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走了，剩下回忆还有我（1） 天昏暗的像要拧出水来，只肆虐着风，却倔强的不肯落下一滴雨。 一个身影消瘦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光着脚在天台上跳舞。风吹着她的长裙，时而紧贴在腿上，时而被掀起。 她是在跳舞，很认真的跳舞。只是这地方选的有些令人担忧。 “安暖，你下来。”身后一个少年声音响起。好看的剑眉微蹙，伸手想要去抓，却又不敢靠前。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举动会刺激到已经渐渐靠近天台边缘的女孩。怕她一时想不开会将舞蹈变作飞翔。 乔安暖没做声，看也不看身后的少年一眼。她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级，明明应该是最美好的样子，眉眼中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素淡的脸有些苍白，嘴唇却涂的艳红。嘴里哼着曲调，自顾自的舞蹈着。 “乔安暖，你听到没有，给我下来。”身后少年有些急，穿着牛仔裤的腿微微有些抖。他小心翼翼的迈步上前，嘴里安抚着：“乖，安暖最乖了。” 乔安暖停下舞步，脚跟已经站在楼顶边缘。歪着脑袋的样子明明应该很可爱才对，可是在这昏暗又阴沉的楼顶，只让人觉得她单薄的像秋天树上垂落的黄叶。 “何倪，你会娶我对不对？”女孩终于开口，声音清亮动听。 “你先下来。”何倪朝乔安暖伸出手。 “会不会？”乔安暖往后退了一步，半只脚已经踩空。就算不用人推，这单薄瘦弱的小身板儿，风一吹就会飘落下去。 何倪惊的不行，拳头紧攥，牙齿都有些发抖：“安暖，你不要……”他咽了口唾沫，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站在面前的女孩，却不见踪影。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为什么不见踪影。 何倪发了疯一样的跑向天台边缘，那抹白色的身影，就像是飞不过沧海的蝴蝶，疲惫又轻盈的从楼顶飘落下去。 乔安暖仰着身子，任由自己下坠。看着楼顶那个少年渐行渐远，纠结的眉，好看的唇。慢慢变得模糊。她安心的笑了：何倪，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吧。 久违的粉碎感并没有袭来，有的只是干裂到有些疼的唇，和不太舒服的心脏。 这个梦啊，断断续续做了这么多次了。每一次醒来都像劫后余生。明明梦里悲哀又绝望的感觉那么强烈，睁开眼睛之后，又因为虚惊一场而松了一口气。 她摸起床头的手机，翻找出何倪的号码拨了过去，慵懒的闭着眼睛，将手机放在耳边，虚扶着。 电话还没响的，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礼貌又生疏的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乔安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多了，何倪还没起床？平日里他也没有关手机的习惯，今天这是怎么了。 心里略微有一丝慌乱，从床上坐起身来。 呆愣了许久，才终于下床去洗漱。 吃过午饭，乔安暖收拾房间洗完衣服，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摸起手机又给何倪打了一个电话，仍是无法接通。 门外传来一阵咣咣咣的砸门声，乔安暖走过去拉开房门，一个高瘦的男生站在门口。 乔安暖的青葱岁月里，除了打记事起就喜欢的何倪，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人就是站在门口的这个男生了。 如果说何倪像太阳，在乔安暖这不太灿烂的生命中发光发亮，温暖着，照耀着，让乔安暖有目标，有奔头。那于深海无疑是围着乔安暖公转的月亮，在她情绪起落的时候，在最黑暗无望的时候，静默无声的陪伴着。 看见乔安暖手里还拿着手机，于深海开口声音有些急：“何倪联系你了没？” 乔安暖脸色有些不好看，摇了摇头，担忧的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失踪了。” - 2、你走了，剩下回忆还有我（2） 客厅里，沙发上。 乔安暖听于深海说，何倪昨天晚上跟他一起喝了酒，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两人散场之后各回各家。只是后来，于深海发现何倪租房的钥匙还在他手里，便给何倪打电话。当时何倪手机无法接通，于深海以为他手机没电，就直接打车送了过去。 他拿钥匙打开出租屋的房门，在家里等。窝在沙发上睡了一晚，都没有见何倪回去。 今天早上天一亮，门外进来一对情侣，把于深海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钥匙开门。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何倪三天前就不在这里住，房东又把房子租出去了。 于深海联系不上何倪，第一个来找的人就是乔安暖。 听完于深海的话，乔安暖脸色难看。 “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吗？”于深海问。 乔安暖摇了摇头。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于深海攥了攥拳头，心中有些后悔，他不该这么急着来找乔安暖，这下她要跟着一起担心了。 “你打电话问问何叔叔。” “估计没戏，那奇葩爷俩，关系又不好，何倪连你都没说，肯定也不可能告诉别人。”于深海微微皱眉：“你们最近吵架了？” 乔安暖沉默着没有吭声。 - 送走了于深海，乔安暖一个人默然回了房间。靠在门上，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想起昨天下午，本来准备跟何倪一起吃晚饭，看到路边一家婚纱店，有男人陪着姑娘试婚纱。温馨明亮的装饰灯照耀下，即将成为小两口的两个人，脸上笑容那么开怀，乔安暖看了打心底觉得羡慕。 她问何倪什么时候娶他，何倪没有说话。 以往的时候，乔安暖纵使心里失落，也不会过多的表现出来，一两句玩笑话也就过去了。可昨天下午，她却很想问个清楚。 站在街口，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乔安暖觉得自己是一个怪胎，还是很没有自尊心的那一种。 她看着何倪，少有的声音清冷：“何倪，老实讲，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娶我？” 这句话问出口之后，乔安暖心里是有些后悔的。像这种傻问题，一般男人都很不愿意回答。毕竟如果真心想要娶她，压根就不用她开口问，男人自会准备好戒指满怀期待的对她承诺。如果不想娶她，此刻面对这样的问题，尴尬又气恼，会让男人觉得自己被逼上悬崖，恨不得同归于尽。 何倪沉默良久，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开口。他伸出胳膊拉起乔安暖的手：“走吧，吃饭去。” 乔安暖多么喜欢被这个男人牵着手，每次两个人拌嘴吵架，心里就算再难过，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只要他牵起她的手，那些愤怒啊，伤心啊，一时间都作鸟兽散。 这种感觉，仿佛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也是有归属的。她这个曾经被狠狠抛弃过的人，也是有人要的。 然而昨天下午，她却没有那种归属感。只觉得何倪在利用她的这个软肋，想要逃避问题。 乔安暖甩开何倪的手，仍旧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神如鹰隼一般，恨不能直接看进面前这个男人的心里。 何倪显然没想到乔安暖会甩开他的手，见乔安暖不依不饶，他微微蹙眉。 “是不是？” 乔安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她那时就不怕何倪会生气吗？从小到大，她最怕惹恼他了。 小时候学人家小太妹抽烟打架，街头小霸王，老师来了都拿她没办法。只要何倪一出现，那尖牙利爪的小野猫，一下子乖顺服帖起来。 高中之后又迷上泡吧，差点被别人带着吸粉，那时候她爸爸心都操碎了，好说歹说没有用，何倪一句：‘乔安暖，你可以试试。’她就乖乖把一头黄毛染黑，去了纹身离开夜店好好做人。 这么多年，何倪就像是她的克星，让她觉得幸福的那种克星。 后来她听说，有些孩子不听话，耍淘气，是为了得到大人的关注跟疼爱，她以前那么闹腾，也是为了得到何倪更多的关注跟疼爱么？ “是不是？”乔安暖第三次开口。 婚纱店里的男男女女，刺目的很。 “有病。”何倪嘴里挤出两个字，转身离开。 乔安暖当时站在原地看着，就感觉那个男生，或者是男人，越走越远。好像真的就会那样一直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是以前，乔安暖会跑上去拉着他的手，嘻嘻哈哈的岔开话题，两个人继续该吃吃该喝喝，可昨天下午，她真的觉得没有力气挪动脚步。婚纱店里的情景，仿佛吸干了她所有的气力。 要是早知道何倪真的就那样走了，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留下，乔安暖肯定会叫住他的吧。也或许不会，她总想要知道，何倪到底会不会娶她啊。 - 3、你走了，剩下回忆还有我（3） 火车站，乔安暖一排一排经过候车室的座位，搜寻着人群里的面孔，总感觉下一个也许就能看到那张看了二十年也没腻的面孔。然而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 整颗心都揪在一起，离开了候车室，迈步走向了洗手间。 尽管她心里也清楚，何倪要走，早就走了，又怎么会在候车室等这么久。 可她就是不想放弃希望。万一呢？万一何倪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呢？如果找到了他，乔安暖一定会为昨天的事情道歉。她不该那么问，不该让何倪为难的。 站在洗手间门口，来往旅人匆匆而过。有大腹便便的大叔，也有帅气的小伙。目光游走在每一个人身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她的目光停留超过一秒。 没有，哪里都没有。机场，车站，连轮船的渡口都去过了。那个几乎形影不离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像个噩梦一样。 乔安暖站在路边，狠狠的捏了一把手背上的皮肉，钻心的疼痛袭来，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疼，是真疼。手背上，还有心口。 - 回去的路上打不到车，天上飘落起毛毛细雨。乔安暖衣服有些湿，她双手插在卫衣口袋，穿过人行天桥，走到最近的公交站牌。等着最后一班车的到来。 车上只有三两个乘客，乔安暖坐在最后一排，望着前面的一对小情侣，旁若无人的拥抱打闹，男生悄悄吻了女生的脸，女生羞红的低下头。 乔安暖不自觉的勾唇，想起她和何倪的初吻。 高一那年暑假，学校外面站台等公交回家。车上挤满了人。何倪一方面要守着自己的包，又不放心的在乔安暖身后用胳膊圈着她，将她护在怀里。他们都是那种不太爱麻烦家人的人，宁愿坐公交车，也不愿意劳烦司机来接。 车上，乔安暖低头看着脚底下的包，车子摇的她身子晃动，下意识伸手攥着何倪的校服，抬起头的时候，见何倪瞬间挪开脸，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乔安暖低眸一看，因为天气太热，她在短袖校服里面只穿了一件内衣。何倪居高临下，正好能够看见些什么。 乔安暖虽然有些羞，但因为看到的人是何倪，她反倒觉得发育的早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抬手轻轻拍了拍何倪的胸膛。何倪低头。女孩儿扣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在那个少年的唇上，落下一枚青涩的印记。 尽管只是蜻蜓点水，对于乔安暖来说，却够她悸动一整个暑假，甚至是整个青春了。 车子到站，乔安暖回过神来，路边明亮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前面的两个小情侣手牵手一起下了车，看着他们打打闹闹，乔安暖勾了勾唇想要笑，眼里却落下泪来。 夜色在雨中显得有些迷蒙，车水马龙的路上，都是赶着回家的人。她明明也有家，如今却像极了一个被丢弃的孩子。 - 4、你走了，剩下回忆还有我（4） 鱼缸里两条黑玛丽摇动着柔软的鳍，跟周围的昏暗融为一体。 房门被推开，‘啪嗒’一声，玄关的白炽灯亮了。一把钥匙丢在桌面，缸里的鱼惊的一阵乱游，搅动出轻微的水声。 乔安暖脱掉鞋子，光着脚走进客厅。将背包丢在茶几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明明身心疲惫，却又毫无困意。脑海里闪现的都是昨天下午何倪眼里的气恼。已经自责了一天，她肚子都有些饿了。 厨房里传出叮当声响，乔安暖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老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是乔安暖的父亲。他端着两个盛满菜的盘子走进餐厅，头也不回的对乔安暖说：“过来添饭。” 乔安暖拉过抱枕抱着，懒懒的不想动。明明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叫唤了，可是一想到何倪，便丧失了所有力气。如木偶一般呆坐着，目无焦点，也没有理会爸爸的话。 “吃饭。”乔爸将饭菜上桌，米饭添好，摆上碗筷，拉出凳子。 乔安暖尽管没什么心情，却也不想让爸爸知道她在因为何倪的事情伤神。怀里没有松开抱枕，嘟着嘴起身走进了餐厅。 乔爸已经拿着筷子端着碗，自顾自的夹菜吃了起来。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乔安暖踩在地板上的脚，无奈的放下筷子和碗。起身离开了餐厅。 乔安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都是她平时最喜欢的。米饭也是她最爱的长粒香，中间还有一份西红柿紫菜蛋汤。肚子很没出息的又咕噜起来。 乔安暖在椅子上坐下，光着的脚，踮起脚跟靠在椅子腿上。 乔爸从玄关那里拿着拖鞋过来，丢在乔安暖脚边。什么话也没说，默不作声的走到对面坐下，端着碗拿起筷子继续吃。 乔安暖低头将鞋穿上，也摸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口米饭放进嘴里，平日里最喜欢的长粒香，现在却尝不到一点香气。吃了一口菜也味同嚼蜡。本来想给爸爸一点面子的，可她真的一口都咽不下。 “先喝点汤。”乔爸掀起眼皮看着乔安暖。 “噢。”乔安暖拿着勺子，手微微有些发抖。一整天滴水未进，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怕被爸爸看出什么，乔安暖尽力克制，憎恨的瞪了一眼不争气的手。那只手却像故意跟她作对一样，明明汤都已经舀起来了，却在离自己碗不远处的地方，抖撒了一桌。 乔爸再一次放下了筷子。 “我不是故意的。”乔安暖咧嘴一笑，将勺子放回了汤碗里。 乖乖的坐着，看着爸爸拿着抹布将桌子上的汤汁擦的干干净净，等他再坐回桌前，却没有继续端起碗。只是平静的望着坐在对面有些手足无措的乔安暖。 “干嘛啊你，大晚上这么盯着人看，很瘆人的好吧。”乔安暖嘴角抽了抽，故作轻松。 “深海都跟我说了。”乔爸开了口。 乔安暖脸上佯装的笑意顿时消散，不悦的低声嘀咕：“嘴巴真碎。” “你怎么打算的？”乔爸也不理会，只是问。 乔安暖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已经找了一天，虽然找之前就知道希望渺茫，可当自己真的一无所获的时候，心情还是很低落。 “我打电话给你何叔叔了，他也没消息。不过他怀疑何倪是去找他妈妈了。到现在还没动静，要么是没去他妈妈那里，要么就是坐的火车，四十多个小时之后才到。”乔爸语气平和，没带什么情绪。 乔安暖心头一阵泛酸。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爸爸竟然什么都知道。今天难过了一天，连哭的心情都没有。到头来还是爸爸给出了最实际的帮助。 见乔安暖不说话，乔爸也没多说。端起自己的碗筷，给乔安暖夹了一块她最爱的红烧鸡翅：“吃饱饭才有力气找他。” 乔安暖低下头，瘪着嘴不敢开口，生怕一出声就让爸爸听出她的哭腔。乖乖的拿起筷子，低着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米饭混合着红烧鸡翅的汤汁，入口终于触动了味觉。看着桌上的菜，连西红柿蛋汤都放了她心爱的紫菜，乔安暖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整天憋屈的难过，在这一刻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倾泻涌出。又害怕被爸爸发现，也不敢出声，米饭就着咸涩的泪水，哽咽着往嘴里塞。 - 5、你走了，剩下回忆还有我（5） 饭后，乔爸收拾桌子，乔安暖一个人回了卧室。关上房门，安静的空气让她觉得整颗心都空空荡荡的。好像心脏被恶魔掏空，只留下残存的几段血管，淋漓的滴着猩红的血。 无力的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是她这些年的日记，一本一本，写满了关于何倪的少女心事。 因为何叔叔跟乔爸是大学同学，算是老朋友了。何倪跟乔安暖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比如爸妈都离婚了，从小妈妈就不在身边。比如他们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都害怕被抛弃。 翻开一本日记，一张大头贴从纸间掉落在桌面上。乔安暖轻轻拿了起来，看着照片上稚嫩的脸，带着无忧的笑意。回想起年少，不得不感叹那时的美好。 他们明明都知道对方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为什么何倪还忍心抛下她。他还会回来吗？ 将日记本收起来，乔安暖再次拨出那个已经拨过无数次的电话号码。毫无例外的，仍旧是无法接通。 将手机丢在桌上，她打开电脑，在浏览器里输入‘男朋友失踪’五个字，回车键之后，搜索出来两百多万条信息。乔安暖真不知道该无奈还是庆幸，这个世界上跟她有类似遭遇的人，竟然这么多。 原本想看看网上有没有解决办法，可不看还好，看过之后，乔安暖心中更加绝望。有些失踪的男生还肯联系女朋友，有些直接断了联系。甚至还有的三四年了再也没有对方的消息，就好像那个人忽然死了似的。 乔安暖握着鼠标的手瞬间变的冰凉，心空的有些发紧。身子忍不住颤抖一下，只觉得从头冷到脚尖。 何倪会再也没有消息吗？或者说，这一别，就是永别。 桌上的手机闪过来一条短信，乔安暖心头一阵激动，瞬间将手机抓了起来，眼睛盯着屏幕，却在看到信息的那一刹那，放光的眸子又黯淡下去。 是于深海发的，问她：「吃饭了没？要不要出来聊聊天？」 乔安暖累了一天，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正准备给于深海回复，又一条短信闪了过来：「开窗。」 乔安暖转头往窗边看了一眼。 他们家是那种复式公寓，一共六层，两层是一家，一幢楼左右两边一共住着六户。乔安暖的家住在101和201，于深海家住在502和602。 乔安暖卧室外面，是小区楼后的一片篮球场。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于深海站在窗外，手里拿着手机，仰着脸对乔安暖挥了挥。 还记得第一次跟于深海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她的窗外。应该是她四岁的时候吧，妈妈带着妹妹走的那一天。忘记了是阴天还是晴天，只记得自己哭天抢地的想要跟着妈妈一起走，妈妈终究头也没回。 小小年纪的她，第一次体验到那种绝望的感受。那么深的绝望，几乎把小小年纪的她。世界被黑暗笼罩，看不到一点光。 乔安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爬到窗台上坐着，当时是想要看看妈妈和妹妹还会不会回来？亦或是四岁的她已经意识到这样的绝望足以让她结束掉刚开始不久的宝贵生命。这些都记不太清楚了，唯一清楚记得的是，窗台下面，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站着，仰着沾满泥巴的小脸望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一直望着她。 后来乔安暖才知道。他是温阿姨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叫于深海。 那时候乔安暖嫌他脏，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黑炭头’。虽然后来于深海已经把脸洗的干干净净，也穿的整整齐齐，乔安暖对他的印象却一直停留在初次见面的样子。就是觉得他脏兮兮的，每次都跟何倪一起欺负他。 年少时候的友情啊，有时候荒唐的很。谁曾想到小时候那么讨厌的‘黑炭头’，后来却成了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很重要的人。 小区里，于深海跟乔安暖坐在花园的排椅上。 “你今天去找他了？”于深海问。 - 6、你走了，剩下回忆还有我（6） 乔安暖望着远方，目无焦点，木讷的点了点头。 于深海叹了口气：“能找的话早找到了，何叔叔也在找他。” 乔安暖仍旧沉默。 于深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黑色的烟，迟疑片刻，伸手递给了她。 乔安暖看了一眼烟盒，是她以前最喜欢抽的黑魔鬼。自从高中被何倪勒令禁止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知道你现在很想要这个，拿着吧。少抽点没事。”于深海将烟和火机递给乔安暖。这盒烟是他花费了很久，才从一家小店里面淘来的。 乔安暖没有去接，心里有些纠结。她现在的确是想来一根烟，可以缓解一下这糟糕的情绪。可是又感觉这个节骨眼抽烟，就好像背叛了何倪一样。他知道她又开始抽烟，肯定会很生气吧。自己本来就说错话惹恼了他，要是再这么不知收敛，老天爷真的会把何倪带走，再也不还给她了。 乔安暖摇了摇头。 于深海没想到乔安暖竟然拒绝了。他记得以前乔安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抽这个烟。抽完之后，又可以像平时一样没心没肺的活蹦乱跳。如今何倪走了，于深海知道安慰的话没有用，这才帮她找来了这个救命稻草。没想到，乔安暖竟然不肯要。 “是担心何倪不高兴么？”于深海再次开了口。 乔安暖没有说话。她现在身心疲惫，连呼吸都觉得很费力气。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于深海辩驳什么。他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于深海是不抽烟的，乔安暖没接，他又把烟放回了口袋。望着乔安暖面无表情的侧脸，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迟疑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安暖，你别想太多了。他可能只是累了，想躲起来休息休息。” 乔安暖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念叨一句：“他不要我了。” “瞎说，他怎么可能不要你。他舍不得的。”于深海看着乔安暖情绪这么低落，他都有些难过起来了。 “深海哥，谢谢你。我想回去休息了。” 还没说几句话的，乔安暖就从排椅上起身，像是多一秒都呆不了，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家里走去。 于深海坐在原地，看着女孩娇小的身子，跟黑夜渐渐融为一体。他很想上前抱抱她，告诉她：安暖，没事，你还有我。 但是他不能，他只是她的深海哥。 - 2016年11月6日星期三小雨 今天又找了你一天，还是跟昨天一样，一无所获。我去了平常我们经常去的那家KFC，点了你最爱吃的香辣鸡腿堡。明明痛经的不行，还是要了一杯加冰的大可。 “你不要我了。” 每当这句话在脑海里浮现的时候，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下来了。 手里握着汉堡，咬一口，掉一滴泪。大姨妈也顾不得了，不喝点冰东西根本咽不下去。可我不能不吃东西。老乔说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你。 昨天回家的路上已经饿的晃晃悠悠了，我一边找你一边哭，一边狠狠的骂自己没出息。可骂完之后，脑子里有个声音说：我就这么没出息，你快点出现吧。 深海哥说你只是累了，想躲起来休息，不会不要我的，他说你舍不得。 可你怎么就舍得让我一个人走在这个原本一起牵手走过的大街小巷，让我一个人在马路牙子上东张西望，然后无助的蹲下身来哭。 从来没有一种感觉会这么失落，就连当年妈妈选择带走的是妹妹而不是我，都没有这么失落。 我不敢去想以前的点点滴滴，害怕那些真的就成为回忆了。有好多话不敢对你说，害怕那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只能这样静静的等，一直静静的等。 可是何倪，你知道吗？一个人毫无希望的等待，是多么煎熬。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者，我担心你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每每想到你今天不回来，明天不回来。这周不回来，这个月不回来，我就好难过，难过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往嘴里塞汉堡的时候在想，可能把肚子填饱，心就不会这么空了吧。可我吃了这么多，吃的都快要吐了，为什么心还在疼。滴血的疼。 你不要我了吗？ 昨天晚上我一夜都没关灯，多害怕你想要回来找我的时候，看到我不在，就放弃了。 你不要放弃啊，我们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做。我们说好要一起去佛罗伦萨的老桥看日落，我们要一起养一只金毛生一个小公主，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好多美食没有尝过，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的。 多希望这是个噩梦，梦却这么长，一直不肯醒。多希望一觉醒来，可以扑进你的胸膛哭，你笑着问我怎么了，我委屈巴拉的告诉你：“我做恶梦了，我梦见你走了，你不要我了。” 你取笑地敲敲我的额头，笑我：“傻的，别胡思乱想，我怎么舍得不要你。” 何倪，你走是走了，留下那些回忆，我该怎么办。 - 7、好久不见（1） 乔安暖躺在床上昏睡着，似梦似醒。说来也怪，何倪失踪之后这几晚，她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持续了将近半年的噩梦了。 想想他走了也好，不用总担心他会走了。 房门响起一阵‘咚咚’声，乔安暖惺忪着睡眼，掀开被子咕哝一声：“谁呀。” “有何倪的消息了。”乔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乔安暖整个人瞬间清醒，掀开被子下了床，快步跑到门口。拉开房门，一脸惊讶：“在哪？” 乔爸低头，看了一眼乔安暖没有穿鞋的脚，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养成个好习惯。 “去把鞋穿上。”他说。 “你先告诉我他在哪。”乔安暖一脸期待，又有些紧张。这几天几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现如今心里一块石头终于有着落了，怎么样都要问个清楚。 “鞋。”乔爸不吃她这一套。 乔安暖一阵泄气，快步回房穿上拖鞋，连反正面都没顾得上。 在她转身回房的时候，乔爸就开了口：“到他妈妈那里了。” “真的？”乔安暖脸上露出这几日都不曾有的笑意。 乔爸却没有这么开心，沉着眸子，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什么时候回来？”以往的时候，何倪假期里偶尔也会去成都找他的妈妈，每次大概住一个星期，最多不超过半个月就会回来了。所以刚才乔安暖听说何倪在他妈妈那里的时候，一下子放心了。 “你先换好衣服下来洗漱一下，带你出去跟你何叔叔吃个饭。”乔爸并没有回答乔安暖的问题。这让乔安暖心里有些发慌。再说了，跟何叔叔吃什么饭？ 乔安暖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没好事。嘟了嘟嘴：“我不去。” “必须得去，不准穿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像模像样点。”乔爸说完，也没在这里留太久，转身下了楼。 乔安暖心中郁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何叔叔为什么想见她？爸爸又为什么不肯说何倪什么时候回来？以前的时候，何倪就算去找他妈妈，也不会故意瞒着乔安暖，更没必要像这次一样一声不吭的就走了。难道……他不准备回来了？何叔叔不会要劝乔安暖放下何倪吧？ 想到这里，乔安暖心里一阵失落。她是不会去见何叔叔的，她也不会放弃何倪。 拉开衣橱，换了一件破洞牛仔裤和露脐的白色T恤。又收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在她的黑色铆钉背包里，手机平板充电器，笔记本银行卡身份证。她等不及去见何叔叔，也知道爸爸肯定不会让她贸然跑那么远去找何倪。毕竟从小到大，就连上大学都是在同一个城市，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家。 “老乔，我去门卫那里拿一下快递。”乔安暖将自己的背包从二楼的窗户丢到楼下，若无其事的下了楼。 “快点回来，不要让你何叔叔等太久。”乔爸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 乔安暖点了点头，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迈步想走，又停了下来。看着爸爸，眼眶有些热。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老乔，你说我要是去成都的话，你会不会想我啊？” 乔爸掀起眼皮看了乔安暖一眼。 乔安暖有些心虚，生怕被爸爸看出什么，傲娇的哼了哼：“我就问问，知道你不会想我。” “快去快回。”乔爸只是说。 后来的时候，乔安暖想起爸爸这句话，才明白当时的他并不是让她拿快递‘快去快回’，像是知道她要去找何倪，刻意嘱咐了这么一句。只是当时的乔安暖，因为心情太杂乱，并没有想那么多。 - 8、好久不见（2） 飞机场，乔安暖怕老乔给她打电话，直接把手机关了机，买了最近的航班机票，在候机厅等候。 怀里抱着背包，看着机场来来往往陌生的面孔，心情竟出奇的平静。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她连一点紧张和惧怕都没有。满心都是想要赶快找到何倪的念头，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其它的。 拿着平板，无聊的刷着微博。看到屏幕上方闪过来一条微信消息。 「姐，我们明天就回国了。」 发信息的是夏心妍，四岁的时候被妈妈带走的双胞胎妹妹，跟妈妈姓。 两个人在分开十多年之后，托网络的福，又联系上了。 或许是小时候没能跟妈妈一起走的缘故，妹妹和妈妈现在住的佛罗伦萨，一度成为乔安暖心目中最想要去的地方。每次看到夏心妍在朋友圈里发状态，她都有一种错觉，那个脚步遍布在欧式建筑大街小巷的女孩，那个从米开朗基罗广场穿过老桥，在圣母百花大教堂跟着老牧师念圣经的女孩，就像是她。 乔安暖给夏心妍回复：「我最近不在家。」 「去哪？」 「成都。」发过去之后，乔安暖想到什么，又嘱咐一句：「别跟爸爸妈妈说，等到了那里我自己给老乔打电话。」 「离家出走？」 乔安暖撇嘴一笑，纤细的手指飞快的在平板上敲打：「算是吧。」 「哇哦，酷噢。」夏心妍发过来一个桃心眼的表情。 乔安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去个成都就叫酷吗？从小在国外长大，会中、英、意三国语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年休假都被带着去其他的国家旅游，从十六岁就公开了自己的男朋友，这才叫酷吧。 这样的生活，她也想要。明明是差不多时间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却被妈妈遗弃在这个小城，连恋爱都要偷偷摸摸的。 她从小就是学校里的问题生，打架抽烟去网吧，染发纹身爆粗话，这算哪门子酷。 「要登机了，回聊。」 乔安暖发过去之后，退了微信，继续无聊的刷微博。 算起来，乔安暖跟夏心妍虽然是双胞胎姐妹，性格差异却很大。乔安暖表面上看起来文静内敛，心却野的很，像个小牛犊一样，什么都不怕。夏心妍看起来开朗大方，骨子里倒成熟的像个大人。 过了安检登机，关掉所有电子设备。乔安暖的座位在机翼后方靠窗的位置。在空姐甜美声音的提示下，做好安全措施，飞机微微抬头，缓缓上升。 由于惯性，乔安暖身子后仰。靠在座位上看向窗外，这个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如今就要离开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不知道爸爸会不会生气，可她没办法不找何倪。 旁边座位是一对情侣，女孩儿跟乔安暖挨在一起。她笑着搭讪，开口的普通话有些川味儿：“小妹，你是自己一个人吗？” 乔安暖有些警觉，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第一次坐飞机？”女孩又问。 乔安暖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女孩就当她默认了，跟身边的男朋友感叹一句：“真是太厉害了，我都不敢一个人坐飞机。” 乔安暖眼睛看向窗外，撇嘴一笑。算起来她好像真没什么害怕的事，除了何倪。 想起何倪，乔安暖抿着唇，心里一阵空落落。自己去了成都之后，怎么找他？何倪既然想要躲着了，肯定是不想见她了。到时候自己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何倪肯定会厌烦的吧。万一，到时候何倪身边领着一个新的女朋友，告诉乔安暖：“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她又该怎么办？ 想着这些糟心的事，乔安暖无心去欣赏云层上的风光，咬着唇红了眼眶。 - 9、好久不见（3） 成都双流国际机场，行人匆匆。 乔安暖皱眉快步走出大厅，仰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飞机下降的时候吐过了，现在胃里又一阵翻涌。忍不住趴在路边，又吐了起来。 “小妹儿，你没得事吧。”身后一个阿姨开口，是乔安暖觉得陌生的成都口音。 乔安暖擦了擦嘴，回头勉强笑着摇摇头。 阿姨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她。 “谢谢阿姨。” “不存在。”阿姨笑笑，转身离开。 听着周围陌生的语言，乔安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从小到大生长的城市，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只是知道何倪在这个城市，可成都这么大，她又要去哪里找？ 看见不远处一家KFC，乔安暖眼前一亮。出门在外，这种地方向来是最有归属感的，可以填饱肚子，可以坐着休息，关键时刻还可以充当高档公共卫生间。 刚在外面吐过，也实在没什么胃口。乔安暖点了一份巧克力圣代，坐在桌前开了机。 一连闪过来四条短信，两条老乔的未接来电提醒，一条于深海的短信，一条是成都欢迎您。 于深海在短信中说：「到了给我回电话。」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要来成都？应该是爸爸联系不上，问过于深海，所以他才知道的。 看着爸爸的两条来电提醒，乔安暖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一声不吭的就走了，爸爸肯定要生气了。 乔安暖不敢先给爸爸打电话，可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别说是找何倪了，恐怕连自己晚上住哪里都成问题。走的实在太匆忙，她至少也要问清楚何倪的妈妈住在什么地方才行。 思来想去，她最终把电话拨给了于深海。 电话彩铃还没响起的，就已经被那头的人接了起来，于深海声音急切：“喂，安暖么？你现在在哪？” “成都。”乔安暖感觉自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哪怕是面对于深海，也觉得自己比平时矮了一截。 “凌凌在西南交大，我一会儿跟她联系一下，你去找她。先安顿一下吃点东西，我现在帮你问问何倪在哪。”于深海并没有因为乔安暖的离家出走而多说什么，反倒为她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 乔安暖心头更觉得自责，当时就算不敢跟爸爸说，也应该告诉于深海一声的，让他们跟着担心，实在太不对了。 挂了电话，乔安暖虽然知道爸爸会不高兴，还是壮着胆子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只是电话拨过去之后，说是暂时无法接通。 乔安暖竟然松了口气，转而改成短信：「老乔，认错的事回去我会做，就算你不允许，我也一定要找到何倪……」 乔安暖想了想，最后又加了一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女儿的。」 温凌，是于深海小七岁的妹妹。温叔叔和温阿姨结婚十年都没有孩子，后来一直做慈善，资助孤儿院，一来二去觉得于深海这孩子不错，到了他上学的年纪，就干脆领回家了。为了尊重他，连名字也没有帮他改。 在于深海被领回家的那一年，温阿姨竟然怀孕了。虽然是高龄产妇，不过温叔叔家里有钱，也照顾妥当，预产期过后，顺利产下一个小公主。温凌从小到大都被众人当宝贝一样宠着，她却没有恃宠而骄，大学选了一个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坚持半工半读，才在这里上了一年，已经拿到了奖学金。 乔安暖只比温凌大四岁，却好像有代沟似的，跟那个女孩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她们平日里也很少有交集，只是此时远在他乡，这样从小到大住隔壁的邻居，自然而然的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亲切。 乔安暖圣代还没吃完，桌上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拿起一看，是一个成都的陌生号码。 乔安暖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是安暖姐吗？”开口是熟悉的语调和声音。 乔安暖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嗯，温凌？” “对，安暖姐，你现在在哪？”温凌声音乖巧。 - 10、好久不见（4） 乔安暖坐出租车从机场回来，转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到了交大门口。 付钱下车，乔安暖站在马路对面，看到学校门口站着一个熟悉又乖巧的身影。穿着一身运动休闲服，脑后束着一个马尾，戴着一枚金丝框的厚镜片。看到乔安暖过来，她咧嘴笑着挥了挥手：“安暖姐。” 乔安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洞牛仔裤和露脐T恤，朋克风的黑色平底靴。跟温凌一比，乔安暖真像一个不良少女。 温凌因为平日里在校外兼职，有时候晚上回学校不方便，就在相隔不远的小区跟别的同学合租了一套房子，她住其中的一间卧室。 带着乔安暖进了房间，温馨的三居室，收拾的整整齐齐，带着单身少女的稚嫩与浪漫。 温凌帮乔安暖倒了杯水，推开房门端了进来，笑着将水杯递给乔安暖。 在床边坐下，抬手推了推镜框，有些腼腆的笑着说：“地方有点小，安暖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晚上跟我挤一挤。一个人住酒店太危险了。后天就没有课了，带你出去逛逛。” “不用太在意我，我来成都有事，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玩。”乔安暖说着，左右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她皱眉嘀咕一句：“完了。” 温凌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 “我的包，好像落在出租车上了。”乔安暖端着水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想起自己下车的时候走的太急，的确是把车后座的行李给忘记了。 “那怎么办？里面有贵重物品么？”温凌也有些着急。 “几身衣服和充电器什么的，还有钱包也在。” “还记得车牌号吗？要不给出租车公司打个电话问一下吧。”温凌说话间已经拿出手机，拨打114查询到出租车公司的电话，打过去问。 半个多小时之后，找到了那辆车。但遗憾的是，后面的包裹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其他的乘客拿走了。 乔安暖一阵郁闷，现金银行卡和身份证都在包里，东西丢了，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怎么过。 当着温凌的面，又不想过多的表现出来，扯起一抹笑颜，对温凌说：“没事，手机还在。” 她掏了掏口袋，身上还有四百多块钱，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了。 “幸好没把所有的钱都放在钱包里。”温凌见状，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乔安暖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这个习惯还是当初何倪告诉她的，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慢慢的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没想到，还真有能用得上的一天。 “安暖姐，我一会儿要去给学生辅导，你可以在家里上会网，等我晚上回来带你去吃串串。”温凌收拾着自己的包，准备出门。 乔安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刻意管我，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好。” “那怎么行，我哥特意交代过，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温凌说话间，已经将东西打包好，没等乔安暖再说什么的，急匆匆的换上鞋子，对乔安暖摆摆手：“安暖姐，就委屈你先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就回来了。先走了哈，一会儿见。” 话一说完，温凌关上门离开。 陌生的房间，空气陷入静谧。乔安暖从床边站起身来，迈步走到窗边。看到楼下温凌快步走着，似乎要迟到了，走了两步改成小跑，身影很快消失在楼前拐角。 乔安暖重新坐下，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水，整个人都有些迷茫。 之前走的太急，只想着第一时间找到何倪，可她压根就不知道何倪到底在哪。于深海说是帮忙问，也不知道有结果了没。现在东西都丢了，自己身上这几百块钱又够干嘛的。 手机闪过来一条短信，乔安暖以为是于深海发过来的关于何倪的地址，急忙拿出手机，还没滑动解锁的，就看到短信上写着：您账户8283于11月08日13:51入账人民币10，000.00…… 乔安暖眼眶微微有些红，知道这个银行卡号的人，只有老乔。 自己这么不听话的离家出走，爸爸竟然还肯管她。让乔安暖心中微微有些自责。可是一想到何倪，哪怕自责，也没有对自己的决定有半点后悔。 于深海打电话过来，告诉了乔安暖何倪妈妈的地址。巧的是，离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不过三四站路的距离。 “你准备去找他吗？” - 11、好久不见（5） 于深海在电话那头开口，声音比平日里冷淡了些。 别说于深海了，就连乔安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恬不知耻，犯贱的很。 见乔安暖沉默，于深海继续开口：“你知道何阿姨性格很古怪，要不你再等等，想办法联系上何倪之后，再过去找他。” “到时候再看吧。刚下飞机，我想休息一下。”乔安暖现在整个人都觉得很疲惫，没有多余的力气说太多话。 “我听凌凌说，你的包掉了。身上还有钱吗？” “还有。” “虽然凌凌这丫头性格有些内向，不过都是自家人，你跟她不用客气。” 于深海在电话那头像个妈妈桑一样交代个不停，乔安暖也实在是无奈，暗自翻了个白眼，无力的拖着长音：“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怎么可能放心。你也是的，走的时候也不跟乔叔叔说一声，刚才电话打不通，他真的很担心你。” “噢。”乔安暖在温凌的床上躺下，路上吐也吐了，路也赶了，包也丢了，现在真觉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行了，你休息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于深海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乔安暖说，可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又不忍心打扰她休息。话一说完，挂了电话。 乔安暖身子未动，电话还贴在耳边。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何阿姨的家庭住址。虽然累，却不想睡。一双眼睛从头到尾将地址看了好多遍，几乎铭记于心。 现在乘车过去的话，十来分钟就到了。可过去之后怎么办？敲开门说自己要找何倪？万一何倪不肯见她怎么办？万一见她紧抓不放的跟着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何倪心中压力更大，再一次躲开她该怎么办？ 她不敢，不敢贸然出现在何倪面前。 - 乔安暖一个人下楼离开了小区，上了公交车，在地图上显示的华侨城站下了车。站在小区门口，仰头看着林立的高楼。小区门口有安检栏杆，外人不刷卡无法进入。 这样一道阻拦，反倒让乔安暖松了一口气。给自己一个可以逃避的完美理由。 她只是想要找到何倪问个清楚，为什么忽然消失不见。如果只是因为她之前逼婚太急，乔安暖愿意收回自己的那些话。不要逼婚了，不要婚纱照，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何倪回到她身边。 小区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人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乔安暖只是站着，阴沉的天气还带着一丝凉爽的风，在这初冬的天，让人觉得有些冷。 她希望可以在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男人身影，她觉得自己会扑进他的怀里，撒着娇跟他说一声‘我好想你’。 又不希望在人群中看到他，怕看到那个她深爱的男人眼中，带着厌烦和嫌弃。 心里正纠结着，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安暖姐。” 乔安暖转头看去，见温凌背着包，刷了一下门卡，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凌抬手往上推了推镜框，站在乔安暖面前，笑着问：“安暖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当家教。” 乔安暖眼睛看着温凌手里的门卡，不答反问：“你可以自由出入？” “是啊，那家学生的家长超好，给了我一张门卡。想进去转转吗？”温凌好脾气的问。 乔安暖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了，我又不住里面，没什么好转的。我们回去吧。” 温凌察觉到乔安暖心情似乎不太好，以为她丢了包的缘故，也就没有多想。 乔安暖回身的时候，隐约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快步上前，跑到那人身后，抓着他的衣服，有些激动的喊了一声：“何倪。” 那人转身，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呃，不好意思。”乔安暖急忙道歉，脸色有些红，快步跑开了。 她早就该知道，自己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姐妹俩吃过晚饭，回到了住处。侧躺在床上，乔安暖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温凌习惯早睡，此刻已经关灯进入了梦乡。尽管床垫很软，被子很暖，乔安暖还是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孤单。 这些年，已经习惯每天呆在何倪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他陪着，连一起玩的好姐妹都可以省略了。如今那个靠山忽然消失不见，乔安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掏空了一样，迷茫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让你觉得那样的生活就是你的人生，却不告诉你倘若有一天失去之后，该怎样过。 微信闪过来一条消息，乔安暖点开。现在哪怕只是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她都满怀希冀的希望是何倪的消息。 - 12、好久不见（6） 希望这种东西，总归是会破灭的。发信息的人是夏心妍。 「姐，你睡了吗？」 乔安暖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窝在被子里，给夏心妍回：「还没。」 一回完，乔安暖又去继续刷微博去了。 「我现在在你的房间，爸爸和妈妈在楼下聊天。」 乔安暖没有回，夏心妍的消息很快又闪过来一条：「听爸爸说你去找何倪了，有消息了吗？」 看到‘何倪’二字，乔安暖瞬间泄了气，连刷微博的心情也没有了。 乔安暖眼睛盯着手机，看着对话框里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个从小叫到大，以为会出现在配偶栏里的名字，无意识的在对话框敲下：「知道地址了，不敢去找他。」 与此同时，夏心妍也闪过来一条消息：「我想要跟子唯和好了。」 说起来，乔安暖和夏心妍从记事开始就没有见过面了。照片上看到过彼此的样子，并没有开过视频，也很少会语音和电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文字交流。反倒让乔安暖没有太多的戒心，很多事情也能够对夏心妍开口。 夏心妍发过来一个疑问的表情。 乔安暖在对话框上输入‘害怕见面之后觉得还不如不见‘，之后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回了一句：「你们不是一直挺好吗？」 「我们分手都快半年了，他一开始要回国发展嘛，我当时又不可能跟他一起回国。总不能一辈子分居两地，所以和平分手了。」夏心妍说的这么轻松，犹如在说别人的故事。 乔安暖抱着手机看了许久，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来：「真羡慕你。」 爱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认清自己要的是什么之后，又可以这么洒脱。 「我倒是羡慕你，听爸爸说了你的事，觉得你好勇敢。我就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可以为爱放弃这么多。」 这一句话之后，姐妹俩谁都没有再说话。好似陷入了各自的心事。 乔安暖一遍一遍的看着夏心妍的这番话，不禁自问。这叫勇敢吗？她怎么觉得自己比谁都懦弱。 - 2016年11月9日星期六阴 陌生城市总会让我想起陈医生的那首歌，不自觉的就会跟着哼起曲调。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可是，何倪，没有我的日子，你会孤独吗？ 我会。 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最怕的是什么吗？不是你不爱我，也不是你的离开。我最害怕的，是我们之间像那些普通的情侣一样，从熟悉变的陌生，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 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特别的，因为你是特别的。 从得知你消息的那一刻，心中就开始纠结。 很想很想见到你，像以前一样扑进你怀里撒娇。很想很想听到你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安暖，安暖。 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却又很怕很怕见到你，怕从你口中得知，你已厌倦这份感情，之所以走，只是想放弃。 可是何倪，你不要放弃啊。人海十万里，我们能相遇，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从小到大，彼此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我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女生比我漂亮，也比我懂事，比我聪明，也比我勤劳。可是何倪，她们不会有我这么爱你。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做楼顶上的那个梦了，也已经很久没见你了。有时候想想，你走了也挺好，再也不用担心你会走了。有时候又觉得，想念再美，也不及面对面的一份安定和满足。 我又想唱歌了，你还想听吗？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13、没有我，你该怎么办（1） 虽然睡的晚，醒来的却特别早。天色刚亮，乔安暖在床上刷了会儿微博和朋友圈，何倪没有任何更新。 真想上一下何倪的QQ，看看他最近跟什么人聊天。又不知道何倪的密码，只能以一个路人的身份，期待着可以有什么发现。 从床上爬起来，温凌还在熟睡。乔安暖轻手轻脚的换上衣服，一个人出了门。她要去买身衣服，成都的初冬，湿冷的让人受不了。 商场还没有开始营业，乔安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家早餐店，点了一份红油抄手。麻辣的味道触碰着她的舌尖、嘴唇，吸了吸鼻子，眼睛都要流出泪来。 拿着纸巾擦了擦眼，不小心沾上了桌面的辣椒油。辛辣入侵了她的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 店主和旁观的人似乎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外地人总是会低估正宗的川味，试过一次就知道了。 乔安暖憋闷了许久的心事，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眼泪越流越多，一开始她还试图拿纸巾去擦，后来干脆任由泪水滑落。想到自己一个人大老远的跑来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想到昨天夜里的失眠，想到何倪的不辞而别。好像忽然意识到，她跟何倪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自己在不停的付出与讨好。总感觉如果自己不努力一点，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枯萎甚至死亡。 虽说乔安暖心里也明白，在两个人的恋爱关系之中，女孩子要矜持一些。可只要能跟何倪好好的在一起，乔安暖愿意成为那个主动的人。毕竟，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人先迈出第一步。 可她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努力从一个不良少女变成现在这样乖巧的模样，学会不耍脾气讲话温柔，学着成为何倪心目中最喜欢的那一类文静乖乖女的样子，他为什么还是走了。 深深的挫败感像针一样，一下一下刺着那颗柔软的心脏。很无力，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吃过早饭，乔安暖一个人去了商场。商场中央的电梯缓慢的上升，乔安暖站在电梯扶手旁四处看着。在一个柜台前面，竟然再一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心中一颤，尽管只是背影，还是让乔安暖觉得整个人都被牵动着。因为之前认错人的尴尬，乔安暖并没有下楼。 柜台前的男人似乎在挑选什么饰品，乔安暖想起，自己也快过生日了呢。可是她跟何倪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送过她生日礼物，每次都是自己提前很久说明，央求着让他去买。虽是自己求来的礼物，乔安暖仍旧珍惜的不得了，藏在家里一个带锁的木箱内，不允许任何人碰。 电梯上了楼，站在二楼的玻璃护栏旁，见楼下的男人转过身，走向了对面的一家珍珠饰品的柜台前。 看着男人的面容，乔安暖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何倪，那是真的何倪。背影可能会看错，可是那张脸，乔安暖绝对不会看错的。 她惊讶的瞪大眸子，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晃神，那个好不容易出现的男人，会再一次消失。 快步上了旁边下降的电梯，觉得下降的速度太慢，乔安暖迈步踩着阶梯快速下楼。脚底差点踩空，乔安暖急忙抓住电梯的扶手，下意识惊叫出声。 视线望向站在柜台前那个人，见何倪也抬起了头。 乔安暖屏住呼吸，心里竟然有些害怕。希望何倪可以看见她，又怕何倪压根就没有注意她。 那双像星空一样璀璨的眼眸，将视线定格在她身上。乔安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为什么感觉何倪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忧愁。 服务生拿出刚才何倪想要的那个珍珠吊坠，何倪收回目光，仔细的端详着手里的吊坠，没有再往乔安暖这边看。好像刚才只是随便一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乔安暖。 乔安暖心底有些失落，也有点小庆幸。如果何倪没有看到她，刚才眼眸之中的忧愁肯定只是她看花眼了吧。 虽然乔安暖穿着平底鞋，可刚才还是不小心扭到了脚踝。又不想在何倪面前一瘸一拐，强忍着脚背那根筋的疼痛，保持着最优美的姿态，缓步上前。 离这个人越来越近，听到店员在说：“这是我们家的限量版新款，海螺珍珠，这种珍珠要比蚌珍珠珍贵的多，因为没办法人工培育。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的。” 乔安暖心中暗喜，所有的饰品之中，她不喜金银，不喜宝石，只对珍珠情有独钟。何倪悄无声息的离开，为的是给她一个这样的惊喜吗？ - 14、没有我，你该怎么办（2） 乔安暖安安静静的站在何倪身后不远处，看着他刷卡付账，将这颗独一无二的粉色珍珠吊坠，装在白色锦盒里。 何倪提着精致的手提袋，转身，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乔安暖正一脸笑意的望着她。何倪面无表情的愣在原地，下意识将手提袋往身后藏了藏。 “你怎么来了？”他望着乔安暖，表情淡然。 “好久不见。” 乔安暖伸出手，想索要一个抱抱。只要她主动示好，何倪总不会生气太久。 面前的人已经从少年长成男人，从青涩迈向成熟。脸上还有些许胡渣，性感的让乔安暖想上去蹭一蹭。 何倪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乔安暖，没有往前挪动半步。 乔安暖心下一沉，有失落的感觉涌上心头。想起何倪离开之前，两个人不欢而散。乔安暖咬着唇，深吸一口气，脸上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忍着脚上的不适，迈步上前，搂住了何倪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好了啦，不要生气了，那天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逼你回答那样的问题了。反正，不管你娶不娶我，这辈子我都赖定你了。” 乔安暖靠在何倪的胸口，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感觉这几日空荡荡的心，终于被填满了。今天晚上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吧，她想。 何倪动了动胳膊，想要从乔安暖的禁锢中挣脱。 乔安暖抬眸，看向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她从男人眼眸中，看到了些许陌生的光泽。 “安暖，我有点急事，一会再联系你。”何倪从乔安暖的手中抽出胳膊，皱眉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乔安暖反应过来，何倪这是要走。 她快步上前，追上何倪的脚步，拦在了他的面前，委屈吧啦的咬着唇：“何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何倪眉宇皱的更深，暗自吸了口气：“安暖，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可以吗？现在真的有点急事。”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我真的……”她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不想当着何倪的面暴露太多负面的情绪，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何倪会更生她的气，只是低头小声说了一句：“我真的很想你。” 对面男人沉默着没有做声。乔安暖小心翼翼的掀了掀眼皮，偷偷瞄了一眼，见何倪正打量着她。 “晚上联系你。”他终于开了口。 乔安暖心中一喜，她就知道何倪不舍的不要她。担心了这么久，想念了这么久，乔安暖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迈步上前，张开胳膊紧紧的抱住面前的人，贪恋他颈间独有的味道。 何倪身子未动，任由乔安暖抱着。 片刻之后，乔安暖缓缓松开怀抱。 “那你先去忙吧，我等你电话。”乔安暖有些不舍，却又不愿意让何倪为难。 何倪神情有些复杂，点点头，转身迈步离开了商场。 乔安暖望着何倪不太想让她看到的珍珠吊坠，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白金项链。这是她成年礼那天爸爸送她的生日礼物，她跟何倪说过，再有一个吊坠就完美了，没想到何倪不但记得买吊坠，还特意挑了她最爱的珍珠。 一想到晚上就可以好好见面了，乔安暖眉梢都带着笑意。 - 15、没有我，你该怎么办（3） 买了两身衣服，都是何倪最喜欢的淑女公主范儿。乔安暖提着衣服直接去了一家美发沙龙，重新做一个好看的发型。 卷发棒还挂在头发上，乔安暖无聊的玩着2048，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希望午饭之前可以搞定。最近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中午她要好好吃一顿。如今有了何倪的下落，连成都这里雾蒙蒙的天气都显得没那么讨厌了。 手机上的游戏即将要通关了，忽然闪进来一个电话。一看是黑炭头打过来的，她随手将电话挂断，继续专心玩游戏。 指尖灵巧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叮咚’又一声，一条微信消息在屏幕上方跳出。还有最后两步就可以通关了。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屏幕上方的信息，手指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来的？」 微信内容很简单，让乔安暖吃惊的是发消息的人，竟然是何倪。 2048的最后一步已经抛之脑后，乔安暖点开微信，看着那个已经看过无数遍的名字和头像，觉得整个人都是幸福而甜蜜的。 「昨天早上到的。」 乔安暖回过去之后，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方何倪的名字，看到名字后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的心抑制不住的激动。不知道何倪要说什么。 只是，那几个字像是幻觉一样，刚出现就消失了，一直等了许久，都没有再收到何倪的回音。 刚才的好心情，渐渐开始消散。乔安暖心想，何倪在忙什么？怎么忽然不回消息了？ 于深海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乔安暖这才想起她的2048还没有通关，只是此时已经没有心情继续，滑动手机，将于深海的电话接了起来。 “在哪？”于深海问。 “理发店。” “哪里的理发店？”于深海也算是言简意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怎么了？”乔安暖觉得有些不正常。 果然，于深海说：“我在凌凌这里，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安暖一脸惊诧，下意识惊叫出声：“你也来成都了？” 周围有人往她这边多看了两眼，乔安暖急忙低头，小声问：“你来干嘛，不用上班吗？” “乔叔叔不放心你，而且你的药都没带。”于深海说。 乔安暖无力望了一眼天花板。 回到温凌的住处，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乔安暖用温凌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于深海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想说什么的，眼睛看着乔安暖的一头卷发，愣了愣。 “你的头发……”于深海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好看么？”乔安暖抬手拨弄了一下刚做好的大卷，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如今已经不再是学生时代，周围的女孩都开始化妆打扮，尽管乔安暖对于这些东西不是特别喜欢和擅长，却也愿意为何倪做。 “你，那个……”于深海欲言又止，抓了抓头，问：“去找何倪了吗？” 他只是给乔安暖发了何倪的地址，并不知道乔安暖到底去没去。也不知道何倪对乔安暖现在是个什么态度。说实话，于深海现在心里挺矛盾的。一方面希望乔安暖跟何倪见面，或许知道何倪心里所想之后，乔安暖就可以放手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们两个人见面，等何倪一直玩消失，玩到乔安暖伤心，最后死心，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这些私心，他丝毫不敢让乔安暖发觉。 要是让乔安暖知道，于深海在心里希望她跟何倪分手，估计乔安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绝交。跟乔安暖认识的人，谁不知道在她心中何倪就是天，是无法逾越的存在。 乔安暖探究的望着于深海，默不作声。 于深海被乔安暖盯的有些心虚，解释一句：“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他跟我喝了酒之后一走了之，我也得找他说道说道。” “深海哥，说实话，那天晚上你跟何倪喝酒，他有没有对你多说什么？”乔安暖看于深海这样，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怕于深海随便瞎扯，乔安暖补充道：“关于我和他之间的事，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于深海舔了舔嘴唇，勾起唇角：“他怎么会跟我说你们之间的事，他只是……” “如果骗我的话，后果可比泄密严重多了。”没等于深海说完，乔安暖冷眼望着于深海。 于深海脸上笑容一僵，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了。” 乔安暖等他继续开口。 - 16、没有我，你该怎么办（4） 于深海还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虽然他很不喜欢乔安暖跟何倪在一起，可是更不想让乔安暖伤心。男人之间那些过分的玩笑话，他全部过滤掉，只是对乔安暖说：“他说他不能娶你。” “我知道他现在不能娶我。还有呢？” 于深海很想直接告诉乔安暖，当时何倪说的是‘这辈子都不会娶她’，是‘这辈子’，而不是‘现在’。可是，这种话要他们两个人去说才行，且不说于深海是个外人，说这话有故意破坏两人感情的嫌疑。单单只是为了乔安暖着想，于深海也不愿意看着乔安暖失望。 他没有更正乔安暖的话，随便她怎么理解都好。想了想，于深海继续说：“他说跟你在一起很累，做什么都要顾虑你的感受。说毕业之后你没有工作，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乔安暖的脸色，渐渐黯淡下去。神情之中有些受伤。原来，她这么一心一意的待他，在何倪眼中，竟是累赘。是因为在一起呆的太久，所以腻了吗？还是入社会之后见多了诱惑，不甘心在乔安暖这一棵树上吊死。 于深海见乔安暖失落，他心里竟有一丝丝不该有的喜悦。只是这喜悦没持续太久的，就被负罪感替代。要是真的因为他说了何倪心底的秘密，让乔安暖伤神，于深海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他终究还是不能真正狠下心来，开口替何倪开脱：“男人都是这样的嘛，在一起呆久了就想分开，分开没两天又怀念在一起的日子了。” “真的吗？”乔安暖将信将疑。她毕竟不是男人，更愿意相信身为男人的于深海。希望何倪只是觉得累了，只是想要休息。希望不久之后，何倪就会主动联系她，他们又会像以前一样，甜蜜恩爱的呆在一起。 看着乔安暖一脸期待，于深海有些违心的点了点头。 乔安暖刚才纠结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脸上漫上一丝笑意，自顾自的说着：“那晚上跟他见面的时候，我要注意一点才行。不能让他觉得我那么依赖。” 于深海眉宇紧蹙：“晚上见面？你不是说你没去找他吗？” 乔安暖竟然骗他。 “我是没去找他，在商场不小心遇见了而已。行了，先不跟你说了，我回房间换身衣服。”乔安暖换了鞋，挎着上午买的衣服，进了温凌的卧室。 站在镜子前，将衣服穿在身上，对着镜子左扭右看，心里也不确定这样穿何倪喜不喜欢。 她对着镜子将两身衣服的试穿效果拍下来，发给了于深海。穿着睡衣拉开了卧室的门，走到客厅，问：“深海哥，你站在男人的角度帮我看看，哪一身更好一点。” 乔安暖在于深海身旁坐下，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在于深海的身边萦绕。 十一月的成都，已经有了寒意。乔安暖身上穿着一件纯棉睡裙，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怎么只穿这么点。”于深海还没去看手机，目光扫向了坐在一旁的乔安暖。 乔安暖有些尴尬的撇撇嘴：“来的太急，没带长袖。” 于深海没多说什么，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在乔安暖的腿上，这才拿出手机，去看乔安暖刚才发过来的两身衣服。 “都太薄了，这种天气怎么还能穿裙子，冷不冷啊。”于深海直摇头。 乔安暖不悦的嘟着嘴：“可是裙子可爱啊，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女人味一点嘛，我总不能像平常一样穿着破洞牛仔裤去见他吧。” “没什么不好啊。做你自己就好。”于深海并不觉得穿衣服有多重要，重要的应该是乔安暖这个人，而不是她身上的附加物品。 乔安暖就知道于深海会这么说，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扯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深海哥，你就帮我选一件嘛。要是你跟你女朋友约会的话，你比较中意她穿哪一身？” 乔安暖的手放在于深海的胳膊上，明显感觉身边的人身体一僵。她有些不明所以，问：“深海哥，怎么了？” - 17、没有我，你该怎么办（5） 于深海暗自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哪里敢跟乔安暖说，刚才她说他跟女朋友约会的话，于深海心里出现的是乔安暖的样子。 怕被看穿心事，于深海故作认真的低头去看手机上的两张照片。 说真的，对于于深海而言，这两身衣服穿在乔安暖身上，都很好看。看了一下衣服的长度，于深海选了一条长一点的裙子。晚上那么冷的天，要是穿那条小短裙过去，还不得冻感冒了。 乔安暖看着于深海指给她的长裙，有些不太确定：“男人更喜欢这一条？虽然我自己也比较倾向这一条，不过好像短裙更女人一些吧。” “短的太露了，哪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穿那么露，给谁看呢。”于深海随口扯了一个理由。仔细想想，他心里竟然也是这么想的，不希望乔安暖穿短裙去见何倪，还是长裙保险一些。 乔安暖没有多想，觉得于深海说的也有些道理。点点头，算是确认了晚上的穿着。 - 成都的天，黑的比较晚。在中海市，晚上六点钟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可是在这里，都已经七点多了，天边还是亮着的。 乔安暖一直注视着手机，心心念念着何倪的电话。几次想要主动询问，又想起于深海的话，怕自己太过依赖，会让何倪更加厌烦。只好强忍着心里的期待，装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七点半的时候，夜幕终于笼罩了整个成都。乔安暖的手机，也在她手心被握出了汗。 「在哪？」何倪的微信闪过来一条消息。 乔安暖拿着手机的手一抖，激动的快速回了信息：“在等你消息啊。” 刚想按下发送键，又迟疑起来。回复这么快，岂不是让何倪知道她一直守着微信等他消息？ 思前想后，乔安暖将刚才打的字一个一个删掉，关掉何倪的对话框。站在温凌卧室的窗边，拍了一张万家灯火的夜景，附上现在的位置，发到了朋友圈。配图是：「成都的夜，真美。一个人的旅途，也很幸福。」 这才觉得差不多了，点开何倪的对话框，说：“在温凌……” 把‘温凌’两个字删掉，重新输入：「在朋友这里。」 「你在成都还有朋友？」何倪问。 乔安暖看到朋友圈有消息，她强忍着没给何倪回信息，点开了朋友圈。于深海给她点了一个赞，温凌回道：“安暖姐，你吃饭了吗？我大概八点下晚自习，要不要帮你带东西回去。” 乔安暖回复：“不用了，我一会儿出去吃。” 接着返回聊天列表，点开何倪的对话框，回复：「怎么就不允许我有朋友。」 「男的女的？」何倪秒回。 乔安暖心中一阵喜滋滋的，何倪开始在乎她了，这是吃醋了吗？竟然还秒回，难道不躲她了吗？越想心情越好，这几天笼罩在心头的阴影，渐渐散去。 乔安暖耍着小心机，没有回答何倪的问题，转移话题问：「吃饭了吗？」 「不是一起吃？」何倪又是秒回。 乔安暖整个心都雀跃起来，果然如于深海所说，何倪或许真的只是累了，想要躲起来休息一下，并不是真的不要她。 想到这里，乔安暖也有些顾不上再玩小把戏，嘟着嘴，给何倪发过去一句：「想你了。」 只是这一次，何倪并没有秒回。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他都没有再回。 乔安暖刚刚跃动的心，又渐渐沉闷下来。心里一瞬间能想到一万种可能，每一种都足以让她失落至极。 七点五十八分的时候，外面想起一阵敲门声。 乔安暖心道，温凌不是晚上八点钟才下晚自习么，现在八点还不到，她不会回来这么早吧。难道是于深海？ 从卧室出来，微信上收到何倪迟来的回复：「开门。」 乔安暖的脚刚迈出卧室，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抬眸看着门口的方向。刚才的敲门声，该不会是…… 随后，她快步小跑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微弱的灯光下，映照着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上午明明已经见过一面，可当时太着急，又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乔安暖还没怎么行动的，何倪就已经离开了。如今，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就跟她一门之隔，乔安暖不会再错失这样的良机。 手伸向门把手，她整个人顿了顿。 如果就这样打开门，扑进何倪的怀里，他应该会不高兴吧？显得乔安暖多想见到他一样。虽然乔安暖心里的确很想见到何倪，可是她并不想让何倪厌烦。 再说了，她现在还没换衣服呢。总不能穿着睡衣跟何倪见面吧。 - 18、没有我，你该怎么办（6） 乔安暖松开了门把手，快步走回了卧室。微信上也没来得及再回何倪的消息。换上于深海帮她选择的那身长裙，又将脑后抓起来的发髻松散开来，喷了一些香水在身上，抖了抖波浪卷发，这才松了口气。 丢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乔安暖看了一眼，都是何倪发过来的消息，让乔安暖开门，说知道她在里面。 乔安暖放下手机，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个甜美的笑。一步一步走到门口，这一次，毫不迟疑的拉开了房门。 何倪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乔安暖，扫视了一眼她的裙子，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 “你怎么来了。”乔安暖始终保持着甜美的笑，虽然现在心里很想扑进何倪的怀里，对他倾诉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想念，责备他当初的不告而别。但终究都被她忍了下来。 “不欢迎我？”何倪说着话，已经迈步进了房间。 房子虽然是合租，但是大部分都要上课或者上班，现在刚刚八点，家里并没有人回来。偌大的房间只有何倪和乔安暖两个人，空气一时间有些沉闷，乔安暖站在何倪身后揉搓着双手，竟然有些紧张。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相处起来竟让她觉得紧张。这不该是乔安暖该有的情绪。 “坐啊，傻愣着干嘛。”乔安暖故作轻松的拉过何倪的胳膊，将他推到沙发旁。 何倪在沙发上坐下，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问乔安暖：“为什么到成都？” 乔安暖心中腹诽：这么明显的问题，还用得着问？要不是为了找他，谁愿意离开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飞机都坐了两个多小时，差点吐死在机场。 只不过，这些话乔安暖并不准备说给何倪听。至少目前来看，她不应该说。 “来找朋友玩啊。”乔安暖故作轻松，随即转移话题，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朋友圈发地点，不就是想让我过来找你？”何倪说。 乔安暖脸上表情微微一僵，怎么听何倪这语气，好像还在生她的气一样。 “走吧，想吃什么。”何倪从沙发上起身，并不准备在这里跟乔安暖说太多。 “吃什么都行。”乔安暖下意识道。 何倪眉宇微蹙，声音也带着些许恼怒：“你就没有自己的喜好吗？什么叫吃什么都行？” 乔安暖被何倪突如其来的指责，说的有些委屈，只是望着他，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付。 “火锅可以么？”何倪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过分，声音缓和了一些。 乔安暖点点头，又怕何倪嫌她没主见，补充一句：“我想吃没那么辣的。” “四川的东西哪有不辣的。”何倪一句话又把乔安暖堵了回去。 乔安暖抓着自己的手，低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何倪也没有再说话，迈步离开了房间。 乔安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倪是生气了吧，乔安暖心想，她总是说那些愚蠢的话惹他生气。或许在何倪面前，乔安暖应该学的再聪明一点才行。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何倪气的要回家了吧，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就这样被乔安暖给搞砸了。她真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笨的人了。 “愣着干嘛，不是吃饭么。”何倪回头看着房间里面呆呆站着的乔安暖。 乔安暖抬眸，眼眶有些红。一声不吭。 见状，何倪深吸了一口气，朝乔安暖伸出手：“过来。” 乔安暖心里微微有点别扭，不过还是迈步朝何倪走了过来。总是这么没出息，不管心里多难过，只要这个男人勾勾手指，乔安暖就会不顾一切。 - 19、没有我，你该怎么办（7） 何倪拉着乔安暖的手，站在电梯口，等着电梯上来。 乔安暖乖巧的站在何倪身边，像一个听话的木偶娃娃。看她这副样子，何倪心里有些纠结。胳膊将乔安暖揽入怀里，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下巴轻轻抵在乔安暖的额头，像是自言自语：“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啊。” 乔安暖强撑了这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倒塌的断壁残垣，整颗心在何倪面前溃不成军。那些所谓的矜持与刻意疏离，全部被抛诸脑后，只想这样依偎在何倪的怀抱，再也不要起身。时光如果能够在这一刻停格，该有多好。 缓缓上来的电梯，门开了，乔安暖还贪恋的窝在何倪的怀里。 让她有些惊奇的是，电梯里面竟然有人，还是她认识的人。 “深海哥。”乔安暖脸上带笑，并没有急着从何倪的怀里起身。她喜欢何倪，是众所周知的事，于深海更是比谁都懂。 于深海望着乔安暖，见她身上穿着下午选的那条长裙。虽然裙子长到脚踝，可是上半身仍旧是半袖的。 “穿着外套吧，晚上挺冷的。” 于深海说完，乔安暖这才看到他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几个装衣服的纸袋。拿出最大的纸袋，从里面扯出来一件长款风衣。是乔安暖平日里最少穿的少女粉。此刻乔安暖的心里是拒绝的，又不想让于深海失望，勉强笑着说：“谢谢深海哥，先放温凌那里吧。” “那我急着买回来干嘛，穿上。”于深海似乎直接无视了将乔安暖抱在怀里的何倪，拿着衣服上前，披在了乔安暖身上。他是按照乔安暖的身高买的，好在乔安暖并不胖，算起来她这身材不挑衣服。 “大小合适，行了，我先回家了。”于深海也没有多说，提着剩下的几个包装袋进了门。 何倪先一步走进电梯，乔安暖看了一眼于深海的背影，也没有多想，上前跟在何倪身后，一起迈步走进了电梯。 于深海正拿着钥匙开门，听到电梯门关上，他身子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电梯入口旁边不断减少的红色数字灯。脸色有些悲伤。 进屋换鞋，将大包小包的衣服拿了出来，一双女士棉拖鞋，两件秋冬穿的睡衣。因为刚买的衣服不能穿，于深海下午最先买的睡衣，之后丢到洗衣店，又去买的外套。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等衣服完全烘干之后才坐车回来的。 他将拖鞋放在卧室门口，两身睡衣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温凌房间的床头。上面压了一张小纸条。 桌上的袋子里，一条大红色的围巾，暖手袋，暖宝宝，以及两盒很难买到的晕车含片，还有几双保暖的袜子，以及一双码号合适的棕色雪地靴。 - 乔安暖和何倪一起去了上午见面的那个商场，在三楼一家港式茶餐厅要了一个小的包间。 “不是吃火锅么？”乔安暖坐在何倪的对面，笑着问。 何倪并未回答乔安暖的话，沉默着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乔安暖显然一下子没明白何倪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以后怎么打算？他们难道不是一起为未来打算吗？还是说，何倪开始思考他们之间结婚的事情了？ “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办？”何倪觉得自己这样说，应该比较好理解一点了吧。 乔安暖秀眉微蹙，望着坐在的对面的何倪，感觉整颗心好像忽然间被掏空了一般。她内心深处有些明白何倪这句话的意思，但面上还是下意识问：“我听不太懂。” 何倪薄唇轻抿，点点头：“先吃东西吧。” 乔安暖也没敢再多说什么，拿起筷子开始认认真真的吃着面前的食物。虽说看起来她是在认真吃东西，实际上一点胃口也没有，食物放进嘴里，压根就尝不到有什么味道，只是木讷的保持着吃东西的动作，以此来掩饰慌乱的心。 她吃的很慢，慢到一小块蛋糕可以放在嘴里咀嚼好久。总感觉这顿饭吃完之后，要发生什么她不想去面对的事情，多想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下来，再也不要往前走。她和何倪就这样面对面，一直到永生。 只可惜，现实并不如人所愿。 没等乔安暖吃完的，何倪便再次开了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歉意：“安暖，我可能并不是好的老公人选。” 来了，尽管乔安暖很抵触，可还是来了。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何倪的眼睛，仍旧默不作声的吃着东西。 “安暖，我们分手吧。”何倪缓声道。 - 20、没有我，你该怎么办（8） 我们分手吧。 她曾经在睡梦中梦到过这样的场景，虽说不是在这么文艺的港式茶餐厅，也没想到会在离家遥远的陌生城市。可是何倪说出口的话，还有那带着一丝愧疚却又无比坚决的语气，都让乔安暖觉得似曾相识。 不是都说梦是相反的吗？为什么她的噩梦有一天会变做现实。 嘴里咀嚼的动作变的缓慢，渐渐停了下来。乔安暖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极力控制着。想要抬眸去看何倪，终究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视线落在何倪放在桌面的手上，那双她牵过无数次，以为可以牵一辈子的手。 她淡声开口，声音平静的问：“为什么？” 听起来云淡风轻的三个字，对于乔安暖来说，从喉咙吐出来，仿佛有千斤重。 “我说了，我不是好老公人选。你应该找一个人格健全的人，从小父母疼爱下长大的，可以好好疼爱你保护你的男人。而不是我这种让你没有安全感的，时常会惹你伤心的人。”何倪语气很平淡，听起来，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乔安暖知道何倪并不是一个善变的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乔安暖很少见他对什么女孩上心。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认定了这个男人是一个可以陪她走下半生的人。 却没想到，他们熬过了偷偷摸摸的早恋，熬过了双方父亲的反对，熬过了周围朋友的阻挠，现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终于能够手牵手接受他们的祝福了，竟然迎来这样的结局。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乔安暖心想。 下意识抬眸，总算是碰触到何倪的目光。他眼神坚定，并没有闪躲。面对乔安暖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乔安暖张了张嘴，想要跟何倪说些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脏被撕碎了一样。 何倪看出乔安暖的尴尬，这样的气场也让他觉得不太舒服。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作势就要离开。 乔安暖抬眸看向他，眼眶红红的，问：“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关你的事。”何倪微微蹙眉，他早就该想到，乔安暖没这么好说服。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就要分手？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乔安暖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一直好好的？”何倪有些失笑，摇摇头又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看着乔安暖问：“你觉得我们一直都好好的？” 乔安暖被问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于深海之前说的话，乔安暖大概知道，何倪一直都觉得很累。她明白自己有时候太过依赖，可她只是害怕失去，只是想要跟何倪好好的在一起而已，难道这也是错吗？ 如果何倪真的受不了这样的依赖，她可以改。 “何倪，我不想分手。”乔安暖现在很想扑进何倪的怀里撒娇，像以前一样，只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再为自己以前的不懂事道个歉，两个人之间就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可是现在面前的何倪眼神之中带着疏离，让乔安暖没有勇气再像以前一样对他。 “我不会娶你。”何倪不想再给乔安暖任何希望，尽管他觉得此刻自己像个罪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何叔叔和阿姨的婚姻闹成现在这样，我知道对你的影响很大。你现在不想结婚没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也没关系。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乔安暖真的不在乎那些虚浮的东西。虽然她也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期待心爱的男人可以捧着钻戒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浪漫的求婚。可以看她从校服到婚纱，一起蜜月旅行，一起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可因为那个男人是何倪，这些外在的东西，也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何倪怔怔的望了乔安暖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何必呢。” 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外人一下子不能懂何倪这句话的意思，然而乔安暖心里明白。 她也想像那些洒脱的女孩一样，说分手就能狠下心来分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没出息，在何倪的面前连所谓的自尊都不要了。 “我再想一想吧。最近这段时间先别联系了。”这是何倪最后给出的答案。 说完之后，何倪起身，这一次没有迟疑，迈步离开了包间。 乔安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指纠缠在一起，桌上的东西没怎么吃，乔安暖也失去了所有胃口。 - 21、没有我，你该怎么办（9） 从茶餐厅离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这里离温凌的住处还不到一站的路程，乔安暖穿着裙子，外面套着于深海帮她买的那件粉色风衣，在雨中缓步走着。 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不是说好了要在一起一生一世一辈子么？说好以后要一起生个女儿，养一条金毛。说好了会陪乔安暖去她最喜欢的佛罗伦萨的老桥上看日出。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吗？这二十多年的感情，又算什么。 雨越下越大，头发已经湿了，乔安暖没有理会。路边有车子呼啸而过，溅起地上的水，打湿了她专门为了跟何倪见面去买的长裙。原本米白色的裙子，此刻被一串灰黑色的污渍沾染。 乔安暖从包里拿出纸巾，俯身努力去擦裙子上的污水。擦拭两下，非但没有擦掉，反倒看起来更明显了。 她干脆在路边蹲下身来，微微蹙眉，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仔仔细细的继续擦拭。也不管头顶上落下的雨，将她额前的碎发打湿，有些狼狈的粘在脸上。那用心做的头发，如今也泄了气似的变成一团乱麻。 又一辆车快速驶过，污渍溅了她一脸。乔安暖拿着纸巾的手顿了顿，凝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这个城市对她似乎不太友好。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乔安暖跟裙子上的污渍较上劲了，用力擦拭，擦的纸巾都破了，还是没能让污渍减少半分。 乔安暖从包里重新扯了一张纸巾，一边擦拭，嘴里嘟囔着：“怎么擦不掉呢，多好看的裙子，回不去了。” 包里手机响了起来，乔安暖没有理会。雨越下越大，有水滴顺着发梢落在她的脸上，分不出是雨还是泪。 “怎么就回不去了呢，怎么就回不去了呢。”乔安暖蹲在路边，嘴里一直念叨着。声音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渐渐有了哭腔。 裙子上的污渍让她心烦意乱，将手里已经被雨水打湿碎掉的纸巾丢掉，发泄似的撕扯着脏乱的裙子。嗤啦一声，裙角被她撕扯出一道口子。乔安暖没有松手，继续胡乱撕扯。 好端端的一条长裙，硬生生被乔安暖将裙角扯的稀烂，像是非主流那些年流行的乞丐服。 她想借着大雨好好哭一场，毕竟跟何倪分手这么悲伤的事情，够她哭上三天三夜了。她试着哼唧了两声，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出来。仰头让雨落在她的脸上。初冬的雨足够让人从头到脚都冷静下来。或许就是太过冷静，连眼泪都落不下来了。 这是乔安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恋，失去了一份持续了二十年的恋情，失去了一个爱了二十载的少年。 - 回到温凌住处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乔安暖被这不怀好意的大雨淋成了落汤鸡。 初中之后，乔安暖就再也没有这么过瘾的淋一场雨了，一是因为何倪知道乔安暖身体不好，不允许她淋雨。二是长大后人也变的成熟，少了疯狂淋雨的理由。 自此以后，那个已经从少年长成男人的何倪，再也不会管她是否淋雨了。 失恋，谁没失恋过呢。 温凌一直打着乔安暖的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关机了。她害怕乔安暖出事，不敢提前睡，一直坐在房间里等她。此时听到敲门声，温凌快步走出卧室。 看着门外拖着一身水渍的乔安暖，温凌吓了一跳：“安暖姐，你怎么淋成这样了。” 乔安暖迈步进了房间，身子有些跌跌撞撞。她没有喝酒，头脑却有些昏沉。 温凌扶着乔安暖进了卧室。 乔安暖问：“深海哥呢？” “他回中海了，这是他给你买的衣服，还有拖鞋。”温凌指着床头柜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还有地上的拖鞋跟雪地靴。 乔安暖扫了一眼睡衣，秀眉微微一蹙：又是讨人厌的少女粉。 见上面放着一张纸条，乔安暖伸手去拿。眼前有些花，一下却没抓住。温凌将纸条拿起来，递到乔安暖的手中。 纸面上是熟悉的字迹：「既然找到何倪，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还要回去上班，就先走了。你好好吃饭，记得吃药。成都湿冷，千万注意保暖。」 “八婆。”乔安暖说完，将纸条随手丢回那一叠衣服上。 “安暖姐，你衣服都湿透了，赶紧去洗个澡把睡衣换上吧，这样要感冒的。”温凌要比安暖高，站在她面前，乔安暖倒像是一个娇小的需要被照顾的妹妹。 温凌在浴缸放好了洗澡水，乔安暖脱下湿漉漉的破碎的长裙，钻入了浴室。 外面雨水那么冷，浴室里却水汽蒸腾。不知道是前后温差太大，还是熬到这个点有些困了。躺在浴缸里面，乔安暖感觉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酸软无力，几乎就要这么睡过去了。 脑海中浮现出之前在茶餐厅何倪说过的那些话，眼睛有些干涩。随即又浮现出于深海写的纸条，眼睛忽然涌出一股温热。乔安暖仰起脸，枕在浴缸边缘，心道：真是神经病啊，失恋都没哭，却被别人一句关心的话惹哭了。 她忽然想要回家，回到老乔身边，找份稳稳当当的工作，重头开始，好好做人。 可是，真的就这么跟何倪分开了吗？二十多年的感情啊，她从小到大的梦，就这样被撕碎了吗？ 不要，何倪，不要丢下我。 天空昏暗的像是要哭，似曾相识的高楼楼顶，乔安暖穿着那身白色的裙子，背风站在露台边缘。看着不远处的何倪，越走越近。 乔安暖眼眸之中带着惊恐，呼吸也有些急促。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喑哑：“何倪，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何倪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他像是要走过来把乔安暖推下去，摔个粉碎，可脚步一直前行，却未能靠近乔安暖半分。 狂风中，何倪就那样面对着乔安暖一直走，一直走。伸着胳膊像是要推掉什么。看的久了，又觉得他像是在要一个拥抱。 - 22、没有我，你该怎么办（10） 乔安暖同样伸出手，想要去拥抱何倪。就在她伸出胳膊的那一刻，何倪的脚步开始往前移动。两个人之间好似有了一份看不见的吸引力，让何倪一步一步渐渐走到了乔安暖的面前。 乔安暖仍旧伸着手，想要去抱住他的身子。双手碰触到何倪的手腕，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冷。 何倪面无表情，只是说了一句：“我好累。” 迈步上前，双手推着乔安暖的肩膀，让她从高楼的天台，直直的摔了下去。 像前面无数次一样，乔安暖背对着地面，自由落体。白色的裙角被狂风吹拂，在她腿上凌乱的拍打着。 她看到站在露台边缘的何倪，整个人像沙子一般，渐渐消散，随着风飘飞不见。 那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不要。”乔安暖伸手去抓，沙子萦绕在眼前，迷离了她的眼。 “不要丢下我……”乔安暖眼中含泪，是因为何倪，还是因为沙子？ 耳边渐渐响起熟悉的声响，乔安暖身体慢慢恢复了意识。感觉到脑袋有些晕，嘴唇干裂，想要喝点水。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入眼是一片素淡的白。 “你终于醒了。”于深海的脸映入眼帘，他紧锁的眉头舒缓开来，明显松了口气。 温凌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哥，安暖姐醒了吗？” 乔安暖转头去看，温凌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又看到自己头顶上方挂着透明的盐水袋，胳膊上插着针管。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医院。 乔安暖看着于深海，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嘴唇已经粘在一起，撕裂的疼。 温凌急忙递过来棉签和水杯。于深海小心的用棉签棒沾着清水，在乔安暖的嘴唇上润了润。 乔安暖这才缓缓张开嘴：“深海哥，你不是回家了吗？” 这沙哑的声音，让乔安暖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她没有像前段时间一样，梦到自己追问何倪会不会娶她。却梦到何倪想要把她从楼顶推下去。而她在梦中一点也不觉得伤心，反倒是看着何倪化作一团沙，随风飘散不见的时候，心里涌出难以言喻的痛。 哪怕是梦中，哪怕何倪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乔安暖竟然还是没办法彻底放下他。恨都恨不起来。 “你这副样子，我怎么敢走。”于深海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水杯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 旁边温凌解释：“安暖姐，那天晚上你在浴室昏倒了，我给哥哥打电话，他的航班正好因为暴雨延迟，就赶回来了。” “那天……”乔安暖念道：“我昏迷很久了么。” “高烧四十度，三天才降下来。