你远点儿。跟你混一块儿,我太危险了。” 韩韬琢磨着他这话的味道,表白不像表白,玩笑不像玩笑,埋怨不像埋怨。眼前的少年毫无防备大款款地横躺在沙发上,像自在慵懒的猫科动物,但就是这么放松的一个人,却绝对能在下一刻跳起来,做出点儿让别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韩韬隐约明白左知遥的意思了。他慢条斯理地对左知遥说:“遥遥,你很聪明,超出我想象的聪明。我很喜欢你,原本是想把你在身边多留两年的。你可以仗着这点儿喜欢撒个娇,挣个钱,甚至可以捣点儿小乱,闯个小祸。这都不算什么。但如果你觉得跟在我身边委屈,要走我也不拦你。至于说在缅甸的花费,我还不至于和枕边人算得清清楚楚,就这么抹平了吧。” 韩韬伸手按铃,等山庄的管事过来后吩咐:“给我另准备个房间。” 山庄管事一头雾水,想说这个房间是主卧,没办法另准备出一个一样的来。但看看老板的脸色,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别忙了,你派个车送我回市里得了,我随便找个酒店……” 韩韬不理会左知遥的话,对管事说:“去吧。” 管事答应一声出门,在门外吐了下舌头。看样子左少是惹老板不高兴了啊~他总算是看出来了。可是,即使是这样,按照以往的惯例,不也应该是把左少送走么?眼不见为净得了,老板还把主卧腾出来给他住?老板还不派人立马把人送走?能做到管事的都是很有些眼力见的人,管事的一边安排人打扫客房,一边暗自琢磨,老板可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他决定就算左少在这儿住一天,他也的照顾好这人一天——这一刻,他和周秘书灵犀了。 “老韩,何必呢?我又不是小孩儿,在海城还能丢了我?” “安心住一晚,明天再说。你好好休息。”韩韬恢复了他从容温文的范儿,拿起外套往外走。 等韩韬走了,关上门好一会儿了,左知遥慢慢笑了。嗯,他越乐越想乐,用胳膊挡着眼睛,乐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老东西,你真是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回老家上坟了,路上各种不好走。乡道都是冰,亮晶晶的,一个小坡就上不去,路上各种推车。上山下山的路上,俺摔了好几个跟头,穿着羽绒服还把胳膊摔青了,有多苦逼吧! 回来的比较晚,耽误更新了,对不起大家。 36第 35 章 35 韩韬在客房睡了一晚,一觉睡到早上八点多,下楼的时候周秘书已经打理好了在等他,见到他报告的第一个事儿就是左知遥走了。 “左少是早上六点半左右离开的山庄,他让司机把他送到市区,然后就自己坐出租车走了。除了他从缅甸带回来的那袋子美金,什么都没带。”周秘书说完就看着韩韬。 韩韬看跟周秘书站一排的助理。生活助理开始没明白,但在一秒后立刻就通灵了似的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左少的东西昨晚就都准备好了,他只穿了一件大衣,其它的都没用……” 韩韬点点头,示意大家吃饭。吃过早饭后,按照原计划回市区。 山庄的位置离市区有点儿远,一般只要车程较长,没有别人的时候周秘书都是跟韩韬一起坐后面的,方便商量工作,也方便聊聊天。 “老韩,你和左少又闹哪样啊?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快放手。”周秘书上车就问,一点铺垫没有。 “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问他本人。” “别逗了,我问他干嘛?别告诉我说是因为他要走——这都第二回了,他说走你就让他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周秘书一副你别糊弄我的样子。 周秘书和韩韬是大学同学,这些年住在韩韬家的时间比自己家还多,所以如果说韩韬身边还有谁能对韩韬的私生活讨论几句的话,周秘书是绝对能排进大名单里的。 韩韬想了想,问周秘书:“你说一个人,一边跟你做最亲密的事,一边跟你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是为什么?” 周秘书多聪明啊,心里一掂量就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笑得很是幸灾乐祸:“怎么个意思?左少又跟你算什么了?哎呦这性格,我可真喜欢!” 韩韬皱眉看周秘书。 周秘书赶紧顺毛:“咳,老韩,这个事儿吧我分析哈……”他努力回想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追美眉选修的心理课内容,尽量组织出一个靠谱的答案,“一般分两种情况:一个是他真喜欢你,不愿意用你的钱,怕你瞧不起他,或者误会他是为了钱跟你在一起之类的;再有一个就是他没把床上那点事儿当回事儿,把帐算清楚随时可以一拍两散轻松走人。”换句话说,就是把你当□了。 尽管他的意思表达的很委婉,但韩韬脸色还是难看起来。 周秘书咳嗽一声,不吱声了。 “那你说,他属于哪一种?” 这个问题可难喽!怎么说呢?周秘书搜肠刮肚地措辞,左知遥的性格太格令,处事藏得很深,再说这不是商业对手,摆清楚利益根本就行,感情的事他也分析不明白,所以他想了半天,只能提出个解决问题的建议:“其实如果你想不明白,咱们可以等。毛概上不是有这么一句嘛,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韩韬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周秘书是没有其他话要说了,点点头:“那就等等吧。” 周秘书松口气。 韩韬把平板打开,一边调出文件一边说:“你上大学毛概都抄的吧?” 周秘书不乐意了:“胡说八道!哪年我不是一等奖学金?我抄谁的去?” “事实胜于雄辩,毛概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两个字被韩韬重点突出了一下。 “……”周秘书真心觉得自己的老板很小气,“老韩我想起个段子。” “嗯?” “说,你知道百度是怎么死的吗?答,因为它知道的太多了!” 韩韬居然附和:“有道理!”说着认真打量下他。 周秘书举起文件挡住自己的脸,哭笑不得:“不带你这样的!”连秘书都欺负,也太不厚道了。 韩韬总算把心思转移到了工作上。 “一月十九日,左少在科技城买了笔记本和无线上网卡等配套设施,以及一部手机,新号码是……” “一月二十三日,左少在南岭街枫林雅苑租了一套三居室,在家具市场买了床和床上用品,当天下午搬出酒店入住。” “一月二十六日,左少和盛世的业务部长见面,谈了一小时四十八分钟。”下面是备注,标明了谈话的主要内容。 每隔几天,韩韬就能收到些关于左知遥的零散信息。他不喜欢掌握不了的事情。周秘书虽然毛概学的不怎么地,但他至少有一样说对了。看不明白的事情可以等。等着等着,真相就出来了。 “一月二十八日,左少去陵园扫墓,在陵园逗留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坐公交返回市区。下午又和盛世的业务部长见面,继续商谈服务器租赁问题。晚上在富春楼订了年夜饭,二楼五包。” 看到这个报告,韩韬乐了。他老爸弟弟都活得滋润着呢,他还真不忌讳。 “二月五日,左少在富春楼独自度过除夕。” “……” “二月二十六日,左少和盛世正式签订服务器租赁合同,下午,盛世总经理请左少吃饭,晚上去天乐唱歌。二十七日凌晨,左少结账,离开天乐。” “三月二日,左少请网络管理监察局办公室主任吃饭,盛世总经理作陪。席间左少送出一块手表,当晚消费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元。” “四月……” 海城的春天拖拖拉拉地来了又走了,夏日的小雨在夜里敲开窗,连风都是暖的。韩韬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上的夜景,细雨里,车河都闪亮朦胧起来。 “六月十七日,牟局长家小儿子生日,他去送礼——我说老韩,左少这是……啧!”周秘书把报告放到韩韬办公桌上,叹气。对左知遥,他的情绪一直很复杂,以前就觉得他心思深,做事决绝欠教训,可是真看他跟人周旋的这么艰难,他又觉得……说不出那个滋味。 不说左知遥在韩韬身边多被人捧着,就是他爸左春在位的时候,他左知遥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少爷。就牟局长这样的,到他们家送礼都找不着门。可是左知遥就能一次一次地去和人家赔笑脸,送好处——不是所有人都能弯下这个腰的,左知遥太狠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老周,如果是你,你觉得你能做到他这样吗?” “不能。”周秘书想了想,“平心而论,我不如他狠。他的眼光很犀利,从前的华威不说了,一次华威可以说是运气,但人不可能总有这样的运气。就这几个月来看,我只能说,左少在投资方面是个天才。” 左知遥在盛世租了个服务器,注资三百万成立了一家叫“博野”的综合娱乐公司。他在黄金地段租了一个写字间,雇佣的人员很简单,两个实习生一个前台,外加电话业务若干。前台搞接待,实习生核实数据,业务员打电话。公司一注册成功,左知遥就联系了省电视台的卫视频道买了一个段位,送审了一档节目。 这个节目很简单,请三位嘉宾,一个是经济学教授,一个是成功的企业家,一个是职业投资经纪人。这三位来了也不干别的,就是来否定大多数的——每期节目里都会有五个小企业家或者小作坊主来台上对着三位专家阐述自己的发展计划,寻求注资。然后,三位嘉宾会经过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讨论和互动,最后决定投资给谁不投资给谁。也许一期里五位来宾都有投资价值,也许一期里一个能让人投资的都没有。一旦通过了评审团的认定,来宾将获得他所申报启动资金百分之七十的注资,而他所要付出的,不过是每年年终利润的百分之二十,直到他能偿注资为止。期间,注资方不参与经营,不影响决策,不中途撤资。 这档节目经过左知遥三个月的全力运作,终于在五一黄金时间在卫视黄金时段首播了。节目的名字很通俗,就叫《梦想大富翁》,可是登陆的效果却出人意料的轰动! 现在社会上有想法的人多了去了。人们普遍有一个想法:人挣钱难死,钱挣钱肥死。尤其是那些怀揣着梦想的创业者们,很多人觉得自己拥有最天才的想法,缺乏的不过是个机会。你看人《梦想大富翁》的主持人讲的多好——梦想大富翁,有梦你就来! 《梦想大富翁》每周一期,推出三期后,共计签订了五份梦想注资,其中最高的三十二万,最低的五万。每个得到注资的都激动万分,每个没得到注资的也受益匪浅——专家会实事求是的指出你计划的漏洞,给你一个得到不注资的理由。 这栏目还有一个人性化的地方,就是你可以重复申请,比如你这期没过,那么你回去完善计划后,还可以再战江湖。 与此同时,博野的“梦想大富翁”官网也全面启动,面相全国征集拥有财富梦想的创业者——四期节目后,不但节目收视率创了新高,官网报名参加梦想大富翁的人更是火爆,总人数高达两万多,官网一度瘫痪,半个月内两度维护更新。 服务器第二次升级后,博野在官网上发了一封公开信,具体内容就是“先对积极参与节目的各界朋友表示感谢,其次就是说由于报名人数过多,其中有很多不具备投资申报资格的也来申报,大大加大了工作人员的筛排难度,所以,公司近期会出台新的申报政策,来参与报名的人首先要缴纳所申报项目的百分之五的保证金,保证金到位,公司会在两个月内安排首度审核,如果不能通过首度审核,保证金全部退返。如果通过首度审核,再安排上节目的具体时间”。 之后,培训了几个月的电话业务员终于粉墨登场了。他们不分节假日的抱着客户资料打电话,每拉来一单保证金就有百分之三的提层,即使电话打吐了也精神亢奋地打——半个月后,博野的账户里可动用流动资金高达八千万,而这八千万,左知遥可以不付任何费用的调动两个月!关键是,这还不算完,每天仍然有新的保证金汇入到博野的户头里! 八千万是个什么概念?放在投资账户里,一个月的利息就能提出来一两百万!左知遥一天都没耽搁,留下两千万多应急,整整提了六千万毫不手软的投到了股市里。 韩韬不以为左知遥是天才,他只看到了他的冒险:“他这么干,很玄乎。”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就废了!在融资里翻船的还少吗? “是啊,玄乎,疯狂。”周秘书乐了:“年轻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凤栖玥给咱的地雷~~当新年礼物啦哈哈 还有各位留脚印的亲,很感谢你们。刚才试了下,回评困难户了,现在这里说一下吧,=3= 37第 36 章 36 韩韬说左知遥玄乎,这话已经很中肯了。左知遥的眼光和手段固然是好,可是一环环扣的太紧,不容出任何意外。但是,世上哪有百分之百的绝对?有了变数怎么办?所以这小家伙其实还是在赌。 尤其是他把提出来的现金都扔到了股市里——股市是什么地方?水深浪急,万一不慎套中了垃圾股那更是瘦身利器,限量版范思哲缩水成裤衩都未必能解套。 他的钱都是变相融资来的,周转期短,万一到该给人退保证金的时候抽不出现金来,直接就会出大乱子,被人一纸诉讼告上法庭,判他个经济诈骗都是轻的。 “多留心,以后他会有很多麻烦。”韩韬对周秘书说。 “……其实我一天挺忙的。老韩,你要真不放心,就把人弄回来,放身边看着不好?我们就是再留心,到底鞭长莫及,出了事儿黄花菜也凉了!”员工的精力也是精力,浪费了实在可耻。 “恩,得想个办法。” 周秘书眼巴巴看着韩韬,等着他给出个具体办法,可是韩韬已经把目光投到了窗外,再不看他了。 周秘书腹诽一句,认命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雨下得轻飘飘的,丝丝雨意顺着飘窗渗透进来。韩韬站在落地窗前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反正是不想工作,什么也不想干。 那个小孩儿,总是急着长大。虽然他从没说过,可是韩韬却能感觉到他的急切。他看书,他练刀,他把自己扔进成人的世界里厮杀,虽然他从没宣告过自己的意图,但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一丝不苟地做着。 急什么呢遥遥?好像身后有猛兽追着你似的拼命,你到底……是为什么呢? “老韩!”周秘书去而复返,象征性地敲敲门,接着就推门而入。韩韬还像他离开时一样站在窗口,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来。 周秘书看到韩韬脸上的神情一愣,老板这是……什么情况?那表情怎么好像……迷惑?惆怅?失落?说不好,总之绝不是平常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 韩韬微微皱眉,看着他。 周秘书一拍脑门,简要地说:“左少出事儿啦!” 正如韩韬所预料的,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早的,左知遥已经满身麻烦。《梦想大富翁》火了,各方面的麻烦也就找上门了。 首先,是和盛世签订的服务器代理问题。当初跟盛世签订的代理合同是委托代理,也就是说,无论网站的开发维护或者服务器的更新升级,都是由盛世承担的。盛世签合同的时候是按照一般的企业宣传网站制订的合同内容,现在博野官网俨然成了娱乐商网,这维护和升级的难度大的可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盛世总经理泪牛满面地找左知遥嚷嚷,如果不重新制订合同,盛世就撂挑子不干了!宁肯赔付违约金也要终止合同——实在是赔大发了! 再来,是来自电视台的各种争斗。《梦想大富翁》的收视率一上来,某些人的屁股坐不住了,从特约嘉宾到主持人到广告植入,都想插插手。 先说主持人。现在的主持人原本是播报财经新闻的,当初左知遥选他一个是因为他主持《梦想大富翁》专业上也算对口,不至于闹出经济小白的笑话;另一个就是因为他便宜。这些年他一直可有可无地在电视台逛荡着,价钱上和娱乐频道那些花姿招展的比不了,基本就是个小透明。可是现在不同了,《梦想大富翁》一下子就把他推上了红牌主持的宝座,甚至隐隐有了卫视第一金牌主持的呼声——这不光因为节目策划的好,他本身专业、诙谐、冷幽默的主持风格也为节目增色不少。点击有了,贴吧有了——眼看着他红了,有些人就着急了。 省委宣传部长的小情人那么漂亮还没有贴吧呢,没看这个星期部长秘书都来电视台“联系”两次工作了? 再说特约嘉宾。嘉宾有三位,经济学教授很很清高,但清高当不得饭吃,《百家讲坛》的例子摆在那里,晋职称还是很重要的。再一个职业投资经济师,这本身就是个要求名气的行当。最后一个更不用说了,知名企业家。每一个发展中企业都想有这么个机会秀一下,这是什么?是活广告啊!既能树立企业形象、又能宣传企业文化、更能宣传公司品牌,你花钱做广告能有一个半小时在全国人民面前使劲儿强调自己公司最人性、最先进、最注重质量吗?不能!所以这个嘉宾——果断要上!必须要上! 这些天电视台的各位领导行程安排都很满,主要是好几家省内企业的老总最近都清闲,又有时间打麻将又有时间做SPA,还有时间……咳,录个节目之类的。 换主持人,换嘉宾,节目冠名权,节目现场的赞助权……林林总总麻烦事儿一窝蜂地席卷而上,让左知遥疲于应对。更糟糕的是博野内部人手严重不足,虽然左知遥又雇佣了几个有娱乐策划经验的老手,可是,这些人没一个能代他做决策。事事亲力亲为的结果就是左知遥累的半死,每天平均睡眠不足五小时。他知道博野要怎么发展,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却没有一个成熟趁手的团队去实现这些。这是左知遥的短板,管理是门大学问,他欠缺这个。 这一天,左知遥从公司出来的比较早,还不到晚上十点。他白天要盯着股市,所有的活儿只能堆到晚上干,能这个时候下班已经算是难得。 天正下着小雨,到处都水蒙蒙、湿漉漉的。左知遥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刚往主道上拐,旁边忽然冲上个人来,张着双臂拦住他的车。幸好这时候车还没加速,他猛踩一脚刹车,车头蹭着那人的大腿停住了。巨大的冲力让那人晃了晃,整个上半身都扑在车前盖子上,抬起头,隔着风挡玻璃叫“左少”。 左知遥认识,是侯柏安,《梦想大富翁》的主持人。 “左少,能给我点儿时间和您谈谈吗?”侯柏安绕到车窗边,弯腰乞求。他满脸疲惫,双眼通红,眉宇间有一种类似困兽的挣扎。 左知遥大约能猜到他为什么堵着自己,本来是不想理他的,但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上来吧。” “哎,好。”侯柏安眼睛一下来了神采,又弯腰点个头,尽快地跑到另一边,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左少这么玩下班,吃饭了吗?”问完不等左知遥拒绝,立刻说,“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做的东西还都精致,地方也安静,左少能不能赏个脸,让我请您吃顿饭?您这么提携我,我还没谢谢您呢。” 左知遥的确没吃晚饭,也就不置可否地跟着他去了。车子一路开到老城区的正阳街,这一带都是解放前外国人建的小洋楼,有两层的有三层的,属于文化重点保护街区。冯记私房菜能开到这里,可见主人的底蕴非同一般。 冯记私房菜没有招牌,只在入门的门楹上挂了一块原木底色牌匾,上头题着两个大字:冯记。左知遥小学的时候学过几年书法,眼看这两个字笔画连贯、文雅遒劲、气势宏伟,不禁抬头多看了一会儿。 服务员也不催,叠着手在旁边等着。侯柏安见左知遥盯着门楣看,问:“左少还懂这个?” “不懂。”左知遥收回目光,示意服务员带路。 侯柏安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笑着说:“吓我一跳~我心想您这么年轻,在事业上已经是年少有为了,要是在艺术上再精通个琴棋书画的,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几句话的功夫到了包房门口,服务员听了侯柏安的话偷偷看了左知遥一眼,抿嘴一笑,打开包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包房里摆设不多,却每一件都独具匠心,整个房间透着雅致。花梨木的小几上安置着笔墨纸砚,好似随时等人挥毫泼墨一番。旁边的餐桌上摆放了两套餐具,椅子也是两把。左知遥清楚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是随时来随时都有空位置的,此刻见了这阵势也没吃惊。 倒是侯柏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下:“这里的老板我认识,定位置比别人方便点儿。” 酒菜也是预定好的,他们进来没一会儿,就有个姑娘带着好几个托着托盘的服务员鱼贯而入,姑娘把菜一样一样的布置好,把酒壶放在酒精炉上炜着,问明白再没有其它吩咐了,也退出了房间。 侯柏安把左知遥让到餐桌边,一边坐下一边说:“这个酒是老板自家酿的青酒,就要这么煮着才好喝——别看热,喝到嘴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试试?”说着,拿起酒壶,给左知遥满了一盏。 左知遥点点头,把酒放到一边。他是真饿了,菜是好菜,荤素搭配引人馋虫,说了句:“先吃饭吧。”直接就开吃了。 侯柏安只能跟着他一起吃。席间,他几次开口想搭个话,可是左知遥根本不看他。他的心直往下沉,觉得手里的筷子都沉的拿不住了。 这时候左知遥抬眼看了他一下,说:“先吃饭。其它的等吃完再说,菜凉了可惜了。” “哎,好!”侯柏安立刻觉得好多了。 等左知遥吃饱了,侯柏安又劝酒。左知遥摇摇头,说:“酒就算了,我不喝酒。” “知道。”侯柏安调动气氛,“这是果酒,又叫青梅酒,不醉人,跟饮料似的——要是像老窖那么高的酒精度,古代人一瓢一瓢地喝早都成酒仙了。” 左知遥还是摇头,平静地说:“柏安,你现在也是名人了,时间比我只少不多,有什么话就直接讲吧。” 侯柏安没想到左知遥能这么直统统的把话扔出来,愣了一下,慢慢放下酒盏,摩挲着盏边笑了:“怪不得您是老板我不是呢。本来我还觉得您是走了运,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左知遥不跟他说圈话,自然是因为没有周旋的必要。杀伐决断如此利落,省了多少时间!如果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干脆点儿,说不定就没有现在的难受了。 侯柏安一直是单位里的中庸派,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不参与派系斗争也不得罪谁,本来他以为他会这么一直打着酱油到退休,连退休以后的生活都提前体验了,可是,就在他年界四十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饼来。节目主持人啊!正经八百的主持人!不是像报财经新闻似的,坐在那里摆个扑克脸把显示器的字一个一个念出来,而是有嘉宾、有互动、有现场观众的真的主持人!侯柏安直觉到这是自己的机会——也许也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他拼了。他场上看似不经意间抖出来的包袱其实是他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个夜晚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出来的,他恶补财经知识,把每一场到场嘉宾和创业者的资料背得滚瓜乱熟,把创业者要申报的项目一条一条的比对,上网、书籍、给同学打电话,把所有申报项目的来历、当地的市场氛围摸得熟透,有时候比创业者还了解——就是凭着这些功夫,他才会红,他才会火,才会有那么多精练又恰到好处的总结。可是,现在上头一句话,要换他了! 侯柏安说着说着,委屈劲儿上来,眼圈儿都红了:“左少,我知道您这档节目签的是全权制作,换不换人就在您一句话,我、我……如果您对我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一定改,我一定更努力地去做节目,做好它,做成精品,我一定……一定不让您失望左少……”一着急,他去拉左知遥的手。 侯柏安急了,他不能不急。是,现在有他的贴吧,甚至有他的粉丝他的经典语录,可是,这节目才播出不到两个月,很快人们就会忘了他!如果一直打酱油,他也就认了,可是他忘不了这两个月亲戚朋友的看他的眼光,以及她老婆对他的温柔——这种扬眉吐气,有多少年没经历过了?上回他这么挺胸抬头,还是他考上大学的时候。 经历过就不想失去,说不在乎的都是没拥有过的。 左知遥手腕一动,躲开他的手,侯柏安一愣,眼睛里透出些绝望来。 左知遥尽管之前已经收到了无数的人情电话和威压电话,但他并没有打算把这档节目让出去——至少,暂时不能让。高层要换的主持人他知道,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是财经新闻的记者,女的是娱乐嗨翻天的主持。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和侯柏安比,现在他还要用《梦想大富翁》圈钱,自然要保证节目的质量,不能轻易把它做人情丢出去。 所以他和侯柏安说:“回家准备节目去,不换。” 侯柏安愣了半天才消化这几个字的含义,一时间有种被噎住的感觉——他打了好几夜的腹稿,翻来覆去,怎么表决心、怎么表忠心、甚至怎么用台里高层的秘密换点儿筹码都想到了,可左知遥就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完了? 左知遥看了他一眼:“还有事儿?” 有事?没有了吧?侯柏安摇摇头。 左知遥起身把车钥匙抓到手里,问:“你打车回去行吗?我就不送你了。” 等左知遥走到门口了,侯柏安回魂了,蹭地跳了起来:“左少,我送你到门口!” 左知遥看他咧得合不拢的嘴,难得说了句鼓励的话:“好好干。” 侯柏安猛点头,拉开了门。 左知遥和侯柏安微微错身走在走廊里,侯柏安身上少了来时候的战战兢兢,看起来总算和电视里的当红主持有了些重合。他们正走着,旁边的包房门猛地被拉开了,从里面冲出个人来,一下撞到侯柏安身上,侯柏安“哎呦”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他稳定重心,那人本来就不稳,再被他那么一抓,也是一声惊呼,两个人滚地葫芦一般就都摔到地上了。 包房里传来一阵笑声,有男有女。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一边往起爬一边道歉,语气慌乱。 侯柏安摔倒的时候手指头挫了一下,虽然确定骨头没事儿,但却钻心地疼。他抱着手坐在地上,一时说不出话,冷汗都下来了。 “对不起,你没事儿吧?”那人看到侯柏安的表情,吓坏了。 包房里跑出来个女孩子,一看这情形就乐了,转头对着里面喊:“哈,真的是扫把星!把别人撞翻了,现在还在地上坐着呢!”里面立时爆出哄堂的笑声。 这时候两个服务员过来先是半蹲下问侯柏安的情况,侯柏安挺过最初的疼,感觉好多了。服务员听说他貌似只是伤了手,其它地方都没事儿,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 那个被叫做扫把星人的头恨不得低到胸口去,只一个劲儿地对着侯柏安道歉。 侯柏安苦笑:“我没事,算了,你不用道歉了。”听着那样的笑声他都替他尴尬,实在不忍心再埋怨他了。 包房里爆出一声大吼:“谁粘上你谁倒霉!还他妈不自觉呢,赶紧滚吧~哈哈哈哈……” 那人一句话也不回,低着头慌不择路地就跑,可惜跑错了方向,不是往门口,而是一头往走廊深处扎。 左知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这边。” 他一抖,惊慌抬头,迅速看了左知遥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嘟囔了句“谢谢”,很快就跑了,像只受惊的兔子。 “左少?”侯柏安已经缓过劲儿来,叫左知遥。 左知遥收回目光,转头问:“手指没事儿吧?” “没事儿,估计得擦几天药酒。”侯柏安揉揉手指,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包房门口看热闹的女孩儿。长的挺漂亮的,就是……哎。对这些富二代官二代的,他真没什么语言可以形容。 左知遥看他确实没事儿,打算和他接着走。 “左知遥?你是左知遥!”那女孩忽然叫。 左知遥回过头瞥她一眼,等着看她有何指教。 “真的是你!”女孩脸色变了,几乎可以用狰狞来形容,狠狠瞪了左知遥一眼,翻身往里跑。 “左少,你们认识?”侯柏安直觉不好,就想拉着左知遥快走。 左知遥却说:“你先走吧。”说完双手插到裤袋里,站在那里不走了。 侯柏安真不想惹事儿,可是这时候他也不敢一个人先走,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那女孩进去听不清喊了声什么,就听里面一静,接着就是一片桌椅声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杯盘声,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冲了出来。 “草!真是!”为首的一个大吼一声,上来就动手。 左知遥一把握住他手腕,使个巧劲儿一拧,直接把那只胳膊掰到了他身后,借力一送,单手就把人压到了墙上。 “草你……啊~~” 左知遥把他的胳膊往上一提,他的声音立刻也跟着上升了八个调。他大半张脸都贴在墙上,嘴都是变形的,还不忘叫人,“都、都航(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跟他一起出来的都看傻了,等他们想上的时候,老大已经在人家手里了! 既然老大吩咐就要动,可是还没等他们行动,私房菜馆的服务生倒先来了。虽然他们穿的是服务生的制服,但一看那身板那气势,就分明是保安。 侯柏安拉了左知遥一下,示意左知遥放手。 左知遥等那些服务生到了跟前才松开手,看都不看那帮少年,带着侯柏安走了。 侯柏安听着后头的叫骂声有些后悔,老板在这里挨了骂,还是自己带老板来的…… 左知遥却是没听见似得一脸漠然。侯柏安一直送他到车上,直到车开走了才耷拉着肩膀回去买单。老板别迁怒啊。他买单的时候一直在走神儿,所以没发现身后过去一帮怒气匆匆的少年。 左知遥车开出去没多远,就发现有两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他直觉不好,立刻加速打转向,可惜车子性能太垃圾,跟身后追来的跑车没法比。身后的人玩儿车是老手,配合默契,一辆侧靠一辆追尾,直接就把左知遥顶到了消防拴上。 左知遥极力护住头,可头还是磕到方向盘上,那一下撞击力极大,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抬头时粘稠的血就把眼睛糊住了。耳鸣、晕眩,眼前懵懂的几个黑影,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3=今天更肥肥的一章~ 因为前天回家耽误更新了,所以今天补上。 感谢凤栖玥的地雷~~嗯,争取过年前多更点儿! 38第 37 章 37 “左少晚上十点左右跟侯柏安去正阳街的‘冯记’吃饭,出来的时候大约十一点半,他一个人开车走到曲阳街,被随后的几辆车顶到了路边。当时保镖的车在辅道,跟他隔得有点儿远,没能及时阻止……那些人什么来路还在查。” 在去医院的路上,韩韬一边听着简报,一边看刚传过来的监控录像。 正阳街曲阳街同属重点保护老城区,摄像头很多,清晰度也足够。当左知遥的车撞上消防栓的时候,侧面的宝马还好,后面那辆捷豹却是气囊全开。捷豹百公里加速只要五秒,左知遥相当于是被一只超大的锤子狠狠钉到了消防栓上。消防栓被撞飞了,爆出来的水柱能有三四层楼高——宝马没什么事儿,先倒出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冒着“暴雨”跑到捷豹那边儿把车里的三个人拽出来,几个人互相击掌一起往左知遥那边走,还没到车边,保镖及时赶到把人拦了下来。从画面上看,那几个人推搡了保镖几下,保镖急着打电话叫救护车、报告情况,没还手,但也没放他们过去。拉扯了一会儿,救护车到了,那几个人可能觉得没意思了,上了宝马就走了。 这时候有电话进来,周秘书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听了几句,松口气,挂断电话对韩韬说:“左少刚在救护车上醒了,医生初步判断没伤到内脏,没有生命危险——有没有脑震荡还得观察。” 韩韬的目光在周秘书脸上转了一轮,又投到录像上,录像的画面定格在医护人员用担架往救护车上抬人的镜头上,画面里,左知遥的头歪向一边,额头上的伤口被护士用纱布按着,护士的手挡住了他半边脸,只露出他嘴和下巴,嘴角跟谁较劲似的紧抿着。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周秘书沉吟一下,问:“要不要报警?” 韩韬瞥了他一眼,没回答,淡淡地勾起了嘴角。外面的人拉开车门,他率先下车。 因为路上已经打了招呼,副院长此刻正在门口等着,一见韩韬就迎了上来,先跟韩韬握了一下手,就把手一让带路往里走,边走边一脸严肃地说:“韩总放心,人已经进急救室了——我们组织了最好的专家队伍,院长也在赶来的路上……”说着,还不忘跟周秘书点头招呼。 周秘书一拉副院长的胳膊:“真没事儿吧?”这家伙给他的感觉怎么好像左少正在抢救似的? 副院长见韩韬也停下来注目望着他,蓦然感觉到自己可能……咳,过了,赶紧调整表情,放松一些说,语调也慢下来:“肯定没有生命危险,进去之前我了解了——但毕竟是出了车祸,撞破了头,必须要全面仔细的检查一下,查得细致写还是有好处的。” 韩韬点点头:“给你们添乱了。” 的确是给人医院添乱了。在得之左知遥出事之后,他都没等周秘书,自己一个电话就拨到了第一医院院长的手机上。周秘书联系了跟在救护车上的保镖,让他们直接往第一医院赶。所以,左知遥的车还没到,这边值班的副院长已经带着人严阵以待了。 韩韬一路到了医院,越往里走反而越平静。焦躁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等到了急诊室门口,抬头看到那盏“手术中”的红灯,竟然有种踏实的感觉。 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问副院长病房安排在哪里? 左知遥被送回病房的时候是不甚清醒的。本来他就很累,给他打的药里也有安定助眠的成分,所以他几乎是刚被从平床挪到病床上,就睡过去了。医护人员轻手轻脚地安放好点滴瓶子,退了出来。 这个是套间,外面会客厅里院长正和韩韬介绍左知遥的情况。检查报告除了CT需要晚些出片,其余的都做出来了。左知遥全身骨骼未见异常,没有内出血,院长连连称赞左知遥懂得自我保护。头上的开放性伤口麻烦点儿,缝了九针,额头皮下有水肿,双臂虽然没有骨折,但软组织挫伤极为严重,况且有轻微的脑震荡,所以正经需要在医院住些日子,最少先观察一个星期再说。 韩韬认真地听着,最后对院长表示了感谢,并亲自把人送到电梯。院长走了以后,他又一次折回病房,把人都留在会客室里,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左知遥床边发呆。 他并没有一直等在手术室外,而是早带人到了病房。这间病房是他选的,是整个病区最靠里的一间。本来干休区就安静,此刻已是凌晨两点,更是一丝杂音也无。病房里安静的似乎能听见点滴在输液葫芦里滴落的声音。 这孩子怎么瘦了成这样?韩韬摸摸左知遥的脸,有种类似于愤怒的感觉,但这种愤怒又不让他无处发泄,憋到后来只觉得无奈。 在我身边做个孩子不好吗?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谁欺负你。我想看着你自由自在的、快快乐乐地,我也不会绑你一辈子,等你长大了,可以放心地去经营你的世界,但那该是在几年后,而不是现在。你不该像现在这样…… 韩韬觉得自己是喜欢左知遥的。无论他听话或者不听话。他觉得,他对他也是特殊的。 他在自己面前总是那么直白,怒了就是怒了,高兴就是高兴,明明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在自己跟前就能沉淀下来,虽是一潭深水,却清可见底。想要什么就直说,绝不会拐弯抹角的试探自己会不会给。他的小脾气一上来,有时候直接就能把他踢下床。但有的时候他又很乖,乖得人心都疼了。有时候他会哄着自己,那种哄并不是刻意的,而是一种真正的不愿意韩韬不高兴的哄。怎么说呢?这种不愿意他不高兴,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单纯的不愿意他不高兴。 他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脑袋一点一点顶他的后背:“好呢好呢,都听你的,生什么气啊~~” 他笑嘻嘻地问他:“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他临走的时候通知他:“我走了,等把我爸和我弟安顿好了,晃荡个几年再回来找你。华威给你了,算小爷的赎身钱——好歹你也照顾我们家这么久,还有哇,别让别人跟上我,劳务费都从华威出了~喂,老东西,别不拿华威当回事儿啊,那是能下金蛋的老母鸡!你得看好喽……” 他说:“老韩,跟我做生意吧!” 他一个人吃年夜饭,他一个人开公司,他一个人应对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他宁可一个人孤单、忙乱、焦头烂额也不给自己打电话。 他说:“跟你混一块儿,我太危险了!”然后就真的走了,一次头也没回。 遥遥,何必那么犟呢?再对我低第一次头,你要什么我不给你? 韩韬摸着左知遥的脸,俯□轻轻亲了他一下。他脑袋上缠着纱布,半边脸涂了消肿的药膏,青青紫紫,看上去触目惊心。 “老板,资料到了。”万能周秘书觉得自己相当苦逼,怕打扰左少休息没敢敲门,结果一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幅情形。这算什么事儿啊?看他亲个人那小心翼翼的样儿——把人当宝贝你早干嘛去了?! 当然周秘书的腹诽是没敢拿出来调侃的,从他的经验来看,现在的老板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虽然是夏天,但房间里开着空调。韩韬试了试左知遥鼻尖的温度,把薄被又往上拉一点儿。等他出去后,左知遥睁开眼睛,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重又把眼睛闭上。 “那几个都是左少的中学同学,领头的叫吴森,国土资源局局长的儿子。另外几个身份也跟他大同小异,吴森开的是捷豹登记在他舅舅名下,他舅舅是天源地产的老总。开宝马是某建材公司老总的儿子。吴森上中学的时候跟左少因为点儿……‘校园问题’一直就很不对付,左少家出事儿之前的头两天,还把吴森打进医院了,当时吴森脚踝骨错位性扭伤,在家养了一个多月才下地。等他好了,左少也辍学了,他一直惦记着报仇,这么巧,就在冯记遇上了。” 其实左知遥那时候并没离开海城,可是,那时候的左知遥跟吴森已经不在一个平面上混了,他每天跟着韩韬深居浅出,俩个人自然是从未遇上过。这次回来后,左知遥的重心都放在博野上,周旋的人大小都是个领导级别。而孩子们最怕什么呢?最怕玩乐的时候被家长抓着,所以自然也不会脑抽的往家长们爱去的场合里凑。所以还是个不照面。这一次相遇纯属巧合。就那么巧就遇上了,就那么巧他们开了好车。 韩韬看着手里的资料,资料上是吴森以及那几个少年父辈们的简历和背景资料。不过是个厅级干部,儿子就能开着跑车在午夜撞人后潇洒而去。韩韬从来不反对特权,他自己本身就是特权的受益者。但盗亦有道,韩韬自己还没这么欺负过“普通人”。跟官员想必,没有任何背景的商人就是普通人,除非你有了某大的席位,或者抱住了某些人的大腿。现在,既然人吴局长的公子喜欢搞特权,那他就勉为其难地也跟着搞搞好了。 “把监控录像抽出来,不要惊动别人。”韩韬淡淡地吩咐。 “……好的。”周秘书知道这是决定不报警不立案,不走官场面上那一套了。他提醒老板,“今晚的动静不小,他们只要有心,早晚能打听出来。” “不用管,让他们打听。”韩韬把资料扔下,双手十指相对,看着周秘书,“这几天先让小陈跟我,你留在这儿照顾遥遥。” “……”周秘书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他又一次觉得自己苦逼透了。可以预见韩韬是不会见那些某二代的家长们的,应付他们的还得是他,只能是他。 “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再过来,今后几天得辛苦你了。”韩韬很大方地放了他的假。 天都快亮了!你让我早上再过来!周秘书对老板的体贴报以假笑,还很狗腿很关切地问了句:“那您呢?” “我在这边儿住一夜。对了,你顺便给小陈打电话,让他明天早上来接我。” “好的。”周秘书咬牙切齿。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不住问:“老韩,你不觉得你太无耻了么?” “怎么会?”韩韬露出微笑,“我是信任你,别人在这儿我不放心。”站在房门口的保镖头埋得更低了。 “……那谢谢啊!”周秘书临走的时候特意提醒一声:“三点多了。” “我知道,我马上休息,不用担心我。” 我他妈不是担心你!周秘书很想咆哮,可是最后也只能把不满化作一句腹诽埋在肚子里。 我早晚会过劳死的。周秘书想。 作者有话要说:快过年了啊~~更新那个不利,各位亲多担待了~~昨天晚上喝多了,嗯,没错,我很丢人地喝高了,据说走路都飘然后非要自己打车回来= = 好吧,往事不要再提,酒国已多风雨。 感谢凤栖玥的地雷,我都不知道说啥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3= 39第 38 章 38 韩韬看着左知遥打完点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索性不再睡,打开电脑查看邮件。有一封新邮件是韩远的。韩远说打算带几个朋友来海城玩儿,顺便给堂哥庆祝生日。 韩韬点开万年历,自己的生日果然就在下个月初。 韩远是韩韬二叔的小儿子,两年前留学回来的时候在海城落过一脚,接着就回了京城,听说这几年玩得挺凶,交了不少朋友,还合伙开了个什么公司,扎扎实实地混成了太子党。他要带来的朋友肯定也不一般,要不然也不会给自己发邮件。 韩韬把这个消息在脑子里过了一轮,邮件复制到备忘录上,接着看下一封。 韩家家谱厚重,长房从商次子从政是老祖宗早就定下来的族规。在某位伟人提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之前,韩家的祖训中就有一条“财者族之本,宦者族之凭”。这种论调在当时“士农工商”的社会是绝对非主流的,甚至受了很多世家的排挤和鄙视,但别管人家主流不主流,大浪淘沙,百年风雨,在多少贵族莫落后,就韩家顶了过来,依然做他的海城韩。 韩家的老祖宗看得很透彻,功名当不得饭吃,不管是什么年代,有钱才有饭吃,有饭吃才能活着,才是根本。但有钱无权也不行,所以韩家一直是两条腿走路——韩家不缺钱,而官,是可以花钱“捐”的。 这些年,韩家这两条腿配合还算默契,韩韬二叔在帝都做他领导,韩韬在海城扎扎实实的圈钱。虽然他当家的时候只有十九岁,但他爸给他留下的团队相当给力,扶着他几年时间就把稳了舵,让韩家旁支那些蠢蠢欲动或者打算看热闹的人们熄了心思。 清晨六点,护士过来查房。量体温测血压的忙活了一会儿,早把左知遥折腾醒了。 护工昨晚上就到位了,此刻见病人醒了就过来帮着照料着,扶着他坐起来,后背垫好,递了热毛巾给左知遥擦手,低声问他需不需要去厕所。 打从护士进来,韩韬就合了电脑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左知遥。 左知遥任凭护工折腾,只当屋里没他这个人。 护士走了之后,左知遥让护工去准备水,他要洗澡。护工劝了一句,左知遥“嗯”了一声,接着吩咐“水不要太热”。 护工是韩韬的家庭医生那边调过来的,知道劝不了就看韩韬。 韩韬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听左知遥的。 护工去准备水,韩韬起身出去,从会客厅拿进来个保温桶。他把折叠餐台拉过来,取出保温桶里的东西。保温桶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两样小菜一个鸡蛋羹,下层是鲍鱼姜片粥。 “医生说你可能有脑震荡,先吃点儿清淡的,如果不吐再加餐。”韩韬把粥舀到小碗儿里,坐到左知遥对面,举着一勺子粥送到他嘴边。 左知遥往后撤撤,皱眉看着韩韬。 “乖,吃完洗澡。”他见左知遥不动,就问,“还是觉得头晕恶心?” “老韩,我没得绝症吧?”左知遥的手没残,拿个勺子还是可以。韩韬这架势,是把他当成全身瘫痪的重患了吗? “我照顾你不好?”韩韬不动。 好不好呢?左知遥看着老东西的眼睛,觉得他摆出的这个温情脉脉的款还挺有意思的。于是决定配合他一下,一口一口地在韩韬的手里喝粥。既然是病患嘛,那就病患到底,想吃哪个小菜话都不说,专门眼神示意。 多久没看到这么鲜活的左知遥了呢?韩韬一点儿没觉得被难为了,反而乐此不疲。粥很快喝光了,韩韬看着空空的碗有些惋惜。把桌子推到一边儿,抄着手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问:“抱抱?” 左知遥说:“算了我头晕。” “叫医生?” “不用,我自己靠会儿。” “恶心吗?” “有点儿。” 韩韬拉过左知遥的手给他揉手臂上的穴道止吐,一按左知遥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草你诚心是吧?”左知遥瞬间坐起来,挣出胳膊,疼的直呲牙。 韩韬这才想起来他双臂软组织挫伤。刚才只顾着脑袋,把胳膊忘了。赶紧轻着手劲儿又把人家胳膊捧过来,病号服往上一撸,韩韬的俩眉头就有往一块儿凑的趋势。 两条胳膊的小臂外侧全都肿了起来,皮下血管破裂,昨晚上还是暗红色,今天早上就有些发紫了。韩韬伸出手指,想摸一摸,结果还没碰上呢,那胳膊就被收回去了。 “没事儿。弄点药,热敷几天就好。”左知遥抽回手,轻描淡写的放下袖子,还动了动胳膊,这点儿伤真不算个事儿。 “……”韩韬空着手坐了一会儿,见他还在活动手腕儿,脸就沉下来了,“乱动什么?刚才谁鬼哭狼嚎的?” “我!你那手劲儿我就是个好人也受不了,喊声疼都不行了?” 韩韬沉着脸看着左知遥,对着家里的小辈,一般他这招摆出来立刻就有秒杀的效果了,可惜左知遥照例不吃这一套:“你去看看,水怎么还没放好。” 韩韬:“……” 其实水早就放好了,护工在洗手间摆弄这个摆弄那个,磨蹭半天了。他偷眼隔着门缝瞄了好几次,外面气氛“太好”,弄得他都不敢出去。现在听见左知遥问,赶紧就出来了:“准备好了。” “哦。”左知遥点头道谢,双腿挪到床下等着拖鞋,韩韬站起来挡在床边非常碍事儿。左知遥推推他,他也不动弹。护工看老板脸色不好,搓着两只手不知道该不该把床底下的拖鞋递过去。 “行行行!”左知遥打算自己找鞋,可是略一低头就发晕,只好扶着床边喘了会儿气,无奈伸出胳膊:“来,抱抱!” 韩韬看着他一言不发,过了几秒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护工打开洗手间的门,贴着墙站着。左知遥好歹有一米七八,被抱在韩韬怀里就有点儿长,医院的设施跟家里比不了,首先门就比较窄,于是华丽的一幕出现了。 韩韬抱着左知遥侧身先让他的长腿进去,结果忽略了他的脑袋,直接就给磕门框上了,倒是不重,听声音只是轻轻的一声。可是!那是受伤的脑袋啊!左知遥刚就一直忍着不吐来着,这一下立刻就受不了了,身子一侧就开始吐。韩韬傻眼了。 护工眼疾手快,在他吐出第一口的时候就飞快取了床底下的盆,他之后都是吐在盆里的。护工一干自己的本职工作也顾不上老板不老板了,直接指挥韩韬:“别站在这里,回去把他放下,让他侧身,头朝下,免得呕吐物阻塞气管!” 韩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等回到床边把人放好,才回过神来。他深吸口气,一手扶着左知遥的头,一手取代护工轻轻敲击他的后背。等左知遥不吐了,把人翻过来靠到被子上,又看护工给他递水漱口,准备毛巾擦嘴,足忙活了十多分钟才算安顿下来。 “行了,咱们继续。”左知遥抬手叫韩韬。 韩韬看了一眼护工,护工麻利地从床底下拽出拖鞋。 左知遥不动弹:“不走,你不抱啦?” 韩韬沉着脸站着。 左知遥看了他一会儿,眯起眼睛:“怎么?嫌我吐过?” “让护工扶你过去,帮你洗。” 左知遥撇撇嘴:“我还就不用他,就用你,怎么啦?” 韩韬也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嘴角莫名其妙就想往上翘,但还是坚定的摇摇头:“听话,让护工去。” “我草!”左知遥挂不住了,猛地坐起来,“老韩你这回不抱我以后就别他妈想抱我!”起猛了,脸色一白。 护工赶紧上去扶住:“左少,要不还是别洗了,你再恢复恢复,晚上再说。” 左知遥摆摆手,示意不用扶着。护工犹豫地放开手,站到一边儿。 韩韬胳膊抬起来一点儿,见左知遥没事儿又放下。和左知遥四目交投互相看了一会儿,踏前一步摸摸他的头发,语气难得有些别扭:“听话。让护工帮你,他……比较专业。” 左知遥心思一转,明白了点儿什么。憋着笑,抬头看着韩韬,眼睛晶亮:“我就用你。” 韩韬犹豫一下,低头在他鼻子上亲一个,又在嘴唇上亲一个,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先在医院观察两天,什么事都不用急。周秘书会过来帮你处理医院的事儿,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 “行。”左知遥答应一声,接着加料:“老韩,那是洗澡,你真希望我脱得光光的躺浴缸里让别人帮着洗?” 护工不动声色的后退一大步,又一大步。 韩韬僵了一下,训斥:“胡说什么?” “其实也是,我就当按摩了。”左知遥龇牙一乐,“那你走吧。你又救了我一回。大恩不言谢,住院费人情费多少?等我跟周秘书算完一起给你划过去——加倍的。” 韩韬看着眼前这个糟心的东西,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是伤,想掐都下不去手,最后只能舒出口气,来个眼不见为净。 等韩韬一走,左知遥就自己穿着拖鞋进洗手间了。他先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尿尿的时候抬头看了眼镜子。然后他就愣了,过了一会儿,猛然失笑。抖了抖小左知遥把它放回原处,双手撑到洗手台上仔细看自己造型。 这脸上,可怎么说呢?韩韬你这样都能亲下去,你说你得有多喜欢我吧! 左知遥想到刚刚他非要照顾他的那些动作和表情,心里头那个美就别提了。但一想到他那喜新厌旧的破性格,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就从来没闲着过,又觉得这家伙十分的欠收拾。 老东西,我不怕和你磨,咱们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和老妈回老家那边过年,初七左右回来~过年啦,咱也放个大假,主要是要陪家里人打打麻将之类的,呵呵……停更一个星期,各位多担待啊~ 感谢毛巾被被和凤栖玥的地雷!蹭=3= 给所有的亲拜年了——祝你们连年发财~四季平安~打麻将做大庄,买彩票中大奖!考试的一路绿灯,工作的加薪升职,有对象的喜结连理,没对象的结束单身……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祝你们全家健健康康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喜事多! 鞠躬啦~~咱们年后见!! 40第 39 章 39 左知遥当然不会用护工帮着洗澡,不是他真怕春光外泄什么的,大男人的没那么嚼性,只是他自认受的不是什么重伤,自理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这么想护工可不这么想,急的在门口直转,却不敢推门进去。 周秘书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情形,这个护工跟着韩韬的家庭医生有些年头了,周秘书他们一年两次体检都是他帮衬着,彼此也算熟人,因此周秘书进来就乐了:“拉磨呢?还是尿急?” “急个屁!左少自己进去了!”护工压低声音,急赤白脸地说,“他刚还吐了一阵儿,要是在里面犯晕伤口沾水了怎么办?” “你跟进去看着不就完了么?” “……” “怎么?” “……他不让。”护工别别扭扭地说。说不上为什么,这个少年并未给他脸色看,可他就是觉得他随时会翻脸。 周秘书先乐了一会儿,然后对护工野兽般的直觉给了拇指。他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听,里面没有水声,皱眉再听,还是没有。这可不得了,直起身刚想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左知遥腰上裹着浴巾走出来,看到周秘书点点头,对护工说:“麻烦给我倒杯水。” 护工手脚麻利地兑好温水递到左知遥手里,左知遥坐在床边喝了半杯水,任护工检查头上伤口的情况。他挺注意的,除了颈后的发梢有些湿润,脖子以上的部位都保持了原样。 护工松口气,帮左知遥躺平,垫高枕头,出去张罗早饭。 周秘书拉把椅子坐到床边,他精透了的人,什么看不明白?韩韬的态度摆在那里,作为韩韬身边第一得用的人,自然要先打打感情牌。另外,他也很好奇这位左大少爷到底玩儿的是个什么路数,所以态度上,对左知遥就更亲近起来:“老板跟你说了吧?这几天我就划拨到你的麾下了,左少,有什么吩咐?” “我车里的东西都取回来了?” “电脑在包里没什么事儿,手机放在前座上进水了,暂时用不了,已经找人去办了。” “嗯,那你帮我把电脑拿进来。” 周秘书劝他一句好好休息,可惜听劝就不是左知遥了。他对周秘书的态度也很直接,并不废话,见周秘书不动自己直接就下床了。周秘书被他弄得没办法,只好去给他取了过来。 时间是上午八点半,离股市开市还有一些时间,左知遥浏览完财经新闻又搜本地新闻,昨晚的车祸没有报道。 “昨晚没报案吧?” “没报。监控录像在咱们手里,你呢?想怎么办?”韩韬抽走录像就是一种宣告,以后的事情,左知遥想玩儿死吴森都不会有人插手。把报复权放在左知遥手里,他自己做后盾,周秘书见过惯孩子的,没见过这么惯孩子的。 “再说吧。”他要想一想。这完全是个意外,他很忙,没时间归拢这些挑毛炸刺的,但亏不能白吃,具体怎么办得好好规划规划。 说话间,护工重新置办了早饭进来,依旧是流食。左知遥吃饭的时候医生过来查房,查房的队伍很壮观,脑外和骨外的主任亲自带队,又确认了左知遥的确没有大事儿后,才下了医嘱离开病房。他们一走,左知遥就把粥碗推到一边,重新把电脑搬上了拉桌。 九点,股票开始,左知遥做的都是短线,又正赶上猴市,少盯一会儿都不行。 周秘书见他没什么事儿,就出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了。一个小时后,护工出来找他,拉他去看左知遥,周秘书一进里屋就吓了一跳,左知遥脸色煞白,冷汗都下来了,可就是不离开电脑。 “左少,你敢把电脑放下一会儿吗?”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左知遥抬眼瞟了他们一眼,下了一个单,确实头晕的厉害,闭上眼睛靠在床头上休息。护工 帮他调整一下背后枕。 周秘书到病床边,把电脑转过来,看了一会儿,语气迟疑:“申达软科……中瑞集A,挺生僻啊,怎么选这几支股票?” “你觉得不好?”左知遥问。 “不是不好,股票这东西,长线太占用资金,短线又费神。”周秘书踱了几步,略一沉吟,说,“我听说几家比较有实力的公司正在搞定向增发,你要不要凑个热闹?”接着,报了几个名字。 定向增发说白了就是私募,一般只针对大股东或者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定向增发的股价较低,大概只有现行股价的一半左右。一旦公司发布了定向增发,肯定是公司有了大项目需要资金注入,而这个消息一旦放进市场,不用问,市场基本都会追捧一下。所以所谓的定向增发,基本就是稳赚不赔了。而且,不同于公开发行会具有所谓的“破发”风险。但“定向”两个字限制太大,也不是谁说想参与就能参与进去的。周秘书这么说,自然就是能够操作,那就和送钱给左知遥没有区别了。 左知遥上辈子没碰过股票,但当年陆家的家底儿有一半在股市里,为了扳倒陆家他着实跟过一段儿,对一些比较出众的优绩股还是很有印象的,这也是他敢把钱都投到股市里的原因。周秘书提的这几家,他都有知道,所以听了周秘书的话就眯眼动开了心思。周秘书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断然不会没深没浅地应承他什么,既然他开了口,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交代的。前后想了想,左知遥还是摇摇头。 周秘书奇怪了:“怎么?信不着我?”左知遥有多少家底儿他一清二楚,说白了,他手里现有的资金都不是他的,他正在“空手套白狼”,入资定向,会让他的钱短期内翻几个跟头,不用多,三四个月就能抽出本金。 “哪敢!”左知遥哂笑,“不过老韩扔过来的骨头,我还没打算吃。” “至于吗?!老板只是心疼你。”左知遥这话周秘书听着有点儿刺耳。左知遥当韩韬是什么?当他是什么?他现在站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了韩韬的维护,既然要和老板划清界限就不该对这一切处之泰然。 “我知道。”左知遥淡淡地说。叹口气又拉过电脑,专心致志地盯起了股票。 周秘书摸了摸下巴,正琢磨这三个字的意思,助理过来敲门了。 “周秘,吴局长夫人来了。” 周秘书心说来得好,转头就把问题扔给了左知遥:“吴森家长来了,怎么办?” “别问我,”左知遥漠然,“我不认识她。” “左少,要钱还是要人,您总要给个方向吧?” 左知遥“哦”了一声,仰脸看着周秘书,半响,微微笑了:“就说……我迷糊着呢,其它的,先认个意外吧。” 周秘书看着他只觉得牙痒痒,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刚还说要和老板划清界限,这会儿就毫无压力地利用老板的人给他挡人!但他又没有吐槽的立场,只觉得这左少的脾气太莫测了些,点点头出了病房。 左知遥的病房在疗区最里面一间,为了保证他的安静,旁边一间也被征用了,周秘书见人的地方就在隔壁病房的会客室。吴局长夫人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同她前来的还有她的弟弟张天成,天源房地产公司的老总。 张天成这几年能把生意做这么好,跟他姐夫吴局长自然是分不开的。昨天晚上他听到外甥来电话,说把捷豹撞了之后,先问外甥人怎么样,听说吴森没事儿就安慰他别心疼,等过些天给他换个更趁手的开。张天成挂了电话也没往心里去,跟往常一样直接派个司机去处理交通事故。等司机赶到现场的时候,那辆捷豹和左知遥的车已经被消防清障车拖到了一边,消防队员正在抢修撞坏的消防栓。司机按照正常程序报保险,车撞成这样,又没有第一现场,保险公司当然要看监控录像才能做理赔,可是这时候问题出现了——监控录像没有。 监控录像哪里去了?官方的说法是当时该路段的摄像头恰好坏了。可是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出事的前十分钟坏?司机琢磨着事情不对,立刻给张天成汇报了情况。张天成找人打听了半天,等结果一出来,立刻睡不着了。从透漏消息的人讳莫如深的态度就知道,外甥这次惹了大麻烦了。 张天成起了个大早把吴森从情人被窝里拉出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吴森不怕这个舅舅的,当即满不在乎的说了实话。张天成听明白了,立刻从救护车入手查到左知遥入住的医院,又顺藤摸瓜查到了当天晚上医院的动静。这一打听完,心就更没底儿了。 左知遥住的病区,院方的态度,都只说明一件事,这事儿钱未必能摆平了。 张天成转了两圈,只能给姐夫报信。吴局长没急着动,而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的关系,查出了昨晚上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此时此刻,谁在为左知遥出头?这一查吴局长也慌了——医院里陪护左知遥的是海城韩韬的贴身秘书周长东。 周长东是谁?这不重要。但韩韬是谁?即使韩家再低调,一些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的。很多时候事情并不需要摊开来说,往往是这些人物身边人的态度就代表了很多内容。韩韬的全能大秘亲自护航—— 吴局长更不敢动了。他比张天成想的多,也比张天成脾气暴。他压根不信妹夫所说“老同学闹着玩儿”,当即把吴森召回家里,抡圆了皮带伺候一顿,打得吴森说了实话,吴局长更头疼了。不是闹着玩儿,不是误会,如果对方揪着不放怎么弄?自己家是万万顶不住的。 是官了还是私了?私了不说韩家,就说那个左知遥,就是传说中的本城新贵。多少实业富豪都想在他的节目里露个脸?钱人家肯定是不缺的。 官了的话——作假?跟往常一样扔出个替罪羊,说开车的不是吴森?和韩家比势力那是鸡蛋碰石头,再说监控录像在人家手里,他不敢。 吴局长就一个儿子,把他送进监狱是万万舍不得的。 比权比钱没一样能和韩家对话,关系网又和韩家搭不上边儿,吴局长想了一早上,觉得还是该从根儿上入手。左知遥毕竟和儿子同龄,还是个半大孩子,只要能见到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一个大男人不好出面,在家里和老婆商量定了,于是吴太太就出场了。 周秘书一露面就被吴太太拉住了手,这女人泪眼婆娑声泪俱下,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反省自责,间或的还埋怨吴森他们这帮孩子太不懂事儿,半夜里车速有点儿快,谁知道就撞了老同学呢?吴森本人已经被他爸打得下不了地,正在家担心老同学呢,赶着让当妈的过来看看之类的。 这女人惯会办公室斗争,三言两语的就把蓄意伤人掰成了意外,话缝儿里不留把柄,相当的有技巧。 周秘书从始至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并不去回应,也不急于抽出自己的手。