再不醒过来，估计要成傻子了。”于深海想起这次的事情就来气。乔安暖已经很久没有再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看着于深海着急，乔安暖咧嘴想笑，却不小心扯痛了嘴角。又想笑又疼的想哭，表情一时间精彩至极。 “哥，你去睡一会儿吧，都三天没睡觉了。”温凌在一旁规劝。 乔安暖望着守在床边的男人，心有歉疚。 于深海摇摇头：“我不困，你去给安暖买点吃的吧。” 温凌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乔安暖跟于深海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如今清醒过来，乔安暖想起何倪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还是觉得难以抑制的悲伤。不愿意相信，他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 可事已至此，就算乔安暖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呢？ 于深海坐在病床边，安静的望着乔安暖。见她把脸撇向一旁，于深海缓缓开了口：“我在网上跟何倪聊过了。” 乔安暖转过头来，看向了于深海。 心中带着一丝希冀，多希望何倪只是在跟她开玩笑，希望何倪只是一时冲动，更希望何倪现在已经消气，改变想法了。尽管乔安暖内心最深处比谁都清楚，那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们回家吧。”于深海又说。 乔安暖原本还等着于深海多说一些关于何倪的事情，没想到他还没开始说的，就已经把话题绕过去了。 “为什么回去？”乔安暖心底满满的都是不甘心，她皱眉，声音沙哑的问：“我辛辛苦苦跑到千里之外，坐飞机差点吐死在机场，包也丢了，人也病了。就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不然呢？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于深海也有些生气。他一直都不忍心看到乔安暖不开心，可现在，有些话再也憋不住，他干脆一股脑儿都跟乔安暖说出口：“事到如今，何倪都已经提出分手了，都已经很确定自此以后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要糟蹋自己到什么时候？二十多年了，你就不觉得累吗？何倪他到底哪里好，你凭什么为他做这么多？这个世界上关心你的人还有那么多，离了他你就不能活了吗？” “对，离了他我就不能活了。”乔安暖也皱起眉，不悦的跟于深海对峙。 何倪怎么对她，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哪怕何倪千般不好万般不好，乔安暖也不允许其他人说半个字。 于深海气的脸色涨红，乔安暖简直不可理喻。他摇摇头，从座位上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乔安暖心里更伤心，她都已经跟何倪分手了，于深海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安慰一下吗？现在这个节骨眼，在乔安暖最伤心的时候，他竟然还要再说那样的话。 对啊，她就是犯贱，又能怎么办？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比何倪更好的人，可她心里就是装不下别人，又能怎么办？ 她不知道何倪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是因为她不够好吗？像四岁那年一样，因为她不够好，所以妈妈带走的是夏心妍，而不是她吗？ 眼眶里有泪水滑落，乔安暖赌气的抬手抹了一把。看到手背上碍事的针管，她也不怕疼，将针管扯了下来，手背上有鲜红的血珠凝结，乔安暖没有心思理会，下床离开了医院。 她又忘了穿鞋子。 - 23、亲爱像两兄妹（1） 走出医院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这是那天晚上于深海帮她买的吧。想起自己刚才对于深海说话的态度，乔安暖又有些自责。她不该那么任性对于深海。深海哥为了照看她，已经三天没睡觉。好不容易等乔安暖醒了，还要去承受她的坏脾气。 想到这里，乔安暖想要给于深海打个电话。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才发现并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带钱。 乔安暖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尽管现在已经七点多了，西边仍旧能够看到些许光亮。街边的火锅店，有几桌人围坐着喝酒聊天，也有小情侣揽着腰抱着胳膊在路边嬉戏打闹。耳边充斥着熟悉又陌生的成都话。 她一个人站在人群中，像极了一个精神病患者。 温凌拿着买好的东西回到病房，推开门的时候，她笑着说：“楼下现做的蛋烘糕，可好吃了。哥，安暖姐……” 让他们尝一尝的话还没说出口，温凌手里提着袋子愣在当场。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温凌急忙退出了病房。看了一眼房间号，确定自己并没有走错。难道安暖姐出院了？ 门外护士进门，过来检查吊瓶打完了没。见病床上空空的，问旁边一脸茫然的温凌：“病人呢？” 温凌摇摇头，她还想问呢。 护士说话间已经走到病床边，伸手捞起吊挂在一边已经被撕扯下来的针头，又看了一眼被药水滴湿的床单，转头问站在身后的温凌：“病人自己走了？” 温凌恍然，急忙拿出手机，给乔安暖拨了一个电话，手机刚一响起，温凌就看到了病床枕头旁乔安暖忘记带走的手机。她又将电话拨给了于深海。电话响了很久，于深海都没有接。温凌再打，仍旧没人接。 于深海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温凌打过来的电话，没有理会。他知道温凌肯定听乔安暖说了刚才的事情，想要打电话劝他，其实于深海倒也不是真的生乔安暖的气。要说气，他最气的是何倪。 公交车在华侨城站停下来，于深海将手机关机，下了车。 “怎么不接电话。”温凌自顾自的嘀咕一句，手里拿着手机，站在病房里急的团团转。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给于深海打过去的时候，对方竟然关机了。这下可把温凌给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她给于深海发了一条微信和一条短信，说乔安暖不见了。 何倪的家门口，于深海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 于深海脸色阴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机准备给何倪打个电话。 此时，电梯门打开，不远处何倪的声音响起：“深海？” 于深海手里拿着刚刚开机的手机，抬眼朝何倪看了过去。手机叮咚一声，响起信息的声音。他来不及去看，随手将手机塞回了口袋，目不转睛的盯着何倪，大跨步往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过来了。”何倪脸上带笑，只是话还没有说完的，就感觉眼前一阵黑影，面门随即挨了重重一拳，直打的他双眼发昏，单手扶着墙，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他手里的购物袋掉落在地，感觉嘴角剧痛，抬手擦了擦。低头一看，手指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用舌头一舔，满嘴腥咸的味道。 “你有病吧。”何倪脸上笑容顿时消散。 论身高，何倪没有于深海魁梧。论打架的技术，跟平常人打打还行，可于深海从小就练跆拳道，就算是三个何倪，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这一拳，是替安暖打的。”于深海愤愤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让安暖受那种罪？” “安暖怎么了？”何倪脸上有些担忧。 于深海怒极反笑，哼道：“你觉得你有资格问么？她怎么了？还真是混蛋啊，分手也选个好天气。那么大的雨，她淋成那副鬼样子。裙子都被人扯烂了，幸好安暖没出事，不然你觉得还能站在这里好好说话？” 何倪一惊：“发生了什么事？谁扯烂了她的裙子？” “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么？这跟你没有关系了。我今天来只想告诉你，既然分了，就分的彻彻底底，别再给她一星半点儿的希望。要是让我知道你朝三暮四再伤到她，不会放过你。”于深海作势对何倪挥了挥拳头。 何倪敛眉，算是明白过来。 “对你来说这不是好事么。”何倪低头认认真真将手背上的血迹擦拭的干干净净。仰起脸，带着一抹笑意：“我空出身位，你就可以陪在她身边了。” “你什么意思？”于深海脸色有些难看，怒目瞪着面前一脸无谓的何倪。 何倪歪了歪脖子，暗自咬牙：“都是男人，装什么。除了安暖以外，谁不知道你对她有意思。” “你，你胡说！我跟安暖只是兄妹。”于深海怒喝一声，喘息声有些重。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兄妹噢，歌里都唱，享受被爱滋味，却不让她想入非非？真不知道谁更混蛋一些。有种啊，你就跟她讲清楚。我也敬你是条汉子。”何倪咋舌摇摇头，一脸的不屑。他爱或不爱，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分手也干净利索。哪里像面前这个虚伪的男人一样，明明心里比谁都在乎，还要装出一副成熟又淡然的模样。 跟于深海比谁更厚脸皮，他甘拜下风。没有过多的跟于深海纠缠，迈步回了家。 于深海愣在原地良久，耳边回荡着刚才何倪说的话。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原来自欺欺人的并不是乔安暖，而是他自己吗？ ——享受被爱滋味，却不让她想入非非。 真的是这样吗？ ——有种啊，你就跟她讲清楚。 可以吗？告诉乔安暖，他从来都不想当她的深海哥，他只想成为她心目中唯一的男人。 拿出手机，还没解锁的，就看到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安暖姐不见了。」 - 医院的病房内，于深海跑的一身汗。他喘着粗气撞开门，看着病床上空空如也。温凌站在一旁，眼睛都哭红了。 “哥，你去哪了。”温凌快步上前。 “人呢？”于深海心里有感觉，乔安暖的离开，应该与他有关。却也不是很确定。 - 24、亲爱像两兄妹（2） 温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买了蛋烘糕回来，病房里就没见人。她把针管扯了，手机也没拿。好像鞋子都没穿。” 于深海刚才一路狂奔上楼，现在心脏还在剧烈跳动。他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站在原地，低下头，额头上的汗滴落在病房洁白的地板上。明明已经入了冬，于深海却浑身燥热。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紧张的担忧。 兄妹俩跟医院交代，如果乔安暖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尽管于深海心里清楚，乔安暖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去了。 可这陌生的城市，她能去哪？ 温凌给合租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确认从八点之后家里没人回去。 “哥，到底怎么办？要不要报警？”温凌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主要是乔安暖身上没钱，又是身在异乡。万一被什么坏人盯上，她不敢去想后果。 于深海低着眸子，摇了摇头：“时间这么短，不会立案。” “要不要让医院调一下监控？”温凌又说。 “没用的，出了医院照样不知道她去了哪。” “那怎么办？总不能顺着医院一步一步的找吧。”温凌有些泄气。 于深海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毕竟乔安暖身上没钱，她不可能坐车。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医院的两边走。于深海快步下了楼。 温凌跟在身后，快步追上于深海：“哥，你要干嘛？” 于深海走到医院门口，对温凌说：“我走左边，你走右边。每一家店都要仔仔细细的找。安暖穿着睡衣，如果有人看到她的话，肯定会有印象的。” 温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哥哥竟然真的要用这个办法。可是，医院两边那么多店，真要这么仔仔细细一家一家的找，那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也想不到其他可行的方法了。 温凌出了医院的大门往左走，一家店一家店的问询，连女洗手间也不放过。 于深海往医院的右边，在夜色的昏黄路灯下，在人头攒动的喧闹街头，找寻一个他心目中最重要的身影。 脑海中，浮现出儿时跟乔安暖一起玩耍的场景。从小到大，她最喜欢呆在何倪身边。不管何倪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管何倪怎么做都是会得到表扬的。有时候哪怕何倪错了，乔安暖也从来不会责怪。相比之下，于深海就显得傻多了。 为了得到乔安暖的喜欢，于深海做过不少傻事。比如乔安暖随口说一句，阴天的夜里，萤火虫就像星星一样漂亮。于深海连续一个星期放学晚归，不惜被温凌爸妈呵责，也一定要满足乔安暖的心愿。终于等来了一个阴天的夜，于深海站在乔安暖的卧室下面，将一整瓶萤火虫放生，喊着乔安暖开窗看。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天色原本应该昏沉无趣。乔安暖看到窗外盈盈闪闪的小东西，像极了天上的星星。她兴奋的跑下楼，抱着于深海高兴的跳着，叫着：“深海哥，你好棒啊！” 就这一句话，让于深海觉得这一个星期承受的呵责，去树林里被蚊虫叮咬的大包，被荆棘划破的皮肤，还有没有写完的作业，都值得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于深海喜欢上这种感觉。只要能让乔安暖高兴，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 可如今，他却在乔安暖最脆弱的时候，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对她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都二十多年了，于深海应该比谁都清楚，乔安暖的确是离了何倪活不下去啊。 乔安暖一直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反倒是于深海不懂自己。真如何倪所说，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不是乔安暖，而是他。 他对乔安暖的感情，从来都不只是兄妹那么简单。他爱她，想要拥有她。想要日日夜夜与她在一起，生生世世陪伴她。以恋人的身份，而不是深海哥的身份。 安暖，我懂了。可是，你究竟在哪里？ - 半个小时之后，于深海疲惫的站在十字路口的边缘，眼中布满了失落。 他将手机拨给了温凌，温凌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望着十字路口车来车往，于深海忽然有些无力。手里抓着手机，眼睛四下看着。 面前这么多条路，乔安暖到底走的哪一条？他又该跟着走向哪一条？ 已经晚上十点多，于深海和温凌仍旧没有乔安暖的半点消息。 因为温凌明天还要上早课，于深海让她先回家休息。尽管温凌还是很担心，可是该做的都做了，留下来也不知道还能帮上什么忙。她回家可以找同学看看能不能想到其它的办法。 于深海顺着十字路口右拐，进了一家小吃店，点了一份钟水饺。等餐的时候，眼睛望着手机，神情有些纠结。 手机屏幕上是何倪的电话号码，迟疑着一直都没有拨出去。于深海其实早就想问问他，乔安暖有没有到他那里去，可心里一直有所顾忌。万一乔安暖真的在何倪那里，今天晚上于深海所做的事情，就显得太傻了。何倪肯定会笑话他，说不定会把于深海潜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告诉乔安暖。尽管于深海也有些想要跟乔安暖摊牌的想法，可他并不想让这件事透过何倪的嘴巴说出来。 万一乔安暖不在何倪那里，于深海又该怎么办？何倪同样会笑话她，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守不住。万一将消息透露给乔叔叔，可能乔叔叔都会怪他的吧。 就这样拿着手机纠结着，一直到淋了红油的钟水饺端上桌，又迟疑着直到冒热气的钟水饺渐渐凉掉。 思虑了良久，于深海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给何倪打了过去。 不管跟乔安暖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于深海现在唯一想要确定的，就是乔安暖的安危。如果乔安暖真的在何倪那里，他也可以放心了。其它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手机响了很久，就在于深海以为何倪还在生他的气，不会接的时候，彩铃结束，那头响起了何倪略带沙哑的声音：“干嘛？” - 25、亲爱像两兄妹（3） 于深海到了嘴边的话，竟然很没出息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的沉默，让原本就心情不好的何倪，语气更臭：“如果你来劝我以后离安暖远一点，那么你放心好了。我很快就会结婚了，以后再也不会影响到你们了。” 于深海一愣，有些没太听懂何倪这句话的意思。他快结婚了？跟谁？以后再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了，不会影响到他和乔安暖了？也就是说，何倪要娶别的女人？ 难道，乔安暖真的去找何倪，两个人又吵架了？ 于深海盛怒，脱口而出：“何倪，我好像警告过你，不要再让她伤心。你知道她鼓了多大勇气才去找你的。这样对她，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歉疚吗？二十多年的感情，你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我就是一个冷血的人，一直都是。是你们把我想象的太好。我说了，我快要结婚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带着安暖回中海，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就当我从未出现过。”何倪说完，没等于深海再说什么的，挂断了电话。 于深海拿着手机，并不确定现在乔安暖到底在哪。他再一次将电话拨了过去。 “于深海，你到底有完没完？”何倪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哭腔。 想起刚才嗓音中的沙哑，于深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哭了？” “放过我，好吗？”何倪少有的声音之中带着祈求，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不知道我鼓起多大的勇气才一个人离开中海市，你也不知道我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才开口跟安暖说了分手。那天晚上不是我心狠把她一个人丢在雨中不管，我害怕自己多待哪怕一秒，都会控制不住的收回那些话。但是我不能，深海，我不能。” 说到最后，何倪有些绝望。 原来之前还差点打起来的两兄弟，此时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也或者，这只是于深海一个人的错觉。何倪不能，于深海又何尝不是。 “那，安暖现在回来了吗？”于深海问。 “什么？”何倪愣了一下，随即好像明白了于深海打这个电话的目的，问：“安暖来找我了？” “我不确定，回医院的时候安暖就不见了。听说拔掉了还没打完的吊瓶，身上没带钱，也没带手机。我已经在医院这边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还以为去找你了。” 于深海一阵失落，又有一丝丝的欣喜。乔安暖没有去找何倪，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很伤心吗？”何倪小心翼翼的问出口，内心有些自责。 “你觉得你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恋人而已吗？”于深海质问，“二十年，安暖把你当成生命中的光。现在那束光突然灭了，你说她伤心吗？也可能不会伤心，毕竟已经死了的心，是感觉不到难过的。” 于深海的话，就像一记重锤，打的何倪心口沉闷的疼。挂了电话，何倪呆呆的握着手机良久。他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跟乔安暖说清楚才行。 - 成都的夜，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乔安暖在大街上游荡了很久，没有目的，也没有去处。她知道自己不能去找何倪，虽然心里很想念那个男人。她也不想回温凌那里。看到于深海疲惫而带着血丝的眸子，乔安暖会觉得自己太过任性。 上了一辆公交车，歉意的跟司机说，她出门太急，忘记带钱。司机大叔转头打量着乔安暖这一身睡衣，还有踩在车上光着的脚。乔安暖动了动脚趾，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听到司机用成都话对她说：“那就算了嘛。下次记得带。” 乔安暖微笑点头，走到车子的最后一排，坐下。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坐到什么地方去，只是想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来，事情就再也没有转机了。不管于深海怎么说，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乔安暖都没办法去接受那个事实：她以后要嫁的人不是何倪。 正如于深海所说，这辈子乔安暖离了何倪就不能活了。 何倪是不喜欢她了吗？何倪喜欢上别的女孩了吗？就算是真的，乔安暖也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她能霸占着何倪二十年，就能继续再霸占下一个二十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比她更爱何倪，哪怕上帝要来做比较，赢的那个人也会是她。 除非何倪真的跟别的女孩结婚了，否则，乔安暖是不会放手的。 车子下一站到华侨城，那里正是何倪住的地方。只是她现在这一身衣服，是肯定不能见他的。路过了这一站，又过了两站，便到了温凌的住处。 半夜十点多，小区里大多数家里都亮着灯。乔安暖站在高楼下面，仰头望着。窗口里面偶尔有人走过，也时不时的传出一些说话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打闹，狗儿的叫声。生活看起来像是一件不费力的事，却又无形之中令人伤神。 温凌从另外一班公交车下来，失落的抱着自己的包往小区里面走。心里不明白乔安暖为什么忽然之间一声不吭的就走了。看着哥哥那么为她担心，温凌第一次觉得乔安暖真的有点太任性了。 一抬眸，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光脚站在冰冷的地上。 温凌咬了咬嘴唇，迈步上前：“安暖姐？” 乔安暖回过神，将目光从万家灯火中收了回来，对着温凌歉意的笑了笑。 温凌很想问一问，乔安暖为什么一声不吭直接从医院走了。可是想起之前哥哥担心和自责的样子，猜到他们或许吵架了。再加上乔安暖刚刚分手，又是大病初愈，温凌那些小气恼都憋在心里，只是对乔安暖说了一句：“你没事就好，我哥都快担心死了。” “深海哥？他没回来睡觉？”乔安暖歪着脑袋跟在温凌身后。 “是准备回来睡觉来着，可是你忽然不见了，他怎么睡得着。刚才我们一直在外面找你呢。”温凌说这话的时候，难掩语气中的不悦。 - 26、亲爱像两兄妹（4） 乔安暖抓了抓脑袋，笑了笑：“我就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走走。走够了这不就回来了嘛。” “反正你没事就好。”温凌也不多说什么，把手机递给乔安暖：“你自己跟我哥说吧。” 乔安暖讪讪一笑，有些为难：“这就不用了吧，你跟他说就好了。要不，发条短信？” 笑话，她刚跟于深海吵了架，又害于深海觉都没睡就在外面找她。现在打电话，不是找骂？ 温凌仍旧站在原地把手机伸向乔安暖，说：“刚才我跟我哥从医院出来，我在左边他在右边，挨家挨户的找你。你晚一秒给他打电话，他就得多煎熬一秒，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一说完，温凌将手机硬塞到乔安暖的手里。 乔安暖看着手里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温凌离去的背影，心道：这小丫头看起来挺和善，发起火来也够倔的。 不就打个电话嘛，乔安暖虽说是对于深海心有愧疚，却也不至于连个电话都不敢给他打，只是怕两个人再一言不合闹了起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伤人的话。拿着手机正准备拨出去，对面一个电话闪了过来，备注只有一个字——‘哥’。 “温凌，你电话！”乔安暖举着手机对走在前面的女孩喊。 温凌停下脚步，回身走过来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显示，对乔安暖说：“我哥打来的，你接。” 乔安暖这才意识到，温凌的哥就是于深海啊。哪像她，手机备注里还是黑炭头呢。 将电话接了起来，乔安暖还没出声的，那头于深海便开了口：“凌凌，我今晚上继续去找安暖。你早点睡，有消息我会给你发短信，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 乔安暖喉咙有些堵，开口叫了一声：“深海哥。”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乔安暖还以为信号断了。 于深海又开了口：“我马上回去。”说完，便挂了电话。 - 乔安暖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换上于深海帮她买的另外一身睡衣，还有那双温软的棉拖鞋。鼻子一直吸啊吸，虽说高烧是退了，可感冒的症状并没有完全消除。再加上又在夜里光着脚走了那么久，现在洗了澡都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于深海果然很快就回来了，客厅里，看到乔安暖好端端的坐着，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见乔安暖吸了吸鼻子，于深海问温凌：“家里有姜么？” 温凌点点头，就要去厨房。却被于深海拦下来：“你先回去睡觉吧，我来弄。还有，今天晚上不在家里睡，你关门睡觉就行了，不用管我们。” “不在家里睡？那你们去哪？酒店？”温凌不解。 “你这丫头也学坏了，好端端的去什么酒店。她这感冒还没好，回医院。”于深海白了温凌一眼，迈步进了厨房。 温凌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怎么学坏了？去酒店难道有错吗？又没说他们开一间房。想到这里，温凌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红，急忙钻进了自己的卧室，将房门关上。 乔安暖从沙发上起身，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厨房。于深海怕吵到其他合租的人，用刀切姜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将切好的姜放进锅里，找不到红糖，就撒了一些白糖进去。明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却装作没听到。 乔安暖不知道，刚才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于深海有多激动。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何倪的消失，让安暖这么牵肠挂肚。如果消失的人是乔安暖，别说是好几天不见踪影了，一分一秒联系不上，他都得急死。 “深海哥，我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心情不好，说话太冲，不该对你发火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这么久没休息，一定累了，赶紧去睡一觉吧。”乔安暖是真的觉得有些对不住于深海。人家大老远请了假从家里跑来，就是因为担心她。她自己作的生了病，于深海工作都顾不上了，退了机票眼巴巴的在医院等着乔安暖醒过来。却没想到醒来就是一顿气。 于深海只留给乔安暖一个背影。厨房里没有开灯，只有抽油烟机上面昏黄的小灯亮着，抽油烟机的电机并没开，厨房里很安静。 “去外面坐着。”于深海语气缓和，看样子听到乔安暖这话，心里舒服了不少。 乔安暖像是得到大赦一般，乖巧的点头走出了厨房。 都说风水轮流转，她乔安暖也有在于深海面前低头的一天。 客厅里的大灯已经关上，只有茶几一盏小台灯亮着昏黄的光。于深海躺在沙发上，只是想要稍微休息一下，等乔安暖喝了姜汤再带她回医院的，没想到，竟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乔安暖坐在沙发边上，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一边轻轻吹着，一边小心啜饮。 身后男人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扣在桌上的手机，连续响了三条短信，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当第四条短信闪过来的时候，乔安暖将手机翻了过来，看到发信息的人，竟然是何倪。 四条短信几乎是相同的内容，着急催促的问，到底有没有乔安暖的消息。 何倪也知道她住院的事情了？而且，他还在担心。很担心。 乔安暖并不好奇何倪是怎么知道的，于深海找不到她，那肯定是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要是明天再找不到，估计电话能直接打到老乔那里。 一手端着姜汤碗，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傻笑。 何倪还在乎她呢，这真是何倪走后让乔安暖最欣慰的一件事了。 正愣神的功夫，何倪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现在已经深更半夜，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吓了乔安暖一跳。害怕吵醒隔壁房间里睡觉的人，也害怕吵醒沙发上刚刚睡着的于深海，乔安暖下意识将手机挂断了。 划开手机，直接将于深海的手机选择了关机。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给何倪发了一条消息：「我没事，深海哥已经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随后消息咻的一声闪了过来：「你跟深海在一起？」 - 27、亲爱像两兄妹（5） 「在温凌这里。」乔安暖回。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对话框上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乔安暖等着何倪的长篇大论，没想到他只发过来一个晚安的表情，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乔安暖心头一阵失落。 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一个人抱着手机，翻看着空间里曾经为何倪写下的心事。那些动态和说说，记录着她这些年不为人知的心事。 乔安暖的空间只对一个人开放，可那个人却很少会进她的空间。这些小女生的心事，在何倪看来，矫情又做作。于他而言，有这时间还不如看看电影化个妆来的实在。似乎那才是一个成熟独立的女孩儿该做的事。 她就是这么幼稚又不可理喻啊。可是能怎么办呢。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她也想像那些充满着智慧的独立女性一样，对待感情不要这么死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好好的爱自己，可以不要那么害怕失去。 她努力尝试过，不止一次的尝试过。 事到如今，都已经分手了。再去看那些曾经记录的心事，仿佛真的是个笑话。 拿着手机从沙发上起身，穿着于深海给她买的外套和雪地靴，离开了温凌的住处。 - 成都不像中海，没有太大的风。可一个人走在路上，还是让人觉得寒冷。乔安暖裹了裹外套，拿出手机点开了打车软件。 当她站在寒夜的路灯下等车的时候，不远处从小区那边走过来一个人影。灯不是很亮，看不清那人的脸。可乔安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衣着单薄步履坚定的人，是于深海。 “怎么醒了。”乔安暖望着走到面前的男人，说话的时候尽量让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她今天对于深海是有愧疚的，如今情绪平静下来，不想再跟他争论什么。 于深海没有理会乔安暖的话，只是问：“大半夜的，干嘛去？” “睡不着，想逛逛。”乔安暖说。 于深海拉着乔安暖的胳膊，声音不容抗拒：“回去。” 乔安暖脚步定在原地，维持着好脾气，说：“深海哥，你回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走一走。” “去找何倪？”于深海剑眉微蹙，握着乔安暖胳膊的手仍旧抓着不放。 乔安暖愣了一下。 去找何倪？她可以吗？事到如今，她好像已经失去了那样的资格。 不远处一辆蓝色别克在乔安暖身边停下，看着这边拉扯的两个人，还以为是半夜情侣吵架。司机透过车窗问了一句：“是你们叫的车么？” 乔安暖点了点头，又望向身边的于深海，试图劝服他：“深海哥，你就让我自己走走吧。那样待在家里，我会疯的。” 她也想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啊，可在医院里已经昏睡了三天，现在根本一点困意都没有。周围安静的可怕，满脑子都是曾经的点点滴滴。回不去的，却又忘不掉的点点滴滴。 于深海只是安静的望着她，没有说话，乔安暖挣脱于深海的束缚，也不多言，迈步上前拉开门上了车。她靠在车窗，有些歉疚：“深海哥你回去吧。” 于深海站在原地，看着司机的车子缓缓启动。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快步上前拦在车头。 司机被迫停下，想要发火。可是看着于深海高大魁梧的样子，又是一脸铁青，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语气不太好的问：“到底还坐不坐了，不坐我拉别的客人去了。” 于深海冷着脸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乔安暖看着于深海此刻还穿着短袖，看样子刚才一睁开眼就直接追出来了，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乔安暖原本是想去酒吧的，此时于深海在，她不想再让于深海担心。从地图上就近找了一家KTV，车子在门口停了下来。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乔安暖直接点了一个包夜。选了酒水零食，跟着服务生小哥去了三楼的包厢。 进门的时候，大屏幕上放着的是萧亚轩的那首《回不去了吗》。乔安暖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也没拿话筒，跟着歌词哼唱着：“你说话的嘴，安静时的眼，逃避之后却开始想念。” 于深海拿了两个话筒过来，其中一个递给乔安暖。他自己拿着一个，对着话筒问乔安暖：“不去点歌？” “这首就很好。”乔安暖接过于深海递过来的话筒，画面上的歌词还在继续，乔安暖跟着继续哼唱着：“都过去了吗，又问了自己一遍……” 歌唱到一半，音乐忽然被切断。乔安暖下意识转头，见于深海站在点歌的屏幕前，歉意的摆摆手，表示他刚才不是故意的。耳边重新响起的音乐很欢快，乔安暖拿了一瓶桌上的啤酒，看着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MV。画面中是小猪和王心凌，屋檐下的雨，安稳的拥抱。 乔安暖没有听过这首歌，可那歌词却像是利箭一样，击穿了她的心。不是太苦，反倒太甜。 画面中明明是王心凌在唱，音响里传出的却是于深海的声音：“陪我到以后，就这样一起走，让明天有梦做，让故事有然后……” 他故意尖细着声音，尽量去模仿王心凌。听起来有些搞笑，乔安暖却鼻子一酸。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不止这几天，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自己最难过的时候，似乎真的只有于深海一直陪着她。 手里的啤酒也没往酒杯里面倒。直接仰起头灌进嘴里。 于深海站在点歌的角落，看见乔安暖这幅模样，唱歌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他很想跟乔安暖说，她感冒还没完全好，不适合饮酒。可是想到她跟何倪的事，那些劝慰的话又咽了回去。 喝吧，她想喝就喝吧。反正有他在。 拿着话筒走到沙发前坐下，陪乔安暖一起喝着酒。 “烟。”乔安暖喝的有些急，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打了个嗝。 于深海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拿了一包黑色的烟出来。 乔安暖看了一眼，脸上笑容煞是好看：“你竟然带来了。” 是她的黑魔鬼，已经戒了很久，现在却无比需要的黑魔鬼。之前在老乔那里，于深海给她抽的时候，乔安暖还担心何倪知道了会生气。现在好了，何倪跟她都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抽吧，再也不怕他会生气了。 - 28、亲爱像两兄妹（6） 乔安暖拆开塑料封膜，从里面抽出一根，放在鼻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烟叶的香气混合着甜奶油的味道，像是一份甜点，带给人一种治愈的力量。 乔安暖摸起桌上的火机，‘啪’的一声点燃。随着她的呼吸，前面火光忽明忽暗。一阵烟雾缭绕，空气中遍布着香甜的气息。而乔安暖嘴里的味道则淡了很多，再抽了几口，反倒有些苦。 “看着我干嘛，点歌啊。包了夜让你坐在这里看我抽烟的么？”乔安暖一瓶啤酒下肚，现在又尼古丁上脑，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于深海被她说的有些尴尬，举着话筒看向了前面的大屏幕。 王心凌的歌已经放完了。现在又是自动播放，音乐一响，于深海的情绪瞬间紧绷起来。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赶忙将话筒从嘴边放下，好像压根就没听到这首歌似的. 佯装想喝酒的样子，拿起面前茶几上的酒瓶，将里面的酒缓缓倒进面前的茶杯里。 耳朵却像个小偷一样，静静听着音响里响起的歌，陈奕迅的声音总是能把普通的歌唱的很有共鸣，好像他真的经历过歌词里面写的那些故事。 「不能相爱的一对，亲爱像两兄妹……」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兄妹噢，歌里都唱，享受被爱滋味，却不让她想入非非？真不知道谁更混蛋一些。有种啊，你就跟她讲清楚。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于深海抬眸，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他望向了乔安暖。女孩儿手里夹着的烟已经抽了大半，另一只手将刚喝完的一瓶酒放回了茶几上。这已经是第三个空瓶了。 ——“有种啊，你就跟她讲清楚……” 可以吗？他可以告诉乔安暖吗？都说刚分手的人是最容易动情的，哪怕当一个让乔安暖度过失恋的过渡品，于深海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委屈。 他端起倒满的酒杯，仰起头将里面的酒尽数灌进嘴里。似乎这样可以让他的勇气更多一些。 “安暖。”于深海将酒瓶放到乔安暖那三个空瓶子旁边。 乔安暖将抽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抬眸望着于深海。 “我喜欢你。” 于深海没有多想。想多了就会害怕，害怕就会退缩。可他不想继续退缩下去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于深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开口。 乔安暖怔怔的看着于深海。 “不能推，不能要，要了怕你误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耳边歌曲的声音还在继续：“……好像小偷一样卑微。” 于深海也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偷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要偷走的是什么，只是觉得羞愧难当，好像小时候偷小卖部里的糖，被看店的爷爷抓到。心里还贪恋着那一份甜蜜，却又知道压根就不该奢望什么，毕竟糖再甜，都不是他的。 于深海就要放弃了，脸上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脸，想要找句合适的玩笑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乔安暖却在此时开了口：“我知道啊。” 于深海刚刚松弛下来的情绪，一瞬间又紧了起来。 她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难道何倪对她说了？ 就在于深海心里犯嘀咕的时候，乔安暖拍了拍于深海的肩：“要是不喜欢我，你怎么会大半夜的陪我来这里闹腾。放心，回头我请你吃饭，不挑好的就挑贵的，你想去哪咱就去哪，好不好？” 看着乔安暖惺忪的眸子，于深海有些泄气。 酒精的确壮了他的胆子，可同时也麻痹了乔安暖的理智，让她连玩笑话跟真心话都分不清楚了。 一曲歌结束，空气瞬间静谧下来。 于深海憋着最后一口气，再次开口：“我说的喜欢，是……” 大屏幕里画面一闪，下一首歌唱了起来。而于深海的最后那句话，也淹没在喧嚣的音乐声中。 他说的喜欢，是……想要娶你的那种喜欢。 勇气是个好东西，可对有些人来讲，一旦被打断，就再也难提起来了。 乔安暖过去点歌，于深海只是静静的坐在位子上看着。看着这个许多年都满满占据他内心的女孩儿，为另外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唱着伤心失恋的歌谣。看着她哭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难过而颤抖的唇。于深海想要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可明明只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又让人觉得远在天涯，无法碰触。 “你不唱吗？”乔安暖几杯酒下肚，整个人都有些晕。拿着话筒慵懒的靠在沙发上，转头一脸醉意朦胧的笑望身边的男人。 于深海半开玩笑：“孤男寡女共居一室，灯光昏暗有酒有烟，你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听他这么说，乔安暖反倒笑了，故作扭捏的上前，抱着于深海的胳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来啊，对我做点什么吧。” 她对他这么信任，于深海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就猪狗不如了。 可心脏被这小猫挠的火热，喉结动了动，于深海从沙发上起身：“瞧你这德行，谁想对你做什么。” 他逃也似的走到点歌台那边，心却如同撞鹿。 他找了薛之谦，想要唱那首《绅士》，却听沙发上的乔安暖对着话筒喊：“深海哥，给我点首薛逗比的‘想让我怎样’。” “是《你还要我怎样吧》。” “都一样。” 他只好放弃了‘绅士’，点了乔安暖要的那首。 坐在点歌的地方没有起身，听着音乐声响起。乔安暖轻柔的声音，跟着歌词一起唱着。 乔安暖平时说话的声音算是小女生，但唱歌的时候要比平时厚重一些，声音很饱满，调子也找的很准。相较而言，她比较适合唱男声的歌，比如现在这一首。 “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你突然来的短信就够我悲伤。”乔安暖越唱越放得开，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没能力遗忘，你不用提醒我，哪怕结局就这样……” 她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唱的太猛气息不足，还是于深海不愿意承认的，她在为另外一个男人心痛，心碎。 他静静的看着，看着昏暗的灯光下那个女孩儿的侧脸，看着她如蝶翼一样震颤的睫毛，看着她眼中不小心滑落的晶莹。 - 新书已经连续更新一周啦，大赛海选也成功挤进了前十名。 接下来还需要大家继续投票票，登录账号点击书页右侧的大赛投票按钮投第一票，扫一扫下方二维码投第二票。 各位小仙女们动动你的手指，帮如意投投票吧。 每天都可以投两票噢！ 29、亲爱像两兄妹（7） 乔安暖双手抱着话筒，声音比刚才小了一些，带着一丝哭腔：“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你千万不要在我婚礼的现场。我听完你爱的歌，就上了车，爱过你很值得。” 音乐在继续，于深海举起话筒，男人的声音浑厚洪亮，盖过了乔安暖，嘶吼着：“我不要你怎样，没怎样，我陪你走的路你不能忘，因为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乔安暖转头看着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于深海，心头一阵悸动。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唱到动情处，像个好歌手一样，让人的心跟着一颤一颤的。想起刚才于深海说的‘喜欢你’，乔安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的。 他只是深海哥，亲哥一样的深海哥。不会的。 - 歌一直唱到天亮，包夜结束已经是早上八点了。成都难得的好天气，蓝天白云，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于深海和乔安暖站在大街上，觉得整个人有些懵，脑袋一沉，感觉眼前有金星晃动。 这已经是熬夜的第四天了。 在医院睡了三天的乔安暖，此时仍旧没有丝毫困倦的感觉。喝了酒的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看见不远处高架的过山车，她拉着于深海的胳膊晃动着：“深海哥，我们去欢乐谷玩吧。” “好啊。”于深海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在于深海的印象中，女孩子来欢乐谷，无非是在旋转木马上听听音乐拍拍照，或者坐个摩天轮感受一下身处高空俯瞰全城的浪漫。要么就是碰碰车的喧闹，再不济来个激流勇进，过山车。最刺激也不过跳楼机跟大摆锤了。 可乔安暖一进来，完全是撒了欢的野马。 于深海带她到旋转木马那边，乔安暖看都不看。路过过山车的时候，乔安暖说那是小孩子玩的。 一路跟着乔安暖，直奔一处城堡一样的入口，上面的字迹有些破旧，写着‘幽灵古堡’四个字。 “这是什么？”于深海不解。 乔安暖眼睛放着亮光：“鬼屋呀。” “……” 于深海看着乔安暖此刻兴奋的模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想发泄，这他是知道的。可是，也犯不着为此豁出命去吧？ “安暖，你心脏不好，不能玩这类型的东西。你看，那边告示牌上写着，心脏病人禁入。”于深海皱眉。 “他们又不会在这里给我做体检，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乔安暖眼睛看向了门口里面黑漆漆阴森森的过道。中海市没有欢乐谷，更没有鬼屋。有几家密室逃脱，老乔从来都不让她去，何倪就更别提了，他自己都怕的要死。乔安暖也就在电脑上玩一玩网络游戏过把瘾。现在终于看到货真价实的鬼屋，她怎么可能让自己错过。 “你不去啊，你不去我自己进去了啊。”乔安暖也不害怕，甩开于深海的手，迈步往里走。 于深海两步上前，又一次抓住了乔安暖的胳膊，皱眉有些不悦：“说了不行，你怎么不听呢。” “我说了我要玩。”乔安暖也跟他倔上了。 “你心脏不好，不能玩这个。”于深海可不想再一次把乔安暖送进医院。 见状，乔安暖脸上带着郁闷的神情，她就知道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自由。于深海这跟屁虫也太讨厌了。 “要么去玩个不伤身体的，要么跟我回去。”于深海因为太久没睡觉，现在脑袋有些昏沉。身体不舒服，情绪也不太好。说话的语气很冲，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 乔安暖仰着脸，看着面前的于深海。从小到大，他极为宠她。宠到什么程度，乔安暖抽烟他从来不管；乔安暖去网吧于深海帮忙在老乔和老师那里打马虎眼；乔安暖泡吧于深海在酒吧门口等着她玩够了送她回家。这一次乔安暖为了何倪离家出走，于深海二话不说帮他联系好地址，丢下工作跑来陪她。 乔安暖已经将这样的相处模式当成了习惯，在她的心目当中，于深海就像是她的贴身侍卫，极尽所能的支持她的一切，甚至不问缘由。可自从她这一次跟何倪分手之后，于深海就变了。 在医院里跟她吵闹，说那样绝情的话。乔安暖虽然不太适应，事后也觉得是自己太过分，可当时真的很伤心。现在她只是想要好好发泄一下失恋的情绪，于深海仍旧这么固执的反对。 想起昨天晚上于深海对她唱歌时的样子，乔安暖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 “深海哥，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乔安暖语气平缓下来，有些事她不愿意多想，尤其是现在刚跟何倪分了手，更容易做出情绪化的举动。 乔安暖没有进鬼屋，她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管于深海的感受。昨天晚上他已经陪她唱了一晚上的歌，乔安暖不想再任性了。那令人心动的鬼屋，就等于深海不在的时候再来玩吧。 无聊的坐在旋转木马上面，旁边是心满意足的于深海。 于深海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耳朵却听的很清楚。背景音乐不是当下流行的DJ或情歌，而是王菲那首老歌。轻灵的声音之中，乔安暖胳膊搂着木马前面的吊柱，她侧脸看着前方，眼神却没有焦点，好像沉浸在心事当中，压根就忘记了现在正坐在这么浪漫的木马上。 乔安暖转头望向了于深海，似梦似醒的于深海甚至没来得及收回他贪恋的目光，就这样直直的跟乔安暖对视着。 乔安暖迟疑了片刻，目光也没有闪躲，只是说：“深海哥，你以前坐过这个吗？” 于深海摇摇头，缓缓将那份感情沉入心底。收回了他的视线。 乔安暖似乎笑了，可声音却带着一丝薄凉：“我以前也没坐过。小的时候看到电视里有旋转木马，那时候就觉得好浪漫。以前也想过跟何倪来游乐场好好玩一次，只是后来慢慢发现，何倪不喜欢这些，更不会陪我玩这种无聊的小儿科，后来连那种想法也没了，甚至跟着觉得摩天轮啊，木马啊，动人的情话和永恒的承诺啊，都是无聊的小儿科。” - 30、恶劣姐姐（1） “我觉得很好啊，我们本来都是孩子。不管长成多大，心里永远都有一个想要快乐的小孩。”于深海说。 “是啊。”乔安暖深吸一口气，叹道：“他不是不喜欢这些小儿科，他只是不喜欢我。” 旋转木马的时间到了，沉默了许久的两个人，也该从这梦幻之中醒过来了。 乔安暖下了木马，一个人离开。 “连摩天轮也一并坐了吧。”乔安暖仰头望着不远处高耸的摩天轮：“前些年非主流的时候，我可痴迷摩天轮了呢。你记不记得我那时候用了很久的一句个性签名，一大片火星文的话：听说摩天轮的每个格子里，都装满了幸福。” 乔安暖回忆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无奈的笑了笑。那个时候，真是矫情的要死啊。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一阵喧闹，让人心慌。 乔安暖没有听到于深海的回答，她转过头去。于深海并没有站在她身后。 旋转木马那边的音乐声戛然而止，一群人围在一匹旋转木马旁边。 乔安暖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于深海的身影。她眼中闪现出一丝担忧，转身快步跑了过去。 - 医院里，病房的门被人猛然推开，温凌从门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于深海，转头望向乔安暖，眼中带着一丝怒意：“我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医生从门外进来，听到了温凌的话，对她解释：“病人只是太久没睡觉，昏睡过去了。休息好了之后就会醒过来，不用担心。” “太久没睡觉？”温凌不可思议的瞪着乔安暖：“昨天晚上你们去哪了？” 她记得于深海说要去酒店，所以温凌才放心的睡了。难道他们没有去酒店？ 乔安暖有些歉疚。 温凌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医生，问：“你们从哪里把我哥接来的？” “这……”医生看向了乔安暖，此时他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病房的门被推开，门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往里面看了一眼，叫：“徐医生，今天上午送进来的那位病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站在病房里的那个女孩儿，是那样眼熟。 乔安暖没有理会医生的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温凌说：“昨天晚上我们去了KTV，刚才深海哥是在游乐场晕倒的。” “他为了你三天三夜没合眼，你还带他去KTV和游乐场？”温凌气的咬牙，抬手挥向了乔安暖。 “别！”病房里的医生有些懵，这丫头戴着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呢。 门外的白大褂脸上也带着惊讶，迈步走进了病房。 乔安暖抬手，稳稳的抓住温凌的手腕，脸上神情也有些冷：“那是我跟深海哥之间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插手了。” “你！”温凌怒极，挣扎着想要把手挣脱。却被乔安暖紧紧攥着，感觉骨头都有些疼。 她怎么忘记了，面前这个女孩，并不是什么乖乖牌。非但如此，从小到大她都是父母嘴里的坏孩子，是那种‘再不好好学习就会变成她那样’的坏孩子。 拳头没有落到乔安暖身上，医生暗自松了口气。急忙上前规劝，拉开了温凌。 温凌心有不甘：“他是我哥，你以后最好离他远一点。” 乔安暖也不甘示弱，哼笑一句：“你也知道他是你哥，不是你儿子。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天本来在游乐场就没玩爽，她受何倪的气也就罢了，于深海今天也跟她作对，乔安暖看在他三天没睡的份上，并没有跟他计较。现在连温凌也跑来给她添堵。 “你简直不可理喻，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管你。”如今撕破脸，温凌也是真的气坏了。 “谢谢你的招待，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也不会去找你。” 温凌说不过乔安暖，眼眶一红，扭头推开身边的医生，跑出了病房。 门口那个白大褂的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女孩的模样，眼中的惊讶逐渐平复下来。 - 医院楼下的咖啡馆，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映照进来。有些位子的人将百叶窗拉上，有的则享受着这份安宁与温暖。毕竟已经是深秋，阳光不烈，反倒让人觉得暖意洋洋。 一处靠窗的桌前，窗帘被拉到了一半，阳光洒在桌面上，将咖啡杯拉出一道影子。男人女人对面而坐，相互对视着。 “眼光不过如此嘛。”乔安暖端详良久，缓缓开了口。 她还以为夏心妍在国外这么多年，得见了不少世面。没想到她所说的那个‘子唯’先生，竟然是一个长相一般又了无生趣的医生。 坐在对面的郁子唯，神情如往常一般淡漠，也开了口：“虽然长的一样，性格却遥不可及。” “让你失望了真对不起，既然这么没得聊，就这样吧。谢谢你的咖啡。”乔安暖心情原本就差，还没自虐到跑来品尝一个来自陌生人的恶意。 她起身要走，却听身后男人再次开口：“等一等。” “如果你想打听心妍的事，还是自己去问她吧。我不喜欢干涉别人的感情。”乔安暖头也没回。 “我是说你的身体，以前听心妍说过，二十五岁之前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找到合适的心脏了吗？有没有什么安排？” “与你无关。”乔安暖说完，脚步没停，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郁子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那个跟夏心妍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渐行渐远，冷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哪有心妍说的那么好。完全就是一个恶劣姐姐。” - 夜幕降临的时候，人最想家。在距离中海市一千多公里的异乡，乔安暖感觉自己像一只离巢迁徙的鸟儿。 病房里已经暗了下来，为了让于深海好眠，她没有开灯。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的红日一点一点沉入天际的尽头。连同那红遍了半边天的晚霞，也一点一点没入黑暗。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乔安暖并未急着去看。 她已经不再奢望何倪还会跟她多说什么。 - 31、恶劣姐姐（2） 直到整个城市全部被夜幕笼罩，病房外面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她才缓缓转身。楼道里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映进来些许的光亮，乔安暖拿起手机，坐在于深海的床边，看到刚才震动的是一条微信消息，幸亏没有期待，消息不是何倪的。 「姐，我听说子唯今天跟你见面了。」 乔安暖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了几下：「嗯。」 「他是不是很无趣。」乔安暖发过来一个偷笑的表情。 「嗯。」 不但无趣，还很爱多管闲事。只是乔安暖没有多说，毕竟他是夏心妍的前男友，或许如今又变成现任了。 夏心妍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乔安暖也没有主动找话题。关了聊天窗口，看着朋友圈下面有一个未读的小红点，习惯性的点了进去。 乔安暖的微信里好友不多，除了家人，再有就是一些同学和老师。 没有闺蜜，也没有同事。 她平常很少发动态，主要是里面什么人都有，矫情不是，太认真了也不是。生活里也没那么多好晒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别人的生活。 有已经当爸爸了晒娃的，有到处旅游晒美食的，有几个叔叔阿姨晒中老年养生的，还有几个弟弟妹妹晒学校生活的。有集赞的，有开微商的，还有很多是发了合照秀恩爱的。 这小小的网络朋友圈，倒是完整的像个大社会。 随意往下刷着，看到一个陌生的头像，晒着一张让她呼吸都有些颤抖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何倪，画面中还有一只手，正拿着不锈钢叉子，往何倪的嘴里递一块提拉米苏。那只手上涂着粉色调的指甲油，凝白纤细的手指，看起来就像是公主。 而何倪的微信头像，也换成了一张合照。在乔安暖的记忆中，何倪已经好多年都没有换过头像了，以前一直用一张倒立的企鹅，因为不喜欢麻烦，几乎所有的社交网站都用的同一张头像，微信也是。乔安暖曾经想过给何倪换头像，但他每次都说懒得换，最后也不了了之，连乔安暖也慢慢接受，放弃了让何倪换头像的想法。 没想到，他不但换了头像，还换了一张这么闪眼的。 评论下方，有几个共有的同学给何倪留言： 「又跑成都浪去了，啥时候回来？」 「秀恩爱啊，真是难得。这图是嫂子发的吧？」 「嫂子什么时候也涂这么小女生的指甲油了。」 他们共有的好友太多，从小到大，何倪认识的人，乔安暖几乎都认识。他们也都已经认可一直跟在何倪身边的这个小跟屁虫，哪怕有几个兄弟比何倪大，也都跟着大家一起管乔安暖叫嫂子。 那些评论没有回复，是何倪不知道怎么回复，还是现在他正沉溺在温柔乡中，压根没闲工夫回复。 乔安暖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他们分手这个事实。可现在忽然看到这样一张照片，心里还是很难过。 黑暗中，传来于深海的声音：“别看了，已经跟你无关了。” 乔安暖转头，病床上的于深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刻正坐在床上，眼睛望着乔安暖的手机屏幕。 她竟然看的入迷，连于深海醒了都不知道。 那话说的多伤人，却让她无法反驳。是啊，已经无关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真没想到何倪会换头像。”乔安暖甚至怀疑，这事是不是那个女孩做的。 “以后你想不到的事情还会有很多，你要一直紧抓着不放吗？”于深海问。 乔安暖摇摇头，幸亏她没有开灯，黑暗中，于深海看不到她红了的眼眶。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他喜欢上别人也好，不然我总幻想着还能跟他复合呢。” 感觉到身后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拥着她，嘴里轻声说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乔安暖的眼泪涌了出来，可她不要好啊，她想要的只有他。 - 次日中午，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睁开了双眼。 “哥，你醒了。”温凌一脸欣喜。她今天跟学生家长请了假，一大早就来了医院。 看到坐在身边的人是温凌，于深海剑眉微蹙：“安暖呢？” 温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尽管心里对乔安暖怒气未消，可哥哥刚醒过来，她不想让哥哥担心。只是淡声说了一句：“出去了。” “去哪了？”于深海还是没能放心，想起昨天晚上，乔安暖说是累了，便躺在旁边的另外一张病床上休息。于深海知道乔安暖不想让他担心，故意装睡。后来大概是以为于深海睡着了，又拿出手机，不知道跟谁聊着天。 当时于深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要乔安暖在他的身边，就已经很好了。她不想让于深海担心，于深海同样不想让乔安暖因为白天他晕倒的事情自责，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也没说话。望着对面玩手机的乔安暖，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后眼皮发沉，又缓缓进入了梦乡。 “哥，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温凌白了于深海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 于深海察觉到她的语气不太对劲，只是皱着眉。 “你现在刚醒，别惦记那么多了。你要是再倒下了，就没人关心她了。”温凌也不多跟他争执，拿出旁边的保温桶，打开试了试，里面的粥还是温热的。 将粥添进碗里，端到床边坐着。 于深海拿着手机，给乔安暖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随后被人接起，听到电话那头乔安暖的声音，于深海的心这才真正平静下来。 挂了电话，温凌明显不悦。手里端着粥，嘴上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去？”于深海一下子没明白。 “回中海啊，你请了几天假？” “辞职了。” “……”温凌一脸郁闷，随后又道：“辞了也是好事，爸爸不是一直想让你去公司上班么。” 说来于深海也是个奇葩，明明自己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能够更快捷的成为所谓的上层人士。他偏偏放着温家那么好的条件不用，自己跑出去从头混起。 都是乔安暖害的。 - 32、我要结婚了（1） 温凌心里有气，憋着不发。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递到于深海面前。 看着温凌送到嘴边的粥，于深海摇了摇头：“刚睡醒，不想吃东西。” “刚睡醒，看你刚才担心那劲头，可一点都不像。”温凌暗自嘟囔一句。 于深海似乎瞧出了一些端倪：“你跟安暖吵架了？” “我哪敢，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连自己的亲哥都跟别人一条心。跟她吵架，我可不想找虐。”温凌平日里乖巧可爱，也只是陌生人面前一副自我保护色罢了。在熟悉的人面前，尤其是在宠爱她的哥哥面前，温凌像大部分女孩子一样，偶尔也会耍些小脾气。 她来成都上大学，哥哥很少给她打电话。可乔安暖来这里找男朋友，哥哥竟然辞了工作来陪她。这样的差别对待，让她这个妹妹心里很不舒服。 于深海看着温凌这态度，更加担心：“你不会跟她动手了吧？” 温凌将勺子放回碗里，有些气恼的把碗放回床头柜，瞪着于深海看了许久，丧气道：“哥，你这样单恋一个根本就不会属于你的人，有意义吗？” - 医院楼下的咖啡馆，乔安暖挂了手机。 对面的郁子唯问：“你朋友醒了？” 乔安暖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于深海醒了之后，劝了乔安暖一会儿。乔安暖想起白天的事情，不想让于深海再因为她的事操心。只说是累了，便一个人躺在另一边的病床上。等于深海再一次睡着之后，乔安暖又拿出了手机。 跟夏心妍聊到了半夜。虽然是有一句没一句那样聊的，不过对于失眠的人来说，知道有个人陪她一起清醒着，还是让人觉得温暖。 郁子唯一大早就约了乔安暖过来，坐了许久，说的话却不多。两个人也不觉得尴尬，想起来就聊几句，觉得无话可说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喝喝咖啡看看风景。反正他今天休班。 当郁子唯不知道第几次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时候，乔安暖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你很想念心妍吧。” “呃……”郁子唯一愣神，不知道乔安暖这句话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起夏心妍来了，郁子唯并没有主动过问夏心妍的任何事情。 “只可惜，我们虽然长的像，但性格差异很大。从我身上看不到她的影子。”乔安暖再次开口。 昨天两个人的见面并不愉快，也看得出来，郁子唯对乔安暖没什么好感。可尽管这样，今天他还是把她约了出来。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郁子唯更多的是沉默，只是望着她，也不说话。 一直淡漠的郁子唯，脸颊微微有些红。他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掩饰内心的尴尬。还以为乔安暖压根没看他，没想到他的小心思都被说中了。 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夏心妍，郁子唯的确很怀念这张脸。乔安暖说的也对，虽然他看了许久，可是夏心妍脸上那么阳光开朗的笑容，在乔安暖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一点都没有。她就像是‘不高兴版’的夏心妍，尽管郁子唯认识夏心妍那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她不高兴的样子。 “听说你最近失恋了。”郁子唯转移了话题。见乔安暖不吱声，郁子唯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八卦，只是想提醒你，哪怕心情不好，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谢谢。”乔安暖面无表情，不知道是真的感谢，还是故作客套。 她好像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在意。哪怕说起心脏移植的事情，也像是在说跟她没有太大关系的别人。 - 一夜又一夜，繁星送夕阳。 何倪将沈静如送回家，他开着妈妈那辆大众甲壳虫回家。路过温凌所在的小区，将车子开了进去。 车子停在楼下，何倪仰首望着楼上窗口亮着的灯。 安暖在家吗？今天她过的怎么样？ 起初何倪刚发现沈静如用他的手机在朋友圈发了那张照片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担忧的。后来又发现他用了这么多年的头像也被沈静如换掉，何倪甚至有些气恼。只是，当他看到朋友给他的评论之后，忽然觉得这或许也是件好事。 乔安暖看到他发的朋友圈，也可以死心了吧。 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迈步往这边走了过来。何倪虽然坐在车里，却还是有些紧张。 乔安暖穿着于深海帮她买的那件粉色风衣，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围巾。夜里无风，墨色长发安静的搭在她的肩上，路灯的映照下，那张脸特别精致。 他今天跟沈静如在外面约会了一整天，或者说，自从跟乔安暖分手之后，他每天都跟沈静如缠在一起。他不敢自己一个人，不敢安静下来。否则就会像今天晚上这样，一个人傻傻的望着那个永远也不会迈步上去的房间，看着一个永远也无法拥有的爱人。 于深海站在乔安暖身边，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仔细去看，里面好像是一个烤红薯，正冒着腾腾热气。他帮乔安暖剥好皮，将红薯递到乔安暖手中。女孩儿双手捧着，脸上绽放一抹满足的笑。 那样的笑，让何倪好怀念啊。 沈静如笑起来也很美，化了妆的她，像韩国的那些明星一样美。每一个细节都精致的无可挑剔，用‘女神’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 可是何倪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这样一个女神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总是浮现乔安暖的样子。她扮鬼脸的模样，她委屈巴拉红了眼眶的模样，她没心没肺哈哈大笑的模样。还有，她满怀爱意的眸子望向他的模样。 或许是这些年在一起太久，现在忽然分手，不太适应。他这样安慰自己。强忍着那些不习惯，忍了很久，也忍的很辛苦。今天终究是忍不住，驱车来了这里。 “安暖。”他坐在车里，轻唤一声。 乔安暖脚步停了下来，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何倪只觉得心头一紧。 - 33、我要结婚了（2） 于深海张嘴问了乔安暖一句什么，乔安暖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往何倪这边指了指。随即，她迈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于深海紧随其后。 这么多年，何倪从没觉得在乔安暖面前紧张过，现在心却砰砰乱跳。内心深处特别渴望能够跟乔安暖好好见一面，可理智告诉他，这样不行。如果真的见了面，如果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眼睁睁的看着乔安暖离这边越来越近，何倪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乔安暖真的过来敲他的窗子，何倪会开吗？ 就在何倪准备认栽，以为自己躲不过去的时候，乔安暖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女孩儿将手里的红薯递给于深海，她蹲下身来，从冬青丛里抱出来一直白色的小奶猫。 何倪愣住。他不知道现在心里到底是失落多一些，还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乔安暖没有看到他，抱着小猫转身离开，消失在楼道里。 身边有于深海陪着，何倪不用担心什么了。尽管他跟于深海向来不对付，可于深海对乔安暖的爱，他从不怀疑。 这样挺好，尽管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心。可理智告诉他，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此了。 - “你跟静如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找个时间和你沈叔叔沈阿姨一起吃个饭，把这事说一说。然后就开始准备婚礼了。” 何妈妈坐在自家沙发上，说了一句。 “嗯。”何倪点点头，猛抽了一口烟。 - 乔安暖回温凌那里拿了自己的行李，带着她的小猫一起离开了温凌的住处。 为了避免尴尬，温凌并没有回来。 “真的不在这里住了吗？”于深海问。 乔安暖点了点头：“挤在一起睡不好，还是住宾馆比较方便。再说了，就只睡两夜，后天就回去了。” “可宾馆毕竟不安全。” “我又不是孩子了，会保护好自己的。”乔安暖脸上带笑。 于深海知道她做了的决定，改变不了。叹息一声，帮乔安暖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送她一起去了一家星级宾馆。贵是贵了些，最主要是安全。 宾馆不让带宠物，乔安暖无奈之下，让于深海把小奶猫寄养在一家宠物医院，如果在他们离开中海市之前都没给小猫找到新的主人的话，乔安暖就把它带回中海。 房间不是特别大，有一个带着落地窗的阳台。因为楼层有些高，外面有细微的风，吹动着半掩的水绿色纱帘。 乔安暖走了过去，伸手拉开了窗帘。 成都的夜景惊艳了她。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她望向了何倪所住的方向，那边高楼林立，住着她的思念。 明明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明明告诉自己能做的只有放下。都决定了要离开，订了最近的机票，就要告别这里了。为什么心里还是没办法彻彻底底的平静下来。 “乔安暖，你究竟还在奢望些什么。”她不禁自问。 她该比谁都清楚，他不会回来了。 想起昨天朋友圈里的那张合照，乔安暖轻声唱起歌来：“与你相遇，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 唱着唱着，喉咙有些颤抖。她吸了吸鼻子，低下眼眸。 “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你张开了双翼，遇见你的注定，她会有多幸运。” 她会有多幸运。 - 对面的房间，于深海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夜景，没有兴趣。走到洗手间想要洗澡，没兴趣。走到门口打开门，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想要敲门进去，最终作罢。 再次回了房间，将自己丢在大大的双人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昏黄温馨的装饰小灯，整个人都有些躁动。 为什么最近的一班飞机是在后天，如果今天晚上就有回去的机票该有多好。在这个鬼地方停留的越久，他心里就越发不安。 乔安暖的表现太过平静。何倪可是她爱了二十年的人，尽管于深海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却也无法改变这个不争的事实。他们分手了，何倪不能娶她了。对于乔安暖来说，应该是天塌一样的绝望吧。 她应该伤心的发狂才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躺在床上，转头看着床头柜上白色的内线电话，伸着胳膊将电话拿了过来。 拨了内线号码，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安暖。” “嗯。” “早点睡。晚上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打内线也可以，打手机也可以。再不济，敲门也可以。”于深海说是让乔安暖找他，实际上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陪在乔安暖身边。可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的，于深海想起KTV里的事情，已经有些不敢跟乔安暖单独相处。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情绪化的举动，会让乔安暖怀疑，然后远离。 “嗯。”乔安暖出奇的乖巧，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说。 她越是这样，于深海反倒愈发担心起来：“那个，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刚刚不是还让我早点睡。”乔安暖说。 于深海一脸尴尬，轻咳一声，又道：“那你睡吧。” “饿。”乔安暖只说了一个字。 于深海落寞的脸上瞬间神采奕奕：“真的吗？那我们下去吃夜宵。你想吃烧烤还是吃快餐？” “下去逛逛再说吧。” “好！” - 何倪跟沈静如的婚事有了着落，何妈妈心里踏实了不少。晚上心情好，叫上沈静如的妈妈一起打麻将去了。 何倪坐在沙发上，抽完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将烟盒攥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起身离开了家。 车子被妈妈开走，何倪出了小区坐上公交，漫无目的的望着车窗外属于陌生城市的风景。 乔安暖为了他，平生第一次离开了中海市。 他却把她丢在异乡，不闻不问。 哪怕是最普通的朋友，都要表达一下最基本的关心吧？哪怕只是以二十多年老友的身份，也有必要带乔安暖在这个城市逛一逛。 - 34、我要结婚了（3） 车子路过温凌住处的时候，何倪想要下车，可是想到他跟沈静如的婚姻，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不理智。 现在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他不能热情，不能给乔安暖一分一毫的希望。 车子继续往前走，他选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站台下了车，一个人在街上游走。 他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干嘛。整颗心都被乔安暖占据，却又无能为力的什么也做不了。哪怕一条信息都没有勇气发出去。 一家冒菜馆，桌上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碗，里面的辣油泛着光泽，有肉有菜，让人看起来胃口十足。 “你吃过伤心凉粉吗？”乔安暖筷子拌了拌碗里的菜，问于深海。 于深海摇摇头。 “你说为什么要叫伤心凉粉啊。”乔安暖看着菜谱上的图，问。 “大概是因为吃过的人都辣的流眼泪，看起来像是很伤心吧。”这是于深海的解释。 如此的幽默并没有把乔安暖逗笑，反倒让她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想起来成都的第二天早上吃的那碗红油抄手。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吃过伤心抄手。” “很辣吗？” “很伤心。” 饭过一半，乔安暖说：“我给你拍张照片吧。” “嗯？”于深海一愣，乔安暖平日里很少自拍，也从来没有主动要求给他拍过照片，这又是玩哪出？ 没等于深海反应过来的，乔安暖夹了一块剥好的虾，递到于深海嘴边：“来。” 于深海下意识张嘴，吃了进去。 乔安暖一阵泄气：“先别吃啊，我还没照呢。” “噢，再来。”于深海反应过来。刚才乔安暖的动作让他情不自禁的张了嘴。 “我好不容易剥的虾。”乔安暖嘟哝一声，准备放下手机。 于深海拿起筷子从自己面前的碗里把虾全部挑了出来。也不怕烫，动作麻利的将虾壳剥掉，虾肉堆到乔安暖面前的碗里，讨巧的望着她笑。 乔安暖无奈，脸上还是漫上一抹笑意。也不矫情，拿着筷子递到于深海嘴边，说：“笑一下……眼睛不用看着镜头……” 于深海想说，他没有去看镜头，他只是在看拿着筷子喂他的这个美丽女孩儿。 店外，何倪迈步进了这家店。这是成都市一家很有名的冒菜馆，很多人慕名前来。如果是饭点，肯定早已经没有位子了。哪怕现在是深夜，里面还是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何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逛了过来，看到人多，也想吃点东西。热乎乎的肉菜吃到肚子里，心就不会那么空了吧。 他站在门口，看到里面一张桌前，坐着于深海。对面不就是乔安暖吗？ 乔安暖正准备按下快门，可于深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眼睛望着门口，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乔安暖有些好奇，准备回头。于深海忽然开口：“呀，我忽然想起来，好像忘记带房卡了。” “真的假的？”乔安暖一听，也没有再管身后。 于深海皱眉瞪了何倪一眼。在乔安暖看来，却像是因为忘带房卡而觉得郁闷。 她安慰：“没事的，拿着身份证到时候再去前台领一张。” “只能这样了。”于深海收回目光。 何倪悻然退出了饭馆。 明明他才是男主角，现在却要看于深海的脸色。他知道，是他放开了乔安暖的手，如今已经没有资格奢望太多了。可有些事，他不想继续隐瞒下去。 站在店外，何倪给于深海发了一条短信：「一会儿找个机会聊一聊。」 他想要知道这两天乔安暖过的怎么样，他想要知道那个信誓旦旦说要嫁给他的女孩，有没有像他这样没出息的想念着。尽管理智上很清楚，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他改变不了什么。可感情上，还是很迫切的想要去探究。 没有收到于深海的回复，何倪就站在门口等着。 乔安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玩着桌上的手机。原本想要把这张照片传到朋友圈，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可是刷到何倪最新的一个动态，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何倪说：我要结婚了。 于深海把乔安暖送回了房间，他说到楼下去取房卡。乔安暖没有多问，乖巧的关上门。 脑海里回荡着何倪刚才朋友圈里发的那句话，虽然连个配图都没有，可对于乔安暖来说，却是致命一击。 尽管她早就知道，何倪是要娶沈静如的。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运气嫁给他。可是这句话就这样被何倪亲自说出来，乔安暖还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于深海的房内，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桌上放着一盒烟，何倪正在吞云吐雾。 “我真羡慕你。”沉默良久的气氛，被何倪的声音打破。 于深海没有吱声。 “你就不怕结婚之后会有背叛吗？如果最爱的人背叛你，那得有多难过啊。”何倪刚才在冒菜馆的门口喝了些酒，此刻说话带着点醉意。 于深海不想理他。这种没有意义的担忧，压根就是在浪费生命。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焦虑症啊乱七八糟的，或者抑郁症？要不要干脆在成都查一查？” “呵……”何倪自顾自的笑着，将最后一口烟抽完，掐灭在桌上白色的小圆烟灰缸里。抬眸看着于深海，再次开口：“你就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吧，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病好了，就把她抢回来了。” “你以为安暖是什么，你想踢走就踢走，你想抓住就抓住？是你太自负，还是自始至终就觉得安暖离了你活不了？” “我现在过去敲开她的门，抱住她，她肯定不会推开我，你信不信？”何倪有些赌气。 于深海也不恼，淡声问：“有什么意义吗？你又不能给她承诺。又不能给她一个家。”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于深海倒在床上，有些累了。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缓缓开了口：“后天我就带她回家了。要是你真的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的。别等到时候都结了婚了，再去招惹她。” 何倪默不作声。 - 35、我要结婚了（4） “不过，我也觉得你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安暖现在情绪还算不错，就这样淡了吧算了吧，等过段时间两个人都平静下来，念着这二十年的感情，还可以做朋友。不用非得闹的不可开交，到头来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最爱的反倒成了最恨的。” 于深海说着话，慢慢察觉到不对劲。他从床上坐起身来，看着沙发上的何倪，单手捂着脸，肩膀耸动。仔细去听，似乎有呜咽的哭声。 他眉头一紧，上前推了推何倪的肩膀：“喂，要哭回家哭。你这样不正好让我看了热闹。” “深海。”何倪红着眼看向了他，自顾自的说着：“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好不好？” “扯犊子，我照不照顾她，关你什么事？”于深海白他一眼。 想到乔安暖跟何倪这么多年的感情，于深海忽然想问一问：“你真的可以放得下吗？” 何倪转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于深海又问：“你跟那个女的发展到哪一步了？那啥了吗？” 何倪的脑海，闪现出一幕画面。他刚来成都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睡着之后梦到跟沈静如激情一夜。梦里面，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孩儿，一会儿是沈静如的模样，一会儿又是乔安暖的模样。不得不说的是，那个梦让他觉得疯狂。 “我也希望早点有结果，我也不用瞻前顾后想那么多了。” 何倪从座椅上起身，没有多做停留。他原本还有很多话想问，可此时此刻，却觉得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是他放的手，没有资格再去做什么奢求。 - 房间里的乔安暖，一点困意都没有。她靠在柔软的床上，拿着遥控器调着电视。灯已经被她全部关上，只留了玄关处。黑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视上闪烁的画面，映照出微弱的光。 自从有了智能手机之后，就很少再看电视了。她选了上一期的《快乐大本营》来看，试图活跃一下房间里死气沉沉的气氛。 床边手机嗡嗡一声，乔安暖瞥了一眼，是一条微信消息。简短的三个字：「睡了吗？」 她以为是于深海发的，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何倪的名字。 来不及再去理会电视上的快乐家族，拿起手机，盯着对话框里面的三个字。 她心里是欣喜的，仿佛一瞬间忘记了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只觉得朝夕顾盼的人，终于有了消息，终于想起她，好像等待的绿芽开了花。 可随后，乔安暖神情黯然。 且不说何倪都已经晒了他和女朋友的恩爱照片，现如今他都要结婚了。像一道惊雷似的，打的乔安暖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如今，还有什么好聊的吗？ 可他都要结婚了，这最后的机会，倘若再不珍惜，或许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理由靠近了。 她忍着心里的酸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何倪回：「还没。」 房外，楼道明亮的灯光下，何倪拿着手机靠墙站着。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打：「吃饭了吗？」 「嗯。」何倪看着手机屏幕上回过来的消息，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片刻，又是简短的一句话：「你呢？」 他抬眸，朝房门方向看了一眼，门里面就是他现在很想见到的人。 闭上眼，仰头靠在墙上。何倪深吸了一口气。 那些堵在喉咙的话，原本想要亲口说给乔安暖听。可是一想到乔安暖脸上温柔的光芒，想到她可能落泪的脸颊，何倪担心自己到时候会不忍心说出口。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就算再不想面对，也没有资格再逃避了。 想了想，何倪在手机上飞快的打着字。 乔安暖靠在柔软的白色枕头上，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照着她的脸颊，看得见她微微蹙起的秀眉，还有担忧的目光。随后又觉得好笑，事到如今，她还担忧些什么呢？还有更坏的结果吗？ 看着何倪的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乔安暖心里很矛盾。不知道何倪会说什么。 她顺势在柔软的床上躺了下来，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一双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 自己向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没有夏心妍说的那么好。这一次之所以毫不犹豫的来了成都，也只是因为执着于这份感情，放不下罢了，跟勇气没有半点关系。 自从知道何倪有了别的女人之后，她就像一只蜗牛，只想躲在壳里等待末日审判，连最后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缴械投降了。 他不爱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何倪，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时间过去的越久，乔安暖就越怕。哪怕心里比谁都清楚，再坏不过现在。可她还是不敢去面对此时的何倪。怕他说出更绝情的话，怕那颗七零八落的心会摔的粉碎。 何倪看到乔安暖发过来的话，手指微微顿了顿。眼睛盯着自己输入的一大段话，继续。 房间里，乔安暖手机闪过来很长一段话，长到一个对话框都已经装不下，她微凉的指尖滑动屏幕，心里不太敢看，眼睛却忍不住一字一句认真的看了下去。 何倪说…… 「对于分手这件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会很伤心，但还是希望你不要伤心的太久。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我能想到最好的处理办法，只有这个。我不想我们之间这二十多年美好的回忆，最后埋葬在婚姻的坟墓里，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暴躁易怒的老公，也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怨妇。但是如果结了婚之后，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何倪说…… 「安暖，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但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害怕什么了。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整颗心都被你拴着，爱到不敢去想失去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我不能娶你。我不想我们之间这么纯粹的爱情，被婚姻玷污。我更没办法去冒险承受你有可能背叛我这件事。哪怕只是想起来，心都痛的无法呼吸。我真的没办法跟你步入婚姻。」 他说…… 「虽然很自私，但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愿意当你的哥哥，这一辈子独属于你的永远的何倪哥，继续疼你宠你，只要我们分手了，只要我们不结婚，只要我们不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 36、我有故事，也有酒（1） 乔安暖拿着手机，心跳一瞬间好像终止了。她知道这是错觉，她知道心脏还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根本就不在乎外界发生的这些破事儿。可乔安暖的思想，却让她觉得周围一切都静谧下来，连呼吸声都显得多余。 真是混蛋啊。 这不是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渣男手段吗？手都分了，还说什么我爱你？ 可笑，可笑至极。他们在一起二十多年，记忆中何倪似乎没有对乔安暖说过这三个字，如今分都分了，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说‘我爱你’。这算什么事儿？ 她明明应该生气的不是吗？可为什么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热。连屏幕上的字都模糊了。 如果他真的爱，为什么非要分开？ 她不想分开。 何倪盯着手机很久很久，没有收到乔安暖的回复。将自己发过去的这段话看了很多遍，心想，她一定是生气了吧。可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了，如果再不说，他怕于深海把乔安暖带走之后，自己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说给她听了。 手机叮咚一声，传来一条新的微信消息，何倪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抖，才发现消息并不是乔安暖发的。而是一个备注为‘静如’的女孩。 「明天早上九点来接我吗？」那个女孩问。 乔安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因为躺着的缘故吧，并没有滴落下来。 她明明应该生气的，应该发条语音把他臭骂一顿，应该决然地说一句：你这个混蛋，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可眼睛却盯着聊天框里的那句话，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整颗心都被你拴着，爱到不敢去想失去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何倪对婚姻的惧怕。或许她不该再继续蜗牛下去，抛开伤心不谈，她也该给他些勇气吧。 手指漫无目的的查看着自己收藏的表情，竟找不出一个能够表达她现在情绪的。也干脆不再依赖表情去缓和气氛，直接在对话框输入：「明天带我逛逛这天府之都吧，听说这里的小吃很特别，我想尝尝。」 何倪给沈静如回了一个‘好’，翻回来看乔安暖刚刚发过来的消息。正如他所料，只要他肯示好，乔安暖不会不理他。乔安暖越是这样，何倪心里的负罪感越强。他仰起脸，看向了楼到尽头。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能让这一切毁在他的酒意之下。 「明天，还有事。」何倪说。 「比我还重要的事？」乔安暖将信息发出去之后才发觉自己有多傻。是她太天真，只看到何倪说‘我爱你’，却忽略了最关键的‘对不起’。 何倪已经没有义务像以前一样陪她到处逛吃逛吃，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后了。想到这里，乔安暖的胸口闷闷的疼，找了一个搞笑的表情发过去，上面配的字是‘狗子，你变了’。 她用语音说了一声：“晚安。” 站在房门口的何倪，隐约听到了房间里面那个女孩熟悉的声音。他在聊天框输入：「我明天真的有点事要办，这样吧，如果后天你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锦里，那里好吃的挺多的……」 又删除。后天，后天她就要离开了。 房间里的乔安暖，窝在被子里，看着对话框上方何倪名字的下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然而，最后何倪只发过来一个月亮的表情，又没有下文了。 又是这样。 明明是乔安暖先说的晚安，她却一整夜失眠。 - 成都天黑的晚，天亮的也晚。早上六点多的时候，窗外的天才泛起鱼肚白。乔安暖的手机已经被她玩到自动关机，下床从包里翻出充电器充上电，再回到床上的时候，眼睛酸涩的睁不开，这才缓缓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感觉房间里似乎有什么动静，乔安暖醒了过来。 窗外太阳透过窗户洒在房间，乔安暖睁开眼睛，看到于深海近在咫尺的脸，紧抿的薄唇，微蹙的眉头。在这晨光之下，镀上了一层柔软，让乔安暖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她并不是没有近距离跟于深海对视过，两个人从小到大就像亲兄妹一样，打打闹闹习惯了。小时候爸爸偶尔出差，也会让她去温伯伯那里借宿，晚上两个人会闹到很晚，乔安暖才肯回温凌的房间睡觉。 明明已经那么熟悉，可此时乔安暖的心却莫名砰砰乱跳起来。这个男孩已然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曾经稚嫩帅气的面庞，此时带着性感又独特的胡茬。这几天乔安暖住院，把于深海折磨的够呛。 乔安暖轻轻的呼吸，于深海身上的气息跟何倪不同，没有淡淡的烟草味儿。鼻间萦绕着的，是清淡的香气，像是沐浴露的味道，又有点像香水的余味。 于深海没想到乔安暖会突然睁开眼睛，面前这张脸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中，长大后却再也不敢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于深海面上不动声色，心却早已乱如鹿撞，几乎是本能的将薄唇往前凑了凑。 乔安暖一惊，微微偏开面庞，这闪躲的动作很轻，却足以让于深海迷醉的心瞬间清醒。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他仓皇从乔安暖面前起身，摸起手机，走到了阳台。 乔安暖躺在床上，看着晨光下于深海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刚才于深海是想要亲吻她吗？深海哥该不会真的对她有那种想法吧？还是自己看眼花了。可当时那种气氛，现在想想真的让人挺尴尬的。她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去洗漱间。 站在镜子前面刷着牙，乔安暖望着里面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黑眼圈也很明显。这几日从中海到成都，她已经尽力想要照顾好自己，可才来了几天，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要是何倪在身边的话，乔安暖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吧。倒不是何倪对她有多么细致体贴的照顾，只是乔安暖想让何倪过的好一些，一日三餐会准时提醒他吃，天冷了会记得加衣，偶尔还会跑跑步游个泳，就连在街上随便走走，都有趣得多。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连洗漱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 - 37、我有故事，也有酒（2） 乔安暖低头，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这一刻，她忽然非常非常想念何倪。