等吴太太表达完想要见见左知遥,亲眼看看也好放心的意思之后,他摆摆手,趁机拉开了和吴太太的距离:“你们太客气了。追个尾而已,也不算大事儿。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了,要不是你们自己过来说,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令公子和我们左少是同学?那实在是太巧了!说起来,现在肇事逃逸的多了,像你们这么认真负责不回避问题的真不多。到底是干部家庭,素质就是不一样——至于说见见左少……”他笑着摇摇头,“左少有些脑震荡的后遗症,一直嚷着头晕,这才刚睡下。再说他脸上挂了点儿彩,面皮不大好看,小孩子要面子呢,暂时不会见人的。等过些天再说吧。” 吴太太和张天成面面相觑,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也要看对着谁使,在周秘书面前,他们还真不敢过分。 周秘书的助理适时举着电话过来找他,他借口有事就抽身回了左知遥的病房。 “吴局长也算有些门道,这么快就摸上来了。”周秘书对左知遥说。 “把吴森那帮人的资料给我看看。”这个东西周秘书肯定有。 “干什么?你不是吧?”周秘书又想叹气了。 “给我吧,这个罪我不能白遭,总要捞点儿好处。”要割别人的肉,自然要琢磨琢磨怎么下刀子。 “……捞好处?” “嗯。” 周秘书觉得自己又错了。他以为按照左知遥的狠劲儿,会以牙还牙的报复回去,至不济也要吴森他们都在医院里趟一轮才算完,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这是打算私了了? 比耐性左知遥并不输人,他就靠在那里冷冷淡淡地看着周秘书。 资料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取出来后周秘书提醒:“左少,先养好身体,其它都好说。” “谢了,我知道。” 左知遥在医院安安稳稳地住了三天院。这期间,各方各面能搭上话的来了不少,全部是周秘书出面打发的。 左知遥每天就是在病房里看股票,然后休市了就盘算这帮“好同学”的家底儿。博野娱乐的事情大概上了轨道,上个月合作过的某个实业家给他介绍了一个职业经理人,恰好是左知遥住院的第一天到位的。左知遥在病房见了他一面,觉得还不错,直接签了试用合同,就派人走马上任了。这个经理每天晚上发过来一份电子报告,几天下来有板有眼的,让左知遥省心不少。 周秘书每次看到左知遥颠来倒去地研究吴森父辈们的资料就觉得相当神奇。在他看来,吴局长也好,张天成也好,包括另外几个富二代的家长,都不算有大作为的人,这样的人就是剐了能割下来几两肉?也值得左知遥这么下死力的研究?老板对他这么上心,上赶着给他圈钱他不要,非得费劲巴力地自己找来钱道儿——要真有那个硬气就一丝一毫的不用老板的,可他偏偏又借韩韬的势借的这么干脆!人情大如天,左知遥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钱好还,人情难清的道理? “给我办出院吧。”这天下午,左知遥打完针对周秘书说。 “出院?就顶着这个脑袋?”周秘书不赞同。他头上的绷带拆了,换了固定的纱布,脸上的肿是消的差不多了,但淤青还在。 “那就明天。”左知遥大部分时候并不和周秘书抬杠,直接妥协一天。 周秘书冷笑:“少爷,你消停点儿吧。医生说至少观察一个星期,不到日子你别想走。” “是吗?”左知遥眯了眯眼睛。 “……你等着!”这货真敢大大方方收拾包袱走人!到时候怎么拦?打不得骂不得。周秘书憋出这三个字,回头就去告状。 于是半夜的时候,韩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拜个晚年~~大家过年玩儿的都愉快不?我打麻将大杀四方,赢了好一百多大洋~~这可是头一回啊!绝对的! 先道个歉吧,昨晚上没更新。但其实吧这是事情怎么说呢?这事儿不赖我~~我家的无线网不知道出啥毛病了,竟然连不上网。我电脑的图标显示是已连接,信号也很好,杠杠滴,可是就是上不去网,QQ也打不开,游戏就更不用说了。我还以为是我过年没关路由器给路由器烧坏了呢,不过貌似也不是。上午打电话给客服,客服说晚上到我家帮我看。于是我就只能等了。晚上回家会接着码字,如果网络修好了,今天就有二更,修不好就明天上午更—— 午休的时候赶脚这章瘦了点儿,又码了千把字,于是总算是肥实不少? 最后,感谢凤栖玥的厚爱,我都赶脚无以为报了(泪奔…… 41第 40 章 40 韩韬到的时候左知遥还没有睡,正对着邮件发愁。看到韩韬他就乐了,屁股往床里挪一挪,招手叫人:“老韩,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个东西。” 新经理很有些门道,做了一份整改建议书,试图完善博野综合娱乐公司的管理架构,建议招聘的部门经理就多达四位。其实对着一点左知遥是喜闻乐见的,但他毕竟没管理过团队,不知道一下把摊子铺这么大合不合适。 韩韬走过来坐到左知遥身边,一手拉领带另一只手就及自然地递到了左知遥面前,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新经理建议的?” “嗯。”左知遥帮他解开袖扣,把袖子往上挽了两道,另一只如法炮制。韩韬揉揉手腕,直接在电脑上做修改。 “这个经理很有热情,可是科班痕迹太重了。你公司才成立半年,刚走进大众的视线,这个时候大规模招人,如果有人情推荐你用不用?用未必能给公司带来好的效果,不用得罪人。遥遥,公司发展是好事,但越是好事越要谨慎,有很多人就是死在这上头的……”韩韬一边调出文档修改建议书,一边教导左知遥。 左知遥曲起一条腿,脑袋歪在膝盖上看韩韬。 “……一步一步来,别着急。需要的人找猎头挖,不求多只求精,挖来一个是一个,每一个人都要有建立管理一个部门的本事和经验。这个人你要亲自面试,把关,通过了,他部门的人就让他自己招。你新聘的总经理协调各部门工作。这样既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你又不会被架空。一旦有人拉关系往公司里塞人,你也可以直接推说人是猎头公司给找的,签合同的时候就答应他们各部门自理了,现在不好过问太多。这样,就把这类事儿杜绝了。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谁的面子也不用理会。”韩韬的语速一向不快,声音又沉又稳,手下不停,很快就把建议书修改完毕,他自己又扫了一遍,把电脑朝左知遥推推,“看看。人事,永远是管理的重中之重,没有合适的人,你再好的企划也执行不来。” 左知遥没管那份建议书,而是摸上了韩韬的脸。这个男人依然年轻,眉宇间却有着超出他年龄的稳重,当对着他的时候,往往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他是海城韩韬,他走到那里都不会被人看轻。 “虎哥,咱们度假去吧?”左知遥忽然说。 韩韬目光一动,抓住左知遥的手吻了一下,等着他的下文。 左知遥把拉桌一推,翻身跨坐到韩韬腿上,直接就啃了上去。的确是啃的,他想咬的韩韬嗷嗷叫,想看见韩韬吃惊或者吓一跳,想让韩韬像头发情的老虎一样扑上来……然后他就如愿了。 韩韬放倒左知遥的动作利落又温柔,当把他按到床里的时候,怕震到他的脑袋还把手垫在了底下,一边吻他一边含糊地问:“头还疼吗?” 左知遥把他的手拽出来往下拉,按到自己磨得半硬的部位上,挺腰把自己往人家手里送:“疼!都憋好几个月了……” ++++++++++++++++++++++++++++++++++++++++++++++++++++++++++和谐请留邮箱 左知遥这半年很累,一切都那么难。但尽管艰难,他心里不苦,他有目标有后路,甚至他知道自己是被别人一直关注着的,他的每一分辛苦都是日后的筹码,那么难也就不是特别难了。但是这个教他怎么规避风险的男人呢?这个男人接管韩家的时候和现在的左知遥一般年纪,尽管有元老的扶持,但韩家这条船实在太大,根本不可能万众一心,当年他是吃了多少苦才稳住了局面?练就了这一身功夫?左知遥忽然想让他换个表情,不要总是那么从容淡定,像干了一辈子当家人似的有条不紊。稳重温文不怒自威的韩韬虽然很有魅力,却在今天让他特别的难受。 ++++++++++++++++++++++++++++++++++++++++++++++++++++++++++++ 韩韬到的时候左知遥还没有睡,正对着邮件发愁。看到韩韬他就乐了,屁股往床里挪一挪,招手叫人:“老韩,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个东西。” 新经理很有些门道,做了一份整改建议书,试图完善博野综合娱乐公司的管理架构,建议招聘的部门经理就多达四位。其实对着一点左知遥是喜闻乐见的,但他毕竟没管理过团队,不知道一下把摊子铺这么大合不合适。 韩韬走过来坐到左知遥身边,一手拉领带另一只手就及自然地递到了左知遥面前,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新经理建议的?” “嗯。”左知遥帮他解开袖扣,把袖子往上挽了两道,另一只如法炮制。韩韬揉揉手腕,直接在电脑上做修改。 “这个经理很有热情,可是科班痕迹太重了。你公司才成立半年,刚走进大众的视线,这个时候大规模招人,如果有人情推荐你用不用?用未必能给公司带来好的效果,不用得罪人。遥遥,公司发展是好事,但越是好事越要谨慎,有很多人就是死在这上头的……”韩韬一边调出文档修改建议书,一边教导左知遥。 左知遥曲起一条腿,脑袋歪在膝盖上看韩韬。 “……一步一步来,别着急。需要的人找猎头挖,不求多只求精,挖来一个是一个,每一个人都要有建立管理一个部门的本事和经验。这个人你要亲自面试,把关,通过了,他部门的人就让他自己招。你新聘的总经理协调各部门工作。这样既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你又不会被架空。一旦有人拉关系往公司里塞人,你也可以直接推说人是猎头公司给找的,签合同的时候就答应他们各部门自理了,现在不好过问太多。这样,就把这类事儿杜绝了。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谁的面子也不用理会。”韩韬的语速一向不快,声音又沉又稳,手下不停,很快就把建议书修改完毕,他自己又扫了一遍,把电脑朝左知遥推推,“看看。人事,永远是管理的重中之重,没有合适的人,你再好的企划也执行不来。” 左知遥没管那份建议书,而是摸上了韩韬的脸。这个男人依然年轻,眉宇间却有着超出他年龄的稳重,当对着他的时候,往往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他是海城韩韬,他走到那里都不会被人看轻。 “虎哥,咱们度假去吧?”左知遥忽然说。 韩韬目光一动,抓住左知遥的手吻了一下,等着他的下文。 左知遥把拉桌一推,翻身跨坐到韩韬腿上,直接就啃了上去。的确是啃的,他想咬的韩韬嗷嗷叫,想看见韩韬吃惊或者吓一跳,想让韩韬像头发情的老虎一样扑上来……然后他就如愿了。 韩韬放倒左知遥的动作利落又温柔,当把他按到床里的时候,怕震到他的脑袋还把手垫在了底下,一边吻他一边含糊地问:“头还疼吗?” 左知遥把他的手拽出来往下拉,按到自己磨得半硬的部位上,挺腰把自己往人家手里送:“疼!都憋好几个月了……” 左知遥这半年很累,一切都那么难。但尽管艰难,他心里不苦,他有目标有后路,甚至他知道自己是被别人一直关注着的,他的每一分辛苦都是日后的筹码,那么难也就不是特别难了。但是这个教他怎么规避风险的男人呢?这个男人接管韩家的时候和现在的左知遥一般年纪,尽管有元老的扶持,但韩家这条船实在太大,根本不可能万众一心,当年他是吃了多少苦才稳住了局面?练就了这一身功夫?左知遥忽然想让他换个表情,不要总是那么从容淡定,像干了一辈子当家人似的有条不紊。稳重温文不怒自威的韩韬虽然很有魅力,却在今天让他特别的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的网线修好了,给长城宽带的客服一个拇指!虽然来的时间晚了点儿,将近九点才到;虽然技术糙了点儿,他也没看出什么毛病。但人家胜在有耐心有恒心,愣是把我家网线从分线盒新走了一遍,把路由器也恢复了出厂设置重新登录了——基本就跟重安网线一样。但别管怎么说,现在是好用了。而且他离开我家的时候都十点多了。袍子真心赶脚耽误人家下班了,只能默默表示感谢…… 42第 41 章 41 医院的床很窄,两个男人躺在上面挤得要命,韩韬索性把左知遥揽到身上,自己垫底儿。 “干嘛急着出院?”韩韬终于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摸摸左知遥的额角。 “不出不行,一摊子事儿呢。”左知遥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我要去和吴局长要好处,在医院里好像欺负他一样。” “……你可以强势的欺负。” “算了吧,我还有自知之明。” 韩韬琢磨着这个自知之明的味道,要笑不笑地问:“不信我?” “信你不会害我。”现阶段也就是这样了。左知遥很清楚现在自己在韩韬心目中的分量,喜欢肯定是有一些,但绝对没达到自己希望的程度。 “就这?” “那还能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更多。” “我谢谢你了!你的更多是什么?容我挣些钱?捣点儿乱?闯个祸?当初你是这么说的吧?除了钱你还能给我什么?老东西,你不是情圣,别搞的好像我辜负了你一样。”左知遥在韩韬胸口蹭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韩韬抚摸他后背的手停顿一下,说:“你记得倒清楚。那就乖一点,我总不会让你吃亏。” “不吃亏?”左知遥趴在他胸口上,毫无顾忌地嘲讽,“你这个不吃亏是指多少?给小爷个数儿,我好在合理的范围内尽量发挥,省得浪费喽。” “遥遥!”韩韬的口气带了些警告的成分,含了怒气。他生平第一次想护着一个人,但这个人却把他的心意毫不犹豫的摔回他脸上,践踏的如此不堪。 “行了我知道。” 两个人心思各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左知遥失笑:“我还笑话人潘玉楼,其实我比他还傻逼。” “潘玉楼?”这个弯儿转的有点儿大,韩韬一时领会不能。 “韩韬,我的心很大,你最好别盼着我跟你伸手。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真伸手要了你不给,我自己都不保证会不会干出点儿什么来。” 韩韬笑了一下并不接口。 不承诺,不追问,就知道是这样!左知遥叹息地笑了,一低头含住韩韬胸口的肉粒吸吮舔咬,含糊而暧昧地说:“所以,你得想想你能给我什么——除了钱……” “给你什么你都收着?” 左知遥“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钱不行?”韩韬*渐起,收紧了手臂。随后他听到一声轻笑: “老东西,那是我用来打发你的,你不知道么?” “……草!”尽管韩韬涵养一流还是爆了粗口,这玩意儿是专门来气他的吧?这玩意儿还在勾引他!这玩意儿就该掐过来揍一顿……或者再按在身子底下往死里操,干到他说不出话为止!怀里的不省心的还在他胸口上四处点火,看架势还有往下蠕动的趋势,他身边的从来不缺人,却没有一个像这个祸害似的让他这么惦记——韩韬在马上干死他和孩子脑袋还顶着纱布不能折腾之间挣扎出一条血路,一把抓住左知遥后脑的头发逼他仰起头来:“宝贝儿,说话算数?” “……?” “给你什么你都收着?” 左知遥盯着韩韬的眼睛,那里头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危险又浑身战栗,于是他不怕死地扯动嘴角,龙抓手下探握住他的灼热讲条件,“收着,但我给你的你也不能推。” “……很公平。”韩韬坐起来把人抱到怀里,以他这辈子最大的温柔亲吻着,辗转撩拨,就在左知遥软成一滩的时候忽然把人放到了床上,抽身出来,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左知遥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看着韩韬,满眼的茫然和未及消退的情欲,韩韬终于微笑起来,居高临下地拍拍他的脸:“乖,起来跟我回去——还是你希望……我给你穿衣服?” 男人的*是怎么样的呢?他绝不是说来就来,说下去就下去的。左知遥不知道韩韬是怎么顶到家的,他只知道自己难受的要死。韩韬把他带回别墅就跑路了,左知遥半躺在浴缸里一边打手枪一边诅咒他阳痿,撸出来的时候更是把压住韩韬猛干当成假象画面毫不掩饰地哼哼唧唧大声咒骂。于是当他洗完澡出来后,看到主卧里站的一排人时,饶是他脸皮再厚也HOLD不住了。尤其看到韩韬似笑非笑看他的眼神,那火立刻就压不住了。 “我草的韩韬!你要死吗神出鬼没的?!”左知遥围着浴巾,脸红脖子粗地吼。 韩韬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指派家庭医生给左知遥做检查。 家庭医生某某、助理某某、管家栾叔、生活助理某某……好,我记住你们了。左知遥紧抿着嘴角,目光挨个从这帮人脸上盯过去,眼神够狠戾,可惜赧然的脸红暴露了他的内心。家庭医生咳嗽一声,好耐心地去给他检查伤口,伤口的美容针不用拆线,愈合也很好,换了药之后重新包好,那动作那表情就像对个闹别扭的孩子。连一向面瘫的栾叔眼睛里都微微挂了笑意。 等外人都退出去后,左知遥仰躺在床上举胳膊挡住眼睛:“老东西,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的躺下分开腿让我上一次;要么滚出这房子大喊三声我是变态——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杀人灭口。” 韩韬从另一边上床把人划拉到怀里,拉下他的胳膊蜻蜓点水般地在他脸上亲了几下:“我支持你灭口。” “你妈的!”左知遥抬腿就顶。 韩韬比他动作更快,长腿干净利落地蹩住他的小腿,拉过被子盖住两个人,“乖了,睡觉。他们只会赞叹你有追求。” “我早晚要上你!” “呵~” “你等着!” “嗯。” “早晚!” “哦。” 韩韬和左知遥的关系从那一天开始,有了些变化。明眼人如周秘书栾叔等人,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之间的所谓协定,但却是最先发现这些转变的。 左知遥生活上不拒绝韩韬的照顾和保护,住在韩韬的别墅里,安稳的如同在自己家似的养着伤。生意上的事儿却一码是一码,半点不掺合韩韬的领域。 韩韬也不再给左知遥想圈钱的道儿,任其对着电脑倒腾那点儿股票,顶多是没收他的烟,让栾叔看着他注意休息。饮食起居上韩韬分外在意,怕左知遥的伤口愈合不好,家里做菜的调料都少了好几味,而且他居然也每天回来陪着一起吃,这温情脉脉的,弄得某些人直感慨。 左大少的浴室单口相声周秘书没赶上现场,但不妨碍他从别人那里挖来其它版本。他看西洋景似的观察了几天,这天早上给韩韬送东西的时候来早了,就在门廊里跟栾叔感叹:“这弄得,跟他们要过日子似的。” 栾叔仰脸想了想,反问:“不是么?” “是个屁!跟你个老光棍说不明白。”谁家过日子还能允许老公牵三挂四的?周秘书想到老板昨天才收到的生日礼物,不禁有些叹气。左少够牛叉了,但也就是这样了,即使能正位中宫,也挡不住外面妃妾成群。周秘书被自己这个类比雷着了,生生打了个冷战。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看这孩子挺好的。”栾叔在韩家工作一辈子,是看着韩韬长大的,虽然韩韬喜欢男人这一点他原本颇有微词,但眼见着十多年了,韩韬恐怕是改不了了,他也就转变了想法。栾叔觉得韩韬年纪不小了,老韩先生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有韩韬了,所以韩韬也该有一个人陪着了——哪怕能逗他乐呢,也挺好。 周秘书拍着栾叔的肩膀摇摇头。老板的八卦可以讲,但也要分对象。像栾叔这种表面面瘫实际婆妈碎嘴子的,还是防着点儿好。 “栾叔,麻烦你帮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左知遥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吓了周秘书一跳。栾叔哦了一声拔腿就走,留下周秘书和左知遥。 “起、起来了?”周秘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左知遥盯盯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等他一走周秘书才长出口气,这种帮助老板助纣为孽在外面找二奶被原配抓包了的心虚感是要闹哪样啊!左少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左知遥出门又恢复了之前的配置,一个司机,一个名为助理的保镖。他今天是去海港实地考察的。经过这些天的筹划,要怎么跟吴局长他们谈他已经有数了。 海城未来几年会有很多大工程。城市建设是一方面,地铁高铁之类的。但真正震动各方的却是军港建设。这个动静之大诱使很多势力蠢蠢欲动,连远在京城的潘家都忍不住跑过来参了一脚。当年的地头蛇韩家本来是稳操胜券的,可是谁让韩家出了两个吃里扒外的内应呢?一个是韩韬正牌子的堂弟,韩林,另一个就是他左知遥。左知遥隐藏的比韩林更深一点儿,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到底让潘家拔了头筹。再往后的事儿就不肖说了。 左知遥站在海边望着远远的海天一线,慢慢勾起了嘴角。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就他这点儿资金都不够在这场斗争中给双方垫车轱辘的,想分一杯羹那是千难万难。但那个谁谁谁是怎么说的来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有时候事情不需要做的太全面,关键是要找到那个点。 “左少,风大,添件衣服?”保镖走过来,胳膊上搭着衬衫。夏天的清晨海边还有些凉意,但保镖的重点其实不是衬衫,而是想劝他回去。左知遥的伤口收口很好,缝针的医生技术一流,此时额头上只留下一线红印和周围浅淡的肿痕。但着了风到底不好,保镖万分后悔没带顶帽子——关键是也没人告诉他要来海边啊! 左知遥接过衬衫抓在手里,又看了一会儿,说:“走吧。” 车子沿着沿海公路绕了半圈儿,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今天是周六,韩韬不用上班,他正在客厅里看东西,见到左知遥就招了招手。 左知遥走过去,捡了张单人沙发坐下。 韩韬吩咐人给他弄杯牛奶,一边看文件一边开训:“你还没好,这么早跑出去干什么?” “憋一个星期了,我总得露个面证明我还活着呢吧。” “你可以开视频会,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叫你的经理到家里来。” “可千万别!我怕吓着他们。” 韩韬讶然地看过去:“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左少不高兴了?” 左知遥不置可否:“你快过生日了吧?” “嗯。” “哪天?” “后天。” “哦……那你今天晚上空出来,我提前给你过。”左知遥缓慢地眨了下眼,笑了,“就咱俩。”韩韬家没有长辈,没有晚辈,没有女主人,社交活动都不好开展,也就剩韩韬的生日可以发挥下了,所以每年的那一天韩韬是肯定拔不出身子的。 韩韬失笑,到底是小孩子,还看重生日。不过被人惦记的感觉还不赖,所以他很自然地点头应了。 韩韬中午有一个挺重要的酒会,没吃午饭就走了。左知遥亲自送他到门口,完了还不忘嘱咐:“早点儿回来啊~” 等韩韬一走他就回了卧室,一下午都没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抽的看不到评论,抓头!郁闷~其实我喜欢看评论,哪怕就是撒花两个字。 收到凤栖玥的连环雷,赶脚春节长的肉都没那么痛苦了(⊙o⊙) 预告一下,下章某潘渣就出来了,主线情节也将全面展开。感谢所有跟到现在的亲们,统统揽过来啃一口=3= 43第 42 章 42 左知遥看完经理发过来的周报,关了电脑走出卧室。晚霞从走廊的飘窗映照进来,给门边站着的人镀上了一层金边。他顿住脚步,眯眼打量这人。 “左、知遥先生?”男人也在打量他,语调有些古怪。 “……银根?” “是的。”银根双手捧上一把折叠军刀,深深地弯下腰:“您好。” 左知遥拿起那把刀在手里掂了掂,略一沉吟,说:“跟我过来。”之后,带着银根下楼,直接去了后园。 夕阳西下,万物披金,左知遥按照自己的习惯先打了趟拳,之后才问起银根的近况。 银根当日受伤很重,如果不是吴登的会所医疗部设施齐全,他肯定就挂了。饶是他得到了最及时的救护,脱离危险也已经是七天后了。对银根来说,最麻烦的还不是身上的伤,而是之前为了麻痹疼痛神经而注射的新式兴奋剂。药物对他的刺激很大,不但破坏了他的神经系统,还影响他伤口的愈合。缅甸现有的医疗水平还不能做这种药物残留清除,就算给他送国外去,也不敢保证最后他能恢复几分。那时候韩韬和左知遥已经回国,吴登给韩韬打电话一五一十地讲了银根的情况,然后问他这个人他还要么?韩韬给吴登的答案是要,并让他安排好银根的证件,很快就派人把银根从缅甸送到了美国。 银根这半年来一直在美国,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学习中文。他知道是谁给了他一条命,也知道自己只有尽量恢复从前的身手才有其价值。 左知遥听完前因后果有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问:“那你现在完全康复了?” 银根摇摇头:“暂时……没有。但我会继续好转的。” “不用急着做事,再养一段儿。” “不。”银根的目光定在左知遥的伤口上,好像那是他的责任似的,“我以后都跟着你。” “……再说吧。”把人扔给栾叔找个地方安置了,左知遥自己坐在后院的藤椅上发呆。 老东西对他不错吧?高低不错吧?这半年来事情太多,他都已经把这个拳王给忘了,没想到韩韬竟然一直在帮他养着。现在忽然把人叫回来,不用说肯定是因为这次车祸。可是,韩家不缺保全人员,为什么大老远的把他弄回来呢? 左知遥想笑有想叹气,韩韬这家伙太不是东西了。这个好卖的他无法拒绝。 “要喝点儿什么吗?”佣人见到左知遥招手,过来问。 “不用。把我电话拿来。” 佣人答应一声去了,不一会儿就把电话取过来了,还顺带送上来一壶白水——左知遥养伤期间,家里全部刺激性饮料都被严格控制了。 左知遥给韩韬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了,而且接电话是韩韬本人,让左知遥有一种他正在等他电话的错觉。 “老韩,银根还没好利索,干嘛把人折腾回来?”左知遥开口就是责问,一点儿迂回没有。 韩韬似乎并不意外,轻笑一声:“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复健,在哪儿做都一样。” “说的好像你是医生似的——谢了,我真把他忘了。” “怎么谢?” “啊?” “我说,遥遥,你不会用这两个字儿就把我打发了吧?” “那我想想?” “想想。”韩韬的语气带着几分惬意,有谈笑声从话筒里隐隐传过来,舒缓的背景音乐,并不夸张的热闹,看来那边酒会的气氛不错。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一会儿。” “好,那我等你一起晚饭。” “嗯。我知道了。” 韩韬微笑着挂上电话,旁边立刻凑过来颗脑袋:“哥,这谁啊?”还带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太逆天了! “你要游艇干什么去?”韩韬把电话交给周秘书,问韩远。 “海钓啊,这帮家伙刚打赌,钓一晚上,输了的裸泳——打电话的是你新欢啊?一起出来玩玩儿?”韩远锲而不舍。 “不许甩了保镖,玩的别太过分。”韩韬嘱咐韩远,目光在大厅里逡巡一圈儿,找到主家,带着周秘书上前告辞。 “喂喂,哥哎!”韩远拉住韩韬的胳膊,“有你这么当哥的么?我这才来!你就忍心把你亲弟弟扔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一个人回去抱美人儿去?我那边还好几个朋友想认识你呢,你好歹也给我点儿面子!” “今天的场合不合适,明后天再见吧。”韩远刚下飞机,过来不到十分钟,韩韬还没弄明白他所带来的朋友的底细。再说,今天是贺部长女儿的订婚酒会,实在不必要喧宾夺主。 “不行,就今天,就耽误你一分钟——”不等韩韬反驳,韩元已经伸着脖子喊上了,“老潘,梁子你们快来!狗日的别泡妞了,我哥要走!” 他这一嗓子很准确地拉稳了全场的目光,韩韬面不改色地微笑看着韩远,周秘书只想扶额。 最先反映过来的是主家,贺部长结束了那边的交谈,回身问韩韬:“这就走了?” “嗯,有些私事,正要跟你告辞。” “你能有什么事儿?得,我也不留你,等后天你过寿……”贺部长一句话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挤到一边儿,就听身后一个大嗓门嚷嚷: “走了么?在哪儿呢?草,我就说在外面堵着他吧,你们非要进来!” 贺部长:“……” 周秘书:“……” 宾客:“……” 韩远:“放屁!你去堵一个试试?牙不打掉你的!” 大嗓门身后的男人倒很斯文,一闪身站到韩远和大嗓门中间:“闹什么?当这儿是京城呢?知道的说你们是跟贺部长关系好,没在这儿把自个儿当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专门来闹场的呢——这位就是韩先生吧?您好,我们是二远的朋友,我是潘明辉,他是赭梁。都是哥们,平时闹惯了的,您别见怪。” 韩韬笑容不减,伸出手:“潘大少,幸会。”潘明辉,不就是潘玉楼的表兄?不巧前几天他还听过潘玉楼这个名字。 “不敢当,韩哥叫我明辉就行。”潘明辉伸出双手迎上韩韬的手相握,抿嘴笑了,他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这一笑左边旋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竟然有种很惊艳的感觉。 “我也是,你喊我梁子就行。”大嗓门从潘明辉身后探出脑袋,丝毫不觉得不妥,直接补充了一句,“韩哥!”也跟着伸出手。 韩韬跟赭梁也握了一下,问韩远:“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韩远嘿嘿地笑了:“哥,我们有事儿求你~” 贺部长从心往外不待见这般京城来的太子爷,脸上的笑却一毫不减:“既然有事儿,要不要到书房坐坐?” “不用了,我们就几句话的事儿。”没等韩韬答话,韩远就拽韩韬的胳膊,潘明辉赭梁也看着韩韬。 韩韬对贺部长客气几句,按原计划告辞,出了门等车的功夫就狠狠瞪了韩远一眼:“越来越没个分寸——这两年竟胡闹了吧?我在海城都听说了。” 韩远摸摸鼻子,凑过去:“哥,真是求你事儿,大事儿!” 潘明辉和赭梁是一起跟着出来的,这时候对望一眼,倒收了脸上混不吝的习气,正经八百起来。 赭梁恳求:“韩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44第 43 章 43 晚上十点,韩韬回到别墅。左知遥一直在等他吃饭,可这顿饭吃的却并不痛快。 席间,韩韬全程沉默,虽然他脸色没变,虽然他一贯秉承的就是“食不言寝不语”,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情绪不对。家主不高兴,气氛自然不会好。 吃过饭后,韩韬没回卧室打理自己,而是把左知遥带进了书房。佣人轻手轻脚地安置好茶水,退出去时小心带上门。 韩韬靠在桌子边上,目光一直锁着左知遥。 左知遥干站了一会儿,见韩韬不说话,索性参观起书房来。上辈子的他没少在这里横冲直撞,多宝阁上的摆设也不知道砸了多少;这辈子虽然也没谁告诉他书房是禁地,但他自己多了份考量,寻常还是会回避一些的。说起来,这倒是他几年来第一次踏足这里。 韩韬的目光跟着左知遥在书房里转,直到左知遥把架子上的书目都研究了一遍,也没开口。左知遥对韩韬的脾气摸得熟透,知道他不是个迁怒的人,一回来就跟自己摆脸色,肯定是出事儿了。要说他是不怕韩韬生气的,本来打定主意跟他耗下去,可从书柜玻璃的反光里看到韩韬的挺直的脊背和紧抿的嘴角,心里莫名的就有些软了,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他的腰晃晃,问:“你在生气?” 韩韬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木着脸在心里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生气?没有吧。 “虎哥?”左知遥看韩韬的脸色,心里一瞬间转过八百来个念头。见抱住人了都撬不开他的嘴,掂量一圈,捡了个最亲密的称呼打上问号。 “不是说要给我过生日?怎么安排的?” 韩韬忽然转变话题,让左知遥一愣,随即皱眉:“你一回来就穷摆脸色,不睡觉折腾书房来,就问这?” 韩韬慢慢地说:“要不然,我该问什么?” “谁知道你!”左知遥放开他的腰,跨到侧面按着他的肩膀一屁股坐到桌子上,随手抓起旁边的古田黄玉老虎镇纸,在手里摩挲着玩儿——久违了小老虎,上回你“死”的惨了点儿,不记恨我吧? “遥遥,别跟我藏心眼儿。” “嗯?” “聂长风呢?” 左知遥玩儿小老虎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轻松一笑:“我说呢,原来吃醋啦?”他伸手去扳韩韬的下巴。此时,他坐着韩韬站着,高度上差不多,两人本来就挨得近,这一脸对脸几乎就是呼吸相闻。左知遥亲了他一下,“放心,就算他帅的天怒人怨,我也不会跟他私奔的。” “你把他安排在哪儿?” “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你觉得他会听我安排?早去日本了吧。” “你安排他离境的?” “嗯……那倒谈不上,帮了个小忙而已!”左知遥尾音上翘,说不出的得意,“如果没有我,就潘胖子紧迫盯人那战术,他怎么走得脱?”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话说!我吗?我就是个一时好心,原天下有情人结成眷属~” 韩韬听着左知遥的胡诌八咧,讥笑:“结成眷属?” “是啊,有失才有得,我是在教导潘胖子认清现实。”潘玉楼扒了潘少爷这层皮,什么都不是。没有自己的关系和势力,随便一个小混混如他左知遥,都能把人忽悠走。再怎么喜欢又怎么样?男人就要靠实力说话。 韩韬想了下,还是想不出潘家的事和左知遥有什么利害冲突,又问一遍:“为什么?” 左知遥不耐烦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我们都玩三国杀,就碰巧认识了,就碰巧聊了会儿天,聂长风求我帮他订张船票,我正好有时间顺手就订了——那你以为这里头还有什么?” 就因为不知道有什么才会问你。尽管左知遥在韩韬面前一向无遮无拦,韩韬却知道他绝不是个会顺手帮谁的孩子。他一向算计颇深步步为营,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网友和潘家做对?但,除了“碰巧”,“顺手”,这件事还有其它解释吗?也许有。但韩韬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告诉他潘明辉到了,想见见他。 “潘明辉?”左知遥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么快! “他晚上才到。”韩韬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用特别解释潘明辉是谁了,于是直奔重点,“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赭梁。赭梁是潘玉楼最铁的哥们,据说潘玉楼因为丢了聂长风正在家发疯。” 网络时代,联系的方式多种多样,但严格说起来,也没什么秘密可言。左知遥和聂长风的联系,很轻易就能在聂长风的电脑上找到蛛丝马迹,再顺着IP地址一查询,可好,隐藏IP,属于高屏蔽受保护用户。潘明辉他们能查到这个IP组属于韩家,但具体韩家谁操作的,都做了什么,那就一无所知了。按照潘玉楼的意思,那就恨不得立刻杀过来把韩家翻个稀烂找到这个人,老虎凳辣椒水一套下来,就不信问不出聂长风的下落。可正因为他太激动,反而被表兄潘明辉和好友赭梁给拦下来了。韩家,是那么好相与的?现在到底是不是韩家人做的还不确定,先弄坏了两家的关系可得不偿失。因此上,他们叫上韩远,以韩远为媒介,直接找上了韩韬。 潘明辉话说的含蓄:想和韩家最后与聂长风联系的人见见,问问知不知道聂长风的下落?舍弟实在闹腾,不成器啊,让您笑话了。 敢这么和韩韬要人,那必然是他们有了一定的把握。韩韬沉吟的功夫,韩远已经嚷嚷上了:哥,这事儿你得管,我们知道不是你,保不齐是你哪个情儿干的?聂长风长的是带劲儿,别是俩人……那什么吧? 下面的没说完,就被韩韬瞪回去了。韩韬态度平和地应承潘赭他们回去就查,让他们明天等消息。事实上,没用明天,韩韬上车就派人检查了。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技术部十五分钟后就给了他答案:联系潘明辉的是左知遥。左少前天用家里的电脑订了一张去日本的船票,同时通过网上银行往一个私人账户划拨了两笔钱,一次是五十万,一次是两百八十万。那个账户属于谁,还要查。 于是韩韬的脸色就难看了。事情不能往深想。左知遥为什么肯重新回来?头两天他说他比潘玉楼还傻逼……而潘玉楼,正在家为了聂长风发疯…… 左知遥就在韩韬眼皮底下,无论他们在网上如何,在现实里他和聂长风是绝无半点交集的——这一点韩韬可以肯定。他对跟他的情儿一向的要求就是身体干净,这点上左知遥并没犯他的忌讳,按说他应该不在意。可是,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他就是有些在意。 ——可能是在意孩子大了,有事情瞒着自己了。韩韬还没想清爽,就听左知遥说: “潘胖子发疯呢?啧~就这两下子真不怪聂长风不待见。老韩,我不见潘明辉,直接让潘玉楼来,我让他死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袍子坚决认为《西游降魔篇》开创了美猴王最丑无底线之先河,有朋友不同意,说配角而已,好不好看能咋?于是我彻底坚定地无语了——西游,孙悟空成配角了?后来想想也没啥,《新笑傲》教主都直接女了…… 感谢凤栖玥的连环雷,鞠躬~ 45第 44 章 44 “你要见潘玉楼?” 左知遥更正:“是他要见我。我成全他而已。” 韩韬看了左知遥一会儿,嗤笑。 “怎么?” 韩韬径自端起盖碗喝茶。 “老韩,你觉得我不自量力?”左知遥啪地放下小老虎。 “你知道潘家的家底儿吗?” “我管他什么家底儿——我有软猬甲,到时候就套着你去!”左知遥扬起下巴。 韩韬拨茶的手一顿,目光转了过来,继而微笑摇头:“见过找揍的,没见过这么找揍的。”忽悠跑了人家姘头,还跑人面前得瑟,去叫板吗?原来你还知道离了我这个板你叫不起——莫名的,韩韬有了调侃的心情。 “老韩……” 韩韬打断他:“叫哥。” 左知遥翻了个白眼从善如流:“虎哥,你怎么答复潘明辉的?”潘明辉阴险狡诈,可不是潘玉楼那个傻*。 韩韬略略皱眉:“我说……如果是我的人做的,一定给他个说法。” “草,正经的!”老东西会给人留这个话柄? “唔?” “我错了——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啊?我可不耐烦跟潘明辉打交道,要是潘玉楼,我还真想见见。” “你认识潘明辉?” “算是……”左知遥想了个词儿,“神交?聂长风经常提起他。” “说起来……”韩韬不经意似的问,“你怎么那么巧,就认识了聂长风?” 这个嘛!左知遥拉长调子:“说起来话就长了,你不累啊?咱今晚就书房茶话会了?就算要开会,你就不能换个地方?” 果然还是不想说吗?韩韬微笑地看了左知遥一会儿,示意左知遥可以出去了: “我一会儿还有些事情做,你先去睡吧。” “哪儿那么多事情啊?我告诉你老韩,我可真是给你过生日,过这村没这店啦!” “去吧。” “……靠!”左知遥瞪了他一会儿,蹦下桌子,大步往门口走,走两步又回来,顺走桌子上的小老虎,气呼呼地摔门走了。 韩韬揉揉眉毛,半响失笑。笑了一下,又慢慢收起笑容。 患得患失。过了好半天韩韬中肯地给自己的情绪起伏找了形容词。之后就发起呆来。半夜时分,韩韬离开别墅,在之后就一直都没回来。 第三天傍晚,左知遥收拾齐整,慢条斯理地下楼了。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再需要家庭医生随时看着,额头上缝针的地方收口很好,现在只剩下一条红痕。 栾叔站在楼梯底下仰着头,看他双手插袋一步一步走下来,点头招呼:“少爷,你这是要出去?” 左知遥站到最后一节台阶上,问:“怎么样?” 栾叔:“?” 左知遥歪头,问:“帅吗?” 他语气认真,栾叔先点头,又仔细打量一番,才由衷夸赞:“少爷怎么收拾都好。” 的确是好。左知遥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骨架出来了,肌肉却不夸张,量身缝制的衬衫恰到好处地服帖在身上,同色系的长裤包裹着两条长腿。就这么冷然站在那里,挺拔稳重,又带着些少年的锋锐,竟然不是一个帅字能形容的。 左知遥“赫~”地一笑,目光泠泠望向门口:“麻烦你备车。” “哦。”栾叔答应完,安排下去才问:“你这是去哪儿啊?” “参加酒会。” “先生说让您少出门。” “知道,我就是去找他。” 栾叔听他这么说才点头放行,但也按照韩韬的嘱托给他多带了好几个人。等左知遥一行两辆车出了别墅大门,看不见了,他才转回头给周秘书打电话。这小少爷,神情不对啊,不会是去找先生吵架的吧?今天是生日酒会的正日子,可别闹出不愉快才好。 左知遥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不算后面的车,在他身边坐着的保镖就有两位。一位坐在副驾驶上,坐在他旁边的是银根。栾叔给他准备的车是韩韬的出行备用车,全订制的,安全性能使用性能各方面都没得挑。按说平时这车都是在车库接灰的,今天栾叔把它都用上了,可见韩韬对潘家事件的预估并不乐观。 本来也是,谁让他左知遥得罪的是潘玉楼呢?!即便潘玉楼自己是个草包,现阶段,潘家老爷子还在世,潘玉楼的老爸正当值,潘明辉再有野心也得抱紧潘玉楼的大腿!所以出事儿的是潘玉楼,那潘明辉肯定表现的比他自己出事儿还着急。 那天左知遥站在主卧的窗帘后,眼看着韩韬的车出了别墅大门,半天也没翻过劲儿来。这还没把“姓潘的”怎么样呢,他就要撇清自己了?其实调侃韩韬吃醋之类的纯粹都是他逗着玩儿,在他内心深处,认为韩韬是不会有这种无聊的情绪的。他为什么生气呢?因为自己瞒了他?在他眼里自己做事一向随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没道理以前都没当回事,专门拿这一次发脾气吧? 事情反过来一想,那就更惊心了。韩韬叔叔也在京里从政,职位和潘玉楼老爸旗鼓相当,但人潘家胜在老爷在还健在,就算为了给老一辈面子,这个恩怨也还是不结为好。韩家的家训虽然是以商为主,但在国家政权稳定的时候,商要走的长远还是要依靠权柄的——貌似这次陪潘明辉过来的就是韩远?那韩韬叔叔的立场就已经很明确了。韩韬是韩家家主又怎么样?他叔父的意见还是要尊重的。到时候为了平横家族利益,把自己囫囵地送出去也不算稀奇。 左知遥翻来覆去想了半宿,连再次跑路都规划周翔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银根又一次站在了门口。银根是他的人,虽然跟他一起住在韩家,但银根这部分花用还有银根的工资却实从左知遥的账上走的。韩韬说银根跟着,他能自在点儿——其实韩韬是在帮他建班底,他有什么不明白?从这点上来说,韩韬真的很用心。 “老板,周秘书起早来的,把这个交给我,让我等你一起床就交给你,还让我转告你,别出去乱打听,先好好养病,其它的以后再说。”说着,递过来一个档案袋。银根的汉语还在学,口语表达一板一眼,规矩的很是别扭。 档案袋里是什么呢?左知遥抽出来,看了几眼就笑了。 银根不知道他笑什么,但就是觉得老板这一笑,轻松至极,快乐至极。 档案袋里,是潘家的资历。周秘书把这个东西送过来,只说明一件事,这次的事情,韩韬又帮他扛了。 韩韬的确是帮他扛了。没再来盘问一句,也没限制他的自由,照样叮嘱栾叔注意他的饮食起居,却就是不回别墅。 左知遥几次给他打电话想问问他怎么知会的潘家?好对对台词,做到心中有数,可韩韬每次都说没有事,让他不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打给周秘书,周秘书那边却是真忙,几句话的功夫就被打断了好几次,都是来请示工作的。挂断电话之前干脆直说“少爷你安分点儿少出门就是帮了大忙了”。韩通的生日宴就在这几天,这是韩家社会关系里一年一度的大事,光是安置外地的世交好友就够让人忙乱一阵的了。 左知遥想来想去,鉴于这次的的确确是自己给韩韬惹了麻烦,决定听听韩韬的话,先稳稳。虽然他没有出去,但却可以想见潘明辉绝不会老老实实地待着的。潘玉楼正在家发疯,就算摆姿态也好,潘明辉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跟韩韬说事儿。这块膏药烀在身上,的确够难受的。想想韩韬的处境,还有点儿同情他。 这两天,他把潘家的关系好好捋顺了下,韩韬这份资料很齐备,结合上辈子自己所了解的,可以说对潘家的现状是了若指掌了。 潘玉楼是谁大概不肖说了,其实潘家更应该注意的,恰是文名在外,有帝都大学第一才子之称的明面上的潘家长子——潘明辉。 潘家人丁单薄,拢共就两个孙辈,一个是潘明辉,一个是潘玉楼。但潘明辉虽然也姓潘,却是从的母姓。严格上讲,是算不得潘家人的。 当年运动过后,潘老爷子膝下只剩下一女一子,而且女儿在改造期间遭了大罪,潘老爷子平\反的时候她已经带球跑了,最可怜的是连谁是孩子的爹都说不清——这自然被潘老爷子视为奇耻大辱,孩子生下来后,就想掐死,却被女儿以死相逼护住了。潘老爷子虽然当时被迫留下了孩子一条命,却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这个孩子,只当没有他,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潘家女儿委委屈屈的自己养孩子,她早年在牛棚身体亏的厉害,生完孩子后又失于调理,没两年竟就油尽灯枯了。她知道自己老爹早年的出身,而且他一向心狠手辣,怕自己死后儿子被处理掉,临走的时候跪在床上,纤细的脖子无力地支撑着,脑袋歪在枕头里,流着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整整“跪”了一夜。那时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那么恳求着不肯咽气儿。潘老爷子用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手指缝里一点儿点儿地滴落,后牙都咬碎了一颗,却没答应女儿最后的要求——潘家的家谱不能乱,洛阳潘只剩这最后一支,不能无端多个野种。 潘家的女儿生生撑了一宿,就那么个姿势死了,佝偻的时候大了,闭不上眼,捋不直身子。敛妆的时候潘老爷子是要回避的,但当他看到女儿入棺,因为身体死活扳不正而被人死劲儿按压的时候,忽然崩溃了——嘴里“喝喝”嚎叫着,抡起旁边的椅子把所有人打出去,自己抱着女儿的尸体放声大哭。 等潘家的女儿入土后,潘家的户口本发生了变化。潘家多了个儿子叫潘明辉,同年秋天,潘玉楼出生,户口本上标的是次子。 这段公案在京城,乃至整个世家阶层都不算什么秘密。却没有一个人敢拿出来说事儿。一来这是潘老爷子的死穴,一捅就炸;二来那时候运动来得太快太猛,大家差不多都是从牛棚野地里爬过来的,想想那时候的苦,也都有些兔死狐悲的凄惶。继而对潘明辉的出身,集体性的选择了遗忘。 也许是觉得愧对了女儿?也许是这个外孙着实乖巧?总之潘老爷子对潘明辉那是各种宠爱,其溺爱程度几乎超过了嫡孙潘玉楼——当潘玉楼还跟着老娘住在乡下,啃着大白馒头漫山疯跑的时候,潘明辉已经跟在潘老爷子身边坐着专车出入在京城各个大院世家了。 潘明辉从小聪明内敛,文章天成,被师长一路夸到大,学问机敏那是没得说,可有一样:跟个姑娘似的,一说话就脸红。为这个毛病潘老爷子没少锻炼他,专捡着大场面带他出去开眼练胆儿,可就这样,潘明辉也没改了他小姑娘的脾气,说话做事倒是大方得体,但那和风细雨的劲儿是怎么都不能让潘老爷子满意,提一回训一回,愁得不行。 有一回,潘老爷子和一起扛枪的老兄弟们喝酒,喝多了就抱怨潘明辉这破毛病肯定是随了那不知道在哪儿躺尸呢的死爹的根儿,四门打听打听去,洛阳潘啥时候出过这么、这么别扭的东西?哼唧的让人牙疼! 这本来就是老爷子私下的牢骚,也不怎么那么寸就让来送茶的潘明辉听见了。那年潘明辉刚刚十三,正是自尊心极强的时候,当即闹了把离家出走。老潘家全家出动,当警卫员把潘明辉抱回来的时候,潘明辉还在警卫员怀里挣吧的天翻地覆,潘老爷子拎过来一个耳光招呼过去,登时把他那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潘明辉也有那份倔劲儿,死咬着牙不松口,就说自己不是潘家人,也不当潘家人,就要自己走。后来还是十一岁的潘玉楼扑上去,小馒头似的爪子死死扒着潘明辉的腰不撒手,裤子都拽掉了才留住人。 可是也是打从那以后,谁再叫潘明辉大少他竟不认了,好声好气地跟人解释,潘家大少是玉楼,他是玉楼的表兄。 潘老爷子自认酒后失言,后悔的不行,但也因为这个事情倒从潘明辉身上看到了潘家的影子,所以对潘明辉更好了。现在潘家年轻一辈的事情,基本都是潘明辉出头。而潘玉楼,一来形象不讨喜,二来吃喝玩乐也实在提不起来,倒被京城的世家子弟们排挤出来。寻常交往,只知道潘明辉,不知道潘玉楼。而潘玉楼呢,在乡下长大的,本来就野性难收,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因为哥哥从来不打击他,倒和哥哥好,事事都听哥哥的话,把其它都摆后头去了。 这回聂长风失踪,按潘玉楼的性子立刻就要到海城,最后还是潘明辉给劝住了,拐个弯走了韩远的路子,先一步拜望了韩韬。 “老板,是不是冷气太冷了?”银根还把左知遥当病人呢,见左知遥一言不发靠在椅背上,脸色发白,不禁出声询问。 “不用,快到了吧?” “是,再有五分钟差不多就到了。”副驾驶上的保镖听见左知遥问,回过头来说。韩韬的生日宴会设在城外的山庄,就是左知遥第一次受伤时,疗养的地方。 “嗯,到门口慢点儿,咱们从后面绕进去。” “……哦。”保镖不明所以,还是答应一声。见左知遥再没别的吩咐,转回身去,用耳麦联系后面的车,通报了情况。 保镖原本还担心这一天客人多,想绕进去不容易,没想到拐进山庄的路口就碰上了接他们的人,开了一条平时不用的小路,一路从侧门进了山庄。 左知遥下车就看见周秘书。虽然太阳已经落山,空气却依然燠热,周秘书显见是刚从空调房子里出来,身上还穿着长袖衬衫,只这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一头的汗。他见到左知遥就抱怨:“祖宗!你怎么来了?还嫌不够乱的?!” 左知遥气定神闲地带着银根往里走,听了周秘书的话顿住脚步,乜眼把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一番,扯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你说呢?” 周秘书被他噎得一愣,回过神儿时左知遥已经快进大门了,赶紧大步赶上去,叮嘱:“先上楼待会儿,一会儿老板去找你。” 左知遥这个倒无所谓,他本来也不喜欢应酬,问明白是去主卧等人,带着银根就上了楼。 周秘书接过佣人递上来的毛巾擦掉额头的汗,站在原地稳稳神,再举步时挂上浅笑,又是那个八面玲珑的万能秘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已经周末啦,送上肥实的一章,把今天的份儿都带出来了,所以,下次更新就周日半夜了。 嗯,提前祝大家伙元宵节快乐!上元佳节遇良人——都多出去走走吧~~ 感谢啊赫、凤栖玥、烂牙亲扔的地雷~炸出来灯谜一个: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打四大名著人物。 米错,就是惜春。 此乃晚饭袍子是得有多YY啊,居然第一个反应是潘金莲!!捂脸,幸亏嘴慢点儿,没当众说出去…… 46第 45 章 45 左知遥从后面的楼梯上去,到二楼的时候留下银根,让他跟保全组的其它人一起待在楼梯边的保全室里,自己上了三楼。因为楼下在做酒会,三楼一个人都没有。左知遥没去主卧,而是在酒柜取了瓶红酒,又装了一桶冰,拎着开酒器和一对儿杯子去了三楼西侧的露台。 快到农历的月中了,傍晚的余晖刚刚散尽,西边的天幕上就露出浅白的一轮月来。随着夜色渐浓,点点的星辉洒落下来,露台视野开阔,晚风送爽,说不出的惬意安然。 “左少好兴致。” 左知遥侧过头,对着来人微微一笑。 韩远大方地坐到左知遥对面,指指空杯子:“在等人啊?” 左知遥晒然摇头,给韩远倒酒。 韩远道过谢,握着酒杯晃了晃,略一沉吟,说:“上回到海城,行程太紧,咱都住在一个屋子里,竟然没能和你好好打个招呼——怎么样?给个机会让我把这个空儿补上?” 他说的上次还是两年前,那会儿韩远刚留学归国,左知遥也才到韩韬身边没多久。韩远对自己堂哥的某些爱好还是知道的,所以当时也没把左知遥放在心上。但时隔两年,这姓左的还在堂哥身边,而且,这次为了他,一向做事低调的堂哥居然硬是驳了潘明辉的面子,这就有点儿不简单了。所以,韩远掂量几日,还是决定觑个机会结识左知遥一下为好。 “韩远,你是为了潘明辉他们来的吧?潘明辉的事儿老韩不让我插手。至于其它的——在海城这块地界我大小也是个地主,没有让你费心的道理。补空儿就谈不上,倒是你想玩什么?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韩远听这话有点儿别扭,按说他姓韩,是海城韩家的正经少爷,到了海城万万说不上是客人,可现在他毕竟在帝都,而左知遥却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所以他一时拿不准左知遥这话的立场,是真把他自己当成韩韬的另一半说的,还是仅仅是因为海城和帝都的地域差异说的。 韩远毕竟是帝都太子圈混出来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笑着接话:“得了吧,我都听栾叔说了,你左大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被我哥养成‘大家闺秀’了,还给我出主意——你倒是说说能出个什么主意?不会是在你我再加我哥咱三个在家斗地主吧?这电灯泡我可不当!” 左知遥悠然一乐,语带双关:“我能教你打游戏——三国杀。” 游戏!韩远可是知道聂长风这段公案的根儿在哪儿,因此上一听这两个字韩远就是神色一动,嘴上却说:“那东西有什么好玩儿?” “好玩儿不好玩儿,要玩儿过了才知道。韩远,你觉得老韩是傻子?你认为他能容你到哪一步?” 韩远笑容不变,眼神却变了。 “或者说——你准备在帝都扎根儿了?当然,帝都嘛~天子脚下,你乐意混在那边,我也无话可说。” 韩远目光锐利地盯着左知遥,心里已是震动莫名——韩远在家排行老小,还有个哥哥韩林,再另外就是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这样的家庭构造诚然不算复杂,但谁让韩林韩远都是有点儿野心的人呢?就算韩远一辈子什么都不干,也会生活的很好,但生活的很好和生活的很牛逼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哥哥韩林是个掌控欲和各方面能力都非常强的人,现在哥哥已经初登仕途,正在父亲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步步高升,而自己还在外围混。他不是没想过进公职熬资历,但权力的构架是及其微妙的,越到上头的世家牵扯到各方的利益平衡就越敏感,韩家已经重点扶植了韩林,就不会再有韩远什么事儿,这一点韩远是心知肚明的。现在父亲在位,怎么都好说,任谁也会给韩远个面子,但再过几年呢?等父亲退了呢?甚至,有那一天,等父亲死了呢? 他虽然顶个太子党的名儿弄点儿小买卖。尽管这些“小买卖”已经足够让外人红眼,他自己却觉得不够——韩家的根儿在商业上,他这些买卖跟韩韬一比,真是立刻就比到外太空去了。 都姓韩,凭什么我不行? 韩远私心里不是没抱怨过,但这些他都是想想。虽然这两年跟着太子帮小动作不少,但他自觉还算克制,没给谁留下把柄。现在,堂哥的枕边人毫不迂回地直指他的错漏,这种指责是韩韬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想法?韩远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打招呼就把潘明辉带到韩韬面前是多么愚蠢。这点儿小龌蹉根本不可能给韩韬带来任何压力,反而,把自己放到一个不得了的尴尬境地。 这些想法都只在心里一晃而过,他掩饰地喝了口酒,放下杯子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轻笑一声,语调亲近:“我算听出来了,你这话是抱怨我呢!左少是看我哥这两天被姓潘的粘着,不乐意了?你这是心疼我哥还是吃干醋啊?像毛主席保证,他们俩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 左知遥挑眉看看他,自顾自地喝酒。 他笑意莹然,徐徐地说,“其实这里头吧,它有个岔头:你可能不知道,潘明辉和聂长风是高中同学,后来又同在帝都大学念书,是相当不错的朋友。潘胖子和聂长风认识,也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当时潘明辉找上我,也没说清什么事儿,只说聂长风自己出去玩儿了,好几天没有消息回来,而他最后联系的就是……咱家这边,他们哥俩都很担心,所以希望我能引荐他和我哥认识一下,也好打听打听情况。后来是上了飞机我才从梁子那边儿听说潘胖子在家要死要活的——我要早知道聂长风是为了躲潘胖子跑了,压根就不会参合到这里头来。” 他缓口气儿,估摸着怎么让左知遥把他的话带到,在这事情上找补找补,斟酌着说,“当时我也想过先给我哥打个电话来着,后来又一想,不成。潘胖子那人你们不知道,又傻又佞,只要是他认准的事儿那就毫不讲理!我要真事先打电话,让他知道了又得是一通好闹,非得说咱们事先通了气儿糊弄他不可——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什么都不说,找不着人可就跟咱们没关系了。等我哥过完生日我就把他们弄走,乐意怎么折腾让他们关起门来折腾去,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你们好歹给我个面子,把这事儿圆乎圆乎!” 左知遥掏出烟,低头点一根,并不打断韩远的演说,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韩远看着月光下的左知遥,淡淡的烟雾把他的脸掩饰的不甚分明。这些话如果是放在刚来那天,自然可以直接和韩韬说,但事隔几天,如果再去说就太刻意了,所以,他是很希望能以一种对左知遥解释的姿态把这个话过给韩韬的。可是左知遥这样的态度,让他一时拿不好这么做对不对。对于一般的男宠或者情儿来说,饲主的弟弟肯把他当成自家人安抚解惑,无疑是一种肯定或者尊重,情儿会很高兴或者很自得,但眼前这个男孩子,却一点儿表示没有,恰似韩远刚刚那翻话不是对他说的,或者挑起这个话题的人并不是他一样。这样的置身事外让韩远微微有些尴尬,他到底是少爷脾气,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何况还不过是个男宠的气?韩远见左知遥打定主意不开口,自己也不再说话,端起酒杯轻晃,借着品酒的由头闭了嘴。气氛一时冷淡下来。 “怎么没去屋里等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韩远一跳,他胡乱咽了酒,站起来半真半假的抱怨:“哥!你出来也不给个动静,吓唬谁呢?”心里却一阵擂鼓,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刚才的话听没听到? 左知遥却不起身,向后仰起头看着韩韬,嘴唇微动,做了个吻的动作。 韩韬失笑,走过来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直接拿掉他的烟按灭,才对韩远说:“怎么扔下客人自己跑上来了?一点儿做主人的样子没有。” 韩远听这话心里一松,故意反驳:“你还不是也跑上来了?只准你私会情人,就不准我躲会儿懒?” 韩韬笑骂:“快滚。”伸手拉起左知遥。 韩远一声得令,一溜烟儿地跑下楼,临到楼梯口回头一眼,只见韩韬正把左知遥搂进怀里,而左知遥趴在韩韬的肩膀上朝着他露齿一笑,笑得意味悠长。韩远心里莫名发慌,这种感觉他从前有过,小时候在外面闯了祸,回家撒谎的时候他哥就这么笑。擦!真他妈装逼!不过是堂哥身边的一条狗,狗仗人势跟我摆架子,早晚了账!韩远下了楼狠狠啐一口,心里给左知遥记上一笔。 露台上,韩韬把左知遥拉起来,看看他的伤口,扫了一眼空了大半的酒瓶子就开始教训人:“谁让你喝酒的?嗯?嫌好得快了还是不想好了?” 左知遥懒洋洋地挂在韩韬怀里,把下巴放到韩韬的肩膀上。他的酒量一般,红酒后劲儿又大,此刻趴在熟悉的怀里就不想动了,听韩韬训人左耳朵出右耳朵冒,径自对着下楼的韩远扔出个笑。 韩韬察觉到他的漫不经心,气得照着他屁股来了一记。 “呵呵~”左知遥干脆伸胳膊挂到他的脖子上笑。 韩韬觉得这人可能是醉了,一弯腰就想抱人回去,可是左知遥却不走,卡住他的脖子不让他低头:“老韩,你的礼物呢?好看不?入你的眼不?” “又胡说。” “草!我什么时候胡说过?敢做不敢当吗?你一过生日就是社交大联盟,哪年没人给你送新鲜货?再说,想当年,你是怎么看上我的?哈,可别说你不记得——装什么大尾巴狼!”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章是存稿,定在晚上九点放上去~估计等我到家,二更要十二点。 我会尽快二更地,所以,就不要抽打袍子停的不是地方啦~(≧▽≦)/~认三个小时哈~全部抱过来挨个蹭~ 元宵节都完了,年也完了,猛然发现快三月了,这一年竟然就出溜过去六分之一了,ORZ 47第 46 章 46 “你醉了。”韩韬说。 “醉个JB!”左知遥不但骂,还用实际行动配合,推开他空出手来,眯着眼把手伸到自己衣服里,在腰际哗啦,还有往下的趋势。感觉不顺手,又骂了声艹直接解皮带。他忍半天了,好不容易没外人,可忍不了了。 