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何倪说过的那些话，心口又空荡荡的难受。 于深海挂了电话过来，跟乔安暖解释：“刚才我敲了半天门你也没动静，担心你出事，就去下面要了一张门卡进来了。见你昏睡着，还以为你昨天晚上睡感冒了，所以想试试你发烧没。你，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趁火打劫，趁人之危？”乔安暖似笑非笑，将毛巾放在一旁。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 “行了，你又没对我怎么样。”不等于深海说完，乔安暖打断了她的话。现在的乔安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摩于深海的心思。明天就走了，她今天想要好好玩一玩。哪怕没有何倪陪着，剩下的路她自己也要好好走。这座城市，或许此生都不会再来了。 乔安暖对着镜子一边往脸上抹护肤品，一边开口说：“一会儿陪我去锦里吧。” “上午我得去温凌那里一趟，她说买了些东西寄回家，我去帮她搬。” 乔安暖也没强求。只说是于深海忙完之后给她打电话。 - 锦里，是成都市著名的商业街道。传说中这里是西蜀历史上最古老的街道之一，早在秦汉三国时期就闻名全国。 古色古香的小道，茶楼戏台让人仿佛一时间回到了闲适的古风世界。更有一些年轻的摄影爱好者，穿着美丽的汉服，在这里取景拍照。 乔安暖一个人路过酒吧和咖啡馆，小吃很多，她却一门心思的赏景。在一家茶楼里面，有一个外国中年男人站在台上唱着英文歌，这是他的工作吗？亦或者只是喜欢这个地方，哪怕不为报酬，能在这么美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声音，本身也是一种让人欣喜的事情了。 路过小小的拱桥，乔安暖在一处石凳上坐下，看着人来人往，男人女人，中国人外国人，在这个城市里，她也显的没那么格格不入了。至少耳边充斥的不再是清一色的成都话，偶尔甚至能够听到一两句中海那边的口音。 不远处的冰激凌打着‘第二份半价’的招牌，乔安暖一直不肯承认的想念，在这一刻又涌了出来。 要是何倪也在，该有多好。当着于深海的面，乔安暖不敢显露过多的想念，可她怎么可能不想不念。 想起昨天晚上何倪说今天有事，会是什么事呢？ 挥了挥脑袋，乔安暖有些丧气。她不能老是让别人占据整颗心了。这么美的景，要好好看一看。 低头解锁手机，点开了拍照功能。对着面前一条人来人往的街‘咔嚓’一声，画面定格。乔安暖低头调试着滤镜，却从照片里看到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脸。那张脸上带着好看的笑，正望着身边的一个女孩儿。再往下看，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模样甜蜜至极。 乔安暖的心缩成一团。她迟疑着，最终还是抬眸看向了刚才拍照的方向。果然是他。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此刻正牵着另外一个女孩儿的手，明明他手里也有一个冰激凌的，却调皮的咬了一口那个女孩儿手中的另外一个。他们像是刚从冰激凌店出来，应该是‘第二份半价’的那一款吧。 他说今天有事，原来是陪另外一个女孩逛街吗？真是甜蜜啊。 两个人越走越近，何倪眼里都是那个女孩儿的样子，完全没有看到坐在石凳上的乔安暖。 乔安暖仔细去看那个女孩儿，大概有一米七的身高吧，同又矮又瘦的她比起来，真是女神一般的存在。脸上画着得体的妆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针织裙，外面是一件白色风衣。长发飘飘，笑容姣好。乔安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洞牛仔裤，脏兮兮的板鞋，矮小的身子豆芽菜一般的身材，如果她是男人，她也会选择现在站在何倪身边的女神。 可乔安暖不愿意相信何倪是这么肤浅的男人。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啊，难道连这点诱惑都抗不过去吗？难道对于何倪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乔安暖这个人，而是一个性感的身材和女神的面孔吗？ 越走越近，乔安暖看清女神浅绿色针织裙的领口处，有一个闪闪的白金项链。上面的吊坠，是一颗粉色的珍珠。 那家店的限量版海螺珍珠，乔安暖亲眼看着当时何倪付钱带走。当时见面的时候，何倪把包装袋往身后藏了藏，乔安暖还以为他想给自己一个惊喜。现在看起来，她也真是够自作多情的。 乔安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白金项链，忽然觉得有些羞愧，暗自将项链藏进衣领，不愿意露出半分。 亲眼看到这一幕之前，乔安暖还怀有一丝奢望。或许他在逃避，或许他只是累了。也或许想要考验乔安暖对他的感情。而此时此刻，乔安暖的心，慢慢凉了。 她不得不去接受，何倪这一次来成都，只是想要找这个女神一般的新恋人。乔安暖好奇，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的呢？还在中海市的时候，他们就好上了吗？ 眼看着何倪就要从面前经过，乔安暖低下头，眼睛望着手机屏幕，心却早已经飘飞的很远。她很想站在何倪面前，像对待自己不在乎的那些人一样，嘴里说着恶毒的话，恨不能抬手赏他一巴掌。可这个人是何倪啊，是她爱了这么多年，一直当做太阳的男孩。 “老公，你看，这水里有乌龟诶。”耳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嗲嗲的味道，温柔的能让人的心化成水。 乔安暖在心底祈祷着什么，可随后开口的话，却压垮了乔安暖心头最后一根稻草。何倪声音轻柔：“我们去看看。” 乔安暖跟何倪认识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没有管他叫过‘老公’。她觉得这个称呼很神圣，除非两个人真的已经成为夫妻，否则她不会随便把这个称呼叫出口。可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会有其他的女人对何倪这样称呼，而何倪也欣然接受了。哪怕知道他们快要结婚了，乔安暖一时之间还是没办法去适应。 石凳旁边，何倪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在鼻间萦绕。乔安暖偷偷的抬眸，看到何倪的手搭在女孩的腰间，两个人亲密的不行。 乔安暖从石凳上起身，静默无声的离开。 身后女孩开口叫了一声：“小妹儿，可以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 38、我有故事，也有酒（3） 乔安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女孩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随后一部数码相机塞到她的手中。女孩儿身上的香水味儿闻起来很舒服，她对着乔安暖甜甜的笑着：“谢谢啦。” “静如，算了。”身后何倪声音有些仓皇，虽然只是背影，可这么多年几乎形影不离的在一起，何倪一眼就认出乔安暖。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不幸，想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拍一张嘛，这里景色太美了。”沈静如笑着走回了何倪的身边。 乔安暖忽然有些好奇，自己现在回头的话，何倪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尴尬？嫌弃？亦或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看着手里的相机，事到如今，躲避不及。身后女孩柔声催促，乔安暖深吸了一口气，唇角扯起一抹礼貌的弧度，转过身来。 何倪眼中带着惊讶，他显然没想到乔安暖真的会在这里。乔安暖心想，他会打声招呼吗？或者，介绍一下身边的女孩儿？他的……老婆？ 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刚才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老公，揽着我的腰嘛。”沈静如笑着靠在何倪的肩上，那个乔安暖靠了二十多年，以为会靠一辈子的宽阔的肩膀。 原来人的心真的可以疼到不能呼吸，她以为昨天晚上看到何倪在微信上说的那些话，就已经够难过的了。可现在，每一次吸气都会牵动心口的伤，像是玻璃渣在里面摩挲着。每一次呼气又带走了所有的希望，心空的发慌，几乎要拿不稳手里的相机。她的手瞬间变的冰凉，从胸口漫延出一股寒意，以至于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今日阳光晴好，她却冷的像在寒冬腊月的刺骨风中。 “我们准备好了。”沈静如又催促了一句。虽然脸上还是带着笑，神情中却已经有些不高兴。 乔安暖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友好的陌生人一眼帮这两个人拍照。她努力尝试了，却做不到。 “对不起，我还有事。”乔安暖上前，将相机还给沈静如。转身仓皇离开。 她多希望那双温暖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对她解释。哪怕只是说一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种鬼话，乔安暖都愿意相信。可她又比谁都清楚，那已经是不可能的奢望了。何倪就要结婚了，新娘不会是她，永远都不会是她。 就算不愿意承认，就算不忍心接受。可这个事实，铁打一样，无法改变。 乔安暖一步一步的越走越远，直到拐了几条小道，回头再也看不见何倪的身影，她才终于停下脚步。心脏难受的几乎要昏过去。她单手捂着胸口，身子靠在复古的灰色砖墙上，无力的滑落下去。 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忍不住，她也不想再忍了。 这几日的昏昏沉沉，绝望之中又冒着希望的火光。想要离开又想要留下来，想要放手又想要再一次争取。那些矛盾，那些不甘，在这一刻化作乌有。 什么都没有了。 乔安暖不是没想过跟何倪分手的场景，从小被妈妈抛弃的她，几乎随时做好了被何倪抛弃的准备。可是这么多年来，乔安暖已经把何倪当成了一种习惯，甚至连那些不安全感一并当做了习惯。总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害怕就害怕吧，他总是不会走的。 可他怎么就舍得走了，还是以这种方式，在他们终于有资格相互承诺可以白头偕老的时候。 - “深海哥，出来陪我喝酒吧。” 夜幕降临，乔安暖一个人坐在锦里一家名叫‘莲花府邸’的音乐酒吧，虽然现在这个点，酒吧里面还没有多少人，她却已经有些醉意，将脸贴在桌子上，翻看着空间里面的相册。每一年都会有一个新的相册，小时候相机拍的，长大了手机拍的。还有上学那会儿随大流，穿着一身杀马特非主流去小店里照的情侣大头贴。 乔安暖忽然发现，几乎每一张照片，何倪都是淡淡的表情，就算是笑，也从来不会笑的特别夸张。反倒是她，要么凑到何倪背后揽着他的脖子，要么在身侧偷偷亲一下他的脸颊。各式各样的动作都有，一张一张的看下来，多么像一只奋力讨好主人的狗。 一直都觉得何倪生来就是这么淡淡的样子，不会说动听的情话酥耳朵，不会做夸张的举动撩人心，更不会许下承诺去束缚他们的关系，也不让乔安暖对他太过热情。他总说，以后在一起的时间还长，要是把爱一下子用完了，以后怎么办？ 乔安暖并不觉得爱会用完，可何倪老是这么说，渐渐的，乔安暖也接受了这样的说辞，觉得两个人淡淡的也挺好，只要陪在彼此身边，只要未来的日日夜夜都可以在一起，她愿意小心翼翼的收着自己澎湃的爱，跟何倪慢慢来。 乔安暖抬起头，下巴压着胳膊搭在桌上，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说他不喜欢女孩子太主动，所以乔安暖一直都在收敛。他说他不喜欢被束缚的太紧，所以乔安暖向来都是忍着自己的想念。犯了错是她先低头，不开心了她愿意当开心果。不是真的离了何倪会死，只是觉得只要两个人能好好的，谁先迈出第一步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可她却亲眼看到那个男人拥着另外一个女孩儿，听着那个女孩儿甜甜的叫他：‘老公’，跟他一起合影，黏在他身上。而这一切，何倪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的意思。他都接受了，而且看起来还很享受。 乔安暖坐直了身体，端起面前的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低头去看手机，朋友圈里，何倪更新了最新动态，又发了一张照片，正是下午在那个地点跟女神拍的照片。看起来是女神拿着手机自拍的，不知道是何倪自己发的，还是女神逼他发的，毕竟，这个男人从小到大都很讨厌在众人面前秀恩爱。他说快乐自己知道就好，别人看到了会嫉妒，会破坏。 他现在就不怕别人嫉妒和破坏了吗？ - 39、我有故事，也有酒（4） 何倪的头像又换了，是一个戴着金色小皇冠的手绘小男孩，上面写着‘KING’，乔安暖见过另外一张，是一个戴着金色小皇冠的手绘小女孩，写着‘QUEEN’。这是一款情侣头像。 刚刚收敛的泪水，再一次忍不住崩盘。乔安暖找出空间里的一张截图，两个QQ，同样也是情侣头像，只不过，那两个QQ都是她自己的号。 何倪不喜欢用情侣头像，不管乔安暖有多羡慕那些用情侣头像的人，何倪都不会换掉自己的头像。乔安暖心里已经接受，她跟何倪这辈子都不可能用情侣头像了。不过没关系啊，只要他们是情侣就好，真的没必要天下皆知。 真的，没必要天下皆知。 她多希望可以天下皆知。 眼睛盯着何倪朋友圈的照片，老同学纷纷发来贺电，有的是恭喜，夸赞新女友漂亮。更多的是好奇，问他什么时候跟乔安暖分手的。在众人眼中，这对鸳鸯也已经是命中注定，大家都接下来就要吃他们的喜糖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何倪换人了。 乔安暖也想看看，何倪会怎么回复那些人的留言。可是刷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何倪的任何回复。 乔安暖苦涩的哼笑，现在何倪正跟女神一起吃饭吧，又怎么有时间再去刷朋友圈。吃完饭，他们会去做什么呢？之前那么急切的来成都，一声不吭，看他们现在这么亲密的感情，两个人应该已经滚过床单了吧？ 乔安暖想着自己原本还想要把自己的初夜留到跟何倪的新婚，现在看来，人的心可真是善变呐。 趴在桌前，醉意朦胧的眼睛扫视着酒吧里的人，帅哥不少，驻唱的歌手更是闪耀。既然那个男人已经不是她的，她留着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那个人不能是何倪，就无所谓是谁了。 - 于深海到达莲花府邸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站在台上的乔安暖。她手里拿着话筒，正跟驻唱的帅哥勾肩搭背笑着唱歌。 他剑眉紧蹙，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台上，将乔安暖拎了下来。 “于深海，你要死啊。”乔安暖的话筒掉在地上，音响里传来一阵‘咚咚’声。 于深海拉着她胳膊的手没有松开力道。一直将乔安暖从酒吧里面扯了出去，动作有些野蛮。 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疼，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好像忘记吃药了。 站在街边，酒吧门口灯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映照着于深海带着怒意的面容，像是阎罗殿里的魂，模样吓人。 夜风吹拂，乔安暖的酒意醒了大半。刚才在台上跟那群人唱歌，的确挺开心的。一时间仿佛已经忘记了所有糟心的事情，觉得天塌了都没关系。可现在，静谧的空气里，哪哪都是何倪的身影。 “我已经定了火车票，今天晚上回中海。”于深海一句废话也没有，语气是命令。 那个向来惯着她的男人，如今也霸道起来了。 乔安暖勾了勾唇，问：“不跟我商量一下？” “商量一下你会同意？” “你说呢？”乔安暖不答反问。 看着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于深海却比谁都清楚，乔安暖现在心里比任何时候都难受。 “都会过去的。”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你到底陪不陪我喝酒？” 于深海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看起来很气愤，又像是失望。乔安暖还以为于深海会一气之下扭头离去，没想到他又抓着乔安暖的手腕，带着她重新钻进了酒吧。只是此时手上的力道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喧闹的DJ声再次钻入耳中，乔安暖心口有些憋闷的难受。刚才一起唱歌的乐队领唱，看到乔安暖进来，端着酒杯迈步走到她的跟前。 “歌唱的这么好，留个微信，以后可以多交流嘛。”那人单手插在裤兜，臂膀上有一个麋鹿的纹身。头发染了一个爷爷灰，手腕上戴着一串金属手环。看起来时尚感十足。 唱歌的时候乔安暖并未多想，现在再看这个男人，并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型。虽然乔安暖谈恋爱的次数不多，不过也看出面前这个男人想要交流是假，套取联系方式才是真的。 她也不恼，随口回道：“唱歌这种事，还是当面交流比较好。有机会再一起唱啊。” 话一说完，乔安暖留下一抹笑，转头跟于深海迈步穿过人群，身影渐渐消失在五颜六色的镭射灯之中。乐队领唱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步入人群的娇小身影，他抬起插在裤兜的手，捏了捏下巴，一脸饶有趣味的笑望着乔安暖离去的方向。 找了一处角落坐下，乔安暖下意识拿出手机打开了朋友圈，想看看何倪的动态有没有回复。才发现夏心妍给她发了消息。 「姐，我想去找你。」夏心妍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乔安暖忍不住问：「怎么了？」 虽然离刚才夏心妍的消息已经过去五六分钟，她却像等在手机那头一样，很快又给乔安暖回了消息：「你一直不回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还没等乔安暖回复的，对话框又闪过来一段字：「听说成都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啊。」 是啊，成都这里的确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乔安暖今天就是准备出来好好看看这个城市的美。却没想到，美景美食没有欣赏到的，倒是撞见了一场大戏。 从下午乔安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没有收到何倪任何的消息。别说是解释了，哪怕是一句问候都没有。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半点关系了。连乔安暖都慢慢感觉到，何倪在她的心目中渐渐变得陌生起来。好像这二十多年认识的男人，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看透过那个人。 夏心妍见乔安暖一直没回，她又说：「姐，你也别太压力大了。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见另外一个老朋友？」 「郁子唯？」乔安暖问。 「嗯啊。」 - 新年好呀~ 40、我有故事，也有酒（5） 乔安暖现在喝的有些多，甚至都忘记了刚才于深海说过他已经买了今天晚上回去的火车票。也没有跟夏心妍多说什么。就算真的要说，也等明天酒醒之后吧。 乔安暖关上对话框，再一次点开了朋友圈。刷新到何倪发的那张图片上，怔怔的看了许久。 旁边于深海一直都没有说话，桌上是他帮乔安暖点的果汁。 乔安暖眼睛盯在屏幕上，手摸起桌上的玻璃杯，灌了一口。 液体倒进嘴里，她才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转头看着于深海：“你神经啊。” 来酒吧喝果汁？脑子有包？ “你不能喝太多酒。”于深海面前也是一杯果汁，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看模样还挺喜欢这果汁的味道。 乔安暖一直盯着面前的于深海，一言不发。五彩斑斓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些憔悴，憔悴的让人心疼。 于深海算是落败，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看着他转身要去吧台，乔安暖起身拉住他的胳膊。 于深海以为乔安暖放弃喝酒，没想到她说：“帮我带包烟。” “不行？”于深海今天耐心没有平日里那么好。 想着从小到大一直惯着他的男人，如今竟然跟她唱反调，乔安暖一阵不爽，重重的在于深海胸膛拍了一巴掌：“够不够哥们儿。” 于深海看起来像是咬了咬牙，转身迈步进了人群。 - 夜晚的锦里跟白天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游客要比白天多一些。 何倪陪同沈静如在挂满灯笼的街上走着。热闹的气氛，喧哗的让人心里有些烦躁。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乔安暖离开时惊讶又失落的神情。明明已经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可当他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想要逃开。恨不能再一次逃离成都，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冷酷的活着，再也不要碰触爱情。 街道两边的景致古色古香，偶尔会让人觉得自己置身古装剧的拍摄场景。何倪心想，如果真的是在古代，他要当一名冷血的杀手，仗剑走天涯，了无牵挂。 “老公，你看诶，那边的糖画好漂亮。我们过去看看吧。”沈静如拉起何倪的手，挤过人群，往灯下的一个画糖人儿的老者走去。 灯光下，何倪沉默的望着站在身旁的这个女孩儿。在妈妈看来，沈静如比乔安暖漂亮的多。个子高，气质好，温婉大方，笑容迷人，几乎女孩子所有的优点都具备了。比起来，乔安暖小小的，身上自带一种颓废气场，小脾气很倔，高兴的时候不顾形象的大笑，难过了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确，她没有沈静如美。可何倪却在此时此刻很想念那个浑身是缺点的女孩儿。 “老公老公，你看，还有机器猫诶。我要买一个！”沈静如激动不已，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糖画似的。她是在成都长大的，锦里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何倪知道，她是出于礼貌，想要调动起他的情绪。可这样的做法，让何倪觉得太虚伪，反倒更加提不起兴趣了。 或许在众人的眼中，沈静如真的比乔安暖优秀太多。可就算她再优秀，就算乔安暖再不堪，两个人也都是彼此独立的个体。没有人可以取代乔安暖在何倪心目中的位置。他试过，但没有人。 “我想去个洗手间。”何倪说。 “呃，去吧。”沈静如见何倪仍旧无精打采，心里也有些郁闷。看着何倪握在手里的手机，对他说：“东西我帮你拿着吧。” 何倪也没多想，把手机和钱包递给沈静如，转身挤出了人群。 沈静如看着何倪的身影渐行渐远，她低头看了一眼何倪的手机。毫不迟疑的滑动解锁，打开微信，将之前两个人的合照传到了朋友圈。没有配字，只是一张图。 觉得这样还不够，沈静如又从手机浏览器上搜索情侣头像，找到一张最大众化的，一个带着金色小皇冠的手绘小男孩，上面写着‘KING’。 何倪一个人站在洗手间的吸烟区，点了一支烟。隔壁不远处的露天酒吧，传出驻场沧桑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唱的是杨坤的那曲《空城》。歌词飘进何倪的耳中：“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这街道车水马龙，我能和谁相拥……” 他很想进酒吧喝一杯。 - 有烟有酒，也有故事，很好。 乔安暖趴在桌上，喝了一口兑了红茶的洋酒，甜甜涩涩的味道。 手机屏幕上那张何倪跟另外一个女孩的合照，刺的她眼睛生疼。她真恨不得一气之下把何倪拉黑，却又很没出息的害怕何倪想要跟她解释的时候发不进来消息。 他以为她没看到吗？ 将手机锁屏，反扣在桌面。拆了桌上的烟，点了一根。 于深海静静的坐在乔安暖的对面，像古代听话的侍卫，只是守着，并不说话。 乔安暖想跟于深海聊聊天，张开嘴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把烟塞进嘴里，又吸了一口。 端起酒杯，跟于深海面前的果汁碰了碰：“来，干了！” 也不管于深海会不会端起杯子，她自顾自的仰头将杯子里的液体尽数倒进嘴里。滑过刚才被烟雾刺激的喉咙，一路游走滚落肠胃。尼古丁加上酒精，真是麻醉人心的尤物啊。脑袋有些晕，DJ声也恰到好处。 “你说他图什么啊。”酒意上头，乔安暖的话也多了起来，“她漂亮，对，是漂亮。个子也高，也比我年轻。可能家境也好，父母双全。那又怎样？二十年啊，二十年啊。” 乔安暖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难得的是于深海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明白。 是啊，二十年。何止是乔安暖跟何倪的二十年，那同样也是于深海的二十年。她又图什么？何倪帅？不见得比于深海帅。何倪家境好？完全没有温家好。乔安暖，你眼里都是何倪，可曾回过头望一望，那个同样陪伴了你二十年的，深海哥。 - 41、我有故事，也有酒（6） 于深海将玻璃杯里的果汁喝完，拿起桌上的混合红茶和洋酒的大杯子，将自己的玻璃杯倒满。自顾自的灌了一杯。 又拿过乔安暖面前的烟，动作别扭的从里面抽出一根，摸着火机点着。 乔安暖看着于深海这一连串的动作，有些讶异：“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她印象中，于深海是不抽烟的。 “刚才。”于深海将火机丢回桌上。学着乔安暖的样子，将吸了一嘴的烟雾吞进喉咙，却被烟雾呛的咳嗽起来。 样子有些狼狈，逗的乔安暖夸张的笑。 于深海像是不服输。他记得以前乔安暖说过，何倪抽烟的样子很迷人。身为男人，他该有个男人的样子。忍着喉咙的不舒服，于深海又抽了一口。然而这一次仍然一样，呛的他像是刚遭遇了火灾。 “这样。”乔安暖的烟还剩下小半根，她轻轻吸了一口，做出样子吞进喉咙，对于深海说：“就好像呼吸一样，不要太刻意。慢慢感受烟雾跟空气融为一体，进入你的身体。然后再随着呼吸轻轻吐出来。” 于深海学着乔安暖的样子，尝试了一下。果然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咳个不停。 尼古丁入了肺，于深海整个人有些晕。这劲头，比酒精来的都快。他不自觉的勾起唇，感觉情绪比刚才放开了许多，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说，那个女孩抽烟吗？”乔安暖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隔着空气中喧闹的音乐声，问对面的于深海。 “谁？”于深海下意识问，还没等乔安暖回答的，他就一下子明白过来。眼神黯淡了一下，没有回答。 乔安暖灭了烟，再一次端起酒杯，声音小了许多，自言自语：“反正肯定比我好吧。” 于深海望着她的唇形，看的真切。 “安暖，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儿。”于深海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会冒出这样的话。大概是酒意太浓，香烟入肺，他才显得这么毫无顾忌了吧。这样的话，他向来只在心里想一想，从未这样面对面的说给乔安暖听过。 乔安暖笑着摇摇头，轻轻晃了晃酒杯，又斜了一眼桌上的烟：“我是个坏女孩儿。” 可我爱。 于深海心想。 - 那一夜浑浑噩噩，乔安暖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她有些泄气，自己怎么又来了医院。 病床前没有看到于深海的身影。出乎意料的，坐着的人竟然是何倪。 “安暖，你醒了。”好听的声音犹如天籁。 乔安暖有些愣神，微信上两个人的合照瞬时映入脑海，乔安暖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梦。 病房内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一道温柔清丽的声音传入耳中：“老公，我口红掉到水槽里了，那可是你昨天刚给我买的，怎么办。” 乔安暖缓缓闭上眼睛，唯一的幻象也紧跟着破碎。 她怎么还那么天真，不肯接受摆在眼前的现实。只是此刻有些不明白，何倪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人来这里？是炫耀，亦或是让乔安暖彻底死心。 “安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何倪似乎看不透乔安暖心里在想什么，仍旧好脾气的问着。 沈静如见状，也迈步走了过来。依偎在何倪身上，笑望着乔安暖，声音软软的：“安暖，你好。听何倪经常说起你，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 乔安暖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回应沈静如的话。她现在是病人，病人有随时昏过去的权利。再说了，她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锦里那条繁华的街上。 见乔安暖不吱声，沈静如声音娇柔的问何倪：“老公，你妹妹好像还没醒。要不要叫医生过来帮她做个检查？” 妹妹？呵，呵。 “我没事，你们走吧。”乔安暖仍旧闭着眼睛，嘴巴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尽管如此，这句话还是表达的很清楚。 见她这样，沈静如更是有些不明所以。好奇的问何倪：“老公，你妹妹她……” 乔安暖睁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病房里挨在一起的两个人，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何倪，你给我滚。带着这二十年的感情，有多远滚多远。” 沈静如很识趣的没有再多说，只是留下一句：“我忽然想起来之前约了姐妹一起逛街，我先走了，你们慢聊。” 话一说完，沈静如探究的看了一眼乔安暖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做停留，迈步离开了病房。 何倪还坐在座位上，身子未动。 此刻空气安静下来，乔安暖的情绪渐渐平复。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向来对何倪那么温柔的她，怎么会那么暴怒的让他滚，而且是有多远滚多远。 “安暖，别再糟蹋自己了。为了我，不值得。”何倪闷声开口，好看的剑眉微微蹙着。 乔安暖望进了他的眸子，男人眼中带着些许心疼，更多的是愧疚。乔安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愣是没能从里面看出半点后悔。 她真羡慕他的决然，说放就放，看不见疼。 “她真的比我好吗？”乔安暖不自觉的问出心中一直放不开的问题。忽然苦涩的笑了笑，问：“她叫什么名字？” “沈静如。是妈妈闺蜜家的女儿。”何倪坐在椅子上，平静的回答着乔安暖的问题。 “是因为她比我漂亮吗？因为她是个有妈妈的女孩吗？”乔安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最后一句话压在喉咙没能说出口，她还想问：是因为，她比我更爱你吗？ “没，她没你看着顺眼。性格也没有你真实。虽然比你开朗，也不会像你一样缠着我给她什么承诺，但她没有比你好。”何倪也有一句话同样堵在了喉咙，他想亲口告诉乔安暖：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这些年从来都没有任何女孩可以代替。 事到如今，他不敢说的太多。害怕再给乔安暖希望，害怕伤害不止。 可这话，对于乔安暖来说，却如同天籁。 - 42、我有故事，也有酒（7） “原来是这样啊……”她仰头看着天花板，脸上带着笑，眼角的泪水还是没能控制住，顺着太阳穴滚落到枕头边上。 “那，你爱她吗？”乔安暖沉默良久，再次开了口。 话一出口，后悔紧随其后，又急忙说：“开玩笑的，当我没问……” “不爱。”何倪破天荒的没有逃避，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他语气极为认真：“我不爱她，一点也不。昨天晚上已经说了，我最爱的人只有一个。” 他没说是谁，却让乔安暖刚刚收起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何倪啊何倪，你这是何必呢。”乔安暖说话的鼻音都有些重。在一起二十年，这个男人从未主动对她说过爱，如今分都分了，他却信誓旦旦的在这里说他最爱的人是乔安暖。 何倪看着乔安暖，见她脸上带笑，让何倪觉得这笑容极尽讽刺。他以为乔安暖不信。仔细想想，也的确挺可笑的。可何倪没有说谎。 “我也想爱上别的女孩。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娶你了。可爱情这东西虚无缥缈的，我也控制不了。” 乔安暖从床上坐起身来，微微歪着头，勾唇看着对面的何倪。 “所以我活该被你爱上，最后的结果只能分开？你这是什么理论？要是随便娶个不爱的女人就可以，那你为什么选她？” “因为她也不爱我。”何倪解释，“她有喜欢的男人。” “你真贱。”乔安暖咬牙切齿。 - “我真贱。”乔安暖恨铁不成钢的抬手砸向自己脑袋脑袋。 于深海急忙上前，抓住乔安暖的手。 他只是去外面排队帮乔安暖取药，没想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让何倪钻了空子，还带着那个女人一起来。嫌乔安暖心里不够堵是吗？ 于深海进门的时候，正巧看到何倪下楼。他急急忙忙的快步回了病房，就看见乔安暖一脸绝望的坐在床上，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他说他不爱那个女人，他说他最爱的人是我。所以他不能娶我，他只能娶那个也不爱他的女人。”乔安暖像是在说一段绕口令，抬眸红着眼眶看着站在病床前的于深海，好气又好笑：“他有病吗？他有病啊！还是我有病啊……” 于深海呼吸微微有些起伏，看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女生，已经被爱情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她本该快快乐乐的被捧在手心宠爱着，她不该为了一个不懂得珍惜她的人这样作践自己。他这么多年一直宝贝的人，怎么在别人那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伸开胳膊，于深海将乔安暖搂入他宽厚的胸膛。不管这个拥抱是出于兄妹之情，亦或是他对她的怜爱。 何倪离开医院之后，没有给沈静如打电话，一个人坐公交车往家里去。 公交车上人不多，何倪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低头看着手机。 乔安暖的空间里，动态发的越来越少。从小学就学人家孩子去网吧上网，在那个非主流的年代，她的个签尽是那些看不懂的火星文。 何倪翻到了第一条，时间是2008年11月17日，写的是：◆◇╮a1上沵、涐失去ろ涐自己。 而今天，2016年11月17日。不过才八年的时间，却遥远的像是度过了几个世纪。算起来，乔安暖快过生日了呢。以往每年一入十一月，她早已经开始变着法子提醒何倪，索要生日礼物。今年竟然一声不吭。 要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呢？何倪转头看向了窗外。 车子在华侨城站停了下来，何倪下车回了家。 打开房门，屋内坐着两个人。 何妈妈一脸冷意，旁边是有些歉疚的沈静如。 不用问，何倪就大概猜到了些什么。没有多说，迈步往洗手间走去。 “过来！”何妈妈厉声呵斥。 “阿姨。”沈静如柔声劝慰。 何妈妈看着何倪未停的脚步，怒道：“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算完？这些年我怎么教你的？我真是纵容你太久了，你还想跟她纠缠到什么时候？竟然还骗静如说她是你妹妹。何倪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跟那鬼丫头彻底断绝关系，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知道了。”何倪语气淡漠，迈步走进了洗手间。 他坐在马桶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吞云吐雾之间，想起之前在车上看到乔安暖空间里的第一条说说。 爱上你，我失去了我自己。 她失去了她自己，换来的又是什么？ 乔安暖在病房里歇斯底里的让他滚，带着这二十年的感情，有多远滚多远。那一刻，何倪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错了。 ‘咚咚咚’，洗手间的门被人敲响。何妈妈站在外面语气不善：“何倪，今天这事儿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会算完的。” 何倪拉开了洗手间的门，手里夹着烟，坐在马桶上，白色的烟雾被门口的气流吹回，拂在他的脸上，熏的他眼睛有些辣辣的。微微眯了眯眼，喉咙里的烟也堵了一下，闷声问：“你想怎么算？” 何妈妈没想到何倪会忽然开门，目光下意识闪开。余光看到何倪并没有脱裤子，只是坐在马桶上抽烟，她这才缓过神来。上前拉着何倪的胳膊，连拖带拽的：“你给我出来，躲在里面装什么孙子，跟你那个爹一个德行。” 沙发上，何倪一根接着一根烟的抽。见他这样，何妈妈面上没有明说，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起来。这傻小子该不会反悔了吧？她废了多大的劲才让何倪走到现在这一步，他要是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了。 “说吧，你心里怎么想的。就算不想跟我说，也得给静如一个交代。”何妈妈语气比一开始缓和了一些。 “不是你要找我算么，怎么又扯上别人。”何倪笑了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沈静如坐在一旁有些为难，知道何妈妈不好说服，她只好看向了何倪：“何倪，我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我只是……” “她的确不是我妹妹。” - 43、他的女孩儿（1） 何倪打断了沈静如的解释，“我们从娘胎里就认识，她爸爸跟我爸爸是发小。别告诉我微信朋友圈那些起哄说我换女朋友的留言你没看到。自作主张的动我手机，不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吗？跟我玩这出有什么意思？结婚嘛，我会跟你结婚，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沈静如被戳穿心事，一时间有些尴尬。 何妈妈抬手照着何倪的后脑勺抽了一下：“你这混小子说的这叫什么话。静如选了你，是你这辈子的福气。” “嗯，是。”何倪点点头，自顾自的抽着烟，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状，沈静如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有些话也不适合当着何妈妈的面说，她起身，礼貌的告别之后离开了这里。 “何倪，你说实话，是不是不舍得跟那鬼丫头分手？”何妈妈语气比刚才平和了许多。 何倪点点头：“是啊。” “你怎么可以……”何妈妈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妈妈也是为你好啊。” - 这一次乔安暖住院，不像上一次感冒发烧那么轻松。于深海并没有告诉她，乔安暖的先天性心脏病已经加重，逐渐开始出现并发症了。昨天晚上在酒吧，几杯酒下肚，乔安暖倒在了桌子上。起初于深海以为乔安暖只是醉了。后来察觉到不太对劲，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才发现乔安暖休克了。 当时把于深海吓个半死。 医院楼下的休息椅上，乔安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病号服。安安静静的坐着。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夕阳西下，天边一片赤红的火烧云。在乔安暖的角度看起来，有些凄烈。都不记得回中海的票改签过多少次了，成都像是一个甩不掉的噩梦。 尽管没有任何人告诉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乔安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胸口隐约作痛，呼吸也比以前困难一些，偶尔还会咳嗽。 昨天晚上失去知觉之前，耳朵一点一点失去了听觉。那么喧闹的DJ声，好似渐渐离她远去。眼前有些发黑，闪烁的镭射灯也缺失了。最后整个人都没有力气，舌头发麻，身体也不听使唤。她是想要告诉于深海，自己身体很不舒服。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听于深海的话离开酒吧，可那个时候，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直接瘫倒在桌子上了。 最后一点残留的意识，乔安暖心里想到的人是何倪。如果她就那样离开这个世界，何倪会怎么办？他还会继续娶沈静如吗？他会后悔跟乔安暖分手吗？他会为了乔安暖这一辈子再也不触碰爱情吗？就像那些浪漫的爱情小说一样。 然而，现实并未如人所愿。乔安暖没能幸运的离开这个世界。醒来之后也破灭了最后一点幻想。 于深海帮乔安暖买了瓶装水过来，静静的在乔安暖的身边坐下。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周围有医院的其他患者来来去去，乔安暖却像是一道静止的风景。 不远处，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小路那边走了过来。男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沓病历。经过乔安暖身边的时候，他脚步未停，眼睛定格在乔安暖的身上，看了许久。 旁边跟着他的小助理，有些好奇：“郁医生，怎么了？” 郁子唯不管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走路更是目不斜视。小助理从来没有见过他走着走着忽然放慢脚步，眼睛盯着旁边一个陌生的人看。最主要的，那个人并不是他的病人。 “没事。”郁子唯蹙了蹙眉，脸色随即恢复冷漠，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心外科办公室，郁子唯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屏幕，从上面查找着新入院的病人记录。 “竟然是病情恶化，前两天不还好好的。”郁子唯看着病历，自顾自的嘀咕。 门外，助理凑了进来，笑嘻嘻的问：“郁医生，已经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不了，你先去吧，我还有点资料要查。”郁子唯脸色淡漠，语气还算缓和。 助理已经习惯了郁子唯这样冷淡的模样，并没有觉得不妥。仍旧劝说：“中午你就在办公室吃的，晚上又没有手术，也得让身体好好休息一下。” “嗯。我一会儿就去。”郁子唯说话间，已经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 见状，小助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耸耸肩关上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郁子唯拿出手机，给夏心妍发了一条短信：「你姐姐住院了。」 他没有微信，平常也很少上网。虽然是智能手机，却没有几个APP。尽管人长的很帅，可在医院那些小姑娘的眼中，这个郁医生有点像个老古董，不会开玩笑，很无趣。 夏心妍没有回信息，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来。郁子唯迟疑了一下。 这几天虽然跟夏心妍有了联系，也只不过是发条短信问一下近况，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彼此。毕竟两个人已经分手大半年，夏心妍这么优秀的女孩儿，肯定早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吧。郁子唯没有问过，夏心妍也不说。 再加上他现在是医院的实习医生，平时除了要做功课，还得跟着很多主治医生学习经验，留给他的自由时间很少。 如今忽然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号码，郁子唯竟有些紧张。接起电话要说什么？他思念了半年的甜美声音就要再一次听到，心脏外科医生的他，此时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脏的跳动。 直到手机铃声响完，郁子唯才回过神来。他刚才做了什么，竟然没有接夏心妍的电话。 好在夏心妍并未放弃，紧接着又打了过来。 这一次，郁子唯没有迟疑，模样淡定的将电话接起，声音也恢复如常的淡漠：“喂，你好。” 这一本正经的问候，把夏心妍给逗笑了：“郁医生，你这是在接病人的电话还是领导的电话。” “呃……”郁子唯听着夏心妍的玩笑，脸颊一热。好在隔着电话，办公室也没有别人，不至于太过尴尬。 - 44、他的女孩儿（2） 夏心妍了解郁子唯的性格，也没有多说什么。言归正传，她问：“你见到我姐了？” “在我们医院。”郁子唯如实回答。 “在医院？她怎么了？”夏心妍有些担忧。 “先天性心脏病发作，情况挺严重的。”郁子唯没有丝毫隐瞒。他和夏心妍都是医科大学的尖子生，面对医学方面的讨论，向来都坦诚。尽管现在讨论的对象是夏心妍最在乎的姐姐，郁子唯还是说了实话。事实就是事实，不管愿不愿意接受，都必需勇敢面对，逃避和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 “你负责吗？”夏心妍问。 “我只是实习医生，而且她现在的情况还在等检查结果，没有出具体的治疗方案。” “你可以负责吗？”夏心妍换了个问法。 “嗯？”郁子唯有些不太明白。 “我觉得你的医术要在他们之上，所以算是我的请求，你来负责我姐姐，可以吗？”夏心妍说。 郁子唯沉默下来。他的确可以争取，再加上自己爸爸和爷爷的关系，让他负责一个病人，也是可行的。可他第一次亲自带病人，对方是夏心妍最在乎的姐姐，这会让他压力很大。 “我已经准备去成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讨论治疗方案。她是我姐姐，只有交到自己人手中才放心。”夏心妍说的真诚。郁子唯听了觉得感动。 分开这么久，她竟然还把他当成是最信任的自己人。 - 晚饭过后，于深海回温凌那边帮乔安暖带一些日用品。嘱咐乔安暖好好休息，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乱跑。 乔安暖乖乖点头。 于深海伸手摸了摸乔安暖的额头，问：“晚上想不想吃点零食，我去超市帮你买回来。” “黑魔鬼。”乔安暖抬眸望向于深海。 于深海微微蹙眉，现在是在医院里，再说了，她身体都生病了，还想着烟。 “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没有想吃的，你去吧。”乔安暖拉起被子盖过头，不再去看面前的男人。 于深海无奈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病房。被子里的乔安暖，脸上带着得逞的笑。 或许只有在最宠爱她的人面前，这些小脾气才管用吧。 于深海前脚离开病房，随后一个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乔安暖还以为于深海忘记带什么东西，捂在被子里没有理会。 却听到一个中年女人声音：“安暖。” 乔安暖身子一僵，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已经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听到过那个声音，可是大人的声音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安暖，我知道你醒着。”何妈妈走到了病床边坐下，轻轻拉下乔安暖蒙着头的被子。 乔安暖心中一阵惧怕，好像被子外面是一个她无法战胜的魔鬼。想要逃避，却无处可逃。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跟面前这个穿戴洋气画着淡妆的中年女人四目相对。 她尴尬的笑了笑：“何阿姨。” 不管她喜不喜欢这个女人，她都是何倪的亲生母亲。从小到大，何倪最在乎的人就是妈妈。所以，乔安暖应该给她应有的礼貌和尊重。 何妈妈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女孩儿，没见面之前，心里对这个女孩儿的讨厌多过欢喜。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她，何倪也不会留在他爸爸那边这么久。何妈妈费心费力的让何倪来了成都，没想到这鬼丫头竟然不远千里跟着找了过来。 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对何爸爸也曾有过这样的痴狂。可自打他们结婚之后，一切都变了。婚姻之后的柴米油盐，磨碎了所有美好的幻影。什么爱情啊浪漫啊，都成了高不可攀的奢望。两个人看到最多的是彼此的缺点，愈来愈无法忍受，直到最后演变成无法挽回的背叛。 “你肯定觉得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吧。”何妈妈开了口。 乔安暖静静躺着，并未作答。她自认没什么立场去讨论何倪的妈妈，自私也好大方也罢，都跟自己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再说了，乔安暖也不明白何妈妈忽然跑到医院里跟她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劝她离开何倪？让她死心？ 毕竟沈静如是何妈妈闺蜜家的孩子，她定是喜欢那个女孩更多一些。 “我何尝不想你能跟何倪好好的。身为他的母亲，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对你的心意。” 何妈妈接下来的话，却让乔安暖有些摸不着头脑。 夜幕已经降临，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窗户吹进来一股凉风，十一月已经过了一半，这一年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何妈妈从床边起身，走过去关上了窗户。站在窗边，看着时不时打在玻璃上的雨，像是想起了久远的往事，站成了一尊安静的塑像。 “他是我的儿子。”何妈妈身子未动，声音平静：“我不忍心看他毁掉一个家庭，毁掉自己的未来。如果他娶的女人，像当年我爱他爸爸一样爱他，有一天他犯错之后，那个女孩也会像我当年一样痛苦至极，不甘心，愤怒，憎恨。直至最后的报复。” 乔安暖沉默着，接不上何妈妈的话。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身为人母，为什么想到的问题会是这样的角度。她就那么确定何倪结婚之后会像何叔叔一样，背叛婚姻？她对自己的儿子也太没有信心了吧。 “被背叛的感觉真的太痛苦了。他可以娶任何人，唯独不能娶你。” 何妈妈的这句话，跟何倪如出一辙。 “放过你自己吧，于深海比何倪优秀的多。”何妈妈从窗边转过身来，一脸期待的望着乔安暖，语气之中几乎带着祈求：“算是阿姨求你，不要再跟何倪纠缠了。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果然，果然是来劝乔安暖死心的。尽管话说的并不严肃，听起来好像还是为了乔安暖着想，可她的目的，跟乔安暖预想的一模一样。 放弃他吧，不要再爱他了。 可是，她都坚持了这么多年，真的要在现在放弃吗？ 何倪无非是担心结婚以后乔安暖会背叛他，何妈妈也是担心何倪没办法做到对婚姻和感情忠诚。可他们不是一见钟情的恋人，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恋了爱了那么多年，他们跟那些普通的恋人，不一样。 再说了，怎么就扯到于深海身上了。他只是她的深海哥啊。 - 45、他的女孩儿（3） 于深海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从病房里走出来的何妈妈。两个人在楼道里相遇，何妈妈那么多年没有见于深海，已经不认识这个长大成人的小伙子了。两个人擦肩而过，谁都没有说话。 何家这母子也真是的，就这么喜欢钻空子来找乔安暖吗？于深海不齿。他攥了攥拳，快步走进了乔安暖的病房。 病床上的女孩儿此刻站在窗口，手上还扎着针。透明药袋里的液体，顺着长长的针管，一滴一滴流入手背上的静脉。 听到脚步声，乔安暖身子未动。眼睛看着窗外，明亮的路灯照耀下，何妈妈的身影小小的，淅淅沥沥的雨中，她裹了裹自己的外套，一步一步走在深秋的街上。 “她没跟你胡说八道吧？”于深海走到乔安暖身后，语气中有些怒意。 乔安暖摇了摇头，回过身来，看着于深海微微鼓起的口袋，伸出了手。 “没买到黑魔鬼，薄荷味的爱喜，凑合一下吧。”于深海将烟递到乔安暖的手中。 “火机。” “忘买了。” “……” 医生过来给乔安暖做例行检查，进来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郁子唯面色静默，穿着白大褂，一直盯着乔安暖看。 看了一眼乔安暖手里拿着的烟盒，他眉宇紧蹙，模样像是生气了。郁子唯生气的样子，竟让乔安暖有些压力，下意识把还未拆封的烟往身后藏了藏。 “医院禁烟。”郁子唯开口。 乔安暖随即将烟盒丢给了于深海，白了他一眼：“要抽回家抽，再在医院抽烟就不是没收这么简单了。” 于深海这黑锅背的，一脸黑线。 郁子唯看了乔安暖一眼，对她这样的做法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例行检查之后，郁子唯带着助理往病房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盯着乔安暖看。 看的乔安暖心里发毛。 “抽烟对心脏很不好，忍一忍。” 话一说完，也没有多做停留，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迈步离开。 乔安暖学着刚才郁子唯的样子，撇着嘴略略：“抽烟对心脏很不好，忍一忍。” 说着话，已经将手伸向了于深海装着烟的口袋。 于深海拿乔安暖没办法，劝道：“医生的话还是听一听吧。” “拿来。”乔安暖横他一眼。 于深海又去楼下帮乔安暖买回火机，。 ‘啪’的一声，烟头在乔安暖的吞吐呼吸之间，点燃了。 病房的门关着，于深海靠在里面的门上帮她守着，不想被任何突然闯进来的人打扰。 看着乔安暖盘腿坐在洁白的病床上，一只手还扎着针，另一只手拿着烟。像极了一个淘气的坏孩子。就是这个坏孩子，让他成天操碎了心。 她还没跟何倪分手那会儿，于深海天天盼着他们分手。现在他们终于划清界线，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于深海又心疼面前这个无精打采好像失去了存活意义的姑娘。 静谧的房间，于深海的声音打破了那份安宁，他问：“他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劝我跟她儿子分手呗。”乔安暖眼睛看着放在面前的手机，头也没抬。 于深海点点头，他猜到会说这些。只是好奇，望着乔安暖，又问：“那你怎么想的？” “我也想像个爷们儿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可何倪又不是筷子。”她猛的抽了一口烟，深深的吸入肺里。缓缓吐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无奈：“一闭上眼睛，全是他。一睁开眼睛，就想闭上。” “等你身体恢复一下，咱们回家吧。”于深海说。 “好啊。”乔安暖爽快的答应。 - 医院的大门附近，有个年轻的男人徘徊了很久。尽管医院这种地方人多复杂，什么人都有。可门卫还是多关注了一下，生怕对方是个想要干什么坏事的犯罪分子。 何倪望着乔安暖病房的方向，尽管病房亮着一排灯，看起来每个病房都是一样的。可何倪的视线准确的停留在乔安暖的病房那边。看着那个女孩偶尔会走到窗边往外看一会儿，偶尔有另外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那是于深海，何倪知道的。 何倪时不时的低头看着手机，上面是他以前跟乔安暖发过的短信。仿佛是最近才发现，在这段感情里，总是乔安暖在主动。他们之间的短信，大多是乔安暖开头，乔安暖收尾。何倪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该是这样的，总觉得乔安暖就喜欢这么主动，甚至有段时间特别讨厌她这么主动。可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乔安暖再对他主动一次。 有些丧气的攥起拳头锤了锤墙，他不能心软。再这样纠缠下去，乔安暖只会伤害更深。他不能这么混蛋。 拿起手机，给沈静如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何倪又给她拨了一遍。好像此时此刻，他唯一能找的人只有沈静如了，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对那个女孩究竟是一种何样的感情。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再沉迷于乔安暖的影子里，想要找个人清走他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还有那些总会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回忆。 电话最终还是被他打通了。 那头沈静如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情绪：“大晚上的，你干嘛？” “睡了？”何倪问。 沈静如还没说话的，好像隐约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说的似乎不是中国话。 “我有点事，明天再打给你。”沈静如想要挂电话。电话那头男人不知道问了一句什么，听到沈静如小声说：“那个相亲男。” 相亲男。 这就是她给何倪的评价吗？ “你前男友回来了？”何倪问。 沈静如没想到何倪竟然说破了，她也没有太尴尬，干脆坦诚承认：“本来还想找个时间好好跟你聊一聊的。既然说起来了，干脆就在电话里说吧。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噢。”何倪应了一声。 - 46、她和他的故事（1） 沈静如有些不乐意了，质问一句：“何倪，你这是什么意思？别搞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似的。你瞒着我跟你那青梅竹马藕断丝连纠缠不清，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甩掉她？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别人这么利用过呢。反正你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她已经被你甩掉了，咱们再相互欺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艾伦要带我出国，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妈妈同意吗？”何倪随口问道。 他知道沈阿姨之所以介绍他和沈静如在一起，就是因为何倪可以留在成都，而沈妈妈跟何妈妈又是好朋友，算是亲上加亲。沈阿姨爱女心切，怎么舍得让家里这一颗独苗苗只身跟别的男人跑到国外去。 “跟你无关。”沈静如说完，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了没多久，何倪收到了沈静如的短信。她像是担心自己刚才的话没有说清楚，又用文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何倪，我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甩掉你前女友。不过没关系，我也是利用你看看艾伦还爱不爱我。现在我们目的都达到了，不如分手吧。」 「好。」何倪回。 算起来他这应该是失恋了，可何倪的心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分手这样的话，由沈静如提出来，比他亲自开口更容易让人接受。这下，妈妈那边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 2016年11月17日「何倪呓语」 距离乔安暖的生日还有一周。我该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才不会显得疏远又不可理喻呢？当初分手的话是我说的，总不能恬不知耻的再跑到她的面前对她说：“安暖，我们和好吧。” 我知道她会答应，她肯定会答应。可那句话，不应该由我来说。更不应该在沈静如刚跟我提出分手之后的时候说。 晚上沈静如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分手之后，我像是一根断了线的风筝。自由自在的飞向了我心之所向的地方，乔安暖的病房。 只不过，站在病房门口，我迟疑着没办法迈开脚步。 我该怎么面对她？那个我亲手丢掉的，曾经深爱我的，被我狠狠伤了心的，我的女孩儿。 - 何倪听到病房里于深海的声音响起：“他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劝我跟她儿子分手呗。” 何倪怔了怔：妈妈来过这里？ 她劝乔安暖跟自己分手？怎么可以这样。何倪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抬手语推病房的门，里面又传出于深海的声音：“那你怎么想的？” 何倪的手僵在半空中。 于深海的这个问题，恰恰也是何倪此刻心里想要问的。 事到如今，乔安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已经死心了吗？ 乔安暖沉默了一会儿，可能只是一小会儿吧。而对于站在门口的何倪来讲，却漫长的让他几乎等不下去。 可他只能耐着性子安静的站着，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罪不可恕的罪人。 他听到乔安暖说：“我也想像个爷们儿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可何倪又不是筷子。” 随即，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何倪唇角不自觉的翘起，笑了笑。下意识的动作，他也惊讶自己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有什么值得笑的呢？是因为乔安暖心里对他的挂念吗？他本来就知道，乔安暖放不下他的。 “一闭上眼睛，全是他。一睁开眼睛，就想闭上。”乔安暖深呼吸一口气。 隔着病房的门，何倪看不到她此刻正在抽烟。就连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真切。 心头某一处被触动，乔安暖说的很轻松，可何倪听得出来，她话里带着多么深的失落。让何倪心脏有些揪疼，自责的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这个女孩为他倾覆了整个青春，他怎么可以在这最紧要的关头，说了放弃。 如果现在他回头，还来得及吗？他很想告诉乔安暖：我们和好吧。 只是，他不敢。因为有一个条件他觉得对乔安暖太不公平。如果想要跟乔安暖好，他能够继续给她关心和宠爱，给她像很多女孩儿都拥有的那种心动与挚恋。可除此之外，他不能许诺婚姻。 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结婚。 这么自私的请求，真的可以吗？ “等你身体恢复一下，咱们回家吧。”于深海说。 何倪心头一颤，乔安暖要离开成都了吗？这一次，她是真的绝望了吧。 “好啊。” 何倪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尽管何倪早就知道于深海要带乔安暖回家，可现在乔安暖的语气，像是彻底死了心。 她的心，是被何倪亲手撕碎的。 - 于深海靠在病床旁的沙发上，轻轻浅浅的睡着。乔安暖安静的躺了许久，尽管闭着眼睛，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手机就放在枕边，平日里最爱刷朋友圈的乔安暖，已经许久没有碰手机了。 她没有勇气去看何倪的朋友圈，心里一直像是裹着一层茧，缠的呼吸都不利落了。 忍耐了许久，乔安暖终究还是拿起了手机，打开了微信。 最近聊天的下面有个红色的3，提示她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夏心妍发过来的。 「姐。」 「姐姐姐。」 「我订了机票了。」 乔安暖下意识问：「哪天的？」 没有收到夏心妍的回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她早就睡了吧。 朋友圈下面有红色的点，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进去。一条一条的往下刷着，心里很害怕会看到不想看到的内容，却又希望可以看到何倪能够说些什么。这才几天的时间，他们已经从无话不说的情侣，变成了无话可说的陌生人。或许也只有朋友圈能让乔安暖知道何倪最近的动态。 他有没有想她？像她想念他的一样。 他有没有失眠，在这样一个有些寒冷的夜，裹在温暖的被子里，仍旧觉得寂凉。 乔安暖的微信里好友并不多，动态很快就刷到了昨天晚上已经看过一遍的那些。没有看到何倪最新发布，连昨天晚上发的那张照片也不见了。 乔安暖心里一滞，何倪删了她？ 几乎颤抖着双手，从微信通讯录最上面的星标朋友里，找到了何倪。头像不再是昨天那张情侣头像，而是一团漆黑。乔安暖胆战心惊的点开了他的详细资料。个人相册里一张照片都没有。 他果然把她删了。那些所有对她公开的微信内容，如今再也看不到了。乔安暖苦涩的笑了笑，心里烦乱又哀伤。 - 47、她和他的故事（2） 何倪坐在医院下面的长椅上，只有路灯陪着他。 他一遍一遍翻看着乔安暖的朋友圈，希望可以看到更新。哪怕只是一个表情，甚至是一句随意的晚安。尽管何倪知道，现在这个点，乔安暖肯定早就睡了。 看着自己朋友圈最近一条，沈静如自作主张发的那张照片。何倪想也没想，动了动手指，将照片删掉。觉得头像碍眼，随意对着天空拍了一张黑色的照片，换了上去。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跃动，从乔安暖的朋友圈，到他朋友的那些动态。越看越觉得烦。返回自己发布的动态，一条一条，全部清空。 连同封面图也换上了一片黑，个性签名改成了一串省略号。 空空如也的朋友圈，让何倪的心轻松了不少。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个女孩儿在深夜里想着他。几乎在他清空朋友圈的同时，翻了进来。 愣了片刻，何倪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找出乔安暖曾经发布的第一条说说心情，复制到朋友圈里面。没有配图。 ‘◆◇╮a1上沵、涐失去ろ涐自己。’ 从长椅上起身，何倪离开医院，坐出租车回了家。 客厅里没有关灯，何妈妈窝在沙发上看午夜剧场。见何倪回来，她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眼中带着一丝困倦，声音却很清醒：“干嘛去了？” 今天从麻将馆回来这么早，可见又输了。何倪没有理会，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在成都呆多久，如今沈静如跟他的婚事已经打了水漂，乔安暖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似乎躲在这个城市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他不喜欢这里，潮湿又阴冷，终日见不到太阳，心情也跟着低落。 何妈妈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穿着棉拖鞋从沙发上起身。推开何倪房间的门，径直走了进来。 何倪进屋就倒在了床上，没有洗澡，也没有脱鞋。整个人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无精打采的。 “问你话呢。”何妈妈看着何倪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为儿子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他非但没有一点感激，反倒越来越不配合了。 何倪没有睁开眼，嘴唇动了动：“为什么去找安暖。” “你去医院了？”何妈妈语气不善，“那丫头跟你说的吧。还真是，这状告的也挺及时的。” 面对妈妈对乔安暖的误会，何倪懒得多解释。别人怎么认为不重要，反正他了解乔安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够了。此时，他只想跟妈妈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安暖身体不好，你不要去招惹她。” “你这是什么语气？”何妈妈又气又委屈：“我这么费心费力是为了谁？你以为我愿意当那棒打鸳鸯的专制父母。要不是为了你跟安暖好，这事儿我还懒得干涉呢。你们爱结婚结婚，爱出轨出轨，爱离婚离婚，爱伤心绝望，死了都不关我的事。可我是你妈，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上绝路。” “我跟沈静如分手了。”何倪忽然开了口。 何妈妈愣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随即皱眉问道：“你说什么？何倪，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为了那个臭丫头，你连我跟你沈阿姨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放在心上。” 何倪不说话，闭着眼睛装挺尸。 何妈妈上前，拉着何倪的胳膊要把他从床上扯起来。 “别给我装听不到，今天晚上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睡觉。” “那就不睡了，反正也睡不着。”何倪站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烟和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 何妈妈看着面前这个大男孩，比她高出一大截。眉眼中像极了他的爸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听话的男生了。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有了自己的选择。 这一次来成都，看起来是何妈妈软磨硬泡。实际上，他能够跟乔安暖分手，是他自己本身就想做个了断，并不完全因为何妈妈的劝说。 事到如今，何妈妈才意识到，如果何倪不想做一件事，她已经不能再像他小时候一样，想办法找理由连哄带骗的威胁。她的儿子长大了。 - 次日清晨，天色刚亮，乔安暖睁开了眼睛。 于深海正巧推开病房的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KFC的袋子。看到乔安暖睁开眼睛，他问：“吵到你了？” 乔安暖微微摇头：“自己醒的。” 吸了吸鼻子，好像有点感冒。入了秋，夜越来越凉。她嗓子有些毛毛的，捏着喉咙咳了几声。 于深海有些担忧，怕是乔安暖的病情又恶化了。将袋子放在病床旁边的小柜子上，于深海伸手探了探乔安暖的额头。 冰冷的触感让乔安暖一个机灵，掀起被子缩进被窝，只露出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盯着面前的于深海，嘟囔道：“你手冰死了。”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何倪温热的手。何倪不知道是不是火性体质，他的身体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冬天的时候，乔安暖最喜欢抓着他的手一起放在口袋。来月经的时候，也喜欢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像是随身带了一个暖宝宝。 可从今往后，那双温热的手，再也不属于她了。 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的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印上一枚湿润的印记。 “好好好，是我错。这有啥好哭的。”于深海以为乔安暖是被他冰的哭了，尽管这样小题大做有些异样，可乔安暖现在是病人，耍点小脾气矫情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乔安暖这才发现，她竟然就这样哭了。 一睁开眼睛就因为何倪的事情落泪，让她觉得丧气的很。抹了一把脸，乔安暖从床上爬起来，看着于深海放在一旁的早餐，问：“买的什么？” “皮蛋瘦肉粥，牛奶，还有一个蛋堡。”于深海一边说着，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乔安暖看到了辣堡炸翅和咖啡，不悦的蹙眉：“为什么你吃肉我喝粥。” “因为你是病人。”于深海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白了乔安暖一眼。 “病人不应该吃的更好吗，为什么你吃肉我喝粥。”乔安暖说话间，已经把手伸向了于深海的那一盒炸翅。 - 48、让我好好爱你（1） 于深海照着乔安暖的手背拍了一下，将皮蛋瘦肉粥的塑料盖子打开，勺子在里面搅了搅，递到乔安暖面前。 乔安暖鼓着腮帮子，不肯张嘴喝。 于深海无奈叹气，端着碗在乔安暖的床边坐下，耐心解释：“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以前不是挺喜欢喝皮蛋瘦肉粥么。” “那你为什么买肉回来，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喝粥。” 于深海嘴角抽了抽：“我这几天跟着你熬夜累死累活，现在连吃肉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吗？早知道刚才在店里就直接吃了。” “哼。”乔安暖傲娇。 “吃不吃？”于深海看起来有些生气。 乔安暖面上有些过不去，扭头不去看他。 于深海将碗放回桌上，自顾自的拿着鸡翅啃了起来。 香味儿瞬间飘散在空中，乔安暖不想闻，却控制不了空气中这么诱人的气息。口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她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咕咚’一声，声音不大，可坐在她旁边的于深海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眼中闪过一抹坏坏的笑，装作没听到，继续吃着。 乔安暖跟他赌气，倒在床上扯着被子想要继续睡。没见过这么折磨一个病人的，他现在可真是学坏了。 见乔安暖似乎真的生气了，于深海看着盒子里剩下的三个鸡翅，转头对乔安暖说：“给你吃一个，但你要先把粥喝了。” 乔安暖鼻子哼气，没理他。 “不吃啊，不吃我可都吃了。”于深海说着，又从纸盒里抓起一块鸡翅，咔哧咔哧啃着。嘴里含糊不清：“好久没吃快餐了，味道真是好。外焦里嫩的，太过瘾了。” 乔安暖感觉自己现在像一只流浪狗，不停的咽口水。 于深海还在一边念叨个不停，乔安暖从床上爬起身来，一把将于深海手里的鸡翅夺了过来，也不管他已经啃了一半，拿着就往嘴里塞。 入口肉香扑鼻，正如于深海所说，外焦里嫩，好吃的不得了。 于深海看着手里空空如也，只有手指上沾着油和一点面包糠的屑。而身边，娇小倔强的女孩，正不顾形象的抓着鸡翅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另外一只手护着盒子里的另外几个鸡翅，像一只霸道的小兽。 于深海目光温柔，清浅的笑。他怎么会真的不让她吃喜欢吃的东西，虽然乔安暖现在身体的确不太好，可烟都让她抽了，更不可能饿着她。只是怕她心情不好不肯吃饭，这才想着这个法子激将她。 -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映照进何倪的卧室。他闭上眼睛，想要睡过去。 一整夜失眠，脑海里尽是这些年乔安暖对他的好。她克制自己的小情绪，她无条件的把他放在第一位，她的懂事与讨好，当初何倪并不在意，如今想起来，心疼的好像已经不是他的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无情的人，尽管看起来对很多人和善，实际上，何倪心里从来没在乎过任何人。 对于乔安暖来说，两个人能够在一起，能够牵手一直走一直走，就是最幸福的事，可何倪知道，他从未真心想过要给这个女孩何样的幸福。 他不配得到她的爱。那么纯粹的，不求回报的爱。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睁开眼睛。乔安暖说，闭上眼睛全是他，睁开眼睛之后，又想闭上。可何倪却觉得，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没有什么区别，大脑和心被满满的占据，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没有空出丝毫的缝隙。 你真的要放手吗？ 脑海里跳出来一个声音，像是于深海的声音，仔细去想又不是。亦或是，上帝的？ 何倪沉浸在这个问题当中，睁着眼睛枕着胳膊，仰卧着望向头顶的白色天花板。 - 乔安暖吃过早饭，于深海又被指派出去买吃的。她很想要吃一串糖皮甜脆内里柔棉的糖葫芦。 起初于深海是不肯的，用他的话说，乔安暖抢了他的鸡翅让他饿肚子，现在还要折磨他的肉体。 乔安暖嘟着嘴撒娇：医生没有告诉你，我现在想吃什么就买来让我吃吗。 言外之意，她也活不了太久了。 乔安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于深海脸色瞬间僵住，静谧了片刻，转身离开。他红了的眼圈，是因为窗外的阳光映照，还是因为乔安暖的这番话。 一个人乖乖坐在病床上，此刻她又后悔竟然把于深海打发走。空气安静的让人发慌，那本来以为可以忘却的面庞啊，无端的袭上脑海。 何倪。 何倪。 何倪。 我好想你。 低头拭去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泪，听到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另一边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下意识抬眸，看到了门外走进来的那个熟悉身影。 是在做梦吗？可她明明已经醒了。 男人二话不说，径直走到乔安暖的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女孩儿的额头，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安暖，原谅我。” 乔安暖没有吭声，脸上甚至一点表情都没有。可她的心里，此刻却像是百鸟林一样叽叽喳喳奏起了欢快的乐章。倘若这是梦，就不要再醒来了。 - 乔安暖出院了。不知道是不是爱情本身带着治愈的力量，当她的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尽管心脏移植手术还是要做，却没有那么迫切了。 出院那天，郁子唯仍旧冰冷着一张脸，穿着白大褂站在乔安暖病房的门口。看着里面的女孩儿此刻正高兴的合不拢嘴，而她的身旁站着的，不再是这些天没日没夜照顾她的于深海。 听夏心妍说过，这个男孩叫何倪，是乔安暖的命。比她的心脏还重要。 乔安暖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甜蜜的拉着何倪的手，临走时，挥手跟郁子唯告别：“谢谢你啊郁医生，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乔安暖走后，郁子唯给夏心妍发了一条短信：「你还来吗？」 她之所以想要来成都，是为了乔安暖的身体。现在乔安暖没那么急着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了，就算是真的做，估计也要回中海市，不会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 夏心妍没有回他。 - 49、让我好好爱你（2） 乔安暖出院之后，才发现自己在成都没有住的地方。前段时间一直住在温凌那里，后来又搬去宾馆睡。难道要继续睡宾馆吗？ 其实她现在很想跟何倪说：咱们回家吧。 中海市才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有所有的回忆，也有他们的家。 可这样的想法，在乔安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已经吓了她一跳。现在何倪刚同意好好跟她在一起，她怎么还敢说那些有的没的。万一再惹恼了他，乔安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只要可以跟何倪在一起，好像很多事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坐在出租车里，何倪拥着乔安暖的肩，在她额头吻了一记。 自从那天他冲进病房抱住她以后，好像真的变了很多。对待乔安暖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淡。温柔的让她都有些承受不来。她倒不是害怕当着司机的面不好意思，只是何倪这突然而来的转变，让她有点不太适应。 他对她不好的时候，乔安暖心里担忧着随时都可能失去。期盼着有一天可以真正赢得何倪的心，成为他眼中最最宠爱的唯一。 如今他对她好的不行，乔安暖却没有想象中那种幸福安心的感觉。仔细去感受的话，反倒是，更加担忧了。 这两天沉浸在温柔乡中，没有问何倪任何问题。她现在忽然很想知道，何倪跟那个沈静如是怎么分手的。亦或是，他们到底分手了没有？他还会娶她吗？ 这个男人该不会想要一边爱着乔安暖，一边娶另外一个不爱的女孩儿吧？ “何倪，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乔安暖心中烦乱不已。 “嗯？”何倪帮乔安暖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宠溺。他眼神之中的宠爱，不像是装出来的。乔安暖感觉到何倪是真的想要跟她好好过，可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了。有些事逃避不得，必须要面对。 “你……啊……”乔安暖刚刚开口，车子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惯性的驱使下，她的身子往前冲，脸就要撞上出租车驾驶位后面的铁栏杆了。她吓得紧闭双眼。 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反倒感觉脸颊贴在一个温热的垫子上面。耳边听到司机用成都话骂骂咧咧，大概是嫌那人转弯不懂得打转向灯，不会开车就不要出来害人之类的。当然了，免不了带着几个要被哔哔的粗鲁字眼。 “安暖，你没事吧？”身边何倪语带担忧。 乔安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何倪整个人从座位上起身，半蹲在座位的空隙，一只胳膊护在乔安暖的脸庞，另外一只胳膊圈着乔安暖的腰。原来刚才乔安暖感觉到的软垫，是何倪的胳膊。 她摇摇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些想要问出口的话，在这个节骨眼儿，也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车子继续往前走着，两个人坐回了原位。何倪迟疑了一下，开口声音有些小：“到我家去吧。” “呃？”乔安暖一惊，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到他家去干嘛？吃饭吗？一想到何阿姨上次去医院的样子，乔安暖觉得暂时还是不要给自己添堵了。 “老是住在外面也不方便。这几天先到我家住，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咱们一起回中海。”这一次，何倪算是说的清清楚楚了。 他说处理好这边的事，他和何静茹之间的事吗？ 这几天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幸福过。整个人都虚飘飘的，感觉像是一个泛着彩虹光泽的泡沫，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飘荡着，飞翔着。很轻柔，很放松。 见乔安暖不说话，何倪又道：“你别担心我妈，她那边我来搞定。总是要面对的。” 这样的话，像是炮弹袭击了乔安暖的心头，却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何倪不再逃避了，他决定去面对了。 “安暖，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让我试着好好爱你，好吗？” 何倪的情太真，话语太动听。乔安暖欣然点头。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这样的结果，是乔安暖心之所向。 - 于深海坐在温凌住处的沙发里，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一声不吭。今天乔安暖出院，于深海没有过去。有何倪在，于深海就像个多余的人，那种感觉糟透了，他不想体验。 温凌坐在对面，看着于深海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她推了推眼镜，开口劝道：“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这段时间你太累了。现在有人照顾她，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于深海不吭声。 “要我说，你实在不甘心的话，就干脆找她坦白。你说她都不知道你喜欢她，你一个人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有什么用？”温凌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气恼。 “今天不用上课吗？”于深海抬起头，眼睛里面有些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自从何倪跟乔安暖和好之后，于深海就没睡过一夜安稳觉。虽说之前乔安暖住院的时候，于深海也没睡好，可这两者之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那时候乔安暖是他要花尽心力去好好照顾的小公主，而现在，他又是什么？ “哥啊，你就别转移话题了。不是我心地狭隘，你说连何倪都知道你喜欢乔安暖，你对她那么好，她会不知道？我看她就是个绿茶婊，把你当备胎使唤。现在人家跟何倪好了，你这个备胎就没用了，可以滚了。” 温凌虽说看起来像个书呆子，平日里在外人面前文文静静的话很少。但不代表她脑子不好使。相较而言，温凌更喜欢安静的观察，观察周围的环境和人。 这几日的相处，她真的有些讨厌乔安暖。那个女孩向来自私，现在又显得太有心机。 看着自家哥哥一脸愁容，温凌也不好再打击他。只是说：“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于深海望着温凌，眼神之中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温凌无奈，叹了口气，拿着手机给乔安暖拨了过去。 - 50、让我好好爱你（3） 电话很快被接通，温凌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问：“安暖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凌啊。呃……那个……”乔安暖有些吞吞吐吐，此时她刚和何倪从出租车上下来，还没有走进小区。被温凌这么问的，乔安暖想到了于深海。今天深海哥都没去医院，乔安暖之前一直沉浸在失而复得的那种幸福与喜悦当中，没有多想。现在才察觉到，她欠于深海一个解释。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乔安暖没有回答温凌的问题，也没有跟何倪商量。自己这一次来成都，深海哥为她做了太多。她不能忘恩负义。如今她已经出院，也跟何倪和好了，对于于深海的感谢，还是要好好说给他听的。 - 吃饭的地方约在了一家正宗川菜馆。在手机点餐软件找的一家综合评分靠前的。复古的装修风格，礼貌又客气的服务生，上菜速度很快，味道也很棒。 乔安暖跟何倪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的，到了约定的位子，于深海跟温凌已经在桌前坐定。看到乔安暖拉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这是她来成都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发自肺腑的，唇角和眼角都勾起好看的弧度，甜甜的，很美。 这家川菜馆没有包间，桌与桌之间空间很大，有镂空实木屏风做隔断。 落座之后，开始点菜。乔安暖点了几个何倪平时喜欢吃的，何倪为乔安暖跟温凌点了些女孩子喜欢的甜品。乔安暖想要喝椰汁，这家店却正巧没有。何倪自告奋勇的从座位上起身，出去别的店帮她买。 乔安暖一脸幸福的望着何倪离去的方向。 于深海自始至终只是静静看着乔安暖，他今天话很少，点菜的时候也都是让温凌代劳的。乔安暖知道自己跟何倪和好，于深海是不赞同的。可感情这种事，无法勉强，也不能掩饰。她对何倪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上学那会儿比现在更严峻的考验都遇到过，却从未打消她想跟何倪白头偕老这样的念想。 “温凌，今天不上课吗？”乔安暖唠着家常，希望气氛可以缓和一些。 温凌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转头看了于深海一眼，从座位上起身，对乔安暖说：“我去个洗手间。” 乔安暖隐约察觉到温凌对她的敌意，心里大概猜到，她不是真的想要上厕所，只是为了给乔安暖跟于深海腾出机会单独聊一聊。乔安暖也觉得她的确该跟于深海好好聊一聊。 “深海哥。”乔安暖开了口。 “别叫我深海哥。”于深海说。 “我知道你很生气。对，我承认，这样做很不争气。何倪都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了，他都口口声声说了要跟我分手了，我还这么恬不知耻的又跟他和好。不只是你，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乔安暖脸上笑容渐渐消散，这个话题像是触痛了她心底的一根弦，于深海渐渐感受不到乔安暖刚过来时那样开怀又幸福的心情了。 他最见不得乔安暖这样悲伤的样子，他希望他的小公主永远都带着笑，哪怕这笑容不是他给的。 “我没有。我替你开心。”于深海抿了抿唇，扯出一个笑容。 屏风后面不远处，温凌站在那里，视线望着桌子这边。听到哥哥的话，粉拳攥了攥。她真替哥哥感到不值。 “那就好。”乔安暖缓缓点头。 其实，于深海的话她是不信的。可她知道事情总会过去，她一定要跟何倪在一起，老乔都阻止不了，更何况是深海哥。 想到老乔，乔安暖问：“深海哥，你什么时候回中海？” “开始赶我走了？”于深海笑望着乔安暖。耳边回荡着之前温凌说过的话，乔安暖只把他当备胎，现在已经没用了，就一脚踢开。可能乔安暖觉得，于深海留在成都很碍眼吧。或者害怕他会破坏乔安暖跟何倪好不容易重燃的爱情之火。 “你要不想走，我赶的动嘛。”乔安暖半开玩笑，随即又说：“我跟何倪过段时间也回去了。这些日子让你费心了，客套的话我也不多说，你懂得。” 我不懂。于深海想说。他还想问乔安暖：你真的决定了吗？真的不后悔了吗？何倪自己的感情处理好了吗？如果还有下一次，如果何倪再一次伤害她，她还像这次一样，难过的差点把命给搭上吗？他想问：值得吗？ 可这么多问题，渐渐在他心口散开，又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不管乔安暖做什么样的选择，不管于深海是高兴还是失落，他都会支持的不是吗？哪怕乔安暖决定要下地狱，于深海不是那个能救她的人，他唯一会做的，是陪她一起坠入深渊。 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烟，于深海点燃。 乔安暖见状，微微蹙眉：“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不是你教的么。”于深海笑。 他笑起来说不上帅气迷人，就好像冬天的冰块儿浇上热水，里面炸裂出细小的花纹。看得多了，让人觉得很顺眼，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乔安暖伸手夺过于深海手里刚刚点燃的烟，手指夹着送入自己唇边。叼着烟帮于深海倒了一杯水，嘴里含糊的说着：“那你准备怎么报答你的恩师？” “何倪来了。”于深海小声说。 乔安暖立马将刚抽了一口的烟丢给了于深海。端着水杯灌了一口水，试图冲掉嘴里的烟味儿。 于深海享受的拿着烟，自顾自的抽着。 看着他脸上得意的笑，乔安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骗了。 “好啊于深海，跟我来这招。”乔安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于深海身后，掐住他的脖子，作势要给他好看。 温凌从屏风后面不远处走了过来。 “哥，我肚子不太舒服，先回去了。”温凌表情冷淡，看都不看乔安暖一眼。 乔安暖收回掐住于深海脖子的手，关切的问：“不要紧吧？要不要陪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温凌冰冷的说完，拿着自己的包包转身离开。她知道于深海在乎乔安暖，尽管此时很想对乔安暖说些不好听的话，可看在于深海的面子上，还是忍回去了。 - 51、让我好好爱你（4） 何倪拿着四盒椰汁回来的时候，一脸疑惑：“我刚才看到温凌坐车走了，怎么回事？” “她肚子不太舒服，先回去了。”乔安暖说。 “噢。”何倪点点头，没有多想。只是四人的饭局现在只剩下三个，于深海显然成了一顶亮闪闪的电灯泡，显得尤其多余。 饭桌上，大家很有默契的对最近发生的这些糟心事避而不谈，反倒说起小时候的趣事，笑的合不拢嘴。 “那时候安暖可讨厌你了，总是管你叫黑炭头。要我说，你都可以拿小时候的照片给人家美白产品做广告了，你是怎么变白的？”何倪喝了些酒，话也多了起来。 于深海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点了一根烟。 “诶？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何倪问。 记忆中，于深海就像个娘们儿似的，烟酒不沾，那些酒吧啊网吧啊乱七八糟的地方，也从来不去。生为男儿身，真是可惜。 于深海深吸了一口烟，看向了乔安暖。 乔安暖刚才还跟着何倪一起笑，现在却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要是何倪知道她现在还在抽烟，会骂死她的。 于深海向来学东西很快，上学那会儿，他是三个人当中成绩最好的。没想到学好快，学坏也这么快。看他现在吞云吐雾的架势，夹烟的姿态，怎么都像是一个老烟民。 “这还用学么。只看我想不想抽。”于深海面对何倪的时候，要比对乔安暖冷淡的多。其实不只是何倪，外人眼中，于深海天生自带高冷气场。除了在长辈面前，另外一个能被他温柔以待的，就只剩下乔安暖了。就连温凌这个亲妹妹，大部分时间看到的都是于深海沉默的样子。 小时候的话题也有说够的时候，这本来就不是发小怀旧的宴会。何倪渐渐有些坐不住。 乔安暖看着两个男人从一开始的和平共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和平共处，到后来慢慢喝的有点多，开始彼此攻击对方最软弱的地方。 何倪一张Bitch-Face望着于深海，切了一句：“跆拳道了不起啊，五年级那次还不是照样被我撂倒在地。” 于深海自然不服，反驳道：“初二那年在学校外面小胡同被人堵了，当时就不该救你。” “那是因为我要保护安暖，让她先走，我故意留下来吸引敌方火力的。” “结果没想到敌方火力太猛？”于深海咧嘴一笑。 桌上的易拉罐啤酒瓶已经堆了将近二十个。乔安暖都有些担忧，这两个人究竟要较劲到什么时候？ 论打架，何倪的确不是于深海的对手。于深海算是那种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的邻家大哥体型，而何倪长的稍微秀气一点，看起来跟韩国那些明星似的，优雅帅气。 比不过体力，何倪转移了话题：“你这么厉害，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女朋友呢。” “这一点可不敢跟你比，也不知道学校里那些女生审美是不是有问题，找个鲜肉回家好煮了吃了么？”于深海喝的眼睛都有些红。 何倪摆摆手：“别扯那些没用的。至少我还有安暖，你呢？你有啥？” 这一次，于深海出奇的没有跟何倪辩驳。整个晚上，何倪这句话是于深海最无力反驳的。尽管他不甘心，不想认输，可事实就是如此。 何倪有乔安暖，他何其有幸，能够拥有乔安暖。 乔安暖坐在一旁看不下去，对两个人说：“吃饱了的话，咱们走吧。” “咱俩是可以走，剩下你深海哥怎么办？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成都，好可怜噢。”何倪看出于深海心情不好，能有这么个机会打击他，何倪心情无比的舒畅。一想到他跟乔安暖分手的这些日子，是于深海陪在身边，何倪心里就很不爽。也不知道于深海有没有趁人之危，对乔安暖做什么。 于深海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喝着面前的酒。 乔安暖拿开于深海面前喝了一半的易拉罐，劝道：“深海，别喝了。” 于深海抬起醉意惺忪的眸子，看着面前这张让他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面容，把那句话听成了：“老公，别喝了。” 他咧嘴笑的开怀，乖乖点头：“好，老婆。” 何倪虽然也喝了不少，可啤酒没有什么后劲。于深海的话他听的真切。随即从座位站起身来，一拳锤在桌面上，抬手指着于深海：“姓于的，你再胡说八道试试？谁你老婆？” 乔安暖被何倪这副样子吓到了，急忙拉了拉他：“何倪你干嘛，深海哥喝多了，你跟他较什么劲。” 她真后悔自己这个不成熟的提议，好端端的非要凑在一起吃什么饭，有什么话单独找机会聊一聊不就过去了。 于深海现在酒意上头，一直压抑着的对何倪的愤怒，也有些压不住了。冷眯着眼睛盯着何倪，鼻子哼气：“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她的老公？在你背叛她跟别人纠缠的时候，她就该对你死心了。你不配，何倪，你一点都不配。” 乔安暖感觉到何倪火气往上窜，像一头鼻子喷火的牛。 “行了，都闹什么。”乔安暖上前拉着何倪的胳膊，也有些火大。 何倪一甩手，怒气未减：“你别管。” 因为喝了酒，手上力道控制不住。乔安暖身子趔趄，被椅子绊了一下，保持不住身体的平衡，整个人朝旁边栽去。 ‘咚’的一声，乔安暖倒在了光洁的地板上。下意识伸手去抓救命稻草，却不小心把桌上的碗推到地上，啪啦一阵响，碗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不远处吃饭的人，也都隔着屏风往这边看了过来。 于深海只看到何倪挥手推了乔安暖一下，把她推倒在地。心头一怒，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敢对她动手。”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于深海隔着桌子抬起拳头正面顶向了何倪。 “不！” 乔安暖叫了一声，想要阻止，奈何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 等她起身跑过去拉的时候，何倪已经满脸是血。饭馆里过来几个男服务生，将混战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有人打了110，有人打了120。 - 52、让我好好爱你（5） 派出所里，何倪处理了脸上的血迹，鼻子里塞着一团棉花止血，左眼眉骨处贴了两枚创可贴。 民警叔叔将两个人教育了一通，看着两个人已经醒酒，认错态度也很好，便放他们离开了。 出了警局，何倪走在乔安暖的左边。于深海跟在乔安暖右边。警察训完了，又被乔安暖训了一顿。好在两个人都很配合，没有再起冲突。 温凌在住处久等不见于深海回去，担忧的打电话问。听于深海说他在这一片的派出所，她在电话那头惊道：“怎么回事？怎么跑到派出所去了？” 乔安暖不放心把于深海一个人丢在这里，何倪只好陪她一起等温凌来接。 温凌找室友借了电瓶车，寒风瑟瑟中穿着厚外套裹着围巾过来。看到何倪脸上挂彩，于深海却没有受伤，她高悬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上来。”温凌骑在车上，连招呼都没跟乔安暖打，只是看着于深海，觉得他真不争气。 于深海也知道自己今天闹的有些大，很自觉的没有多做停留。高大的身子坐在矮小的电瓶车上，模样有些滑稽。温凌将车子骑走，于深海却一直回头看着乔安暖，直到消失在派出所拐角的路口，再也看不到人影。 温凌在前面骑车，嘴里念叨个不停：“你说你图个什么，啊？