韩韬虽然不喜欢左知遥骂脏话,但奈何这小孩儿屡教不改,后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小孩儿在公共场合注意形象就行。现在只要没有外人,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韩韬也不太管他了。尤其在床上,左知遥偶尔飚出来的小话那才叫给劲儿,比伟哥都管用,生生就能让他涨大一圈。 刚还骂他,这就这么热情?韩韬疑惑地配合着撩起他的上衣一看,立刻就皱眉了。 左知遥腰上被咬了好几个包,看情况估计是衣服的缝隙里钻进去只蚊子,这一溜的小馒头有型有款分布均匀,都是此君杰作。这几个包太不是地方,堪堪压在皮带附近,抓挠都很不顺手,也不怪左知遥宽衣解带。 韩韬又是好笑又是叹气,按住他准备乱挠的瓜子,手掌压住红包使劲儿揉揉——他的枪和击剑玩儿的都不错,手上有一层薄茧,几下就揉得左知遥顺气儿不少。 “怎么不擦好药再出来?”也弄不清是左知遥血型的问题还是体质的问题,总之他是特别招蚊子。一旦被咬了包还特别不容易下去。韩韬请中医给他配了防蚊子的药,他十次里却有九次半不用。 “没带——行了你别训了,烦着呢。”见韩韬又要罗嗦,左知遥赶紧截口。 韩韬照着他的腰就是一巴掌,弯腰把人抱起来就往卧室走。 “楼下散了吗?” “蛋糕还没切。” “那你切去吧还等什么?推蛋糕出来的肯定够嫩,合你眼缘!” “嗯,一会儿去看看。” “看完了呢?” “就吃吧。” “草你妈的王八蛋!” 韩韬也很干脆,直接把人往地上一扔。说脏话可以,但要有分寸。 左知遥气死了,屁股着地直接翻身跃起,手一动就被韩韬抓住了手腕子——他手里一把军刀已经弹开,直指韩韬跨下重点部位。 “发什么疯!”待到看清左知遥手里的东西,韩韬也急了。 “……”左知遥盯着韩韬的眼睛咬牙一笑,“你是和我开玩笑吧?只要你是开玩笑,我就也是开玩笑!” 韩韬也笑了,同样是没有温度的笑:“你醉了,回去睡觉。” 两个人僵持一阵,左知遥点点头:“行,我去睡觉。韩韬,我劝你最好不要试,要不你杀了我——要不我怕我忍不住会做点儿什么!”说完,不等韩韬回话,转身就走。 韩韬冷着脸看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赶,然后……裤子往下滑……然后……直接被裤子绊倒了…… 左知遥拳头狠狠一砸地,索性甩了鞋子裤子,穿着内裤回主卧。恶趣味的情趣内裤露着俩屁股蛋子,小屁股一撅一撅地,荧光粉涂就的一个圈和一个贯穿圈的那啥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韩韬憋不住笑,紧接着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左知遥气夯夯地回了卧室,摔上门后直奔大床,四仰八叉往床上一倒,才发现军刀还在手里,随手一扬甩到门板上,甩出去的一瞬间还幻想韩韬追过来,正好能扎他个透心凉! 然后他就想着接下来的一系列狗血剧情,譬如真扎了韩韬,他死了如何如何;譬如他没死,正好扎眼睛上瞎了如何如何;再譬如他一侧人,躲过去了如何如何……也就想想罢了,那王八蛋根本就没跟过来! 左知遥腰上的包又痒起来,他无意识地挠了两下,手指尖勾到一条有弹力的带子,他又抓了两下,才想起来是新上身的内裤——紧接着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自己在屁股上干了什么……草草草草!万千头草泥马过境都形容不了左知遥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逼!没有之一! 匆匆到浴室洗了个澡,对着镜子背转身仔细观察了下,确实是洗干净了,猛然看到镜子里身体扭曲的少年,想到自己画上图时也是这么拧着,那时候还挺得意的自认能留住人,画的那叫一个认真,现在看来简直让人心灰意懒。 左知遥光着身子悻悻地回到床上,本来还以为怎么也得辗转一阵子,结果酒劲儿一上来,他头发都没擦就睡过去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发现韩韬就睡在他身边,他一轱辘坐起来,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人犯傻。 这货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没听着声音?自己什么时候警觉性这么差了?还是说,在韩韬的卧室里他就特别放松?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该纠结的是老东西怎么回来了? 左知遥是个行动派,有疑问就问,跟韩韬这儿一点儿不带含糊的,直接就把人推醒了:“哎、哎,起来了!快醒醒!” 韩韬没睁眼先皱眉,被左知遥连推带打地弄醒实在不是好经历。 左知遥见人睁眼了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废话,我应该在哪儿?韩韬没说话,用眼睛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哎,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韬的眼睛往床头柜上一撇,说:“跟你说了,看完就吃,你倒不等我回来就睡了。”说完闭上眼睛,翻个身接着睡。 左知遥看看韩韬的阔背,疑惑地爬下床,揭开床头柜上的食盒盖,最上层的盘子里,方方正正地码着一块蛋糕,上头一个红艳的“日”字飞扬——他知道韩家很传统,不到五十坚决不肯过寿,那这个字的来历也就不用猜了,必是蛋糕中间的部分无疑。只是……他无声地咧开嘴,老东西都在想什么啊!单留下这一块儿,真是司马那谁之心,路人皆知! 太他妈恶趣味了!太他妈和他的口味了! 左知遥仰头一笑,大叫一声扑到床上,直接把人压到身下,照着肩膀就是一口! 韩韬其实没睡,他正出耳朵听着左知遥的动静,左知遥一扑过来他就乐了,任小孩儿用他的肌肉磨牙,反胳膊把人搂在怀里,圈住了一顿揉搓。 左知遥磨够牙,趴在韩韬身上,眼睛小兽一样亮晶晶地:“说你再也不了!” 这样的眼神像绒毛一样刮在韩韬的心上,他直觉心肝一阵忽悠,嘴里话就出来了:“我再也不了。” “说我错了!” “我……反了你!”韩韬几曾认过错?这拗口的字眼让他回过神来,把左知遥掀下去按住了就是一通收拾。 左知遥不退反进,迎上韩韬的灼热,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颈窝里蹭:“虎哥……你喜欢我吧……” 韩韬把人薅下来按住,居高临下如老虎按住猎物般审视了他片刻,俯身吻住他:“好。” 48第 47 章 47 想要搞定男人的下半生,就要先搞定他的下半身。不用怀疑,男人就是这么感官的动物。不用说韩韬,左知遥自己也完全符合这个定律——和老东西滚床单滚得那叫一个淋漓酣畅,其运动量完全可以替代晨跑打拳等等一系列高强度活动,结束的时候浑身的汗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程打着摆子被韩韬抱来抱去,连洗澡都是老东西代劳。 两个人在卧室尽情撕磨,下楼时已经将近中午了。早饭开在二楼的小餐厅里,餐厅左侧的落地窗开着,浅色系的纱帘束在一旁,边角随着山风微微鼓动。山庄地处远郊,景致辽阔,暑热不重,不到下午没必要开空调。 左知遥这会儿早饿了。本来卧室有块蛋糕能垫饥,结果才吃了一口就被某人挪作它用了——其用途颇有些不可说。 俩人刚坐下就有人趁着布置餐桌的空挡请示,说潘赭二位先生又来了,而且指明要见左少,问韩韬的意思。 韩韬的意思就是他们来了就好好招待,别慢待了客人。然后吩咐人给左知遥加个靠垫儿。 “他们俩天天来?”左知遥往楼梯口的方向瞟了一眼,端过粥。 “嗯。你不用管。”韩韬指指左知遥面前的酱菜,叫人撤下去。 “老韩,我这些天清汤寡水的,嘴里都淡出……都味觉失调了都!吃个咸菜而已你要不要这么狠啊!”左知遥不干了,拽着盘子边不撒手。 “昨天不是还喝了酒?我看你横竖是不着急好,那就多吃几天病号饭。”韩韬不为所动。 左知遥瞪着韩韬,佣人一时有点儿为难。这时候韩远来了。 韩远作为日夜颠倒的典范,起得并不比这二位早。他住在副楼,副楼二楼和主楼有个连廊,他本来是听说潘明辉赭梁来了,抄近道过来看看的,但刚进主楼就听说韩韬和左知遥正在小餐厅早饭,于是他也不着急会潘明辉了,直奔小餐厅就过来了。 韩远从走廊转过来的时候左知遥就松开了手。佣人乘机把盘子拿走,麻溜儿地把桌上的吃重新动动,补上咸菜的空。 韩韬看着左知遥一笑。左知遥姿势没变,还是那么单手支着桌子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但刚才与自己独处时已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喜欢左知遥,很喜欢,可能也和左知遥在他面前格外不同有很大关系。 “哥,你们也才吃?正好,让我赶上了呵呵~”韩远坐到韩韬另一边,正是左知遥对面,坐下的时候对左知遥打了个招呼。 “嗯,吃饭吧。”韩韬先掰开一个包子看看馅儿,然后给左知遥夹了两个,才自己开吃。 韩远把韩韬的动作看在眼里,喷地一笑,低头吃饭。韩家家学渊源,这顿饭吃得倒也安静。期间除去韩远的眼珠子故意在韩韬和左知遥脸上、碗里、筷子上来回晃的话,都堪当礼仪用餐的楷模了。 饭毕,几个人也没挪地方,就在旁边的沙发上落座,各自要了喝的,一边养胃消食,一边聊几句家常。 韩远刻意的把话拉到左知遥身上,左知遥只是不接茬。 韩韬问他:“之前不是说要带几个朋友过来玩儿?他们怎么没来?”还是左知遥刚住院的时候,韩韬曾经收到过韩远的邮件,邮件里语焉不详,只说要带几个圈子里的人玩儿一阵,具体都有谁,要玩儿多久统统没说。 “那不是出了老潘这档子事儿嘛!我们本来打算生日正日子过来的,结果全乱套了——过两天吧,等我把这俩熊玩意儿弄回去再带他们来,也没外人,都是一块儿玩儿的朋友。”韩远一阵放松,语调轻快起来。 “嗯。没事儿你去招呼楼下那两位吧,眼看中午了,别让人饿着。” “得令!”韩远站起来,想和左知遥道个别,可见左知遥一手撑着脑袋打瞌睡,完全没有抬头意思,便朝韩韬做了个你厉害的收拾,在韩韬瞪他之前,憋着笑跑了。 他走后,韩韬伸手揉揉左知遥的发顶:“回去接着睡?” 左知遥轻笑一声,微偏头睁一只眼睛看韩韬:“怎么?不和韩远置气了?” “本来也没置气。就是想看看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你点拨他干嘛?楼下那俩可是他招来的。” “我多事了?” “傻话。我是觉得,你要是待见他就和他好好处处。这小子从小就会玩儿,一身鬼主意,是个不错的玩伴儿。”韩韬觉得左知遥的社交太无聊,朋友少,玩儿的也少。韩远是个聪明的,这次,他拐着弯儿让韩远欠左知遥一个人情,左知遥和他出去玩儿肯定吃不了亏。人就是这么回事,越是对一个人好就越想他好。 “哦。”左知遥答应一声,俄而笑起来,“你今天要没事儿咱们也找点儿乐子吧——骑马怎么样?” “你消停会儿吧。身子不难受?今天倒是没什么安排,如果你实在想玩儿的话……出海吧,听说韩远他们钓了不少鱼。” “那得晚上去。”天热了,白天什么都钓不着。 “你回去再睡会儿,吃过晚饭再走。” 左知遥挺高兴地答应了,当即就拉着韩韬回了卧室。刚起床哪里还睡得着?他抱着电脑趴在床上打游戏,韩韬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挑了本书看,各自安稳。 韩远出了韩韬的视线脚步就慢了下来,他先拐进连廊回到副楼,才沿着庄园的甬道慢条斯理地往主楼走。 昨晚上酒会散了后,他回去把这次到海城后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地掰开了揉碎了地梳理一遍,这一琢磨可非同小可,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头两天没注意的细枝末节都一一浮上水面,以前没当回事儿,现在却是越想越觉得韩韬是对自己不满意了。 他和庞明辉赭梁本以为到海城后,跟韩韬一说,韩韬至不济也会给个交代,所以他和赭梁俩毫无负担地去海钓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得到的消息是正在查。之后是还在查。再之后是会尽快查。之后……就没有之后了。直到韩韬过生日的正日子,整整三天,什么消息也没有。 以韩韬治家的手段,明显就是在敷衍,可是,这种敷衍是为了什么?明面上是护住了左知遥,实际上有何尝不是对他们如此大款款找上门来的行为表示不满?他们几个,说起来好听,太子党,有权有势,可是,谁能把韩韬怎么样?都不能。韩韬占着“海城韩”家主的位置,就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阶层了。给他们办事,是帮他们,给他们面子;不给他们办事,他们也毫无办法。如果不愿意见他们,他们就只能等着——事实也证明了确实如此,韩韬借口忙,已经凉了老潘和梁子好几天了。 再说他韩远。以往来了,韩韬都会问问他住哪儿?这回很干脆,直接就给他打发山庄来了,说的好,这两天山庄的客人多,正好过去帮忙。当时他也没多想,还觉得是个机会能多结交些世家——可是反过来一想,山庄这两天他都没露面,别墅才是他大本营吧? 再有,他之前得到消息,上头好像要在海城有大动作。他爸他哥都提点过他让他招待好这帮太子党,顺便探探口风,于是他也发邮件给韩韬问了。他脑子怎么就那么糊涂呢?怎么就一时感觉能密下消息,自己单独干这一票呢?这是那儿?是海城!海城是韩韬的地盘,怎么可能容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韩韬是多么细致的人?他来这么多天了,关于那封邮件人家问都不问——要说韩韬忘了问韩远自己都觉得这个设想脑抽。那么就只有两种解释了,一种是韩韬有自己的渠道招揽这件事,另一个就是韩韬在等他的态度。 这么一想,韩远几乎肯定左知遥那番话是韩韬的授意了——或者说,他盼着这一切是韩韬的授意。因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说明韩韬还在等他的态度。 翻来覆去一宿,天快亮了韩远才想明白,现如今无论如何不能自毁长城,他和堂哥的关系万万不能越走越远。 有“误会”就要早澄清,他正打算着怎么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带一带,和堂哥解释一下邮件的事儿,结果韩韬自己就问了。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左知遥昨晚上跟韩韬说什么了,所以和韩韬解释完后,看左知遥的目光内容就更多了。结合这俩人餐桌上的种种表现,他对这个左知遥有了新的认识:这不光是能让韩韬亲问起居的情儿,还是个能让韩韬给“生日礼物”放空屋子的正得宠的情儿,还是个能替韩韬传话或者说能在韩韬身边说得上话的人——韩韬的原则他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再说,以韩韬的性格,绝不是一个放任床上人胡乱发展人际关系的人。所以说,到了这个地步,这个情儿简直已经不能称其为情儿了。韩远脑子里瞬间浮出“红颜祸水”四个字。紧接着,就是更紧密的算计。 49第 48 章 48 韩远踏入主楼正门的时候赭梁正在和山庄的管事发飙。大少爷在京几曾受过这样的气?一连几天的冷板凳坐下来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 要是照着前几天,韩远肯定要站干岸看会儿热闹的,但这会儿他已经改了主意,自然就不能放任赭梁在堂哥的地头闹了。他人没过去先开骂: “梁子!跟我们家工人嚷嚷什么?不够掉份儿的你!” 赭梁鼻子哼一声,冲着韩远就来了:“你他妈的还知道过来?一上午把我们往这儿一扔除了端茶倒水的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 韩远到了近前,管事的点头招呼声“远少”,接着面无表情地对赭梁建议:“请您见谅,现场表演的琴手已经在路上,大约二十分钟后能到。在此之前……不如您看看电视?据说白天的电视剧档也非常经典。” 韩远问:“什么现场表演?” 赭梁仰脸打了个哈哈:“我约莫着你们这儿是改茶楼了,就点了几个即兴节目。” 韩远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赭梁找事儿闹腾呢。堂哥家的管事要是被这点儿小事儿难为住那也不用在这儿干了。他嗤笑,煽风点火:“这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把房子点喽?” “你当我不敢呢?!”赭梁拍案而起,看架势真要操练起来。 “行了,你先歇了~”韩远转头打发走管事的,顺便告诉他让演节目的别来了,反手拉起沙发上坐得稳如泰山的潘明辉,说,“走吧,别跟这儿呆着了,头几天家里忙,我也没顾上尽尽地主之谊,正好中午有空,我做东,咱哥几个玩儿玩儿去~” 潘明辉叹口气,面露苦笑:“韩远,你和梁子去吧。我这都出来好几天了,今天无论如何要见韩哥一面。那天可能是我冒失了,没说清楚,你再跟你哥说说?咱不是兴师问罪来了,实在是……我今儿早晨刚得着家里的信儿,小楼这傻子,前天开始绝食了!” “靠!你怎么不早说?!”没等韩远表示,赭梁先变色了。他和潘玉楼关系最好,想想这确实也是潘玉楼能办出来的事儿,这也忒不让人省心了!忍不住骂一声,“这死胖子!” “绝食?”韩远也有些吃惊,“你家里也由着他?”闹着找找人还行,绝食可太出圈儿了。传出去又是新闻,够圈子里乐半个月的。 “总会想法子吧?横是不能让他饿死。所以我急着见见韩哥,哪怕是聂长风的一句话呢?我给带回去也算个交代。或许知道聂长风为什么走,小楼就不闹了?” “……你等一下。”韩远拿出电话,他不知道管事怎么跟潘玉楼他们说的,所以也没提韩韬就在楼上,而是直接打了韩韬的直线。那边很快接起来。 “哥,我小远……有这么个事儿……”韩远简要把事情一说,等着韩韬拿主意。不一会儿挂了电话,对潘明辉说,“我哥说晚上请咱们吃饭。” 韩韬总算点头见他们,潘玉楼和赭梁也只能等着了。中午饭还是要吃的,韩远没在山庄招待他们,按原计划拉着俩人到了市里,消磨了一下午单等晚上的饭局。 这边韩韬挂了电话,问左知遥:“你不是不愿意见潘明辉?怎么又改主意了?”他刚接电话的时候,左知遥听说是韩远就猜到可能和潘明辉有关,示意也要听,于是韩韬按了免提。听说潘玉楼闹得升级了,左知遥就捂了话筒对韩韬说要见潘明辉。 “我还是不乐意见他,但是没办法啊,你没听潘胖子都绝食了?这要真饿出个好歹来,潘老爷子非把帐记我脑袋上不可。我和聂长风那点儿交往,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跟他说个明白也好,就算咱们卖潘明辉个人情吧。” 韩韬失笑,掐了把左知遥的脸:“潘明辉听了得哭。至于潘老爷子那边你倒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有个大的顶着呢——他只会把帐记我头上。” 左知遥反身倒在韩韬腿上,架着二郎腿晃悠:“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斗不过你们这帮老油条。” “我们?” “不用怀疑就是你——不是我说老韩,我在你这儿还能不能有点儿个人*了?就用你家电脑玩个游戏聊个天划个帐,你至于把那整个电脑都请走吗?” 韩韬承认的很干脆并且毫无愧疚:“至于。电脑不算什么,我还查了你的账户,知道你把钱划给了谁,做什么用的。还调看了对方取钱的监控录像。” “……擦!要不要这么无耻啊!”左知遥毫不意外地感叹,随即问,“易飞还好吗?”这个二货私家侦探虽然价钱不低,但胜在“神出鬼没”,据他自己说,这两年的跟踪、化装技术已臻炉火纯青,可惜此行业没个技能大比拼之类的,不能和同行争个高下、论个高低,显不出名声来。 “哪方面好不好?看身手还是很利落。说到这里……遥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鼓动聂长风去日本吗?还有那个易飞,你很看好他?”不查不知道,遥遥还真没少往易飞身上砸钱,让韩韬只能怀疑他是不是想招揽他。 “他不错。”就是人抽点儿。 当年左春还没出来的时候,左知遥曾经处心积虑想拿住陆家的把柄,着实找人跟踪了陆家独女陆筱璐一段儿。当时找的私家侦探就是易飞。后来由于韩韬的插手而撤回了这步棋。 左知遥当时给了易飞两万订金却是没往回要,而是约定在网上留了一个秘密的联系方式,如果将来左知遥有需要,无论易飞在忙什么都得第一时间给他干活。易飞当时正手头紧张财政吃紧,遇上这么大方的主儿当然欣然同意。半年后,左知遥在缅甸仰光赌石公会偶遇聂长风潘玉楼他们,回国后立刻联系易飞。这半年易飞都在跟踪聂长风,让左知遥对聂长风的家世、生平、学习、娱乐……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有了个基本的认识,这才能在去游戏里守株待兔,以一个网友的身份接近聂长风,继而捏住了人家的软肋把人忽悠走。 “这也多亏了潘玉楼没‘进化’,还没学会如何真正保护一个人。”左知遥用去菜市场买白菜的口气讲完了这段儿过往后总结。这个总结一点儿也没冤枉潘玉楼,他敢说如果事情反过来,是有人来跟踪调查自己,那别说一个易飞,恐怕十个易飞也挖不出真正有用的东西——韩韬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对他的保护都是没的说的。这次车祸是意外,而且出事后他也第一时间有了动作,把银根叫回来就是专程贴身保护他的,左知遥心里清楚的很。 也控制,也保护。这就是韩韬的一贯方式。 韩韬没符合他的总结,而是沉吟了一会儿,问:“那聂长风呢?”如此处心积虑不可能是心血来潮,韩韬忽然觉得有点儿看不透这个小孩儿了。至少现在,他完全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能十二点之前更新,真是太新鲜了= = 话说,还有人记得易飞吗?这个人埋得太深了似乎……深的挖坟都未必能挖出来,好吧我友情提示一下:跳蛋君= = 感谢所有老亲少友~感谢凤栖玥、水映月送的地雷╭(╯3╰)╮ 50第 49 章 49 韩韬问:“那聂长风呢?” 这个问题让左知遥有点儿无言以对。尽管他早就料到韩韬会由此一问,却还是没有打点好合适的说辞。如果能骗人左知遥是不在意说瞎话的,但显然这招对着韩韬不好使。韩韬不是路人甲,骗完了各走各路,左知遥准备跟他磕到底的。一个谎言存在了,以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盖。谎言总有揭开的一天,而韩韬呢?是绝不容身边的人满腹诡计地欺骗他的。偏偏这个事儿,实话实说又很荒诞,所以左知遥只能啃着手指头沉默。 但韩韬却是不容他沉默的。如果说三天前刚知道左知遥帮聂长风一把的时候还能用网友这层关系解释的话,那么经过这两天的调查所回馈来的消息来看,这个因果关系恰是完全相反的。左知遥,是为了接近了聂长风而客串了一把网友;而不是因为是网友而襄助了聂长风。那么,他的目的呢?这就是个令韩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韩韬把左知遥的手指头从牙齿底下解救出来,抬高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睛等答案。 左知遥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眉眼弯弯一笑:“老韩,你相信占卜吗?” “什么?” “占卜。就是算命的,国外叫预言师……什么的。” “不相信。和聂长风有关系?” “有,关系大了。”左知遥一骨碌爬起来,盘腿坐到韩韬对面,身体微微前倾,“我跟你说——我吧曾经遇到过一位高人,纯高人!跟我说聂长风此人关乎我命中劫数。” 韩韬“嗤”地乐出来。 左知遥不乐意了,端坐回来,小脸一沉:“我知道你不信,但你先听听再评价行不?” “行。”韩韬调整一下后背的靠枕,摆出好整以暇的姿势,似笑非笑地说,“我听着。遥遥,记得把故事编的生动点儿。” 左知遥白了他一眼,抱怨:“你都认定我是编的了,我还说个屁啊!” “那可不一样。”韩韬解释,“别人说真话我都未必有功夫听,但你嘛~即使是编的,我也想听听,明白吗?” 他最后一句拉长了调子尾音上挑,左知遥听得心里咚的一跳,定定地看着他戏谑的眼神,竟然就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也不怎么就耳根发热。暗骂一句“老东西”,咳嗽一声,整理思路,顺着自己的想法开讲。 故事发生在缅甸,时间是去年秋天。话说,某天正午,左知遥结束一笔买卖正独自一人往凤凰的住处走,迎面就遇上了一位僧人。当时天气非常热,左知遥见他穿着十一件套正式的祖衣额头却不见一点儿汗,差身而过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两眼。想不到他看那僧人,那僧人也正看他,两人目光一对,左知遥就被僧人叫住了。 “僧人说我身上那个……恶业重,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左知遥眯起眼想甩几个神秘的词儿营造下气氛,可惜肚子里墨水有限,居然一个也掏弄不出来,不禁有些泄气。 “恶业重?你当时是刚干完什么买卖?”韩韬问。他很想知道左知遥跟凤凰混了好几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哎,你关注点跑偏了,你应该问‘你怎么说的’或者‘他还说什么了?’,明白?” “明白——那你怎么说的?”韩韬从善如流。 “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韩韬又笑场。 左知遥的故事讲不下去了,有点儿老羞成怒:“总之,就是那秃驴后来说如果我不干点儿大善事,很可能活不过几年就死了,死于非命!横死街头……” “遥遥!”韩韬一喝。 “你不是不信吗?我就说几句怎么了?”左知遥仰着脸,乜眼看他。 “我信不信是一回事儿,关键是你信吗?你信的话就不能乱说话!” 左知遥被堵住了。说信或者不信都不合适,只好胡乱道歉安抚住韩韬:“好啦好啦,我错了,童言无忌小孩儿放屁——”见韩滔眉毛一动又要开口,赶紧接着讲故事,“后来我就问他我得怎么做点儿善事?完后他就给我讲,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是最大的善事。但是吧,这年头救个人也有难度,像什么溺水儿童、差点被车撞了之类的人也不是说遇上就能遇上。然后他就又说了,成人姻缘也是善事。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你知道吧?” “……听说过。” “对吧?你看你都知道。我就琢磨着,我上哪儿成人姻缘去啊?赶巧了后来咱们不是遇上潘胖子和聂长风了吗?我就想,这是个机会。就潘胖子和聂长风那样的,看着处的可好,其实肯定长不了。我要是能参合参合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大大的善事了吧?于是我就开始关注他俩,潘胖子身边太难插手,聂长风就好接近多了。” 左知遥越说越顺溜,简直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了: “我的本意是密切注意着他,谁知道机会说来就来了,聂长风要跑,你说我能不帮一把吗?你那什么眼神?不明白?啧!我真怀疑你这智商——你想啊,这要是聂长风跑成功了,我事后再想个办法让他俩破镜重圆,这善事不就做成了吗!!小爷还没活够呢,这种好事肯定要抢着做啊!” “你煽风点火让聂长风落跑,就是为了这个?” “啊,要不还为了什么?小爷日行一善做不到,再不自己给自己创造点儿机会,什么时候能那个——抵消恶业啊,是波?” 韩韬听的挺欢乐:“明天咱成立个婚介,不为赚钱就为拉郎配——你不是有个娱乐公司吗?也别闲着,让企划出款电视相亲,保准火!” 左知遥有些刮目相看了:“老韩你可以啊!我下一档还真是有这个打算的。”既然做了电视娱乐,这么名利双收的节目怎么能错过?他欢喜的探身去揉韩韬的头发,“我男人这智商——心有灵犀~心有灵犀!” 韩韬也乐:“是啊,你男人这智商要是信你了这套,不是白被你夸奖了吗?故事讲完了,来点儿真实的——你,不会真像韩远说的似的,对聂某人有什么想法吧?” “我对他……?靠的嘞,韩远是这么说的?”见韩滔点头,左知遥一拍大腿,“这不是存心咒我吗?合着我见义勇为搭救为情所困的失足青年在他那儿都定义成第三者插足了我去!不行!必须让他们来尽快和好,再这么乱七八糟传下去,我的……那个功德都没了。” “就你还要功德!”韩韬嗤笑,“人本来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谁,硬忽悠离家出走一个。” “好?你哪只眼睛看着他们好了?整天一块儿腻腻呼呼形影不离就叫好了?好个屁!”左知遥一脸讽刺,“你信不信,如果我不帮聂长风,用不了几年,他们就得分,搞不好还得来个人鬼情未了。” “据我所知,潘玉楼对聂长风不错。聂长风对他也不算无情。你倒好,在家就给人家盼死刑了。” “他们自己觉得好顶屁用?这么腻着时间长了老爷子能容他们?你猜,出了事儿倒霉的是谁?潘家独苗苗还是穷画画的聂长风?朋友圈子怎么看?不说朋友的看法,就在潘玉楼自己心里,聂长风和他也是不对等的吧?要不然何至于聂长风一走他抓通缉犯似的上蹿下跳?聂长风需要沉淀,潘胖子需要进化,这俩人分头冷一段儿,等我圣手一出,再把它们往一块那么一搅合,这才叫天长地久~”左知遥掰着手指头数完,自觉得分析到位,伸了个懒腰迈下床,也不管那茶凉不凉,端起来灌了几口,端着茶杯走到窗户边“哗”地把纱帘拉开。 推开窗,阳光争先恐后地扑进来,和着山风灌了满怀。他舒爽地出了口气,站在窗口看风景。风很大,大朵儿的云在远处的旷野上投下一块一块阴影,云影疾走,西方的天幕上浓云层层叠叠,堆积颜色渐深。他看了一会儿,回头说,“坏了老韩,要下雨。” 韩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哎!我说,要下雨!咱晚上还能出海吗?” “下雨就不能去了,钓不着东西。”韩韬回过神来,问,“你帮聂长风是觉得他的处境跟你自己有相通之处?” 左知遥一愣,俄而轻笑:“你可真抬举我。潘玉楼好歹不济是真心对聂长风。你……嗨,什么乱七八糟的。”大男人的,说什么真心不真心,酸起来不够牙疼。他自觉失言,闭嘴不再说话,只专心看风景。 韩韬靠在床上,只能看到他的后侧影,风掀起他的头发衣角,他双手捧着茶杯,手肘撑着窗台,趴在那儿看着窗外——真心,韩韬暗暗按心口,自己有这东西吗?认真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别逗了。 得出结论的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好似旅人行程过半,忽然发现丢失了一样行李。虽然没那个行李他也能继续旅行,但今天忽然被人提醒,才想起那个行李居然不见了。莫名其妙就没了,丢在哪里都不知道——原来跟着他少年时代一同戛然而止的不仅仅是毫无忧患的生活。有些东西在之后的滚滚厮杀里渐渐掉队,再也没跟上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上有多少感情是从猜测对方的想法开始的?因为猜测所有观察,因为观察所以发现。 感谢凤栖玥的地雷~MUA~ 51第 50 章 50 傍晚果然下起雨来,原定的海钓之行只好作废。这么一来左知遥就没有了出门的兴致,本来想在外面见见潘明辉的饭局也改在了山庄里。韩韬觉得这种天气在屋里跟小孩儿滚床单也挺好,于是欣然同意。 韩远做东道主,拉着潘明辉赭梁在海城玩了一下午,回到山庄时被告知先生正在小茶室下棋,请他们一道过去。