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你傻么？跑去把何倪打成这样，还嫌安暖不够讨厌你是不是？” 于深海低头扶着车后座上的把手，也不吭声。 见他这样，温凌也不忍心再说什么。让哥哥亲眼目睹他心爱的女孩儿在别的男人怀里，今天晚上人家两个人还要睡一起，这确实是一件挺惨的事情。 派出所外面，乔安暖和何倪漫步走着。已经快到十二月了，夜里又湿又凉，让习惯了中海那边干燥气息的乔安暖不太适应。膝盖和肩膀都有些沉，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 何倪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乔安暖的肩上。 外套上面带着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儿，让人觉得很安宁。好似这个外套就是他们的家，不管两个人从今往后再走到哪里，都不会觉得孤单了。 这一刻，乔安暖觉得她经历的这一场生死磨难，真是值了。 “冷不冷？我叫辆车吧。”何倪握着乔安暖的手，感觉她的指尖有些凉意。 乔安暖转头望着何倪，笑着摇摇头，看向了前面不远处，说：“我想坐公交。” 不同的时间段，公交车都会有不同的风景。现在都已经快到半夜了，公交车上人也不是很多。乔安暖跟何倪坐在倒数第二排，乔安暖靠窗，身上还披着何倪的外套。窗外的风吹动着乔安暖的头发，何倪看着女孩儿的侧脸，失而复得的感觉很好。 “要不要把窗户关上？刚出院呢。”何倪关切的问。 乔安暖只是望着何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现在这样温柔体贴的他，真是迷人。这一切幸福的好像是一场梦，不同于她曾经那些想要快点醒来的坠落深渊的噩梦。这样的梦，乔安暖哪怕做一辈子呢。 - 何倪拿钥匙打开房间的门，何阿姨还在外面打麻将没回来。 何倪接过乔安暖肩上的外套，挂在门后的衣钩上。笑着说：“我妈啊，每天都要过了十二点才回家。如果哪天火好，打到了一两点，就肯定是赢钱了不好走。如果刚过十二点就回来，估计是没有什么赚头。” 乔安暖咯咯直笑。尽管理智上也觉得这没什么可乐的，可一想到她又跟何倪破镜重圆，还活久见的等到何倪变成现在这么温柔体贴的样子，一晚上唇角都带着化不开的蜜糖。 同样心情很好的，还有何倪。 他拉着乔安暖的手，走到卧室。推门，开灯。笑着说：“今晚睡这儿。” 惹的乔安暖一阵脸红，没有吭声。 何倪见状，以为自己说的太露骨，他急忙解释：“是你睡这儿。如果介意的话，我睡沙发，或者睡书房。” “不介意啊。”乔安暖脱口而出，脸更红了。为了逃避尴尬，她抬脚迈进了房间。 从小到大，没少到何倪的房间去。可真的要睡在一起，那种参观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这里的床铺被褥，台灯衣橱，都打上了‘我们’的标签。好像这里就是他们的婚房一样。 何倪轻轻带上房门，看着坐在床边的乔安暖。她今天穿的仍旧是平日里喜欢的牛仔裤和长袖卫衣。跟沈静如比起来，没有那么性感优雅，可在何倪看来，却是这么顺眼。乔安暖皮肤本来就白，娇小的身子，长长的头发，像个精灵。未施脂粉，只是涂了一个浅淡的红唇。水水润润的，犹如一朵淡雅的花。 何倪的脑海中，又记起上次在沈阿姨那里睡觉那晚，做的那个不合时宜的梦。他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梦里跟他缠绵的女孩究竟是沈静如还是乔安暖。不过，相比看来，他更希望是乔安暖。 没有前戏，没有提示，何倪走到乔安暖面前，俯身轻轻托着她的下巴，吻住了娇柔的唇。 乔安暖身子一僵，双手放在腿上有些无所适从。纠缠着手指，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他们不是第一次亲吻，可乔安暖却第一次这么紧张。那些激情小电影里面，热情激吻的下一步是什么，她很清楚。可这里毕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还随时会有老巫婆过来查岗。 乔安暖抬起手，轻轻去推何倪的胸膛。她不是拒绝，只是觉得有些早。 何倪没有强迫她，虽然恋恋不舍，却还是很尊重的放开了。如果她不想，何倪不会强求。他说过会好好爱她，包括对她好，包括尊重她。 “那个，我，我去洗个澡。”乔安暖长舒一口气，从床上起身，落荒而逃。 何倪无奈的笑笑，跟了出去。看到乔安暖围着客厅转悠了一圈儿。何倪走到乔安暖对面的一扇门前，推开了门，说：“这里。” 乔安暖更尴尬，一溜烟钻了进去。 “换洗的衣服呢？”何倪站在门外问。 “随便帮我找一件。”乔安暖说。 “帮你找我妈的睡衣吧，有新买了没穿的。”何倪跟她隔着门喊话。 “不要！拿你的就行。”乔安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穿何阿姨的衣服。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一会儿何阿姨回来之后，要怎么面对呢。 - 53、让我好好爱你（6） 乔安暖站在浴室里，越想越觉得自己太不理智，就算真的要来这里，她也该事先跟何阿姨打个招呼的。不管何阿姨同不同意，她都要有基本的礼貌。倘若以后真的嫁给了何倪，还要跟着何倪一起叫一声‘妈妈’。这里是成都，这个地方是何阿姨的家，不是何倪的。 站在浴室里思前想后，乔安暖觉得还是得跟何倪说一声，让他现在给何阿姨打个电话。 想到这里，乔安暖抓着刚脱下来的衣服，将浴室的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门外，何倪正巧拿着衣服，下意识去推浴室的门。 因为乔安暖站在门的另一侧墙边，何倪稍微一用力，就将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推开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眼睛不受控制的盯着面前的女孩儿。有些瘦，更算不上丰满性感。她披散着长发，光脚站在他的面前，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小内裤，连内衣都已经脱掉了。凝白的皮肤，挺的恰到好处的胸部。平坦的小腹隐隐看得到健康的川字线条，两条玉腿细而直的站立着。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真的是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乔安暖吗？ 何倪呼吸有些急促，男人的欲念啊，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上前将少女拥入怀中。 - 客厅外面的房门，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而此时里面的浴室里，气氛旖旎，传出阵阵粗重的喘息，伴随着少女的娇呻。 ‘啪嗒’一声，门把手被扭动了一下。房门应声被推开。 房间里亮着灯，何妈妈脸上郁闷的神情得到了丝丝安慰。这些年她每次推开家门之后，迎接她的都是无尽的黑暗。自从儿子来了这里，空落落的房间总算有了些许人气。 家里有人等待的感觉很好，甚至让她觉得，是不是也该放下曾经那些伤害，找个心爱的人来陪。 都已经快二十年了。 等何倪跟沈静如的婚姻大事落定，她也该好好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了。 上次何倪跟她说，他跟沈静如分手了。何妈妈第二天就跑去找好闺蜜询问情况。这几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沈静如又跟那个外国佬分手了。听说是何妈妈设计让那个外国佬跟别的小姑娘上床，又恰好让女儿撞见。结果都不用家里多劝，沈静如很坚定的跟外国佬划清了界限，再一再二，她那种性格，恐怕是不会再给那个外国佬第三次机会了。男人的劣根性啊，真的是让女人伤神。 想到她记忆力挥之不去的那个男人，何妈妈有些伤神。坐在沙发上，不免发笑：为什么还要再想那个男人？当他花天酒地的时候，当他不顾家里怀孕的老婆，爱上那个艺校学生的时候，她就该死心了。 何妈妈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何倪出来。望着他紧闭的卧室门，心道：这小子这么早就睡了？ 今天为了沈静如跟何倪的事，何妈妈连麻将馆都没去。回来这么早，就是为了等到何倪跟他好好聊一聊。 隐约听到洗手间那边有动静，何妈妈眉头皱了皱。 此刻，浴室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要冲破最后的防线。乔安暖心里紧张，喘息声很急。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哪里不太对劲，抬手挡住何倪的身子，说：“外面好像有声音。” “不可能，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我妈不会回来的。”何倪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沙哑。 乔安暖却有些不想继续。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情不能完全放松下来，根本没办法做这么亲密的事情。 “何倪，何倪，算了。”她语带央求。 客厅里，何妈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浴室。仔细去看，里面好像有人影。是何倪在洗澡吗？ “何倪，你还没睡啊。”何妈妈从沙发上起身，迈步往浴室走了过去。 她的声音，把乔安暖吓得不轻。一脸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啊，妈，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何倪也是一脸郁闷。 乔安暖急忙拿衣服，可她身上的衣服刚才被莲蓬头里的水打湿了，不能再穿。只好穿着何倪的睡衣。 “你在洗澡呢？怎么没有水声？是洗好了吗？洗好了就出来吧，妈妈有话跟你说。”何妈妈站在浴室门口，跟乔安暖只有一门之隔。 磨砂玻璃门，甚至可以看到何妈妈的身影。乔安暖紧张的心都跳到嗓子眼。站在何倪面前，用唇语无声的问：“怎么办？” 何倪穿好衣服，做了一个深呼吸，伸手要去拉门把手。 乔安暖急忙上前拽住他：“你疯啦。” 何倪扶着乔安暖的肩，望进她的眼睛，柔声对她说：“乖，别怕，一切有我。既然做了，我就不怕被她知道。总是要说清楚的。” “可是……”乔安暖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光脚站在地板上，身上何倪的睡衣盖到她的膝盖。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不用看也知道，脖子上肯定有何倪刚才的吻过的痕迹。 她也知道总是要说清楚的，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这怎么说的清楚啊。 “别怕，她又不是怪物。”何倪笑着勾了勾乔安暖的鼻子。 门外何妈妈又问：“何倪，你跟谁在说话？” 乔安暖急的就快要哭出来了。愣在原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倪不是真的不怕。从小到大，妈妈的性格都火爆的很，小时候爸爸不怎么管他，每次在学校里犯浑叫家长，回家都要挨妈妈一顿毒打。或许是因为他跟爸爸长的太像，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生为老何的儿子都是一种罪过。他十岁那年，妈妈离开家，来了成都。何倪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以后都自由了。可小时候承受的那些恐惧，却再也没能离开过他。 这么多年了，以至于现在每次做了什么让妈妈不高兴的事，内心深处的那个小男孩，还是觉得怕得很。 可此时，他就算心里再害怕，也必须硬着头皮往前冲。他总不能委屈了乔安暖。 回头看着乔安暖红的发烫的脸，他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了握，试图给她点力量。 “何倪，把门给我打开！”何妈妈好像猜到些什么，抬手锤了锤玻璃， 何倪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 54、夜（1） 很多年以后，乔安暖都还记得那天夜里。她把手递到何倪手上的那一刻，好像把这一辈子都交付出去了。她从未后悔过，尽管后来还经历了那些她不愿意回忆的伤心事。可对于那天晚上，她一秒钟都没有后悔过。 - 何妈妈看了何倪一眼，扫过他左眼眉骨处的创可贴，又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光脚踩在地上，被何妈妈看的有些不自在，脚趾动了动，两只脚叠在一起。看这模样，此刻要是有个洞，她就能钻进去。 目光上移，乔安暖身上的这睡衣很眼熟。正是何倪这一次刚来成都的时候，她专门给儿子买的。女孩儿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脖子上是青紫的吻痕。 何妈妈越看脸色越差。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何倪，你给我过来。” “妈，我要和安暖在一起。”何倪没有松开乔安暖的手，坚定的站在她的身边，像一个守护使者。 何妈妈瞪着何倪，抬手握拳锤在他握着乔安暖手的那条胳膊上，嘴里愤愤的骂着：“你这个混小子，要气死我是不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何倪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咧着嘴，眉头都皱了起来。另一只手捂着刚才被何妈妈打的地方。 “装，再给我装！没用的我跟你说，今天晚上你不把她弄走，我跟你没完。”何妈妈一边气恼的说着，拳头又锤上了。 何倪也有些恼了，伸手抓住了妈妈的握着拳的手腕，气的吼了一句：“你够了吧。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连选择自己爱情的资格都没有吗？是不是你自己的婚姻失败了，你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可能幸福。” 何妈妈站在原地，看着何倪，他竟然反抗。她气的胳膊都在颤抖，眼眶一红，甩开何倪的手，转身快步走开了。 何倪松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妈妈放过了他和乔安暖，而是因为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为自己发了声。 原来，他不是不爱乔安暖，他不是真的惧怕婚姻。只是这么多年妈妈一直给他灌输这样的想法。他不想让妈妈难过，他觉得爸爸混蛋，伤了妈妈的心，他这个儿子应该争气，所以尽力顺着妈妈的意。 而实际上，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抗拒与乔安暖结婚这件事。 这一刻，他欣喜。是因为他一直害怕的承诺，或许可以给出了。 - 乔安暖和何倪从浴室出来之后，才发现何妈妈外套都没拿。 客厅里，茶几上摆放着一个医药箱。乔安暖正拿着冰袋帮何倪的胳膊冷敷。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早说？”乔安暖心疼的皱起了眉。何倪胳膊上一大片青紫，是刚才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替乔安暖挡了一下，撞成这样的。他左眼眉骨处还贴着创可贴。这模样像极了一个为了守护公主而负伤的英勇骑士。 “之前也没觉得疼。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吧。”何倪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在仔细为他处理瘀伤的女孩儿。 “你给何阿姨打个电话吧。”乔安暖有些担心。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十五分的位置，别家都睡觉了，却因为她的缘故，害的何阿姨有家不回。 “没事的，她肯定去找沈阿姨了。”何倪说。 乔安暖拿着冰袋的手微微一抖。 去找沈阿姨，肯定是因为沈静如吧。何倪跟沈静如的事情会怎么处理？父母之命，真的这么容易违抗吗？凭借乔安暖这些年对何倪的了解，恐怕很难。 - 中海市，乔家。 老乔坐在沙发上，夏心妍和妈妈坐在对面。 夏鸢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几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责备老乔了：“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跑去成都？暖暖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前几天夏鸢这么说的时候，老乔都是打着呵呵，总说没事没事的。 直到今天晚上夏心妍对爸妈说了实话，乔安暖前两天因为心脏问题住了院，虽然检查出来不足以致命，可这说明她的心脏病已经开始恶化了。这种情况，最好是心平气和的静养，而乔安暖还在恋爱的两极来回颠簸游荡。 老乔也有些自责。 “你说你也是，明明知道何倪那小子要跟她分手了，你还让她跑去干嘛？自讨没趣？自取其辱？”夏鸢呵责起来就跟训儿子似的。老乔宠她，向来都是。 见老婆生气，老乔也没再沉默，开口解释：“我这不是也想让她死心嘛。感情这事儿你也知道，火不烧到自己的眉毛，不真真切切的疼一次，那哪能心甘情愿的撤退。再说了，你觉得我说她有用吗？她要是听我的就好了。” 夏鸢白了他一眼：“反正不管怎么说，赶紧让她回来。何倪那小子我可看不中，咱们家姑娘怎么不得找个开朗大方帅气有钱的小伙儿，何倪那是什么家庭啊。” 老乔很赞同的点点头：“我也不喜欢何倪，当儿子还行，当女婿就差远了。” 夏心妍坐在一旁听爹妈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些无奈了。 “爸，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别我妈一说什么你就跟着拍手叫好。”夏心妍真是有些替爸爸叫屈。妈妈这强悍的性格，荼毒了她这么多年。把一个好好的小公主培养成了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汉子。现在终于回国了，又开始对爸爸展开攻势了。她什么时候能够温柔贤淑一点，像个慈母。 “反正我不管，孩子是在你手上走的，你赶紧想办法让她在生日之前回来。”夏鸢强行下了命令。 夏心妍在一旁嘀咕：“妈，你承认吧，你就是想我姐了。别找那么多理由，又不想让她恋爱又担心她健康的，直接说想女儿了，有那么丢人吗？” “你个死丫头，给我回房间玩手机去。”夏鸢被戳中心事，转头照着夏心妍的大腿拍了一巴掌。 夏心妍也不怕疼，反倒靠在妈妈腿上，撒娇道：“我不嘛。来，我现在给姐姐打个电话，你跟她聊一聊。” “滚蛋，不聊，有什么好聊的。”夏鸢脸颊都有些涨红。 - 55、夜（2） “聊嘛聊嘛，说不定姐姐也很想你，就像你一样不好意思先开口呢。来，我来当中间媒介。”夏心妍说话间，已经拨通了乔安暖的电话。 乔安暖刚刚帮何倪冰敷好，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想起刚才在浴室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不过，想到她跟何倪做过的事情，又激动的心如鹿撞。 “安暖。”何倪轻声叫她。 乔安暖应了一声。 何倪还没说话的，卧室里乔安暖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乔安暖急忙从沙发上起身，摆脱了这尴尬的气氛。看到对方是中海市一个陌生号码，乔安暖微微蹙眉。现在都这么晚了，会是谁？ 何倪也从客厅走了进来，从乔安暖的身后环住她的腰。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号码，问：“谁？” 乔安暖摇摇头。 何倪从乔安暖手里拿过手机，帮她接了起来。这么晚给乔安暖打电话，让何倪有些不爽。 “喂。”电话一接通，何倪就开了口。 夏心妍的电话开的免提，他这一出声，乔家三口可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喂，大半夜打电话，有事吗？”何倪又开了口。 老乔一下子听出了何倪的声音，有些疑惑：他俩人不是分手了吗？怎么何倪会拿着乔安暖的手机？难不成，现在两个人在一起？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都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俩熊孩子该不会跑到成都同居去了吧？ 想到这里，老乔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声音比刚才跟夏鸢说话的时候冷的多：“是何倪吧。可以让安暖接个电话吗？” 何倪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了站在身边的乔安暖。 乔安暖虽然没有接电话，不过因为离何倪很近，也听出这个电话是爸爸打的。爸爸什么时候换号码了？ 乔安暖对着何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把电话给她。要是让爸爸知道她这大半夜的跟何倪在一起，她就完了。别看爸爸平日里对她挺尊重的，可对于男女之间的事，老乔向来不会含糊。还记得大二那年暑假，她去何倪家玩。两个人一边写作业一边在客厅里疯闹，乔安暖不小心把何倪压倒在沙发上，两个人近在咫尺，乔安暖忍不住就要把何倪就地正法强吻掉的时候，房门推开，老乔跟何叔叔一起进来了。 那是乔安暖在老乔面前最丢脸的一次，也是有生以来被老乔骂的最凶的一次。 何倪会意的点点头，对着电话那头的老乔说：“噢，那个，乔伯伯，安暖洗澡去了。” 乔安暖神色一僵，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何倪这是疯了吗？ 乔家三口听到他的话，彼此看了一眼。夏心妍急忙挂断了手机，心里自责的很。她不该贸然给姐姐打电话的，就算要打，也应该提前说一声的。 抓起手机，夏心妍丢下一句‘我回房睡觉了’之后快步溜走了。 关上房门，听到夏鸢几乎是嘶吼出来：“姓乔的，明天暖暖要是不回来，你也别进这个家门了。” 夏心妍深吸一口气，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乔安暖这边。 何倪一脸无辜的将手机还给乔安暖，无奈的耸耸肩：“挂了。” 乔安暖恨的牙痒痒，他这不是废话嘛，老乔现在肯定在家气死了，想着法子让她回去呢。看着何倪若无其事的样子，乔安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故意的吧。” “什么？”何倪装傻。 “篓子是你捅出来的，你自己填补。老乔要是找理由让我回家，你跟不跟我一起回去？”乔安暖问。 “现在订机票呗。明天回去。” - 夏心妍坐在床上，无聊的打开了微信。看到上一次她给乔安暖发的消息她还没有回。难怪这两天没看到姐姐发什么动态，原来是又跟何倪和好了。 虽然爸爸妈妈都不同意乔安暖跟何倪在一起，可夏心妍却一点都不反对。现在来看，乔安暖肯定要回来了吧。想想也有些遗憾，本来还以为正好有个机会可以去成都跟郁子唯见一面的。 「郁医生，最近工作很忙吗？」夏心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两姐妹性格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夏心妍属于那种事情想到了就去做的性格，而乔安暖却会畏首畏尾，前思后想很久，纠结的自己都快要崩溃了，最后选出一个相对比较中意的决定。 短信发过去之后才发现，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半了。身为医生的郁子唯，向来很注意自己的健康，白天还要上班，这个点肯定睡了吧。 夏心妍的手机随即震动了一下，郁子唯竟然给她回消息了：「怎么还不睡。」 夏心妍勾唇笑了笑，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卧室里没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小灯亮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夏心妍的面容，很温柔。 「某人不是也还没睡。」夏心妍说。 「某人是被短信吵醒的。」 看到郁子唯回的短信，夏心妍心中一暖。 郁子唯晚上睡觉的时候，一般会把手机关机，放在卧室外面。在郁子唯看来，天大地大，健康最大。记得以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有人打电话郁子唯从来不接，听课最大。就连吃饭的时候有人跟他聊天，郁子唯都不插话，吃饭最大。 在郁子唯的世界里，要做一件事就认认真真付出全部专注去做，其它全是次要的。 在这个本该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睡觉的夜晚，郁子唯竟然给她破了例。 「最近忙什么？」 夏心妍游走的思绪，被震动的手机拉了回来。看到郁子唯的短信，她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心里竟微微有些紧张。 “喂。” 郁子唯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是刚从睡梦中醒过来，带着一丝慵懒和沙哑。 “明天几点上班？”夏心妍问。她可不想耽误郁子唯休息，医院不是一个能够偷懒走神出差错的地方。 “晚班。”郁子唯说。 夏心妍稍稍放心下来。 想起上次夏心妍没有回他的短信，郁子唯问：“还来吗？” 夏心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来什么？” - 56、夜（3） 隔着电话，夏心妍似乎听到郁子唯叹了口气。她忽然明白过来，脸上笑意更浓。之所以联系郁子唯，就是因为心里在想着去成都的事。没想到，郁子唯也惦记着这件事。 女孩儿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去吗？” “你说呢？” 或许是这凉如水的夜色太美，也或许是黑暗的房间让人觉得安稳，郁子唯的话比平时多了一些，也调皮了一些。 “我是想……”夏心妍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声音顿了顿，又道：“我是想着姐姐都要回来了，我就不过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等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噢。”郁子唯的声音明显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夏心妍这么晚联系他，是因为想念。没想到，她心里最惦记的人还是那个恶劣姐姐。 想起乔安暖，郁子唯也不怕得罪夏心妍，实话实说：“抽烟喝酒，情绪不稳定，不注意健康。她没你说的那么好。” “她跟我长的像吗？” 郁子唯微微一怔。夏心妍对乔安暖的好奇，从上学那会儿他就知道。想到夏心妍从国外回中海的时候，乔安暖正好去了成都，事到如今，这两姐妹还没能见上面呢。 郁子唯又觉得，自己说了人家那么多坏话，好像有点不太妥当。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开口：“很像，连我这么熟悉你的人，只看表面的话，都差点分不出来。不过，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很大。” “她比我稳重一些。”夏心妍说。 “你比她好。”这是郁子唯的心里话。 “能得到郁医生的认可，三生有幸。”夏心妍半开玩笑的说着。 毕竟时间太晚，夏心妍没有跟郁子唯聊太久。想着郁子唯说乔安暖的那些话，夏心妍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真的那么自暴自弃吗？是不是心里还没能放下小时候被妈妈留下的那件事。 有些话，或许要亲自面对面才可以说得清楚，文字再精确，电话再详尽，都不及面对面的一份心安。如果没能看到彼此脸上的神情，感觉不到彼此的情绪和气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也会被瞬间拉的好远。 夏心妍想要去成都，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那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姐姐见面，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郁子唯见面。而这，她准备以惊喜的方式呈现在他们面前。 想到爸爸之前给姐姐打的那个电话，她觉得有必要跟乔安暖打个电话好好解释一下。现在，她应该已经洗完澡了吧。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夏心妍想到姐姐的性格，或许是害怕爸爸的呵责。她转即改成短信：「姐，是我。」 乔安暖跟何倪坐在房间里，看着手机上闪烁的号码，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来成都的时候，就欠老乔一个解释。虽说是发了短信，可这么长时间她一直都没敢给老乔打电话。原本准备等回去之后负荆请罪，现在看来，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我来接吧。”何倪看出乔安暖有多为难。刚才是他说了不该说的，就算真的挨骂，也该他来。 乔安暖摇摇头，看着闪烁的手机安静下来。心里不确定老乔还会不会继续打。 正当她心里纠结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 「姐，是我。」 乔安暖松了一口气，难怪她不知道这个号码，应该是夏心妍回国之后新办的。 乔安暖现在想要确切的知道老乔那边的情况，拿起手机给夏心妍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姐。”夏心妍声音之中带着愉悦的笑意。 乔安暖反倒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字习惯了，现在忽然换成语音，她有些语结。 “姐，对不起啊，没提前知会一声就突然给你打电话，我没想到手机在何倪那里。其实是爸妈想你了。”夏心妍解释。 乔安暖问：“老乔怎么说？” “爸爸还好，主要妈妈有些生气。” “她生什么气。”乔安暖有些疑惑，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跟妈妈联系过。偶尔几次听说她的消息，不是从老乔那里，就是从夏心妍那里。她还以为不论自己死活，那个所谓的妈妈都不会在意。没想到她竟然还会生她的气。气从何来？ “不说这些了。”夏心妍知道乔安暖对妈妈有误解，那些话等见面之后再好好聊吧，现在夏心妍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在这边过完生日。”乔安暖说。 “嗯。”夏心妍没有多说什么。她在心里打算着，如果乔安暖真的听爸爸的话，明天就回来，她就乖乖在家等着。如果乔安暖不回来，夏心妍就过去找她。只是这些话，并没有告诉乔安暖。就当是给姐姐的生日惊喜吧。 姐妹俩互相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夏心妍定好了明天的机票。 出了卧室，走到客厅，见爸爸和妈妈还坐在沙发上聊天。他们原本挨在一起，听见夏心妍房间的门响，夏鸢瞬间从老乔身上起来。直直的坐在沙发上。 夏心妍装作没看到，只是说：“刚才我给姐姐打电话了，想去成都给她庆祝生日。等生日一过，就跟她一起回来。你们不用担心了。” 夏鸢有些不悦：“干嘛要跑去成都过生日，回家过不行吗？” “妈，来日方长。以后咱一家四口会天天在一起，不用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夏心妍说起话来像个大人。 老乔看着面前这个跟乔安暖长的一模一样的闺女，觉得夏心妍比乔安暖更有个姐姐样。她的懂事让人心暖又心疼。这母女俩在国外那么多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可今年是……”夏鸢想说，今年好不容易一家四口全部聚齐，她想要好好享受一下合家团聚的喜悦。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乔接了过去：“好了，姐妹俩想要自己过，就尊重她们。心妍也说了，来日方长。你也得给安暖个时间适应。让心妍先过去跟她聊聊，也挺好的。” 夏鸢见状，也没再反驳，只是嘱咐夏心妍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 57、夜（4） 何妈妈离开家，在楼下给沈静如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沈妈妈听说何倪跟乔安暖复合，很惊讶。两人在电话里商量着暂时不能让沈静如知道，也没去家里，直接约在沈家不远的小广场见面。 路灯下，何妈妈双目通红，显然是哭过。 沈妈妈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开口问道：“怎么会这样。何倪不是答应不会娶那丫头么。” “谁知道那死丫头下了什么迷魂药，现在儿子完全不听我指挥，都跟我动手了。”何妈妈越说越委屈。 “何倪打你了？”沈妈妈一脸不可思议。 “那他不敢。不过，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逆过我的意。现在竟敢跟我对峙，发话就要娶那个死丫头。你说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白眼儿狼。”何妈妈抬手擦了擦眼泪。想起何倪对她说的那些话，只觉得悲从心来。 沈妈妈继续劝着：“好了好了，孩子嘛，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现在关键是你怎么想。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同意何倪跟那丫头……” “废话，我肯定不同意啊，死都不会同意。在我心里，就静如这一个媳妇，别的我谁都不认。”何妈妈说的坚决。 沈妈妈点点头，淡笑着说：“那就没事。我能搞定静如，你也一定能搞定何倪的。他不是个坏孩子，只是一下子被感情迷昏了头脑。毕竟他跟那丫头从小一起长大的，一时间放不下也正常。等时间长一点就好了。” 何妈妈有些泄气：“以前之所以能说服何倪，是因为他肯听我的话。现在他一颗心都被那死丫头占着，我说什么他都不听，还能怎么办。” 沈妈妈笑了笑，小声问：“你还记得何倪刚来成都的那天晚上，在我们家喝醉了，后来睡的客房吧？” “嗯。”何妈妈点点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给你看个好东西。”沈妈妈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空间里的一个加密相册，将手机递给了何妈妈。 何妈妈看着里面的照片，一脸惊讶，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身边这个看起来一脸慈母模样的女人。难怪刚才她说，她能搞定沈静如，何妈妈也可以搞定何倪。她真是为了孩子的幸福，什么都可以做。 相册里，一张一张都是何倪跟沈静如**亲密的照片。 沈静如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昏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何倪则压在她的身上，做着不堪入目的事。 照片拍的特别清晰，应该是提前在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这件事何倪都没有跟何妈妈提起过，是他喝断片忘记了，还是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害怕需要负责，所以干脆对谁都不说。 “如果这个还不能让那丫头死心，我还有视频。”沈妈妈脸上带笑。 “不用，这个就够了，足够了。”她了解乔安暖，正如了解当年那么深爱何倪爸爸的她自己。那时候她也是看到了何倪爸爸跟一个艺校女生上床，在他们家，做着不堪入目的事情。让何妈妈对他的爱瞬间土崩瓦解，一点也不剩。她相信，这样的照片给乔安暖看到，效果也是一样的。 正是因为太爱，所以承受不起哪怕一丝一毫微小的污点。 - 于深海跟温凌一起回了住处，用手机订了明天的机票。 这一次，他不会再多做停留。也不会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 何妈妈一夜未归，乔安暖因为担心和罪疚，并没有跟何倪睡在一起。 次日清晨，她醒了过来。本以为也就七八点钟，看了一眼床头的手机，才发现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起床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雨气迷蒙，又是一个看不见阳光的天气。 乔安暖的心口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都的海拔比中海要高，这憋闷的感觉，是高原反应吗？ 拉开卧室房门，发现何倪并不在家。茶几上放着一张便条，乔安暖坐在沙发上拿了起来，工整的字迹写着：「餐厅有早饭，我去买点东西，醒来给我打电话。」 乔安暖抿嘴笑着。被深爱的人在乎和惦记的感觉，真好。 回卧室拿起手机，正准备给何倪打电话，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温凌打过来的。 乔安暖原本不想接，想到昨天晚上于深海跟何倪闹到派出所的事情，还是有些担忧，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温凌的声音不咸不淡：“我哥已经去机场了，十二点半的飞机，他不让我跟你说，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他为了在这里陪你，辞了工作。现在你跟你男朋友和好了，他也不想再阻碍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别让他寒心。” 话一说完，温凌没有等乔安暖回应的，就把电话挂断了。 乔安暖愣在原地，手机还放在耳边。 深海哥为她辞了工作？怎么没听他说起过。想想自己来成都已经快二十天了，一般的公司，还真难一下子请到二十天的假。他走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要是温凌不说，是不是于深海都回中海了乔安暖都不知道？ 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乔安暖出门直接打车去了机场。 路上，她给何倪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被接起来的时候，何倪听起来心情很好：“老婆，起床了？” 乔安暖心头一滞，莫名的就想到在锦里的那条街上，那个叫沈静如的女孩，甜甜的管何倪叫‘老公’。当时何倪并没有抗拒这样的称呼，是不是私下里，他也会管沈静如叫‘老婆’？ 这样的想法，让乔安暖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脸色有些难看。幸好隔着电话，何倪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乔安暖平复一下坏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嗯，深海哥要回中海了，我现在去机场送他。” 她原本还想说，一会儿送走了于深海，再去找何倪。可现在却下意识想要跟何倪保持一点距离。她心里还在介怀沈静如的事情，尽管她也不想这样，可情绪这种东西是自然反应，控制不住的。 “他终于要走了。”何倪笑着。 - 58、梦与现实（1） 听何倪这么说，乔安暖心里更别扭。尽管乔安暖也不希望于深海阻碍她和何倪之间的感情，但这是一码事。除此以外，乔安暖仍旧把于深海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跟老乔一样。她可以不顾他们的感受，自作主张的追寻自己的真爱，却从来没有在心里觉得他们多余。 乔安暖没有说话。 “走都走了，还送什么，反正回中海还是要见面的。我已经联系了摄影师，我们下午去拍婚纱照吧。”何倪并没有太把于深海的事情放在心上。昨天晚上那个男人管乔安暖叫‘老婆’，尽管当时喝醉了，可何倪还是很介意。他跟乔安暖分手的这段时间，于深海形影不离的陪伴着，肯定跟乔安暖说了很多以前没有说过的话吧？都说刚失恋的女人是最容易心动的，乔安暖对于深海是不是也多了一丝在乎？ 想到这里，何倪心里更加不爽。 只不过，这些不爽是针对于深海的，他并没有让乔安暖知道。 “你让司机到婚纱店来吧，我在这边等你。”何倪语气一如刚才那么温柔。 乔安暖心中一暖。 之前何倪离开中海市，是因为两个人在婚纱店门口吵了架。尽管乔安暖心里还是很想跟何倪拍婚纱照，却没敢再提。 内心深处，她还是想看着何倪向她求婚，跟他一起漫步踏上幸福的红毯，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乔安暖本来都不再奢望了。没想到，何倪竟然一声不吭的就把这事给办了。 她的婚纱，她的梦。 耳边忽然回想起刚才温凌在电话里说的话：要是有点良心，就别让他寒心。 乔安暖忍着想要立马奔到何倪面前的冲动，隔着电话对他解释：“这一次深海哥是受老乔的嘱托来成都看我的，现在他走了，怎么说我都要去送送。再说了，我还想让他提前在老乔面前给咱俩说说好话呢。” “他不坑我就很好了。”何倪小声嘀咕一句。 “嗯？”乔安暖没有听到，问了一声。 何倪叹了口气：“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听出何倪语气中的失落，乔安暖心有愧疚。他好不容易才变成现在这么疼爱她的模样，乔安暖若是不好好珍惜，会不会又让何倪变回原来那么淡漠的样子了。 乔安暖声音软了些许：“我跟深海哥说几句话就过去找你，不会太久的。” “嗯，路上注意安全。” - 何倪坐在婚纱店的休息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高档的白色小方盒，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钻戒。这是他今天早上特地早起瞒着乔安暖买的。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他的求婚，对于乔安暖来说，或许是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忽然想到什么，何倪收起戒指，拿出手机翻到乔安暖的空间，从相册里面找出来她以前存下来的情侣头像，将男生版的下载到自己手机上，把手机上所有App的头像都换了。随即登了乔安暖的QQ，换上了女版。又登上了她的微信。 微信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因为乔安暖晕车，所以在车上很少会低头看手机。这条消息是她刚才给何倪打电话那会儿，于深海发的。 「安暖，我知道不管我支持还是反对，你都不会改变对何倪的态度。索性我也不再多说。只希望有一天，当你觉得孤独的时候，当你想要一个拥抱的时候，回头看一看。我还在你身后，从没走远。」 何倪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拳头紧攥。于深海这个混蛋，明知道乔安暖跟何倪已经复合了，还要跟她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可见前两天，他真的对乔安暖有不该有的想法。 于深海跟乔安暖表白了吗？ 乔安暖知道于深海对她的心意吗？ 难怪以前乔安暖对于深海都是爱搭不理的，这一次却坚持要去机场送他。不舍得吧？要不是跟何倪复合，恐怕两个人就那么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吧。 想到这里，何倪脸色难看，起身离开婚纱店，上了一辆出租车。 “机场。”他说。 - 机场。 乔安暖在大厅走了一会儿，没有看到于深海的身影。 她拿起手机给于深海打了一个电话，发现对方竟然关机了。 莫名就想到自己当初离开中海来成都的时候，也是关了手机找个地方坐着玩平板。当时于深海是不是也到处找不到乔安暖，是不是也这样仓皇失措。 报应，来的还真快。 乔安暖看了一眼候机厅那边，她没有机票，进不去。一时之间急的团团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她不会就这么错过最后的送别吧。 身后，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 乔安暖回头，看到那个她一直找寻的身影，此刻正站在身后，嘴角噙着笑意。 于深海觉得乔安暖肯定是看到了他的微信消息才来的，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说：“到那边喝杯咖啡吧。” 乔安暖看着于深海所说的地方，正是乔安暖来成都下了飞机之后去的那家KFC。 这不到二十天经历的事情，比几年都要多。这个城市带给她太多回忆，好的，不好的。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两个人点了两杯原磨咖啡，又给乔安暖点了一份红豆派。天气渐渐冷了，这些甜点总是带着治愈又温暖的力量。 两个人对面坐着，周围是嘈杂的聊天声，行人聚在这里说着路上的趣事，朋友们聊着家常。倒显得于深海跟乔安暖太过特别。 “回去还要重新找工作吗？”乔安暖问。 于深海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温凌竟然跟乔安暖说了他辞职的事。 随即也没有多想，乔安暖知道了也好，如果这能让她明白于深海对她的在乎。 摇摇头，于深海说：“不准备给别人干了，爸爸让我去他的公司。” 温凌的爸爸开着公司，也认可于深海的能力。只是于深海想要自己闯一闯，不太愿意让别人说他是靠关系往上爬的人。可现在，他慢慢觉得，有关系也是一种能力。正如乔安暖对何倪的感情，很多事一出生就是注定，倒不如好好利用。在感情的事上，他比不过何倪。他愿意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你呢？有什么打算？”于深海问。 - 59、梦与现实（2） 乔安暖楞了一下。打算？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为自己打算过，唯一的打算还是小时候立下的志向，长大了要成为何倪的老婆，出现在他家的户口本上。 想起刚才跟何倪的电话，乔安暖说：“何倪好像是准备娶我了，一会儿我要去跟他拍婚纱照。” “挺好的。”于深海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乔安暖认为他是真的替她高兴。 “反正，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最最珍贵的深海哥。”乔安暖说。 “不然呢？” 于深海原本的意思是，不然呢，她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跟何倪复合，就不要这个深海哥了。 可是话一出口，却带着一丝失落。好似在说：不然呢？除了她的深海哥，他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跟她更近一步了。 仔细想想，当她的深海哥也挺好，至少不会像跟何倪一样分分合合。亲情虽然不能像夫妻一样朝夕相处，日夜共眠。却可以长长久久，永世不变。 - 何倪赶到机场的时候，扫视了一圈大厅，没有看到乔安暖的身影。他在大厅里走着，眼睛四下望着，不确定乔安暖现在是不是已经离开机场了。 拿起手机，准备给乔安暖打个电话，眼角扫到KFC门口，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深海帮乔安暖推开玻璃门，两个人往安检口走着。 乔安暖并没有看到何倪，她跟于深海有说有笑，那笑容让何倪觉得极尽讽刺。 就在何倪想要迈步上前，把他的女人从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拉开的时候，却看到于深海一把将乔安暖揽入怀中，紧紧拥着。 乔安暖没有反抗，乖乖的靠在于深海的怀里。反倒显得何倪这个未婚夫，像一个只能黯然吃醋的小三。 乔安暖仰着脸看着于深海，于深海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何倪缓步走的近了，听到于深海说：“……永远爱你，你是我最在意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变。” “嗯。”乔安暖点了点头。 刚一松手，感觉胳膊被人猛的拽了过去，她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于深海见状，刚才还舒展的眉头，此刻微微皱了起来，不悦的上前，盯着何倪：“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这话该我来问你吧。”何倪语气不善，看也不看乔安暖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于深海还跟乔安暖做过多少亲密的事情。那天晚上于深海还跟乔安暖一起去了宾馆，虽说是开了两个房间，可谁知道半夜会不会跑到一起去？ 越想心里越难受，何倪的脸色难看至极。 “何倪，你怎么来了？”乔安暖面露喜色。 何倪没有去看乔安暖，只听到她的话，嘴里哼道：“你当然不希望我来。” 乔安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听得出来，何倪好像生气了。 乔安暖有些不明所以，可同为男人的于深海，却比谁都清楚何倪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他就要离开成都了，不想自己走了之后乔安暖跟何倪之间因为他的事情闹的不开心。本来懒得解释的事情，还是耐着性子跟何倪说：“刚才安暖身体不舒服，差点晕倒了。所以我才抱了他。” 乔安暖在一旁听到于深海的话，心道，何倪是因为她跟于深海的拥抱，所以才生气的吗？明明应该是何倪对她的在乎，明明应该窃喜才对，可乔安暖却觉得有些委屈。何倪该不会误会她和于深海之间有什么吧？ 何倪脸色阴鸷，直直的盯着于深海，说：“我就要跟她结婚了，以后离她远一点。” 乔安暖想要解释，话还未出口，就见于深海点了点头：“好。” 他转眸望向乔安暖，说：“回去吧，我要去安检了。好好照顾自己。” 乔安暖下意识点了点头。看着于深海转身去了安检口，乔安暖忽然开了口：“深海哥。” 于深海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何倪站在乔安暖身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乔安暖这个时候开口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不舍得让于深海走吗？她难道后悔跟何倪复合，这会儿想要跟着于深海一起走吗？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乔安暖说。 于深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再次抬脚，径直进了安检口，身影渐渐消失在乔安暖的视野之中。 身后，何倪开口：“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 坐车回去的路上，乔安暖一言不发，何倪也憋着气不吭声。 为了避免尴尬，乔安暖拿着手机登了微信，想刷下朋友圈。却发现系统提示她的微信在别的手机上登陆过。 乔安暖脸色有些不好看，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何倪。 何倪虽说没有跟乔安暖说话，却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乔安暖拿出手机的时候，何倪就已经打开微信，找出于深海跟乔安暖的聊天记录，递到乔安暖面前。 乔安暖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伸手将何倪的手机拿了过来。 看到于深海给她的留言，又发现自己和何倪的头像换成了她最喜欢的那款情侣的。心里猜到，何倪换头像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于深海给她的留言。因为在乎，就直接去了机场。很不巧在机场又看到于深海抱住了她，所以才会误会。 她合上手机，转头望向何倪。 何倪看向了车窗外，并没有跟乔安暖对视。 乔安暖伸手，跟何倪十指相扣。开了口：“我跟深海哥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多想。” 何倪没吭声，心里却不信乔安暖的话。要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于深海会发这样一条消息？要是什么事都没有，临走送别也就算了，用得着拥抱？想起于深海在乔安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何倪心里就别扭的要命。这个女人是他的，从小到大都未曾被任何人染指，他于深海又凭什么动手动脚？ 最让何倪生气的，是乔安暖竟然没有反抗，还欣然接受了。自己跟她分手的这段时间，她跟于深海之间的关系进展的很快嘛。连拥抱亲吻都成了很自然的事。 - 60、梦与现实（3） 乔安暖见何倪脸色还是没有好转，她靠在何倪的胸口蹭了蹭，撒娇道：“好了啦，你不是说今天带我去试婚纱嘛。深海哥走都走了，就不要因为他影响我们的心情了。” 何倪暗自深吸一口气，这件事他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可是也不想让它成为阻碍两个人的绊脚石。 想到自己跟沈静如的事给乔安暖带来的伤害，她还能这么真心的回到他的身边，何倪心里是感激与欣喜的。哪怕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和于深海之间的事情，还是会怀疑两个人在他们分手这段时间有过什么亲密举动，何倪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算真的要说，那也是跟于深海之间的抉择，跟乔安暖无关。 出租车在婚纱店门口停了下来，何倪付钱之后帮乔安暖拉开车门。 刚从车里出来，外面的气温有些凉。何倪握着乔安暖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 “冷么？”何倪看着乔安暖身上穿着于深海帮她买的那件粉色风衣，觉得有些刺眼。何倪温热的手，与乔安暖十指相扣，放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对她说：“一会儿拍完了婚纱照，我陪你去买些衣服吧。” 乔安暖笑着点头。 站在婚纱店的门口，看着橱窗里面各式各样美丽的婚纱，乔安暖想起何倪离开成都以前，他们在婚纱店门口吵架的场景。当时乔安暖还绝望的认为何倪永远都不会娶她。就好像已经接受了何倪不喜欢秀恩爱，不喜欢用情侣头像，不喜欢她的那些矫情的心情状态一样。乔安暖也接受了自己跟何倪之间，或许会没有婚礼，没有婚纱照，甚至连结婚证都没有这个事实。 尽管心里仍旧期盼可以像其他幸福的女孩一样，拥有一场浪漫而又盛大的婚礼，可乔安暖已经慢慢的不再强求了。 这才过了多久，何倪竟然拉着她的手迈步走进婚纱店，在众多婚纱面前驻足，欣赏，柔声询问着乔安暖的意见。 仔细想想，乔安暖倒也该感谢这一次成都发生的这些破事。虽说她承受了很多以为难以承受的伤痛，也为此影响了自己的健康。可是只要能够跟何倪好好的在一起，只要最后的大结局是好的，她不介意中途承受多少磨难。 - 乔安暖选好了婚纱，在里面化妆。她想到老乔昨天晚上的电话，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跟何倪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拍了婚纱照，老乔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虽说乔安暖对于何倪的事情，向来自作主张，谁的意见都不会采纳。可婚姻这种事，都希望能够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 如今不只是老乔，何倪的妈妈也持反对意见。乔安暖这一刻忽然意识到，相爱的时候或许可以肆无忌惮，而他们两个人真的想要步入婚姻，将要面对的问题，比想象中多得多。 何倪坐在外面的休息处等候，手机上截了一张图，是之前登乔安暖微信的时候，于深海给她发的那段聊天记录。 等回了中海，他一定要找机会跟于深海好好‘聊聊’。 手机此时闪进来一个电话，备注只有一个字——妈。 何妈妈昨天晚上甩离去之后，一直没有消息。昨天晚上应乔安暖的要求，给她打了个电话，但是何妈妈并没有接。此时忽然打电话过来，是要干嘛？ 劝他跟乔安暖分手？何妈妈应该知道，这绝无可能。 想了想，他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在哪？”何妈妈问。 听她这口气，显然是回家了。 何倪也不怕何妈妈责备，实话实说：“在跟安暖拍婚纱照。” “你……”何妈妈有些怒意，极力忍了回去，声音恢复刚才的平静：“我想跟你谈谈，你回来一趟吧。” “我在跟安暖拍婚纱照，现在没空。”何倪说。 “好。”何妈妈挂断了电话。 让何倪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妈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可随后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让何倪脑袋嗡的一声。 何倪抿嘴咬牙，他怎么能奢望妈妈会善罢甘休。这么多年，她都在给何倪灌输婚姻危险的想法，事到如今，他就快要跟沈静如定下来了，妈妈又怎么甘心在这个节骨眼儿失败。 短信上是一张照片，看那身衣服，是他刚从中海来的晚上，去沈阿姨家吃饭的时候照的。只不过，照片中的他，只穿着上衣。而躺在床上的沈静如，一丝不挂。 何倪一直把这当成一个荒唐的梦，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记得那晚睡觉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仍旧只有他自己。没想到，这一切早有预谋。 这一刻，忽然觉得她一直尊敬的母亲，有些恶心。这些年，他一直觉得是爸爸对不起妈妈，也正是因为这样，从小到大，何倪一直想要尽全力让妈妈开心起来。弥补爸爸对她的亏欠。现在看来，他错了，错的离谱。 婚姻之中出了差错，绝非是一个人的问题。他错在不该把父母婚姻失败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以为只要自己够听话，就能让妈妈幸福。 幸不幸福，看的不是何倪，而是妈妈自己。 何妈妈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何倪想到刚才短信的那张照片，用力捏了捏手机，几乎要把屏幕捏碎。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了起来。 一向觉得慈爱的声音，此时像一个恶毒的巫婆，何倪听到妈妈在电话那头说：“你是一个负责的男人，我希望你可以给静如一个交代。” “你错了。”何倪似笑非笑：“我不是一个负责的男人。我跟我爸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所以你别指望我可以为你妥协。不可能了。” “就算把这照片发给安暖，也不可能？”何妈妈似乎早就预料到何倪会这么说。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别让我恨你。”何倪说完，挂了电话。 他看到乔安暖站在他的面前，穿着素洁的婚纱，画着精致的妆容。这一瞬间，何倪仿佛看到了天使。 - 61、生日惊喜（1） 他一直觉得沈静如很美，她总是会用简单的妆容和得体的服饰，让自己看起来完美无缺。而这一刻，何倪猛然间发现，乔安暖只是懒得打扮而已。化了妆，做了头发，又穿着这么美的婚纱。加上她身上那一股独有的气质，让人迷恋的挪不开眼。 何倪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听信了妈妈的话，会认为沈静如有多优秀。 乔安暖心里好奇，刚才何倪是在跟谁讲电话，语气那么臭。她第一感觉是何阿姨，可是想到何倪向来对何阿姨尊崇有加，不会用那种恶劣的语气。随即猜到，有可能是沈静如。 想到这里，乔安暖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想问，却一直都不敢问出口的话：“你跟沈静如之间的婚约，还有效吗？” 何倪有一瞬间的担忧。心里想着刚才妈妈在电话里说的话，他了解，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她真的会把那张照片给乔安暖看。 这片刻的沉默，让乔安暖有些心神不宁。何倪不肯回答，是因为她的猜测是真的吗？他跟沈静如之间的事情，果然没有处理好。 乔安暖很识趣的没有追问。不管怎么说，这两天何倪对她的宠爱是真的。虽然心里不舒服，可乔安暖愿意给何倪一点时间，处理这些事情。 “你去换衣服吧。”她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对何倪说。 何倪点了点头。 “我可以玩你的手机吗？”乔安暖说。 何倪心头一滞，想到相册里的照片，下意识摇摇头。 看见乔安暖眸中闪过一抹失落，他有些心疼。可那张照片，他一定不能让乔安暖看到。 何倪转身去了洗手间，照片删除，直接把妈妈的号码设置成黑名单。出来之后，将手机递给了乔安暖。 “不用了。”乔安暖摇摇头。 - 夜幕笼罩了整个城市。何倪跟乔安暖拍完婚纱照以后，一起去吃了晚饭。之后，也没再回何妈妈的家。何倪开着妈妈那辆黄色大众甲壳虫，载着乔安暖，直接去了一家宾馆。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何倪跟乔安暖下车，上了楼。 过了午夜十二点，就是乔安暖的二十二岁生日了，这么多年何倪从来都没有真正用心帮乔安暖庆祝一次生日，这一次，他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乔安暖一下午都笑着面对照相机，感觉脸都快笑僵了。 此刻坐在酒店的房间内，整个人都有些疲惫。想起下午何倪跟沈静如打的那个电话，还有何倪明显害怕他发现的手机上的秘密，乔安暖心中有些郁闷。 “晚上，想不想喝点酒？”何倪问。 乔安暖回过神来，勾唇点了点头：“好啊。” “我打电话叫人送来。”何倪说。 “还是自己去买吧，酒店里的又贵又不好。”乔安暖说。 何倪点点头，嘱咐乔安暖乖乖在房间里呆着，不要出门。乔安暖乖巧答应。 何倪前脚一走，乔安暖就给前台打电话，要了烟和火机。去了洗手间，关上门，按开了排气扇。坐在马桶上，点燃了一支烟。 深吸了一口，尼古丁让她整个人轻松了很多，尽管胸口还是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至少紧绷的情绪得到了释放，没有下午那么难过了。 这两天跟何倪的相处，幸福的让她没有时间去思考现实。可今天何倪的那个神秘电话，仿佛一下子将乔安暖打回了原来的样子，不得不去顾虑一些东西。何倪跟沈静如之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处理的？ 乔安暖的烟抽了一半，房门被人拧开。随即听到何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安暖，安暖。” 乔安暖急忙将刚刚抽了一半的烟，丢到身后的马桶里，按下冲水键。剩下的烟盒跟火机，塞到垃圾桶的下面压着。抬手挥了挥空气中还未散去的烟雾。 何倪听到洗手间冲水的声音，迈步走到了门口。 乔安暖心中担忧，这烟味会不会透过门缝跑到外面。 “除了酒，你还想吃点什么其他的吗？比如蛋糕啊水果啊什么的。” “你随便看着买就好了。”乔安暖急于把何倪打发走。 “巧克力要吗？”何倪又问。 “可以。” “那我很快回来，你无聊了可以看会儿电视。”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乔安暖松了口气。从洗手间出来，又急忙将门关上。生怕烟味儿会飘到外面房间里来。她打开所有的窗子，又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何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门卡准备开门，见门打开，两人四目相对。 乔安暖吓了一跳。 何倪下意识问：“要出去？” 乔安暖急忙摇摇头：“听到有人敲门，看来是听错了。” 心里暗道，何倪这来来回回的想要干嘛。连抽支烟都把自己搞的跟个特工似的。 何倪以为乔安暖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也没多想，笑着问问：“对了，巧克力是要哪种？黑还是白，纯味儿的还是榛仁儿的？算了，每样给你买一个吧。” 乔安暖抿嘴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眉眼之中带着笑意，在玄关灯光的映照下，异常迷人。何倪望着她殷红的唇，不自禁的凑上前去。 乔安暖后退半步，将何倪推出门外，‘嘭’的一声关上房门。紧张的靠在门上，对着门外的何倪说：“赶紧去吧。” 何倪只当是乔安暖害羞，望着紧闭的房门，笑了笑。 他们有整个晚上的时间，何倪不该急于一时。 - 乔安暖站在酒店窗口。这边的视野并没有对着繁华热闹的街区，而是看向了相反的方向。没有市中心那么灯火辉煌，只有路灯映照出一条条归家的崭亮通途，还有居民区的温馨光亮。 光线越是浅淡，反倒衬托出天边繁星的明亮。忽明忽暗的挂在天上，像精灵的眼睛。 身后响起手机铃声，不是她的。 难怪刚才何倪特地跑回来，原来他没有拿手机。不然打个电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也用不着来回跑了好几趟。 从下午乔安暖拒绝了何倪递给她的手机之后，何倪就有意无意的故意将手机留在乔安暖的身边。不知道是为了验证乔安暖无端的猜测毫无意义，还是为了证明何倪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手机上闪烁着‘沈阿姨’三个字，乔安暖愣了片刻。 - 62、生日惊喜（2） 沈阿姨，是沈静如的母亲吗？她现在忽然给何倪打电话干嘛，难道是说沈静如跟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乔安暖刚刚缓和的情绪，再一次紧绷起来。 她没有接这个电话，走回洗手间又点了一根烟。 何倪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买了一些酒水饮料和零食。 乔安暖将手机递给何倪：“刚才你何阿姨打电话了。” 何倪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低头看到电话是未接，暗自松了口气。 何倪没解释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再有几个小时就是乔安暖的生日了，这个节骨眼儿，他不想闹出任何不开心的事情。 乔安暖从袋子里翻出红酒，从房间橱柜里拿了两个高脚杯，转身笑望着何倪：“我们到楼上看星星吧，今晚天气特别好。” 何倪点了点头。 酒店的楼顶是一片露天花园。上面有些人在散步，聊天。 乔安暖跟何倪找了一个靠近楼顶边缘的位子，这里不但能够安静的看着满天繁星，还可以欣赏一下遥远的城市夜景。 两个人席地而坐，将开了瓶的红酒倒进就被，递给何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手里轻轻摇晃着。 仰头望着天上闪亮的星星，这一刻，特别安宁。她何曾想过自己可以跟何倪如此和谐的坐在异乡的楼顶看星星。 “何倪，你知道吗，我以前经常会做同一个梦。”乔安暖眼睛望着星空，尽管脖子有些酸，却不舍得将目光从这漫天的星空移开。 何倪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乔安暖继续开口。 “梦里我穿着一身白裙子，站在楼顶边缘。质问你会不会娶我。你也不回答，只说太危险，劝我下来。毫无例外的，每一次我都会从楼顶掉下去，背对着地面，看着站在楼顶惊慌失措的你。”乔安暖笑了笑，仍旧仰着头，继续缓缓开口：“每次醒来心情都很复杂，一方面因为这是一个噩梦而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又希望真的可以像梦里那样给我来个解脱。” 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臂弯拥入怀中，乔安暖嗅到淡淡的烟草气息。身后男人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柔声说着：“以前是我不好。” 乔安暖收回目光，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是我追得太紧。” “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一直让你担心。”何倪松开怀里的女孩，望着她的眼眸，像是承诺：“以后不会了。” 这些年，何倪并没有给乔安暖许诺过什么。如今这样的话，让人觉得温暖。在这略微有些寒冷的夜，带来了舒心的温柔。 酒一口一口的喝着，乔安暖心脏传来些许不适。不知道是因为之前连续抽了太多烟，还是这红酒的后劲太猛。抑或是…… 她恍然惊觉，自己这几天的憋闷，或许不是因为成都的地势海拔，而是她的心脏给她传递着信息。 医院里郁子唯对她说，心脏移植手术迟早要做，她怕是逃避不了太久了。 等回中海吧，哪怕是为了何倪，也会勇敢面对。总要让自己尽力活下去才行。 - 中海市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夏心妍的飞机从早上一直延迟到下午，起飞之后又迫降，来来回回折腾到晚上。 这样的差错让人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好像世界末日快要来了。 她在机场焦急的等待，生怕赶不上第一时间站在乔安暖的面前说一声‘生日快乐’。不远处一个男人迈步走了过来，站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笑意：“心妍？” 夏心妍一愣神，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有些歉意，开口自我介绍：“我叫于深海，是安暖的朋友。” 这姐妹俩长的太像，而于深海又很确定乔安暖此时正在成都跟何倪共度良宵，所以他很确定面前这个女孩儿就是乔安暖的双胞胎妹妹。 听他这么说，夏心妍也扬起笑脸：“于先生，你好。常听我姐姐说起你。不过，你怎么回来了？” 夏心妍好奇，印象中于深海对乔安暖宠爱有加，他怎么会赶在乔安暖生日之际，一个人回来了。难不成，姐姐也回来了？ 想到这里，夏心妍看向了于深海身后。周围并没有看到乔安暖的身影。 于深海说：“我有点急事，等不及给她过生日了。你这是要赶到成都给她庆生？” “嗯啊。”夏心妍有些激动，可是看着外面的雨，又有些失落：“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及。” 于深海原本也该早就回来了，只是因为中海这边天气原因，飞机误点到现在。 夏心妍望着于深海，问：“你是刚下机吗？” 于深海点了点头。 “那我这边应该也可以起飞了吧。于先生，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吧，我得赶紧去看看。”她拿着登机牌，急急的往安检口走去。 于深海看着快步离去的女孩儿背影。她身上穿着米色修身毛衣和黑色阔腿裤，外面套了一件短款外套。看起来知性优雅又成熟，虽然夏心妍是妹妹，看起来却更像是姐姐。 “对了。”夏心妍在离安检口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于深海，问：“你知道何倪的电话吗？” 于深海微微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她要何倪的电话干嘛。 “我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嘛，所以想先联系一下何倪。问一下他们在什么地方，直接带着礼物出现在她面前。”夏心妍眼中闪烁着激动，尽管天气将飞机从白天拖延到晚上，她都已经被磨的没脾气了。可一想到这么多年心心念叨的人，终于就快要见到了，激动的情绪又洋溢起来。 于深海拿出手机，翻找着何倪的电话。 夏心妍听到广播里优美的女声提示尽快登机，夏心妍来不及跟于深海说太多，跟他报了自己的号码，让于深海把何倪的电话用短信给她发过去。随即冲进人群，消失在不远处。 如果不说话的话，刚才那个女孩儿，真是跟乔安暖一模一样。想想也觉得幸运，本来以为自己跟乔安暖相隔千里，没想到一下飞机就能够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容颜，一直对他笑着。像是乔安暖最开心的模样。 - 63、生日惊喜（3） 晚上十一点十分，飞机安全降落在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夏心妍从机场坐出租车往市里去。看着路两边明亮的路灯，看着这个比中海市热闹又明亮的成都夜景。夏心妍脸上的笑容带着满足。 她将手机开机，一个陌生的号码发过来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另外一个手机号码。 夏心妍脸上笑意更浓，给对方回了一条短信：「深海哥，谢谢你。」 - 于深海此时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听着外面雨声淅淅沥沥。他给温凌打电话报了平安，又问了一下成都那边的天气，听温凌说，成都今天难得的晴朗，竟能看到漫天繁星。 这也算是老天爷给乔安暖的一份生日礼物了吧。于深海想。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九点。 于深海从床上起身，迈步走出卧室。下楼之后，正好看到温妈妈从厨房出来。 “妈，我去乔叔叔家一趟，安暖还在成都，我得替她跟乔叔叔报个平安。”于深海说。 “那丫头还回来吗？”温妈妈提起乔安暖，都替老乔头疼。 “回来啊，肯定回。估计过两天就回来了。她这段时间在成都身体不大好，回来可能还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温妈妈叹了口气，同样是为人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家孩子健健康康的。她让于深海等了等，从家里找了几件像样的礼物让于深海带着。 一楼门口，于深海敲门进去，跟乔爸说了一下乔安暖的近况，让他不要担心。 还说在机场里遇见了夏心妍。 乔爸这才知道，夏心妍竟然在机场耽误了那么久。估计那丫头是怕乔爸知道飞机误点，会阻止她去成都，所以连个电话也没打。 从老乔家回去之后，温妈妈也做好了饭菜。一桌子丰盛的佳肴，都是于深海喜欢吃的。他还是觉得，外面再美，都没有家好。 洗澡回房已经很晚了，于深海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让人沉静。于深海心想，乔安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也或许不会，有何倪在身边，她怎么会难眠。只有他孤枕一人才难眠。 手机响起短信铃声，他伸手从枕头下面拿了出来。短信是夏心妍发的：深海哥，谢谢你。 于深海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时间一下子倒退到小时候。也是这样绵延的雨夜，他在乔安暖的窗口放了一群萤火虫，她望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雨雾中舞动着，兴高采烈的喊着：深海哥，你好棒。 那个时候，于深海甚至罪恶的想过，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何倪，该有多好。如今，乔安暖美梦成真，终于跟何倪修成正果。他这个深海哥，也要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吧。 从床上坐起身来。 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了，温爸温妈也都睡了。于深海拿着雨伞，披着外套，轻声拉开房门，迈步下了楼。 乔安暖卧室的窗外，一个男人打着伞立在雨中。不远处是个篮球场，犹记得，十年前那里还是一块菜地。每到春天，油菜花会绽放一片美丽的金黄。有白色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着，乔安暖总喜欢抓。倒不像其他的小女孩儿，抓到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在瓶子里看它飞。到了乔安暖手里的蝴蝶，下场通常比较惨烈，不是被脚跺死，就是装进袋子里晃晕再埋进土里。 那就是个小恶魔，从小到大干过数不清的坏事。于深海见过她在不喜欢的女同学杯子里倒白酒，见过她漆黑的夜里躲在胡同口把白天欺负她的男同学吓哭。 见过她因为一个女孩在篮球场喊着何倪的名字加油，乔安暖就笑意盈盈的上前递给她一瓶水，还好心的帮女孩拧开。女孩会被乔安暖脸上友好纯真的笑容欺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之前脸上花痴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又扭曲的表情。 那些数不清的恶作剧，让乔安暖从小到大都是别的家长眼中的‘熊孩子’，老乔为此没少替她擦屁股。 有时候于深海就想啊，众人眼中那么恶劣的一个姑娘，长大了或许就没人要了吧。何倪虽说是乔安暖的梦，可梦终会醒。等乔安暖发现了于深海的好，肯定会选择一个能够真心疼她的，而不是让她心疼的。 他没想到啊，梦的确会醒，只不过那个该醒的人是他。 - 楼顶的风有些凉，何倪担心乔安暖的身体，软磨硬泡的带着乔安暖下楼回了房间。 何倪去了洗手间，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脚下有些虚晃，不小心踢翻了马桶旁边的垃圾桶。他弯腰去扶，才发现垃圾桶下面压着什么东西。 伸手捡了起来，竟然是一包万宝路和一个红色火机。 “服务生也太偷懒了。”何倪嘀咕一句，准备把烟丢进垃圾桶。虽然他也抽烟，可这种捡来的烟，还是不抽为妙。 可随后，何倪忽然想到了什么。 仔细查看了一下，烟被抽了四五根。就算是上一个住客落下的，也没必要塞到垃圾桶下面吧？再说了，垃圾桶里面干干净净，明显是换过垃圾袋的。换垃圾袋的时候，服务生不可能看不到垃圾桶下面压着东西。 这烟不是别人的。 乔安暖站在洗手间门口，醉醺醺的问：“何倪，你好了没，我要尿尿。” 何倪将烟和火机放回垃圾桶下面，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嘘嘘完又冲了水，拉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乔安暖黏在何倪身上，在他唇畔落下一个吻。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何倪轻轻推了推乔安暖，说：“快去吧。” “嗯。”乔安暖装乖点头，迈步进了洗手间。 关上门，她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紧张兮兮的拿起旁边的垃圾桶。看到烟和火机都还在，松了一口气。 将烟和火机从垃圾桶下面拿了出来，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她从玄关处的衣橱里找出浴袍，对何倪说：“我先去洗澡。” 洗手间跟厕所中间有隔断，乔安暖打开喷头的时候，何倪迈步再一次走进了洗手间。 - 64、世界倾塌（1） 何倪弯腰拿起地上的黑色垃圾桶，刚才被他放在垃圾桶下面的烟盒与火机，消失不见。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何倪脸色有些难看。 乔安暖果然瞒着他抽烟。 手机响起短信的铃声，何倪心头一紧，来不及去想烟的事情。迈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 信息是一个陌生人发过来的，问他：「是何倪吗？」 何倪查看了一下，是中海那边的号码，知道不是沈阿姨，他松了口气。给对方回：「你是？」 「我是夏心妍。」 - 乔安暖洗完澡出来，穿着白色浴袍，拿着浴巾擦拭着黑色长发。看到何倪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对着电视调试着频道。 乔安暖忽然就想起来，她上次跟于深海一起到酒店住的时候，也是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那天晚上，她收到了何倪的一条很长的微信，对她说我爱你，对她说对不起。 如今，何倪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乔安暖应该觉得庆幸才对。可内心最深处，却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总感觉事情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虽然何妈妈一直都没有消息，但乔安暖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这些担忧，都被乔安暖压在心的最底层。 再过一会儿就是她的生日了，就让她好好的跟何倪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吧。 何倪想到刚才夏心妍发过来的短信，询问他们现在的住处，说是等十二点整的时候，会出现在他们房间门口。到时候让何倪出来帮她开门，给乔安暖一个惊喜。 而何倪也将提前买好的戒指准备好，联系了酒店的服务员，将提前订好的鲜花准时送过来。 乔安暖站在梳妆镜前，擦拭着滴水的长发。 何倪走了过来，拿起旁边的吹风机。站在乔安暖的身后，帮她吹着头发。 乔安暖手里抓着刚才擦拭头发的浴巾，乖乖的让何倪帮她吹着。 透过镜子，看着站在身后的男人，乔安暖的心异常平静。尽管她想过很多不好的可能，也知道未来两个人还要面对很多问题。可这一刻，乔安暖的心是安宁的。只要这个男人呆在她的身边，那些艰难困苦一下子都显得没有那么难对付了。 吹风机在耳边嗡嗡响着，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滴水的头发一点一点吹干，何倪将吹风机放回原处。将乔安暖及腰的长发拨到胸前，顺势从后面揽住她的肩膀。俯身轻嗅女孩儿发间的清香。 何倪低声说：“把烟戒了吧，对身体不好。” 乔安暖一下子愣住，下意识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她换下来的衣服还在里面的隔板上放着，那包烟并没有拿出来，何倪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他怎么知道的，既然何倪说了，乔安暖一如往常乖乖点头。还好，何倪没有生她的气，也没有训她。这样柔声的提醒，已经让乔安暖受宠若惊。 两个人拥抱着，走到床边。 乔安暖已经做好为这个男人随时现身的准备。只不过，何倪看起来并没有想要把她怎么样。 其实何倪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期待，但是一会儿夏心妍还要过来，只有二十来分钟的时间，他可不想自己跟乔安暖的第一次，被别人打扰。 等到生日惊喜过后，他们还有一整夜的机会。 他一定不会再错失这个机会。 在乔安暖知道他跟沈静如的那件事之前，何倪一定要让乔安暖成为他的女人。 - 沈静如的妈妈此刻正在何妈妈家里。 何妈妈有些焦躁的拿着手机，脸色很难看。 “这臭小子把我的号码屏蔽了，你的电话也不接，真是气死我了。”何妈妈一想到何倪现在跟乔安暖在一起，就恨不得把手机摔掉。 从小到大，何倪都没有这样忤逆过她的意思。如今忽然叛逆起来，何妈妈一时之间竟然拿他没办法。 “要不，我干脆把照片发给那死丫头算了。”何妈妈解锁手机，看着刚才发给何倪的那张他和沈静如亲密的照片。 沈妈妈上前抓着她的手机劝道：“姐啊，你可别冲动。这事如果搞砸了，儿子可会恨你一辈子。” “可我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多年的心血白费。听说他们今天去拍了婚纱，是不是明天就直接连结婚证也领了。何倪向来听话，这次不知道那死丫头跟他说了什么，让他鬼迷心窍，连我这个妈也不放在眼里了。”何妈妈觉得自己太善良，当初去医院找乔安暖的时候，就应该给她放个狠话，再用点计谋让她离开成都，这辈子都别再跟儿子见面。 “要一击必杀，不能出任何差错。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让那丫头对咱儿子死心。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沈妈妈从何妈妈的手里拿过手机，扣在茶几上，凑上前来，小声跟何妈妈说着她的计划。 沈妈妈之前很顺利的让沈静如跟那个外国男朋友分了手，而且此生都不会再往来。对于她的意见，何妈妈还是愿意听从的。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何妈妈一直焦急的眸中，终于闪出一抹希冀的光泽。 这么完美的办法，她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 - 乔安暖的心脏愈发不舒服，胸口闷闷的，感觉房间里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走到窗边，拉开落地窗帘。看到玻璃窗上洒下的雨点，有些惊讶：“竟然下雨了，刚才还是那么好的天。” 何倪坐在床上看电视，耐心等待十二点的到来。 十二点一过，就是乔安暖的生日了。同样的，也是那个双胞胎妹妹夏心妍的生日。尽管何倪希望这个生日可以单独跟乔安暖过，不过夏心妍似乎对他没有敌意。 想来，有个见证人在场，他的求婚也显得更有意义了。 听到乔安暖的话，何倪转头往窗边看了一眼。 乔安暖已经拉开窗户，外面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两边的薄纱窗帘，进了房间里面。温暖的空气中，被注入一股子冰凉。 何倪关切的说：“关了吧。刚洗完澡，别感冒了。” 乔安暖并不怕感冒，反倒外面这冰冷的风，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胸口的憋闷也疏散了不少。 她感觉自己等不及回中海了。明天早上天亮之后，还是去医院找郁子唯检查一下吧。这样的难受，让她有些恐惧。 - 65、世界倾塌（2） 十一点五十六分，何倪的手机响了起来。乔安暖站在窗口，回头望着他。男人看到手机上闪烁的号码，眉宇紧蹙。 乔安暖忍不住问：“是谁？” 何倪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妈妈么？”乔安暖问。 何倪没有说话。 “你那个沈阿姨？”乔安暖又问。 何倪仍旧沉默。 手机上闪烁的名字，是沈静如。他没想到沈静如会在这个节骨眼儿打电话。几乎是下意识的，何倪将电话挂断了。 当初分手是她提出来的，尽管后来妈妈说他们之间的婚事又订好了，可这段时间，他把整颗心思都扑在乔安暖身上，根本就没有再跟沈静如有任何联系，更没有把所谓的婚事放在心上。 沈静如现在忽然打电话，是为什么？ 乔安暖见何倪不太正常，迈步走到床边。 何倪将手机锁屏，没让乔安暖看到刚才的电话。 现在距离乔安暖的生日，还有四分钟，距离他的求婚，还有四分钟。可能夏心妍已经到了门口，正等着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开门给乔安暖一个惊喜。他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搞出任何不开心的事情。 “是谁？”乔安暖问。 何倪将手机丢在一旁，伸手把乔安暖揽入怀中抱着。声音轻柔而宠溺：“好了，这是我们的时间，不要让外人影响。我会跟你解释清楚，但不是现在。” “是不是沈静如？”乔安暖感觉现在心里像是有一根刺扎着。 何倪只是在乔安暖的脸颊亲吻着，并未回答。 原本可以直接关机，可想到刚才夏心妍给他发的短信，又担心一会儿夏心妍来了这里之后联系不上他，最后只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安抚好乔安暖，何倪伸手摸起手机，想看看夏心妍有没有到。却看到沈阿姨发过来一条短信： 「何倪，静如自杀了。」 - 乔安暖窝在何倪的怀里，感觉意识有些不清醒。胸口的憋闷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心脏刀绞一般的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乔安暖在想，如果就这样在何倪的怀里死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这样的话，她就再也不会跟何倪分开了。 “安暖，我要出去一下。” 何倪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纠结。很快就是乔安暖的生日了，他等了这么久，不想在最后关头出差错。紧紧抓了抓口袋里的戒指，又看了一眼短信。 他不知道沈阿姨说的是不是真的。可跟生日惊喜比起来，明显是沈静如的性命更重要。 求婚可以晚一点，生日到天亮以后还可以过。可是一条人命，如果说没，就真的没了。 “我好难受。”乔安暖望着何倪。 何倪将靠在怀里的乔安暖轻轻推开，柔声安抚道：“安暖，你听话。我很快回来。乖乖在这里等着，一会儿会有人过来给你生日惊喜。” “我真的很难受。”乔安暖说话有气无力的。看着何倪并不相信她，急的红了眼眶。 何倪想到刚才他出去买酒的时候，乔安暖看到了沈阿姨的电话，以为她在耍脾气。如今人命关天，何倪不能无动于衷。别说是沈静如跟他有过这么一段关系，哪怕是一个普通朋友出了事，何倪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是沈静如吗？” 乔安暖面上不动声色，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何倪收到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电话，他一晚上都心不在焉，是因为他跟沈静如之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吗？ 可她现在真的很难受，难道在何倪眼里，乔安暖的命还没有一个沈静如重要吗？ 沈阿姨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回头再跟你解释。”何倪匆忙从床上起身，伸手去抓外套。 乔安暖拿起何倪落在床上的手机，自顾自的解锁。 何倪穿上外套，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不在。他回头一看，见乔安暖正拿着她的手机看着。何倪吓的心头一紧，快步走回床边，伸手去夺乔安暖拿着的手机。 乔安暖一闪身。刚才何倪未接的电话，的确是何静茹打过来的。而且，还有一条瞒着乔安暖的短信——静如自杀了。 沈静如自杀了？ 何倪现在急着在她生日前夕离开，是因为沈静如自杀了？她是为何倪自杀吗？ 他们之间的感情，看起来比乔安暖预想中亲密的多。何倪是不是还瞒着她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何倪上前，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将她手里的手机抓了过来。 乔安暖觉得，胸口被按的那一瞬间，心跳停滞，连呼吸都顿住了。她抬眸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些日子所有的柔情蜜意，在这一刻忽然显得那样虚无缥缈，有些可笑。就好像是泡沫，轻轻一吹，破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个温柔的何倪，那个对她宠溺的何倪，那个她以为失而复得的何倪，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比噩梦更快醒来的梦。 “你要走了，会后悔的。”乔安暖用尽全力深呼吸一口气，因为难受，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何倪此刻心都是慌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沈静如死了，他跟乔安暖之间，永远有一个无法跨越的隔阂。沈静如不能死，他不想让任何人影响他和乔安暖之间的感情。 可这些，乔安暖好像一点都不能理解。 虽然极其不舍，可他必需得去跑一趟。他不希望沈静如因他走上这条犯傻的路，他必需跟她说清楚：他没爱过她，为他放弃生命，不值得。 他要对所有人说，他最爱的人是乔安暖。他这辈子唯一会娶的女人，是乔安暖。 “安暖，相信我，我保证很快回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等我！”何倪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因为手机上沈阿姨再一次打进电话。 来不及多解释，何倪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快步往房间外面走去。尽管看出乔安暖现在心情不太好，可是想到一会儿夏心妍就会过来，何倪也就没有去想那么多了。 乔安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闪过来一条短信，她拿起手机没来得及看。从床上下来，光脚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抓住何倪，何倪却只留给她一个仓促的背影。 “不要，不要走……”乔安暖身子趔趄，被自己绊了一跤，倒在地上。柔软的地毯并没有让她舒服多少，看着何倪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开，乔安暖心中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门外酒店工作人员送来生日鲜花，乔安暖却无心欣赏。 低头解锁手机，想给何倪打电话，才看到刚才的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一张照片，何倪跟另一个女人无比亲密的照片。 胸口一阵绞痛，手机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完了，一切都完了。 眼前的世界，轰然倒塌。 - 66、世界倾塌（3） 夏心妍帮乔安暖带的生日礼物，是她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买的一条手工丝巾。羊绒为原料，专业的手工制作，独有的创意思维。上面的图案是圣母百花大教堂的仰视图。在这深秋的季节，希望这样一条从异国精挑细选带回来的礼物，可以给姐姐一份独有的温暖。 纵使知道姐姐爱好奇特，这样一条丝巾，也算得上别致了。 出租车往酒店方向驶去。夏心妍拿着手机，想要给郁子唯打一个电话，又想到现在这个点他可能已经睡了。 试着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并没有收到回音。 算了，等给姐姐庆祝完生日，明天早上再去见他吧。 打开微信，夏心妍给乔安暖发了一条信息：「姐，你睡了吗？」 乔安暖似乎并不经常上微信，每次信息发过去，都要等许久才能收到回音。她也没指望乔安暖能马上回复，只是闲着无聊，单纯的想要给她说说话。 一如往常，乔安暖果然没有回音。 夏心妍想了想，又在对话框敲打着：「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见面。想要亲口告诉你，妈妈其实很爱你。」 「昨天晚上那么唐突的给你打电话，其实是妈妈想你了，又傲娇的不肯承认。等你回中海之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聊一聊。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围坐在家里说说这些年的趣事，这些年的想念。我们是一家人，最亲爱的一家人。家人是不会记仇的。算是我小小的请求，要热情的跟妈妈来一个亲密的拥抱，好吗？」 微信那头没有任何的回应，夏心妍也不管。这些消息，不管乔安暖什么时候收到都好。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要跟她说的话，此时同在一个城市，未能谋面，倒是给了夏心妍足够的勇气，把心事说出口。 等见了面，她也要给乔安暖一个亲密的拥抱。往后的岁月，她会好好疼爱这个姐姐，把妈妈这些年给她的爱，一点一点分给乔安暖。让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姐姐，幸福的女儿。 车窗外，闪过一片白炽，紧随其后是一声轰隆的雷。来之前就知道成都天气多变，预报也向来不准。现在算是亲身体验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车窗，干净的路面渐渐被雨水打湿。仔细去看，雨滴之中好像夹杂着盐粒，这算是雪吗？ - 郁子唯此刻正在医院加班。原本低头看着文件，被窗外的闪电雷鸣吵到了。 夜风吹动着窗帘，有雨滴溅落进来。 郁子唯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窗口，伸了个懒腰。看到窗沿上有些许细小的莹白，像是盐粒，又像是未成形的雪花。 风有些凉，让睡意惺忪的身体清醒了不少。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要给夏心妍发一条短信，告诉她，成都好像下雪了。 走回办公桌，拉开抽屉，从里面将静音模式的手机拿了出来。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让他又惊又喜。 这是心有灵犀吗？夏心妍竟然联系他了。 郁子唯脸上带着笑意，正准备回，办公室的门被人急匆匆的推开。门外助理一脸忧色：“郁医生，急诊。” 病人当前，郁子唯一秒钟都没耽搁。放下手机疾步出了办公室。 一路走着，助理跟郁子唯说着病人的情况。 “是一家酒店打的急救电话，医生去的时候病人晕倒在房间里。心脏病发作，看起来挺严重的。” 郁子唯脸色冰冷，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里突如其来的闪电秋雨。 心脏外科的值班医生只有他一个人，跟随助理一起去了急诊室。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时，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断了。 她还是没能撑到回家。 没时间等其他医生上班了，连夜让助理给医院几个心脏外科的医生打了电话，把他们从睡梦之中叫醒，来到医院，商讨治疗方案。 “必需立刻做心脏移植手术。” 这是最后的定夺。 “可是……”郁子唯脸色难看：“现在医院里没有合适的心脏供体。” 医生有些焦急：“再这样耽搁下去，病人恐怕撑不过今天晚上。” 郁子唯拳头紧攥，对助理说：“去办公室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他要立刻给夏心妍打一个电话，哪怕是做手术，也需要最亲近的人签手术协议。 - 因为雨夹雪的缘故，路面湿滑。 夏心妍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十二点只有不到五分钟了。 “师傅，可不可以开的快一点，我赶时间。”夏心妍催促。 司机有些无奈：“小妹儿，不是我开的慢。这路太滑，走快了危险啊。” “可我真的赶时间。反正现在路上车子也少，咱稍微加快一点点。就快要到了，师傅你帮帮忙嘛。” 夏心妍现在心里真是郁闷的要命。要不是中海市那边大雨，她也不会拖到十一点多才到成都。眼瞅着就要过零点了，她还想着零点一到，就像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乔安暖的面前呢。 师傅无奈，只好加快了速度。 何倪开着妈妈那辆黄色的甲壳虫，在路上急速飚着。心里祈祷沈静如一定不能出事，也希望早点解决了她那边的问题，赶紧回去陪乔安暖。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低头看着戒指上的钻石，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扯出了一抹笑意：“安暖，等我。” 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前面的绿灯已经变黄。他急忙踩下刹车，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一阵激烈的撞击。车子在湿滑的马路上打了个转，眼前车灯一晃，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滚落。 何倪定睛去看，才发现自己刚才拦腰撞了一辆出租车。那辆车的车速太快，车子的质量又不敌何倪的这辆甲壳虫，硬生生被撞飞出去，在马路上打了几个滚儿，卡在路边的冬青丛里，停了下来。 何倪愣在当场。 雨还在下着，滴滴答答落在车窗上。雨刷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将挡风玻璃擦的透亮，随即又被雨水模糊。 - 67、生离，死别（1） 何倪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出租车，看到司机从里面爬了出来，满脸是血。 残余的理智让何倪拿出手机打了120，报了事发地点，看着红灯的数字不停的变换着。 挂了电话之后，沈静如打过来一个电话。接起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那头沈静如声音虚弱：“何倪，你不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绿灯亮起。 何倪看着出租车司机拿着手机往这边走了过来，他脑袋嗡的一热，脚踩油门，一溜烟消失在事发现场。 乔安暖还在等他，他要尽快处理完沈静如那边的事情，赶紧回到乔安暖身边。 - 如果何倪知道出租车上坐着的人，是乔安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妹妹。知道那个女孩儿正在经历着生死，他会不会为此停下车子，忽略沈静如，先把夏心妍送去医院？ 或许会吧，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也没有人卖给他后悔药。 以至于自此以后的多年，他那枚戒指放在口袋，再也没有资格为心爱的女人戴上。 他杀了她的妹妹。 也碎了她的心。 - 郁子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黑暗的时刻，他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晚上了。 夏心妍的手机打不通，可能是静音睡觉了。乔安暖的手机没有带，也没办法及时联系她的亲人。 之前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于深海，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来。之前出院时她满心欢喜跟着的何倪，也没有守在她的旁边。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女孩儿，好像一时间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郁医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在减弱，如果再不准备手术，就来不及了。”旁边的医生火上浇油，让郁子唯觉得头都快要炸了。 他也想要做手术，可是医院里没有匹配的心脏，总不能找个活人杀了把心脏移植给她吧？ 就在一切看似没有转机的时候，夏心妍的电话，打通了。 “喂，心妍。”郁子唯松了口气，总归联系上乔安暖的家人，他也不至于再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头绪。 电话那头夏心妍的声音特别虚弱，却又仿佛带着一丝丝欣喜：“子唯，你在哪。我想见你。” 听到她的声音不对，郁子唯有些担忧：“心妍，怎么了？你是刚睡醒吗？” 夏心妍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随即咳嗽起来，她好像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隔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正准备睡呢。想让你哄我睡。” 郁子唯察觉到不对劲。 旁边医生催促着，现在不是煲电话粥的时候。 郁子唯回过神来，也没功夫多想，对夏心妍说：“你姐姐心脏病住院了，现在急需心脏移植，但是医院里没有匹配的心脏供体。要是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转院。不过她现在情况很糟糕。你能不能给我你爸爸的电话号码，我跟他沟通一下，听听他的意见。” “你现在在医院吗？”夏心妍的声音仍旧很平缓，好像一点都不担忧。 今天的夏心妍，太不正常了。 “在医院，这里有好几个医生，我们都在努力想办法。可现在看起来，并没有想到很好的应对策略。”郁子唯有些丧气。这种明明想要去救，却摊开双手无能为力的绝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击垮。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遗憾去世的病人。可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乔安暖，是夏心妍这辈子最在乎的姐姐，让他怎么能不着急。 “哪家医院？”电话那头夏心妍问。 郁子唯说了医院的名字，随即又问：“心妍，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心妍好像把手机从嘴边挪开了，隐约听到她问旁边的人一句什么话，随后电话那头虚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夏心妍很欣慰，对郁子唯说：“我现在就要去你们医院，等我。” 郁子唯有些懵，电话却被夏心妍挂断了。 他不知道夏心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现在要去他的医院，难道夏心妍现在在成都？她什么时候来的？之前不是说不来了么？ 还是说，这只是夏心妍的恶作剧？ 想来又觉得不可能，夏心妍平日里并不喜欢恶作剧。再说了，现在牵扯到乔安暖的生死，夏心妍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跟他来什么恶作剧。 想着刚才夏心妍虚弱的声音，郁子唯的心瞬间紧绷起来。 等待是那样的难熬，一分一秒都像在烈火中炙烤。感觉下一秒就要死掉，却又因为怀揣着放不下的希望，只能继续坐在原地动弹不得，任命运宰割。 十二点十分的时候，急救室里再次喧闹起来。 救护车停下的一刹那，郁子唯奔了过去。车子后门打开，里面运出来一副担架。上面躺着的那个人，让郁子唯不忍心看。眼角却不受控制的望去。 原本美丽的脸上，此刻布满鲜血。明明应该是狰狞又恐怖的模样，可在郁子唯看来，却是这样的可爱，可爱到让他心疼。 “心妍，怎么会这样。”他上前紧紧抓着夏心妍的手。 夏心妍原本闭着眼睛，听到耳边这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原本相隔千里，只能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如今近在咫尺。艰难的睁眼，看清面前的男人。夏心妍咧嘴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我就说吧，缘分这东西，很奇妙。” 只是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跟郁子唯重逢。这也太……太壮烈了点。 “别说话，你不要再说话了。”纵使郁子唯这个向来沉稳内敛的人，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激动的扒在担架旁，跟随着医生一起快步跑向了手术室。 - 血，鲜红的血，到处都是。 尽管血袋就挂在头顶，却也没办法控制身体里面那些不听话的到处乱窜的鲜血。 刚才的车祸，让夏心妍的肝脾严重破裂，连带着动脉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裂，腹腔大出血，右下肢还粉碎性骨折。进手术室之前，急救的医生已经摇头表示希望渺茫。这种情况不算罕见，照现在这样的出血量，坚持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因大量出血引起死亡。 - 68、生离，死别（2） 郁子唯不敢哭，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理会乔安暖。只是木讷的帮手术台上这个女孩儿做着心胸外科的手术。他需要将夏心妍的脾切除，肝部分切除。 手术原本要打全麻，夏心妍却不肯。她笑望着郁子唯，恳求道：“让我看看你，让我跟你说说话。” 麻醉师帮夏心妍进行了硬膜外麻醉。 插管。 消毒。 铺巾。 开胸…… 以前就听人说，人死的时候是有预感的。那时候觉得事情太稀奇，好像神话一样。可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夏心妍才相信这是真的。 她也有预感，自己就要被死神带走了。可她不舍得。 她还没有把她精挑细选的丝巾亲自送到姐姐手上，她还没有跟姐姐好好的拥抱。她还没有拉着姐姐和妈妈的手，交叠在一起。她还没能圆那个一家四口围坐在沙发上诉说趣事的心愿。 甚至她都还没能跟郁子唯唠唠家常，说一说分开之后这些日子他们各自经历了什么。说说她的想念，她的不舍。 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做，生命却在这个时候逼着她告别。 看着面前穿着手术服带着手套和口罩的男人，夏心妍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她声音虚弱的开口：“子唯，你想我吗？” - 虽说此刻是夏心妍在做手术，郁子唯却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疼。可他现在不想跟夏心妍多说，生怕这些话真的就是遗言了。 “别说话，乖乖闭着眼睛休息。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的。”郁子唯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来。 旁边的助理拿着毛巾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还有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泪。 “子唯，别哭。” 夏心妍脸上带着笑。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头部的伤也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此刻这张清秀的脸，带着郁子唯最最思念的笑。 她笑起来真的很美，比乔安暖美一万倍。她永远开朗，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她向来乐观，敢爱敢恨，不会像乔安暖那样沉浸在失恋的苦楚里无法自拔。 可她这么优秀，这么美好，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痛苦。 不公平。 夏心妍的一句安慰，让郁子唯的眼泪落的更多。他干脆扭开头，不忍心再去看躺在床上的这个女孩儿。 手套上沾染着夏心妍的血，他明明那么想要救他，却又那样无力。 “如果我没能活下来，就把我的心脏，给姐姐吧。”夏心妍在他身后缓缓开口。 “不！”郁子唯猛然回头，有些暴怒：“凭什么给她，为什么给她。她自己不珍惜自己，把生命依赖在一个靠不住的男人身上，凭什么要管她的死活？” “她是我姐姐啊。”夏心妍勾唇，眼角也带着笑意。那么美，那么美，像一个天使。 - 何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子开到沈阿姨家里的。下了车钥匙都没拔，快步跑进了房间。 客厅里，沈静如安然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沈阿姨跟何倪的妈妈。 房间里很安静，丝毫不像是经历过自杀。 何倪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他缓步走到妈妈面前，几乎咬牙切齿：“你们骗我？” “儿子，别再执迷不悟了。静如才是你该珍惜的人。你们都已经做过那样的事情，你该对她负责。”何妈妈说着。看到何倪脸色这么难看，她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惧意。 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何爸爸那么绝情的样子。 何倪拳头攥的咯咯响，旁边沈阿姨忙出声安慰：“何倪，静如是真想死，安眠药她都买好了，是我们硬劝下来的。” “想死，那就去死好了。”何倪一字一顿，声音阴鸷。 转身拿出手机给乔安暖拨了一个电话，迈步往房间外面走去。 沈妈妈跟何妈妈对了个眼色。 何妈妈从座位起身，拦在何倪面前：“是不是非得看到静如出事你才安心？” 何倪现在不想理她，乔安暖的电话没人接，难道是生气了？ 想了想，何倪又将电话拨给了刚才发短信的夏心妍。 只是电话还没有拨出去的，手机就被妈妈夺了过去。 何妈妈望着何倪这不甘心的样子，忍不住想起当年他爸爸出轨的时候，对那个艺校女学生恋恋不舍的模样。 “何倪，今天你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妈了。”何妈妈放了狠话。她就不信何倪真的会为了那个死丫头，不管她这个亲生母亲。 何倪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推开面前的人，继续往屋外走去。 “何倪，就算你找到她也没用了。我已经把照片发给她了。”何妈妈开了口。 何倪脚步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 他眼眸通红，脸色阴鸷，声音犹如阎罗一般毫无情绪，低沉压抑：“你骗我。” “我……”何妈妈有些被何倪这幅模样吓到了，支吾着。 沈静如的母亲从沙发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何倪面前，将刚才给乔安暖发的信息给他看，说：“她没骗你。” 何倪不敢去看，眼睛的余光还是注意到那张照片。 他想着自己哪怕只是熬过这一晚上也好，等他跟乔安暖求了婚，等他们之间的感情稳定一些。等他认认真真对她好上一段时间，让乔安暖感受到他的真心实意。到时候，他会亲自告诉乔安暖，这一趟成都之行的荒诞和无奈。 他没想到，把他逼上绝路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生母亲。 “你们这是要我死啊。”何倪觉得好笑，又悲凉的想要哭出来。他不知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难怪刚才乔安暖不接他的电话，现在何倪都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自己，更何况是刚刚被他丢在酒店不管不顾的乔安暖。 何倪转身走到沙发坐下。 从进门到现在，沈静如一直默不作声。 何倪没有去看站在房内的两个中年女人，只是开口说：“我想跟静如单独聊一聊，你们出去一会儿。” “好。”沈阿姨应了声，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何妈妈离开房间。 - 69、生离，死别（3） 何倪望着沈静如，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非要嫁给我吗？” 沈静如更是无奈：“非要娶我吗？” “我有爱的人，你是知道的。” “我也有爱的人啊。”沈静如声音之中尽是悲凉：“可是被我妈搅黄了。哪怕我知道是我妈在背后捣的鬼，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我想想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他们都说爸妈宠我，这样的宠，比牢笼还难受。” 何倪沉默下来。 沈静如问他：“有烟吗？” 何倪有些惊讶：“你抽烟？” 沈静如勾唇笑的样子坏坏的，将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束在脑后，嘴里叼着皮筋，含糊道：“很不可思议吧。如果我告诉你我还吸过粉，你会不会觉得我在逗你玩。” 何倪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沈静如。忽然想到酒店里乔安暖藏在垃圾桶下面的万宝路。 沈静如动作熟练的从里面抽出一根烟，递给何倪。何倪接了过来。沈静如又拿了一根给自己。 何倪掏出火机，先帮沈静如点燃，又低头去点自己的。 听到沈静如说：“不止这样啊，说出来你可别嫌弃，我曾经为同一个男人打过三个孩子。有两次中间只隔了一个月。” 何倪点烟的手顿住，抬眸去看面前这个模样乖巧的女孩儿。她穿着一身米黄色的睡衣，鹅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怎么看都是那种乖巧听话的小公主。 “看起来我这么光鲜亮丽的样子，没人知道我的心已经腐烂到骨子里了。其实我挺羡慕你那个女朋友的。”沈静如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圈。 “安暖？” “名字也好听。”沈静如抬起一条腿，姿势不雅的靠在沙发上，平日里的女神形象全无，继续说着：“她放不下你就可以大老远从你们中海那边追过来找你。可以不顾周围人的反对，也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哪像我，明明知道就是我妈害的乔治跟别的女孩儿上床，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明知道咱俩没任何感情，还是要佯装喜悦的接受这门婚事。” 沈静如眉眼之中带着悲哀，何倪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抽着烟，心里想的是一会儿该怎么跟乔安暖解释。 他原本想要带给乔安暖有生以来最惊喜最幸福的生日，没想到事情却演变成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 “妈妈没骗你，我刚才的确想自杀来着。”沈静如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何倪抬眸，看了她一眼。 沈静如的脸上一直都带着浅浅的笑意。若不是隔的这么近，听见她说话语气中的绝望，绝对会认为她是一个开朗又健康的好女孩儿。 或许是因为乔安暖这些年从未跟‘好女孩’挂钩，面对沈静如这么不堪的真实面目，反倒让何倪觉得比以前相处起来愉快又舒服的多。 看起来，他似乎对坏女孩情有独钟呢。 “不过，你可别以为我真是为你自杀的。”沈静如轻轻吐着烟圈。 何倪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为你自己。” 沈静如倒没指望何倪会理解，她还以为他至少会说沈静如是为了报复父母，或者太傻太想不开。 何倪的回应，让沈静如绝望的心看到了丝丝亮光。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没有人懂她。 她笑意更浓，往何倪脸上吹了一口薄薄的烟雾，半开玩笑的说：“要不，咱俩就凑合一辈子算了呗。” “也不是不可以。”何倪低眸，想笑，却觉得鼻子有些酸。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 他了解妈妈的性格，就算何倪以后真的跟乔安暖结了婚，妈妈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和乔安暖和谐相处。 乔安暖嫁给他，换来的不是一生幸福，那嫁给他的意义又在哪里。 - 2016年11月24日，郁子唯呓语。 今天是夏心妍的生日，同样也是她双胞胎姐姐乔安暖的生日。而我，却面对着此生最为艰难的一次抉择。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儿，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足以让我的心承受被撕裂一般的痛楚。我甚至想，为什么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我？ 夏心妍美好的像是一朵娇艳的花，从我见她第一面，就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令人着迷的女孩儿。 后来得知她还有一个姐姐，双胞胎姐姐。我心想，她的爸爸妈妈该有多幸运，可以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天使。 在意大利留学的日子，夏心妍经常跟我提起她的姐姐。 她说姐姐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曾经说过她活不过二十五岁。当时夏心妍脸上的神情是遗憾的，我记得她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事，几乎同时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为什么她好端端的，而姐姐就要承受那样的痛苦。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察觉到这个女孩儿有多善良。 她善良到觉得老天爷把所有的好运气都给了她，所以姐姐才要承受那些病痛。甚至会觉得，倘若当初妈妈肚子里没有她，姐姐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尽管夏心妍跟我一样，都是学医出身。理智上也明白，很多疾病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可她还是觉得姐姐活不过二十五岁，是一件特别悲伤特别残忍的事情。 我们大部分聊天的内容，都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她会好奇姐姐在国内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好奇姐姐找男朋友了没，想要知道姐姐学习怎么样，会不会遇到很多她遇到过的讨人厌的问题。她甚至还会好奇姐姐第一次来例假是什么时候，她的初吻还在吗，她周围有没有玩得很好的闺蜜，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化妆的…… 以至于我都会有一种错觉，身边那个喋喋不休的女孩儿，对于姐姐的爱，胜过对她自己。 有时候她的姐姐跟她在网上聊过天，第二天就会很激动的跟我讲很久。有时候姐姐几天不理她，她整个人又会显得无精打采的。 夏心妍曾经说过，她学医的目的，就是为了可以守护在姐姐身边，陪她一起好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那个跟夏心妍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产生了好奇心。那个姐姐肯定很优秀吧，能让天使一样的夏心妍这么牵挂的人，一定是个更温暖善良的女孩儿吧。 直到我亲眼见到她的姐姐，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好奇和期盼，也渐渐消失，灰飞烟灭。 那个女孩儿叫乔安暖，可她一点都不温暖，也毫无善良可言。 她为了所谓的喜欢的男生，自私的离家出走，又很不负责任的三番五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哪怕身边有一个体贴的男生陪着，她仍旧不知道珍惜，只想着自己无疾而终的恋情。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毁了自己，也毁掉了夏心妍。 我不知道对乔安暖是一种什么情绪。如果只看长相，因为她跟夏心妍那么相似，好感肯定是有的。可是她的性格跟我印象之中相差太大，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夏心妍是不是被乔安暖装模作样的样子给骗了。 她不值得夏心妍那么在乎。 那个美好如天使一般的女孩儿，对她那么在乎。 - 70、生离，死别（4） 手术室里，郁子唯双目通红。 夏心妍躺在病床上，脸上始终挂着好看的笑。 她轻声说：“子唯，陪我说说话吧。” 郁子唯不敢停下，生怕自己稍稍不小心，就跟面前这个女孩儿永别了。可他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夏心妍的情况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愈发糟糕起来了。 见郁子唯带着口罩不说话，夏心妍便自言自语：“子唯，你答应我，一定要让姐姐好起来，好吗？” “我不答应你，想都别想。要想让她好起来，你先好起来。”郁子唯此刻像个淘气的小男孩，倔强的耍着脾气。 见他如此，夏心妍有些哭笑不得。抬起手，想要碰触郁子唯，却又无力的落下。 郁子唯放下手里的手术器械，抓住了夏心妍的手，紧紧握着。 “子唯，咳……”夏心妍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郁子唯知道，那样的出血量让她没有什么力气了。之所以还能坚持清醒着跟他说话，大概是因为一份放不下的执念吧。 夏心妍平息了一下自己不太顺畅的呼吸，再次开口：“别恨姐姐。” “好了，不说了。”郁子唯要放下夏心妍的手。 夏心妍却紧抓着他，不肯放开。她攒了许久的力气，缓声继续说着：“你不懂姐姐……要承受病痛，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世界。又……”夏心妍停下来，认认真真的呼吸，良久：“又……又要承受被母亲抛弃的失落。如果换做是我，肯定要恨死这个世界，恨死离开的人了。而姐姐还肯理我，已经……很好……” 郁子唯抓着夏心妍的手放在脸旁，也顾不上鲜血染红了脸颊。他开口想说什么，夏心妍伸开手，指尖轻轻碰触郁子唯的唇。 她的声音已经小到要紧靠在她的嘴边才听得到：“一想到，这颗心还会继续跳，姐姐的心会陪我一起离开，就不觉得孤单了。这些年……我和妈妈欠她的爱，都在这颗心里，一起给她吧。” 她抓着郁子唯的手，缓缓挪到被手术刀划开的胸口。 夏心妍感觉不到疼，郁子唯却疼的发抖。 “总要……有一个人活下去……才行啊。” 夏心妍呼吸渐渐变的缓慢。她轻轻闭上眼，张了张嘴，无声的嘟囔着：“姐姐，你要带着我对这个世界的感激和爱意，好好活着……” 郁子唯没有听清。他在夏心妍耳边说着：“心妍，你别睡，听话，睁开眼睛好不好。” 夏心妍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松开了郁子唯。 郁子唯心中被恐惧侵袭，他紧紧抓着夏心妍的手，不肯放。 “心妍，心妍你起来。”郁子唯跪坐在病床前。 旁边的麻醉师，巡回护士，器械护士，还有三个助理医生，平日里从来没有看到郁医生有过这么激动的情绪反应。在他们眼中，郁医生的心理素质特别好，不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冷静的面对。 然而现在，他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男孩，就要失去最爱的玩具。悲恸又伤心的样子，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有几个敏感的女护士，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哪怕是旁边的男医生，也一并红了眼眶。 “子唯。”郁子唯的耳边，再一次响起了夏心妍的声音。 他睁开猩红的眸子，惊喜的望着她。 夏心妍没能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你一定要让姐姐好起来……我，我欠她的，你帮我补，好不好……我们可是，最，最好的……朋友呢……” “子唯，帮我告诉姐姐……妈妈……很爱她。” “子唯，我……” 郁子唯握着的那双手，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手术室内的仪器声音，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郁子唯的内心在狂呼呐喊，表面上却渐渐平静下来。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将夏心妍的手放回了身体一侧。对身后的手术人员说：“准备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 于深海打着伞，在乔安暖窗外站了许久。等到手机上的时间过了十二点，日历上的提醒弹出一个对话框。 十一月二十四日，小公主生日。 “小公主，生日快乐。”于深海对着手机轻声说了一句。 想到乔安暖现在肯定跟何倪在一起，他虽然很想给乔安暖打个电话，亲口对她送上自己的祝福，最终还是作罢。 抬眼看到乔安暖爸妈房间的灯亮了起来。里面一声尖叫，随之而来的是哭嚎的声音。于深海吓了一跳。 他仔细去听，好像是乔安暖的妈妈在哭，隐约听到她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非得让她去成都。姓乔的，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夜色太寂寥，那个女人的声音凄厉的让人害怕。 于深海手里的伞掉落在地上，看到楼梯道的灯被按开，随即一楼客厅的灯也亮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伞也来不及捡，抬脚快步跑进楼道，敲响了乔家的门。 房门被人推开，老乔出现在门口，看到于深海，脸上勉强挂着笑：“深海啊，怎么还没睡呢。” “是不是安暖出什么事了？” 老乔脸上佯装的笑意都撑不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几乎要悲伤过度的夏鸢，叹了口气：“进来吧。” - 何倪跟沈静如坐在客厅里抽完了一支烟，他感觉心口有些不太舒服。记起刚才出门之前，乔安暖看起来好像状态不太好。尽管他知道现在乔安暖还在生他的气，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拿起手机，又给乔安暖打了一个电话。 刚才还无人接听的电话，此刻终于有了动静。听到电话被人接通，何倪开口急忙解释：“安暖，你还好吗？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 他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坐在旁边的沈静如有些不解，小声问：“怎么了？” 何倪没有回答，神情瞬间冷了下来，问：“她在哪家医院？” 何倪说话间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迈步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还没伸手去推门的，房门已经被人推开。 何妈妈和沈阿姨一脸紧张，身后跟着穿警服的人。何妈妈上前拉着何倪，问：“儿子啊，你刚才撞到人了？” - 71、妈妈很爱她（1） 何倪想起路上的车祸，之前因为担心沈静如自杀的事，没有过多的关注。现在想起来，当时出租车转了个圈，钻进了路旁的冬青丛里。看起来撞的挺严重的。他记得自己打了急救电话，也不知道伤者现在怎么样了。 何妈妈看着何倪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些无望。 刚才交警说他们跟着监控一路追到了这里，就是楼下那辆黄色大众甲壳虫肇事逃逸，出租车师傅胳膊骨折，轻微脑震荡。后面的乘客没抢救过来，已经去世了。何妈妈还以为事情肯定弄错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肇事逃逸，还死了人。何倪该不会要坐牢吧。 他的儿子还没结婚呢，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何倪，何倪。”何妈妈上前扒着何倪的胳膊，仍旧没能阻止警察带走他。 何倪回头，看了何妈妈一眼，眼中带着笑意：“满意了吧？” 在何妈妈哭天抢地的声音中，何倪跟着警察离开。坐上警车，也不知道为什么，何倪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何倪问伤者在什么医院。听到警察所说的医院，正是刚才电话里说乔安暖所在的医院。 何倪问：“我能不能去医院看望一下伤者？” 被交警拒绝。 何倪不怕处罚，甚至不怕坐牢。他最怕的是再一次伤了乔安暖的心。想到沈阿姨给乔安暖发的那张照片，想着今天晚上众人合伙闹的这件事，何倪对妈妈从未有过的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跟乔安暖之间会演变成什么样的结局，但有一点已经很确定了。从今往后，何倪再也不用为了让妈妈开心而委屈自己乖乖听话了。那位所谓的母亲，不值得他牺牲自己。 - 病人乔安暖因患先天性心脏病，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治疗。在认真阅读手术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后，决定接受手术治疗。并承担相应的风险和后果。 医师签名：郁子唯。 2016年11月24日。 家属签名：郁子唯。 2016年11月24日。 - 大概是梦吧，肯定是梦。尽管楼顶天台抬头望去，漫天的星光是如此灿烂和真实，乔安暖也很肯定，这一定是梦。 否则，她怎么可以飞翔呢？ 仍旧是那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仍旧被风吹动拍打在腿上。可是她再也没有看到何倪的身影了。 悬在楼顶边缘，眼睛四下看着。天台上没有，地上没有，下一层窗口没有……哪里都没有。 周围没有迷了眼的黄沙，也没有吓人的画面。一切平静的像是时间都定格了。 乔安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长出了翅膀，只是觉得心脏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口。 让她惊讶的是，白色连衣裙胸口，真的有一个空洞，心脏被谁淘走，连血都没流。好像她原本就长成这样，好像她从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心脏。 不疼不痒，不高兴也不伤心。没有重力也没有冲击力。尽管风在吹，除了裙摆在晃动，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乔安暖有些难受，好像整个人被抛到太空，距离地球很远，距离她爱的人更远。 何倪。 何倪。 何倪…… 你在哪？ 她低头看去，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到何倪被警察带去了警局。又看到路上一起车祸，黄色的大众甲壳虫撞上了一辆出租车。那辆甲壳虫让她觉得很眼熟，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天上渐渐飘落雪花，明明才只是秋天，又住在成都，怎么会下雪了呢？ 噢，这里是梦。梦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乔安暖看到楼顶上来一个女孩儿，跟她长的一模一样，同样穿着白色的裙子。阳光有些刺眼，那女孩儿抬手遮了遮。 迈步走到楼顶的边缘，站在那里舞蹈着。身后随之上来一个男生，正是乔安暖一直找寻不到的身影，她的何倪。 两个人在说着什么，乔安暖仔细去听。 “安暖，你下来。”男孩有些急。 女孩儿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舞蹈着。 “乔安暖，你听到没有，给我下来。”男孩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担心，穿着牛仔裤的腿微微颤抖。 乔安暖记得这个场景，那是她持续了将近半年的噩梦。每次醒来都觉得虚惊一场的噩梦。只是，梦中她更多的关注自己的感情，并没有仔细观察何倪。现在才发现，何倪是这么在乎她。 楼顶边缘的女孩停下舞步，清亮动听的声音问：“何倪，你会娶我的对不对？” 在空中定格的乔安暖看着，忍不住勾唇笑了，心里嘀咕着：还真是傻啊。梦里都这么傻。 她看着楼顶边缘的女孩儿后退两步，仿佛不知道危险似的，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万丈深渊。 乔安暖忍不住惊呼：“不要。” 楼顶上何倪也在喊：“安暖，你不要……” 可他们仍旧没能阻止下落的女孩儿。 乔安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孩儿一点一点下落，脸上明明带着解脱的笑意，眼角被阳光折射出几滴晶莹的光。 风愈发大了起来，吹迷了乔安暖的眼睛。她闭上眼睛揉了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一次看到那个穿着白裙子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出现在天台楼顶。 不远处的何倪，一步一步往女孩儿面前靠近。或许是因为风太大，他只是迈步，身子却未能往前挪动半分。 后来女孩儿对他伸开胳膊，大风像是忽然转了向，何倪距离女孩儿越来越近。 乔安暖远远看着，何倪上前，毫不留情的推着女孩儿的肩膀。 “不要！”乔安暖忍不住惊叫。 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声音，女孩儿像之前那次一样，仰着身子倒了下去。 而天台上的何倪，被大风吹散，像是一盘散沙，瞬间不见踪影。 乔安暖意识到，这是她之前做过的两个梦，又在她眼前重现了。 可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梦呢？ 周围好像有一个声音，仔细去听，像是夏心妍。 她叫着：“姐姐，姐姐。” - 72、妈妈很爱她（2） 乔安暖定睛去看，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半空下来了，此刻正站在楼顶的天台边缘。 而她刚才所在的地方，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孩儿。也穿着一条连衣裙。不是白色，而是黑色。 乔安暖有些好奇，那个女孩儿，是夏心妍吗？ 她只在朋友圈的照片里看过，还从来没有见过真人呢。 她为什么飘在空中？刚才那个目睹两个梦境的人，究竟是自己，还是夏心妍？ 头脑中有些乱。 “姐姐，我可以抱抱你吗。”那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儿说。 太阳就在她的身后，女孩儿看起来像个天使，很美。 乔安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天台，仰头看着夏心妍。心里还是不解，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出现何倪也就罢了，为什么会出现夏心妍？ “姐姐，我想你。”夏心妍脸上带着笑。她笑起来很美。嘴角勾起的弧度，比乔安暖好看的多。只是她明明在笑，为什么眼角落出泪来？ 连带着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就下起了雨。 “答应我，好好爱自己，好好活着，好吗？” 夏心妍的话让乔安暖觉得莫名其妙。她突然跑进她的梦里，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什么意思？ “姐姐，我和妈妈都很爱你。”她说着，雨中的阳光愈发刺眼起来。 乔安暖伸手遮了遮，可周围的光亮让她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最终被迫闭上。 感觉光线没那么强烈，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晴空万里，没有雨，也没有任何人。 乔安暖下意识低头，发现刚才还空出一个洞的心脏，此刻竟然完好无损了。 - 11月24日,太阳照常升起。医院像往常一样人来人往，医生护士都在忙碌，没有人在意昨天晚上这样的手术。像这种生死离别，医院每天都会上演。悲剧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哪能感同身受那种切肤之痛。 手术室里，进行了整整一夜的手术，终于灭了灯。 助手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将乔安暖送去了无菌特护病房。 郁子唯留在手术室，望着旁边病床上那个血淋淋的尸体，一步都未挪动。 助手已经被太平间的负责人下了通知，要把手术失败的遗体推过去，可是看着郁子唯站在病床前不肯离开，他上前劝道：“郁医生，你辛苦了一晚上，休息一下吧。” 郁子唯面色冷漠，点了点头，没说话。 昨天晚上这个向来淡漠的男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露情绪。他绝望的眼泪，他机械般进行着手术，他对这张病床上女孩儿的不舍，对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儿的无视。让众人明白，面前失去生命的女孩儿，对郁子唯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郁子唯终于动了动身子，却没有离开。将灭了的无影灯再次打开，像在做一场正常的手术一样，按部就班的将乔安暖替换下来的心脏，认认真真的移植回夏心妍的胸腔里面。 旁边的助理医生看的眼眶一热，尽管身心疲惫，仍旧重新戴上口罩，守在郁子唯旁边，协助他继续做着接下来的工作。 郁子唯把夏心妍体内所有的器官进行了恢复性治疗，清理淤血，缝合伤口。 看着那个已经没有血色的女孩儿，郁子唯仍旧觉得她比任何人都要美。低头，吻上冰冷的唇，滚烫的泪水自眼中滴落，正巧落在夏心妍的眼角，顺着她的太阳穴滑落到枕头上。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郁子唯说。 旁边助理鼻子一酸。 郁子唯不知道刚才将近八个小时的手术是怎么完成的。尽管中途本来应该休息，他却一点也不想休息。 他从夏心妍的胸口捧出仍在跳动的心脏，将这颗心脏转移到另外一个跟夏心妍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身上。 尽管他也希望自己能像很多不理智家属一样，不接受脑死亡不可逆这个事实，去哭去闹。可他是医生啊，他是夏心妍曾经认为最信任的人。怎么可以被冲动的情绪困扰，耽误了给乔安暖做心脏移植的最佳时间，耽误两个人的生命。 这张小小病床上躺着的女孩，是他的全世界。他曾经以为还可能拥有、却已经永远失去的全世界。 刚才手术的时候，夏心妍跟乔安暖都躺在病床上。这算是她们分别十八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吧，没想到竟是生离死别。 郁子唯不知道他现在对乔安暖是一种什么感情。那个陌生的身体里面，跳动着熟悉的心脏。而那个他无比熟悉的人，此刻却躺在冰冷的床上，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再也不能对着他调皮的笑了。 他没那么幸运可以牵着她的手走的久一点，为什么当初不选择留在意大利，陪在她身边。为什么他的手术被周围所有人都认可，却没能留住最在乎的人的生命。倘若不能救活她，哪怕救活了全世界的病人，又有多大的意义。 他将夏心妍身上的仪器拆掉，推着病床离开了手术室。 “心妍，接下来是咱们两个人的时间了。” - 中海市昨天晚上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的雨，于深海原本还担心今天的飞机还会像昨天一样误时。好在天亮之后，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 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晴朗湛蓝。昨天晚上像灾难片一样的城市，在一个鲜活的生命终结之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只是一片秋叶落地，地球还是照样转，那些让人崩溃绝望的失落，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老乔扶着虚弱的夏鸢，和于深海一起，让司机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迈步进了大厅，于深海想起昨天晚上跟夏心妍见面的场景。尽管她的五官跟乔安暖长的一模一样，可是不得不说，夏心妍真的比乔安暖开朗的多。她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意，让人看见之后觉得整个世界都跟着明亮起来了。 当时于深海还在想，倘若有一天乔安暖也能变得像夏心妍这样快乐，该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他希望乔安暖可以快乐，哪怕那快乐不是他带来的。 上午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飞机在成都双流国际机场准点降落。 于深海没有告诉温凌他又来成都了，他不想让温凌因为这些琐事影响学业。前段时间要不是因为乔安暖初来乍到无依无靠，于深海也不会让温凌搀和进来。 - 73、妈妈很爱她（3） 一间病房内，房门紧闭。病床上，郁子唯还穿着昨天晚上做手术时候的工作服，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儿。 今天中海市的天气特别好，也或许是因为郁子唯太久没有睡觉，眼睛对光线更加敏感。阳光仿佛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灿烂和明亮。 从手术室出来之后，他就没有离开夏心妍半步。早饭没吃，也没休息。恨不能眼睛也别眨，就这样贪恋与夏心妍共度的最后时光，将这张怎么样都看不腻的容颜，镌刻在脑海里，永世不得遗忘。 他感受到夏心妍的身体从一开始的柔软，渐渐变得僵硬。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丝温度。然而现在，夏心妍的身体湿而冷，不管郁子唯怎样将她紧抱在怀里，都不能捂热了。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郁子唯的助理走了进来。看到这幅画面，心情有些悲恸。 他迈步上前，劝说一句：“郁医生，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已经尽力了。” 当时那种情况，郁子唯还能理智的做出最准确的决定，并且成功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已经成为医院的佳话。换做是任何人，自己最在乎的人去世，都不可能那么冷静吧。 郁子唯没有理会进来的人，将身体僵硬的女孩儿放回病床，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看到窗帘只拉到一半，郁子唯从床前起身，因为刚才抱着夏心妍的姿势太久，他身体有些僵硬。起身的时候，一个趔趄，身子往前栽去。 旁边助理急忙上前扶住他，叹了口气：“郁医生，你已经不吃不喝将近二十个小时了，也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郁子唯站稳了身子，轻轻推开面前的助理。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到两侧，推开了窗户。 窗外的风带着些许凉意，让郁子唯的精神好了不少。他回头，脸上带着笑，那笑容让助理觉得有些瘆人。 “心妍，看，你最爱的阳光。”郁子唯望着病床上躺着的女孩，对她指了指远处湛蓝的天，还有天空中漂浮的白云，自顾自的说着：“成都这里雾霾有些严重，很少会看见晴天。今天的天啊，真蓝。你看看，是不是为了欢迎你……心妍，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他的声音渐渐有些失落，耷拉下眼皮，望着窗外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他在这个医院待了快半年了，见过不少生离死别。每当看到那些家属为了逝去的亲人歇斯底里的时候，郁子唯都冷漠的路过，并没有任何同情。他觉得生死这种事，既然发生了，就只能接受。人又不是神仙，哪能一辈子没有意外的好好活着。甚至有时候郁子唯会罪恶的在心底嘲笑，嘲笑那些后悔的人，为什么不在活着的时候好好珍惜，死了才明白生命可贵。 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是天职。同样，对于亵渎生命的事情，也特别抵触。 是老天爷的报复吗？让他这颗向来冷静又冷漠的心，也体验一下亲眼目睹挚爱逝去，明明不舍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以前在意大利那边留学的时候，郁子唯说他家在成都，夏心妍就一脸欣喜的问他，成都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成都的熊猫特别可爱。成都的变脸特别神奇。 那些在郁子唯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到了夏心妍那里，都是独特的存在。好像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美好的。哪怕在别人眼中最绝望的事，夏心妍也能从中发现值得感激的地方。 她的人生信条：是福不是祸。 “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能看到什么希望么。”郁子唯苦笑。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护士走了进来，看到郁子唯，焦急的说：“郁医生，昨天晚上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女孩父母来医院了，说是要见你。” 乔安暖的父母？ 郁子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夏心妍。开口对旁边的助理说：“帮我照看一下，我一会儿回来。” - 无菌室门口，传出女人的哭声。不用看也知道，那肯定是乔安暖的母亲，同样，也是夏心妍的母亲。 门外站着三个人。他认识于深海，在意大利的时候也见过夏心妍的妈妈，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夏心妍和乔安暖的父亲了。 “子唯。”夏鸢擦了擦眼泪，迈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现在安暖情况怎么样？” 于深海和老乔站在夏鸢身边，也在等着郁子唯的回答。 他往无菌室里面看了一眼，对乔家夫妇说：“叔叔阿姨，不要担心。因为是安暖跟心妍是同卵双胞胎，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她就能醒过来。” “郁医生，谢谢你。”乔爸面色疲倦，开口仍旧保持着礼貌和尊敬。 郁子唯沉默片刻，歉疚的看着乔爸：“很抱歉，我没能救活心妍。” 夏鸢眼泪不自禁的涌了出来，拍了拍郁子唯的手背：“我知道你尽力了，能有你陪着，又救了活她姐姐的命，想必心妍走的很安详。” 她不怪面前这个男孩儿。要不是他，或许他们失去的就是两个女儿了。 虽是这样说，可夏鸢还是感到无以复加的悲伤。她哭的眼角溢出白色的泡沫，脸也有些浮肿。 郁子唯劝道：“阿姨，您别哭了。现在已经有些结膜炎的症状了，我一会儿给您开点药。” 于深海轻声走到门口，透过玻璃，注视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儿。平日里喧闹的她，此刻挂着呼吸机，安静的睡着了。想到她心口的心脏还在跳动，于深海就觉得庆幸。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夏心妍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应该有庆幸的感觉，也不敢表现出自己有多欣喜。可内心深处，于深海就是觉得很庆幸。 他不在乎那些无关的人，哪怕死去的人是乔安暖的亲妹妹。 只要能够救乔安暖，于深海连自己的命都愿意拿来交换，更何况是别人。 他要乔安暖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这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 74、妈妈很爱她（4） 于深海之前还想着，等来医院见到了何倪，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没想到，到现在为止何倪一直未曾露面。打电话无人接听，网上留言也没收到任何回复。于深海有些好奇，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将视线从无菌室的乔安暖身上收了回来，落在郁子唯身上。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憔悴了太多太多。双目无神，看起来失魂落魄。 来的路上，已经听夏鸢阿姨说过，郁子唯是夏心妍在意大利那边的大学同学，他们谈过恋爱。后来因为郁子唯要回国，两个人就和平分手了。但是夏鸢看得出来，夏心妍并没有真的放下郁子唯。想必，郁子唯也仍旧在乎夏心妍吧。 老乔在夏鸢身边站着，直叹气。 夏鸢擦了擦眼泪，望着面前的郁子唯，问：“我可以去看看心妍吗？” 郁子唯一直佯装的坚强，在这一刻有些崩盘。他撇开脸，不想让身边的人看到他红了的眼眶。点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 老乔扶着夏鸢，跟着郁子唯一起离开，于深海并没有跟过去。 他留在病房门口，尽管没有换无菌服，不能进去，可只要能够看到她，于深海已经很满足。 昨天晚上，他多害怕手术会失败。如果乔安暖真的不在了，于深海会后悔的吧。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过懦弱，连对她的喜欢都不敢表露。 乔安暖醒来之后，于深海想要对她实话实说。或许温凌说得对，哪怕明知道乔安暖最爱的人是何倪，他还是想要公平竞争，让乔安暖知道他对她的爱慕。 哪怕代价是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做她的深海哥。 - 夏心妍所在的病房，助理一直守在这里。 看到郁子唯和两位中年夫妇进来，猜到他们是这位已经去世的患者家属。尽管如此，助理还是忍不住走到郁子唯的面前，说：“郁医生，你必须去休息一下了，这样熬下去不行的。” 老乔看到郁子唯面色疲惫，眼眶通红，也对这孩子有些心疼，跟着规劝：“郁医生，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是啊郁医生，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你连早饭都还没吃呢。”助理紧跟着说道。 夏鸢看到夏心妍，上前扑倒在她的病床前，刚刚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心妍啊，我的心妍啊。你怎么狠心丢下妈妈不管了。”夏鸢几乎泣不成声，抱着女儿已经湿冷的身体，嚎啕大哭：“你不是说好了来接姐姐一起回家的吗，你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咱一家四口可以好好在一起聊天吃饭，过最普通的日子吗。为什么你要走，为什么你要走啊。你走了，妈妈该怎么办……” 老乔撇开脸，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擦了擦眼角。 郁子唯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站在夏鸢的身旁，视线落在夏心妍的身上，舍不得移开。看着夏鸢为夏心妍哭泣，他甚至都忘记了安慰。 夏鸢阿姨问，夏心妍走了，她该怎么办。 郁子唯更想问，夏心妍走了，他又该怎么办。 之前夏心妍不在的时候，他的生活平静而规律，好像一辈子就会这样过去，毫无波澜。这样看来，他只是失去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人。可为什么感觉生命仿佛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意义。 光是看到这冰冷的身体和定格的面容还不够，那些他时常回忆的小片段，夏心妍脸上的笑，她对乔安暖的在乎。她的乐观和善良。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浮现。非要将他打入无底深渊，让郁子唯自己都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陌生。 他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从来都不是。可现在却因为面前这个女孩儿的猝然离去，几近崩溃。 夏鸢扑在夏心妍身上哭了很久。老乔过去扶着她，劝说：“夏鸢，好了，心妍不想看到你这样。” “那她就不要死啊。明知道这些年她是我的命。要是死的人是安暖，你难道不伤心吗？”夏鸢有些歇斯底里，转头怒目瞪着老乔。 老乔有些哑然，住了声。 夏鸢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夏心妍跟乔安暖都是她的女儿，不论哪一个离开，她都会难过。她只是生气，不甘心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要带夏心妍回国了。夏鸢感觉，是她亲手葬送了女儿的命。 身后的郁子唯看到面前的父母面色尴尬，他在一旁开了口：“心妍最在乎的人，是她的姐姐。她走之前的最后一个要求，是让我给她的姐姐带句话。” 夏鸢的哭声渐止，回头看着郁子唯。老乔也望向身后的年轻人，等着他开口。 郁子唯喉咙有些堵，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平静，看着病床上的女孩儿，淡声道：“她让我告诉乔安暖：妈妈很爱她。” - 乔安暖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睡过这么久，好像一个冗长的梦，怎么样都醒不过来。 她感觉把从出生到现在记忆中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梦了一遍，有关于老乔的，妈妈和妹妹的，于深海的，还有何倪的…… 梦中很多人很多事都像是放电影，极不真实。而更让乔安暖觉得好奇的，梦中的她很确定的知道那就是梦。 以至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乔安暖都有些分不清楚，她的梦到底有没有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老乔的脸庞。乔安暖一阵失落，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果然，她还在梦中。 “安暖，你醒了吗？”耳边响起爸爸那熟悉的声音。 随即不远处于深海的声音也传进耳中：“乔叔，安暖醒了？” “好像是醒了。”老乔应了一声，又道：“夏鸢，夏鸢，安暖醒了。” 夏鸢？ 乔安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平日里没人叫过。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的母亲。那个把四岁的她抛下，带着夏心妍跑去国外，已经十八年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 眼眸缓缓睁开，眼前多了两个人的脸庞。一个是于深海，另外一个，乔安暖不是很想见到。 - 75、一蒂双花（1） 不管夏心妍平日里给妈妈说多少好话，乔安暖都不能放下当初被抛下的伤害。她就是一个记仇的恶劣少女，向来都是。 面前的三个人都穿着蓝色的无菌服，这场景不太像梦。 心口隐隐作痛，乔安暖的意识也渐渐被拉回现实。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宾馆房间门口，她记得何倪为了沈静如的事情，不顾病重的她，夺门而去。她记得手机里那张刺目的亲密照片。 自己这一次应该病的挺重的吧，心口的感觉跟以往住院的那几次不太一样。 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却惟独没有见到弃她而去的那一个。 乔安暖开了口：“我回家了吗？” 她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听起来很虚弱。 于深海跟老乔对视一眼，于深海说：“还在成都。” “那，你们怎么来了。”乔安暖缓声问，像是想到什么，咧着嘴角笑了笑：“不会……是来给我，庆生的吧。” 老乔眼眶有些红，夏鸢原本不想当着乔安暖的面哭，可是听到这句话，又想起已经被送去太平间的夏心妍。病床上这个女孩儿在这里鲜活的笑着，另外那个跟夏鸢相依为命十八年的女儿，却永远的离开了。 于深海情绪还算平稳，笑着劝慰：“少说话，好好休息。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吗？” 乔安暖摇摇头，眼眸之中有些兴奋，问老乔：“心妍也来了吗？怎么没看见她。” 老乔喉咙一哽，讲不出话来。 这样的场面有些残忍，于深海都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病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郁子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心妍的心脏，现在在你胸口跳着。所以你看不见她了。” 老乔跟夏鸢回头去看。 于深海皱了眉，心里有些怒意，乔安暖现在刚醒，郁子唯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让她跟着担心吗？心脏移植之后不能刺激她的情绪，这么基本的注意事项，郁子唯这个心胸外科的医生不会不知道吧？ 乔安暖显然愣住了。 于深海见她瞪着眸子一眨不眨，心里担忧。上前笑着劝道：“他在跟你开玩笑呢。” “我没开玩笑。”郁子唯穿着白色的无菌服，迈步上前。 于深海离开床边，拦在了郁子唯的面前。他跟郁子唯差不多高，但身材明显魁梧一些。一双眸子狠狠盯着郁子唯，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传递的意思很明显：你敢再多说一句试试。 郁子唯没有理会于深海，站在原地，继续开口：“心妍走之前说，想到她的心还会在你胸口继续跳动，就不觉得孤单了。可你知道她现在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停尸柜里有多孤单吗？她说这些年她和妈妈欠你的爱，都在那颗心里，你又在乎过她们的爱吗？她说……” “郁医生，你够了没有？”于深海上前，抓着郁子唯白色无菌服的衣领。 老乔也于心不忍：“郁医生，不要说了。” 夏鸢捂着嘴走到旁边，不敢去看乔安暖。每次看到这张面容，她就觉得仿佛夏心妍还在身边，调皮的缠着她，粘着她，像个贴心的小棉袄。 乔安暖声音有些颤抖：“深海哥，你让他说。” 于深海回头看着乔安暖。病床上的女孩儿，红着眼睛望着郁子唯。 看她这样，于深海心里难受。 郁子唯倒是没什么感觉，笑的有些苦涩：“她说，总要有一个人活下去才行啊。为什么那个活下去的人不是她。你一个不珍惜自己生命人，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不顾家人的担心离家出走，三番五次提醒你要注意自己的健康却无动于衷。抽烟喝酒熬夜泡吧，你这么糟糕的人，有什么资格替她活下去？” “怎么会这样……”乔安暖嘴里念念叨叨，忽然就想到刚才那个不太真实的梦。梦里夏心妍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漂浮在半空中。明明隔的那么近，乔安暖却碰触不到她。她当时还是笑着的。 ——姐姐，我想抱抱你。 ——姐姐，我想你。 ——姐姐，我和妈妈都很爱你。 乔安暖还记得夏心妍身后那刺眼的阳光，就好像今天窗外的阳光一样。 可是，好端端的，夏心妍怎么会忽然出事，还是在她们生日的这一天。 郁子唯手里拿着一条已经消过毒的丝巾，绕过面前的于深海，上前丢给病床上的乔安暖。 夏鸢转头，看到那条丝巾，悲从中来，呜咽着：“那是心妍在佛罗伦萨买的。” “为了给你一个生日惊喜，出了车祸。”郁子唯觉得好笑，哼哼一句：“你知道是谁撞的她吗？” 老乔跟夏鸢也看向了郁子唯，连同于深海，都等着郁子唯继续开口。他们也想知道，凶手在哪里，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没来医院看望一下。 郁子唯拿出一张照片。于深海伸手接了过来，照片看起来是监控录像拍的，一辆黄色的甲壳虫。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深海哥，给我。”乔安暖躺在床上伸过手。 于深海刚刚把照片递给乔安暖，猛然间想了起来，他记得何倪好像开过一辆这样的车。 乔安暖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不可能，不可能的。” 郁子唯没有说话，走到老乔跟夏鸢面前，跟两位长辈道歉：“叔叔，阿姨，请原谅我唐突说出真相。” 夏鸢还算了解郁子唯，知道他不是冲动的人。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倒是没怪他。只是好奇的问：“撞心妍的人，到底是谁？” “何倪。”于深海看着仓皇失措的乔安暖，叹了口气。 - 浑浑噩噩的三天，似醒似梦。 好在身体机能恢复良好，手术之后身体也没有出现排异反应，乔安暖顺利从ICU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病床上，乔安暖抱着夏心妍送给她的丝巾，羊绒的材料摸起来很柔软，百花大教堂的印花图案也很别致。夏心妍似乎很懂乔安暖的喜好，这样一份礼物，真的让她特别喜欢。 老乔和夏鸢跟着郁子唯一起处理夏心妍的后事，于深海留下来照看乔安暖。 病床上的女孩儿手里抓着丝巾，抱在怀里。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呆呆的也不说话。 - 76、一蒂双花（2） 乔安暖自从看到那张照片之后，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于深海说：“别胡思乱想了，心妍也希望你可以好好恢复，赶快好起来。”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乔安暖虚弱的开口。 她抬手将丝巾展开，盖在自己脸上。 她们还没能见上一面，没能好好坐着说说话。乔安暖还没有亲眼看看那个世界上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模样，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她掀开盖在脸上的丝巾，问于深海：“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于深海摇摇头。 她不记得手机掉到什么地方了。不过仔细想想，丢了也好。想到短信上那张照片，她也觉得很多东西没有必要继续留着了。 又问于深海：“可以用你的手机登一下我的微信吗？” 于深海点头，拿着手机从窗边走了过来。帮乔安暖输入微信号，问：“密码。” “乔安暖何倪的拼音首字母，五二一，加号。”乔安暖说完，忽然意识到，她的密码，看来要改了。 于深海顿了顿，将密码输入。 “有消息，是心妍发来的。”于深海心头一惊。收到一个死去的人的消息，让人下意识觉得毛骨悚然。 乔安暖倒没有丝毫的害怕，有些急切的问：“说的什么，让我看看。” 于深海把手机递给乔安暖。 收到信息的时间，是二十三号晚上十一点五十一。当时乔安暖正跟何倪闹着吧，后来不知怎么就来了医院，根本没有时间看微信。 夏心妍一共发来了三条信息： 「姐，你睡了吗？」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见面。想要亲口告诉你，妈妈其实很爱你。」 「昨天晚上那么唐突的给你打电话，其实是因为妈妈想你了，又傲娇的不肯承认。等你回中海之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聊一聊。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围坐在家里说说这些年的趣事，这些年的想念。我们是一家人，最亲爱的一家人。家人是不会记仇的。算是我小小的请求，要热情的跟妈妈来一个亲密的拥抱，好吗？」 乔安暖感觉心脏颤抖了一下。不同于以往那种心疼的感觉，仿佛夏心妍的这颗心脏还有记忆，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就好像夏心妍站在她的面前，笑着对她说话。 眼中的泪让手机屏幕上的字迹渐渐模糊。这么多年，夏心妍一直对她示好，乔安暖总是冷淡的回应。有时候心情不好，明明看到了夏心妍的留言，也会装作没看见，直接忽略。正如郁子唯所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何倪之外，乔安暖可以忽略所有人，包括那么深爱她的家人。 “安暖。”于深海在乔安暖病床旁边坐下。 乔安暖擦了擦眼泪。她没想哭的，可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此时的泪，究竟是大脑在为夏心妍的离开而惋惜，还是那颗心脏因为夏心妍不能继续活着而不舍。或者都有吧。 “我想见她。”乔安暖说。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于深海最在乎的始终是乔安暖的健康。 “我要去看看她。”乔安暖语气更坚定。 “刚从ICU出来，不能乱动，这对你恢复没好处。再说了，之前医生都说了，心妍也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她也不希望你这样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 乔安暖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身来，嘴里说着：“别把你们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要是不能见她最后一面，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于深海急忙去扶，生怕乔安暖会不小心碰触到手术的伤口。 病房的门被推开，郁子唯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乔安暖在床上坐起身来，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干嘛。” 乔安暖被郁子唯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吓到，乖巧的被于深海扶着躺回了床上。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祈求：“我想见心妍。” 郁子唯上前，看到乔安暖床头挂着的药水袋已经快空了，门外小护士推着需要更换的药袋进来。郁子唯站在床头，拿过药袋，抬起胳膊仰着脸帮乔安暖换上。 原本应该护士干的活，被郁医生干了，推着推车的小护士脸一红，拿着替换下来的药袋放在推车上，推出了病房。 她听说那天晚上郁医生做了医院里第一百例心脏移植手术，也是他在医院做的第一个大型手术。更是医院近年来实习时间最短的心胸外科医生。 还听说郁医生的前女友来成都找他，却惨遭车祸，伤情严重，郁医生没能把她救活。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前女友的双胞胎姐姐，先天性心脏病，移植了妹妹的心脏，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 小护士摇摇头，有些无奈。这生活啊，有时候比小说狗血的多。 病房里，乔安暖虽然对郁子唯有些惧意，却仍旧坚持要去见夏心妍最后一面。 听到她的话，郁子唯很火大。可是望着这张跟夏心妍长的一模一样的面容，那些伤人的话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了。想到乔叔叔跟夏阿姨难过的不敢上来见乔安暖，郁子唯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只是说出的话，还带着一丝冷意：“不行。” 乔安暖不肯放弃：“我知道我现在身体还没恢复，你们可以推着病床过去。我保证情绪不会很激动，让我看她一眼，让我送送她。” 于深海有些听不下去，帮乔安暖说话：“推着病床过去应该没事吧。” “那边温度低，不利恢复。虽然你已经从特护病房出来，但还要继续观察体征，不能到处跑。” 郁子唯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乔安暖只能安静下来。她手里紧抓着夏心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静静看着。 看着她失落的模样，郁子唯又一次错觉，好像躺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儿，是夏心妍。 脑海中回荡着夏心妍临别之际对他说的那些话，郁子唯有些迟疑。 不管乔安暖有多恶劣，多不堪。在夏心妍的心目中，这个姐姐都是最珍贵的。倘若夏心妍还有意识，肯定也希望能够跟乔安暖见上一面吧。 - PS： 因为本书在申请出版，需要收集几条300字以上的长评。特此征集。 对这本书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留言区评论。 要求：300字以上。 截止：2月12号 到时候你的评论可能出现在实体书上面噢。 77、一蒂双花（3） 夏心妍或许也会像郁子唯现在一样，站在医学的角度，顾虑乔安暖的健康状况。但她内心最深处，肯定还是想要见一见这个此生最牵挂的姐姐。否则，她也没有必要着急赶着十二点之前出现在乔安暖的面前，为她庆祝生日了。 而她的生日，也成为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终结的日子。 沉默片刻的郁子唯，再次开了口，他语气比刚才好了许多：“帮你们补一个生日吧。” - “深海哥，你可以帮我买个生日蛋糕吗？不用别的图案，上面用奶油做两朵花就行。” 你听说过双生花吗？ 一蒂双花，同时绽放。若真如此，也是美景。可实际上，它们会彼此争抢对方的营养。 直到其中一朵凋零，只余一朵开放。 它们一生都背对着彼此，从绽放到枯萎，永远无法相见。 - 太平间那种地方，气场太低沉，不适合庆祝生日。夏心妍应该是明媚开朗的，哪怕她的生命已经终结。 乔安暖下午打完针，做了基础检查之后，连同病床被推到医院顶楼的一间宽大病房里，护士将里面的病床挪出去，只留下乔安暖的病床，和另外一个空出来的床位。 乔安暖躺在床上，视线正对面是一扇开着的窗户，窗外一片夕阳的残红，带着一股子凄烈的壮美。 她在心里对夏心妍说：原本想着，有机会的时候和你一起去楼顶看风景，现在看来，你的情况不允许，我的情况也不允许了。 病房的门开着，外面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一张水晶棺材由众人推了进来。里面躺着的，是一个美丽的花季女孩儿。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因为郁子唯的祖父曾经是这所医院的老院长，医院里的医生以及管理层人员，多多少少都会给他一些面子。如今去世的是他最爱的女孩儿，在他提出想要在医院给女孩儿过完最后一个生日的时候，院方将顶楼一整层楼的病人都转移到其他的病房，给郁子唯一个宁静的空间。 对此，郁子唯特别感激。 病房里人不多，除了几个帮忙装扮病房的护士，剩下的就是老乔夏鸢夫妇跟郁子唯了。 饭点的时候，装点病房的护士也都离开。 于深海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个蛋糕，还有两束玫瑰花，一束白色，一束黑色。 他原本想要买一束黑色和一束红色，红色的给乔安暖，图一个吉利的好兆头，祈愿乔安暖可以早日好起来。可想到已经去世的夏心妍，他最终放弃了。尽管于深海不想理会除了乔安暖以外的人，但那个人是乔安暖的亲妹妹，是那个献出心脏救活了乔安暖的人。 他该尊重故去的夏心妍，像尊重乔安暖一样。 将蛋糕盒子放在窗边的一个床头柜上，拿着两束花走到乔安暖面前，把白色的递给她。希望她可以像这束纯净的玫瑰一样，重生，并燃起希望。 乔安暖躺在床上，将手伸向了那束黑色的玫瑰，对于深海说：“谢谢。” 于深海望着自己手里那束白色玫瑰，愣了一下。 尽管当着众人的面，于深海还是开了口：“白玫瑰是给你的。” 黑玫瑰这么压抑，不适合现在的乔安暖。 乔安暖脸上带着笑，转头看向夏心妍，说：“白玫瑰是她的。” 自己这么恶劣，这么坏，怎么配得上那束白玫瑰。绝望的看不见光的黑色，才是她该有的主色调。 于深海没再多说，将另外一束白玫瑰交给了乔安暖的妈妈。夏鸢红着眼眶，一直守在夏心妍的水晶棺前。 老乔从夏鸢身旁走到乔安暖的病床前，厚实的手掌摸了摸乔安暖的额头，问：“感觉怎么样？不舒服别硬撑。” 乔安暖笑：“把你女儿当成什么了，有这么脆弱么。去陪着心妍吧，毕竟我还要祸害你那么久。” 老乔知道乔安暖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看着夏鸢这几天一直呆在夏心妍身边，都不曾跟乔安暖好好说句话。老乔怕夏鸢会悲伤过度，一直守着她。郁子唯也对乔安暖有些敌意，凶巴巴的。除了于深海以外，好像没有人关心乔安暖。她这个刚从死神那里逃出来的人，一点都不受待见。 郁子唯已经将身上的白大褂换了下来，穿着一件灰色针织风衣。仍旧习惯性的将双手放在口袋，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两个躺着的女孩儿。不发一言。 总有那么一瞬间，他会幻想那个活着的人是夏心妍。甚至会想，这是夏心妍跟他开的玩笑。 可能出车祸的人是乔安暖呢，死去的人也是乔安暖。 而这样的幻想，也只能想想。郁子唯亲手帮她们做的心脏移植手术，临别前从他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流逝的生命，是夏心妍，这不会有错的。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郁子唯这个向来理智的人，仍旧没办法接受真相。 时间太仓促，没能做漂亮的气球墙。蓝色的布帘上，挂着三角旗拼成的字母。 HAPPY BIRTHDAY 中间用蓝色的彩带隔开。 左边是乔安暖从小到大的照片，老乔让中海那边的助理帮忙扫描过来打印出来的。 右边是夏心妍从小到大的照片，都存在夏鸢的网络云端上，同样打印出来了。 病房的天花板上，飘荡着二十二个不同颜色的荧光心形气球，代表这对双胞胎姐妹各自走过的二十二载人生。 郁子唯迈步走到水晶棺材前，看着上面摆放的一圈白色心形蜡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点火枪，将蜡烛一个一个点燃。 老乔站在床头柜那边，打开了于深海买回来的蛋糕。方形的蛋糕上面是两朵红色的玫瑰鲜花，旁边装点着一簇白色满天星。蛋糕的四周，贴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白色巧克力贺卡上，用黑色巧克力写着「祝乔安暖和夏心妍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老乔拿出蜡烛，在空隙处插了两根，端到郁子唯面前，让他点燃。 - 78、一蒂双花（4） 于深海关了病房的灯，夏心妍的周围有点点烛光映照，天花板上飘荡的二十二个荧光气球，也透着好看的光。 老乔手里捧着蛋糕，轻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于深海也跟着哼唱。 夏鸢望着双眸紧闭面容宁静的夏心妍，声音哽咽着开了口：“Tanti　auguri　a　te……” 郁子唯也低声唱着：“Tanti　giorni　felici……” 中文和意大利语的生日快乐歌在病房内响着。乔安暖想要坐起身来。 夏心妍从意大利回来，一路寻到成都来找她。如今剩下的事情，该交给乔安暖来做了。 于深海看乔安暖在床上动着，他急忙上前扶住乔安暖的身体。将病床摇了起来。乔安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 “把我推过去。”乔安暖的目光望向夏心妍的方向。 于深海将病床四脚的挡片撇开，推着乔安暖的病床，靠近了夏心妍。 乔安暖伸出手，握住夏心妍。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可夏心妍已经无法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姐姐了。 那双手虽然湿冷，乔安暖却舍不得放。算起来，她对夏心妍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反倒更多的是嫉妒和些许憎恨。 乔安暖不知道角色对调的话，她能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将自己的心脏捐献给另外一个人。她很用力的想了想，这个世界上唯一让她想要拯救的，也只有何倪了吧。除了何倪以外，再也没有值得她去费心的人了。 然而命运却喜欢玩弄人心。何倪撞了夏心妍，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让乔安暖失落的不仅是那天晚上被他丢下，还有这些事情让乔安暖意识到，在何倪的心中，她永远都不可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何倪不管怎么变，不管看起来对她多宠溺，都不可能像她爱他那样，不顾一切。 没有人会为了一份爱情不顾一切吧，更何况，那只是她一个人执着不放的爱恋，不是你情我愿。 “心妍，生日快乐。”乔安暖望着烛光下的夏心妍，她的面容被映照的柔和又温暖，好像只是睡着了，好像天亮之后还会醒来。 她是那样的平静，以至于乔安暖感觉这像是夏心妍跟她闹的一个恶作剧，跟大家一起联手的恶作剧。好像躺在水晶棺里的女孩儿，下一秒就会笑着从里面起身，取笑乔安暖竟然真的相信她已经死了。 她怎么舍得死呢，还没仔细看看彼此的模样，她怎么舍得死呢？ 现在的乔安暖，甚至连一个拥抱都不能给她。 这几天她像个无情的人，眼睛干涩，未曾为乔安暖掉过一滴泪。 此时昏暗的烛光下，众人不能真切看到乔安暖的面容，只觉得眼眶一热，一滴晶莹，落在了夏心妍冰冷的手背。又一滴落在水晶棺里面，随后被冰冷的温度变作透明结晶。连同那份不舍和思念，一同冰封。 - 七天后，夏鸢和老乔从殡仪馆抱回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盒。 因为乔安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他们准备在这里多等几天，到时候接着乔安暖和夏心妍一起回中海。 十天了，何倪一直没有露面。像上一次一样凭空消失，不见踪影。 只是如今乔安暖少了继续追寻的力气和勇气。他走就走了吧，原本就不属于她。 夜半时分，众人都休息了。连于深海也趴在病床旁睡了过去。 乔安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已经凌晨三点了。或许是因为白天睡的太久，她一点困意都没有。 乔安暖现在所在的病房是医院的二层。窗帘没有拉上，窗外的路灯和月光一起映照进房间，她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写过的日记。 大学毕业之后，她的日记写的越来越少，最近只写了两篇，一篇是上次何倪失踪的时候，另一篇是她来成都的第一天。 从第一页翻下来，似乎每一篇都是关于何倪的。 乔安暖心想，她对何倪的爱，是不是有些病态了。那真的是爱吗？还是一份不肯放下的执念。 记得上一次住院的时候，于深海怒极问她：离了何倪就活不下去了吗？ 当时乔安暖的回答很肯定，她的确是离了何倪就活不下去了。 然而现在，何倪不在。她还是活下来了。 保住她一条命的人，不是何倪。而是那个被何倪撞倒的夏心妍。 乔安暖拿出抽屉里的笔，将日记本放在腿上，闭目思考着什么。 有些事，该告一段落了。 - 2016年11月31日，凌晨，月光很亮。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无情的人，在四岁那年被妈妈丢下之后，更有了对这个世界冷漠的理由。 不只是对自己的家人，还有那些所谓的同学和朋友。好像除了何倪以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值得我去珍惜的人了。 包括于深海，也包括老乔。 我仗着他们对我的宠爱，从来都未曾担心过什么。有时候甚至会赌气的想，要是他们有一天不爱我了，那就不爱好了。离了妈妈都能活，更何况是他们。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纵然有时候懦弱，可是却不害怕失去。 除了何倪。 然而实际上，我之所以这么冷漠，之所以不愿意为周围的人付出哪怕是一分一毫的感情，不是因为不屑，而是因为不敢。 因为害怕自己付出了感情，当他们抽身而退的时候，我会再一次尝到小时候那种绝望的伤痛。害怕让他们知道我很在乎他们之后，他们会像我一样变的不再珍惜。 所以我不在乎老乔，不在乎深海哥，更不会在乎那些没有什么关系的同学朋友。我也不在乎妈妈，同样不在乎夏心妍。 可是，当那个女孩儿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只留下盒子里的一抔灰烬时。我忽然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心脏是有记忆的吗？ 应该有吧。 否则我这个向来喜欢黑暗的人，为什么爱上了阳光。我想要去很多地方，想好好爱身边的人。我想要温暖的对待这个世界，尽情的笑。 这样的想法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心妍，是因为你吗？ - 79、我们分手吧（1） 凌晨五点多，乔安暖睡了过去。 六七点钟，东边的天刚刚亮起鱼肚白，病房的门被人无声的推开。 何倪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边缘露出缠在头上的白色绷带。脸上胡子拉碴，姿态有些狼狈。 他脚步轻柔的走到病床前，望着安静睡着的乔安暖，许久，一动不动。 他看到乔安暖的枕头旁边放着一个日记本，何倪伸手拿了过来，顺势在床边坐下，翻开了第一页。 ——「2016年6月25日 我们毕业了，解放了。跟何倪之间的事，也该有一个结果了吧。」 ——「2016年9月9日 何倪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吧，我也没说。不过晚上一起吃了我最喜欢的那家日式料理，味道很赞，心情也很赞。哪怕没有礼物没有祝福，只要他在，也足够了。」 何倪眼眶有些热。今年的七夕节，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那时候妈妈已经开始给他张罗沈静如的事情，他在内心深处，已经不再把乔安暖当做是最挚爱的恋人了。 ——「2016年11月6日 今天又找了你一天，还是跟昨天一样，一无所获…… 你不要我了吗？ 昨天晚上我一夜都没关灯，多害怕你想要回来找我的时候，看到我不在，就放弃了。 你不要放弃啊…… 何倪，你走是走了，留下那些回忆，我该怎么办。」 抓着日记本的手，有些颤抖。何倪吸了吸鼻子，翻了下一页。 ——「2016年11月9日 ……你知道一直以来我最怕的是什么吗？不是你不爱我，也不是你的离开。我最害怕的，是我们之间像那些普通的情侣一样，从熟悉变的陌生，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 何倪喉咙有些哽咽，‘吧嗒’一声，细小轻微的几乎听不真切。乔安暖的日记本上，一圈透明的晶莹浸湿了纸张，侵染了字迹。 何倪急忙抬手去擦，这才发现，他竟然哭了。 勾唇无奈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继续翻着。 下一张的纸张缝隙，明显有被撕过的痕迹。仔细去看，字迹已经印到第二张纸上。日期写的好像是今天，但内容已经辨别不出来了。 今天？何倪心想，难道十二点之后乔安暖还没睡吗？ 可这张日记哪里去了？ 何倪看到了床边的垃圾桶，他将日记本放回了乔安暖的枕边，蹲下身去翻找。 这几天乔安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肯定对他失望透顶了吧。可是看着之前的那些日记，何倪心中仍旧残存着希望。 乔安暖不会舍得离开他的。 垃圾桶里没有揉成一团的纸，倒是有一些撕碎的纸片。他随意捡起两张，上面果然是乔安暖的字迹。 何倪将纸片捡了出来，翻腾了几下，试图将所有的纸片全部找出来拼凑完整。 细微的声音，吵醒了一旁的于深海。 他睁开眼睛，看到乔安暖的病床旁边蹲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于深海起身上前，从后面拎着那人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何倪回头。 于深海看到面前这张脸，有些惊讶。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他抓着何倪的胳膊，将他带出了病房，小心关上门。 何倪这才知道，这一次乔安暖竟然病的这么严重。她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供体竟然是夏心妍。 夏心妍不是来给乔安暖庆祝生日的吗？怎么会出事。他当时就是知道夏心妍会去找乔安暖，所以才放心离开酒店的。 “你不会不知道车祸撞到的出租车里面，坐着的人是谁吧？”于深海眯着眼问。 何倪瞳孔放大，不敢相信。 他有些担忧：“安暖知道吗？” 于深海哼笑一声，瞥了他一眼：“知道或者不知道，对你来讲已经不重要了。我之所以提前回中海，就是相信你对她的感情。不管你爱不爱她，都相处了这么多年，肯定也会照顾好她。可你都做了什么？” 于深海逼近一步，何倪下意识后退。 于深海抓着他的衣领，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害怕吵醒病房里的乔安暖，于深海声音很小。语气却威慑力十足：“她一个人在死亡线上徘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危及生命的手术，在手术协议上签字的人竟然是主刀医师。那天是她的生日啊，何倪你是有多恶心，才会丢下她一个人，跑去找别的女人。” “我不是……”何倪想要解释。如果他知道当时的乔安暖真的那么危险，知道出租车上坐着的人是乔安暖的亲妹妹，知道沈静如的自杀只是妈妈和沈阿姨的阴谋。他一定一定不会离开的。 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在拘留所里都自责的想要杀死自己。 他口口声声说要好好去爱乔安暖，到头来又做了些什么。 “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何倪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内心对乔安暖的愧疚，让他暗自发誓，不管外界再怎么阻止，他都不会放开乔安暖的手了。 尤其是看过了乔安暖的日记之后，让何倪下定决心，接下来的岁月，换他把乔安暖当做最重要的第一人吧。 “不需要了。”于深海说。 “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于深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放在手心看着，也不去看何倪，只是说：“我不会再给你伤害她的机会。你已经失去爱她的机会了。” “那得看安暖愿不愿意。”何倪相信乔安暖的爱，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怀疑过。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乔安暖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 刚才在睡梦之中，她好像听到了何倪的声音。为了确定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乔安暖虽然没睡醒，还是起身出来了。 于深海急忙将戒指放回口袋，迈步上前扶着乔安暖，担忧的问：“怎么起来了，吵到你了？” 乔安暖看着面前的何倪，摇摇头：“我没事，深海哥，让我跟他谈谈。” 何倪面露欣喜，他就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乔安暖都不会舍得离开他的。 “安暖，对不起。”何倪眼眸闪烁着，他勾唇笑着上前，轻轻将乔安暖抱在怀里，贪恋着她身上的温度，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 - 80、我们分手吧（2） 在拘留所的这几天，何妈妈和沈阿姨拼了命的找关系，也证明了当时是因为沈静如自杀，何倪有迫切的动机必需离开事发地，所以才逃逸了。而且当时他也主动打了急救电话，事后更是配合调查。 夏心妍这边没有追究，出租车司机那里陪了些钱。总算是让何倪逃过了一次牢狱之灾。 从拘留所一出来，何倪就去找乔安暖。 电话打不通。 去了温凌的住处，温凌也不知道。 无奈之下，何倪打电话给爸爸，问过老乔之后，才打听出乔安暖现在正在医院。 他没敢告诉任何人，一个人静静的来看一看乔安暖现在的状况。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好在，乔安暖没有出事。 于深海站在一旁，看着乔安暖被何倪抱在怀里。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看不下去，转身走开。而是上前扯了扯何倪的衣袖，冷声提醒一句：“安暖现在身体还没恢复，你是想让她伤上加伤吗？” 何倪急忙放开了乔安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乔安暖的脸，有些心疼：“安暖，你瘦了。” 于深海上前，拍开何倪放在乔安暖脸上的手：“把你的脏手拿开。” 何倪有些不悦，只是当着乔安暖的面，并不想跟于深海争吵。他扶着乔安暖，转身往病房里面走去。 乔安暖却站在原地，开口声音清冷：“不用进去了，在这里说清楚就好了。” 何倪脚步顿住，转头望着乔安暖，心头有些担忧：“安暖。” 其实从乔安暖刚从病房走出来的时候，何倪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望着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欣喜和贪恋。刚才抱着她的时候，乔安暖也没有像以前一样顺势揽着何倪的腰，只是木讷的站在原地，对于何倪的亲密举动，没有半点反应。 “安暖，你听我解释。那天晚上沈静如自杀，我以为是真的，其实是我妈骗我。我不知道路上撞的人是你妹妹，之前她给我发短信，说是要给你个惊喜。我发给她地址了，以为她很快就会过去陪你，所以才急匆匆的从酒店走了。后来因为车祸，我被警察关进了拘留所，昨天晚上才出来。我到处找不到你，打电话给爸爸，才从乔伯那里问到你的病房。怕昨天太晚你已经睡了，我一晚上没睡着，就想等天亮早点过来看看你。”何倪一口气说了很多，也说的很乱，乔安暖没有打断。 于深海站在一旁，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他害怕乔安暖又像以前一样，只要何倪勾勾手指，她就什么也不多想，安心的扑进他的怀里。 好在，乔安暖对于何倪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声问：“说完了？” 何倪神情愕然。他的解释，乔安暖不信吗？他也有些惧怕。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失去。好像乔安暖已经切断了他们之间的链接，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看起来是如此陌生。 “安暖，我很想你。”他有些急，紧紧抓着乔安暖的手，神情真挚：“在拘留所的这几天，我每时每刻都很想你。原本你生日那天我准备了婚戒，想要过了十二点就向你求婚的，没想到被我妈彻底毁了。” “不怪何阿姨。”乔安暖开了口。 “我知道，我知道怪我。是我不好。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已经跟沈静如说了，我和她之间没戏了。她会离开成都，我以后跟她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 乔安暖站在何倪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笑，仔细去看，又冷漠至极。 何倪想到了那张照片。 “我跟静如真的没有任何感情，那张照片是沈阿姨偷拍的，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静如不省人事。我们是被算计的。安暖，我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不会连这点考验也跨不过去吧？”何倪看起来真的很担心。乔安暖的话越少，他越担心。 于深海站在一旁听的有些糊涂，何倪在说什么，他跟沈静如的事？他喝醉了，沈静如不省人事，难不成，他们已经……而且，还让乔安暖知道了？ 这混蛋！ 于深海攥拳，迈步上前。 乔安暖猜到他要干嘛，伸手拦住了于深海。 “何倪，我们分手吧。”乔安暖说。 何倪愣住。 身边的于深海也停住脚步，攥紧的拳头缓缓放开，不可思议的望着身边的女孩儿。 她刚才说什么？ 分手？ - 我们分手吧。 这一次，换乔安暖来说。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口对何倪说出这句话，甚至连梦都没有梦到过。 她记不太清那天清晨是怎么转身回到病房的，只觉得整个人有些虚晃，感觉这些年她跟何倪之间的一切，像是一个泡沫。在那一刻，被她亲手戳破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有时候明明心痛的要死要活，明明也知道对方没那么在乎，比谁都清楚自己奢望的未来虚无缥缈，也知道永远都等不来那个想要的承诺。却可以一个人咬着牙一路坚持，像个骑士一样披荆斩棘，骑马越疆，勇敢又执着的撑好久。 而有的时候，感情会忽然被抽空，连残渣都不剩。 - 跟何倪分手已经快一个月了。成都也迎来了真正的冬天。 再有几天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乔安暖想要跟夏心妍回中海市一起度过。 何倪没有再来医院，乔安暖出奇的并不想他。有时候午夜梦回，也会唏嘘自己这些年付出的感情。可那个她爱了二十年的男人，已经渐行渐远，越来越陌生了。 后来于深海小心翼翼的问起：乔安暖是真的要跟何倪分手吗？她不会后悔吗？为什么忽然就分手了，让她死心的理由又是什么？ 这样的问题，让乔安暖怎么回答呢？她是真的想要跟何倪分手，谁知道未来还会不会后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分手了，仔细想过原因，是因为何倪跟沈静如瞒着她的那张亲密照片吗？还是因为何倪的车子将夏心妍送到了另外一个他们去不了的世界？ 或许都有一点吧，乔安暖也不知道真正的导火线在哪里。就是忽然不爱了。 好像已经把这一辈子的爱，在前面的二十二年全部用光了，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为谁付出感情。 - 81、成都·离别（1） 乔安暖的身体恢复的特别好，可能是因为她放下了太多执念，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折磨那颗本就不太强悍的心。更多的是因为移植的心脏原本跟她相差无几。像同一个骨朵绽放出来的两束花，本就属于一个整体。 出院的那天，郁子唯正好有一个手术，乔安暖也没有过多的打扰，只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告诉了他飞机起飞的时间。 他没有回。 或许是在忙吧，乔安暖想。等他忙完了，肯定会去机场的。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乔安暖对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有了更多的认识，也渐渐懂得夏心妍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为什么单单对他情有独钟。 只是乔安暖在郁子唯的面前，始终都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感觉自己比郁子唯矮了一截。平日里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有些害怕他生气的样子。 有些时候，那个男人会静静的望着她发呆。在她装睡的时候，在她吃饭的时候，在她一个人站在病房窗口望向外面蓝天的时候。 乔安暖知道，他那是想夏心妍了。 有时候感觉更奇怪，乔安暖看到郁子唯为她换药的时候，闻着他身上清淡的消毒水味道，会有一瞬间的心动。 这种心动太过熟悉，就好像以前深爱何倪时候的感觉一样。 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真实感受，那只是胸口跳动的心脏，还没适应乔安暖这个新主人，以为它的主人是夏心妍，那个深爱着郁子唯的夏心妍。 背着包站在病房里，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日记本，乔安暖想把它留在这里。当初她写下最后一篇日记又撕掉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丢下这本日记，重新开始了。 谢谢你，陪她度过一段孤独又甜蜜的漫长岁月。 机场大厅，老乔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揽着夏鸢，往里面走着。 夏鸢的怀里，抱着一个针织袋，里面是她最最心爱的女儿。 乔安暖空着手走在爸妈身后，于深海帮她背着包，守在身旁。 临近检票口的时候，乔安暖回头往身后大厅扫了一眼。回过头来的时候有些失落，低头看了看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郁子唯就算没把她当朋友，至少也要来送一送夏心妍吧。他的手术做了这么久吗？从她上午出院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了。 于深海见状，问乔安暖：“在等人吗？” 是等何倪吗？ 乔安暖也没避讳，实话实说：“郁子唯怎么没来。” 老乔跟夏鸢走在前面，回头催促乔安暖一句。 于深海也劝道：“可能很忙吧，他不是说今天有个手术么。” 乔安暖有些失落，看着爸爸妈妈已经过了安检，她也没有过多的停留，跟于深海一起走了过去。 机场大厅的一角，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针织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颀长的身影站立着，望向乔安暖一行人的方向。 - 2016年12月29日郁子唯呓语 心妍，你在姐姐的心里了，开心吗？会想我吗？ 我还是经常会想你，甚至有时候会下意识把乔安暖当做是你。有些晚上很幸运，梦里会见到你。醒来之后就会特别特别难过。 从此再也看不到你，我只能静静的望着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个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心妍，我发现我要沉沦了。向来理智的我，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多的时间会把乔安暖当做是你，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她就是你。她跟你长的一样，拥有你的心脏，只要无视我们之间的快乐，就当她失去了记忆，她是不是就可以代替你活着。 你临走之前嘱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姐姐。她虽然身体恢复的很好，可毕竟换了一个心脏，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样肆意活着。我想到一个大胆的决定，离开成都，去你的家乡，在你姐姐身边，照顾她一辈子，同样也陪伴着你那颗仍在跳动的心，一辈子。 当我跟爸爸说起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当时没说什么。可第二天，我就被爷爷打电话叫过去狠狠数落了一顿。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能继续沉迷在你离开的阴影里。我该走出来，像你说的一样，乐观的活着。 可是心妍，你是在我手里走的。我这双向来引以为傲的手，总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做不了的手术，为什么第一次手术就是为你而做。 你能留下也还好，偏偏你走了。 这一个半月医院里给我安排了好几个手术，我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心妍，我好怕。我好怕越来越多的生命从我这双手中流走。 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他们，我也救不了我自己。 你姐姐就要走了，那个跟你一模一样活着的女孩儿就要离开了。我连这最后一份妄念也守不住，想要再看到你已经成为奢侈。 去不了你的故乡，就去远方吧。 那个我们初识的地方，那个有着最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心妍，你会在那里等着我吗？ - 夜幕快要将整个城市笼罩的时候，何倪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医院。尽管他知道，于深海不会让他进病房打扰乔安暖，可哪怕只是看一看乔安暖，也能让何倪心里舒服很多。 他已经跟妈妈闹掰了，在医院附近租了个一居室。他不知道乔安暖什么时候会回中海。他也不知道乔安暖是不是真的这一辈子都不再理他了。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后来于深海亲自来找他，指责他影响了乔安暖恢复。何倪因为自己还能影响到乔安暖的情绪而欣喜，自那以后也乖乖配合，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乔安暖。 这个世界上肯定是有报应的吧。否则为什么何倪总是会想起自己以前是如何冷落乔安暖的。面对那个女孩儿的主动，他从没放在心上。总感觉有些东西像是一辈子属于他的，永远不会失去。 照例走到病房门口，何倪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 破天荒的，病房里竟然没有看到于深海的身影。今天这么幸运？ 脸上漫过一丝欣喜，何倪想也没想，直接推开病房的门。 - 82、成都·离别（2） 门外，一个护士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进来。看到何倪，问：“这位先生，您是病人家属吗？” 何倪下意识往病床上看去，才发现平日里乔安暖躺着的病床，此刻空空如也。 护士说话间，已经将轮椅推到病床前，扶着轮椅上的老者起身，上了病床。 何倪情绪有些激动，问护士：“她人呢？” “谁？”护士一脸不解。 “安暖，一直在这里住院的。” “噢，你说那个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女孩儿啊，她今天出院了，你不知道吗？” 听着护士的话，何倪愣在当场。 护士还在继续说着：“听说她不是本地人，现在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就回老家休养了。你是她朋友吗？她出院的事情没告诉你吗？……” 等护士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还站在病房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何倪自从开车撞了夏心妍之后，对交通工具就有一种恐惧感。从小到大都没有晕过车的他，近来只要坐车超过五分钟，就会晕。 下楼吃了一片随身带的晕车药，拦了一辆出租车。也顾不上自己难受不难受，让司机快些开。 一路挺尸一样的靠在车后座，一动都不敢动。 熬到机场，下车趴在路边吐了个天昏地暗。看了一眼时间，好像有些来不及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转身跑进了机场大厅。 “已经走了。”身边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何倪转头去看，郁子唯穿着一身灰色的针织风衣，双手插在口袋，刚从机场大厅走了出来。 何倪像是不信，探头往机场大厅里面看了一眼。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一架飞机缓缓上升，渐行渐远。 他还是来晚了。 也或许，他就不该来。 - 机场附近的KFC，两个男人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二人不善言辞，也不很熟，气氛安静了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尽管他们知道，心里明明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对方。 “安暖……” “心妍……” 郁子唯跟何倪几乎是同一时间开了口。 郁子唯一耸肩，示意何倪先说。何倪也不推辞，继续开口：“心妍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她伤到什么地方了。” 郁子唯脸上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淡声说：“肝脾严重破裂，右下肢粉碎性骨折。致死的是动脉破裂，腹腔大出血。” 何倪听的心都一揪一揪的，当时他对沈静如的自杀信以为真，觉得人命关天，耽搁不得，倘若沈静如死了，那将会是他跟乔安暖这辈子都去不掉的隔阂。只是没想到，因他而死的不是沈静如，而是乔安暖的亲生妹妹。 他跟乔安暖之间，也确实有了一道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何倪眸中显露出悲伤，说话声音也有些嗡噎：“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但当时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谢谢你救了安暖。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感情，如果以后你真的那么幸运拥有她，希望你可以好好疼爱她。她受过太过苦，不该再苦下去了。” 郁子唯勾唇哼笑，模样冷淡。 “我知道你不屑。”对于郁子唯这样的态度，何倪预料之中。 “不是不屑。”郁子唯缓缓开口：“你的道歉我接受，我知道这是一起意外，尽管不能接受那个遭遇意外的人是她。我也接受你的感谢，尽管我救乔安暖，并不是受你所托。退一万步说，哪怕没人托付，身为医生，拯救病人，不说是天经地义吧，至少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何倪静静的听着，并不反驳。 郁子唯平日里话很少，不会开玩笑，也不喜欢说没用的。正如现在，一字一句都对何倪解释的清清楚楚。 他继续说：“你怎么就看出安暖对我有感情？你又怎么断定我会跟她在一起。还好好疼爱她，心妍尸骨未寒，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侮辱我了？她过的苦是因为你，接下来还会不会苦，也与我无关。能够把她的命救回来，我已经完成心妍交付我的期望了。别把你那龌龊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我不接受。” “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认识安暖二十多年，比谁都清楚她看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眼神。再说了，她的命是你救的，哪怕是个普通人，都不可能毫无感情，更何况她的身体里跳动的，是夏心妍的心脏。” “哈！”郁子唯笑的有些夸张：“照你这么说，医院里那些医生救过那么多病人，岂不是要妻妾成群，三宫六院？” “我不跟你辩解，随便你怎么想。事实就是事实。”何倪语气平静，继续说着：“这些天我虽然没能陪在安暖身边，但是每天都会去看她。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跟她在一起。哪怕工作再忙，到了饭点自己没时间吃饭，也一定得去安暖的病房，亲眼看着她好好吃饭。如果她有情绪，你会生气；如果她晚上睡不着，你会以加班为由陪她聊天。” “我那是希望她快点恢复，赶紧好了赶紧走人，别在这里耽误我以后的工作。”郁子唯语气有些急。 何倪倒是不紧不慢，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问：“那你为什么总是偷偷站在病房外面看着她。我是男人，我了解那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你对她不只是医患关系这么简单，你想要拥有她。” “我再说一句，对她好只是受心妍所托。要不是你，那个照顾安暖的人会是心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心妍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不是你那么龌龊的见了谁都会心动。” 郁子唯越解释，何倪反倒更加确信自己的感觉。这种事怎么能承认呢，别说承认了，恐怕连郁子唯自己都不愿意接受他对乔安暖的这份感情。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如果跟夏心妍的姐姐好了，就是对不起死去的夏心妍。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渴望那个跟夏心妍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那个延续着夏心妍的生命，跳动着属于她那颗心脏的女孩儿，可以永远守在他的身边。 算是情感替代吧，他肯定会对乔安暖很好，把这辈子没能给夏心妍的一切，都通过乔安暖来释放。 - PS：希望所有的小伙伴好好爱自己，珍惜身边人。 你是独一无二的，也是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的。 83、遗忘之前说再见（1） 何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郁子唯其实想问一下乔安暖这些年的生活。他之所以肯花时间跟何倪坐在这里，就是想要从这个乔安暖曾经最爱的男人身上，得知乔安暖的一切。郁子唯想要更了解乔安暖，从她出生到现在，她的每时每刻都不会忽略。 然而，在何倪说了这些之后，那些问题又怎么能问得出口。 “我没什么要说的，医院里还有事，我先走了。”郁子唯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插在口袋，迈开大步离开。 何倪看了一眼郁子唯面前一口未动的咖啡，又转头去看已经出了门的男人。他脚步很快，有些踉跄，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何倪不想放弃乔安暖，可他比谁都了解乔安暖。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忽略整个世界。当她不爱的时候，哪怕整个世界都覆灭，也无济于事。 可他还是定了回中海的机票，哪怕失去的感情不能重来，至少那里还残留着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 - 中海市，一处墓地。 墓碑不是立起来的，而是一块梯形的黑色大理石。上面没有贴照片，只是用繁体楷字镌刻着「爱女夏心妍之墓」。 夏鸢站在一旁泣不成声，老乔将她揽在怀里。于深海站在乔安暖身后，看着女孩儿拿着一束白色的玛格丽特，放在了墓碑前。 乔安暖在心里对夏心妍说对不起，很遗憾没有跟她见上最后一面，很遗憾没能好好的跟她来一次姐妹之间的拥抱。更遗憾的是以前对她太过冷淡，从来都没有真正对她示好过。 以至于每次想到夏心妍叫她‘姐姐’，乔安暖都觉得自己不配。 那个躺在这里的人，本来就应该是她。她这么恶劣，有什么资格替夏心妍活。 自从给夏心妍过生日那天掉了两滴泪之后，乔安暖未曾哭过。亲人离世似乎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悲伤。跟何倪分手这么艰难的事情，好像也变的理所应当，没有曾经预想的那么捱不下去。 是因为换了心脏的关系吗？她宁愿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也不愿意相信是因为她对何倪的感情耗尽，曾以为会厮守终生的，却说不爱就不爱了。 于深海上前，揽住乔安暖的肩膀，试图给她力量。 乔安暖这段时间一直住院，他的戒指藏在口袋，几番拿出来，又放了回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有勇气对乔安暖说些什么，可是每次听到她叫一声‘深海哥’，于深海就不敢冲动了。万一最后闹的像何倪一样的下场，那么熟悉的人，变的连陌生人都不如，该怎么办？ 如果可以，就这样以哥哥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吧。 墓地不远，何倪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站在暗处。他看着乔安暖的背影，多么想上前安慰。可揽着她的人变成了于深海。 何倪曾经笑于深海一无所有，哪怕对乔安暖有感情，却不敢说不敢追，懦弱的像条没有主人的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而现在，何倪低头看了看自己。 狗尚且能够逗人开心，可他呢？ 狗都不如。 乔安暖一言不发，望着墓碑许久，让开身位，对爸爸说：“老乔，你也跟心妍说说话吧。” 夏鸢抬眸看了乔安暖一眼。 从出事到现在，她跟乔安暖没说几句话。一开始她是怨的，乔安暖不懂事，又不珍惜自己，害死了陪伴夏鸢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尽管乔安暖也是她的女儿，可实际上，夏鸢对她更多的是愧疚，不是疼爱。 人的感情是通过联络而增长的，这些年乔安暖对夏鸢的冷漠，也渐渐冷了她的心。本以为以后会因为夏心妍在中间拉扯，缓和夏鸢和乔安暖之间的感情，谁曾想到，她的心妍因乔安暖而死。 只是事到如今，看到夏心妍入土为安。身为母亲，也做不到记女儿的仇一辈子。倘若心妍活着，她也希望夏鸢可以跟乔安暖和睦相处。希望妈妈欠了姐姐这么多年的爱，一点一点的补偿她。 乔安暖看着夏鸢从老乔怀里起身，往墓碑这边走了过来。她没有跟夏鸢对视，只是很自觉的让开身位。 这些年，她一直觉得妈妈欠她一个解释。当年把她丢下的痛，给乔安暖这一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可是夏心妍这次出事，让乔安暖忽然觉得很多事都已经没有死抓不放的必要了。该忘记的忘记，该重新开始的，也得坚定的往前看。 她不恨母亲了，尽管仍旧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看着夏鸢缓步走了过来，乔安暖想要对她说声抱歉。为心妍的事，好好的说声抱歉。 就等夏鸢跟夏心妍说完话之后吧。 可身体被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揽住，乔安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听到耳边响起妈妈的声音：“安暖，妈妈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 妈妈的怀抱真是温暖啊。哪怕现在已经是寒冬，还是觉得打心底散发着热量。连向来冰冷的指尖，都有了一丝温度。 这一次去成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那里好像是乔安暖的劫难之地，或许此生再也不会去了。 不过，也不一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知道呢。 今天上午收到成都寄过来的一个包裹，本来以为是郁子唯寄的，毕竟，那边也只有他一个熟人了。打开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她在成都跟何倪拍的那一套婚纱照。 他们之间因为婚纱照而争吵，分别。之后又因为婚纱照而暗自私定终身，坚定信念，也让乔安暖第一次体验到被何倪真正在乎的感觉。 他们亲密时候的小小心动，他们在何阿姨的浴室里**相对。 如今的婚纱照像是一个终结。让乔安暖确信，他的那些宠爱不是美梦。同样也该接受现实，他们之间，结束了。 夜幕已经降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六点。成都的现在，或许还能看到美丽的夕阳。 想到郁子唯，临别之际也终究没有去机场送他们一程，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 84、遗忘之前说再见（2） 乔安暖对于那个男人的感情，很特别。说不上喜欢，毕竟他那么无趣，跟乔安暖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有时候又觉得很在乎，不想让他生气，所以会乖乖照顾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情绪让乔安暖隐隐觉得有些担忧，因为当初跟何倪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害怕他生气。害怕到爱都不敢爱。 好在，她也知道，自己跟郁子唯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了。他不会来中海，乔安暖也不会再去成都。 用短信给郁子唯发了一张照片，是给夏心妍送别的时候照的，她的墓碑。 没有配字。 其实也没指望郁子唯会回。 他向来是一个寡言的人，如今又分隔两地，连医患关系也算不上了。 没想到，手机随后闪过来一条消息。 「好好照顾自己。」 - 2016年末，乔安暖失去了很多很多。可生命不会让一个人处于真正的空洞之中。她得到了更多。 日子一天一天过，乔安暖跟夏鸢之间的关系也慢慢好转，没有一开始那么生疏了。 于深海去了温爸爸的公司，温家养了他那么多年，如今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温凌寒假回来的时候，跟于深海一起去乔安暖家做客。听哥哥说起当初乔安暖经历生死的事情，也知道乔安暖最后还是跟何倪分了手。 她对乔安暖的厌恶，也慢慢变成了理解。 因为，温凌在学校里也遇到了一个想要用生命去爱的男孩。 偶尔会从老乔那里听说关于何倪的事情。他跟何叔叔的关系也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只听何妈妈一面之词，觉得爸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知道一个人没能很好处理自己的感情和婚姻，不能证明他在任何地方都一无是处。至少这些年是爸爸给了何倪优质的生活，供他上学读书，陪着他长大。 听说何阿姨也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中年男人，不再把所有的精力花费在改造儿子身上，何倪算是得到了解脱。搬回去跟爸爸住在一起，同意暂时在他的公司锻炼锻炼。 好像成都之行回来之后，这些小屁孩儿一夜之间都长大了，也成熟了。 吃过老乔做的早饭，夏鸢收拾桌子。乔安暖帮她端着盘子一起进了厨房，对夏鸢说：“妈，我想去佛罗伦萨看看。” 夏鸢站在水池前，端着碗盘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将盘子放入水池旁边的洗碗机，问：“去那里干嘛。” 那里都是她跟夏心妍的回忆，从小到大。夏鸢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 乔安暖平生第一次跟妈妈撒娇。站在妈妈身后，揽着她的腰，将脸贴在夏鸢背上，嘟囔道：“你都带心妍在那里呆了十八年了，可不能偏心。” 夏鸢心头莫名一动。倒不是因为提起夏心妍觉得难过，只是她从乔安暖的话中听出来，她的意思好像是说：前面十八年有夏心妍陪着，接下来的岁月，她还有乔安暖。 这一刻，夏鸢的心是柔软的。 - 成都市。 已经很久没有做手术的郁子唯，被医院通知，有一个去国外进修的机会。地点选的是佛罗伦萨大学，那个有着关于夏心妍所有回忆的地方。 郁子唯知道，这是爸爸和爷爷商量的结果。他们想要让郁子唯接受现实。 郁子唯也清楚，很多事情结束了，就算再怎么怀念，结果也不可能改变。 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一条条跟夏心妍一起走过的路，还有那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回忆。 他去，还是不去？ - 乔安暖走的那一天，中海市下起了雪。春节刚过去没多久，整个城市还沉浸在新年的欢乐气氛之中。 于深海请了半天假，跟老乔一起，送夏鸢和乔安暖去机场。 走之前，于深海给何倪发了一条消息。他猜到这一次乔安暖出国之后，可能会在那边住很久。哪怕是为了乔安暖，也该让何倪跟她见个面，好好告别。 当于深海不再奢望跟乔安暖共度一生之后，他对何倪的敌意也渐渐消散。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怎能真的说不联系就再也不联系了。 机场大厅，就快要到检票的时间了。于深海一直回头望着入口的方向，却始终没有看到何倪的身影。 他没有看到短信吗？还是不想面对跟乔安暖的分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夏鸢将行李箱从老乔手里接了过来。 老乔说：“等公司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我就过去。” 夏鸢点点头。 于深海帮乔安暖整理了一下围在脖子上的丝巾，这是夏心妍送给她的那件生日礼物。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嘱咐一句：“在国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那边跟这里气候不一样，注意保暖，晚上别出门。” “嗯。”乔安暖乖巧的点点头。 “到了那里给我发条信息，要是想家了就回来。别难为自己。”于深海神情认真。 “放心啦。”乔安暖白了他一眼，啰里啰嗦个没完。把她当三岁孩子吗？ “怎么可能放心，在成都我就提前回来一天，你就闹成那样。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不能去酒吧，也别再偷偷抽烟了。”于深海怕旁边的老乔夫妇听到，最后一句话靠近乔安暖，说的很小声。 乔安暖听得出来，于深海的声音有些许哽咽。仔细想想，这些年真的是于深海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跟何倪吵架的时候，她跟老乔耍脾气的时候，她瞒着家人出去疯的时候。 那些时光太舒服，太安心，以至于人的本能会记住伤痛，忽略幸福，所以乔安暖从来没有真正往心里去。 这一次去意大利，算是真正意义上离开于深海。他有自己的工作，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不能继续陪在她的身边了。 想到这里，乔安暖竟然有些失落。 “深海哥，过来。”乔安暖望着他。 于深海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却还是很配合的凑上前。 - 85、遗忘之前说再见（终） 乔安暖踮起脚，在于深海的脸颊落下一个吻，伸手揽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深海哥，谢谢你。” 于深海身子一僵，两只手顺势垂在身侧，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却听乔安暖继续说着：“其实我也很喜欢你，有时候也会自私的想要独占你。可我不甘心只是那样。我想要你一辈子都宠我，就算你结婚了，我结婚了，就算到老，头发都白了，你也还要宠着我。你永远都是最最爱我的深海哥，我不允许你变。” 听着小丫头有些霸道的话，于深海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他一直以为乔安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原来这小丫头比谁都有心计。 “心机婊啊你。”于深海嘟囔一句，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伤感。 “不，绿茶婊而已。”乔安暖松开于深海的脖子，也不介意于深海的吐槽，反倒自讽起来。 乔安暖不知道，在于深海的心里，她永远永远都是最独特的存在。就算她不说，他这辈子最宠的人，也只有她，不会再有别人。 “安暖，我们该走了。”夏鸢说。 “再等等吧。”于深海又往机场大厅的入口看了一眼。 乔安暖似乎明白于深海等的人是谁，她望向于深海看的方向，说：“该来的人都来了，你也保重。我走了。” 她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爸爸身边，给了爸爸一个拥抱，笑着说：“老乔，你赶紧忙完了一起来。意大利帅哥那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看上别的有钱干爹了。” “你这小混蛋，嘴里没一句正经的。”老乔原本还觉得伤感，被乔安暖这么一说，反倒没那么难过了。 于深海看着乔安暖现在的模样，也放心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她，脱离了对何倪的执念，坏坏的却又让人无可奈何的她。 跟众人挥挥手，乔安暖和夏鸢进了安检。 “安暖！” 大厅里，何倪的声音响起。 于深海跟老乔回头看了一眼，乔安暖和夏鸢也往外面看了过去。 何倪像是跑了很久，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一起，身上的雪还没有化完。 要不是雪天堵车，他早就过来了。无奈把车子丢在路边，一路狂奔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 乔安暖脸上带着笑意，抬手对何倪挥了挥，跟夏鸢一起进了候机厅。 何倪愣在原地。 她笑着对他挥手了，她原谅他了吗？ 何倪一时激动，觉得鼻子有些酸。 “好了，回去吧。下午跟你爸的公司有个合作项目，听说是你在负责。”于深海跟他擦肩而过，往机场外面走去。 - 意大利真的很美，欧式独特的建筑，复古的红砖房顶，在托斯卡纳艳阳的映照下，美得不可胜收。 更吸引乔安暖的是那些带有异国风味的小食。各色冰激凌，肉质细嫩的牛扒，美味的通心粉，清新爽口的沙拉，还有乔安暖最爱吃的却从来吃过这么正宗的提拉米苏。 在这里住了几天，乔安暖都有些乐不思蜀。 妈妈带她去了圣母百花大教堂，尽管母女俩不是耶稣的忠实信徒。之后又经过老桥，在小广场周围的一家咖啡厅里喝着咖啡。 夏鸢指了指街的正对面，笑着对乔安暖说：“你这条丝巾，心妍就是在那里买的。” 那家店里人不是很多，可看得出来，每一个走进店里的人都很认真的挑选着自己喜欢的礼物。 乔安暖低头看了一眼她戴的这条丝巾，又望向了街对面的店。想象着那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儿，从众多的丝巾当中，一件一件的挑选。最终买下了那件羊绒材质，绣着圣母百花大教堂图案的丝巾，期待着着乔安暖戴上它的模样。 乔安暖眼眶有些湿热。 “对了，旁边是邮局，深海不是让你给他寄几张明信片么。”夏鸢说。 乔安暖回过神来，点点头。 她不懂意大利语，只好喝完咖啡之后让妈妈陪着一起过去。 给于深海选了四张，一张美食，三张建筑。 乔安暖用中文填好了几句祝福的话，妈妈帮她填地址格式。 乔安暖等在一旁，发现众多明信片中，有一套是手绘婚纱的明信片，她忽然就想到了何倪。 想到他们从小到大在一起的光景，想到她为那个男人疯狂的岁月，想到成都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也想到了来意大利之前在机场看到他的狼狈模样。 乔安暖又选了一张老桥上拍摄的傍晚夕阳明信片，在背面的空白处写下： 「我未曾后悔爱过你，也庆幸那个占据了整个青春的人是你。只是自此以后我们再无交集，就在彼此遗忘之前，好好的说一声再见吧。」 再见了，她的青春。 再见了，何倪。 明信片寄出去之后，乔安暖跟妈妈离开了邮局。 傍晚时分，夏鸢带着乔安暖去了米开朗基罗广场。那里是俯瞰整个城市的最佳观景点。 白天去过的圣母百花大教堂，此时可以看到红色砖瓦的圆屋顶。还有那条从城市穿过的美丽的古老阿诺河。 夏鸢帮乔安暖拍了好几张照片，乔安暖欣喜的在人群中穿梭，像一只欢快的鸟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心里想，如果夏心妍还活着，该有多好。 米开朗基罗广场的大卫雕像旁，郁子唯双手插在口袋，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夕阳下尽情奔跑的女孩儿，她大笑的模样，她对着妈妈的镜头摆出的各样动作，让郁子唯有些痴迷。 乔安暖跑的累了，在一旁停了下来，拿过妈妈的相机，要帮夏鸢拍照。 夏鸢站在大卫雕像前面不远处，乔安暖蹲着身子，想要取一个全景，却在镜头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她把相机从眼前拿开，站起身来。 乔安暖心头莫名一暖，脸上漫起一抹好看的笑意。 望着那张笑脸，郁子唯也勾起了唇角。 夕阳慢慢西斜，文艺又美好的城市笼罩着落日的余晖。 日子在再见与重逢之间轮回着，一切的安排，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 【END】 旧的结束，是新的开始 一、 乔安暖与何倪的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这个故事从2008年开始，就在我脑海中凝聚着。包括‘何倪’这个名字，一个不算优秀却被乔安暖深爱着的不懂事的少年。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直在听的是梅婷的那首《消失在被你遗忘之前》。感兴趣的可以听着这首歌再回想一下这个故事。那种感觉，更靠近我这个作者想要表达的情感。 确切的说，这个故事不算温暖。一开始的定位也是伤感青春。但是仔细来讲，故事也并不虐。 青春岁月里，眼泪来的快，心伤的也急。那时候以为永远都跨不过去的坎儿，等再过些年回头看，只觉得当时实在是傻的很。 不论是傻还是疯，不管是对还是错，过去永远只能活在过去。 未来路上，我们还是要带着眼泪和笑意，继续勇敢前行。 - 二、 感谢【小莲子粥　】在评论区积极的留言，能喜欢这个故事，是我的荣幸。 感谢【精灵鬼怪猫大人】【端木诺晴】【Cindycccc】【我是亦辰】【阿福—福少】【木槿暮落】的红包。 感谢【风雨彩虹422953784】【秦无言】【非此即彼642】【董事长i】【*****463101】【深莫情真】【0ef9BDsY49】【▲＂若惜℃】【有多少爱无法重来】【李囡囡9092299】【Smile　at　you】【hsihaidai】【神经病小伙子】【淘气猫137155355】【迷湖的老美】【匿名14120322165463】【乱世枭雄兜兜】【天天向上131】【Oo、至尊宝】【17K01】【王老五二】【灵云x】的支持。 同时，感谢我的责编芳芳，感谢为这本书做封面的美编。 故事是我的，能够呈现在大家面前，需要很多人的协助。 谢谢所有关注这本书的人。 - 三、 《一蒂双花》这个故事告一段落，同样预示着一个新的故事即将开始。 《遗忘之前说再见》系列的第二部，叫《一念深海》。 跟《一蒂双花》没有紧密关联，是两个不同主线的故事。是深海哥青春记忆里除了乔安暖之外仅有的一段感情故事。 故事中于深海正值二十一岁大四实习期间，有一个特别的女孩漂洋过海来见他。 她说：十五年，不长也不短，却足够让你忘记我。 她说：我对你的爱，就像深海里的一座荒岛，它就在那里，却没有意义。 同样的基调，同样的味道。不同的人物，不同的精彩。 请继续支持《遗忘之前说再见②一念深海》，支持深海哥和一往情深的许念。 鞠躬。 - 四、 系列文是接着上一本书发的，常理来说书一旦收费，后面所有章节都属于VIP内容。 但是我想把选择权交给你们，所以特地跟编辑争取，前面几个章节免费。看过之后喜欢的，就继续往下追。如果不喜欢，下本书再见。 因为故事的篇幅都不长，所以一定一定要支持正版。 - 五、 看过上本书的小伙伴都知道，这本书参加了17k小说网2016-2017赛季的网络文学联赛。 目前为止海选已经结束，《遗忘之前说再见》以投票第三的成绩入围选拔赛进行复赛。为期一个月的时间，需要大家每天投票帮本书冲进决赛。 我知道自己更的少，因为故事不像上一本书那么长，所以每一个情节都要仔细斟酌，以最好的水平呈献给你们。 希望各位小仙女们多多留言，每天投票。你们的支持，是我不断前进的动力。 - 新的故事将在下周一，也就是3月6号，与大家见面。 敬请期待。 第一章：果然，不记得了（1） 十五年，不长也不短，却足够让你忘记我。 ——引子 时钟的挂摆一下又一下，在昏暗又静谧的房间，声音异常清晰。 窗台边站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正安静的望着窗外的天。 晚霞映红了她的脸，淡漠的面容看不出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白色的床单上躺着一部手机，屏幕闪烁着光泽，铃声也随之响起。 许念回身，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姑姑，一切都安顿好了……嗯，明天就过去。” 挂了电话，许念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 她期盼了十五年的重逢就要来了，那些期待和喜悦已经过去，剩下的尽是紧张和激动。 他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他还记得她吗？曾经那个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她。 - 中海市，清晨，爱音传媒公司的某间办公室，传来一阵议论的声音。 “听说今天要来一个女同事，猜猜有几分？”办公桌前一个男人小声问。 旁边同事眼睛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低声道：“我赌不超过C。” 那人一撇嘴：“扯吧，一个应届大学生，直接跳过实习期，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鬼才信。我觉得啊，肯定是火辣辣的女神级别。” 他拍了拍旁边一个长发女孩，问：“小九，你是女孩子，你来猜猜，有几分？” 叫小九的女孩转头白了他一眼：“翁然，你能不能别整天像个八婆一样到处八卦，看看人家深海，好好工作不行么。还想不想转正了？” 翁然抓了抓脑袋，嘿嘿一笑，走到一个男人身后。 男人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文件，他正聚精会神的低头看着，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到周围这几个人的声音。 “深海，你就一点也不关心？说不定就是一次甜蜜缘分的开始噢。”翁然挑了挑眉。 于深海沉默以对。 翁然感觉自己的像是对着风吹气，没想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吃瘪的撇嘴，嘟哝一声‘无趣’，迈步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上午时间很快过去，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有人忙着处理还没完成的工作，有人已经读着时针想着一会儿吃点什么。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几乎所有人都抬头往门口看去。唯独于深海一个人低着脑袋专心办公，与世隔绝的样子。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西服男走了进来。他一进门，有员工开口打招呼：“杨主管。” 人事部主管杨天逸漠然的点点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一身西装裙的女孩，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材瘦弱，束着一个丸子头，尽管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仍旧让人觉得像个年纪很小的女生。 翁然小声嘀咕一句：“杨主管的女儿？” 旁边小九用胳膊肘捣了翁然一下，转头瞪他一眼：闭嘴。 女孩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了片刻，最后定格在某处。 她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大家好，我叫许念。” “咪西咪西……”隔壁翁然转头看着于深海，唇齿发出奇怪的声音。 于深海抬眸，望向了翁然。 翁然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人。 于深海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办公室来了人，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许念。 许念的目光并未挪开，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 许念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紧张的要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张面容跟印象中的样子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小时候圆嘟嘟的可爱的脸，如今看起来棱角分明，多了一些岁月留下的成熟与坚毅，倒显的愈发俊逸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在于深海的神情中看到‘惊喜’，或者可以听到他亲切的招呼：“嗨，怎么是你，好久不见。” 或者也不用这样，哪怕只是随口问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也是好的。 让许念失望的是，于深海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刹那，便转开了。好像面前这个女孩，压根就不值得他过多的关注。 于深海的冷漠，让许念激动许久的心，一点一点，开始下沉。 果然，不记得了。 - 第二章：果然，不记得了（2） 许念在办公室呆了没多久，就去人事那边办理入职手续了。 翁然终究还是憋不住：“她是不是跟杨主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入职的时候也没见杨主管亲自送我进来。” 林肖玖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笔，满脸笑意的望着翁然：“像你这种学渣，公司能收你就不错了。人家可是直接转正，整个公司不用实习直接转正的人屈指可数，当然要区别对待。” 翁然脸色板正，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果然不简单。” “喂，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人家既然能直接转正了，跟你这种实习生自然不在一个档次……” “我懂，我懂。”翁然打断林肖玖的话，抬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嘿嘿笑着：“上一个直接转正的新员工是副总的小情人呢。” 林肖玖重新坐回座位，摇摇头。她就不该搭他的话。 不远处于深海像是压根听不到这些八卦，两耳不闻窗外事，眼睛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脸上表情都不带变的。 “小九你说，她是杨主管的情人还是亲戚？”翁然没有看到林肖玖脸上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林肖玖有些恼怒，瞥眼瞪着翁然：“人家就不能凭实力么？” “凭实力？”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的小九姐，你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小白兔啊，就那小姑娘，年纪还没我大呢。她能有什么实力？床上实力吧。” “翁然，你别太过分了。”林肖玖脸色阴沉，怒喝一句。 这一声惹的办公室里许多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有人开口规劝：“好了好了，工作吧。” 翁然吃瘪，不明白林肖玖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火，委屈巴拉的嘟哝一句：“干嘛啊。” 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又没真的怎么样。 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意，转头去看，于深海正一脸冷漠的望着他。 翁然抬手抓了抓后脑勺，乖乖低头继续工作。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许念迈步进来。 - 许念的办公桌跟于深海成对角线，一抬头正好能够看到那个面容俊朗已经长成男人模样的曾经少年。 这十五年的想念啊，像一个个小精灵，顷刻间长出了翅膀，扑闪着飞向那个男人身边，萦绕着，叽喳作响，却又静谧如常。 心脏一直紧张的砰砰跳着，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余光却关注着自己两点钟方向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很认真的工作，聚精会神的样子。一会儿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一会儿又低头看着文件。有时候拿起笔低头写写画画，皱眉思考的模样，专注的目光，都让许念忍不住着迷。 他真好看啊。 这句话在许念心里不知道浮现出多少次了。 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跟于深海说过一句话，可许念仍旧觉得今天美好的像是一场不愿意醒来的梦。 庆幸这不是梦，因为不会醒。视线所及之处的那个男人，不是她头脑中幻想出来的。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好像小孩子终于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礼物，因为太喜欢，都有些舍不得拆，只是捧在怀里高兴的跳着笑着。 偶尔又觉得，如果这是梦，也不是不好。至少梦里她可以大胆上前，大大方方的对他说一声：“嗨，深海，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不像现在，只能压住心里翻腾的巨浪，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借着余光偷偷注视，偷偷着迷，偷偷笑。 - PS：祝仙女们节日快乐。 第三章：果然，不记得了（3） 下午下班后，作为新同事，许念准备请大家吃饭。 话一出口，翁然立马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笑嘻嘻道：“哪能让你请呢，该是我们为你举办迎新宴才对。” “那你请吧。”林肖玖瞥了一眼翁然跪舔的样子，心里无比鄙视。 翁然刚想点头，无意间看到林肖玖脸色不太好。嘴里嘀咕一句：“九，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肖玖耳根一红，恼怒的白了翁然一眼。 听到翁然继续说：“公司新来了美女，你在咱们部门可就不是最珍贵的一枝花了。” 林肖玖情绪缓和一些，原来他是指这个。 许念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似是在听这两个人闹，眼底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另外一个男人。 下午办公室有些热，他脱下外套，里面只有一件灰色高领毛衣。棱角分明的脸原本冷毅，被这毛绒绒的质感衬托着，柔和了许多。 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心事，让人想要上前探究一番。 想起国外那些年，许念也曾费尽力气从网络上找寻关于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 她曾经从于深海所在的大学校园网上，搜寻他的专业，知道他曾经在学生会任职。也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将他的名字输入百度搜索框，一页一页翻找着与之有关的过往。 她想过要找他的联系方式，可这个男人太过低调，没有博客没有空间，有的仅仅是校园网上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证件照。而那张照片，设置成了许念FB的头像，三年了，没换过。 于深海，于深海。他的模样深入梦里，他的名字镌刻骨髓。 她早就知道他优秀，努力；也见识过他的俊逸和帅气。如今这个男人真真切切的在她面前，还是让人觉得似梦一般。欣喜，又有些患得患失。 “深海，你呢？”耳边传来翁然的声音，打断了许念的臆想。 办公桌前的于深海微微抬眸，许念心跳莫名加速，目光有些许闪躲。尽管这张脸，许念已经偷偷看了一整天，可真正要面对面的时候，还是莫名觉得紧张。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紧张从何而来，只是心跳加速，脸色燥红，像个做错事怕被发现的孩子。 于深海的视线只是扫过许念，并未停留。望着翁然，像是没听到刚才的话：“嗯？” 翁然已经习惯工作起来完全忘我的于深海，笑眯眯的转头看着一旁的许念，说：“有美女一起吃饭，先别忙活了，准备下班吧。” “噢，你们去吧，这个模板我还要再处理一下。”于深海看也没看许念，自顾自的继续工作。 翁然和林肖玖对视一眼，无奈耸肩，一起看向了许念。 许念脸色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被拒绝之后不太好意思，还是办公室太热。 翁然对林肖玖使了个眼色，林肖玖无奈起身，走到了于深海办公桌前，斜靠在他的桌子旁，说：“于先生，忙也别急于这一时。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很容易让人以为你对新同事有什么敌意。” 于深海没有辩驳，一只手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个字，另一只手拿着鼠标动了动。 林肖玖起身，对着翁然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许念站在一旁，心情莫名有些低沉。他们跟于深海的关系真好。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从今往后，不用再去祈祷梦中的邂逅了。 - 第四章：果然，不记得了（4）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一家特色地方菜馆，这里以辣菜出名，而翁然和林肖玖都是无辣不欢这类人。 菜单在桌上，翁然大大方方的点了自己喜欢吃的，林肖玖只叫了一份麻婆豆腐和一个青菜。 于深海安静的坐在许念对面，低头看着手机，手指不时在屏幕上敲打几下，眉眼中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意，让许念的心有些落空。 他在和谁聊天？同事？家人？还是朋友。亦或是，许念不愿意去想的——于深海的女朋友。 仔细想来，进公司之后，于深海还没有好好的跟她说过一句话呢。之前是因为上班时间大家都在忙，许念也没有多想。可现在都已经下班了，为什么于深海还是对她爱答不理的？ “于先生，什么事这么忙。”林肖玖的问题，正是许念想要知道的。 来这里之前，许念不知道于深海是不是有女朋友。想来他这么优秀，应该不会单身吧。 于深海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见林肖玖跟许念一起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手机。 翁然点的差不多，问桌上的人，还需不需要其他的。 许念看着于深海：“深海，你呢？” 话一出口，许念自知失言。于深海不认识她，新同事更不知道她跟于深海之间的关系，这样亲昵的叫法，难免会让人误会。 为了避免尴尬，许念笑望着身边的林肖玖，又开了口：“小九，你们是同事，应该都知道对方的口味吧？” “他比较知道。”林肖玖看向翁然。 “小然，那你帮深海点。”许念笑笑。 小然？ 翁然抬手指了指自己。 公司里的人一般都叫他翁然，翁大贱人，要么就直接叫那个高个子。连爹妈都是直呼其名叫他翁然，出生到现在，许念还是第一个管他叫‘小然’的人。 林肖玖端着茶杯正准备喝水，听到那声‘小然’，差一点没控制住自己，喷对面翁然一脸茶水。 小然？ 翁然耳根一红。将菜单推给身边的于深海，低声嗡语：“自己点。” 许念暗自松了一口气。 - 这小小的心事，许念想要仔细隐藏，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溢出来。 她想要佯装淡定的好好跟于深海聊聊天，可现场气氛一直被林肖玖和翁然带动着，许念只在一旁安静的微笑。 原来，于深海喜欢吃鱼。 海喜欢鱼，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翁然点了酒，连林肖玖都喝了一些。于深海却半滴未碰。 原来，于深海不喝酒。 原来，于深海也不抽烟。 原来，于深海闻到香菜的味道会干呕。 这些发现，是在网络上查找不到的。许念一点一点记在了心里。 对面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挑眉一抿嘴，对于许念而言，都新鲜的让她觉得兴奋。 “来，许念，为了庆祝你加入我们公司，咱们碰一个。”翁然端起酒杯，旁边林肖玖也很配合。 许念喉咙一堵，暗暗打了酒嗝，歉意的摆摆手：“酒不能再喝了，我换果汁。” 她说着，伸手要去拿放在于深海旁边的椰汁，却被翁然挡了下来：“深海这家伙没脸没皮的，你可别学他。反正明天周末不上班，今晚不醉不归。” 旁边林肖玖像是有什么心事，没有多说什么，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看小九喝了两瓶了都不嫌多，你这一瓶才喝了一半呢，来来来，我帮你满上。”翁然说话间已经拿着酒瓶站起身来。 酒瓶还没移到许念面前的，中途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 第五章：果然，不记得了（5） 于深海将酒瓶从翁然手里拿过来，微微皱眉：“女孩子喝这么多酒干嘛。” 许念有些不敢相信，一直不动声色吃着饭的于深海，这是在帮她挡酒吗？ 这种感觉，好熟悉。却又遥远的像个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不太真切的梦。 翁然见状，不乐意了：“深海，你自己不喝就算了，可别扫了我们的兴。” “想喝自己回家喝。”于深海声音淡淡的，倒不像是恼怒，却天生带着一股威严。 “她不喝可以啊，你替她呗。”翁然嬉皮笑脸道。 许念见状，担心于深海可能是因为酒精过敏之类的状况才不能喝酒，不想把事情闹大。脸上挂笑站起身来，伸手去拿酒瓶。 翁然被于深海驳了面子，有些不悦，放了手，酒瓶顺势往桌上掉落。于深海双手去抓。而许念也急忙伸手。 慌乱之中，许念感觉自己手里抓着的酒瓶为什么有些温热。低眸一看才发现，此刻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酒瓶，而是一个男人的手。 她像被烫到一样，急忙弹开，看也不敢去看于深海脸上的表情。 酒瓶最终没有掉落在桌上，被于深海另外一只手拦截了。 许念整个人都愣住了，在桌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抓你的手。 不好意思我只是怕酒瓶掉下去，所以才不小心抓到你的手了。 亦或是嘻哈笑过？ 哎呀没想到一个男人的手这么柔软这么温暖哈哈哈…… 像个傻子一样吧。 旁边林肖玖有些醉意，拉着许念坐下，端着酒杯碰了碰许念的杯子：“来，咱不跟贱人喝，姐姐陪你喝。” 许念神情仍旧未曾平复，脸上的慌乱很明显。看起来，倒像是被林肖玖劝酒劝的。 桌上因为有翁然和林肖玖，热热闹闹的就将刚才的事情翻了片儿。可许念的心里，有一处地方像是开了闸的坝，不知名的水流倾泻出来。 - 许念不知道这群同事是不是每个周末都这么嗨，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将近十一点。 林肖玖不胜酒力，喝的有些多。 翁然虽然也醉了，不过比起林肖玖来说，清醒的多。 “许念，我送你回家吧。”出了酒店的门，翁然自告奋勇。 于深海淡声开口：“我去开车，你们在这等着。” 于深海走后，翁然凑到许念面前，对她说：“深海啊，他不是真的这么高冷。只是不太喜欢说话。等相处的久了你就知道了，其实他人挺好的。” 许念微笑着点点头。 翁然打量着许念，借着酒劲，小心翼翼的问她：“部门里有人说你跟上面有关系，是不是真的啊？” 许念有些惊讶，不明白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话。她看起来像是这种人么？难道，于深海也是这么想的？ “哈，你不说话，你默认了。”翁然醉意熏熏的，抬手揽过许念的肩膀。 许念对于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明显抵触。身子往旁边一侧，想要挣脱。 翁然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可要多在老总那里帮我说说好话，虽然我上学时候成绩不好，但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你没听人说么，越是文化课不好的学生越聪明。我就属于那种实践能力特别强的天才少年。” 不远处，一辆黑色凯迪拉克缓缓开了过来，车灯扫过许念和翁然。 许念避嫌的推开翁然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生怕被于深海误会什么。 - PS：交代一下《一念深海》和《一蒂双花》的时间节点。 《一念深海》里，于深海正值大四实习期，二十一岁。这时候的何倪和乔安暖在高三备战高考。 而《一蒂双花》里，何倪跟乔安暖正值大四毕业。 乔安暖和何倪会以配角身份出现。 至于于深海的感情状态，暂不透露，看下去就明白了，嘿~ 第六章：果然，不记得了（6） 于深海面色淡然的从车上下来，对翁然说：“你扶小九到后面坐。” 林肖玖刚从饭店的洗手间出来，看起来刚才好像吐过。 翁然上前扶着摇摇晃晃的女孩。嘴里嘀咕道：“不能喝就别逞能。” 林肖玖醉的不舒服，并不配合。推搡着不让翁然扶。 许念担忧，上前帮忙。 翁然也不多说，打横将林肖玖抱了起来，疾步走到于深海打开的车门旁，将她丢进车后座。。 许念在一旁看着，微微蹙眉。 于深海走到许念旁边，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淡声说：“上车吧。”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坐过车了。可现在，看着翁然对林肖玖这样的态度，许念心里不太放心。 倘若没看到也就罢了，现在亲眼看到林肖玖醉的不省人事，把她一个女孩子丢在这里，许念做不出来。 可是，要让她坐车，她也很难做到。 “怎么了？”于深海看到许念站在车旁一动不动。 许念问：“要多久？” “嗯？” “多久到？”许念又问。 于深海看了一眼马路，说：“现在路上车不多，五六分钟吧。” 许念一抿嘴，上了车。 一路上，许念神色紧张，一板一眼的坐在座位上，就好像对面坐了一个严厉的监考官。 开车的于深海注意到许念的异样，问：“晕车？” 许念头也不敢点，只是眨眨眼，喉咙‘嗯’了一声。 实际上，她的情况比晕车严重多了。 于深海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开了车前的小抽屉。抽屉里面有几张收据，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起，用一个黑色的小夹子夹着。旁边一瓶绿盒口香糖，还有一板药。 于深海将药拿了出来，又将小抽屉合上。 把药递给许念：“吃这个会好些。” 许念伸手接了过来，视线下移，看到背面写着‘晕车晕船姜柠糖果’。许念很想说，她晕车的问题，连医院的医生都没办法治好，试过所有的晕车药，从来没有任何效果。更何况只是晕车含片。 不过，许念还是从里面捏出一颗，丢进嘴里。 甜甜的，微辣，带着薄荷和柠檬的清新气息，口感还不错。 于深海说的没错，车内的时间过了还没有五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可这五分钟对于许念而言，漫长的几乎捱不下去。 车子刚刚停稳，许念皱眉推开车门，捂着嘴跑到不远处的冬青丛旁，顾不上什么形象，将晚上吃喝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翁然拉开车门，一只脚刚落到地上，看到许念的样子，神情讶异：“不会吧，这么短的时间，也能吐成这样。” 于深海停稳了车，拔了钥匙，拿着车上的一包纸巾，走向了许念。 痉挛的胃被清空，人也轻松了许多。 许念接过于深海递过来的纸巾，说了谢谢。 不想让于深海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许念擦了擦嘴，抬头扬起一抹笑：“晚上的东西，白吃了。” 于深海眉心紧锁，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还是嫌弃。 不论是哪种，都不是许念希望看到的。她望向了车子的方向，若无其事的说：“走吧，送小九回去。” 刚一迈步，感觉一阵头重脚轻。身子朝前面栽去。 整个人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捞了起来，耳边是男人沉稳好听的声音：“你在车里等着。” “不要坐车。”许念佯装的轻松一时间被打破，紧张的摇着头。随后又解释：“吐出来之后好多了，我没事。” 翁然去不远处的报亭买了水，小跑过来递给许念。 许念道了谢，见林肖玖从车里出来，身子摇晃不稳，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许念急忙上前，扶住林肖玖的身子。 翁然上前把林肖玖接过来，说自己送她上去就可以了。 许念却不放心，坚持。 翁然还未多说，于深海已经上前帮许念一起扶着林肖玖，说：“一起。” - 第七章：果然，不记得了（7） 差点栽倒的许念，感觉整个人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捞了起来，耳边是男人沉稳好听的声音：“你在车里等着。” “不要坐车。”许念佯装的轻松一时间被打破，紧张的摇着头。 翁然去不远处的报亭买了水，小跑过来递给许念。 许念道了谢，见林肖玖从车里出来，身子摇晃不稳，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许念急忙上前，扶住林肖玖的身子。 翁然上前把林肖玖从许念身边接了过来，说自己送她上去就可以了。 许念却不放心，坚持。 翁然还未多说，于深海已经上前帮许念一起扶着林肖玖，说：“一起。” 翁然掏出林肖玖口袋里的钥匙，先一步上楼开了门。 许念忙活着帮林肖玖脱了外套，又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帮林肖玖盖好被子，将床头柜上的灯光拧暗，这才关上卧室的门，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许念站在卧室门口，静静的看着。 空旷的房间，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太过寂静。许念暗自深吸一口气，勾起唇角，朝沙发那边走了过去。 “还没走？” “等你。”于深海语气平静。 许念对上这个男人的目光，平静的眸子下，未曾看到半点波涌。许念心里明白，于深海等她只是出于礼貌，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她用清醒的理智，强压下心头跃动的欢欣。 于深海将桌上的一杯温水往前推了推，说：“你刚才晕车，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许念有些局促，站在面前不知道坐是不坐。 于深海倒是没有跟她有过多的交流，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 许念隐约看到于深海手机屏幕上像是聊天对话框，想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对着手机屏幕的笑，许念缓步上前，在于深海身旁坐了下来。 “朋友还没睡？”许念轻声询问。 若不是借着酒劲，她怕是没有这样的勇气。 毕竟，于深海现在并不认识她。这样的关系还太生疏，不足以介入别人的生活。 可许念就是想问，到底是谁让于深海一直冷漠的面容可以笑的那么好看。 她介意，很介意。 于深海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嘴角挂着笑意，点点头：“我妹。” 许念有片刻的愣神。 心道：他妹？ 许念虽然在网上查过一些关于于深海的资料，但是并没有对于深海的家庭有太多的介绍，她还不知道于深海有个妹妹呢。 原来是妹妹。 许念心头的小烦恼渐渐飘散。 她双手捧着于深海帮她倒的水，一口一口的喝着。 以前她从来都没有仔细品尝过白开水的滋味，是有些甜吗？不舍得喝完。 许念望向饮水机的方向，想着刚才于深海高高的个子微微弓着腰，站在饮水机旁边认真帮她接水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浓。 身边的于深海没有在说话，许念也享受着这份独有的宁静。环视着林肖玖的房子，很精致的三居室，装潢简洁大方。家电家具一应俱全，倒是挺舒服的。 许念想，要是以后她和于深海一起买了房子，会装修成什么样子呢？ “走么？”耳边响起于深海的声音，将许念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 她点点头，放下水杯。 第八章：她的白马（1） 两个人下了楼，于深海对许念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把车子停到停车场，然后送你回去。” 这是跟于深海见面之后，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现在这个点，如果去坐地铁的话，应该也还赶得及。但许念有自己的小小私心。能够跟于深海一起走在路上，说说笑笑，聊聊过往，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许念也没矫情，乖乖的点点头，站在小区门口安静的等着。 低头看着鞋子一下一下点着地，抬头望着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星空。马路上不时有汽车驶过。 多少个这样的夜，她只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异国他乡思念着，甚至思念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许念面容清净的脸上藏不住笑意，她就是觉得开心，很开心。 身后小区的小道上，一个人影愈来愈近。 小区内略显昏暗的路灯，映照着于深海的脸庞。五官未曾清晰分辨，明明对于许念而言是一个十五年没再见过面的陌生人，却又熟悉的像是朝夕相处过一般。 “走吧。”于深海迈步上前，跟许念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他没有询问许念的住处离这里有多远，只是安静的跟着许念的脚步，也不多说话，连走路都这么认真呢。 其实，许念也不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所谓的活泼不过是她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一种方式。大家都在表达自己，你又怎么好意思沉默不语，看起来好像怀有敌意，很容易让人误会，最终备受冷落。 如今身边的男人这么安静，倒给她提供了一种默许。让人觉得不说话也没有关系。 好放松，也好舒适。那种感觉，像儿时躺在母亲的摇篮车里，可以自在做自己。 初秋的夜微微有些凉，许念的酒意早就清醒过来。没有车经过的时候，能够隐约听到藏在冬青丛里的小秋虫啾啾叫着。 许念感觉自己现在像一个女骑士，正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她的公主，哦不，她的白马，一起前往光明的未来。 次日上午，林肖玖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原以为今天是周六，却赶上老总召开紧急会议。 “哈，五分十秒，胖子你输了，去去去，给我买烟去。”翁然欢快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 许念微微抬眸，看向了从门口走过来的林肖玖。她像是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也不多说，安安静静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翁然和胖子一起出了办公室。 许念看到林肖玖精神不太好，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两块甘梅糖。起身走过去放到了林肖玖的桌上。 林肖玖道了谢，手指在键盘上输入开机密码。 许念没打扰她，转身要走。 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 许念看向林肖玖，见她脸上带着笑意，对着许念招了招手。 许念弯腰靠近了林肖玖，耳边女孩开口:“昨晚你们两个……恩？” 许念下意识看向于深海的方向。 于深海好像感受到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 许念在两个人目光接触之前，闪躲开来。 - 第九章：她的白马（2） 许念心中疑惑，昨天晚上她跟于深海一起回家的时候街上根本没有人，当时林肖玖睡的像死猪，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在诈她？ 林肖玖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我瞎说的，你紧张什么。” “小九！”许念佯嗔。亏她还拿甘梅给她吃。 抓起桌上的两块甘梅，许念鼻子哼气，走回了自己办公桌前。 路过于深海身后的时候，心跳莫名加速。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 昨天夜里的路很长，时间却飞快。许念还没来得及跟于深海说些什么的，已经到酒店楼下了。 酒店大堂富丽堂皇，门口的路灯也很明亮。 吹了一路的夜风，许念激动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她问:“你怎么回去？” “叫车就好。” 许念有些歉意。要不是因为她不能坐车，也不会这么麻烦了。 于深海说:“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这么快就要告别了呢。 虽说过几天还是可以见面，可许念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恨不得马上对他说。 眼睛酸酸的，心情也有点难过。 他怎么就一点也记不起她了呢？ 她不想这么快就分开，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留下他的理由。 想了想，许念问:“那个，你明天有空吗？可不可以陪我一起看房子？” 于深海没说话。 许念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给于深海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急忙解释:“我刚回国不久，对这里不太熟悉。而且，我不太会讲价。” 这些话倒没骗他，从小在姑姑那里被宠的像个小公主，她的确没自己一个人应付过这些状况。 见于深海默不作声，许念深情闪过一抹失落。 随即听到于深海“恩”了一声。 “你同意了？”许念脸上扬起笑意，对于深海摆摆手:“那我们明天再联系，晚安。” 怕于深海会反悔似的，许念旋身进了酒店大厅。 进了电梯她在笑，迈步走在楼道的时候她在笑，刷卡进了房间还在笑。 心里抹了蜜似的。 _ 公司里，开完会一群同事做鸟兽散，林肖玖枕着胳膊趴在办公桌上，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 “许念，一起吃午饭吧。”她说。 许念下意识看向了于深海，想着今天说好一起去看房子的。 算是她有私心也好，许念并不想让别人占据她跟于深海奢侈的独处时光。 “我也去！”办公室门口传来翁然的声音。 许念扭头看去，翁然挤过往外走的同事，又回来了。 林肖玖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怎么哪都有你。 “一起吧。吃了饭陪许念看房子。”于深海说。 许念在心里碎碎念，谁要让他们跟着了。还想趁着独处的机会好好跟于深海说说话呢。 从见了面到现在，许念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跟于深海聊一聊。 林肖玖听到于深海的话，从桌上爬了起来，问：“许念，你要租房子吗？有合适的了吗？” 许念摇摇头。 小时候的早已经拆迁了，老房子那里如今变成了商业街。找不回回忆。 许念暂且先找个地方住下，姑姑说过段时间他们一家也回国，到时候就可以搬到一起住了。 “那你到我那里去住吧，房租平摊，水电全免，还有个人每天免费陪你聊天，怎么样？”林肖玖对着许念挑了挑眉。 “这……”许念有些迟疑。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十章：遗忘（10） 虽然她对林肖玖的印象还不错，可两个人毕竟刚认识不到两天。还摸不清彼此的性格习惯，贸然的住在一起，不太好吧？ “反正你也要找房子，跟我一起住,我们上下班还有个照应，不挺好么。”林肖玖见许念迟疑，又问：“我那房子你不喜欢？” 许念想起昨天晚上跟于深海一起坐在林肖玖家的沙发上，手心似乎还能够感受到那杯水的温度。 她记得林肖玖家里的装潢，记得那么多奇怪的灯。 可当时那种美好的感觉，只是因为于深海也在。她并不喜欢跟不太熟悉的人距离太近。 “这样不太方便吧。”许念笑容有些许的尴尬。 “有什么不方便的，现在这里房子可难找了。先住着，到时候有合适的房子再搬。”林肖玖搭上许念的肩。 林肖玖都这么说了，许念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于深海跟翁然将许念在酒店的行李一起运到林肖玖的家里，林肖玖陪许念坐地铁回去。 收拾了整整一下午，许念的小卧室算是安顿下来了。 翁然倒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玩游戏，于深海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沙发上的翁然说：“我走了，你跟她们说一声。” “干嘛去？”翁然眼睛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嘴里嘀咕着：“这忙活了大半天，怎么着也得管顿饭吧。” 正说话间，许念的房门被人推开。 许念跟林肖玖一起走了出来。 听到翁然的话，许念大大方方的走到饮水机那边倒了两杯水，说：“今天晚上我来做饭吧。” 林肖玖又惊又喜：“你还会做饭？” 那岂不是以后都有口福了。 许念走到沙发前，将其中一杯水递给翁然。 翁然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移动着，说：“我现在来不及，先放茶几上。” 许念乖巧的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又端着另外一杯，递到了于深海面前。 于深海微笑接过，道了谢。 林肖玖拉开冰箱门，里面空空如也。她回头对许念说：“做饭什么的还是下次再说吧，今天你也挺累的，咱们叫外卖算了。” 许念下意识看向了于深海。 于深海手里端着水杯，有些歉意：“我就不留下吃饭了，一会儿还有事儿。” “又加班？”林肖玖关上冰箱的门，迈步走了过来。 正在玩游戏的翁然嘟哝一句：“你那小女朋友今天不上课吧。” 于深海不置可否，告别离开。 翁然的话像是一记弹药，在许念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有些细小的裂片从脑中滑落，割疼了心。 原来，于深海有女朋友了。 - 翁然没有急着走，跟林肖玖和许念一起点了焗饭，烤肉和蔬菜沙拉。 翁然跟林肖玖依然拌嘴不断，许念却感觉自己隔绝在外，根本就听不进他们所说，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于深海女朋友的事情。 他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很漂亮吗？很温柔吗？ 那个女孩何其有幸，竟然能够成为于深海的女朋友。 可如果真是这样，许念怎么办？ 要放弃吗？许念自问。 她摇摇头。不，她不会放弃。 - - PS：十章的免费章节已结束，从下一章开始要收费了。 收费之后每天最少一更。 喜欢许念和于深海故事的小仙女们请继续支持。 么么哒~~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十一章：荒岛（1） 我对你的爱，就像深海里的一座荒岛，它就在那里，却没有意义。 ——引子 跟林肖玖住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好处，许念从她这里得到了很多关于于深海的消息。 最让许念记挂的，是关于那个小女朋友的事情。 “那个小女朋友还在上高三，再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他们是邻居，翁然总说他俩是青梅竹马，真让人羡慕。” “于深海可在乎那姑娘了，她比工作还重要。” 一句句话，就像是针尖刺进气球，让许念的心渐渐变得干瘪，人也丧失了活力。 青梅竹马的邻居，于深海又那么在乎她。看起来，许念似乎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可挂念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让她怎么放得下？ - 办公室里，许念手里拿着一只有些破旧的小狮子玩偶，巴掌大小，像个手机链。 感觉身边有人过来，许念将小狮子往旁边一放，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装模作样的开始‘工作’。 “呀，这是不是那个狮子王嘛，好久远的回忆，叫什么来着，辛巴是吧？好可爱啊。”身后林肖玖的声音响起，许念还没来得及制止的，她已经将办公桌上那只可怜的小狮子提了起来。 许念心头一紧，眼睛悄悄望向了斜对角的于深海。 于深海果然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许念见他眉宇微蹙，不知道是因为林肖玖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还是因为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小狮子。 “小九，给我。”许念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尽管于深海什么话都没说，可他刚才的神情明显是不高兴。 许念打赌于深海一定看到那头小狮子了，十六年前他亲手送给她的小狮子。这么多年，许念把它当做宝贝一样保存着，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对着它说说话。 在许念的心中，这只小狮子已经不是辛巴，而成了于深海的象征。 它有自己的名字，叫鱼。 深海里的鱼。叫深海的那个于。 林肖玖不知道这只狮子对许念的意义，无视她的话，自顾自的放在手里把玩。 一个不小心，狮子从手中滑落，正巧掉进了许念办公桌旁的垃圾桶。 里面有午饭吃过的便当盒，尽管林肖玖已经及时将小狮子从里面抓了出来，可小狮子身上还是沾染了一些油水。 “额……”林肖玖低头看着被她搞砸的小布偶。 许念站起身来，将小狮子从林肖玖手中夺了过来，迈步离开了办公室。 翁然正巧从办公室外面进来，抬手笑着跟许念打招呼，却看到许念瘪着嘴看都不看他一眼。 翁然吃瘪，看到林肖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许念办公桌前。 翁然迈步走过来，小声问：“咋了？许美女怎么那么大火气，老总来查岗了？” 林肖玖也瘪了瘪嘴，没有理会翁然，跟着许念的脚步，迈步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翁然一个人不知所措。 洗手间内，许念开着水龙头，用洗手液仔仔细细的清洗着狮子身上的油渍。她洗的很认真，布偶上面白色的泡沫被揉搓的很细腻。 因为是刚刚粘上油水的，清洗起来很容易。可在许念的心里，却听到了玻璃瓶炸裂的声音。这像是一种预示，这段一直紧守着的回忆，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 正如刚才林肖玖所说，辛巴，好久远的回忆。 1996年的元旦，在儿童收容所的会堂里面，投影仪将辛巴可爱的模样映射在黑板前挂好的白幕上。 所有窗户都关着，窗帘拉的紧紧的。原本明亮的会堂，没有开灯。 一群小孩子坐在大大的座位上，兴奋又期待。 于深海坐在许念的旁边。 电影的具体情节如今已经记不太清了，她隐约记得辛巴爸爸离开人世的时候，自己哭的像个泪人。转头去看，周围的小朋友大都抬手擦着眼泪，有些呜咽出声，更有些完全释放自己的情绪，嚎啕起来。 唯独身边的于深海，安安静静的盯着白幕上的影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电影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于深海像变戏法一样拿来一个辛巴的小布偶，送给许念，告诉她：“其实辛巴的爸爸没有离开，它只是变成了星空一直看着辛巴，变成了阳光保护辛巴。你忘了吗，辛巴的爸爸说：‘看，辛巴，阳光所能照到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国度。’” 许念忘了那天究竟是不是晴天，脑海里都是那个比她高一些的小男孩脸上的笑，要比阳光还灿烂。 “许念。”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将许念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啦啦流着，将小狮子玩偶身上的泡沫冲刷干净。 许念暗自深吸一口气，转头给了林肖玖一个微笑。 “对不起。”林肖玖一脸内疚，看着许念手里的小狮子，看起来有些懊恼。 “是我对不起，刚才不该对你那种态度，你也不是故意的。”许念关了水龙头，将小辛巴身上的水拧干。 林肖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说：“我去网上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吧，你别生我的气了。” “我没生你的气。”许念说完，怕林肖玖不信，又道：“真的，我不是生你的气。你也不用破费了，这是十五年前的玩具，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至此，林肖玖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小辛巴对于许念来说，或许不只是一个可爱的玩偶那么简单。 不远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看到林肖玖和许念站着不做声，他上前询问：“怎么了？” “深海。”林肖玖见于深海过来，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好话，开口道：“是我不小心……” “没事。”许念一只手将还没干的小狮子藏在身侧，另一只手拉着林肖玖的胳膊，脚步仓促的离开了洗手间。 - 来公司已经有些日子了，春日的花开的正旺，转眼就要迎来回国后的第一个夏季。 于深海跟翁然的实习期也快要结束了，听说公司的考核制度很严格，一般的大学实习生，实习期间不会安排特别重要的任务。一是因为这些学生心性不定，就算公司有心培养，对方也不一定会百分之百的忠于公司，有可能会继续回学校深造，也有可能心高气傲的想要跳槽。 公司为了把资源利用在刀刃上，更愿意将任务分配给那些与公司签订了长期雇佣合同的正式工。 办公室里，因为这一批大学生实习期的结束，气氛带着别离的愁绪。 许念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有意无意的望向于深海的方向。 -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十二章：荒岛（2） 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于深海简直就是一个工作狂，平日里除了上班就是加班，工作之外的话很少说。偶尔想要一起聚餐，他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在饭桌上也很少说多少有意义的话题。 听说他的小女朋友就快要高考了，离那一天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于深海的心思除了公司就在学校里。 许念之前想着，哪怕不能跟于深海成为恋人，至少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先做个好朋友也是好的。 可现在，老天爷并不想给许念太好的运气。 倘若于深海走了，她又该如何找寻‘再见’的理由。 部门总监把许念叫到了办公室，说起最近公司有一个洽谈项目，对方是意大利人。 “许念，你在意大利读过书，这次项目你跟周阳一起去吧。”总监坐在办公桌前，扶了扶他的金丝框眼镜。 许念有些小小的激动。这个项目是目前公司最重要的三个项目之一，如果能够有好的进展，对于公司的发展来说帮助很大。 “如果进展顺利，提升你为副总监。”总监再次开口。 许念站在原地，身子未动。 “徐总监。”她开了口。 “嗯？有什么问题么？” “我想引荐一个人陪我一起去。他的专业正好适合这个项目。”许念说。 “谁？” “于深海。” - 离开总监处，许念长舒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明明自己在这个公司都还没有站稳脚跟，竟然敢跟总监说那样的话。 她就不怕被总监讨厌么？ 当时那种情况，根本容不得许念多想。那些话像是早已经在脑海里演练过很多遍一样，一股脑儿倾吐出来，逻辑清晰，有理有据。 调整了一下杂乱的情绪，许念进了办公室，迈步走向于深海的办公桌。 “深海，总监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许念语气很平静，脸上的神情也很平静。就好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事过来传个口信，一切都那么自然。 于深海眼眸从忙碌的工作中抽离开来，仰起脸望着站在身边的许念。显然对于总监的突然点名有些疑惑。 不过，那疑惑只在眸中一闪而过，并未停留多久。于深海勾唇对着许念礼貌的笑了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念回以微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围的一切嘈杂，瞬间安静下来。 林肖玖趴在许念对面，小声问：“咋了，于深海要离职了么？” 许念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肖玖只当是许念不明具体情况，也没有多问。 翁然在一旁捶胸顿足，感叹自己就要离开公司了，模样无比夸张，惹来一阵笑意和吐槽。 许念低头看着办公桌旁边的小辛巴，唇角勾了勾，又恢复如常。眼尾带着笑意，唇角不自觉的又勾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借着工作的缘由，可以大胆的跟于深海靠近。那个时候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没有紧张，也不用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惹于深海不高兴。毕竟工作只是工作，可以不跟真实的自己挂钩，相当于戴上了一张面具，她安全了。 于深海从总监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林肖玖跟许念叫了外卖，一家物美价廉的麻辣烫，许念要的清汤锅底，不麻也不辣。 翁然勾着于深海的肩膀进了办公室，基情满满的望着于深海，问：“怎么了？你怎么惹到我们总监大人了，我站在办公室外面都听到他发火的声音。” 于深海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许念心头一紧，不太明白翁然刚才话里的意思。 他是说刚才于深海跟徐总监在办公室里吵架了吗？为什么？因为许念找总监要的那个机会么？ 在座位上坐不住，许念站起身来，走向于深海。 办公室里人不多，大多都去吃饭了，剩下一两个无聊的趴在桌子上小睡，等待外卖的到来。 许念站在于深海面前，问：“徐总监说什么？” 于深海原本脸色就冷，看到许念之后，神情愈发难看。拿开翁然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迈步走回自己办公桌前。拿上工牌，离开了办公室。 翁然和林肖玖面面相觑，傻子都看得出来，于深海在生许念的气。 许念心里好奇，又不好亲自去问徐总监。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许念，到底怎么回事？”林肖玖有些担忧。 翁然也不解的询问：“是啊，他跟总监吵什么呢，我听说辞职啊什么的，他辛苦工作就是为了毕业的时候拿个好成绩，贸然辞职对他可没好处。” 许念红唇紧抿，迈步离开办公室。 翁然跟林肖玖更摸不着头脑了。 于深海站在公司门外的公交车站等车，许念快步追了过来。 公交车正好到站，于深海迈步上去。许念小跑过来，紧随其后挤了进去。 公交车司机关上门，看了许念一眼。她没投币，因为出来的急，忘记带钱包了。 “那个，我……”许念有些尴尬，想要解释。 前面一个高大的背影走过来，丢了两个硬币进去。‘当当’两声，解了燃眉之急。 许念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于深海已经迈步走到车子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 公交车摇摇晃晃的起步，许念的手在扶手之间转换，越过拥挤的人群，眼睛注视着最后一排车窗旁边的男人。 学生的书包顶着她，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瞪着她，汗液与空气混合的味道萦绕在鼻间，这一路不长，却异常艰难。 于深海看都不往她这边看一眼，许念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 胃里开始翻腾，公交车司机却摇摇晃晃时而刹车时而加速，毫不顾忌对汽车过敏的人。 许念抬脚买上后排座位的阶梯，视线未曾从于深海身上挪开一秒。 他那么那么近，不过隔着两三排的位置，跨两步就可以过去了。 却又那么那么远，心的距离相隔一个宇宙，没有片刻交融。 渐渐的，连窗边那么清晰的模样也开始模糊了。 那只鱼，我是否永远追不上你。你活在海里，而我只是海面上的一座孤岛。 “呕……” “诶，你这人怎么吐之前也不说一声。” “我的鞋子，我新买的鞋子！” “有没有人给她让个位子啊，让她吐到窗外去。” “来来来，垃圾桶，垃圾桶在这里。” “司机！停车！” - - PS：小女友是谁呢，你们肯定猜得到。 第十三章：荒岛（3） 一片黑暗，像是夜空没了星辰。像是最深最深的海底，光线弱的连一条鱼都看不见。 又渐渐有了一丝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许念感觉自己像在海水中漂浮，一股力量托着她，慢慢远离深海，慢慢靠近那座岛屿。 “我的小念念，你可算是醒了。”耳边林肖玖的声音，让许念彻底从昏暗中挣脱出来。 许念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医院特有的味道，让人厌恶。她抬手想掩鼻，手腕被人强行按下。 “别动，小心鼓了针。” 许念看见挂在床头的盐水袋，秀眉微蹙，有些不解：“我怎么在医院里。” 她记得自己是去追于深海了，想要找他要个解释。那无端的恼怒，对许念的敌意，让她不知所措。 翁然从病房门外进来，看见床上的女人已经睁开眼睛。 将手里的水果放到病床旁的柜子上，翁然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许念，说:“第一次见晕车的人能把自己晕到医院来的，真怀疑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林肖玖瞪了翁然一眼，说:“剥你的橙子去。” 许念看着林肖玖，又看了看翁然，最后移开视线，环视整个病房。眼中的光泽渐渐暗淡下去。 心里想要见的人不在，她连问都不敢问。 想起自己昏迷前，死缠烂打的紧跟于深海的脚步，甚至连自己对汽车过敏这样的事情都忘记了。 真是傻啊，那个男人又不认识现在的她，干嘛还要介意他会不会误会。就算许念心里有再多期待又如何。物是人非，她这么多年的执念，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许念……”耳边响起林肖玖的声音，欲言又止:“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不会生气吧。” “会！”许念还没回应的，翁然开了口，“她现在刚醒，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让她好好休息。” 翁然的话，让林肖玖脸色有些尴尬。 “可是，深海他……” “吃橙子！”翁然用剥橙器剥好一个橙子，塞到林肖玖手里，对她使了个眼色。 许念知道翁然是为她好，可事情牵扯到于深海，她有些坐不住。 “小九，你说吧。”许念从病床上起身，给了林肖玖一个安慰的笑。 伤心归伤心，可她倨傲的不想被识破。 林肖玖也是迟疑。思虑片刻，还是决定：“算了，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许念就这样被林肖玖跟翁然抛弃了。 他们回了公司上班，许念一个人被留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 躺着，眼睛望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周围偶尔有其他的病人经过，说的什么做的什么都不能入许念的心。 她忽然想念办公桌上那只小辛巴。却又明白，那已经是十六年前的辛巴了。 - 下班后，翁然和林肖玖围坐在于深海的办公桌前。 于深海并未多说什么，林肖玖在总监助理跟一群女孩子的八卦中，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缘由，跟翁然说了。她还跟翁然说，于深海跟许念之间不像他们看起来这么简单。 翁然见于深海旁若无人的加班工作，无奈开口：“深海，你这样对许念，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林肖玖安静的坐在旁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开口。 于深海也不说话，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像压根就没听到翁然的话一样。 见于深海这样的态度，翁然有些看不下去，直接把于深海的电脑屏幕关掉。 于深海总算抬起头，看了翁然一眼。 “去医院跟许念道歉。”翁然态度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于深海哼哼笑：“你跟她很熟么？” “就算是陌生人，你也不应该这么对她。更何况，她并没有恶意。把你推荐给总监怎么了，要是我有这样的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翁然从于深海的办公桌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气的袖口的拳头都攥了起来。 林肖玖抬手拉了拉翁然，劝道：“行了，还嫌不够乱么。又不是让你留下来吵架的。” 翁然甩开胳膊，双手叉腰转身背了过去。 林肖玖也没理会，只是问于深海：“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听说就是因为许念给你推荐了一个机会，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于深海说：“我没生许念的气。” “那你那么臭的态度，许念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你都不闻不问的。明显是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林肖玖显然不相信于深海的话。 “我是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反正再有几天实习期就到了，到期我就走。实在不行，我提前离职也可以。”于深海抬手想要按开电脑屏幕。 被林肖玖拦了下来：“给我个理由。” “理由那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身后的翁然开了口：“他从小是孤儿院长大的，被人领养回家。自卑心作祟，不愿意走后门往上爬。而且这次还是个女人帮他在总监那里说好话。某些心理脆弱的人当然受不了。” 林肖玖眸子微微瞪大，对于翁然所说，觉得不可思议。 于深海并不辩驳，也就是翁然说的是真的？ 林肖玖四下看了一眼，见办公室里并没有别人。还好，这样的事情，于深海肯定不想让外人知道吧。如果翁然不是于深海这么多年的死党兼同学，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林肖玖又觉得不妥。翁然把这件事当着林肖玖的面说出来，岂不是让于深海很没有面子？ 想到这里，林肖玖急忙开口：“深海，这种事情没什么的。其实我爸妈也早就离婚了，我从小跟我妈一起长大的。我知道单亲的孩子都脆弱些……” 于深海深吸一口气，直接关了电脑主机。拿着椅背上的外套，迈步离开了办公室。 剩下林肖玖愣在当场，后面的话憋在了肚子里。 “翁然，你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了。”林肖玖眼睛注视着于深海离去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翁然嘀咕一句：“我懒得管他这些破事儿。” - 医院里，许念小睡了片刻。 睡梦中又见到了于深海，温柔的眸子，清浅的笑。像一抹暖阳，柔软的拂过她的心。 睁开眼睛的时候，许念勾起的唇角渐渐放平，嘴唇抿了抿。 这些年她一直都活在梦里，是时候该醒醒了。 “好些了么？” 耳边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许念的心仿佛漏掉了一拍。 转头一看，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人，不是于深海又是谁？ - 第十四章：荒岛（4） “你怎么在这里？”许念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我也觉得我不该在这里。”于深海显然误会了许念的意思。 许念连忙解释：“我是说，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一样的话，听起来还不是一个意思。 看，只要在于深海面前，她永远都像一个慌不择路的小丑。她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她觉得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深海，你还记得我吗？”这句话，也是脱口而出了。 晕车晕的脑子都不好使了吗？许念心想。 “嗯？”于深海没听到许念的这句话，怪她声音太小，嘀嘀咕咕。 许念急忙摇头：“没，没什么。谢谢你来看我。”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想要变得勇敢，可更患得患失。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翁然站在病房外面，不知道该不该进来。他没想到于深海会来医院看许念，他还以为于深海回家陪他的小女朋友复习功课了。 可里面的两个人就这样干坐着不说话，让翁然这急脾气难以忍受。 他正准备推门进去，身后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衣服。 翁然回头，看到林肖玖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把翁然心头的焦急压了下来。 病房门外，变成了两个人。 “今天的事情可能有些误会，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里响起了于深海的声音。 病房外面的翁然和林肖玖感觉都快要睡着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个人清醒了不少。 没有听到许念的声音，倒是话少的于深海，又开了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很感谢你能帮我争取机会，我会珍惜这次机会。” 许念脸上一喜：“你同意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同意就让给翁然了。”于深海说。 门外的林肖玖掩嘴偷笑，于深海鲜少有这么幽默的时候。尽管语气听起来很平常，一点都不像刻意在搞笑。 翁然躺枪，脸色不太好看。 病房里，许念笑颜如花。 明明之前还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都不要再靠近于深海了，那个男人已经不是十五年前的样子，她不该守着回忆过一生。 可现在，那些又变得不重要了。一想到于深海会陪她一起工作，许念觉得阴沉的天开始放晴。 于深海又问：“为什么要叫上我。” 许念刚刚绽放的笑颜，微微僵了一下。大脑快速转动着，想着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病房外面的两个人，耳朵伸的老长。生怕错过什么爆炸性的八卦消息。 “那个……”许念迟疑了一下，转头望向了于深海深邃的眸子。 时光在变，于深海已经不再是许念心中那个高傲的小男孩了。可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一年也好十年也罢，那双眼睛每次看过去，都让人觉得安定。仿佛只要在于深海身边，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不用有任何的担忧。 许念在心中说：因为你是于深海啊。 脑子没有一开始那么混沌，出口的话也终于带上了脑子：“因为上次你送我回家嘛。在公司里也一直很照顾我。而且撇开私人原因，我确实觉得你很适合这次的洽谈会。不然徐总监也不会同意。” 站在门外的翁然脸色更难看。 相比而言，翁然要比于深海更照顾许念才对。帮她拿快递帮她取外卖，从一开始的怀疑许念走后门，到后来帮她在公司里澄清人品。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许念不推荐翁然？ 要说专业，他跟于深海是同一个专业毕业的。只是因为他上学那会成绩没有于深海好？ 林肖玖敏感的察觉到翁然的情绪，试探着问：“怎么，不开心了？” 翁然鼻子哼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可不想再傻兮兮的给于深海和许念制造二人空间了。虽然心里不承认，可还是意识到，或许正如林肖玖之前所说，许念对于深海的感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许念看到翁然进来，身后跟着林肖玖，开心的笑。 翁然自然不会承认刚才他在门外偷听的事情，装作不解的问：“深海怎么也来了，还以为你去给你小女朋友温习功课了呢。” 说话的时候，翁然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扫向许念，探究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许念脸上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这让翁然微微放下心来。 或许只是他太敏感了，毕竟许念跟于深海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或许真的只是因为于深海更适合这个洽谈项目，所以才推荐他的吧。 于深海没有多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说：“是该回去了。我下午请了假，就不去公司了。” “请假？你请假干嘛？”翁然不解。 林肖玖坐在许念病床旁边，正询问着许念现在的感受，听到于深海的话，也转过头去，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请假。” 要知道，于深海这个工作狂，做起事来认真的有些变态。刚来公司那会儿，一次感冒发烧到三十八度多，他红着一张脸，硬是撑到下班才去挂点滴。本来以为第二天他会请假，没想到第二天他还像个正常人一样准点上下班，丝毫没有因为生病影响到工作进度。 现在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假？ “有点事。”于深海并未多说。 翁然挑眉问：“是因为你那个小女朋友吧，对了，自从她去年在宿舍楼下找过你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什么时候有空约出来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给她来个考前放松。” 翁然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许念这边的情况。 林肖玖转头看着于深海，没有多想。 谁都没有发现，许念刚刚红润了一些的脸色，已经渐渐变的惨白。 