众人沿着全透明回廊往山庄后走,雨点敲打着玻璃钢的走廊棚顶啪啪作响,后院的景物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中,高低错落的矮亭水榭,竟有几分如梦似幻的玄虚。 “擦!真特么*!”赭梁赞叹,尽管他不是什么风雅人看着这园子也是万分顺眼。这就是土皇帝和官二代的区别了。在帝都,不要说弄这么个山庄,多起套别墅都要防着别人的眼睛。 韩远哥俩好地搭着赭梁的肩膀,得意地大笑两声。赭梁直接给了他一拳,转头跟潘明辉找认同:“是吧老潘?” 潘明辉含蓄微笑:“海城韩,百年世家,到底与众不同。” 一听他这么说,韩远倒不好得瑟了。虽然他们都在一个圈子里玩儿,但交情归交情,韩远能和直性子的赭梁脱了裤子比鸟,和潘明辉闹起来却好似总隔着层什么。不独是他,他们圈里的这一帮都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是有大知识的人都让人肃然起敬?潘明辉不同于他们这帮二世祖都是拉关系混出来的学历或者直接海外镀金的文凭,人家那是实打实的帝都大学研究生院的高材生。 他打个哈哈,解释:“这块儿地是我大伯在世的时候置办,庄子是我哥后来盖的。几十年弄成这样,也不算什么。” 几个人说话间,到了茶室。管事侧身把人让进去,潘明辉打头,赭梁随后,韩远作为主人跟在最后头。 雨声疏落,茶香靡靡,窗前的方桌上,韩韬正和一个年轻人下围棋。两人听见响动抬起头来,随后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潘明辉上前两步,先伸出手:“韩哥。” 韩韬没跟他握手,而拍了下他的胳膊,笑着说:“既然叫我一声哥就别这么客气。”连带对他跟上来的赭梁点头招呼,之后点手叫那个年轻人,“来。” 潘明辉暗暗打量年轻人。目光突地和年轻人撞了个正着,一愣神,随后友好地笑笑。 左知遥也噙着笑,打量潘明辉的眼神简直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了。潘明辉姿态挺拔,面目俊秀,大夏天的也穿着衬衫。纽扣中规中矩地扣到第二个,喉结和锁骨隐隐可见。浑身上下浸透着淡淡的书卷气,略微偏瘦一点,倒是更加显得修长清逸——潘明辉,好久不见。 韩韬拉住了手把人带到身边,手掌虚按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这两位是小远的朋友,潘明辉和赭梁,以后你们可以一起玩儿。” 潘明辉微笑。他已然猜到此人是左知遥。韩韬虽然没有明说,但保护的姿势如此明显,让他一时拿不准该怎么招呼。就在他迟疑的功夫,面前已经伸过来一只手: “左知遥。” 潘明辉立刻握住,回应:“你好。朋友都叫我老潘。” 左知遥弯着眼睛笑了笑:“知道,这几天没少听你的名字——还有梁子。”说着,转个方向和赭梁握手。 赭梁内心深处极看不上左知遥这样狗仗人势的,但看不上归看不上,狗主人的面子还是要给,于是也胡乱握个手,表示了基本的礼貌,表情却绝谈不上热络。 左知遥也不理他,第一个抽身回到位置上坐下,其它人也都陆续落座,管事的安排换了新茶。 “哥,你们下棋呢?谁赢了?”韩远坐不住,跑到方桌前看棋局,到了近前才发现上头仅有黑白各两子,不禁一愣,“才起手啊?” 韩韬说:“没有,玩儿一会儿了。” 潘明辉一眼看到方桌边瓜果十棱的紫檀围棋盒,称赞:“新雨烹茶慢打围,韩哥你可真会享受。”洛阳潘家是正宗铲地皮出身,尽管从老爷子那辈儿已经转行,但眼力还是传了下来。 赭梁待他话音刚落就接口:“就是,韩哥你还挺有闲心,我们可急死了都。” 这一句话就扭曲了潘明辉的意思,他明明是顺势说了句好话,让赭梁这么一接茬就成了不满讽刺了。可是他又不能反驳或者辩白,不禁郁闷地看了赭梁一眼。 左知遥嗤地乐出声来,说:“知道你们急,那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 “潘玉楼不是要问聂长风哪儿去了吗?让他找个电脑,我给他看点儿东西。”说完指指一边的笔记本,那上头已经登录了聊天工具,摄像头小麦克一应俱全。 赭梁反映过来就看潘明辉,潘明辉略一沉吟,说:“左少可能还不知道,舍弟……比较倔强,对聂长风的事儿十分上心。你要和他通话不是不行,但能不能这样,你要给他看什么?先跟我们交个底儿,我们也好一起参详参详——小楼他现在实在是受不了刺激。” 左知遥摇摇头:“不行。潘玉楼是你弟弟,聂长风还是我哥哥呢。他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只能给潘玉楼看。我没清场就不错了,你别得寸进尺。” 潘明辉看看韩韬,又看看韩远。 韩远打圆场:“左左,”这是他连夜想出来的称呼。叫名字三个字太生硬,叫遥遥的话估计他哥得揍他,叫小左像是叫司机,于是此称呼鲜鲜出炉。他叫完见左知遥转过头来,似乎对新称呼没什么反感,于是接着说,“左左,聂长风应该跟你提过潘胖子吧?那就是个死心眼儿。这要是聂长风留的话里提出什么分手快乐之类的,呃……潘胖子正绝食呢你知道吧?说实话聂长风这人我们也认识,挺自傲个人,看不上胖子我们也理解。但要真是那样的话,他走都走了,咱们就别刺激胖子了,你说是吧?” 左知遥漠然听完,翘脚“啧”了一声:“刺不刺激不好说,但我估计没有分手这回事儿。他自己说这视频就是和姓潘的交代交代去向——我琢磨着,是被潘胖子缠的太紧了,一个人透口气儿?谁知道呢。我也没看。” “你没看你怎么知道不是说掰了?想散心旅游有什么不能和胖子说的?当面交代多好?何必弄这景儿?”赭梁插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胖子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了,他不乐意当面说又怎么着?告诉你们,潘胖子那边你们乐意叫不叫,聂长风可是再三叮嘱让我等他走后一个月再把东西带给胖子的,看韩远面子上这已经破例了。我管你们绝食不绝食!” 韩远苦笑:“我谢谢你了,你是我亲哥!老潘,要不就招呼胖子看看?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吧?你说呢梁子?” 赭梁也点头:“叫胖子看。要是聂长风那操蛋玩意儿真就不打算回来了,也好让胖子死心。” 潘明辉瞟了一眼韩韬,虽然他一直没说话,只是微笑看着,但他坐在这里本身就是立场了,威胁之类的手段是断然不好使的。潘明辉的舅舅也就是潘玉楼的老爹一直是个甩手掌柜的,真正当家做主的是潘老爷子。老爷子这段儿正离京避暑,所以潘玉楼最开始折腾的时候家里除了潘明辉还没人知晓。可现在不一样了,潘玉楼连绝食都闹出来了,如果真出了事儿不是玩儿的,潘明辉不敢说老爷子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他手指捏着茶杯转了两圈儿,叹气:“既然都这么说,那就给他看吧。”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很快两边就连上了视频通讯。左知遥这边的电脑摆到了茶几上,以便于大家都能看到,当潘玉楼出现时立刻有人扶额有人大笑,不用问,大笑的就是左知遥。 潘玉楼还是那么胖,两天的减肥完全没有效果。可能是接到电话时比较激动,这货穿着睡衣就打开视讯了。他的胖脸上十分精彩,贴了好几块儿纱布,嘴唇肿的跟香肠似的,演喜剧都不用化妆。 左知遥清清麦,自来熟地说:“潘胖子,我是落地一刀。”之后立刻按了静音。 只见镜头里潘玉楼先是一愣,接着就指天画地地喷起来。 潘明辉等眼看着潘玉楼恨不得顺着镜头飚过来的激动样儿,偏偏还一点儿声音没有——不厚道地说,真是挺喜感的。 韩远暗地里咬咬腮帮子,憋回笑,问:“左左,他说什么?你怎么关了?” “他在骂我。”左知遥喝了口茶,开始打字: ——你最好立刻闭嘴。否者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聂长风。 这条信息一发过去,那边立刻就石化了。潘玉楼两眼刺红地张着嘴,胸膛起伏喘了半天,却没再说一个字。 ——聂长风是我结拜哥哥,对待老婆的娘家人要有礼貌。 只见潘玉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揉揉鼻子,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又立刻闭上了嘴。 左知遥满意地取消静音,对着麦来了一句:“哥夫好~” 然后,所有的人都看到,潘玉楼的脸可疑地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惊蛰了,俺们这里还在下大雪——连下了两天,小区里雪厚的地方没到小腿。袍子得说,下雪真漂亮啊~ 感谢凤栖玥炸咱的地雷!=3= 及,发现*的小菊花又亮了,回不了评论啦。但每条评论我都很认真地看了,爱你们,祝,看文愉快~ 我昨天说了今天中午之前更出来?好吧,我得承认十一点之前我都在睡= =抱头蹲地,随便抽…… 52第 51 章 51 世界上有种人,因为从未被人恶意对待过,所以也不会对人抱有恶意,特别的单纯。在成人的世界里这种属性被喻之为“单蠢”。“单蠢”的人有两大特点:一个是总是认为哪怕全世界都是骗子身边的人也不会骗他;另一个就是他喜欢谁那就是喜欢谁,即使被决绝也不后退半步,他的逻辑是只要他持之以恒的付出,总会有得到回应的一天。 潘玉楼,是个中翘楚。所以聂长风的不告而别让他难受,难受的想死。可即便如此,当听到聂长风的朋友肯定他的感情时,还是会忍不住露出傻了吧唧的笑容。 他对着麦克清清嗓子,开了酱菜铺子般热闹的脸上略带扭捏,含糊地说:“小刀……兄弟,你好。” 左知遥先叹了口气:“我说哥夫啊,我知道你不注重外表,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脑袋开练啊!这咋弄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哥知道还不得心疼啊?” 潘玉楼下意识的抬手想挡住脸,又讪讪地放下:“没、没事儿,我那啥玩意儿……摔的……你、你哥呢?聂长风呢?” 左知遥说:“他临走的时候留了段儿视频,跟我说如果一个月后你冷静下来了就给你看——呐,我觉得你还不太冷静……” “我冷静!很冷静了!”潘玉楼呼地站起来,又很快坐下,克制地放慢语速,“我真冷静了,小刀,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吧?他是不是生我气了?我知道我不好,脾气也不好,还没本事,还懒,我改,都改!真的,我都开始节食了,我这回肯定好好减肥……不信你问那谁——”他偏头叫身边的人,“你来,跟他说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潘明辉截口呵斥:“小楼!” “哥……” “胖子!别他妈没出息样儿,你先听听姓聂的怎么说,要是人真拿咱不捋须(不在乎),咱也没必要上赶着!”赭梁把摄像头往远拉一拉,让潘玉楼看到他们全部人。 “就是!”左知遥拄着腮帮子,闲闲地接口,“我也经常跟我哥说,有本事的男人有都是,要是人实在不把咱放在心上,咱也没必要跟他死磕。” “啥玩意儿?!”赭梁立刻瞪眼。 左知遥不看他,问潘玉楼:“想好没?我怕你不冷静看完了后悔。” “我看。”潘玉楼抖抖磕肿了的嘴唇,两个字回答的毫不迟疑。 至此达成共识,左知遥把手机翻出来,上传视频然后在线发送过去。进度条还要几秒,潘明辉忽然说:“左少,能不能播一下让我们也看看?” 左知遥无所谓,直接就满足了他这个要求,然后几乎同时的,发送完毕,两边一起播放起来。视频的音效和潘玉楼那边有些二重唱,左知遥顺手关了视讯的声音,并最小化。 画面里先是出现了一片海岸,远远的能看到海鸥飞旋。聂长风的声音舒缓温润,和着阵阵海浪声响起: 看这海,挺好看吧?呵呵。我猜现在距我离开不到一个月,因为你一向是个急脾气,肯定没有耐心等。另外,你的生活太习惯特权了,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小刀翻出来,逼着他要我的消息的。我说的没错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你不要为难小刀,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我。如果我猜错了,现在已经是一个月以后,那么——恭喜你,小楼,你长大了。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走吧?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小楼,有些事是我必须要去做的。 我毕业了你知道吗?是的,你知道,我的毕业典礼你是参加了的。可是,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的毕业典礼只有朋友而没有亲人?就算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总得有些来历吧? 以前你不提我也没说,现在,我要走了,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再不跟你说说,就没有机会了。呵呵,在我心里你是天真的。有时候我很气你的万事不挂心那样,有时候又觉得这样挺好,如果你能这么傻呵呵一辈子也是福气。 我不是家里的独生子,在我之上,我还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五岁,属于特别优秀那种。从小她就是全家的心尖子,长得好,学习好,特别懂事儿而且还要强。我姐上二中的时候,他们学校正好和日本搞联教,第一年交换生就把我姐选上了。说实话我们全家都不乐意我姐去日本,一个是因为那时候我姐小,才十五,另一个就是因为我们老家金陵的你知道吧?那年日本屠城,我姥爷一家七口,只剩下我姥爷一个。 那会儿我还小,不太明白这些个东西,就整天听我姐跟我爸我妈我爷爷他们吵架。我姐自己想去。她迷日本动画迷的不得了。后来她就去了。后来就再没回来。 最开始他们说我姐是出车祸死的。我爸妈去日本没看着我姐的尸体,直接领的就是骨灰。再有就是当时车祸现场的照片什么的,因为是监控录像上截取的,拍的也不太清晰。当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妈回来就生病了,后来就老精神恍惚,胡言乱语。也不知道我爸从哪儿找的算命的,说我姐横死的,死的屈,骨灰回来了魂儿还在那边飘着呢,得做个法事把她的魂儿请回来,我妈才能安呢。我爸没办法,半年后又自己去了趟日本,是报旅游团儿去的,按算命的指点的,拿了我姐一件儿小时候的衣服,给我姐招魂儿。 我爸从没出过远门不熟,跟别提日本了。他只知道我姐出车祸的马路叫什么名,再有就是当时车祸照片,他又不会日语,让他自己找肯定是不行的,就跑我姐之前做交换生上学的日本高中找跟我姐一起过去的同学去了,寻思着让他帮忙认个路之类的。再者,拍点儿我姐最后呆过的学校的照片,也算留个念想。 可是没想到,拿着我姐和家里通信的地址找到她们班的时候,我姐的同学已经不在了,说是提前结束交换,已经回国了。我爸挺失望的,就在她们教学楼底下坐了一会儿。后来学生下课了,一个日本的男生忽然找到我爸,跟我爸说有事情谈,还给他留了个电话号,说电话联系。那男生中文不咋地,但我爸也听懂了。 我爸看他慌里慌张神神秘秘的,当时也没敢声张,就在学校外面等着,看他们放学了才找个电话亭给那孩子打电话。哎,后面事儿挺乱的。 那男生挺仰慕我姐的,他的中文也是为了有一天能来帝都和我姐一起念大学学的,只会些简单的,但连比划带查字典的,我爸也弄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说我姐不是出车祸死的,是先被犬养家的王八蛋欺负了,闹得厉害,才被人打了药扔到马路上撞死的。他们那个学校大多都知道这么回事儿,可是,犬养就是学校的校董,没人敢把事情说出去。一个外国人,再说还是支那人,死无对证,死就死了。 我爸知道后当时就要去报案,可是怎么报呢?日语也不会,连个证据都没有。然后我爸就干了一个特别傻的事儿——他找大使馆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聂长风的声音停顿了很久,画面里远航的轮船在海天相交的地平线渐行渐远,潮声寂静又喧哗。) 呵呵,要不说知识分子傻呢。我爸当了一辈子老师,一直活在象牙塔里,根本不懂什么叫政治,什么叫权宜之计。他被弄回国后,干了不少傻事儿,什么上访啊,找领导啊,还特意学过日语打算自己找律师打官司,结果都可想而知。我爸是死在日本的。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爸成日本的拒签户了,但他到底弄了个路子跟着走私船去了日本。听说他是绑着炸药拦的犬养家的车,犬养家的人死了几个保镖之类的?我爸尸骨无存。 知道那年你提议去日本玩儿我为什么不去了吧?因为我也是日本的拒签户。 小楼,认识你,这几年我很开心。你不知道我本来多厌烦你们这些官二代。可是小楼,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跟我说过你是在东北农村长大的,我觉得你好像还在东北农村那片儿晃悠呢,从来没被这乱七八糟的俗世沾染过。你简单、赤诚、待我全心全意的好。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和你在一起,我想我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我爷爷也没了,姥姥那边也没人了,就剩一个妈,在疗养院住着呢。这几年你给我不少值钱的东西,我都卖了,你别生气,我也舍不得。我妈的疗养院挺贵的,我临走的时候把钱都扔到那边儿了,能支持个二十多年的费用。 嗯,这些事儿都跟你说了,我家里两条人命扔到日本,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这个仇我不能不报。所以你也不用找我了。这个时候,如果我还活着,我想我大概正在逃亡的路上。如果我死了——你就更不用惦记我了。 小楼……(画面忽然抖动,呼吸声清晰起来,手机似乎被贴到聂长风的唇上,停了一会儿,又被拉远)小楼……小楼忘了我吧,好好过日子。 ……(众人以为视频结束了的时候,里面又传来低低的一声) 小楼,你长大吧。 最后的一句夹在潮声里,叹息着嘟囔出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清楚。然后画面一片黑暗。 左知遥扫了眼屋里神色各异的众人,切到视频通讯,那边的潘玉楼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咱昨天又木有更新,袍子能跟你们说昨晚吃完感冒药六点就扑床了吗?本来以为小睡一觉半夜醒了码字,没想到一睁眼睛就天亮了——真是= =0RZ 看俺家大神固定点儿更新赶脚这是个好办法,于是袍子也效仿之。 以后咱固定晚上十点更新,如果当天十点没更新就是当日不更了——袍子承诺,会一周六更的,请各位老亲少友监督(^o^)/ 感谢凤栖玥的地雷~=3= 53第 52 章 52 “这个,确实是本人?” 安静的茶室里,潘明辉忽然问。 左知遥嘴角一勾:“你说呢?” 潘明辉没法说。再多说一句都是得罪人。画面上一直没出现聂长风,但声音的的确确是他的,如果硬说是合成的有些牵强。他有一种很失控的感觉,却不知道怎么阻止事情的发展。 “小刀,他要干啥啊?报仇?咋报仇啊?”潘玉楼的眼泪无意识地流,声音有些恍惚,茫然中带着急切,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左知遥淡淡地说:“知道他为什么让我一个月之后给你视频吗?因为他得到了确切消息,犬养家老当家的死了,这个月出殡。到时候犬养家主要人物全都能凑到一块儿——你说,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他要学他爸……他是要学他爸?”潘玉楼不傻,转瞬间就得出了结论。然后他的表情变了,刷地站起来,转身就出了镜头。 “胖子,你别想不开!”赭梁扑到麦克前,大声喊。 潘明辉更是恨不得把麦吃到嘴里:“拦住他!小楼你回来,听哥说——快把他弄回来!……” 那边一阵乒乓乱响,左知遥被潘明辉和赭梁挤到了一边儿,干脆站起来让出主位,闲适地踱几步,做了几下伸展运动。 “左左,那聂长风,没事儿吧?”韩远凑过来,小声问。我擦这年头还有人能这么傻逼的过去报仇!又不是演电影,“孤胆英雄打不死”,就聂长风那样的,能不能进去犬养家都成问题。 “目前为止,还活着。”左知遥看了他一眼,见韩韬对他招手,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韩远看了眼视频,很好,此刻潘玉楼已经被潘家的保镖抓了回来,按在电脑前直喘。他赶紧过去,扒拉开赭梁说:“你消停点儿!他还活着!” 这一句话让潘玉楼一愣,紧接着,他的目光开始透过视频急切逡巡:“小刀呢?” “左少!” “左左!” 赭梁和韩远回头,异口同声地叫左知遥。 左知遥正端着韩韬递过来的茶润喉,听见叫他也没急,稳稳的把茶放下,才来到电脑前。潘明辉慢慢站起来,让了一步,左知遥重新坐下。 “怎么着?你叫我?”他的声音有点儿冷,不若开始叫“哥夫”时那么亲热。潘明辉不禁看了他一眼。 潘玉楼却是完全没感觉出来,他的身体前探,弄得整张屏幕都是他的大脸:“小刀,你还能联系上他是不?求你告诉他,让他等着我,我跟他一块儿去干犬养他们狗日的!” 左知遥嗤地一乐:“就凭你?你去了能干什么?跟人家比相扑吗?那也不行啊,就你这体型要相扑还得再练练……” “他要背炸药我也能帮着多背点儿——他那小体格还不如我呢,一个人怎么对付那帮狗娘养的?!” “其……”左知遥想用韩韬说过的一个词,可惜想不起其志可嘉这四个字,临时改口,“其实你还挺爷们的。嗯,就冲你这句话我也给你交个底儿,我哥都料到了你看完视频得瞎得瑟,说了,不让你去。” 潘玉楼瞪眼:“为啥?” “不为啥!”左知遥学着他的东北腔调顶回去,冷冷一笑,说,“就算他让你去,你能去吗?别急着表态,想想你的处境再下结论。到时候恐怕你还没上飞机,就被人绑回去了吧?我都怀疑你能不能出你自己的房门!怎么?你别和我酝气,不用你爸爸你爷爷,就我身边现戳着这位——你嫡嫡亲的亲哥哥,他让你去吗?”他仰脸叫旁边的潘明辉,“潘大少,你表个态?” 潘明辉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紧抿着嘴角看着潘玉楼,一个字都不讲。 潘玉楼一脸乞求地看着潘明辉:“哥,我不去我不踏实。” 潘明辉阴测测地开口:“去你就踏实了?” “踏实!看着他我就踏实,哪怕死到一块……” “放屁!”潘明辉猛然间发作了,“你知不知道你是谁?你是潘玉楼!就他妈为了个男的,你要跟着他一块儿绑炸药去?要死我不拦着,你上老爷子跟前儿死去!” 潘明辉一向斯文优雅,从来都是长辈夸奖的典范,此刻被气得五官挪位,张口骂娘。赭梁晓之以理:“胖子,别得瑟了,你消停点儿,啊?再作(一声)可就出圈了,要我说,赶紧联系人,看看他在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如果还没动手,麻溜儿把人弄回来——我知道你急,你急有屁用啊?你要再去更添乱!” 韩远的立场不太好开口,但也是一脸不赞同。跟个男人还打算殉情是怎么着?他觉得潘胖子这是有病,得治。想到这儿,瞄了眼自家堂哥。只见韩韬坐在主位上一直就没动,双手十指相对,正气定神闲地看热闹。再看左知遥,这惹祸的根苗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烟来,正眯着眼睛吐烟圈。 那边潘玉楼只是摇头:“不一样。我去了他不害怕。我得陪着他……” 潘明辉烦躁地打断他:“陪个屁!你们,把少爷请回去,照顾好,别让他有闪失。我马上就回!” 潘玉楼身边的人连个迟疑都没有,立刻往起架潘玉楼,任凭潘玉楼杀猪似的挣扎叫唤,就是不撒手。 “等会儿!我话还没说完呢!”左知遥眼角斜挑看着潘明辉,“既然我当了这个信使,就得容我把话说完,是吧?我有几句话要跟我这‘哥夫’说,潘大少行个方便?” 潘明辉脸色阴晴不定,转了一轮,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等等。” 那头潘玉楼的吨位比较宜人,又死命地抗争,两个保镖还没把他弄起来,听了这话就缓了缓,放开潘玉楼的胳膊,却没有走开,而是紧紧地贴着他站着,谨防这位小爷的过激行为。 左知遥叼着烟问:“这回,你明白了吗?” “……什么?”潘玉楼还蒙着。刚才的行为太剧烈,脑袋有点儿缺氧。 “去了潘家少爷这层皮儿,你什么都不是。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哪怕你能挣钱,够我哥买凶的呢他也不用亲身上阵!” “我、我可以的,他没跟我说过,他要钱,我可以……” 左知遥一针见血:“你不可以!那不是你的钱。你用的每一分钱都要跟家里要,家里不给你就毛都没有。哪些财产是你的?哪些东西是任由你支配的?哪些人你能指使动?不用说别的,就现在,此刻,你身边这俩,你让他们离你远点儿他们干吗?潘玉楼我告诉你,你唯一可以支配的就是你的感情,可惜这东西属于特定商品,除了我哥还没人稀罕,所以,它也没有市场,说白了它一分不值。你胡闹点儿,撒个小钱儿的,你家人自然不会管你,你要给情人买凶杀人,你试试看?你家人第一个事儿保准是把你关起来,然后查查是哪个祸害拐带坏了你。呵,到时候我哥可就来派了,说不定得面临洛阳潘的追踪令呢——也不知道你家现在还有没有这玩意儿了……” 潘玉楼开始还想插嘴,后来就愣愣地听着,越听心越凉,最后抱着头呜呜地哭起来。他脑袋埋在膝盖上,双手揪着头发,哭声压抑而痛苦,如同一头困兽。 左知遥看着他哭,眼睛里渐渐退去讽刺,露出些怜悯的神色来:“哥夫,你别哭了。听我说……哎……我说,别哭了……我哥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你他妈的抬头,听我说!” 潘玉楼茫然抬头。 左知遥舒口气,食指中指夹着烟,用拇指一比自己的脑门:“看着没?在你面前的是小刀,聂长风的兄弟。打从知道我哥要去干什么那天,我就给他联系了佣兵。我没钱,不能让我哥买凶杀人,但帮着弄点儿军火顺便请几个人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还是能做到的。昨天那边传过来消息,犬养家的葬礼结束了。我哥给狗打了药,狗身上绑了炸药,点着捻子都赶出殡的大院儿去了,还有遥控飞机,嘿嘿,那个扔的是液体炸弹。听说当时挺热闹的,可惜咱没见着。” 潘玉楼眼睛恢复了点儿神采,期盼地看着左知遥,等下面的消息。 左知遥自己乐了一阵儿,接着讲:“那边的伤亡情况还不知道,今天天刚亮的时候,我哥已经离了日本,现在应该在东南半岛那边儿,具体还得等消息。我哥报的是家仇,这是他该干的,我不能拦着——谁也不能拦着,对吧?” 潘玉楼点头。 “所以,你要是真拿我哥当回事儿,就拿出点儿爷们的样儿来。这回我能护住他,下回呢?换句话说,你觉得他是一个随便接受别人好意的人吗?下回再去找犬养家的晦气,他要是为了不给朋友找麻烦一声不吭地自己去了呢?我是他兄弟,不是他妈,就算他妈也不能看着他一辈子!” 潘玉楼捞起衣服抹了把脸:“我能!我看他一辈子!小刀我听明白了,你放心,这次……哥哥欠你个人情,别的都不说了,以后只要你一句话,咱们绝不含糊!你再联系上他,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回来,要是……要是他实在不愿意搭理我,你就帮我带个话,就说——让他别急,给我点儿时间,等我安排好了,陪着他坐着直升机亲自扔炸药轰平了犬养家那帮狗日的!” “嗯,这个行。” “你千万跟他说,给我时间,别……别自己一个人,像这回似的……我宁可跟他一块死喽……”刚刚转型的硬汉胖子扔完狠话,又诉起衷肠,越说越心酸,眼泪儿又要吧嗒。 “可别哭了成吗?你这娘们唧唧的还怪我哥不告诉你!” “不是!”潘玉楼抽搭一声,“我就是一想起来他可能自个儿一个人死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这心里边就不得劲儿。” 左知遥都气乐了:“人都死了你还管他寂不寂寞!” 潘玉楼嘟囔:“我陪着他就啥都不怕。” “行,我知道了。放心,话儿保准给你带到。我哥安全着呢,就是这几年未必能回内陆了。你也不用惦记别的,先把你自个儿这些破事儿弄明白,以后常联系。” “哦。”潘玉楼愣了吧唧地看着左知遥。 左知遥头疼:“行了,我会让他给你打电话的,我关了!看你这窝囊样我就头疼!”说完,也不管其它人的反映,自顾自地在潘玉楼的傻笑里关了视讯。 作者有话要说:当着潘明辉的面儿拉仇恨啊,小左同学你熊的! 感谢凤栖玥童鞋的地雷O(n_n)O 54第 53 章 53 左知遥关了视讯,按灭烟,神清气爽地站起来,左右一张:“哎,几点了?不吃饭了?”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敲得窗户噼啪作响。屋里的几个人都没应声。韩韬的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潘明辉,目瞪口呆的赭梁,若有所思的韩远,最后落到左知遥脸上。 左知遥转头碰上他的目光,对他扬扬眉。于是韩韬微微笑了,目光温润地包裹住左知遥,问:“饿了?” “能不饿吗?”左知遥大大的不满,“我喝不惯你这破茶,越喝越空落,灌了一肚子水。” “总比咖啡好。饿了不早说?吃什么还不能垫垫。”韩韬站起来对韩远说,“小远,招呼你的朋友先到餐厅吧,我们去换个衣服。” 韩远茫然的哦了一声,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抬头时,韩韬已经和左知遥一前一后地离开茶室了。 潘明辉单手插到裤袋里,走到方桌边站定,寥寥四颗棋子在棋盘上显得有些空旷。他捻起一颗白子,上好的光白玉入手微沉,沁润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你说,你堂哥这个情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 “……”韩远苦笑:“我能跟你说我跟他也不熟吗?”加上这回,他们也不过第三次见面,私下里的接触更是完全没有过。说实话,作为韩家正头公子,他以前对堂哥身边的这号人物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瞧不起不至于,但也从来不上心。 “我倒觉得他说的挺对。哎我草,让他说的我都有危机感了——”赭梁心有余悸地问韩远,“我记得你说他还不到二十?这孩子户口上错了吧?” “……我和他真不熟。”韩远想捂脸,那一竿子打翻所有二世祖的言论让他也很不舒服。 潘明辉夹着白棋子在黑子上轻轻的敲着。玉石特有的脆响淹没在雨声里微不足道。良久,他轻笑:“说一千道一万,没有祖屋的才想要盖房子。既然家里头给咱们留了大宅,咱们何必自己垒草房?有方便条件就要用,犯不上跟自己过不去。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没说错,不管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自己的钱才花的舒坦——赭梁你无所谓啊,家里独生子,就是把天捅漏了也有人给你兜着,我嘛……”他自嘲地摇摇头,瞟了韩远一眼。 韩远心里一凌,沉下脸来——他不是独子,祖上是有大宅,但却不是留给他的。 赭梁骂了一声草:“说的我好像专门就会惹祸似的!” 潘明辉把棋子往棋盒里一扔,激起一声脆响,侧头微笑:“你急什么?