刚才翁然说于深海小女朋友的时候，许念心里就已经有些不舒服。只是强力隐藏着内心的翻腾，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可现在，她有些撑不住了。 - 第十五章：荒岛（5） 这些日子在办公室的相处，许念对于深海的性格也了解一些，　他真的就是那种为了工作可以抛下一切的人。也可以说，于深海做什么事都专注，当他想要好好工作的时候，就会静下心来只想工作。现如今对于他来说，能够顺利的度过实习期，拿到公司给出的好的评价，对于大学毕业和以后的找工作都很重要，所以他成为一个工作狂，也是正常的事。 可是，让许念出乎意料的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竟然能够有一件事打断于深海的工作，还让他决定请假。 那个小女朋友，真的像翁然说的一样么？她对于于深海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许念大胆的望着于深海，希望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一些解释。 可于深海向来淡漠的脸上，漫上一抹笑意。他没有说任何解释的话，转身迈步离开了病房，甚至都没有嘱咐许念好好休息。 失望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 林肖玖望向病床上许念的时候，察觉到她脸色很难看。有些担忧：“许念，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许念摇摇头，身子无力的滑下去，安安静静的躺着，再也不发一眼。 翁然见状，对林肖玖说：“她肯定是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你回去吧。” “那你呢？”林肖玖问。 “我在这里陪她啊。”翁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林肖玖不乐意了：“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陪床吧，我跟许念住一起，就算陪床也是我在这里陪着。” 翁然又说：“就是因为你跟她住一起，所以你要回去帮她拿些日用品过来。看这情况今天晚上要在这里住一晚了，总不能我去帮她买牙刷牙膏吧。” 林肖玖语结，只感觉被翁然气的不行，却又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许念从病床上起身，穿上鞋子。说：“等打完针我就可以回去了，你们不用留在这里照顾我，都回去吧。” “那怎么行。”/“不行。” 林肖玖和翁然同时出声。 怎奈许念坚持出院，如果不是自己在公交车上昏迷，恐怕她也不会选择来医院。自己什么情况比谁都清楚，睡一觉休息一下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翁然和林肖玖拗不过许念，医生帮她拔了针之后，两个人送许念回了林肖玖的住处。 翁然坐在林肖玖家的沙发上，不耐烦的挂断了一个女人的电话。 “怎么不去约会，每天下午这个时候不都是你最欢乐的酒吧时光么。”林肖玖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讽刺。 翁然心情不太好，斜睨了林肖玖一眼：“怎么，没人约你你嫉妒？要不今天晚上带你去酒吧钓个凯子？” “钓你妹。”林肖玖耳根有些红。 许念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翁然还坐在沙发上，她问：“要留下来吃饭吗？” “你做饭吗？”翁然一脸兴奋。 林肖玖不给面子的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傻，许念刚从医院回来，你让她做饭。” “我没事。”许念面带笑容开了口：“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胃口，想自己做点喜欢吃的。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晚上就一起吃吧。” “怎么会怎么会，你做什么我都吃。”翁然一脸喜笑颜开。 被林肖玖暗暗拧的手腕都红了。 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样，只是腆着脸笑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想要去厨房给许念帮忙。 怎奈许念不肯用，让他们把厨房留给她一个人。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许念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声音停了下来。林肖玖开着电视，里面一部韩剧正好结束，片尾曲温婉动听。 夜幕降临，林肖玖习惯性的开了昏黄的壁灯和客厅里的台灯。 餐桌上铺着青白条纹的棉麻桌布，许念将她做好的意大利面、海鲜浓汤、煎牛排一一端上桌。饭后甜点是水果拼盘，被许念放在厨房了，准备一会儿吃饱饭之后再端出来。 翁然看着一桌子好吃的，忍不住‘哇’了一声：“在家里就能吃到这么地道的西餐，太幸福了。” “给钱。”林肖玖玩笑一句。 许念默默的笑着，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招呼两个人赶紧尝一尝。她也很久没有做东西吃了，不知道手感还在不在。因为家里很多调味料不足，味道可能没办法跟专门的西餐厅相媲美。 翁然嘘了一口面条，享受着精致的口感。连林肖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品尝着美食。 翁然喝了一口海鲜浓汤，感叹一句：“深海就是这么没口福，估计现在正在给她小女朋友辅导功课呢。” 许念手里的不锈钢叉微微顿了顿，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面带微笑的问：“他们在一起很久了么？” “谁？你说深海和他小女朋友？”翁然嘴里嚼着意大利面，含糊道：“那可不，他们俩是邻居，从小就在一起，青梅竹马，感情好着呢。” 林肖玖在一旁插了一句：“我记得你说过，她那小女朋友在学校里有男朋友。” “那又怎么样，小女孩不懂事，在学校里被幼稚耍帅的小男生吸引很正常，等高中毕业就劳燕飞分。到时候她就知道还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最好了。” 听翁然的口吻，对于深海有的是信心。 “对了，许念，你有男朋友吗？”翁然随口问了一句。 没等许念回答的，坐在旁边的林肖玖就不乐意了：“翁然你什么意思，惦记我们家许念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翁然并没有反驳。 林肖玖气的腮帮子鼓鼓的。 两个人都暗暗注视着许念，等着她的回应。 可许念只是静默的吃着碗里的意大利面，沉默不语。 脑子里很乱，充斥着很多东西。 青梅竹马，小女朋友，感情好。 是真的，于深海真的是别人的了。 为什么明明在心里预料过这种结果，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难以接受。 那他们之间呢？ 那年的承诺，她守了十五年，怎么样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 第十六章：余光（1） 他未曾直视你，可余光里都是你。 ——引子 于深海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外人看来，他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仍旧是努力工作，仍旧安静淡漠。 他把心里的翻涌隐藏的很好，好到几乎连自己都骗了。 许念。 十五年了，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未曾模糊哪怕片刻。随着年岁渐长，很多原本以为应该忘记的，偏偏一点一点清晰的记起，仿如昨日。 那个女人并不知道，她到达中海市的那一天，于深海正巧去机场接旅行回来的爸妈和妹妹。 他一度以为那个眼熟的面容是他的一厢情愿，可从机场回去之后，梦里梦外，那个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此扎根，赶都赶不走。 克制了这么多年的情感，本以为真的放下了，如今又很不争气的倾泻而出。开了闸的坝一样，没有半点商量。 一天的假期，他整个人窝在家里。温爸温妈去上班，妹妹在上学。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躲在房间，像一只剥了壳的乌龟。 许念入职那天，于深海路过人事部的时候听说了。虽然理智上不太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可心里却又该死的期盼着，期盼着。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仍旧不死心的期盼着。 “大家好，我叫许念。” 阔别了太久，声音一点都不陌生。好像这些年未曾离开过。连面容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是可爱的娃娃脸，让人想要上前捏一捏。 可他怎么能？ 如果不是翁然突然叫他，恐怕于深海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看到许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脸上的笑有多灿烂，于深海心中的恨就有多汹涌。 为什么还要回来？ - 十五年，有人说弹指一挥间。可对于数着日子的于深海而言，每度过一日，就积累着一日的失落。那么漫长。 痛到极致是什么感觉？无非是麻木，麻木到再也不觉得痛了。 还能怎么样，还能坏成什么样。 已经最坏了不是吗？ 十五年杳无音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当年的事她大概忘记了吧。谁还记得当年那个傻小子，他又凭什么奢望自己能被人一直念念不忘的留在心底。 自始至终，念念不忘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反正实习期一过，就再次天各一方，互不相欠。 熬过去就好了，于深海心想。 - 聚会那天，于深海内心特别抗拒。可是他不想让翁然和林肖玖察觉到什么，否则这两个人的嘴巴，非闹的人尽皆知不可。别人知道了倒也还好，万一传到许念那里，那可怎么办？那有多难堪？ 那一天他才知道，原来许念晕车这么严重。原来许念酒量比他预想中好很多。原来她喜欢用昵称称呼身边的人。天知道当许念嘴里喊出‘深海’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跳有多剧烈，差一点就伪装不下去。就好像心事被人发掘，大白天下，避无可避。 幸好她又以‘小然’和‘小九’称呼身边的人。 于深海又有些遗憾，为什么她还要用‘小然’和‘小九’去称呼身边的人。 办公室里于深海的位子跟许念成对角线，他总是趁着许念低头工作的时候，大胆的抬起头来，仔细端详那张明明很近却又遥远的脸。那么好看那么精致，又陌生的让他不允许自己有多余想法。 送许念回酒店的那一晚，路上并没有说太多话。心里想的都是这些年来自己内心的期盼。 十五年，她真的可以做到一点消息也不肯给。就让他像只丧家犬一样，蹲在原地等，等。等…… 十五年之后，又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面前。像极了小时候，调皮的看他难堪，她就笑的愈发好看。 他敢打赌许念还记得他，也认出了他。可于深海不敢迈出那一步。 勇气是什么，十五年已经消耗殆尽。 他也以为一切都完了，能见一面知道她过的挺好，也可以死心了。可为什么那天晚上站在暗处看到许念一个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会有上前抓住她手的冲动。为什么每天到了公司之后都会期盼两点钟方向的座位出现一个人。又为什么愿意安静的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翁然和林肖玖说的关于许念的一切，好的或者坏的。 这些想法，于深海最初并未察觉的太明显。 直到被徐总监叫去办公室，知道自己即将要跟许念为公司并肩作战，他才慌了。 不要，他不要！ 内心嘶吼着，出了口的话却是：“你以为你们这破公司我会一直待下去？我来这里是为了实习，我现在还没有毕业。再说了，这种事是不是要先问一下我的意见？凭什么你们两个外人就这么决定了我的去向。告诉你，我不干了。” 徐总监当时有些懵，不知道平日里沉着冷静的于深海发什么疯。看起来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难道是磕了药？ 再后来就是翁然的规劝。 翁然越是劝，于深海越是气。回到办公室看到许念，心头的无名之火蹭蹭往上冒。就差指着许念的鼻子骂她为什么还要回来招惹他。 你走就走了吧，也把那些回忆都带走，从此再也不要留下半分希望。 就这样决然的天各一方，对谁都好。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明知道许念就在身后追着。可他不敢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真正和许念面对面的话，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举动。是一脸怒意的指责，还是冷漠的讽刺。亦或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想念，他不愿意去承认的那些想念，将她揽入怀里。 不，不可以。 他只能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直走。 许念住院是于深海未曾料到的。他有些气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自私，忘记了许念严重晕车的事情。 翁然的责骂也让于深海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是，他是在逃避。受不了许念的好意，对他而言，那就像是施舍。可他又没脸皮的期盼着。 这样的情绪让他几近崩溃，再也不能装成没事人的样子留在公司。 只能躲起来，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 第十七章：余光（2） 这样的情绪怎么样对别人说？那个向来冷静的于深海，矫情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少年。可他对于许念的记忆，的确停留在十五年前，因为某个人一声不吭的丢下他走了，他自己就无法继续前行了。 床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将于深海拉回了现实。 原本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的于深海，坐起身来。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的内容让他神情微微一滞：「知道你现在在忙，不过我还是想跟你道个歉。之前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向徐总监说了让你一起参与项目的事情。如果你晚上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聊一聊吗？」 于深海盯着屏幕看了许久，随即将手机丢回床上。自己也再次躺下，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天音传媒策划部办公室里，许念手里拿着刚才从总监办公室带回来的项目信息阅读着，眼睛时不时的望向桌面上的手机。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收到于深海的回复。 他是太忙没看见吗？ 现在的于深海在做什么？像翁然所说，在给他那个高三的小女朋友辅导功课？ 许念忽然有一种自作孽的感觉。 一下午的时间，许念一直关注着手机的动静。去洗手间的时候带着，开会的时候带着，眼睛看着电脑屏幕，耳朵却时刻听着手机的动静。有时候隔壁桌的震动声，也会让她以为是于深海有了回应。可她等来的只有失落。 一直到了下班的点，手机都静谧的不像话。如果不是中途许念还收到过几个垃圾信息，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机欠费停机了。 于深海真的就这么忙吗？到底是真的忙的没有时间看手机，还是因为跟小女朋友在一起，所以不愿意再搭理不相关的人。毕竟今天于深海都请假了，照理说的确没必要再去为工作的事情分神。 许念觉得自己打扰了于深海跟小女朋友的约会，有点不识趣。 下了班，翁然和林肖玖都要走。许念借口要了解一下新项目对方的资料，留在办公室里加班。翁然和林肖玖也没多说。 手机响起一条短信，许念没有过多的理会。她认真的调查着合作方过来洽谈的那个人的资料，希望见面的时候能够说得上话。毕竟徐总监让许念出面，为的就是可以跟对方顺利沟通。 手机响起铃声，是快递打过来的，说她网购的东西放在传达室了，让她下了班记得去取。 挂断手机，许念看到屏幕上方那条未读短信，没想到竟然是于深海发的。 只有一个地址，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他同意一起吃晚饭了？ 许念欣喜，一整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 于深海选的地方是他们上次一起聚餐的地方菜馆。 许念来的急，高跟鞋和白色小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但盘起的长发松散开来，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喷了些香水，又补了点口红。看上去要比办公室里的时候慵懒又温柔一些。 她将包包放在一边，在于深海对面的位子坐下。 “你休假还要叫你出来谈工作，真是抱歉。”许念面带笑意，看上去礼貌又有些疏远。 于深海只是淡漠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说。 场面一时之间略微有些尴尬，许念脸上的笑也不太自然。 想到是自己约人家出来的，许念硬着头皮再次扯起嘴角，貌似开玩笑的说：“真羡慕可以不上班的人，今天看那些文件我头都大了。” “还是上班好。”于深海说。 许念耸耸肩，这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 空气就这么沉默了许久，许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知到于深海今天情绪不好。难道是跟小女朋友吵架了？ 想到这里，许念开口问：“那个，有想好报哪个大学么？” “嗯？”于深海抬眸，对上许念的视线。 旁边服务员用托盘端了两杯柠檬水，又把菜单递上，脾气极好的问：“二位想吃点什么？” 打断了许念刚才的问题，也给于深海留了时间回味许念刚才那句话说的是谁。 许念低头，看着菜单。 于深海抬着眸子，看着许念。 桌子正上方的灯映照出昏黄的光，让许念白皙的面容平添一份恬静。于深海手指动了动，心中思绪也有些乱。 “深海，你想吃什么？” 许念微微蹙眉，抬头询问。 不知道是许念动作太急促，还是于深海望的痴迷。他甚至没来得及移开目光，就这样跟许念直直的对上了。 男人眸子深邃，像黑曜石。闪烁着光泽，却看不透里面潜藏着什么。 许念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倒是她先闪躲开，心脏砰砰乱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她尽量压制，想要若无其事的回忆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于深海点了什么，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这个男人的目光，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想其他。 于深海点了两个菜，要了一份鲜榨果汁，送走了服务员。 许念在心底感激于深海没有过多的追究，也暗自嘲笑自己做不到预想中那么落落大方。 或许应该叫上翁然和林肖玖的，许念心想。 “说说吧。”于深海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好听，不像男偶像一般的浑厚有磁性，但嗓音干净，就像石群里澎湃的海浪，天生带着一股力量。 许念几乎花尽了所有的力气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把对面的男人当成一个同事。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跟于深海商量一下过几天跟那边公司人员洽谈项目的事情。 “是这样的。”许念从包里拿出白天已经仔细看过的资料，翻开几页，找到她划过线的段落，递到于深海面前：“我觉得我们可以从这几个方面入手。因为对方这次跟我们合作，对他们公司最大的益处……” 真正谈起工作以后，许念的情绪果真平复了很多。从一开始的小小紧张，到后来干脆坐到于深海旁边的椅子上，对着资料跟他进行了详细的研讨。 好在两个人的意见大同小异，最后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菜上来的时候，今天的工作也算是完美谢幕。 可接下来的时间，就有些难熬了。 - 第十八章：余光（3） 许念发现她压根就找不到于深海的共同语言，因为于深海话少，经常淡漠回应，再有趣的话题，最后也会在于深海这边冷场。让许念有些泄气，向来能言善道的她，怎么到了这个男人面前就一点法子也使不出来了呢。 “为什么来公司？”于深海忽然开了口。 他主动找寻话题，让许念有些受宠若惊。怕是于深海也察觉到气场有些尴尬，而饭菜刚上来，总是要撑到这顿饭结束的。 许念也没多想，随口说道：“回来找一个人。” 于深海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在许念看来，倒是跟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找到了吗？”于深海竟然追问一句。 “呃？”许念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说。 找是找到了，可是对方并没有认出她，这样可以算作找到了吗？ 见许念不吭声，于深海眼神冷了一些。果然是他自作多情。刚才许念说来这里找人的时候，于深海心底还升腾起一抹希望，此刻消失殆尽。 “我见过他，但是他还没见过我。”许念说。 于深海低头吃着饭，问：“他对你很重要么？” 见他这么问，许念在心底更加确定，于深海对许念是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了。许念心下失落，面上仍旧保持微笑，说：“是很重要。” “有多重要？”于深海放下筷子，坐在桌子对面，直直的望向了许念的眼睛。 许念被于深海这样直视着，竟有些心虚。感觉像小时候躲猫猫，外面的人喊了一句‘出来吧，我看到你了’。刚才还很确定于深海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却有点迟疑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可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在质问，像在指责。 “抱歉，这是你的私事。”于深海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吃东西。就好像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 许念红唇抿了抿，声音轻柔而有力：“很重要，特别重要。” 不管于深海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猜到了什么。许念的心事都不怕被他知晓。她其实心底期盼着他可以知晓。 可是一想到于深海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许念又不敢做的太过火。万一只是她想多了，到时候反倒让于深海心生厌烦。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那是许念最不想看到的。 “你呢？”许念不想再继续在自己身上花费精力，将话题丢给了于深海。话一出口，许念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她也没说什么方面，是工作还是生活，是关于他的家庭，亦或是他的女朋友。 这么问，显得他们很熟一样。许久未见的老友才会这样打招呼吧，而他们不是。 许念正欲补充点什么，于深海点头回应了：“很好啊。” 还真是一个百搭的回答，什么问题都能应付。这是他安静性格的挡箭牌吧，很万能的一句话。 饭吃的越久，话聊的越多，许念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显得愈发疏远。 好像一言一行都在努力证明许念对于深海有多少期待，又有多少无知。 于深海放下筷子没多久，许念也拿着纸巾擦了擦嘴角。 “我吃饱了。”她扬起一抹笑，“谢谢你的晚餐。” “客气。”于深海淡漠的让许念几近抓狂。他是对谁都这样吗？ 于深海起身去付账，许念披上外套，将文件装进包包，提着起身离开了座位。 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于深海正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打电话。 他脸上带着许念从未见过的笑容，那么温暖，让人的心几乎要融化掉。 许念缓缓往于深海的方向走着，她原本不想上前，因为心里已经猜到对方是谁。可于深海转头过来，正巧看到了迟疑的许念。他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对许念挥了挥，随即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不变，望向许念的时候，让许念忍不住奢望，那样温暖的笑容，是于深海专门为她展露的。 她心中雀跃，踩着高跟鞋离于深海越来越近。耳边听到那个男人干净的嗓音带着十足的宠溺：“好，给你买给你买，作业写完了吗？快去复习，我很快就回去了。嗯，是啊，最爱你，我的小公主。” 许念的心渐渐成冰，连脚下的动作也变的僵硬。 他们之间都是这么称呼的吗？小公主，他的小公主。那她又算什么？ 本来就什么都不算。 挂了电话，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因为林肖玖的住处离这里只有四五分钟的车程，走路回去也不过十多分钟。许念拒绝了于深海要送她的礼貌要求，笑着跟于深海挥挥手。 离别的时候她很想说一句：‘回去陪你的小公主吧。’ 可这话里面隐藏的酸味儿，连许念都有些作呕。 说来天公不作美，明明是初春的天气，雨却说下就下。豆大的雨滴来的毫无预兆，许念绕过一片花坛广场，躲进街边小店门口的时候，单薄的衣服已经湿透。 路边车来车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在路边不远处停了下来。 许念心中紧张，静静的等待车门打开。驾驶室里站出来一个头顶地中海的矮个胖子，浇灭了她心底残存的余念。 生活又不是小说，她怎么能奢望自己有韩剧女主角一样的光环和运气。 等阵雨过去，她顶着公文包，一溜小跑回已经相隔不远的小区。身上脸上湿漉漉的，已然分不清到底是老天爷跟她作对，还是自己已经放弃抵抗了。 于深海开车到一条小吃街，进去排着长长的队伍，买了一碗酸辣粉。等他出来的时候，看到天上飘落着小雨，路上行人有些已经淋的湿漉漉，可见刚才阵雨够大。想到一个人走回去的许念，于深海快步进了车子里。 看到手机聊天群里，林肖玖发了一张许念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无奈又滑稽。林肖玖说：「于先生，你是怎么照顾我们家许念的。」 可见，她已经到家了。 真是傻的，那么大的雨，都不知道找地方避一避么？ 这个群是翁然前段时间创立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公司，却又舍不得四个人欢乐的公司时光，于是留下了一个小天地，公司外面也可以随时保持沟通。 此时看到群里的聊天，翁然发了一个脸红发火的表情：「你们吃饭竟然不叫我。」 「也没叫我。」林肖玖撇嘴。 群里两个人相互吐槽，许念没有说话，大概是洗澡去了。于深海收到一条短信，他看了一眼，驱车离开。 - 第十九章：余光（4） 于深海已经来到温家十四个年头了。他从记事起就认识温爸温妈，他们都是大善人，帮助了很多儿童收容所的孩子。也是因为他们的善心，于深海到了上学的年纪便直接被没有孩子的温爸温妈收养，为了尊重他，连名字也没有帮他改。 可能是他们的善心感动了老天，在收养了于深海的同一年，温妈妈怀孕了。出生的妹妹叫温凌，比于深海整整小七岁。 她很喜欢这个大哥哥，像所有小女生一样喜欢在哥哥面前撒娇耍赖。 于深海提着酸辣粉推开门，里面一个活泼的身影疾步溜了过来，娇小的身子跳上于深海宽厚的背，揽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 “温凌，别跟你哥瞎闹。过来帮我洗碗。”温妈围着围裙端着碗盘往厨房走着。看到于深海手里提着的酸辣粉，说：“深海你就宠着她吧。好好的饭菜不吃，外面的东西谁知道脏不脏。” 温凌从于深海手里接过酸辣粉，隔空给了于深海一个飞吻，提着袋子跑到温妈面前炫耀：“他就我这一个妹妹，不宠我宠谁。” 温凌已经十四岁了，正值初三，准备中考。算起来也是个大孩子了，但是对于于深海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小时候她好奇过于深海为什么不跟她一样姓温，后来听妈妈说是因为于深海小时候送给别人养过一段时间，后来接回家也没再改名字。 或许是因为温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太过认真，温凌并未怀疑。反倒觉得自家哥哥很可怜，比起其他的兄妹来说，这对兄妹要和谐的多。 也是因为于深海这个哥哥当得好，别家哥哥欺负妹妹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在这里发生过。 温凌也得幸运，她拥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吃过晚饭，温凌抱着自己的作业本跑去于深海的房间。将本子放在于深海的书桌上，她跳上书桌坐着。 “怎么了？”于深海问。 温凌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家哥哥：“该我问你才对，哥，你有心事。” “看来是你们老师作业布置太少了。”于深海上前将温凌从桌子上扯了下来，拿过她的作业本。 十四岁的温凌还没有长开，不到一米五的身高，不及于深海胸口的高度。她要仰着脸才能够跟面前的哥哥对视。温凌俏皮的问：“哥，你失恋了？” 于深海拿着作业本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抬起作业本往温凌脑袋上敲去。 温凌灵巧的躲开了。看着于深海脸上的表情，温凌一脸欣喜：“我猜对了。” 于深海一脸无奈。 “不过，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温凌抓了抓脑袋，咬唇仔细想着。 她忽然想到曾经去大学找哥哥的时候听到的传闻，眼中带着十足的惊讶：“哥，你该不会出柜了吧？你跟翁然哥哥在一起了？” “……”于深海脸色阴郁。 这丫头脑子里哪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么？可她明明还是个小虾米。 果然是作业布置太少了。 于深海翻开桌面上的英语书，指了一篇课文：“把这篇课文背过，明天我检查。” “不是吧，老师没布置背诵全文。这也太长了……” “明天早上一起床我就检查。”于深海不给她反驳的余地，话一说完，把书本塞进温凌的怀里，推搡着把她赶出了房间。 任凭温凌耍赖撒泼都没有用。 房门关上，外面温凌哭丧着脸唱着：“小白菜啊，地里黄。哥哥是个，虐待狂……” “温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温妈妈的声音响起。 周围总算是清静了。 于深海打开手机，群里的聊天记录已经被翁然和林肖玖刷到了99+。随意翻了翻，并没有看到许念说话，于深海也就没有吭声。 看到翁然在说：「深海也不吭声，该不会还在给小女朋友辅导功课吧？」 「可能在忙吧，翁然你别胡说八道。」 「你个女人懂什么。辅导功课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翁然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群里没有人再说话。林肖玖是完全不想理会这个男人，他脑子里整天就没有一点正经的东西。 于深海盯着对话框，有心想要解释什么。可他又解释给谁听？对于翁然和林肖玖而言，根本没必要解释。翁然的话里玩笑的成分居多，他本来就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大学室友三年，于深海已然了解。而许念，或许她压根就不在意吧。于深海有没有女朋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今天在饭馆的时候许念说的话，于深海心中好奇，许念千里迢迢从国外回来，要找的那个重要的人是谁？十五年前她就走了，而在此之前她一直住在儿童收容所。是当年的家人？还是疗养院的老师？ 于深海将手机锁屏，丢在床上。打开电脑，搜查着他想要找寻的资料。 许念洗过澡，穿着浴裙擦拭着半干的头发，迈步进了客厅。 客厅里没人，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 许念试着叫了几声林肖玖，没有回应。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现群里有很多未读消息。还有一条林肖玖发的短信，说她跟朋友出去嗨了，不用等她回来。 将毛巾放在茶几上，许念披散着头发，蜷坐在沙发上，一条一条看着群里的记录。 从头到尾看下来，都是翁然和林肖玖说的，于深海一声未吭。 她看到最后翁然说的那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许念想起分别前于深海接到的那个电话。脑海中念念不忘那个陌生却又让人着迷的笑。 他现在肯定跟那个小女朋友在一起吧。可对方只是个高中生，两个人真的会发生什么吗？ 记起翁然说过，于深海跟那个小女朋友是邻居，青梅竹马。他们感情一定很深刻。 许念忽然有些妒意，尽管知道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可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对于深海只是怀念着，而另外一个晚来的人却可以与他朝夕相处，就觉得很难受。好像老家里荒置了多年的果树，等到她回家之后发现枝叶都长到了别人家，树上的果子也都掉落到了外人那里。可那果树明明是她曾经费心种下的，一直念念不忘的。 将手机随意丢在一旁，许念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一角。林肖玖不在也挺好，她不用再佯装开怀嬉皮笑脸。 回国之后的这段时间，从一开始的紧张与欣喜，到后来渐渐失落。虽然自己争取到跟于深海共事的机会，可这真的是机会吗？她怎么感觉自己要亲手葬送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甚至连那些被忘却的往事都不要再提及了。 - 第二十章：余光（5）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太忙，除了夜深人静，许念很少再因为于深海的事情伤怀。 她想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这次洽谈会上，那样的话，公司会给于深海提供更好的资源。也算是许念为这段感情唯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希望让于深海看到她优秀的地方，更希望于深海能够留下来。 天气渐暖，昨天晚上许念没有关窗。 微风浮动着窗帘，清晨的阳光影影绰绰的洒进房间。 床上的被子铺的整齐，卧室的房门被推开，已经收拾妥当的许念，拿起床边的手机离开。床头柜上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整。 西装外套加黑色半身裙，金色的尖头高跟鞋让整个人的气场提升了很多。平日里的娃娃脸今天画了一个精致却不夸张的妆容，红唇浅笑嫣然，姿态落落大方。 天音传媒这边一共来了四个人，一个项目主管和他的助理，外加许念跟于深海。 于深海的目光从许念进门的那一刻就一直不受控制的往那边漂移。今天的许念跟往日完全不同，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再也不是杨主管的女儿那样的小丫头。若是让翁然见到，再也不会说许念是靠身体上位了吧。 项目主管是新上任的，听说是人事部杨主管的堂弟，叫杨义，以前是搞房地产的，人很圆滑。 杨义所传达的内容，在许念个人理解之下，换了些措辞传达给对面那个粽发碧眼修着帅气络腮胡的意大利男人。又将意大利公司这边的意思，如实的传达给了自己公司这边。 中间两边有些利益上的不协调，杨义不肯让步，对面的公司也坚持己见。 大家决定各自商讨一下，会议暂时中断。 杨义的意思是等意大利那边让步。可是许念听得出来对方公司的意思，再加上这个项目更大的受益方是在自己公司这边。对方宁愿洽谈失败，也不会愿意损失太多他们公司的利益。 她把这话说给杨义听，他倒有些不高兴了。 “你个新人懂什么。这么大的项目，不拿个架子怎么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以为咱们多好说话。” 许念秀眉微蹙，对于杨义这个说法显然不认同。可他身边的助理并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于深海也是一脸淡漠，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按理说，许念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充当一个翻译官的角色。项目能够坦诚他们这几个人都能够分得容易，倘若真的失败了，也跟许念毫无关系。 可是，她望向了坐在杨义旁边的于深海。见男人低着头，拿着一支黑色中性笔在桌前的纸上写写画画，模样认真，神情严肃。许念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也没去管他在写什么，她只是不想这么早跟于深海分开。 于深海如果离开了公司，就要回大学那边。且不说近期他还会不会继续参加工作，就算他真的继续工作，许念也没那么容易这么巧的跟他像现在这么亲近。 那个时候就算许念可以争取到于深海同一部门，却没办法装作没事人一样。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于深海解释。 而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很亲近，在没有确定于深海对她的感觉之前，许念不想轻举妄动的去冒险。 眼看会议继续的时间就要到了，许念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了杨义的面前。 “杨主管，我可以说一下我的想法么？”许念虽是问他，但语气不容置喙。 杨义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她脸上的笑容隐去，红唇轻抿，神情专注的模样让他一时间有些错觉，好像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不再是他之前所认为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许念又道：“我知道在社会经验上远不如杨主管，您是前辈，我很欣赏您刚才在洽谈的时候那么笃定的样子，很有自信，让我学到了很多。” 高帽一带，杨义心中对许念的戒备放下了不少。 说到底，他也希望这次洽谈可以成功。 “你说说你的意思。”杨义开了口。 许念始终站着，看起来好像一个到老师办公室汇报工作的班长，但是在旁人看来，许念的气场明显压过了杨义。 杨义以为许念是在跟他汇报，等他决策。实际上许念已经不知不觉中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给出来的几个选项，对比之下，已经猜到杨义会做出何样的选择。 于深海也放下手中的黑色中性笔，打量着站在杨义身边的许念。 十五年不见，她变成了让于深海陌生的样子。这么干练有气场，让于深海觉得这个女人身上还有太多太多他没有了解到的方面，下意识想要多了解一些。 想到昨天晚上调查过的资料，于深海在心底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许念话说完，杨义沉默片刻。 许念知道他在心底做着决定。 “说实话，对方给的条件我可以接受。”杨义说。 许念脸上神情轻松了许多，她点点头，微微勾了勾唇：“我懂，杨主管只是不想让对方掌握主动权，到时候显得我们上赶着求他们。” “对，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们的确需要这个合作，可是……你懂吧？”杨义话说一半。 许念很认真的点点头：“我懂，而且杨主管在意的事情，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也很理解，很赞成。” 杨义脸上表情愈发轻松起来。 其实在公司里的事情，大家都说他油腔滑调，人也虚伪，不够诚实。可早些年干房地产，要不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怎么跟那些有钱的大佬周旋？早就饿死了。 真没想到，公司里竟然有人能够理解他。不说他虚伪，反倒很赞同这样的做法。 这让杨义的心理防线一再退让，在心底已经彻彻底底接纳许念。 “那一会儿沟通的时候，就劳烦你费心了。”杨义客气了一句。 旁边的小助理有些惊讶，他跟了杨主管半年了，平日里这家伙心高气傲嘴里没一句实话，更很少瞧得上什么人，没想到竟然跟一个新人说这么客气的话。让小助理也不免对许念刮目相看。 许念暗自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看向了于深海那边。见于深海也望着她。许念目光没有闪躲，大大方方的跟于深海对望，相视一笑。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一章：余光（6） 接下来的洽谈很成功，她大大方方的跟对方说了杨义的担忧。对方笑望着杨义，赞叹许念的坦诚，也理解杨义的担忧。反倒因为这件事，觉得这家公司的员工都很可爱。 两边最后的洽谈的结果彼此都满意，临别时握手，意大利的中年男人轻轻拍了拍杨义的肩。 因为拿下了这个项目，公司对这几个人的表现都很满意。杨义特意申请了一次公费旅行，地点选在了南方一个古风小城。 对于许念这次的表现，杨义更是极力的在总监那边赞叹。她也一跃升职为这个项目的小组长。 大家都在喜悦当中，许念自然没有忘记于深海。 杨义和她都升职了，于深海因为洽谈的时候没有机会发表意见，反倒没有收到什么通知。这件事，让许念内心深处始终高兴不起来。 她这一次想要跟于深海一起参与这次项目，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于深海升职的，可天公并不作美。 办公室里，她不知道第几次望向了两点钟的方向，没有看到于深海的身影。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起身，去了徐总监的办公室。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正准备推门进去，听到办公室里面响起徐总监的声音：“这是公司的决策，我这边只负责执行。再说了，你真的不适合干运营。” “希望徐总监给我个机会。”这次开口的人，竟然是于深海。 站在门口的许念面露惊讶。 徐总监什么意思？过河拆桥？不，他这是因为于深海在上次的洽谈会上没有发挥作用，所以就准备这样无情的辞退他么？ 里面徐总监又开了口：“小于，这个我说了真的不算。” 许念顾不上太多，直接推门进了办公室。开口说道：“徐总监，你不能这么做。” 徐总监和于深海看到突然进来的许念，均是一愣。待徐总监缓过神来，松了口气，对许念说：“许念，你劝劝小于。” “不。”许念很坚定的摇摇头：“你不能这么做，谁都没有权利这么做。他的实习期很快就到了，这样对他以后的职业生涯会有影响的。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比谁都努力，公司里的人都看得到。不信你去问问翁然，问问小九，我们都可以为他作证。” 徐总监面色微微一僵：“许念，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反正我不允许你这样做。” “许念，你误会了。”于深海站在许念旁边，转头看着她。 许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深海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他都要被辞退了，还开心个什么劲？他说许念误会了，难道…… 徐总监忍不住笑着解释：“许念，你别这么激动。公司没准备辞退小于。” 不是辞退？那是什么意思？ 徐总监又说：“我向公司申请了把他调到策划部。但他自己不愿意。” 这下轮到许念不懂了。运营部这边算起来拿的是死工资，就算有奖金，可跟策划部那边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 毕竟现如今最缺的还是原创人才。去了策划部那里，一个项目几十万起，若是真的做起来了，上百万很正常，过亿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不管是对个人的名气，还是身价的提升，都有很大的帮助。 那边大多都是业界很有威望和实力的人，按理说于深海这种还没毕业的新人，过去大多是跟着师父先学习。 难道是因为这个？ “小于，你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徐总监说。 于深海见许念在这里，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许念也紧随其后。 “许念，你留下，关于上次洽谈的时候，我有事跟你说。”徐总监道。 许念心里惦记着许念，却又不能拒绝徐总监。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了办公室。 于深海关上办公室的门，徐总监开了口：“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咱们公司创立没几年，有些地方还不是特别成熟。小于刚来公司那会儿，因为一个影视项目出了问题，而策划部那边的策划人手上都有自己的项目在赶，当时翁然和于深海正好是编剧专业的，就让他们尝试了一下。” 许念听着徐总监在说于深海的事情，刚才的不爽一瞬间消散。聚精会神的听着。 “当时选了于深海的剧本，公司运营了两个多月，现在已经投资拍摄，是边拍边播的网剧类型，反响比预期好太多。” “该不会是那部《想念如果有声音》吧？” “对，就是那部。还以为你回国没多久，没看过。就是那部讲青梅竹马别后重逢的青春情感剧。销量和口碑都很棒。” 许念松了口气。 原来早在自己来公司以前，于深海就已经这么出彩了。可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公司的人说过？连于深海自己都没提过。 徐总监又道：“这部剧当时挂了一个知名编剧的名字，但是创意和执笔都是于深海的。所以我想把他调到策划部那边，负责你们现在跟意大利那边洽谈的项目改编。” 许念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个中意合资的影视剧，是公司第一个打入国际的项目。投资巨大。没想到公司对于深海这么信任，竟然让他一上手就加入这个公司里的精英策划团队。这对于深海来讲，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他为什么不同意？”许念想不到于深海拒绝的理由。 徐总监耸了耸肩，他也很想知道。 虽然于深海说的是想要继续在运营部学习，因为他是新人，所以觉得自己担负不了那么大的项目。可徐总监看人向来很准，他知道那只是于深海的托词。 “这次项目你跟他一起参与洽谈，算起来你们两个人也合作过。我希望你可以劝劝他，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许念点了点头。 公司惜人才，尤其是于深海这种有实力又肯踏实努力的人。可以用很少的投入，获取最大的回报。对于公司和于深海而言，是双赢的局面。 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许念离开了总监办公室。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二章：转变（1） 快下班的时候，许念收到了于深海的邀约，说晚上一起吃饭。 许念眼睛望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部门聚餐吗？ 对话框随即收到新的回复：就我和你。你很久没回国了，带你到处逛一逛。 末了，于深海发过来一个咧嘴笑的表情。 许念眼睛注视着电脑屏幕，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往于深海的座位看了一眼。见于深海也抬起头，对她展露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真的是于深海在约她，不只是一起吃饭，而且还能一起逛街。 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许念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感觉很不真实。 转即一想，于深海向来淡漠，这次忽然主动约她，难道已经想好，决定离开运营部，到策划那边去？ 想到这里，许念欣喜的情绪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如果这真的只是告别，她宁愿不要参与。 再一次望向于深海，男人已经低头工作。许念内心挣扎。她到底要尊重于深海的决定，还是自私的为自己的小小心事争取一下？ “许念，晚上一起吃饭吧，带你出去浪。”林肖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许念的身后。 许念还没来得及将电脑上的对话框关掉，就听林肖玖暗呼出声：“原来晚上已经有约啦。哎，苦了我这孤家寡人。” 许念还没来得及解释，林肖玖已经回自己的座位长吁短叹去了。说什么春暖花开的季节，只有她的桃花还花苞未放。翁然不给面子的奚落着，逗得办公室其他人跟着一起笑。 下班之后，许念一直都没有关电脑，眼睛望着屏幕，心思却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还没忙完吗？”于深海的声音在周围响起，许念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于深海的座位。发现那里座位已经空了。 面前一张笑脸出现，于深海又问：“还要多久？要是太久的话……” “不用，这就好了。”不等于深海说完，许念已经关了电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收拾好包包，拿着外套离开自己的座位，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翁然跟一个男同事勾肩搭背的过来。 “许念，小九说你晚上有约，我能跟着一起蹭饭不？”翁然嬉皮笑脸。 许念停下脚步，下意识看向了跟在身后走出来的于深海。那个男人脸上神情依然淡漠，让许念怀疑自己之前看到的笑脸是不是假的。 许念心下有些顾虑，于深海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该不会有什么秘密吧？难道说，于深海已经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了？ 心里想着，不免有些激动。许念没有理会翁然的惊讶，跟于深海一起走进了电梯。 下班高峰刚刚过去，此时的电梯里只有许念和于深海两个人。许念想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却又担心自己会不会误会了。 电梯里两个人都沉默着，一直到于深海在前面走到了拐角人行道处，许念才追上前，问：“你的车呢？” “现在下班高峰，路上太堵，坐地铁快一些。你不介意吧？”于深海脸上笑容浅浅的，可跟之前淡漠的神情比起来，还是让许念觉得受宠若惊。 她急忙摇摇头。怎么会介意，只要跟于深海在一起，别说是坐地铁了，哪怕穿着高跟鞋在大雨里跑着去，她的心里都会觉得甜如蜜。 不知道是不是许念今天下午太过幸福，老天爷总要让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一个美梦，所以真的给她带来了大雨。 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雨下的又急又大。他们没有打伞，许念又不肯坐出租车。 于深海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湘菜馆，说：“等一会儿绿灯亮了，我过去店里借把伞过来接你。” 许念仰着脸，唇角勾起笑意，说：“要不，我们一起跑过去吧。” 于深海看了看许念脚下的高跟鞋，又伸手试了试出站口门檐外面豆大的瓢泼之雨，心里有些不确定。 “走吧。”绿灯亮起,许念拉着于深海的胳膊，冲进了雨里。 于深海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遮在他和身边这个女人的头上，挡住了半边的雨。 许念看起来很开心，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和雨滴打在地上的水花交相呼应，就好像丛林里活泼的小狐狸。 于深海站在许念的身旁，眸子深处映出她的面容。这雨若是永不停，该有多好。就这样守在她的身旁，为她遮挡着风雨，就这样遮挡一辈子。他大跨步走着，紧随着许念细小的碎步。听着高跟鞋踩在柏油马路上的哒哒声，与周围的雨声浑然一体，心底无比的安宁。第一次觉得，高跟鞋的声音是这么好听。 许念脚步迈的又急又快，自己刚才就这样拉着于深海冲进了雨中，这样大胆的举动，也不知道于深海心里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许念太过任性？ 小心翼翼的感受着身边男人的气场，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见于深海神情淡漠，嘴角噙着些许笑意，让许念的心放下了不少。 今天本来就是于深海主动约她出来的，许念没有必要再像一开始那样患得患失。至少今天下午，她可以放松一下了。 两个人到了马路对面，踩着台阶快步跨上了饭馆的门槛。 许念高跟鞋一滑，身子朝旁边栽去。 于深海急忙伸手，将她拦腰捞了起来。手里的外套掉落在雨中，瞬间被大雨吞没淋湿。 许念心口小鹿乱撞，急忙站稳身子。 于深海也松开许念的腰身，没有多说什么。 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会道歉的。可许念更喜欢现在他对她的态度。 许念看了看雨中已经被打湿的外套，于深海说：“不要了。” 许念迟疑片刻，奔进雨中，将外套捡了起来。拧干水，进饭店找前台要了一个塑料袋，将衣服装了进去。 “是因为我才弄脏的，我会帮你洗干净。”许念说。 于深海望着许念，眨了眨眼，没有多说什么。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三章：转变（2） 饭菜上齐，许念一直等着于深海说点什么。关于今天的邀请，关于他接下来工作的选择，或者关于什么都好。 于深海像往常一样沉默，偶尔说几句，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许念又不好直接询问：他是不是记起她了。 治好拐弯抹角的问：“工作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呢？”于深海不答反问。 许念一下子没明白于深海这句话的意思。 于深海又问：“你给我的建议是什么？” 许念眼睛直视坐在对面的于深海，她问：“要听实话吗？” “我要听你的心里话。”于深海视线并不避讳许念，直直的与她对视着。 这话说的让人容易产生误会，听起来好像很在乎许念的建议似的。许念也愈发觉得今天的于深海跟往常很不一样，好像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要产生变动的时候么？ 许念心里好奇，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询问。连试探都变得小心翼翼：“深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于深海目光直视许念，良久，静默的摇摇头：“吃饭吧。” 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开始的样子，一直到饭菜结束，于深海都没有再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吃完饭，于深海去付账。许念提着塑料袋里于深海那身湿了的外套，跟在男人身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上一次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于深海打电话时候的场景。她小声嘟哝一句：“你有女朋友了么？” “很想知道答案么？”于深海的声音在许念的耳边响起。 许念急忙抬起头，发现于深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张刷过卡后的小票。 “没，没有。”许念被于深海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深海目不转睛的望着许念，一本正经的说：“我没有女朋友。” “啊？哈……”许念被于深海突如其来的态度惊着了，憨笑一声，抬手抓了抓头发，急忙转身朝饭馆外面走去。手里装外套的塑料袋愈发轻盈起来，她好像忽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于深海跟在许念的身后，没有看到女人嘴角藏不住的笑意。眼角擒着一抹迟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到底对不对。 外面大雨已经停了，城市被冲刷干净，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许念站在饭馆门口，问于深海：“还有活动？” “呃，你想去哪逛逛吗？”于深海问。 很显然，这并不是他最初想要说的话，许念也有所察觉。 她看的出来于深海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有些话也一直没有说出口。许念说：“我想去溪景公园走走。” “嗯。” 溪景公园离饭馆距离不远，路过一个红绿灯，穿过马路对面就是了。晚饭过后，公园里有不少人在这里散步，许念跟于深海并肩走着，就像一对恋爱初期的小情侣，明明满怀心事，却又不好越雷池一步。 在一处安静些的地方，许念和于深海坐在一颗树旁的排椅上。许念望着前面一排亮着灯的小区，对于深海说：“以前，那里是一个儿童收容所。” “嗯。”于深海神情淡然的应了一句。对于许念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许念又说：“我在那里住过两年。” “嗯。”于深海又淡淡的应了一声。 许念不免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发现男人此刻正仰着头望着天。 许念也忍不住抬头望去。 湛蓝的夜空，少了闹市区那些霓虹灯的映照，反倒让星星明亮了许多。一颗一颗闪着光，美的让人欣喜。 “感觉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过星星了。”许念忍不住感叹。 于深海仍旧望着夜空，嘴里说道：“那是因为你不肯抬头看。星星一直在那里。” 许念收回视线，望向了身旁仍旧仰着脸的于深海，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事到如今，许念不想再胡乱猜测，让自己心事随着于深海的表情被牵动。 刚才于深海已经很认真的告诉许念，他没有女朋友，是不是也是一种主动？这对于向来冷静傲然的于深海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了。 “深海，你还记得我吗？”许念在心底问过无数遍的问题，就这样问出口了。 于深海缓缓放平了视线，却没有转头看向许念。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刚才许念所指的小区。曾经的那个儿童收容所。 许念见于深海迟疑，心里有些窃喜。 “我们以前认识吗？”于深海迟疑的时间并没有太久，一开口，就将许念的希望湮灭，一丝一毫都不剩。 他的语气极为认真，让许念无从怀疑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话已至此，许念心里有太多不甘心，她语气也变的严肃许多：“深海，你看着我。” 于深海将视线收回，转头望着许念。 “你跟我发誓，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我。”许念说。 于深海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于深海歉意一笑，将手机拿了出来。 许念看见来电显示‘小公主’，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又是他的小公主。 刚才那话是骗人的吧，还说什么自己没有女朋友。还是说，因为他的小公主还是个未成年，所以于深海现在还不到承认他们关系的时候。 小女朋友养成计划，算计的还挺好的嘛。 内心焦躁又难受，许念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小公主的电话，还不快点接。” 于深海却把电话挂掉了。 这下反倒让许念有些摸不着头脑，猜不透于深海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于深海从排椅上站起身来。刚被他放进口袋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于深海装作没听见。 许念坐在排椅上，仰头望着面前高大的于深海，说：“深海，我希望你可以仔细想一想，我给你时间。” 话一说完，她从排椅上站起身来，提起旁边装着于深海湿外套的塑料袋，又说：“不用送我了，你的小公主要着急了。” 于深海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渐行渐远。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响着，他拿出来，将电话接起。 电话那头温凌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小的不快：“哥，你不是说好带嫂子来嘛，人呢？” 第二四章：转变（3） 于深海站在排椅前，看着许念离去的身影，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好像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这十五年一样。 耳边温凌的声音还在继续：“哥，你听到我说话没，你们到底啥时候过来？” “不过去了。”于深海说完，挂了电话。 于深海到家的时候，温爸温妈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还没有回来。 温凌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抱着胳膊，显然对哥哥刚才的表现十分不满意。 “不是让你先睡。”于深海语气如往常一般淡漠。 温凌眼睛盯着于深海，不吭声。她在等着哥哥解释点什么，可于深海换了鞋，直接往楼梯那边走去。 温凌从沙发起身，快步上前，拦在于深海的面前。 于深海看着温凌，温凌目光毫不避讳，直视于深海：“我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最后关头你跟我说不来了，这一整天逗我玩呢？” 道歉的话说不出口，于深海只是说：“想要什么，明天买给你。” “今天你就是把天上的星星给我摘下来我也不会被你蒙混，实话实说，到底怎么回？”温凌面上看起来严肃认真，可眼神之中带着期盼，脑袋微微歪着，显然很好奇。 于深海淡漠的唇角勾了勾，自知今天晚上肯定要给出一个交代。他耸耸肩，放弃上楼，转身回了客厅。 温凌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一脸窃喜。 - 许念一个人回了住处，林肖玖不在家。 自从回国之后，她开始渐渐喜欢一个人住了。周围空气很安静，能够静静的想着心事，无人打扰。 今天晚上的于深海很不正常，有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又回到原本那么淡漠的样子。让许念一会儿觉得于深海记起了什么，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好不折磨。 今天晚上的每分每秒，就好像电影镜头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于深海对她展露的笑脸，风雨中奔跑，夜空下的凝视。明明一切都那么美好，明明已经足够亲密，可许念还是感觉他们之间隔着千沟万壑，只能遥遥相望。 她记得于深海表情认真的说他没有女朋友，也记得当问他是否还记得她时，于深海目光的闪躲。 当时许念心里太乱，并没有仔细思考和斟酌。此刻安静的房间里，她的思绪渐渐明朗起来。 女朋友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翁然在旁边说。于深海从来都没有主动承认过这件事，许念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当真了呢？ 果然越在乎，越盲目。 所以，于深海有这样的变化，真的是记起什么了吗？ 许念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塑料袋，她从沙发起身，提起装着于深海湿漉漉外套的塑料袋进了洗手间。 - 于深海只把今天吃饭的经过大体交代了一下。 温凌显然一脸失望：“就这些？” “真是不好意思，没有你喜欢听的。”于深海皮笑肉不笑。 温凌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那她干嘛要回去？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一句话，让于深海陷入了沉思。 他就说今天晚上明明应该很开心才对，为什么许念走后，他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少了些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察觉，现在温凌一说，于深海才意识到，许念转身离开的时候，脸色却是不太好。 生气？可她为什么生气？ 想起许念离开前最后一个问题，问于深海还记不记得他。于深海还没来得及多说，温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难道许念是生这个的气？ 说起记不记得的问题，该生气的那个人是于深海才对吧？ 十五年，杳无音讯。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于深海不免想，他在她的心里，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 如果真的在意，怎么会十五年不联系？ 可如果她不在意，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意义么？ 于深海越想越迷糊，不懂许念气从何来。 耳边温凌还在叽咕：“哥，你从来都不肯跟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于深海深沉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陷入了回忆。 - 许念一个人站在洗手间里，将于深海的衣服放进盆子，认真的一点一点揉搓着。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于深海也是沾了一身的泥巴。 那时候她刚到儿童收容所没多久，就对于深海印象特别深刻。 倒不是因为于深海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他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收容所的其他小朋友最喜欢欺负他。 那时候于深海没有现在这么高大，瘦小的身子让他看起来特别羸弱。可就是那个羸弱又脏乱的小男孩，成了许念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过。 - 于深海想起来，儿童收容所来了一个衣着光鲜面容倨傲的小女生，手里捧着一盒棒棒糖，隔着透明薄膜，可以看到里面几颗棒棒糖是蓝色的，晶莹剔透，颜色特别漂亮。 同样看到这盒棒棒糖的，还有不远处其他的小朋友。 几天过后，那盒棒棒糖终究还是到了那群顽劣小子的手里。于深海第一次看到那个倨傲的小女生低下头，眼眶红红的。 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愿意看到这个女孩哭。她长的那么好看，她该一直笑着。 - 许念不知道于深海是怎么做到的，向来羸弱又胆小的他，竟然捧着那盒棒棒糖，咧嘴笑着站在她的面前。 那天太阳很大，许念却觉得面前那个小男孩的笑，要比太阳灿烂的多。 尽管那个时候他的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可对于许念而言，那些泥太过宝贵，哪怕拿全世界的棒棒糖，她都不想换。 正如此刻许念已经拧干的男士外套，她搭着衣架挂在没开灯的阳台，夜空下，这多像一件骑士的铠甲。 想来自始至终都是于深海在主动，事到如今，许念应该鼓起勇气好好跟于深海坦白。至少要让于深海知道，当年他帮她夺回的那盒棒棒糖，给了她最珍贵的一丝希望，以至于这些年以来，最难捱的岁月，一想到阳光下那个男孩在阳光下捧着她的棒棒糖笑的一脸灿烂，所有的不愉快就都被冲淡了。 -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五章：转变（5） 温凌听于深海说完这个故事，一脸不可思议：“哥，妈妈不是说你以前送给别人养了么？怎么会跑去儿童收容所？” 很显然，于深海以前从来没有跟温凌说过这件事。 一想到哥哥曾经受过那样的苦，温凌就觉得自己对哥哥更应该好一点。 “我知道了。”温凌一抿嘴，神色庄重：“哥，你放心吧，我和妈妈都不会再抛下你了。而且，你一定要再把嫂子追回来。” 于深海没有搭温凌的话。 这些心事藏了太久太久，就像杂物间里存放了十多年的旧箱子，忽然翻找出来，发现蒙了一层的灰尘。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对外人说，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告诉了温凌。 好在温凌并没有怀疑他是否亲生这件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许念身上。 “哥，你们这可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杳无音讯，现在两个人竟然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这样的缘分，求之不得。要是你不好好珍惜，老天爷都不会原谅你的。” 温凌说的夸张，如果是往常，于深海肯定早就催促她写作业去了。可现在，心事全在另外一个女人那里，压根没有心思管温凌的作业了。 他该珍惜么？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甚至已经在心底放弃了，以为那个消失的人再也不会出现，连奢望都不复存在。可许念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就这样再一次闯入了于深海的生活。 “哥，你还没说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把嫂子领回来。”温凌对于于深海和许念之间的事情，很有兴趣。 “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去。”于深海心事渐渐沉静下来，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今天晚上自己说的已经太多。 温凌的问题，是于深海内心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痛。 他不是不愿意把许念领回来。说实话，于深海不止一次的在梦中遇见许念穿着白色婚纱的样子，美的像一个天使，笑容满面迈步款款走来。可每次美梦醒来，现实都会给于深海一个无情的巴掌：许念不告而别这么多年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是有一天真的还能再次遇见，也已经物是人非。谁知道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结婚？ 如今两个人真的见了面，预想中的坏事并未发生。看起来许念没有男朋友，更没有结婚。可于深海心中的隔阂却没有因此减少多少。 “总归还是要走的。”于深海沉声说了一句。 温凌没明白于深海这句话的意思，问了一句：“什么？” 房门外有了声音，温爸温妈回来了。 温凌听到动静，话也来不及多说，一溜烟上楼窜回自己的房间。 于深海的耳边，总算没人再提许念了。 跟温爸温妈随意说了几句，也上楼回房了。路过温凌房间的时候，一个小纸团砸在他眉心。 抬头去看，温凌模样乖巧的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神情无比专注。 于深海低头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中间用钢笔写了两行字：「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这丫头平日里最讨厌的科目就是语文的作文课，什么时候忽然变的这么有文采了？ 再仔细去想，这话的言外之意，让于深海陷入了沉思。 - 昨天晚上林肖玖回来的时候，许念已经睡着了。 次日清晨，许念还沉浸在梦乡之中，就听到门外一阵叫喊声：“许念，许念，快起来。” 房门被砸的咚咚响，根本没办法继续睡。 许念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床头的表，发现才六点多钟。离上班的时间还早，林肖玖咋咋呼呼的干嘛呢。 扯着被子盖过头，许念翻过身准备继续睡。敲门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许念终究挨不过林肖玖的狂轰乱炸，眯着眼走到门口去开门。 林肖玖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拿着昨天晚上许念刚洗好的于深海的外套，眼睛不住的往许念房间里面瞅。 许念昨天晚上失眠了大半夜，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吵醒，明显困意上头。她没有过多的理会，转身迈步回了床上，也不管林肖玖，自己倒头继续睡。 林肖玖并未说话，进门拉开衣橱，又走到窗边扯了扯窗帘。最后低头弯腰看向床底。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念昏昏沉沉的再一次进入了梦乡，可还没彻底睡过去的，耳边又响起了林肖玖恼人的声音。 “许念，你昨天晚上跟于深海干嘛去了？” 当‘于深海’这三个字从林肖玖的嘴里蹦出来，跑到许念耳朵里的时候，她的睡意顿时醒了大半。加上林肖玖一直嘀嘀咕咕念叨什么，许念睁开眼睛。林肖玖‘哗啦’一声拉开了卧室的遮光窗帘，虽然太阳还未升起，可明亮的光映照进房间，许念是彻底失去睡意了。 “怎么起这么早。”许念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逆光望着林肖玖的方向。 空气里有酒精的味道蔓延开来，许念皱了皱鼻子，问：“你不会刚回来吧？” 林肖玖抬了抬手里的男士外套，不答反问：“于深海昨天晚上过来了？” 许念摇摇头。 “那这衣服怎么回事？”林肖玖平日里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脑子不受控制，问出的问题让许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先生工作向来很忙，他无缘无故单独约你，老实说，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做什么了，嗯？”林肖玖挑了挑眉，一副刨根究底誓不罢休的模样。 许念眼睛望着窗外，点点红霞升起，天边愈来愈亮。而她的心情，自从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放开过。 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林肖玖说。沉默片刻，再去看坐在梳妆台前椅子上的林肖玖，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原本被她抓在手里的男士外套，也险些掉在地上。 许念从床上起身，走过去拿过外套，将醉成一滩泥的林肖玖扶到自己的床上。 - 第二六章：记起（1） 许念吃完了早饭，离上班仍旧还有一段时间。昨天晚上洗的外套已经干的差不多，许念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带到公司去给于深海。 许念回了卧室，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林肖玖，伸手将枕头下面的手机拿了出来，开机。 手机上有未接来电提醒，还有两条短信，一条是姑姑发的，另外一条是一个让许念躲避不及的男人发的。 姑姑说：「邹洋回国找你了。」 邹洋的短信上说：「许念，我明天上午十点到中海，中午一起吃饭吧。」 许念的心，一瞬间乱成一团。 她没想到，邹洋会追到这里来。姑姑不是说好要替她遮掩一阵子么？怎么邹洋这么快就知道她的去向了？ 现在于深海的事情还完全没有头绪，再来个邹洋，许念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许念去上班的时候，没能把林肖玖叫醒。无奈之下，去公司帮林肖玖请了半天假。 刚从人事那边出来，看到徐总监正巧往自己的办公室那边走。他看见许念，对她招了招手：“许念，你来一下。” 许念一大早就没睡醒，再加上邹洋回国的事情，闹得她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情绪也不是特别好。 徐总监走回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探究的望着许念，片刻，缓缓开口：“于深海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事？”许念下意识问。 徐总监微微蹙眉。 许念这才忽然想起来，昨天徐总监让许念帮忙劝说于深海调职到策划部的事情，早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了。 徐总监还在等着许念的汇报。 许念说话声音有点小，却还是清楚的传到徐总监的耳中：“他已经是成年人了，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干涉他的选择。徐总监，这件事我帮不上忙。” “如果他没有调到策划部的话，过几天实习期一过，他就没办法继续留在公司了。”徐总监说。 许念有些不悦：“为什么？” “公司的规章制度是这样的。在运营部，于深海没有太过耀眼的绩效。” “可你也说了，他的那个剧本……” “那是策划部的事情，功劳也只能算到策划人身上。”徐总监的话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许念却明白过来。 不近人情的不是徐总监，而是公司的规章制度。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就算他惜才，希望于深海这么优秀的人可以留在公司，也不能无视公司的规章制度。 天音文化传媒之所以能够从一家小公司，以最快的速度在中海市站稳脚跟，跟它的严格是分不开的。规矩既然制定出来了，就一定要遵守，否则一个公司里有那么多人，就没有办法管理了。 许念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再找于深海谈一谈。”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许念的视线下意识的瞥向了于深海的位置。 来公司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每次在座位上坐下之后，往于深海的方向看一眼。视线所及之处，能够看到男人安静的坐着，就会觉得很心安。 平日里于深海都是低头工作，可这一次，许念只是一瞥，就轻易的捕捉到了于深海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于深海知道许念发现他在看她，眼神没有闪躲，反倒大大方方的跟许念对视。 这样下来，倒是许念有些不舒坦，移开目光，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电脑屏幕上收到信息，点开发现是于深海发过来的：「小九怎么了？」 他这么问，反倒让许念松了一口气。原来刚才一直看她，是因为好奇林肖玖为什么没来。 许念还没回信息，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许念拿着手机离开办公室，在走廊里将电话接了起来：“喂，你好。” “小念，我在你公司楼下。”是邹洋的声音。 许念神色瞬间紧张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貌似玩笑的说：“邹洋，你竟然真的来了。” “来看我的未婚妻。”电话那头男人声音很温柔。 电话这头的许念，脸色越来越难看，幸好隔着电话，邹洋看不见。 “几点下班？我在餐厅定了位子。” “我中午可能要加班。”许念说。 “加班也要吃饭，要不我让餐厅送过来。” 他总是这样，这么体贴，从不发火。让许念憋了一肚子的情绪，无从释放。拒绝的话不知道再怎么说出口，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许念回头，看见了于深海。 “我，那个……”强撑的无所谓，在这一刻崩塌。许念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装作很忙的样子，对电话那头的邹洋说：“我现在忽然有点事，一会儿再打给你。” 话一说完，许念挂了电话。 “是一个朋友。”许念对于深海说。 于深海脸上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许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紧张了。于深海又不是她的谁，怎么会在乎她在跟谁打电话。可许念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尽管他们两个人之间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可对于邹洋的突然造访，许念觉得抱歉。那种感觉，像是被爱人捉奸在床，心底尴尬万分，又不知从何解释。 “怎么了？”于深海问。 许念响起刚才于深海在电脑上问的事情，她趁机扯开话题：“小九昨天晚上喝多了，今天早上不太舒服，就没来。不过没太大问题，下午应该就可以来上班了。” 对于许念的回答，于深海没有什么表示。仍旧安静的站在许念的面前。 许念比于深海矮一些，站在这个男人面前，需要微微仰起脸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于深海什么都不用做，什么话都不用说，只是这样安静的站着，就足以让许念仰视。 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一条短信。虽然没有看具体内容，不过许念也猜到是谁发的。 她迈步绕过于深海，快步往办公室那边走去。 身后于深海开了口：“我记得你。” 许念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击中，脚步瞬间顿住。 - 第二七章：记起（2） 许念转过身，望着身后的于深海，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或许在许念刚见到于深海的时候，他说这些话，许念会很开心。可这段时间她已经大概清楚了于深海的秉性，也早已经不再对他们儿时的回忆抱有太大的希望。于深海却开始一次又一次的给她新的希望。 他真的记得她吗？ 是才记起来，还是早就知道？ “昨天晚上我回去想了很久。”于深海声音并未停顿太久，他再次开口：“我记得以前见过你。” 许念心中有着丝丝失落。 原来于深海并不是记得他们之间的回忆。那些美好的就像动漫一样的故事，到头来不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许念的情绪一时之间从天边跌落。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每一次都让她前所未有的失望。 失望的多了，希望渐渐就少了。或许，她一声不吭的出现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压根就是一个错误。 “我记起来的还不多，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你再帮我回忆回忆？”于深海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明明是一句玩味的话，通过于深海的嘴巴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若是以前，许念肯定高兴的雀跃不已。可现在，她已经不敢再奢望什么了。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仍旧帅气高大，仍旧优秀的让人向往。可许念知道自己该清醒了，十五年后，曾经那个把她当成很重要的人的于深海，已经被她弄丢了。 “我中午约了别人。”许念勾了勾唇角，对着于深海歉意一笑，随即转身，迈步进了办公室。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于深海，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中午下班之后，许念破天荒的没有再看于深海的位置。她直接收拾东西下了楼。 楼下有一辆黑色的奔驰SUV，在许念迈出玻璃门的一刹那，车门打开，驾驶位下来一个高瘦帅气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灰色休闲西装，里面没搭衬衣，只是一件黑白条纹的T恤，看上去没有那么古板。 他脸上带着笑，视线定格在许念身上，总是办公楼里面出来了不少衣着光鲜的美女，都没能让男人的视线偏离分毫。 “还以为你会加班到很晚。”邹洋上前，将许念拥入怀中。动作大大方方，像个久未蒙面的老友。 下班后，于深海照例在办公室加班。门外翁然快步跑了进来，扯着于深海的胳膊就要往办公室外面走。 于深海稳稳的坐在电脑前，抬头皱眉望着身边的翁然：“有事就说。” “这可说不清，你得自己去看。”翁然手上力道未减，一边拉着于深海的胳膊，一边说：“绝对是爆炸性新闻，许念跟别的男人抱在一起了。” 办公室里人不多，有三两个男同事对于八卦并不在意。于深海却坐不住。 翁然再次用力，这次很轻松的将于深海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带着他快步去了洗手间。 于深海有一瞬间的愣神，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翁然带到了洗手间的窗边。 顺着玻璃窗往下看，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到那辆黑色的奔驰车。 “刚才两个人还抱在一起了，我都没来得及拍张照片。”翁然自顾自的嘀咕着。 于深海透过玻璃窗看向楼下，那个男人走在前面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许念上了车。 车子缓缓离开，消失在马路上的车流之中。 “我就说许念守着我这么帅的人都无动于衷，原来早就名花有主了。虽然很不爽那个男人，不过那辆奔驰车还真不错。”翁然嘀嘀咕咕个没完，回过头才发现，于深海脸色有些难看。 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深海，你怎么了？” 于深海没有心思再去隐藏自己的情绪，冷漠的转身离开。 许念坐在邹洋的副驾驶位上，情绪有些复杂。 “小念，你真的准备留在这样的公司里么？”开车的邹洋开了口，对于天音传媒这样的小公司，压根就不入他的眼。 说起来，邹洋在意大利那边自创了一个服装品牌，连锁店已经开遍全球。如果许念真的想要上班，他完全可以把公司的事情分给许念一些。 可他也不知道许念为什么偏偏对中海市情有独钟。 “我知道这里是你的故乡，可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为什么非要回来，都没跟我打声招呼。”邹洋虽是问许念，但语气还是很轻柔的。听起来他只是在担心许念，不是生气。 许念没有吭声。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邹洋跟着前面的车子停了下来。转头望着坐在身边的许念。 车内陷入一片安静。 绿灯亮起，车子再次启动。 “我哥都告诉你了吧。”许念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这下轮到邹洋沉默。 “是真的。”许念像是能看透邹洋的心事，继续说着：“我来这里找一个人，一个对我而言特别重要的人。” “比我还重要？”邹洋语气比刚才生硬了许多。 话一出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攥了攥，语气再次变的柔软：“对不起，我不是……” “比你还重要。”许念不怕邹洋受打击，她继续道：“说句夸张的，在我爸妈出事之后，他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虽然这些年是姑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但是当年如果没有那个人，或许我根本等不到姑姑。也不可能遇见你。” 邹洋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许念也陷入静默，转头看向车窗外，心事涌动。 姑姑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许念现在的哥哥，许逸辰。因为姑父的公司跟邹洋爸爸的公司有着密切的合作，许逸辰经常见到邹洋。两个人便成了最好的兄弟。许念去了姑姑家之后，自然也成了邹洋的好朋友。 这些年，她一直认为自己有两个哥哥。她的心事都是关于于深海的，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析邹洋对她的感情。 直到邹洋向她表白，许念才意识到自己没能守好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让邹洋误会了太久。 “你爱他吗？”邹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许念的回忆。 - 第二八章：记起（3） 这一次，许念沉默了很久。 她不是故意无视邹洋的问题，只是这个问题太过尖锐，许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爱或不爱这种问题，她从来都没有仔细想过。如果爱是念念不忘，那她一直爱着，足足爱了十五年。如果爱是占有，那她只能算是暗恋，还谈不上爱情。但有一点，许念心底很确定。她内心深处，还抱有一丝希望。不管于深海对她的态度如何，许念都没办法真正做到放弃。 “我以为我是特别的。”邹洋手握方向盘，眼睛注视着正前方，缓声开了口。 许念知道邹洋的话还没说完，也不打断，安静听着。 “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坐我的车的时候不晕。”他曾经骄傲的事情，如今却显得有些讽刺，苦涩的笑了笑，又道：“我一直以为以前你对我不冷不热，是因为你还没有长大。我以为我可以等到你，坐着我的车，我们一起走过人生剩下的路。可我忽略了一件事。” 许念转头望着他。 邹洋继续说：“晕车或者不晕车，并不是很重要。” 许念猜到，邹洋这次不远万里从国外回来见她，肯定是听说了些什么。 “邹洋，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一聊吧。”许念觉得她有必要好好跟邹洋沟通一下。 邹洋的车子在一家星巴克的门口停了下来，许念没有进去，反倒迈步走进旁边不远处一家港式茶餐厅。邹洋紧随其后。 许念今天没有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一些甜品小吃。 两个人在桌前坐下，许念视线落在邹洋身上。 “中午只吃这个么，下午会不会饿？”邹洋关切的问。 许念摇摇头，心思根本不在吃上面。思虑片刻，她缓缓开口：“邹洋，我们不合适，你是知道的。” 邹洋神色微微一滞，并未多言。 许念继续说：“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甚至比我哥对我还要好。说实话，在你身边我很有安全感。你这个人很稳重，也很理智。遇到事情都可以很好的解决。而且性格也很好，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这是发我好人卡？”邹洋想笑又觉得笑不出来。 “随便你怎么认为吧，反正你总是要讨厌我的。”许念也不愿意多解释。她说的其实都是心里话。 她知道她的晕车症更多的是因为心理上的原因，就像之前邹洋所说。几乎整个世界的汽车，许念坐上去都会晕，可邹洋却是个例外。就算是同一辆车，别人开着许念会晕，只要司机一换上邹洋，许念就神奇的能够一路坐到终点。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奇迹，让姑姑对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保佑太多不切实际的希望。邹洋人好，值得托付，又一心喜欢许念，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可求的了。 对于于深海的事情，姑姑知道的并不多。许念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十五年，她把心事藏在心底，只肯自己一个人悄悄怀念。 只是哥哥许逸辰曾经不小心看到过许念的日记，知道她有一个暗恋的男生在中海市，偶尔会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到邹洋的耳朵里。被有心的他收集起来，或多或少能猜到些什么。 “可我们已经订婚了。”邹洋说。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了解许念的脾气。知道眼下不可能轻易劝服这个女人，只能从别处入手，让许念意识到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那只是姑姑和你爸爸的主意，他们私自定的时间，我们并没有走订婚的流程。”许念说。 邹洋有些急了：“可当时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这说明你并没有那么排斥我。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未了的心愿，我知道你有一个曾经很喜欢的人。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也分开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能保证他现在还像以前一样喜欢你？” 邹洋看起来是真的急了，平日里他说话没有这么莽撞。总是轻声细语温柔至极，不像现在，狂躁的像一头受伤的兽。 让许念有些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邹洋的话不无道理。这些日子的相处，让许念曾经天真的想法，渐渐受到冷落。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于深海对她隐藏了很多。别说这么多年以后，于深海没有当初那么喜欢她。其实就算一开始的时候，于深海也并没有多么喜欢她。 邹洋的声音又在面前响起：“可我们不一样，小念，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时间，已经互相了解，也有了感情基础。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可以接受你对那个人的挂念，甚至就算你们见了面，成了好朋友，都无可厚非。可是，小念，你要认真考虑清楚，你以后的婚姻，日日夜夜相对的人，真的要选一个只活在了你记忆中的人吗？” 服务员将点的餐端了上来，中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许念默不作声的吃东西，邹洋默不作声的看着许念吃东西。 这些日子没见，许念清瘦了一些。原本漂亮的美眸，眼底有些许青黑的印记，大概熬了许多夜。 想到这个女人在为另外一个男人费神，邹洋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他叫什么名字？”邹洋突然开了口。 许念想也没想，直接道：“于深海。” “于深海。”邹洋缓缓念了出来，声音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像是在品味什么。 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吃过中饭，邹洋把许念送回了公司。多余的话没再说，只告诉她，晚上下班后他来接她。许念转身进了公司。 办公室内，于深海的位子空着。林肖玖也没来。 上了班大概一个多小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推开，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许念之后，神情有些复杂。 许念察觉到什么，待翁然在办公桌前坐下之后，她私聊翁然问：「你去哪了？」 「人事。」翁然很快回复。 「去人事干嘛？」许念又问。 「实习期还有一个星期就到了，跟深海去办一下手续。」 「深海离职了？」许念大惊。 - 第二九章：记起（4） 想到这几天于深海的变化，许念后知后觉，或许正如她一开始所想的一样，于深海已经做出决定，所以对她的态度才有了奇怪的转变。 他难道真的准备辞职了吗？ 许念眼睛盯着对话框，等待翁然的回答。 可电脑安安静静的，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许念转头朝翁然的座位看了一眼，见他正扭头跟旁边的一个同事笑着说些什么，像往常一样，似乎是在开玩笑。 许念心头莫名有些郁闷，都这么节骨眼儿了，翁然竟然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许念对着翁然的方向叫了一声：“翁然。” 翁然抬眸，看见许念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正定定的望着他，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焦急的神情。翁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收回视线，看向了电脑屏幕。 翁然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几下许念看到聊天框闪过来一条消息，她还没来得及坐下，视线已经聚精会神的盯上了。 「只关心深海，都不带问问我的。」末了，翁然发了一个撇嘴的表情。 许念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急，可眼下她并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桌前坐下，再次追问：「深海是不是离职了？」 翁然这次回的很快：「以后再想见面就很难了，我知道你会怀念我们的。不如临走前我们来个欢送party吧，我请客。」 消息发出去之后，翁然没有再收到许念的回复。抬眸看去，许念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好像在思考什么。 有些问题在翁然心里憋了太久，如今不想再继续隐藏下去，他在对话框里敲下：「说正经的，许念，你是不是喜欢深海？」 许念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瞳孔涣散，没有焦点。心思都在于深海那里，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说走就走，甚至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肯跟她说。 这些日子他对她的特别，究竟是什么原因？是因为自己要走了，所以有些留恋。还是真的记起了儿时的事情，想要跟许念进一步发展？ 对话框里，翁然的新消息发了过来。许念看到‘喜欢深海’这四个字，忽然觉得特别讽刺。 邹洋问她，是不是爱上那个人了，许念不知作何回答。 如今连翁然也这么说。 她已经很努力的去隐藏自己的心事了，竟然还是这么明显吗？ 远在异国的邹洋发现了，刚认识不久的翁然也察觉了。作为当事人的于深海，该不会不知道吧？ 越想心里越暴躁，许念从座位上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离开。 翁然并不是很确定许念对于深海的感情。可他太了解于深海，大学同学三年多，从来没有见过于深海为哪个女生动过怒。