我就打个比方而已——韩远,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了?你哥虽然不是长辈,但怎么说也是你的家主,咱们别去晚了,不尊重。” 韩远拉着个脸说:“就是我哥。都什么年代了?还家主不家主的。”摆手一让,没用门外的佣人带路,率先往餐厅走。家主这个词让他很反感,好像自己无端端就矮了一截似的。 几个人转到餐厅,韩韬和左知遥还没下来,潘明辉去洗手间,韩远和赭梁也不讲究,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佣人布置餐台。 洗手间里,潘明辉绕过玻璃屏风确定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开始给家里打电话。在他同样位置的楼上也是洗手间,左知遥正在洗脸。 韩韬靠在门上看着他一捧一捧地撩着水往脸上扑棱,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拿起旁边的毛巾皱着眉头给他擦脸。伤口早已经收口,那一线新皮细嫩的很,被冷水以及泛出艳红色。 “没事儿,都好了。”左知遥甩甩手,仰着脸,闭着眼,眉毛很睫毛都湿漉漉的,说不出有多乖。 韩韬叹口气,丢了毛巾扶着他的后脑吻上去。这个孩子,训起人来头头是道,料理事情无比狠绝。他之前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此刻心疼却密密扎扎地捆了上来。如果不让他一个人做博野……如果当初不放他走……再往前,如果在左家出事的时候帮他家一把……万事没有如果。那时候他只当他是个好看的少年,并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心疼他。心疼才知道,现在的心情早非当初了。 韩韬越吻越重,勾着他的舌头撕磨啃咬,左知遥哼了一声疼,得到的是更狠的一咬。 “疼吗?那就对了。”韩韬放开他,舔舔他的嘴唇,眼神灼热而危险,“谁允许你四处挑衅的?嗯?在做事情之前,想过后果吗?这么的一意孤行……” “想过的。韩韬,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赌。人活一辈子,不是生就是死,活着就不说了,死也分很多种,死的窝囊或者死的痛快。我就是不愿意窝窝囊囊,我就是不乐意看我烦透了的人还好好地在太阳底下蹦跶,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反正死的不是我自己!” 啪!韩韬一个耳光掴过去。 左知遥脸被抽的一偏,乜眼看着韩韬,笑得好像挨揍的是别人:“一点儿不疼。舍不得打我?” 韩韬捏紧了拳头,双眼喷火,心底一片冰凉。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生气过了?偏偏都气成这样了,抬手的一瞬间居然想到的是这糟心的东西前几天才受的伤。父亲的葬礼后他从没觉得在这世界上还有谁值得自己上心,偏偏就在这么块滚刀肉身上动了护着谁的心思。而对方就是个横冲直撞的混不吝,听听他的话,追求的是死个痛快。韩韬心里一时泛上来说不出的无力感,直觉头重脚轻,转身往外走。刚走两步就被左知遥从背后抱住了。 左知遥*的手一把抱住韩韬,从来都坚定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韩韬,你是舍不得我吧?” 韩韬没说话。 “是舍不得我吧?”左知遥一口咬住韩韬的肩膀,韩韬肌肉一僵,又慢慢的放松下来。 “左知遥,你当自己天下无敌?”韩韬问。 “怎么?”左知遥松开嘴,他的衬衫被口水湿了一块儿。 “胡乱插手别人的家务事,犯了大忌。” 左知遥放开手绕到韩韬前面:“我帮我自己哥们,谁管他们家的破烂事儿了?” “你哥们?”韩韬目光复杂,“你就差指着潘明辉的鼻子威胁‘如果你不赶紧揽权聂长风就算不死在日本也会被你家里人做掉了’,这还叫不插手?你在给自己树敌你知道吗?不说潘明辉,这段儿视讯的录像潘老爷子看到了会怎么想?觉得你在激励他孙子上进?话再说回来,你以为以潘玉楼的性子会有多大出息?他那种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不真正的失去几回,根本不懂什么叫现实。还是你打算舍己为人,用你自己的小身板给人家当磨刀石?况且,潘玉楼性格绵软,也许凭着一时的悲愤恨意能闯出点儿名堂,但也不过就是如此了,他的追求不会高,三岁看老,那就是个发面馒头。等潘老爷子和潘明辉反过头收拾你的时候,他能挡住谁?” 左知遥沉着脸,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老东西目光如炬。潘馒头的确是个稀松的货,上辈子的最大追求是和聂长风埋在一个坑里。眼看着老爷子收拾自己的心上人都毫无还手之力,何况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甲了?但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他却死活不能承认。上辈子被潘明辉和韩林联手捅刀子的仇不能不报,如果他不去搅和搅和,弄不好连仇人的面都见不着。北京潘家也好,韩家的大少爷翰林也好,这一世和他都没有利益冲突。不能手刃仇人,那是多么憋屈的一件事。 “怎么?不信?”韩韬见他阴着脸不说话,一掀他的下巴,问。韩韬看来这祸惹的完全没必要,帮朋友的办法有很多种,未必要去潘家内部和稀泥。 “信。但我已经做下了。”意思很明白,开了头就绝不收手。 韩韬点头:“我知道。我想想。” 左知遥嗤地一乐:“想屁想?放心,不连累你。前两天说拿你当软猬甲是逗你呢。我早琢磨好了,不行就跑,天下大了去了,他姓潘的再牛逼手能伸多长?” 韩韬把手背到身后捏紧拳头,他怕控制不住没等潘家有动作自己先把人打死。左知遥才不管他脸色有多难看,没心没肺地在他已经有两个湿手印儿的衬衫上擦手,建议:“换衣裳去吧,我真饿了。” 晚餐的气氛还算不错。潘明辉肚子里是有真才实学的,从筷子的花纹入手打开话题,和韩韬一递一句谈华夏文化得很融洽;赭梁对左知遥大感兴趣,滔滔不绝地问着问题,听说他还开了家娱乐公司,打听的更是详细,大有要掺一脚的意思。如果说五个人里有谁比较郁闷,可能就是韩远了。他出耳朵听着,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哪头讲到有意思的地方他还跟着笑两声,但心里却有股邪火一拱一拱的,得用尽全力才压得下去,在脸上撑出笑容来——餐桌是典型的八仙座,韩韬居然带着左知遥坐了主位,主宾次宾按年龄分别是潘明辉赭梁,自己这个正经的韩家人,敬陪末座! 其实按正常关系来讲,这个座次不算出格。但现在他心境上正起伏不定,再看这安排,就有些疑邻窃斧的意思了。坐中看左知遥,越看越不顺眼,觉着他不过仗着韩韬喜欢不知天高地厚小人得志,连带觉得韩韬也不过……正腹诽,抬头正撞上韩韬的眼风,当即一笑,等韩韬转开目光,才觉出背后渗出一层汗来,也不知他盯着自己多久了。 吃完饭又略坐坐,潘明辉和赭梁就走了。韩远借口送客也一夜没回来。第二天韩韬听说他们凌晨就回帝都了。这个消息是周秘书带来了,周秘书顶着熊猫眼木无表情地说: “远少说走的太早,怕影响您休息,所以给我打的电话——老韩,您能明确一下我的职责范围吗?为啥您家亲戚告别都让我转达啊?我是秘书吧?不是管家吧?栾叔不会认为我想抢他饭碗吧?” 韩韬刚吃完早饭,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唔,走了?本来还想顺路一起走的,那个潘明辉挺有意思。” 周秘书戒备:“什么意思?”什么顺路?关潘明辉什么事儿? “哪有什么意思?你准备一下,咱们去趟帝都,午饭之后走。” “老韩!!我是来交接工作的——”周秘书哀怨地看着老板:你明明说过忙完你生日的事儿我可以休假! 韩韬诚恳地看着他:“小陈虽然不错,但没和我上过京,那边的人他不认识,关系也不熟,还是你辛苦一趟,放心,给你按加班算。” 周秘书和韩韬对视一会儿,垮了嘴角,拉了把椅子坐下,指指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说:“我昨晚上白连夜干活儿了。” 韩韬胡乱安慰,毫无诚意:“都算你加班。” “求死个明白。之前你不是说要和左少去香港吗?”赌马季又到了,怎么临了还带变卦的? “那个以后再说。听说我二婶高血压住院了,我得去看看。” “我去!那是大上个月的事儿了——老韩我求你了,我得回去跟我老婆解释呢,她连到巴黎逛哪些百货商店的路线都安排好了,我要说我不去了她能钉个钉子把我当相片挂墙上——看在我这么大牺牲的份儿上,你就不能给我句痛快话?” 韩韬不再开玩笑,说:“去拜望下老朋友,顺便看看韩林韩远在帝京是个什么路数。我觉得军港的事儿可能要提前。” 周秘书一愣:“提前?消息可靠吗?”其它都是小事儿,唯有这军港是重中之重。这是一个超大的项目,以后海城的架构很可能会因为这个项目而发生改变。华国想要建设一个能容纳航母的国际化军港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年初才透出的风声说上头已经圈定了几个地方备选,其中就有两个地方隶属海城。 “不好说。我是结合贺老的消息和帝京各方面的态度猜的。”韩韬微笑,“所以咱们去看看嘛。”韩远此次过来对这个只字未提,已经招了韩韬的忌。不能在海城坐等消息,无论二叔家有什么想法,他得有所准备。 “……要不要带上温衡?”周秘书把事情梳理一遍,问。温衡是帝都一位世家兄长介绍给韩韬的,其实就是变相的赠送。韩韬这两年把人养得很好,虽然不亲密,但也没亏待他。如果韩二叔那边真有别的心思,上京的人际关系就更要好好维系。这回去肯定少不了拜望这位世兄,去的时候带着他送的人,更是一种立场和尊重。 他本来以为韩韬会同意,没想到韩韬说:“算了,遥遥得罪了潘家,如果机会合适,我得去拜望下潘老爷子。” 这个弯儿拐得有点儿大,周秘书一时没拐过来。 韩韬叫人把电脑拿过来,调出昨天的视讯录像,连带聂长风给潘玉楼的视频一起让他看。等周秘书看完,就不胜唏嘘起来,不过侧重点有点儿不同:“老韩,以前我说左少不是个省心的,这话我再次收回——他不是不省心,他就是没长心!什么马蜂窝都敢捅咕,他该长心的地方都让胆子给占了吧?” 韩韬被他逗得一乐:“行了,怕什么,这不是有我呢么。”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老韩,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能这么……这么……” “我怎么?” “……算了我脑补一下。”周秘书仰脸望着天花板除了会儿神,问,“他和潘家有仇吗?” 韩韬摇头:“我想不出来能有什么过节。” “那就是凭着一时的哥们义气仗义执言两肋插刀了?”说完周秘书自己就给否了,“不对,左少绝对是故意接近聂长风的。”他眉头深皱,但和韩韬一样,死活想不出里头的蹊跷。 “别想了。”韩韬说,“现在看来,这聂长风虽然是个麻烦,但人品还行。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周秘书搜肠刮肚苦思无果,叹气:“我才发现你是惯孩子家长。” 韩韬漠然喝茶。 行程虽然突兀,好在之前安排的是度假,所以工作上完全脱得开,也不算手忙脚乱。午饭的时候,周秘书已经打理好了去帝京所需携带的一应礼品,包括韩二叔那边也打过招呼了,就到山庄和韩韬会和,一起吃午饭,然后直飞帝都。 吃饭的时候没见着左知遥,周秘书就问,韩韬说:“上班去了。” “哎?” “据说是想了个新节目,急着找策划做预算呢。” 周秘书一挑大拇指:“牛!咱左少这事业心,带伤上阵!”夸完发现韩韬脸色不太对,干笑几声闷头吃饭。 临走之前,韩韬给栾叔打了个电话,叮嘱他看好左知遥的作息,才带着秘书助理乱七八糟一概人等上了飞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今天二合一。 感谢凤栖玥、kingfly2012的地雷~=3= 55第 54 章 54 博野综合娱乐公司占了银星大厦整层楼。当初只有半层,两个月前恰好另外半层的公司搬走了,于是左知遥把那半层也留了下来。按照他的计划,应该要上录音棚和试镜棚,趁着和电视台的良好关系展开新的娱乐节目,可是他架势倒是拉开了,一来他个人的精力有限顾不过来那么多;二来手底下又没人,一个《梦想大富翁》就让公司这十来号人焦头烂额了,根本开展不了新企划。 银根没跟着左知遥去公司,被留在银星二楼的商务咖啡厅里等着。上午十点,咖啡厅里没什么人,银根华语说说还行,字却认的有限,照着水单上的价钱胡乱点了点儿喝的,就带着耳机听起了隋唐演义。 这套评书是左知遥给他下载的,左知遥说,评书是好物,俚语方言面面俱全,偶尔还能听到几句国骂,外国人学华语大多很苦逼,那是因为没找对方法,用这玩意学,寓教于乐,半年准拿下。银根果然很喜欢,听不懂的地方就猜一猜,磕磕绊绊听几段之后,竟然上了瘾了,只要独处就掏出手机,随身携带两块电池不解释。这已经是他听的第二遍了,正听到“三义坊当锏受腌臜,二贤庄卖马识豪杰”,一眼看着左知遥又下来了。他刚想站起来就见左知遥对他摇摇手,视线扫了一圈,径直朝一个男人走去。 那男人也刚到没多久,见到左知遥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和他握手,又一起坐下。银根不知道他是谁,不动声色地关了手机,留意观察,只见他们又是文件又是电脑的,这一谈就谈了近两个小时。等那男人离开后,左知遥招手买单,示意连银根的一起结了,银根知道这是要走了,凑到左知遥的桌边。 “老板,假如下次你约了人,提前告诉我一声好吗?我没准备。”银根一板一眼地说。 左知遥拿起那男人留下的档案袋,起身往外走:“要屁的准备。我不是江湖大佬,又没给谁叩绿帽子,普通商人一个,没那么多危险。” 银根亦步亦趋地跟着,没说话,没说话就是不赞同。 左知遥这次出门只带了银根,原本也没打算在公司待到多晚,直接就把车停银星旁边的公用停车场了。左知遥和银根错开半步,沿着绿化带往那边溜达。走出一段儿,左知遥忽然回头,问:“银根,你看着我像老板吗?我是说能把公司发展的特牛逼那种。” 托评书的福,银根现在虽然说话还是很课本,但听力是没有问题了,肯定地说:“能。” “艹!扯淡吧。”左知遥悻悻地说,“他们说那些玩意我都不懂。” “他们,是谁们?” “我公司经理,还有刚见那猎头。”恰好前面有个长椅,左知遥索性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走了,拍拍旁边的位置,掏出烟来,分银根一支。 银根先给左知遥的烟点着,又点着自己的,问:“什么是猎头?” “就是合法的人贩子,倒腾人的,以前叫牙婆。”左知遥漠然讲了下猎头的用处。 银根想了想,明白了:“就跟我们做拳手时的经纪人差不多,帮助拳手和俱乐部签订合约,抽取佣金的,对吧?” “……可能吧。”左知遥发现自己白痴的又多了一项,除了自己要给猎头抽成外,还真不知道那些“人才”们和猎头之间是怎么样的互动模式。 “他们讲外语吗?你为什么听不懂?” “都他妈一套一套的,嘿,你别说,还真跟外语差不多。”左知遥胳膊架到长椅背上,伸长了腿,吐出口烟圈,语带嘲讽,“都是名校毕业的,知道那叫啥不?社会精英,金领。说话夹英语,一串一串往出蹦单词。我呢?上学那会儿学的外语早就着煎饼摊鸡蛋吃了,后来是有点儿自学的底子,那他们也他妈得说人话我才能连上啊是吧?” “你可以吩咐他们慢慢说。” “不成。我不能露怯。都没接触过,谁知道对面坐的是人还是王八蛋?你不知道这帮精英的通病,一个个跩得二五八万似的,我要让他们感觉我不如他们,你就等着吧,能真心诚意给我干活我脑袋都给你。我事情多着呢,没工夫跟他们磨屁股。” 银根很执拗:“他们都是为你工作的。”领谁的薪水就听谁的话,这是起码的底线。 “那又怎么样?又没签卖身契,这号人物最不好搞,一顶什么‘理念不合’的帽子扣下来就能直接走人。找个猎头换家公司,连违约金都是下家出——妈的,烦死!”左知遥仰脸望天。他两个星期没来公司,刚出电梯就收到了前台的热情问候。待到进入公司里面,便立刻发现短短半个月,公司的氛围竟有了些变化。怎么说呢?员工还是那些个,也依旧忙乱,却忙乱的很有秩序。左知遥承认论管理还是科班出身的比较厉害,可这个科班出身的如果跟他吊起花枪,他能招架的住不? 这年头找个靠谱的人怎么就这么难!这个经理之前给他提交过一分公司整改计划,被韩韬给否了,结果今天他又给左知遥弄出个现行人事管理倡议书,天上一句地上一句,满篇的数据和借鉴案例,明摆着是对左知遥回复的整改文件表示不满——左知遥不声色地听着,心里冷笑,这人不知道那份文件是韩韬的手笔,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去你妈的‘稳健发展’,不就是怕分权?看来自己养这半个月的伤让他尝出甜头了,想架空老子吗?那你滚蛋好了。 左知遥听完后没什么表示,跟他说自己还有约,让他给他发个邮件,他回去再研究。下楼见这个猎头,结果这猎头也他妈端了副精英腔,果然网上找的不靠谱吗?——不对,这话收回,易飞同学也是网上出品,除了胡言乱语、偶尔弄些扯淡的发明外,还是很好用的。 左知遥歪头看银根:“你什么学历?要不我送你上大学去得了,等你出来了给我管公司,就没这些破事儿了。” 银根咧嘴一乐:“我上学那个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事情,韩先生一定很厉害,你可以向他学习。” “你懂个屁,人日理万机的,我就别事儿事儿地给人添乱了。” 银根认真说:“不是添乱。你们两个,很好,好的……狗眼都瞎了。” 左知遥一口烟差点把自己呛着:“你是听的隋唐吧?我记着里头没这词儿啊!” “网上,老师说网上形容人感情好的让被人‘羡慕嫉妒恨’,就说‘狗眼都瞎了’。我不嫉妒,我就是表示一下你们很好。”虽然银根不知道人嫉妒和狗有什么关系,但不妨碍他活学活用。 左知遥默默决定给银根的语言老师加薪,有这样的老师实在是太解闷了。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对,很对。”左知遥蹭蹭额头,伤口的地方有些痒,“可是银根,我都已经样样不如他了,如果做个生意还处处让他帮忙,那也显得我太废了。两个人站到一块儿,我总得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你说是吧?” “不是。两个人,不要比。我的意思是,这个和站在拳台上不一样,不用比试高低。” “怎么不比?你不比别人也会比,银根,你还是处男吧?等你娶老婆了咱再讨论这个问题。” “……我娶老婆,也不和别人比。” “那如果她要比呢?” “我老婆,也不比。”银根硬邦邦地说,“比,就不是我老婆,我不会娶。”怕左知遥不信似的,抬手敲了敲心口,强调,“她要和我一条心。” “行,娶你的一条心老婆去吧——老处男,带纸巾了吗?”已经正午了,阳光转过来照到椅子上,左知遥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一头汗,伤口蜇得慌。 银根蹭地站起来:“我去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去车里?车里有。该吃午饭了。” “走吧。”左知遥站起来,捞起档案袋拍到银根怀里,“老板给你当司机,牛逼的你。” 银根嘿嘿一乐,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打躬作揖,对不起大家,更的太慢了——昨晚上袍子抱大腿去了,看了俺家P大神的《镇魂》,可怜我养肥不易,好不容易坚持到完结,一口气看下来,爽得泪流满面啊!!!强烈推荐大家都去看一看,那才叫真正的奇幻灵异!! 感谢凤栖玥的地雷,受之有愧啊默默 56第 55 章 55 左知遥上午先是为了来公司受了韩韬的脸色,又被社会精英郁闷着了,中午吃完饭就有点儿犯懒。吃饭的地方旁边就是公园,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跟银根说这公园里有个人工湖,小时候他爸带他来捉过蝌蚪,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那湖干没干?说完,顺脚就拐了进去。人工湖还在,只是现在看来小的可怜。弯弯曲曲的水泥桥横贯了东南两岸,那铁栏杆的油漆倒是鲜亮。 凤凰来电话的时候左知遥正在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望天。夏日碧空如洗,蓝的让人眼晕。 凤凰的声音瓮声瓮气,像是在捂着话筒说话,就听他说“你等一下”,紧接着,左知遥就收到一张自拍照: 背景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凤凰的热情洋溢的八颗牙笑脸占了半壁江山,他脑袋后头是聂长风的半张脸,相比较起来,知识分子就严肃多了。海风把他俩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 “看着了吧?你让我接你哥,我接来了啊,毫发无伤~”凤凰洋洋得意。 左知遥感觉话筒杂音特别大,那突突突的,似乎是马达声? “你们还没下船?” “没有,刚接着你哥,还没等叙旧呢,就遇上个对头,正好他在收货,我顺手把他油箱爆了哈哈哈……太给劲儿了!” “……于是你们在逃命?” “逃什么命啊!海上观光~哇吼~~~~风景不知道多好,是吧那谁?” 话筒里传来凤凰的怪叫和模糊的应和,估计是聂长风被某个疯子胁迫地答了声好。左知遥觉得自己这一天没干别的,竟自我否定了——让凤凰哥照管聂长风,真的合适吗? “喂?喂喂?阿弟你在听吗?信号不好吗?靠,我挂了啊,电话费怪贵,就是告诉你一声人我接着了,放心吧,再联系!” “我说……别挂,把电话给……尼玛!”左知遥恨不得冲到凤凰面前揪着脖领子正反可劲儿地抽!去他的信号不好,他都听见马达加速声了,百分之百是他对头追上来了! 左知遥握着电话又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严重动摇——不会聂长风好好的没被犬养家干掉,没别潘老爷子黑掉,先被凤凰折腾挂掉吧?他对聂长风的抗击打能力实在没有底儿,忽然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帝都的好孩子兼高材生。 他甩了鞋盘腿坐在长椅上,对着湖面发了会儿呆,问银根:“你想回缅甸不?” “如果你有事情吩咐我去办,我就去。” “……没事儿,瞎问问。”银根回去也不顶事儿,凤凰不会听他的。这步棋已经走下了,死活都是聂长风的命。 之前左知遥雇的佣兵是通过凤凰联系的,原本凤凰的意思是既然是左知遥的哥哥,他亲自去,可是被左知遥给否了。左知遥不想单方面给凤凰拉仇恨,以后和犬养家还不知道怎么斗呢,能隐着还是先隐着好。他跟佣兵讲好了陪着聂长风去闹一场,然后坐船到香港,再从香港转到缅甸,终点站勃生港,凤凰在那里接手,先照看聂长风一阵子,之后再说。 这个再说其实是在等各方面的态度。主要是潘玉楼的态度。 左知遥有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靠自己确是绝对实现不了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 想到这里他有点儿浮躁,计划很完整,执行很坑爹。凤凰那人来疯就先不说了,他自己这边,博野就没按照他的设想发展。无论如何他需要博野,这个绝不能乱。如果经理不听话就把他开了自己上,宁可忙点儿、慢点儿,也不能乱了局。不要等老东西回来还是跟他取取经?有些东西不学真不行。 左知遥一拿定主意,心也就稳了下来。不是休息日,又是盛夏,公园白天人很少,园内绿树如盖,暑气不重,他反正公司也不想回,索性把电脑开了,踏踏实实在公园泡了一下午。 接下来的两天左知遥都在研究经理提交的“现行人事管理倡议书”,遇到专业词汇就翻书或者直接上网,最后倒也给他弄明白了十之*,之后就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经理叫杨庆之,姓是典型的华国姓,名也是典型的华国名,可弄出来的报告却跟没受过华国教育似的,完全不了解华国的国情——原来这家伙弄这个报告不是想架空左知遥,而是以一套瑞典公司的管理理念为原型,稍加改动套到了博野上。可杨庆之到底懂不懂啊?瑞典公司的理念是人力平衡,而华国的公司要求的是制衡。 怪不得双学士优秀毕业生三年换了两家公司,最后还得托人才能找找工作,这完全就是乌托邦嘛!左知遥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轮到自己身边的各个是极品。 知道经理没有歪心,左知遥先松一口气,什么毛病都好治理,只有窝里反打横炮那是有了一点儿苗头都不能留的。他正盘算着要怎么跟他谈一谈,这天晚上倒先接到了杨庆之的电话。 杨庆之在电话里特别激动,跟左知遥说荷兰万氏财团的董事长秘书刚来电话,说万董回国探亲,看到了咱们的节目很是欣赏,这几天万先生人正在海城,希望能和左知遥见一面,认识一下。杨庆之这家伙都没跟左知遥通报就先跟人敲定了见面时间,明天上午九点,海城老字号云记茶楼—— “老板,明早上九点!一定别迟到啊!九点!算了还是我去接你……” 左知遥揉揉太阳穴,问:“那姓万的,干什么的?” 那头杨庆之的声音一顿,立刻抬高了八度,简直跟左知遥扣了他全年工资带奖金还挂网批评他了似的:“怎么能说是姓万的?在外面就算到了常青藤的讲堂里也得称人家一声‘先生’一一二机制的创始人,你当开玩笑呢?赫维茨、马斯金和迈尔森就是因为缔造了机制设计理论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可见一个机制的对现代企管是多么的……” “行了,你就说,他既然这么牛逼,为什么要见我?”左知遥克制又克制,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么。我八点去接你,请你做好准备,真的老板,这次会面可遇而不可求,到现在我还怀疑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呢……” “恶作剧?你核实没啊?” “明天去了不就核实了吗?那是万先生啊,听他作报告都要机缘的,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大造化……” 左知遥默默挂断,直接关机。 尼玛还不知道真假呢,仅凭对方一个电话就激动成这样?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啊!左知遥牙疼。 第二天早上,杨庆之果然来得很早,左知遥锻炼回来就听栾叔说,有个人在别墅大门口那边晃了很长时间了,看着好像是来送过文件的杨经理,问左知遥是不是请他进来? 左知遥看看壁钟,才六点四十,瞬时感到深深的无力,牙更疼了。 左知遥按部就班地洗漱、吃饭、看新闻、看早报,对杨庆之焦急的眼神视若无睹。栾叔倒是面冷心热,默默给杨经理上了一大杯去火的柚子金银花茶,很是担心他这一早上拱出满嘴燎泡来。 等他们好歹算是出了门,到达云记茶楼的时间是八点五十分,按说这个时间是刚好的,可进包间才发现,那位杨经理嘴里神一样的万先生居然已经到了! 万先生身材不高,左知遥和他握手的时候目测了一下,比自己矮,也就一米七左右,不好判断年龄,但肯定不年轻了。五官柔和,带着细框眼镜,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意思。不像个财团董事长,倒像是大学教授。 左知遥见对方年长,本来挺不好意思,结果一看杨庆之那样儿所有的不好意思都顺着冷汗飞了。 见过追星族吗?跟那个一模一样。 万先生只带了一个秘书,姓裴,四个人寒暄后落座,四方桌各据一方。 平时杨庆之挺能说的,结果现在跟喝多了酒似的满面潮红眼发贼光,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左知遥一向不跟陌生人寒暄,这半年虽然也锻炼的差不多了,但万先生一不是直管领导,二不是合作伙伴,他连对方来意都没闹清楚,自然不会先开口给自己下套。 裴秘书直管让茶让点心。 万先生却只是含笑看着他们吃,见左知遥吃了两块杏仁酥似乎怕他噎着,还给他续了杯茶,把毛巾往他手边推了推,以便他擦嘴。 谁也没想到万先生会这么干,包房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左知遥略微皱眉,道谢后更加无言以对。 杨庆之总算熬过了初见偶像帝的眩晕,恢复了些理智,能够正常说话了:“万先生,恕我冒昧,您对哈根斯的跳板理论怎么看?” 左知遥暗里惊奇,杨庆之的话题居然是谈学问而不是问来意,看来他也不傻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记得缅甸匆匆一面的万先生吗?他终于出现了! 这几章内容上会比较枯燥,如果大家不喜欢……也请忍耐(扑~ 袍子觉得过度章节还是需要的,任何布局都不能一蹴而就,我尽量把这部分压缩一下,估计会有三章。内容提要上通报~~ 感谢凤栖玥的地雷,真的受之有愧了默默 57第 56 章 56 万先生并没有回答杨庆之的问题,温和而抱歉地说:“杨先生,我这才回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咱们学术方面先放一放,好吧?” 杨庆之脸更红了:“您……您叫我小杨就行。是我没考虑到您的心情,实在抱歉。”他不安地动动屁股,话却顺溜多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过您一次讲座,后来的毕业论文也引用了很多您的卓见,没想到几年之后竟然能在家乡再次见到您,有些激动……失态了。” “是吗?”万先生对裴秘书说,“想不到在国内还能遇上熟人——你申请的哪所学校?”后一句是问杨庆之的,他本人十多年没踏足大陆一步,以为杨庆之是海龟。 “不是申请的,当时是作为交换生去北卡交流了两年。” “北卡……那好有六七年前了。”万先生仰脸儿想想,摇头自嘲,“那会儿不自量力,总觉得自己行,四处做演讲,有邀请就去,现在想想真正汗颜。其实我那套东西,都是多年前凭着一腔理想情怀敲定出来的,现在看来,存在很多有悖世情的东西,不足为训。企业管理的核心一个是市场,一个是人事——人事人事,以人为本,人是动态的,所以所谓机制也不过是概括总结而已,到真章上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抓住机制理论不放。这也是我近两年才懂的道理。唔,就好比小左先生,我看着也就将届成年吧?说句交浅言深的话,恐怕他未必有时间了解所谓的机制学科是个什么东西,可是,他照样在半年内把博野做到家喻户晓,可见什么理论都只是个旁佐,人,才是驾驭事物的根本。”说着,他目光流水般转到左知遥身上,毫不掩饰地赞叹。 “我们老板,那确实是奇才!但您说您的一一二机制不足为训我却不敢苟同。不过您刚才说了,学术的事儿今天不做讨论,我也不跟您辩驳了。我们老板也……也很重视机制理论。”杨庆之想说我们老板也很仰慕您,昨晚就说要请您多多关照指教,一转头却泄气地发现见左知遥头都不抬还在吃,原本的说辞就拐了弯儿,在桌子底下偷偷踢过去一脚。 左知遥纹风不动,继续吃。他就是故意的,不占着嘴就得说话,问题是他没什么可说的。人在他心目中先分两种,自己人还是外人。之后外人又分两种,有用的还是没用的。他挺后悔什么都没问明白就被杨庆之忽悠来了。这位万先生就算三头六臂佛祖转世,他也不敢用。万先生对他的态度越友善他越漠然,有些好奇心还是收起来的好。 裴秘书看看空了一半的点心碟子,问:“小左先生早上没好生吃饭吗?要不叫两笼虾饺?点心不顶饿。” 左知遥不接茬不行了,他把剩下的桃酥往吃碟里一放,喝口茶,用毛巾擦了下嘴,龇牙一乐:“谢谢,我吃过了,就是闲磕牙的,不找点儿事儿干我紧张。小杨也紧张,是吧?” 杨庆之真诚地点头。 万先生面露好奇:“你紧张?紧张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估计一般人在你面前都会紧张,不单单是我。”他这倒不算恭维。连杨庆之这种平时眼睛长在脑瓜顶上、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摆精英范儿的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见此人不是一般的牛逼。 “其实你是好奇我约你见面的目的吧?”万先生从手包里摸出烟和火机,敲敲,“抽烟吗?” 左知遥看见火机眼前一亮:“来一根。”站起来拿过烟,弹出一只敬过去,先给万先生点着,才又给自己点上。点完烟他把玩下手里的火机,拇指摸过狼头,赞叹,“手感真好!没见过这个款式,定制的?” “一个朋友送的。”万先生见他反复摩挲,问:“喜欢这些?” “还行。我比较喜欢军品。” “这个就是。” “看出来了。你朋友淘换这个也废了不少劲吧?这块儿还有刀痕,是不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他喷出口烟,就劲儿往火机上呵了下,用掌心使劲蹭了蹭,靠近窗户借着天光看上头的图案。 “这东西上没上过战场我不知道,他本人的境遇倒是颇有些波折——话说回来,小左,你年纪轻轻,烟抽的倒熟稔,比我这老烟枪都顺溜儿。” “嘿嘿,瞎玩玩儿,过奖。” 万先生哭笑不得,对裴秘书点点头,裴秘书说:“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跟你们取经的。” “恩?” “取经?” “是这样的,你们可能也知道,我们万氏其实做的大部分是投资生意,实业上虽然也略有接触,但主要还是以投资融并为主。前些天我们看了你们的《梦想大富翁》,觉得这个模式非常不错,想在荷兰也搞一个。” 万先生说:“或者,你们有没有兴趣在荷兰开家分公司?你们做节目策划,我们出梦想基金,最后按收成分账。” 左知遥和杨庆之对视一眼,火机在指尖翻转了个过儿,略一沉吟,问:“太草率了吧?” 万先生双手互搭,手肘撑在桌上,反问:“怎么呢?” 左知遥把火机竖在桌子上,正色说:“你是能人,我也不瞒你。实话跟你讲,别看我现在做的不错,其实摊子乱的很。现有的我都铺摆不明白,开分公司,还是去外国开分公司,那不是等着破产黄摊子呢么。” 杨庆之觉得老板形容的太悲观:“的确。我们公司现在管理还有漏洞,在机制建设上正处于摸索阶段,还没定下来具体方案,您也知道,即使有了可行性方案,想要协调实现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您也看到了,我们老板是很有魄力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推陈出新,我相信博野有他坐镇,发展起来是早晚的事儿……但现在谈分公司的确言之过早了。” 裴秘书问:“那节目样本的海外版权,你们肯不肯转让呢?” 三个人都在看左知遥,左知遥屈起食指蹭蹭额上的伤口:“……还有这玩意儿?” 裴秘书脸上严肃的面具嘎啦就裂了;杨庆之却只想扶额,他真没想到老板连这个都不知道。 万先生先是愕然,随后喷地笑出来,笑完之后又摇头叹息:“小左啊小左,你真该好好学习学习,不为别的,最起码要学会保护自己。你啊……看着挺聪明,但怎么就没用到正地方呢?” 左知遥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但他是真不知道,于是一脸漠然不出声。 杨庆之刚想给老板解释解释什么叫“样本版权”,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眼号码,对左知遥说:“是电视台广告部主任,估计是谈广告招商分层的。” 左知遥嗯了一声。杨庆之对万先生裴秘书点头致歉,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外走。等他出去了,万先生感慨:“天资绝顶,你还真是个市井奇才。” 我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了。我识字,能看书,能看报纸,能上网。我会看股票曲线,我在猴市里赚翻了。左知遥想说我其实也挺厉害的,可是这些都堵在肺管里,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如鲠在喉,万分难受。 他沉默地给万先生和裴秘书续上茶,万先生坦然受之,裴秘书却屈了食中两指行了个叩首茶礼。 “尺素风流徒信手,无非塞北江南。你也不用沮丧。还是我刚才的话,企业发展的核心问题永远是市场和人事,抓紧这两条,其它的,都可以再说。” 左知遥看了万先生一眼,万先生徐缓地说:“你不用着急,海外公司也好,样本版权也好,都可以慢慢一步一步来。市场你有了,现在欠缺的不过是人事。这位杨经理,看起来对这个该很有一手,他没给你递交过分析报告吗?” “交了。什么马的*理论,要实现自我价值的。” 万先生想了想:“马斯洛的需求层次机制?” “是吧?他那套狗屁不通,我没同意。”左知遥扯了扯嘴角,“我自己还没上升到自我价值的高度呢,要求员工上升,这不是扯淡呢么?” 万先生莞尔:“倒也是。其实这么多年我也看明白了,什么是管理?就是千方百计把人管住了给你干活儿;什么是人力资源机制?就是好好调理这几个人,合理搭配,让他们在对短的时间内,干最多的活儿。” “哎?这个通俗易懂,再给讲讲。” 这回裴秘书先绷不住乐了,咳嗽一声起身:“我去跟看看有什么新茶,小左先生,您还用点儿什么?” “不用,谢谢。”左知遥接着问,“你先说说,怎么是合理的人力资源?” 万先生手指轻敲桌面,想了想,说:“打个比方,假如有这么一个笼子,笼子里关了两只猪,笼子两头各有一个机关,一头是踏板,一头是饲料槽子,只要一踩踏板,那头槽子里就添加饲料。如果一头猪去踩踏板,另一头肯定会奔槽子使劲,等踩踏板的猪跑过来,这头吃现成的猪已经把饲料吃光了,而它吃饱了,肯定就不会管那头没吃的猪了。于是另一头也不肯离开槽子了。久而久之,两只猪都守着槽子不去踩踏板,个个骨瘦如柴——问题,如果你是饲养员,怎么协调这个问题?” 左知遥一时懵住了,想了半天,皱眉说:“规定必须轮流踩?”这不是好方法,执行起来肯定一边大打折扣一边怨声载道。没人愿意给别人出白工,哪怕一会儿就调过来,那人也给自己出白工,那也不行。自己给别人白干的时候肯定觉得干了很多,等被人给自己干的时候肯定又觉得别人干的很少。这点儿人性,左知遥是明白的。 万先生摇摇头:“作为一个合格的饲养员,你要做的不是训练猪,而是重新定制一个笼子,比如,把踏板和槽子按在一头,那样的话,两只猪说不定会抢着踩踏板——这就是人力资源机制。” 擦!左知遥一头黑线,这他妈是人力资源机制?这是脑筋急转弯吧! “在西方,有大规模的工业就业形成的时候,就有人专门研究过如何合理调配人力的问题,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有了机制设计理论的基础,到七十年代,它被列为正式学科独立出来,后来不再单单是人力资源管理,还被广泛运用到垄断性定价、最优税收、公共经济学以及拍卖理论等诸多领域……”万先生正侃侃而谈,见左知遥瞪着眼睛表情越来越木,赶紧收回话头,“当然,咱们不用管别的,就明白它是个管理机制就行。” 左知遥点头:“你说着。” “要说起调理人性,不是我偏袒华国,咱们要比西方先进多了。就比如说由费鲁姆提出来的‘期望理论’,这个理论认为当人预期到某一行为可以带来既定并具有吸引力的结果时,人就会把努力工作和绩效和奖励统一联系起来,这个对奖励结果的期望具体有多大,个人的努力程度就有多大——咱老祖宗可不是比他们强多了?拉磨驴前面都有根儿胡萝卜,饼也一向画的圆。 再说你刚才提到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马斯洛需求理论主要涵盖五个层次:生理需要、安全保障需要、社会需要、自尊需要、自我实现。他认为,人们在较高层次的需要得到满足之前,首先要满足低层次的需要。另外,不同人的需求层次因个人情况也存在着需求差异。但大部分人还是在这五个框框里的,并且由低到高递进。这个咱老祖宗也早说过了,老吾老,才能以及人之老,幼吾幼,然后才是人之幼——呐,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这说的不都是一个道理嘛!” 万先生也不怎么勾起了学者好为人师的通病,讲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尽管他讲的很通俗了,可左知遥还是只能听懂一半,剩下的连猜带蒙,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见万先生打住话头喝茶,赶紧问:“那这个层次,和人力资源管理有什么关系?” 万先生放茶杯的手一顿,一脸微妙地看着左知遥。左知遥难得有些发讪,视线在四处一扫:“你……抽烟?” “不了。我不敢抽烟。” “?” “我怕把你这草包点燃。” 左知遥:“……” 至于这么毒舌吗?至于这么…… 没等他腹诽完,万先生已经接着讲了:“这个层次理论对于人力资源管理实践的意义在于:它要求在人力资源管理实践中,人力资源管理实践要实现对员工的激励必须考虑人的不同需求,通过满足员工不同层次的需求来激发员工工作积极性,获得员工对企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使员工能够把个人需要同企业目标联系在一起。明白了吗?你刚不也说了吗?这就是个完全的扯淡。我也同意你的看法,这个么,只能作为一个终极目标存在,跟GC主义似的。” 左知遥想起韩韬跟他说过的管理模式,问:“那要是把所有部门都独立出来,给每个部门经理自主权,由再高一层的总经理协调呢?” “唔?”万先生一下来了精神,轻拍桌面,“那玩儿的是制衡,我们华人可是这个的老祖宗,在古代它被叫做——帝王术。” 尼玛!左知遥脸都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了两晚上,才算把这章搞定。 毅然决定理论全部结束,小左同学其它方面的差距和自我反省都让他自己默默进行好了。不然你们看着枯燥,我写着也不顺手。无知者无畏,小左还可以没心没肺两年。 感谢yolanda和凤栖玥的地雷,拜谢。 58第 57 章 57 杨庆之打完电话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他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绪,回到包房的时候万先生正和左知遥大谈南北方城市的差异,裴秘书偶尔插句嘴,雅间内气氛融融。他没想到包房内居然没有冷场,学贯中外的万先生居然能和一个学识半吊子都称不上的“某二代”聊得这么热火朝天。 没错,左知遥在他眼里就是官加富的傻逼二代,没事儿闲的蛋疼出来创业找存在感的。就算他挺有商业头脑的吧,有商业头脑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就他出头了?还不是因为有背景。看着万先生的秘书给左知遥倒茶,而后者漫不经心的点头致谢,杨庆之心里升起微妙的不平衡。这就是个拼爹的年代,他十六年寒窗又怎么样?赶不上人钻了个好肚皮。 从杨庆之进来到坐下到走神儿,左知遥全程看在眼里。但他却以为杨庆之是被电视台广告那位神人主任摧残的。那主任虽说奔五十的人了,但人就能拉下二皮脸,软磨硬泡哭穷抱大腿,全挂子的本事特别的难缠。不要说杨庆之这样的,就左知遥自己接他电话脑袋都大。 《梦想大富翁》收视率持续走高,收视率是什么?那就是钱!多挤出三秒空挡都大有可为。电视台恨不得把一个半小时的节目切成十五段,分分钟插广告那才叫完美。左知遥当初合同制定的糙,虽然是全权制作,但很多播放细却很模糊,现在电视台死抠着硬往里安插广告,住院之前他除了拖着也没有更好的应对手段。 好在电视台还很看重这个节目,怕左知遥下一季不跟他们签,也没使用什么强硬措施,就是无差别袭扰,比如此主任,在左知遥出车祸之前一天最少俩电话,软磨硬泡的套交情。不光是他,还有很多别的关系户,那时候左知遥每天一半精力要用来应付这些人,真是烦不胜烦。后来算是托了车祸的福?周秘书一出面百邪全消,竟是再没有闲人来骚扰他了。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不服不行。 他们是不找左知遥了,可是在既得利益面前,谁能轻易放手?所以现在完全是杨庆之顶缸。从这一点来说,左知遥是很同情杨庆之的,于是见他走神儿,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那头万先生还在感叹北地风光,等他感叹完辽城风貌,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裴秘书提醒他午间有个饭局,他才收住滔滔不绝的城志风土人情大演讲,告辞之前提醒左知遥:“小左,我跟你说,海外版权的事儿你考虑考虑,当然,最好还是你能来荷兰。虽然我觉得这个节目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改进,但这个创意却是千金不换的,值得你好好经营。” 左知遥点头答应,表示如果有想法一定联系他。他只把他们送到包房门口,之后由杨庆之代为送客下楼。 万先生走后,左知遥把留在一楼的银根叫了上来。 银根上来的时候左知遥正抱臂靠在木雕花窗边看街景。流光碎影洒落在他身上,他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此刻他本身就是最好的风景——收拾桌面的小姑娘已经偷看他好几回了,中间还碰洒了一杯残茶。 “有烟吗?”左知遥回过头来问。 小姑娘手忙脚乱的正收拾,一抬头正撞上左知遥的目光,不禁微微红了脸:“什么?烟?” “什么烟都行,麻烦你帮我送上来一盒。” “我、我……您稍等。”小姑娘加快手速把茶具放到木制托盘里,擦好桌子,捧着托盘落荒而逃。 “韩先生说你还没好,让看着你少抽烟。”小姑娘出去后,银根不赞成地说。 “嗯。”左知遥反身爬到窗台上。 银根抓抓头,没再劝。说不上为什么,左知遥的背影让他有种……形容不出是什么感觉,挺落寂的,好像全世界就剩他一个人了似的那种孤单。 “你带钱了没?”左知遥忽然问。 “啊?” “现金。” “带了。” “一会儿等那小姑娘上来,给人拿一百。” “哦。”银根把钱准备出来,“干什么?”又没到结账的时候,干嘛给人小费? “茶楼没烟。”左知遥眼看着刚才那姑娘穿过马路,一溜小跑直奔对街的烟酒行,这才想起云记是不卖烟的。 云记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多年前,那会儿的烟可不止是香烟。据说云记老板颇有民族风骨,抵制舶来品抵制的邪乎,店里除了老传统的东西统统不卖。后来竟成了特色,一直传到现在。 小姑娘看到银根递过来的钱一愣,随即看到左知遥站的位置立刻反应过来了,嗫嚅“就三十”。银根硬递给他,而左知遥这次头都没回。在这里客人打赏也是常事,她推迟了一下,就收了。 “银根,你看着头上那家书画店没?我小时候在那儿学过书法,好几年呢——居然还没黄铺呢。”左知遥点着烟,把烟灰缸放到窗台上,指点江山。 银根探头往外看,满街的中文牌匾他实在分辨不出左知遥指的是哪家。左知遥便一家一家的给他捋:对街的酒铺看到了吧?挂幌子的。旁边是生药铺,他们家的山楂丸特别好吃,小时候每次来上课我爸都给我买一盒当零嘴。再旁边那家……哦,门口摆着条案那家再隔俩门就是了…… 青石板路的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有仿旧的,也有如云记这般传承了几代的,整条街泛着淡淡的怀旧意味,年代的故事都是久远的,人事纷杂岁月如歌,便是没有离愁怀绪也容易让人沉下心思。 银根嗯嗯地听着,等左知遥终于指点到书画店停下来,问:“你不高兴?” “没有。” “你不高兴。”这次是陈述句。 “……”左知遥把烟屁股按到钧瓷烟灰缸里,问:“我手机呢?给杨庆之打个电话。送个人送哪儿去了?这半天没回来。” 银根把电话递给左知遥,结果还没等左知遥往出拨呢,那边杨庆之电话倒打进来了。杨经理问左知遥还有什么事情没?他刚接了个电话,有个饭局不去不好。左知遥让他去吧,放下电话脸就沉下来了。 银根虽然跟左知遥的时间还短,但武人的世界讲究个恩怨分明,在左知遥救了他那一刻,他已经完全认同了左知遥这个人,商业上的事儿银根不懂,但他知道肯定是这个姓杨的惹老板不高兴了。他想了想,问:“是不是杨经理不服从你?” 左知遥冷笑一声。 “做生意的事情,我不懂。但我懂得打拳。”银根觉得说华语费劲,知道左知遥懂缅甸语,剩下的话就改成了母语,“其实开始我只会防身,并不懂打拳,是跟了我的拳术教练后,才知道什么是搏击。” 银根说,他从小就练功夫,开始是为了好玩儿,后来是因为喜欢。他们家隔壁住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孤老头子,老头儿一生中有大半时间实在寺庙里过得,还做过大金寺的护院僧,本来可以留在寺庙养老,可是不知怎么忽然贪恋红尘,竟又还了俗了,跟银根家做邻居,一做就是二十年。银根从会走路就爱往老头儿家里跑,一身功夫都是从那里学的。后来家里出了事情,需要钱,很多钱,银根听说打拳挣钱,就跟着去打野拳。本来他对自己的身手是很自信的,可真到了拳台上,却出现了怪事情:明明感觉对方实力比自己差了很多,可到最后往往输的是自己。他就是这个时候遇到他的拳术教练的。 “教练告诉我,我以前学的是防身术,站在拳台上要用的,却是格杀术,一招KO,一击即中,是我自己没弄明白我身处的位置,所以吃败仗的必然是我。”银根讲到这里,总结,“那个姓杨的没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也一样。” 见左知遥没有反应,银根有些着急:“我说的不好。我的意思是,姓杨的就好比学了很多年功夫的我,总以为自己很厉害,可以横着走了,但其实拳台和在家练习不一样,不懂规则就要吃亏。你,就好像我的拳术教练一样,他不会打拳,真跟我打我一招就能KO他,可是,他就能明白我该怎么打,怎么打能赢。你明白没?” 左知遥皱眉。 “姓杨的没有了不起,你才了不起。” “是这样?” 银根猛点头:“就是这样。我的拳术教练没有我,还是拳术教练;我没有我的拳术教练,就什么都不是。没有姓杨的你也是你,姓杨的没有你,就……就是失业青年。”喘口气,补充,“不要生气。” 左知遥早明白了,只是觉得一向“拳头才是硬道理”的银根讲道理很稀奇,多逗了他一会儿,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听到失业青年这歌词真是哭笑不得,一时只觉得有兄弟的感觉真好,照着银根的肩膀擂了一拳,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 左知遥和银根索性在云记解决了午饭。饭后,左知遥问银根想不想运动运动?问完不等人答话就把车开到了一家会员制的搏击俱乐部。 左知遥不是这里的会员,但他知道韩韬的保全部长肖雷是。打电话问肖雷要会员号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反倒是肖雷撂下电话越想越不踏实,核实过这位少爷居然一个人都没带(银根不归他管,被他直接忽略了)就出去蹦跶了,立刻打电话回去把别墅的保全组骂了个狗血喷头。 左知遥完全不知道自己带累了别人挨骂,估计知道了对他的心情也没什么影响。他带银根是来玩儿的,这家算是海城最正规的搏击俱乐部了,据他所知,很多人是在这里挑保镖的。这里有教练、有陪练,如果想自己玩玩儿也有场地。就算两个完全不懂搏击的也可以过过干瘾,墙上一排的拳手照片跟夜总会的牛郎似的挂在那里,俩人可以一人挑一个,让他们代其下场赌拳。虽然也沾了个赌字,跟黑拳比却透明得多,据说,有时候正规运动员还来玩儿两手呢,为的就是在野路子里找个感觉。 左知遥正跟银根低声说着,冷不丁前头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一个拔高的女声骂:“程烨奎你个王八蛋,敢做不敢认,生儿子没□!” 作者有话要说:给被上一章郁闷着的各位顺毛~搂过来挨个啃=3= 定点儿更新神马的就是浮云,大家忘了吧= = 俺娘常说俺“狗窝里藏不住窝头”,袍子在存稿箱君面前泪流满面,亲,俺对不起你,就用了你一回你就下岗了……你退休的太快了~摔! 59第 58 章 58 铁艺架子摔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三四个保安伸着双臂围住一个状若疯虎的女人,以挤压驱逐的方式把她往一边儿赶。 “程烨奎你不得好死!放开我!程烨奎!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给留条活路……程烨奎你出来,王八蛋我草你八辈祖宗……” 女人又求又骂还动手,直接把迎面的保安抓了个满脸花,保安尽力躲着她的爪子,脚下却半寸不让地往前推,配合同事把那女人挤进了车面一个小门,就在隔离门将要关上的一瞬,左知遥看清了女人的脸。然后门“碰”地一关,一丝吵闹也听不到了。 左知遥停步,觉得这张脸他肯定见过,但印象太模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扭头发现银根正安静地看着他,跟银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一拉他并肩跟服务生上楼了。 俩人没去敞厅,找单间对练了一会儿。左知遥因为前段时间的车祸被韩韬下了静养的死命令,在别墅里被栾叔看得死紧,不用说找人动手,就是他自己,锻炼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儿都会被絮叨。银根的身手他是亲眼见过的,早就心痒痒想试试了。 两个人活动开后,拳来脚往的消磨了一下午,论身手,他跟银根肯定没法比,但银根是护院僧教授的底子,左知遥攻他防守,倒也十分合拍。酣畅淋漓的对战让左知遥倍感过瘾,什么郁闷都飞了。能让男人心情舒畅的就两件事,一个是滚床单,另一个就是打架。这话可能偏颇,但用在左知遥这里却刚刚好。 尽管海城是海滨城市,夏日午后的风还是裹夹着奥热。左知遥喘着粗气扔了拳套,捞起矿泉水,自己喝了几口剩下的都当头浇到了脸上,甩甩头发,曲臂靠在护栏上,仰头闭上眼睛。海风很大,从背后的窗口灌进来,汗湿的背心也被吹出了波浪。单向透明的落地玻璃外,是一碧如洗的蓝天大海。 银根扔了条毛巾过去,自己也挂着毛巾拧开瓶水,趴在栏杆上看海。 左知遥顺手擦把脸,一偏头发现银根眼神晦暗,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骂:“赶紧把你那表情收收,我被动一下午了还没郁闷呢,你拉个脸算怎么回事?” “……差多了。” “你自己也明白,一般人不死也废了。”在这点上,左知遥没劝他,对每个人来说,都有些东西意义不同,失去了不能不惋惜。这个劝不了,别人也替代不来。何况,银根也不是个希望别人同情的人。 果然,银根说:“我知道。”他原地跳了两下,盘膝席地而坐,“我家里人有房子住,有安定的生活,弟妹有钱出国读书,以后都会很好。这是那场斗兽的代价,而我还活着,这就是捡的。” 左知遥笑了一下,正想说话脑子里什么东西一闪,他猛然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了!房子!这女人是小兰姐!棋牌街魏武爷的女人! 魏武爷外号魏大吊,是海城地下的老牌儿人物,平生为人就讲“义气”二字,新世纪全国扫黑,一大批人锒铛入狱,海城地下势力大洗牌,魏大吊急流勇退,居然没人攀咬躲过了一劫,也算是奇事一桩。事后证明,魏武爷的确值得兄弟们保他,他蛰伏了一年,第二年带着全部现金购买了黑市三不管的棋牌街一连三间店面,打通了开了个台球厅。身边是跟他熬过了苦日子的情妇小兰姐。营业的第一个月开始,他就把台球厅的收入分做了几十份,当年跟他有关系的哥们小弟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在里面的、跑路的还是死了的,每家每月按人头给养家费。魏武爷传话说:你们安心,只要有我魏武一天,你们的爹娘我养,老婆不改嫁我养,儿子闺女我养。 就凭这一句话,黑白两道都给他几分面子,棋牌街再乱也没人去台球厅捣乱。 按时间算应该是几年后,陆正秦还活着,陆家被韩韬挤兑的没办法,背水一战揽下了棋牌街改建的项目。首当其冲的就是拆迁。棋牌街是真正的三不管,大部分房子都是死搭乱建的,魏武爷的台球厅就在此列。没有房照的房子按道理也给补偿,但钱很少,肯定和有房照的比不了,更不用想门市房了。魏武爷带头扛着不拆迁,拆迁他就没法养弟兄们的家人了,他是宁死也不动一步的。陆家知道魏武爷根底,不敢动他,正赶上姻亲吴家私生子程烨奎急于转正,陆正秦眼珠一转就把程烨奎弄来了。程烨奎来了果然不负众望,没几天就强拆了棋牌街,魏武爷轮着菜刀跟拆迁的来了个血溅五步,当天倒是给送医院去了,可半夜被人补了三刀,刀刀致命。 小兰姐抱着魏武爷的尸体拦在棋牌街口不肯发丧,当时这事情闹得很大,左知遥还去看过热闹。杀魏武爷这件事终于犯了众怒,成了压倒陆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也是韩韬在背后推波助澜,各路大佬才顺水推舟而已。 可是,左知遥皱起眉头,按照时间推算,程烨奎和魏武爷对上应该是在三年后,上一世可以说程烨奎立功心切不知道海城根底,被人利用了,可这一次,他明明已经接手了陆家的势力,陆家的势力在公检法,对海城地下派系应该说是了如指掌的,怎么还会办这件蠢事? 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程烨奎不是傻子,能煽动他办魏武爷,其背后肯定有巨大的利益驱使。左知遥伸手摸烟,却摸了个空,这才回过神来,之后就发下坐在地上的银根也在发呆。 “还来一局不?”左知遥问。 银根摇摇头,拉住左知遥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说:“韩先生说你失血过多,最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体力。” 左知遥喝水的动作一顿,苦笑:“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他说?他是你爹啊?”随即被迎面飞来的圈套砸中了脑袋。 左知遥把圈套塞包里,说:“银根,虽然我给你开工资,但我心里拿你当兄弟。你别跟他们似的涮我了。我和老韩,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银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说:“我觉得不明白的是你。韩先生对你很用心,我们都看得到,是你看不到。” “我看不到?你才认识他几天?”左知遥哈地一笑,随即叹气,“算了,不说了。你华语学的怎么样了?我是指认字这块儿。” “还在学习。” “哦。” 俩人无话,手速飞快地把东西扔到包里,各自去套间的浴室冲澡换衣服。从浴室出来后,左知遥正擦头发,就听银根用母语说:“佛说看人是佛,你内心也是佛。你看不到韩先生为你做了什么,是你自己不认同他做的。但不管你是不是认同,他做了就是做了。就如同不管你是不是信徒,佛就是佛。这和我认识他多长时间没关系。” 左知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银根这话是接着之前的话题的。立时有些哭笑不得,难为他一直想着了。 “再说,我认识韩先生的时间也不算短。”银根认真地说,“我在美国接受治疗的时候,除了每天打针和复健,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中文。因为我在缅甸刚醒过的时候就听我以前的老板吴登先生说,是韩先生救了我,以后要去华国为韩先生效命。后来我在美国,韩先生还去看过我,他说救我的是你,我的命是你的,让我养好身体,将来好好跟着你。还跟我说,你不但救了我,我所有的治疗费用,我家人的安置费用全都是你出的——你知道,我弄砸了吴登先生的赌盘,一美元都拿不到了……” 左知遥擦头的手停了下来。 两个人收拾利索,出了单间才发现韩家的保全人员已经在门口站半天了。左知遥跟他要了支烟点上,咬着烟双手插袋,带着银根,身后跟着保镖,以一副纨绔子弟的标准形象晃出了俱乐部。 夏日天长,虽然已经快六点了,太阳还挂在西天的山巅,赖着不肯下去。有了保镖跟着,左知遥自己就不用开车了。其实原本银根也会开车,驾照也齐全了,可韩韬硬说银根不熟悉华国路况,勒令他不准开车带左知遥。偏这个银根还十分的听韩韬的,认为韩先生想的很周到,所以只要是左知遥和银根出来,左知遥就成了司机。 现在司机另有其人,左知遥乐得架着二郎腿坐在后排当大爷。 “去棋盘街。” “啊?”保镖没听清,回过头。 “棋盘街。” 这次倒是听清了,可是:“左少,那地方乱的很,这马上就天黑了……” “嗯。” “……那,咱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找乐子。” 找……保镖咽口唾沫。 “怎么?要么你还回去,我自己开车。” 保镖二话不说就把车开出去了。棋牌街嘛,去就去,反正老子是被逼的。 街边的景物缓缓退去,光影交错闪在左知遥的眼睛里,忽明忽暗。他正想的出神,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就挑了眉毛,是韩韬!说起来两个人居然是很少通电话的。 “喂?老韩……你把监视器装哪儿了?”说着,左知遥装模作样地车里寻摸一圈,“看得到我吗?” “什么监视器?你在哪里?”韩韬的语速不快,透着淡淡的笑意。 “在车上。真没有监视器?” “如果你希望,等我回去可以装一个。” “不是,我这边儿刚想着出去玩玩儿你的电话就到了,吓死我了。” “想玩什么?” “没想好呢瞎走走。” “谁跟着?” “银根,还有两个家里的。” “不要玩儿的太晚。” “我知道。哎,韩大老爷,你这会儿打电话是有什么吩咐啊?” 韩韬的笑声低低传过来,左知遥不自觉地把话筒更贴近耳朵。 “魏国峰你记得吗?” 左知遥想了一下,是原先华威的总经理,于是“嗯”了一声。韩韬跟他讲,魏国峰有个师弟回国,已经在国外做过三年的市场部经理,希望韩韬给推荐个活儿。韩韬问,这个人,你要不要? 左知遥侧着身,额头抵在玻璃上,已经有心急的商家亮起了霓虹,乱七八糟又美丽的流光五光十色地从他眼睛里流过。 “遥遥?”韩韬的声音如有实质般包裹上来。 他问:“老东西,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几天。” 左知遥不说话了。 两个人隔着话筒安静了一会儿,韩韬说:“你把事情安排一下,我叫人送你过来。” “你托运呢?不去。我忙死。” “乖,过来。就在帝京待几天,等办完事儿我带你去兴安岭打猎。” “打老虎吗?” “……可以考虑给你买个布老虎。” “老韩你找打吧?” “乖,别玩儿的太晚,早点儿回去,我会给栾叔打电话。” 直到挂了电话很久,左知遥才如梦初醒。车窗外是一片老城区,夜色掩去了它的陈旧,来往的人□织在夜市里,各色叫卖声透过扩音器传到车里——棋盘街早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拖延症是病,得治!积极配合治疗ing——重度患者袍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