就算是他那个高三的所谓的小女朋友，偶尔不乖偶尔叛逆，也从来没让于深海真的红过脸。 刚才于深海在洗手间里看到许念上了那辆大奔，脸色难看的让翁然都有些惧意。感觉于深海周身散发着寒气，他那些玩笑话也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再联想到这段时间于深海的异样，更让翁然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他原本以为有些事是于深海的一厢情愿，毕竟许念身为公司新入职的员工，的确要比大部分女孩优秀的多。 可刚才看着许念那么紧张于深海离职的事情，翁然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两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关系普通，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翁然不知道的事情。这让翁然心里有些不爽。 这些年他跟很多女人玩过，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负责’的念头。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不过是各取所需。 可是，自从他见到许念第一面，翁然的心就很难再对别的女人有想法了。 他想要跟许念好好发展发展，可他又不想用他平常应对女人的那一套，总觉得是种亵渎，配不上那么美好的许念。 于深海的事情，翁然说了谎。 许念站在办公室外面的楼道，手里拿着手机。因为抓的太用力，骨节都有些泛白。 她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给于深海打个电话。就算只是问一问离职的事情也好。可是，许念又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深海。 倘若这是真的该怎么办？她刚刚在这个公司里有起色，好不容易有一个跟于深海共事的机会，结果两个人还没有实质性的发展的，于深海就走了。这让她怎么再找理由继续跟于深海在一起？ 最主要的是，许念现在并不确定于深海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男人总是将心事隐藏的很深，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若一切只是许念的一厢情愿，她又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念的心情越来越焦躁。感觉大脑里的线开始一根一根的崩掉，整个人也渐渐到了支撑的边缘。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那不如就死的明白一些吧。 许念最终拿起手机，拨通了于深海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许念反倒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面对那么尴尬的场面了。 可是一想，她还没有得到有关于深海的更重要的信息，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弃。 许念再一次将于深海的电话拨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没有响太久，便被挂断。 于深海不接她电话？ 许念心里一阵无语，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就要走了，以后跟许念不会再有太多瓜葛，所以干脆把许念划分到无聊女士那样的人群了吧。 许念心里不爽，正准备继续打第三个电话，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于深海问她：“一直打电话，有什么急事？” 许念一直担忧的面容，在看到于深海的那一刹那，不自觉的浮现一抹笑意。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些孤寂的日子，在心里想着，要是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于深海，她肯定开心的要飞起来。 如今梦想成真，不但见了，还成为了好朋友。不管从哪方面说，许念都该知足了。 可她太喜欢于深海脸上的笑，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好看。让她的贪念一点一点升起。 要是能一辈子在一起，该有多好。 “你真的想好了吗？”许念问。 - 第三十章：表白（1） 于深海听到许念的问题，眉宇微蹙。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什么不错？你就这点追求吗？上次跟意大利那边谈合作的时候，我特地向总监举荐了你，就是想让你能有更好的发展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为什么你要放弃？” 于深海心道，他没放弃啊。 难道说，许念希望他继续留在运营部？ 本来于深海一下午都因为许念上了那辆大奔而介怀，此时此刻，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或许他不该这么快的误会许念，对方也有可能是她的客户呢。 “你希望我留下来么？”于深海望着许念，问。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让许念下意识想要闪躲。有些话原本很难说出口，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她怕自己再迟疑，就真的晚了三春了。 “我想你留下来，你就会留下来吗？”许念不答反问。 “我可以跟总监申请。”于深海说的很认真。 许念却皱了眉：跟总监申请？这应该是人事部那边的事情吧，跟总监有什么关系？ 于深海见许念沉默下来，心底又有些慌乱。 他从来都不习惯太主动，就是因为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的感受。若是许念只是玩笑，那该多尴尬？ 于深海薄唇微启，还想说些什么。 许念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是决定去内容部了？” 于深海点点头。 许念贝齿紧咬，羞恼的转身回了办公室。 留于深海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脚步挪动，下意识跟着许念一起回了办公室。 刚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许念咆哮的声音。 说咆哮一点都不为过，办公室里周围所有的同事全部都朝许小年和翁然的方向看了过去。于深海也从来没有见过许念这么暴怒的样子。只见她抬手照着翁然的肩膀打了几下，嘴里也不听的说着：“翁然你骗我，你竟然骗我。枉我这么相信你，你竟然骗我。” 明明是生气的话，可许念的声音说出来，让众人莫名觉得带着一股子娇嗔，不免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看的更津津有味起来了。 翁然捂着被打的发麻的肩头，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许念，一脸委屈：“疼，疼啊。我没骗你好吧。” “还说没骗我，你明明说于深海辞职了。”许念因为气急，说话之前也没有考虑太多。她并没有看到，于深海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正默默的望着发火的她。 翁然看到了于深海，也没多说什么，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对话框，用下巴指了指：“我只是说以后想见面就很难了，什么时候说深海辞职了。” 许念也往翁然的电脑屏幕上看去。 翁然的确没有明确的说于深海辞职的事，可当时她都那样问了，翁然这话就是默认，他显然是在狡辩。 翁然脸上笑容之中带着一抹不明所以的意味，瞥了站在许念身后的于深海一眼，自顾自的低声说道：“你还没回答我最后的这个问题呢。” 许念顺着聊天框往下面看去，最后一行字是翁然发的：「说正经的，许念，你是不是喜欢深海？」 翁然眼角的余光看向了于深海。于深海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有什么变化。当着外人的面，他总是能够隐藏的很好。 “神经病。”许念的脸色明显不自在，嗔骂一句，转身欲往自己办公桌那里走去。还没迈步的，身子撞上一堵人墙，熟悉的气息在面前萦绕，不用抬头，她已经知道面前的人是谁。感觉耳根一阵燥红，许念头压的更低，逃也似的快步离开办公室。 洗手间里，许念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她感觉自己从来这么狼狈过。 她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然被一个刚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同事给拆穿了，而且，还是当着于深海的面。 心中庆幸，好在于深海就要离开运营部，否则以后朝夕相处，许念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关上水龙头，周围的空气安静下来。许念眼睛仍旧看着面前的镜子，心思却早已经飞走。 她不知道于深海现在在干什么，也不确定他听到翁然说的那些话，心里会怎么想。 起初还对于深海的态度模棱两可，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把心事说给他听。有时候觉得于深海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有时候许念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而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于深海已经知道她喜欢他的事情了。 抛开紧张和懊恼，许念心中竟然也有一丝窃喜。她内心深处一直想让于深海得知她的心事，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说给他听。现在借着翁然那张嘴，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倒也让许念松了口气。 翁然之前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就算于深海没有辞职，以后分在两个部门，也很少会再见面了。就算偶尔见面，也肯定不如在一个办公室那么亲切。 如果许念再不表态，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会越来越远。这不是许念想要的结果。 她又抹了一把脸，从旁边的纸巾筒抽出来一张纸巾，将脸上的水渍擦拭的干干净净。拿出随身装着的口红，补了点口红，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整理了一下衣服，许念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离开洗手间。 办公室里，于深海正在自己作为前收拾东西。 许念走回自己的作为，拿起那个有些破旧的小狮子玩偶，放进于深海装东西的篮子里。说：“这个就当临别礼物了。” 许念说话间一直明里暗里的看着于深海脸上的表情，她很想他能够说些什么。或者问她一下，翁然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可于深海一句话都没有多想，安静的和往常一样。对于许念送过来的她最最珍贵的小狮子玩偶，于深海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 于深海走了，连让许念告别的机会都没留下。 - 第三一章：暂别（1） 翁然实习期结束之后，就彻底离开了公司，于深海一走，办公室里能跟许念说得上话的人，只剩下林肖玖了。 上午没什么事，许念忙完手头上的事，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 昨天晚上没太睡好，上午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了右前方。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许念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过来。或许是因为那个位置一直空着，没有新员工搬过去，让许念的心也一直是空缺状态，总感觉于深海还会回来，像之前一样坐在那个位置，那个一抬眸就可以清晰看到的位置。 自从于深海搬去内容部之后，每天都很忙。许念‘路过’他的办公室几次，他像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认认真真的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专注又帅气。 许念很想再跟于深海好好见个面，可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尤其是翁然捅破了她和于深海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于深海没有表态，许念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将许念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今天还要加班吗？」 发信息的人，是邹洋。 这几天他总是想方设法的接近许念，可他越是这样，许念越是想要逃离。于深海的事情让她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再跟邹洋纠缠。她知道邹洋是个聪明人，这些日子肯定也看出些什么，许念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可眼下看来，那个男人并没有那么好说服。 她还是觉得，有些话该当面跟邹洋说清楚。 许念想了想，给邹洋拨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的铃声刚一响起，那头就传来邹洋好脾气的声音：“小念。” “中午你来接我吧。”许念说。 “好。”邹洋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多意外和欣喜。他总是这样，天塌下来都能沉着应对，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够让他的情绪起波澜。 仔细想起来，这一点倒是跟于深海有些类似。可尽管两个人有着相像的地方，在许念心里，仍旧没办法让邹洋替代于深海，甚至连相提并论都做不到。 于深海在内容部的这一周，工作真的很认真。因为这里都是些老前辈，尽管于深海很有才华，可是对于这个圈子里的很多规矩，还是太懂。他必需努力去了解，整个人要比之前在运营部那边忙的多。 就算有些事情原本不用他做，于深海能揽还是揽过来，习惯性的加班加到很晚。 中午的时候，于深海的手机闪烁着翁然的电话号码。于深海连续挂断三次，翁然不放弃的第四次打了进来。 于深海无奈，只好将电话接了起来。 “成大神了是吧，敢不接我电话。”翁然在电话那头吐槽。 于深海只是说：“在忙。” “忙也要吃饭吧。” “叫了外卖。”于深海跟翁然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握着鼠标，眼睛望着电脑屏幕，心思还在工作上面。 “那可不行。我找到一份新工作，明天就要入职了，你可要来给我庆祝一下。”翁然说话的声音，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于深海也没仔细想到底哪里不一样，随口拒绝：“等晚上吧，手头上还有剧本没看完。” “晚上还有晚上的安排，赶紧的，关电脑跟我下楼。” 于深海好像知道电话那头翁然的声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手里还握着手机，于深海抬眸去看，见翁然此刻正站在他办公室外面，手里拿着手机，一双桃花眼对着他笑。 于深海一抿嘴，无奈的将电话挂断。 于深海将稿子保存，关上电脑屏幕，离开办公室。 翁然上前揽着于深海的肩，一脸不悦：“我说你也太拼了吧，公司只给你一个助理编剧的名头，用得着这么卖力么。” “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情，不觉得很卖力。” “好好好，知道你是学霸，脑回路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走吧，吃饭去，位子我已经订好了。一会儿叫上小九和许念，一起聚一聚。”翁然手搭在于深海肩上，揽着他往电梯口那边走去。 于深海原本还想拒绝，听到‘许念’两个字，平静的心泛起一丝涟漪。 仔细想来，都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呢。 “怎么样，调到新的部门，有没有漂亮妹子？”翁然依旧没个正行。 于深海自然不理会，心里想着一会儿要跟许念见面，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她会跟他说些什么？ 随即又有些期待，总算是找到一个可以见面的理由。 翁然和于深海走到运营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林肖玖恰巧从办公室里面出来。看她急匆匆的背着包，像是有什么急事。 看到翁然，林肖玖平静的面容闪过一抹光泽，随即也发现了跟在翁然身后走过来的于深海。 “好久不见啊。”林肖玖开了口。 于深海心口跃动了一下，视线顺着林肖玖往她身后看去。办公室的门开着，站在于深海的角度，恰巧能够看到许念的座位。那里空着，并没有人。 翁然打量着林肖玖，随即开了口：“几天不见，又胖了。” “翁然你是不是想死。”林肖玖对他攥了攥拳头。 翁然脸上带笑，转头看向了于深海。见于深海的视线正专注的望着办公室里面，他眼神划过一抹黯淡，随即开口，问林肖玖：“你同床呢？” 林肖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到于深海，才恍然。她说：“许念啊，一下班就走了，好像陪什么人吃饭。” “是客户么？”翁然又问。 运营部这边会遇到一些客户，偶尔有需要的时候，要为了工作一起聚个餐。 许念却摇摇头：“不是，最近没啥大客户。好像是她那个男朋友吧。” 于深海神情有些僵硬。 翁然口直心快，怪叫一声：“男朋友？什么男朋友？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 小仙女们，五一快乐 ‘男朋友’三个字飘到于深海的耳中，他瞬间想到了上次许念坐上的那辆大奔。 这些日子他一直劝自己不要多想，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多想。他拼了命的用工作去抵消内心杂乱的想法，也渐渐下定决心，如果遇见许念，说起这件事，就好好询问一下。就算作为普通朋友，也可以询问一下的吧？ 许念望着于深海和翁然，说：“最近经常有一个高富帅接她下班，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男朋友。” “开大奔的？”翁然问。 林肖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翁然没吭声，站在一旁的于深海开了口，语气淡漠的说：“我还有点事，中午就不一起吃饭了。” 话一说完，于深海转身离开。剩下林肖玖和翁然面面相觑。 于深海下楼离开了公司，却不知道要去哪儿。一想到许念现在正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吃饭，他心里就挺别扭的。 林肖玖说那个开大奔的经常过来接许念，难道，许念真的有男朋友了？ 其实于深海早就应该想到的，当年她一声不吭的走过一次，自己该长长记性的。幸好他们还没有实质性的发展，现在这个时候喊停，也挺好的。 原本就阴沉的天，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于深海去了一家餐馆，坐在位子上等菜，望着门外雨滴越来越大。 饭馆里有一桌情侣，吃饱了饭一起往外面走着。看着门外的雨，男人把外套脱下，遮在两个人的头顶，一路小跑出了饭馆。 于深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的外套还在许念那里呢。 邹洋原本想请许念吃大餐，许念却说今天工作量很大，她没有太多时间用来吃午饭，就将地点选在了公司不远的一家面馆。 许念点了一份番茄鸡蛋打卤面，端上来津津有味的吃着。 邹洋也跟许念点了一样的番茄鸡蛋打卤面，入嘴的感觉很一般，他不知道许念怎么会吃的这么香。 “小念，你不用这么辛苦的。”邹洋望着许念，语气带着一丝语重心长的意味。 许念没有什么反应。 这几天邹洋的纠缠，让许念变乖了。她知道这个男人很有头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几次试图跟他讲道理，可邹洋根本听不进去。许念现在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直到自己面前的一碗打卤面吃完，许念看着邹洋面前的一碗面一筷子都没动过。她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说着：“邹洋，今天答应跟你出来吃饭，是因为有些事想要当面跟你讲明白。” “我们来日方长，你今天工作那么忙，还是先回公司吧。”邹洋说完，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说：“我去结账。” 许念抬手，抓住了邹洋的衣袖：“总是要说的。” 邹洋停下脚步，却未回头，任由许念握着他。 “坐。”许念轻轻拉了拉邹洋的衣袖。 邹洋原本不想再跟许念说什么，可那个女孩拉着他的衣袖说这样的话，让邹洋没办法拒绝，鬼使神差的重新坐下。 有些话，就算许念不说，邹洋心里也该明白。可他却熟练的装傻，每天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许念身边转。 “我不会放手的。”没等许念开口，邹洋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许念抬眸望着他。 窗外下起了雨，越来越大。 许念瞥见面馆门外，跑过一对情侣。男人撑着外套搭在女孩的头顶，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 她一下子想起挂在衣橱里的那件男式外套。 上次洗后挂在阳台上，原本想等第二天干了之后还给于深海，却没想到于深海说走就走了。 因为翁然电脑屏幕上的那段字，许念这些日子根本不好意思去见于深海。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不想在于深海面前表露心迹，可这样的事实又没办法撒谎，硬是纠结到现在。 “我有喜欢的人了。”许念幽幽开了口。 “那就让我见见他，我要跟他公平竞争。”邹洋温润的脸上，带着一丝坚毅与决然。 “我不会让你们见面的。”许念态度也很强硬。 何来公平竞争，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像哥哥一样的邹洋，一个是压根就捉摸不透的新同事，不用比赛，结果就已经很清楚了。 在不确定于深海是否记得她之前，许念还是不想轻举妄动。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许念不想继续跟邹洋在这里浪费时间，她下了最后通牒：“邹洋，这些天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如果你还想跟我做朋友，就不要再逼我从今天往后，我不会再跟你说这样的话了。” 邹洋一脸不可置信，望着许念，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你抛弃了我？” “这不是抛弃，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你。”一切不过是邹洋的一厢情愿，尽管这样说有点不太好，可许念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对邹洋不是没有感情，可撇开两个人之间类似亲情一样的感觉，许念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了。 “哪怕没有他，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许念不怕这样的话打击到邹洋。以前是他们还小，有些话许念说不出口。时至如今，许念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拖拉下去，白白耽误邹洋的时间。 邹洋神色冷淡。 隔壁饭馆的于深海，吃着自己的饭菜。手机放在桌面上，闪过来一条短信。 是翁然发的：「在哪？」 于深海回：「吃饭。」 翁然短信回的很快：「深海，你老师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许念？」 于深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闪了一下，预览了信息内容。于深海并没有拿起手机，眼睛却望着手机上那一排字，陷入了沉思。 他喜欢许念吗？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思考了，可每一次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烦，也有些焦虑。 碗里还剩下些许饭菜，于深海没有吃完。他拿起手机，翻找出许念的号码，迟疑片刻，将电话拨了过去。 许念还在跟邹洋讲道理，桌上的手机忽然闪烁起来。来电显示是‘深海’。 许念的心瞬间漏掉一拍。心里不太明白，于深海给她打电话干嘛？ - 上架一共36天，说好每天最少一章，算下来一共欠14章。天啦撸怎么这么多。（捂眼睛…… 下个月慢慢还，争取还完。握拳！ - 第三二章：暂别（2） 许念看着闪烁着的手机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深海的电话让她欣喜，可是当着邹洋的面，许念不想让这份感情太过招摇。倒不是担心邹洋会怎么样，他要是能死心自然是好的。可邹洋这个性子，怕就怕知道许念对于深海的感情，会直接找于深海理论。 许念不想面对那样的结果。 “怎么不接？”邹洋望了一眼手机屏幕，视线随即落在许念脸上，探究她的情绪。 许念迟疑的时候，电话的铃声也停了下来。难得的安静，让许念高悬的心微微放下。 隔壁的于深海，将手机放在桌上。 许念不接他的电话。 这样的认知，让于深海的心低沉下去。 林肖玖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最近经常有一个高富帅接她下班，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男朋友。 他又在奢望什么？早就知道的不是吗？都已经经历过那种被狠狠抛弃的痛，不过才十五年的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那有多疼？ 起身付了账，于深海拿着手机离开了小饭馆。 隔壁许念面朝门口坐着，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外经过。脚步仓促，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也没有往这边瞥一眼。 许念下意识想要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眼前的邹洋让她放弃了这个冲动。 就算是真要向于深海坦白，也要跟邹洋说清楚之后。 “邹洋，我们不可能的，我从没有爱过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可以一直不放手，这是你的事情，但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不会和你在一起。要么像以前一样继续做朋友，要么我就从你的世界消失的干干净净。” 许念说的很慢，也很认真。一字一句的，她希望邹洋都能够听进去。 许念没有跟邹洋一同面对那沉默的时光，话一说完，她起身，谢过邹洋这顿饭，迈步离开了面馆。 外面飘着雨雾，扑面而来的小水滴湿湿凉凉的。许念望着刚才于深海离去的方向，却怎么也看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下午时分，天气阴暗。房间里的许念昏昏沉沉几乎就要睡着。脑海里全是于深海离去的背影，根本无心工作。 林肖玖过来，问许念去不去洗手间。许念无精打采的摇摇头。 看到她这副样子，林肖玖忍不住吐槽：“怎么你们都这样的态度。” 许念抓住关键词，好奇的问：“还有谁？” “于先生呗，还能有谁。对了，你中午跟你男朋友去哪约会了？”林肖玖眼眸闪着光，女人一遇到八卦的事情，总是这么兴高采烈。 许念眉宇微蹙。 “行了，别掩饰了，我们都知道了。” 我们？谁们？刚才的你们是指许念和于深海，那她现在的‘我们’，也包括于深海么？ 还没等许念问出口的，林肖玖已经从实招来：“中午翁然来找我们一起吃饭来着，可惜你走了。看你不在，于深海后来也走了。翁然又把时间定在了今天下午，这次你可不能跑了，不然我又损失一顿晚饭。” 许念没有理会翁然的那顿饭，心里想着的是于深海的事情。 他知道邹洋的事情了？ 若只是林肖玖和翁然误会也就算了，可她不能让于深海误会。自己之所以这么急着跟邹洋说清楚，就是不想再因为邹洋的事情影响到她和于深海，可现在这样的结果，让许念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念忽然想起之前于深海给她打过的那个电话，许念整个人瞬间清醒。她拿起手机，离开办公室，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开着窗，外面的风吹进来，让人顿觉舒爽。 许念拨了于深海的号码，那头发出‘嘟嘟’的声音，许念才开始紧张起来。一会儿要是于深海接了电话，她该说什么？ 电话响了许久，仍旧没人接听。 许念心头有些失落，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忽然听到有人‘喂’了一声。 她急忙将手机放回耳边，生怕自己听错了，轻声‘喂’了一句。 于深海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冷漠，话也少的多：“怎么了？” “那个……”许念被他问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随即想起上午在面馆的时候接到了于深海的电话，终于找到话题：“刚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才知道你中午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许念的心扑扑的跳。不知道于深海会怎么说。 周围安静的能够听清自己的呼吸声，好在于深海没在面前，看不见她神情之中的紧张。 于深海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简短的三个字，不带任何情绪：“按错了。” 许念有些许失落，也隐约觉得于深海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劲，可她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于深海原本就是这么淡漠的人，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许念想了想，强找话题：“那个，中午你去哪吃的饭？” 虽说之前在面馆的时候，她很确定那个男人的身影就是于深海，可还是想问清楚。 难道于深海看到她跟邹洋在一起了？ 许念内心深处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没吃。”于深海说。 没吃？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面馆的路上？而且是刚打完电话之后。 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身后响起林肖玖的声音：“许念，干嘛走那么急，也不等等我。” 许念心头一紧，下意识将电话挂断了。 此时的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对于深海的感情，尤其是身边的人。 “呦呦呦。”林肖玖怪叫一声：“给你男朋友打电话呢。” 遭许念一记白眼：“你学谁不好，偏要学翁然。” “谁学那个贱人了。”林肖玖脸色一僵，开口反驳。 许念成功转移了话题，接着又问：“晚上翁然请客？去哪吃？” “那谁知道，好不容易请客，得狠狠宰他一顿才行。” 许念心里想的根本不是翁然请客的问题。晚饭于深海也在，她又该怎么面对？ 想来有些焦躁，她都回中海市这么久了，两个人的感情非但没有半点进步，竟然还闹的僵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第三四章：觉醒（1） 下午时候，许念被徐总监叫到办公室，说起上次许念跟于深海他们去洽谈的项目。 现在那个影视项目已经签了合约，这周就要正式开始启动了。 徐总监让许念和于深海出差跟进。 从徐总监的办公室回来，许念有些愣神。 现在于深海都已经调到内容部了，徐总监却说那边的编剧都是自己人，硬是要于深海过去学习实践一下。 看样子，徐总监对于深海的期望很高，竟然肯把这么好的资源用在一个刚刚毕业的实习生身上。 这一次，许念算是于深海的助理了，更多的是负责跟意大利那边的沟通。这可愁坏了许念。 徐总监不知道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有多僵持，可许念又不能因为个人原因找借口不去。 一直到了下班时间，她还一副焦躁的样子。林肖玖跑过来拉着许念下班，接了电话跟许念一起坐地铁去了翁然发来的地址。 林肖玖说的没错，晚上选的地方，的确够好好宰翁然一顿。 中海市一家寿司店，人均消费将近八百。 林肖玖一阵感慨，跟许念落座。 翁然和于深海已经在座位上等着，女孩坐下之后，服务生笑脸相迎，服务那叫一个周到。 许念坐在林肖玖旁边，眼睛时不时的望向于深海。于深海并没有看她。 就像她第一次去公司的时候一样，只是一个人唱着独角戏，未曾入那个男人的眼眸。 随意点了些招牌菜，许念根本就没有太大的胃口。不像林肖玖一直兴高采烈的，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许念不开心，于深海这样的态度，她开心不起来。 徐总监说，于深海已经答应一起去出差。许念特地问过，确定于深海知道这一次一同出差的人还有许念。可是看于深海现在的态度，好像一点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是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还是把情绪隐藏的太深？ 那个男人有时候冷漠的生人勿近，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许念实在是捉摸不透。 今天于深海没有开车，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很近。 许念也是才知道，原来翁然算是富家的公子哥儿。难怪对于工作的事情不太在意，反倒满嘴跑火车，没一句正经的。人家有钱有势，压根就不在乎爱因传媒这样的小公司。 几杯鸡尾酒下肚，后劲要比啤酒大得多。 林肖玖今天心情的确很好，酒品比上次好太多了。 只是有时候说起话来，让人有些抓狂。 她伸手揽过许念的肩膀，笑着对翁然和于深海说：“我们家许念是个好姑娘。” 说罢，她打了个酒嗝。 许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肖玖又开口了：“许念啊，你男朋友到底是谁啊，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许念脸色一阵泛白，偷瞄了于深海一眼。那个男人神情淡漠，脸上没啥表情。 她本想解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翁然说起大学时候的于深海，心里一直牵挂着一个女孩，藏的那么深，连翁然都不知道到底是谁。 那一刹那，许念心中竟然有一丝希冀。那个女孩会是她吗？ 随后，许念又觉得自己太过自恋。于深海若真的记得她，又怎么会对她这么冷淡。 心中难受的像堵着一块大石头，许念端着酒杯静静喝着酒。因为有林肖玖和翁然，场面不至于太尴尬，反正于深海向来寡言，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 半晌，许念想要去厕所。胃里也有些翻腾。 她歉意一笑，起身离开。 在女人转过身后，坐在桌前的于深海，抬眸望向了许念离去的身影。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洗手间里，许念站在镜子前，看着倒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容，忍不住吐槽：“你啊你，真是失败的一塌糊涂。” 明明回中海市之前，把一切都想好了。可真正要去面对，还是选择了退缩。 “实话实说有这么难么？就告诉他你喜欢他，有这么难么？” 许念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良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低头开始洗手。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许念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往外走。额头硬生生撞上了一堵人墙。 许念下意识抬眸，面前的男人比她高出一头，正低头望着她。 “深海……”许念下意识叫出声。 于深海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记得前几次聚餐的时候，于深海都没有喝酒的。 许念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于深海要干嘛。 于深海脚步未停，欺身上前。许念被迫步步后退，最后身子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于深海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反倒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抵在墙上。 许念有些许愣神：她这是被壁咚了么？ “深海，你……”许念开口，想要说什么。 于深海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高大的身子倾覆下来。 许念整个人有些懵，身子僵硬的忘记了挣扎，靠在墙上瞬间失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狂跳不止。她能够感觉到于深海的呼吸，鼻间萦绕着男式须后水的味道。眼睛看到男人的唇越来越近，她不知该怎么拒绝，吓得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碰触并没有袭来。连肩膀上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许念不敢睁开眼，只听见耳边响起于深海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许念感觉心跳瞬间漏掉一拍。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难道…… 许念不敢奢望，她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于深海，红了的眸中闪烁着晶莹。 许念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向来淡定的于深海，不该有这样的表现。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十五年无影无踪，一直消失下去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回来？”他的声音不大，可一字一句都刺激着许念的神经。 之前不敢肯定的，如今也该确信了。 于深海还记得她，他没有忘记她。 - 第三五章：觉醒（2） 许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欣喜。 自从回到中海市之后，许念做梦都想让于深海记起她。可现在她所希望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许念却没有预想中那么兴高采烈。 于深海的双手仍旧抵着许念的肩膀。洗手间外面有脚步声，许念有些紧张，伸手去推面前的男人。 于深海并没有真的准备禁锢她，许念只是轻轻一推，便将于深海的身子推离。 男人的目光未曾移开，许念喘息声有些重，这样的场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转身想走，外面林肖玖走了进来。 “你们在这干嘛？”林肖玖迈步上前。看了于深海一眼，又将目光望向了许念。 许念勉强扯出一抹笑，上前挽着林肖玖的胳膊，快步离开了洗手间。 留下于深海一个人站在原地，手掌握成拳。 一桌人继续吃着东西，明明都算是极品美食，可到了嘴里却如同嚼蜡。 人的心情跟胃口是相通的，心情不好的时候，胃口一般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如许念心头的纠结，转移到肠胃里。翻涌的有些难受。 于深海一句话不说，许念想要逃之夭夭。 “快吃啊。”翁然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没怎么动，碎碎念道：“不用给我省钱，这里是自助，钱进门的时候都已经付了，不吃白不吃。” “放心，我不会给你省的。”林肖玖伸手抓起盘子里的大蟹爪，津津有味的啃着。 许念在自己的位子上如坐针毡，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瞥向于深海。想到刚才于深海对她说的那些话，整个人还是懵的。 那不像是她认识的于深海，却又真真实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心里很烦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许念终究还是开了口。 这样的气氛，她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怎么了？你不会连地铁都晕吧？”翁然啧啧嘴，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指了指桌上堆满的碟子：“你走了，这些东西怎么办？今天我可花了将近五千块呢，就算不吃回来，至少也得填饱肚子。你这什么都没吃，晚上回去还不是要饿？” “翁然，跟我去弄点调料。”林肖玖从座位起身。 翁然自然不想跟林肖玖一起走，身子却被那个野蛮女人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许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林肖玖回头的时候，好像对着她眨了眨眼。 饭桌前，只剩下许念和于深海。 于深海坐在许念的右上角，这个方向跟在公司里的时候一样。 此时此刻，许念算是明白了，林肖玖之所以把翁然拉走，是为了给她和于深海制造独处的机会。心里不免对林肖玖多了些感激。 让许念惊讶的是，于深海最先开了口，他问：“出差的事情，徐总监跟你说了吧。” 许念点点头，说起工作的事情，她总算好应付一些，没有一开始那么纠结了。 “你想跟我一起去吗？”于深海问。 许念有一瞬间的愣神。于深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想去？或者说，他不想跟许念一起去？ 想起刚才在洗手间那边，于深海说的那些话，许念不答反问：“深海，你记得我对不对？” 于深海沉下眸子，面色平静，不见波澜。 许念情绪有些激动，伸手抓着于深海的手腕，追问：“你根本就没有忘记我，你一直都记得我，是不是？” 于深海抬眸，直直的望向许念：“是。” 许念的手还握着于深海的胳膊，人却沉默下来。感觉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一起往外窜。可一时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时而欣喜，时而失落。刹那间的功夫，情绪已经天上地下，不知道兜转了几个来回。 于深海还记得她，于深海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算是惊喜吗？这不是她一直期待的吗？ 可现在，为什么笑不出来。 她试着勾了勾唇，笑容却带着一抹苦涩的味道，收回自己的手，望着面前的男人，问：“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他装的那么像，连许念这个当事人都被骗了。 于深海喉咙动了动，许念却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你别说。” 许念心中纠结，她怕于深海说出一些话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那些话如果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用处，那就永远都不用再说出口了。 许念现在心里只想确认的是：“现在呢？你怎么想？” 他既然没有忘记她，那他心里还有她吗？ 于深海还没有回，翁然手里端着盘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林肖玖紧随其后，试图想说服翁然，翁然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走回桌前坐下，脸上挂着笑意：“你们俩在说什么呢？也不去取餐，不饿是吧。” 许念暗自呼了一口气，从座位起身，迈步朝食品柜那边走去。林肖玖将自己刚端过来的盘子放在桌上，又跟着许念一起走了。 翁然摆弄着盘子里的金枪鱼刺身，沾了沾旁边小碟子里的芥末酱油，头也不抬的开了口：“深海，你不地道啊。” 于深海没理会，眼睛望着桌上的饭菜，目无焦点。显然是在走神。 翁然也不管于深海听没听到，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说吧，你跟许念到底什么关系。” 听到‘许念’这两个字，于深海抬眸，望向了站在食品柜那边的女人。 许念弯腰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个洁白的盘子，在自己喜欢吃的食物面前停下来，拿着镊子夹了一些放进盘子里。她动作缓慢而优雅，看起来像一个富家大小姐，一点都不像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女孩。 “深海，你听没听见我说话。”翁然对于深海的态度有些不悦。尽管这个男人平日里经常是这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可刚才林肖玖说起在洗手间那边于深海和许念的小过节，翁然忍不住好奇。 他算是了解于深海的，大学四年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有过女朋友。之前还以为他的心思在那个即将高考的小女朋友身上，现在看来，于深海心里住着的另有其人。 - 第三六章 于深海的眼眸一直望着许念，她的身影渐渐变的模糊，似乎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倏尔又变的清晰，周围的一切全都成了布景。 刚才她问他为什么明明记得却不相认。他能怎么说？因为怪她当年的不辞而别？ 他还没问她呢，明明是她十五年前一声不吭就走了，如今又一声不吭就回来。还想让于深海这些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她把于深海当什么了？ 感觉胳膊被人捣了一下，于深海回过神来，见翁然坐在了他旁边。两只手带着一次性手套，正认真的给面前盘子里的帝王蟹解肢。 “深海，什么事连我这个好兄弟都要瞒着？”翁然心里好奇，忍不住问：“喂，你跟许念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都成年人了，别玩忧郁少年那一套好不好，说说呗。” 说说？说什么？ 于深海在心里思考着。他和许念之间的故事，要怎么说？又该从何说起？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翁然问。 “忘记了。”于深海心里思绪万千，开口的声音仍旧如往常一般平淡。 翁然对于深海的回答显然不满意，手上剥帝王蟹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白了于深海一眼：“把我当傻子呢。认识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对你特别重要的人，你会变成这德行？” 于深海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道：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岂不是许念也看出来他的仓皇失措。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翁然又换了个问法。 这次于深海没有迟疑，说：“十五年前。” “十五年！”翁然怪叫一声，惹来周围桌子人的注目。 于深海望着不远处的许念也回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翁然的声音。 翁然不以为然，干脆将解肢了一半的帝王蟹丢回盘子，直直的盯着于深海，说话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你现在多大啊？” 于深海瞥了翁然一眼，面不改色：“十六。” “少来。别想转移话题。”翁然不吃于深海这一套，掰着戴手套的手指嘀咕着：“十五年前，你才六岁吧。你们六岁就认识了？我靠，青梅竹马啊。” 翁然着实被惊到了，他没想到于深海这么淡漠的人，竟然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个六岁时候就认识的姑娘。 “算什么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才叫青梅竹马。”于深海沉下眸子。想到这十五年，他一个人独自面对的日日夜夜。没有许念半点消息，甚至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算哪门子青梅竹马。 “那倒也是。”翁然出奇的没有反驳，随后又道：“就算不是青梅竹马，至少十五年前也是两小无猜啊。深海啊深海，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有那么浪漫的往事啊。” 对翁然的话，于深海并未理会。 自从见到许念之后，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许念这些年的去处。 她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不跟他联系。 “不过，不对啊。”翁然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许念来公司那会儿，你好像不认识她。要不是小九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还真不敢相信你能把心事藏的这么深。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于深海勾唇轻笑。视线又停留在不远处的许念身上了。 许念在另一边取餐，下意识抬眸看向了桌子这边。视线跟于深海对撞。 实际上，看不透于深海的人，又何止翁然一个。 许念旁边，林肖玖低头往盘子里夹水果，开口问道：“许念，你喜欢于深海吧。” 许念视线还停留在于深海身上，听到林肖玖这么问，又正巧面对着于深海的目光。就好像于深海也能听见林肖玖的话一样。明明隔着这么远，许念还是能够感受到于深海目光之中的不解和疑问。 他也想知道吗？他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自己刚才都已经跟于深海说的那么明白了，他还是无动于衷。好似并不在乎许念心中对他的感觉。 想到之前在洗手间那边于深海躁动的情绪下说出的话，原本让许念有些小小的窃喜，因为他记得她。却又让许念有些担忧。 既然记得，为什么对许念不闻不问？ 还是说，小女朋友的事情是真的？因为于深海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不希望许念再来打扰他？ 这个想法，逻辑上似乎也说得过去。 他原本是想一直装成陌生人的吧，只是没想到许念这么死皮赖脸的揪着不放，还没脸没皮的想要表露心迹。 许念忽然觉得脸上一热，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深海了。 她想走，现在就走。 “许念，许念？”身旁林肖玖连叫几声。 许念回过神来，见于深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许念急忙收回目光，低头去看盘子里，才发现刚才走神的时候，竟然把菜丢在了盘子外面，汤汁撒了一柜台。 慌乱中放下盘子，服务生已经过来清理，态度仍旧好的不像话。 林肖玖再次端起有些狼藉的盘子，多像他现在的心情。 于深海淡漠，许念内敛，翁然和林肖玖终究没能从这两个人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八卦来。 一顿饭结束，许念松了一口气。 翁然还有下一场要约，暂时不准备回去。 林肖玖眼珠子转了转，也说是还有事要办，跟翁然一同搭车走了。 饭店门口，于深海和许念就这样被遗落。 夜微凉，许念只穿了一件T恤和牛仔短裙。于深海却没有绅士的将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许念身上，任由许念抱着胳膊站在凉凉的夜色中。 “上午打电话，是想找你要外套。”于深海脚步未动。 许念点点头，语气也疏远了一些：“已经洗干净了，明天上班的时候给你带过去。” “嗯。”于深海应了一声，空气陷入了沉默。 身后有吃晚饭出来的人群，几个人说话声音有些大，看起来喝了不少酒。 待一拨人喧闹的离开，气氛显得更加静谧。 “你要回去吗？”于深海问。 - 第三七章 许念想起刚入职那天晚上的聚餐，于深海走在她的身边，一步一步的将她送回了酒店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于深海就已经认出她了吗？ 她忽然有些好奇，转头问于深海：“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于深海脑中浮现出中海市国际机场那边，许念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是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吗？”许念问，语气当中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 于深海眼睛没有看向许念，轻轻摇了摇头。 许念有些失落。 她还是太自作多情了，原来于深海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也难怪，两个人都已经分开十五年了，十五年前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这些年于深海又不像她一样，经常在网络上找寻着丝丝点点的痕迹，去填补岁月空缺了的记忆，又怎么可能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就能认的出来。 不是于深海的错，自始至终，念念不忘的人只有她一个罢了。 “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先回去了。”许念说完，笑着对于深海摆摆手，转身离去，眼眸有些湿润。 因为于深海的淡漠，因为他的不动声色。 是因为真的不在乎吧，才能看起来这么轻松。 于深海连句再见的话都没说。 许念一直走，一直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回过头去，看到已经遥远的酒店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于深海果然没有准备送她。 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吗？可咄咄逼人的明明是于深海才对。 许念不明白于深海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住处，林肖玖果然不在。 许念拉开冰箱，角落里躺着一罐啤酒，正和她的心意。 ‘噗’的一声，易拉罐被打开。许念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气泡，在嘴里酥酥麻麻的。被她一点一点，缓缓咽下。连同今天晚上受的委屈，一同眼下。 委屈，的确是委屈。 她挂念了十五年，来了中海一直忍着内心汹涌的想念。生怕自己表现的太过火，会惹恼于深海。 却没想到，于深海早就认出了她，却不肯认她。 许念感觉鼻子有些酸，目无焦点的视线有些氤氲和模糊。 微微仰起脸，赌气似的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 “难受个屁啊。”许念自顾自的嘀咕，“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这些年没有他的喜欢，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话刚说完，眼泪也不管她是否仰着脸，就这样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又使劲擦了擦，再灌一口啤酒。 脑海中浮现出于深海在洗手间那边说的话。当时情绪激动，并没有想太多。现在想来，于深海言语之中带着指责的意味，再仔细体会，似乎还有些憎恨。 为什么憎恨呢？ 许念回来了，于深海要么装不认识，要么冲她发火。是她不该回来吗？ 亦或是，许念的回归，让于深海焦躁不安。因为，他那个小女朋友吗？ 在许念还不知道于深海认出她之前，心里一直期盼着。忍耐着于深海对她的冷淡和默然，期待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刻，于深海可以像十五年前的那个小男孩一样，灿烂的笑着望着她，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可许念等来的，不是于深海的珍惜，而是他的推拒。 他不喜欢她。 至少他所表现出来的，没有半点喜欢。 毕竟，十五年了啊。 易拉罐里的啤酒有些冰，这并不影响许念的好胃口。一罐酒登时下肚，许念的意识非但没有迷醉，反倒愈发清醒。 他对她的厌烦，表现的这么明显。 许念拿出手机，翻开空间里的一个相册。里面有于深海高中时候的毕业照，是他从于深海大学校园网翻找出来的。有于深海的几张一寸照片，是大学校园网上搜到的。 还有一些是截图，他在大学社团参加过的活动，他们班级的入党名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 说起来也算幸运，许念该感谢这个互联网的时代。至少她还能偶尔看到这个男人的相关信息，尽管那些信息跟这一个月相处的收获比起来，小巫见大巫。可对于之前的许念而言，已经够她从清晨思念到夜晚了。 “深海，于深海。”许念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些照片和截图，这些年她所能够找到的关于于深海的一切。 这些年所做的任何决定，许念都未曾后悔过。然而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若是不回来这里，不跟于深海见面，他还会是记忆中那个最完美的少年吧？不会有失落，也不会有眼泪。 可她如果不回来，又怎么能够真的死心？ 删除…… 确定…… 已删除。 一张又一张，连同这些年所有的该有的和不该有的奢望。 都该告一段落了。 她是不是也该离开了，像从来都没有回来过一样。再也不要打扰，再也不要苛求。 他本来就不是她的啊，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竟然现在才明白。 酒劲慢慢上来，不知道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原本酒量还不错的乔安暖，竟觉得有些晕晕的。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的手机胡乱丢在一旁。 等这次出差回来，就辞职吧。离开这里，也放下她本就不该有的念想。 忽然想起什么，许念倏尔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穿着拖鞋快步走回了卧室，从衣橱里面翻腾出来一件男士外套。 放在鼻间闻了闻，尽管已经用清香的洗衣液洗过，她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衣服上面只属于一个人的气息。 她走回床边躺下，将衣服盖在身上，伸手抱着，就好像抱着于深海一样。 深海，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你。 许念离开酒店门口后，于深海走到旁边的长椅坐下。胳膊撑着膝盖，于深海低头揉着眉心。 想起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他握拳锤了锤额头。 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再多忍一忍？ 他原本也想过，许念这么巧的再次出现在中海，出现在公司办公室，出现在他的眼前，并不是巧合，也不是命运。他猜测许念或许是来找他的。 只是因为心事太杂乱，于深海还没来得及捋清，就得知许念有男朋友的事情。 向来淡定的他，没办法继续淡定下去。 想起当年她的不辞而别，想起这十五年空荡荡的日日夜夜，于深海气。 想到许念终将还是会离开，想到她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于深海恨。 如果这份感情注定没有结果，那就亲手毁了吧。至少没了希望，也就不会再失望了。 - 第三八章 许念离开饭店之后，于深海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视线一直望着许念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黑暗中，转角处不见。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非要跟许念僵持，他明明可以将外套搭在她的肩头，然后护送她回到住处。说不定还可以上去喝杯咖啡，好好沟通一下，聊聊彼此的心事，就像十五年前一样。 可于深海一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许念还会和当年一样，一声不吭消失不见，他就觉得怒气上头，对许念怨气满满，丝毫不愿意再付出任何。 不远处一辆奔驰车里，司机一直望着于深海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打开车门，迈步走向了长椅。在于深海身边坐下。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陌生人，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于深海甚至没有注意到身边坐了一个人。 邹洋却缓缓开了口：“就是你吧。” 他说。 于深海没有什么反应，他以为身边的人在讲电话。 邹洋又说：“为什么不送她回家？你不喜欢她吗？” 这句话，才引起了于深海的注意。 他转眸，身边的男人的确望着他。 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于深海觉得身边这个高瘦的男人长的极帅。不同于韩国小鲜肉那般，也不像国内的大明星。虽然是一张亚洲人的脸，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英伦气质，很绅士的感觉。 他没有自我介绍。于深海却微笑颔首，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了。 于深海没有说话。他的心事没必要向一个不熟悉的人交代。 “许念喜欢你。”邹洋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就像一个贵族的公子。 “你呢？”于深海没有望向邹洋，他的视线，仍旧注视着许念离去的方向。尽管这条路上已经没有那个让他记挂的身影。 “她是我的未婚妻。”邹洋丢出一记重磅炸弹。 他以为于深海听到这句话，会惊讶。甚至会恼怒。可于深海面色仍旧淡漠。邹洋很确定，于深海已经听到了。而他的不在乎，又是因为什么？ 他不爱许念？ 那为什么从许念离开之后，他就一个人坐在这里，望着许念的背影消失，还满怀心事不肯离开？ 如果不爱，根本没有必要逗留。 如果爱，这样的重磅炸弹都不能影响到他吗？难道…… “你已经知道了？”邹洋眉宇微蹙。 于深海没有说话，从座位起身，迈步离开。 邹洋还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第一次遇到比他还要沉着冷静的人，他微微勾起唇角，忽然觉得有趣。 或许许念的喜欢，也不是那么无厘头。 - 出差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几天许念在公司一直是忙碌状态。她不想再去思考有关于于深海的一切。既然决定要放手，那就彻底断了念想。优柔寡断的自己，她不喜欢。 邹洋知道许念要跟于深海出差，尽管许念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鉴于自己晕车，就算坐地铁，地铁站跟飞机场之间的距离还是让她望而却步。也没矫情，同意让邹洋送她。 许念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迈步往安检口那边走去。邹洋陪在身边。 于深海已经坐在候机厅，看到安检口的许念，他站起身来。随后又看到了站在许念身旁的贵少爷。 许念跟邹洋挥手告别，没有逗留，径直过了安检。 邹洋没走，站在安检外面看着，看着许念走到了于深海身边。 许念没有回头，倒是于深海朝邹洋这边望了一眼。因为隔着一段距离，邹洋看不清于深海眼神之中究竟隐藏着何样的表情。他眉宇再次皱了起来。 看着许念和于深海一起离开，邹洋转身，去了售票厅。 到达C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明天才跟内容策划那边见面。今天下午找酒店，自由活动。 他们正好赶上C市一个商业峰会，附近的酒店几乎全部住满。公司提前给两个人定了房间，其中一间因为登记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已经被入住了。 于深海和许念站在酒店大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司那边帮不上忙，酒店这边同意做出赔偿，钱可以给，房间没有。 “我们定的是商务套间吧？”许念问。 于深海点点头。 “也就是卧室外面还有一个小客厅？” 于深海有点明白许念的意思，可还是需要确定一下：“如果我睡客厅的沙发床，你不会介意吧？”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去睡大街。”许念吐了吐舌。 于深海看的有些呆。 自始至终，许念在他面前都有些保守，总是战战兢兢好像在担心什么。如今突然露出这样小女生的一面，让于深海想起她小时候可爱的模样。 他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于深海神情明媚了很多，唇角也下意识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许念心中的小花骨朵慢慢开放。 两个人提着行李回了房间，许念的卧室有门，就算是普通的同事，也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更何况，许念并不是特别介意她和于深海之间的安全问题。 在此之前，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慢慢放下。这么多年的执念，无非是再见一面。她想过于深海可能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女孩，也知道分开这么多年，她没有权利要求于深海像她一样念念不忘。 可是现在，许念感觉内心已经慢慢熄灭的小火苗，又开始燃烧起来了。 她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到连她自己都脸红的想法。 商务套间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单身公寓。除了卧室客厅洗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锅具调料一应俱全，冰箱里有些标着价码的水果蔬菜。 于深海见许念趴在冰箱旁看，问她：“你会做饭吗？” 许念回头，对上于深海的目光。想到上次在小九那里的时候，她做过饭的，只是当时于深海没能留下，所以也没有尝到。 想起那次翁然说，于深海是去给小女朋友不可，许念心里有些酸酸的。 许念压下心头的不悦，最后相处的时光，不想闹的彼此都不愉快。勾唇笑着问：“要不，今天晚上尝尝我的手艺？” 她还怕于深海会拒绝，却见于深海静静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许念瞬间来了精神，就连房间被占的烦恼也抛诸脑后了。 - 第三九章 许念站在厨房的案板前，仔细的切着菜。又一样一样的将食物装盘，准备下锅。 于深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眼睛却时不时的瞥向厨房里的那抹身影。 女人的长发随意绑在肩后，窗外的光透进来，她的侧脸很柔美。 于深海注视着她，由余光变成凝视。 许念抬起胳膊，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她转过头来，说：“深海，你可以帮我重新拿个盘子出来吗？我手上有油。” 于深海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闪躲，被许念抓了个正着。闹的于深海耳根有些热。他心里有些不礼貌的想法，并不想让许念知道。 平稳了一下略显急促呼吸，于深海放下遥控器，起身走向厨房。 许念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于深海好像一直望着她？ 电视上的广告结束，播放着小女生喜欢看的言情剧。狗血又撩拨人心。 于深海若无其事的走到橱柜那边，拿出两个光洁的盘子，放在许念面前。 近距离的站在许念身边，蔬菜的清香，混合着许念身上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这是属于家的味道吧。 于深海比许念高不少，许念站在他身边，身姿娇小，惹人疼爱。 看着许念有一缕头发从耳后掉出来，挡在许念的脸颊。于深海没有多想，伸手将那一缕调皮的长发重新为她勾到耳后。 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触到许念温热的耳朵，许念身子一抖。微微往旁边侧了侧。 许念没有抵触于深海的靠近，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碰触，有些惊到她了。 于深海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放下。也不多说，再次走回沙发那边坐着。眼睛望着电视屏幕，上面正不合时宜的播放着男女主角亲吻的画面。女人发出嘤咛的声音，惹的于深海身子燥热，抓起遥控器换了新闻频道。 饭桌前，许念做了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个凉拌黄瓜，还有两碗炸酱面。 于深海吃了一口面，又去吃西红柿炒蛋。餐桌上，红黄绿的颜色搭配起来特别好看。 窗帘随风轻轻飘动，窗外的落日洒进来一抹余晖。让整个房间镀上了晚霞昏黄的色调，暖的让人心醉。 若是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于深海和许念都这么想。 明明已经准备放弃的许念，心中又翻腾起一股希冀。她忽然想要好好跟于深海沟通一下，明明白白的问清楚，也坦诚的告知自己这些年以来的心事。 哪怕两个人真的再无可能，至少她也争取过了。 于深海吃的很慢，好像这一顿饭吃完，就再也不会有下一顿了似的。想到许念以后嫁给那个贵公子之后的样子，她穿着睡衣在干净的厨房里做饭，温柔的笑着将饭菜端上桌。那一幕，竟让于深海特别羡慕。 饭菜的味道很好，于深海却渐渐失去了胃口。 这样的幸福从来都与他无关，她又何必再来招惹。 放下筷子，于深海丢下一句‘我吃饱了’，起身离开了饭桌。 于深海碗里还剩下半碗面条，盘子里还有些没吃完的凉拌黄瓜。许念一个人面对着忽然空荡的桌子，眼睛微酸。 夕阳落下，夜幕渐渐降临。没有人去开灯，昏暗的房间，让许念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没办法吗？ 许念心里闷闷的，桌上的饭菜也不想收拾，拿着包离开房间下了楼。 于深海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重新坐回桌前，拿起筷子，将西红柿炒蛋和凉拌黄瓜消灭，又将碗里的面条和酱吃的一点不剩。 黑暗渐渐笼罩了整个城市，房间里的光线也渐渐被淹没。于深海坐在桌前，望着厨房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那抹温雅的身影，心里沉默已久的小鹿，砰砰跳了起来。 他想拥抱她。就现在。 将空了的碗盘洗刷干净，于深海也出门下了楼。 C市很美，空气也比中海好一些。大城市里面，能有这么好的空气质量状况，挺难得的。 酒店楼下是一个公共休闲区，有恒温泳池，有一个种满绿植的公园。不远处，还有一个放着日光浴躺椅的海滩。 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路灯让世界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海风带着一丝水汽，拂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 于深海站在泳池边的一个高台上，扫视着来往的人群，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放过视线所及的任何一个人，可是却没有看到许念的影子。 不远处的海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孤孤单单的站在退了潮的海浪里。看不清那人穿着是什么衣服，只是隐约看到她的个子不高。 于深海从台子下来，快步往海边走了过去。 许念光着脚踩在海水里，任由细碎的浪花在她脚背上轻柔的冲刷着。黑暗中，看不清太多景物。她干脆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听着海水涌动的声音。 哗啦，哗啦…… 白天喧闹的海岸，此时完全安静下来。有几个情侣牵手走着，像是晚餐后的散步。 没有人打扰许念的心事，她肆意的想着一个人。他的眉宇，他的眼眸。他高挺的鼻，他紧抿的唇。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他沉默无声的样子…… 越来越远，那个身影越来越远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到海边，可夜晚的海，却是第一次遇见。 少了白日游人的喧闹，少了游泳圈和孩子堆砌的沙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大海，连她这么大个人都变得那么渺小，不值一提。 于深海在许念身后站了良久，他想上前说些什么，可他想不到任何话题。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对于许念，他了解的太少。连句问候的话都无从说起，更不用说想要找寻畅谈的话题。 许念站的久了，感觉脚下有些凉。她转过身欲上岸，回头就看到不远处正望着她的男人。 许念以为自己会惊讶，甚至会欣喜。可是她没有。 心情很平静。 或许是海浪治愈了她焦躁不安的情绪，此时此刻，对比大海而言，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了。 “怎么下来了？”许念开口，落落大方。 于深海没吭声，他不习惯撒谎，又不能告诉许念，他只是想要抱抱她。 许念也习惯了于深海的沉默，一个人提着鞋子走在前面：“到那边椅子上坐一下吧。” 于深海很配合。 - 第四十章 许念和于深海并排坐在各自的躺椅上，这场景像梦一样。 谁都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能够这么惬意的坐在海边，听潮起潮落，这么真实的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许念想问于深海：你有女朋友吗？ 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于深海不答反问：“你呢？” 许念笑了：“以前有。” 她以前想着，等自己大学毕业了，就回故乡找那个牵挂的少年。她没有太伟大的梦想，只想跟自己在乎的人从日出走到日落，黑发共白首。 “现在呢？”于深海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许念沉吟片刻，转头望着于深海，一撇嘴：“是我先问的你好吧。” 躺椅旁边是一盏路灯，映照着许念的脸，还有她微微嘟起的嘴唇。好像自从来到C市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可爱的不像她。于深海没有喝酒，此刻却有些醉意。 拥抱已经不能解渴，他想品尝一下她的味道。 下一秒，于深海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自责。他撇过头不再看她，因为心口隐隐跃动的小鹿而懊恼。 他不该这样的，他不该对许念有那些不礼貌的想法。 而他的闪躲，对于许念而言，却像是嫌弃，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那种。 许念心道：幸好没有坦白告诉于深海她的心事，否则是要被嘲笑的吧。 刚才还好好的氛围，一下子变了味。 “我们回去吧，收拾一下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工作。”许念说。 于深海身子未动，开了口：“这里很舒服，我想坐一会儿。” “那你坐一会儿吧，我先回去了。”许念从躺椅上起身，穿上自己的鞋子，迈步离开。 身子走到于深海旁边的时候，感觉手腕被人抓住。 她站在原地，有些愣神。没敢去看于深海脸上的神情，不确定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干嘛。 于深海也从躺椅上起身，高高的个子站在许念的面前，尽管许念没敢正面跟于深海对视，可居高临下的于深海，还是看到了许念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睫毛。 于深海松开许念的手，抬起脚快步跑进了海里。 海水漫过了他的小腿，冰凉的触感让他整个人清醒了很多。 许念不知道于深海到底怎么了，有些担心。她跟在后面走到了于深海身旁，关切的问：“深海，你怎么了？” 今天的于深海太不正常，从她做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总感觉他脸色比平常红了很多，刚才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出奇的烫。 许念心里担忧：他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离我远点。”于深海头也没回，说话声音很冷淡。仿佛刹那间又恢复成了那个淡漠无比的陌生人，像在办公室的时候一样。 这样的变化让许念觉得难以接受。 面前男人的背影融入到海洋里，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落寞。 许念几乎下意识的迈步上前，鞋子都忘了脱。从于深海的身后，揽住了他的腰。 她不管了，只想这样安安静静的抱着他。 男人的腰身没有许念想象中那么宽厚。说到底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没有顶天立地的异能。 于深海身子未动，对于许念的拥抱不拒不迎。仍旧稳如泰山的站在水里。 “深海，我爱你。”许念声音很小，加上海浪的混杂，她以为于深海肯定听不见。 面前的男人却转过来，俯下身，毫无预兆的吻上了许念的唇。 许念瞪大眸子，惊诧不已。于深海怎么会…… 她想要推开面前的男人，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怔住，忘了拒绝。 于深海吻的很深，他闭着眼睛不去看许念，他害怕看到许念拒绝的神情，会丧失勇气。怀里的女人没有挣扎，于深海也没有停止。 海边的浪花还在翻涌，哗啦啦的声音，像是诉说的情话。 许念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敲醒了迷蒙中的两个人。 许念抬手推开面前的男人，转过身去。心跳和呼吸都有些急促，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快步离开沙滩，借着接电话的允由，逃离于深海的视线。 于深海站在原地，没有去看许念离去的身影。他视线落在海面上，目光没有焦点。 抬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想到刚才的亲吻，脸上漫上一抹笑意。许念的味道太好，让于深海有些上瘾。 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想要跟那个未婚夫竞争的话，他的胜算有多少？ 想到邹洋，于深海脸上的笑容冷淡了许多。许念跟那个未婚夫亲吻过吗？还是说，他们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接触？ 于深海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鸷，他丧气的攥了攥拳，自己果然还是做不到毫不介意。 于深海回了房间，并没有看到许念。他以为许念还没回来，却听到阳台那边有小声说话的声音。 于深海隐约听到什么喜不喜欢的字眼，脚步下意识往阳台走去。 许念正窝在阳台的懒人沙发里，光着脚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手里拿着手机，在跟别人讲电话。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你就别开我玩笑了。”许念说。 于深海心里好奇，许念嘴里所谓的‘他’是谁。 “小时候认识怎么了？小时候认识长大了一定要在一起吗？”许念又说了一句。 于深海心下一沉。 “你要非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你就当我在玩弄感情吧。我死都不会跟他结婚。”最后一句话，许念有些气愤，随即挂了电话。 自顾自的嘟哝一句：“我喜欢谁干嘛要让你们知道。” 于深海沉下去的心，又一点一点雀跃起来。他好像听明白了，许念电话里说的那个人，是她的未婚夫。 原来，许念并不喜欢她的未婚夫。 许念从沙发里起身，往阳台外面看了一眼。从阳台这里，一眼可以望到大海的方向。只是外面漆黑一片，许念只能隐约看到海边亮着的几盏路灯。 想起刚才在海边发生的事情，她又有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这次可不比普通的梦，倒像是一个春梦。 许念当然知道这不是梦，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只是于深海的举动太过反常，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 第四一章 刚才的电话是哥哥打的，许逸辰跟邹洋可以算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感情深的像亲兄弟。要是邹洋能娶了妹妹，许逸辰这个比邹洋小一岁的弟弟，就可以一跃成为他的姐夫了。抛开这些不说，这么多年他了解邹洋的为人，倘若邹洋娶了许念，这一辈子都会尽力让她幸福的。 可许念偏偏对邹洋没有任何关于爱情的感觉。 她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从七岁那年住进一个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男孩之后，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于深海站在阳台里面，跟许念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 “早点休息吧。”于深海开了口。 阳台上的许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着站在房间的于深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于深海说。 许念不知道于深海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跟哥哥打的电话，邹洋的事情，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向于深海解释。 想到刚才在海边的事情，许念感觉有些燥热。迈步进了房间，逃也似的快步走向洗手间。 她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面对于深海。 - 洗完澡的许念，安安静静躺在卧室的床上。房门紧闭，她在想，门外沙发上的于深海睡着了吗？ 手机震动两下，是一条短信。许念拿起手机，短信的内容只有两个字：“睡了？” 许念沉思片刻，没有回。继续躺在床上装挺尸。 从回来一直到现在，许念心里一直在想于深海小女朋友的事情。之前吻的太突然，她没有多余的理智思考，跟哥哥打完电话之后，许念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想要于深海。 可于深海是她的吗？如果于深海已经有了女朋友，自己现在的身份岂不就是横刀夺爱的小三？就算她认识于深海的时间要久一些，可真正的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 这些话又不能亲自问出口，许念就一直这样纠结着，没办法确定于深海的真心。 床头的手机又响了一声，许念去看，这次的短信比刚才长了很多：“刚才的事情如果冒犯了你，我很抱歉。可就算时光倒流，有些事我还是会做。” 许念沉默着，手机上荧荧的光，映照着她的脸庞。看得出许念现在心里很纠结。 她仍旧没有回。 许念感觉得到，于深海是在乎她的。至少从来了C市，于深海对她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远离了中海市，远离了他所谓的小女朋友么？ 难道说，于深海跟她一样，都不是很喜欢那个公开追求的恋人，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契机分手么？ 许念想了想，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打字。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她问。 沙发上，于深海并没有躺着。他坐着看着自己的手机，也在思考许念发过来的这个问题。 是啊，不管怎么说，许念现在还有一个未婚夫。于深海又算什么？ 再说了，她离开了十五年，甚至连名字都跟他曾经认识的小女孩不一样了。于深海对她的了解几乎为零，又怎么敢妄自开口说喜欢。 聊天到此不了了之，许念和于深海谁都没有再说话。彼此好像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天色大亮，于深海在洗手间洗漱，许念也从房间里出来。 “早啊。”许念说。 “早。昨晚睡的好吗？” “嗯，很好。里面的床很舒服。”许念打着哈哈，又问：“你沙发睡的不舒服吧？” “很舒服。” 两个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疲惫和黑眼圈，已经出卖了他们。很显然，昨天晚上他们都没睡好。确切的说，是压根就没有睡着，想着心事读着秒数，一直到天亮。 鉴于今天早上还要工作，对于昨夜的心事都没有多提。去楼下吃过早饭，于深海陪许念坐地铁去了工作的地点。 地铁口出来，两个人迈步继续走着。 于深海问：“你什么汽车都会晕么？” 许念点点头：“只要是四个轮子的，都晕。” 于深海点点头，又问：“有没有例外？” 例外？ 许念下意识摇头，好像没有例外。说起来也很邪乎，连医生都没有办法。 随后，许念想到了邹洋。 如果说例外的话，邹洋算是一个例外了吧。长这么大，只要是邹洋开着车，她基本上不会晕。偶尔也会又不舒服，但是跟别的司机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我哥开车的话，就没那么晕。”许念说。 于深海心道：她哥？ 那个男人不是她的未婚夫，是她哥？不，不是的。许念在撒谎。 她为什么要撒谎，于深海不得而知。只是她的谎言，让于深海的心事藏的更深了。 这一次说是出差，实际上是公司里找机会让于深海学习，接触人脉。 如今的年轻编剧有不少，可真正称得上有才华的，能够不那么功利，可以静下心来专注写好剧本的，少之又少。 虽说于深海大学的专业跟编剧不沾边，可他从小喜欢把心事写进故事，大学的时候也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团和话剧社团，创作功底还是有的。 今天意大利那边的人没来，许念这翻译官的工作基本上闲置。她坐在一旁看着于深海跟那些编剧团队的人沟通，再次觉得，认真工作的于深海，魅力比平时大的多。 午饭过后，许念困意袭来。于深海送她回酒店休息，他则再次去了工作的地点。 许念回了房间，躺在柔软的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看见了教堂。自己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挽着身边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一同步上幸福的红地毯。 她转头，身边的于深海笑的很灿烂。就好像十五年前那个小男孩一样。 老牧师庄重的读着圣经，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询问许念是否愿意嫁给于深海，无论富贵贫贱，都要彼此同心，携手一世。 许念说了我愿意。 老牧师又以同样的问题询问站在许念对面的于深海。 于深海迟疑着，没有吭声。 许念等待他的回答，心里有些担忧。他为什么要迟疑？难道他不想娶她吗？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老牧师将问题重新问了一边。就好像拍卖台上出了最高价的买者，要是三次机会用完，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于深海望着许念的眸子，薄唇微启：“许念……” - 第四二章 邹洋昨天没有买到当天到C市的机票，无奈只能拖到第二天。 晚上去公司楼下，想要想办法问一下关于许念出差的具体情况。没想到正巧遇到了林肖玖。 林肖玖早就对这个开大奔的男人很好奇，见到真人才发现要比传闻中帅气很多。再加上邹洋说他是许念的未婚夫，更让林肖玖下定决心一定要许念做一件好事。 她知道现在许念跟于深海的关系有些纠缠不清，既然许念已经订了婚，就不要再做傻事了，这个邹洋要比于深海那个工作狂有趣多了。 林肖玖不但交代了于深海和许念去C市的目的，还专门去公司打听到了许念和于深海所在的酒店房号。 飞机一降落，邹洋坐车直奔酒店。他给许念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只好按照之前林肖玖提供的房间号，去房间找。 房间紧闭，服务生说这个房间还没有正式入住。邹洋去前台询问，前台不肯透露入住贵宾的信息。他只好给了保洁一些小费，得知昨天晚上这个房间是两个人一起住的。 邹洋的心情瞬间糟糕的不行。 他不知道现在于深海跟许念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想到他们竟然共度一夜春宵，邹洋的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郁闷之下，邹洋只能等许念回来。他想去海边吹吹海风冷静一下，尽管心里愤怒，但邹洋并不想在许念面前表现出来。如果于深海也在，他就更要保持理智了。 邹洋人还没有走到海边，就看到有个人影很熟悉。她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两个人并肩走着，看起来很温馨。 随后女人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胳膊。男人也随之停下脚步。 女人绕到男人面前，说着什么。 邹洋也算是彻底看清楚女人的面容。那不是许念又是谁？ 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跑到海边来散步了。晚上睡了一夜，白天又在一起呆了一天。还嫌不够，还要来海边散散步，聊聊心事。 这哪是出差，分明就是出来幽会的吧？ 难怪之前许念对他的态度还算友好，自从回了中海市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来，她是移情别恋了。 邹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依他现在的情绪，过去少不了要吵一架。现在许念的心思都在于深海身上，邹洋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否则就是亲手把许念送到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 他想要忍耐，却看见于深海把许念推进了海里。 那个男人不喜欢许念？ 邹洋记得昨天晚上跟于深海见面的时候，于深海对于许念的态度的的确确有些冷淡。原来许念一腔温情空倾覆。 邹洋来不及多想，甚至鞋子都来不及脱，快步走了过去。 许念倒在地上，神情很受伤。 她没想到于深海会有这么暴躁的一面，平日里那个沉默冷静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于深海。想起小时候他为她而战的那一次，要比现在暴怒的多。 眼前一个黑影过来，没等许念反应过来的，已经上前一把将于深海推开老远。 于深海好不容易站稳，迎面挥来一个拳头，狠狠的砸向了他的面门。感觉鼻梁一阵剧痛，有湿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流了出来。 许念慌忙站起身来，衣服湿了，有些狼狈。她看清面前的男人，讶异：“邹洋，你怎么来了？” 邹洋没有理会许念，确切的说，他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面对许念。 只感觉胸腔一团火在往上冒，抬手再一次挥向于深海。 于深海已经反应过来，抬起胳膊稳稳接住了邹洋的拳头。 邹洋恼怒的收回手，似笑非笑的望着许念：“你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放弃我们之间的美好未来？” “邹洋，你胡说什么呢。”许念有些急。 她本来就因为邹洋的事情跟于深海解释不清楚，邹洋怎么这个节骨眼儿出来捣乱？ 余光望向于深海，发现于深海正在擦鼻子。 许念大惊：“深海，你流血了。” 她慌忙上前，于深海却退了一步。身后一个浪涌了过来，冰凉的水花拍打在他的腿上，冷意直抵心脏。 于深海什么话也没说，擦拭着鼻腔里流出来的血，转身一个人离开。 许念站在原地，眼眶一热。 这下真的解释不清了。 剩下邹洋和许念站在海岸，许念却未正眼看他。 邹洋自知闯祸，也不多说什么，干脆坦白问道：“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 许念转头直直的盯着邹洋，冷漠的脸上划过一抹讥讽的笑。她就说呢，邹洋来就来了，怎么会这么冲动的对于深海大打出手。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是我哥跟你说的吧。”许念问。 她想到邹洋去找于深海的事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邹洋，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通达的人，死缠烂打这种烂俗的招数不会发生在你身上。”许念语气中透着失望。 邹洋也不辩驳，只是说：“我只是太爱你。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他居心不良，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否则昨天晚上他也不会安安静静的坐在排椅上看着你走，送都不肯送你。” 许念心底一抹惊诧：于深海昨天晚上坐在排椅上看着许念离开的？ 当时她回头，没有见到于深海的身影，还以为那个男人早已经离开了。原来他只是坐下了吗？ “再说了……”邹洋见许念陷入思考，他以为许念听进去了，再次开口：“他还没有给你许诺，就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不爱你，许念，他不爱你。” 许念不说话，转身离开。 邹洋上前拉住许念的胳膊。 许念回头望着他，见小时候一直依赖的洋洋哥哥忽然之间变的有些陌生。 邹洋还是不肯放弃：“许念，你回来吧。我不介意你跟他之间做过的事。” 心痛，失落甚至变成绝望。邹洋什么都没看到，就妄下断言，认定了她已经跟于深海发生了关系。 他不信任她。 从邹洋跟着许念到中海市的那一刻就已经证实了，邹洋一点也不信任她。 - 第四三章 许念回到房间，没有见到于深海的身影。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或许是因为下午睡了太久，此时毫无困意。 想到于深海离去时眼中受伤的神情，许念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手机找出了于深海的号码。 望着昨天晚上两个人聊天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最后一句话是她问的：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刚才在海边，他说：你可以有哥哥，那我也可以有妹妹吧？ 他们明明面对面，却像隔着千山万水，没办法踏入对方的生命半步。 果然还是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可事已至此，许念已经不像离开中海来C市之前一样的心情了。 她体味过男人的吻有多香甜，也贪婪着夜幕中他带着饭食喊她起床时的柔情。 还想再试试。 将电话拨了出去，今夜注定无眠，不如把一切摊开说明白。 电话响了很久，许念不确定于深海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接。 知道铃声结束，许念又拨了过去。 这次，铃声刚刚响起，电话就被接了起来。于深海却没开口。 “深海，当年我不告而别，是因为我是睡着之后被带走的。等到了国外，我大病一场，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是大半个月了。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没有电话没有电脑，想要写信却不知道该怎么从国外寄到你的身边。” 许念不疾不徐的说着，也不指望于深海能有什么反应。她顿了顿，继续开口：“后来我托姑姑帮我打听，才知道你已经被收养了。我想着既然我们有彼此的约定，就可以一起努力了。而现在，我终于完成了约定，所以回来找你。可我没想到，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许念忽然笑了：“其实我不该怪你的，十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你没有义务对我念念不忘。” 电话那头，响起于深海的声音：“什么约定？” 许念有些愣神：“你真的忘了？” 于深海不答，只是追问：“什么约定？” 许念虽然不懂于深海为什么这么问，说不清他是讽刺，还是真的不知道。许念木讷的回答：“你说，我们都要好好学习，给爸妈争气。等大学毕业之后，再联系。” 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 许念以为于深海沉默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才发现，于深海把电话挂断了。 他干嘛突然挂掉电话？许念猜不透。 可随后，房门被人敲响。 许念猜到什么，起身下床快步走出卧室，透过猫眼往外看，站在门口的人，竟然不是于深海，而是邹洋。 他怎么知道许念在这个房间的？ 许念不知道该不该给邹洋开门。该说的她都已经说过了，再多说也都是废话。 “许念，我知道你在里面。开下门，我有话要说。”邹洋的声音隔着房门传了进来。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许念并不准备开门。 却听见门外又响起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于深海的声音比邹洋浑厚稳重一些，他说：“开门。” 两个人站在门口，许念担心他们再打起来。一把将房门拉开，还没开口说什么的，两个男人已经一前一后进了门。 沙发上，于深海和邹洋面对面坐着，打量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许念受不了这样的气场，提议到楼下帮他们叫点东西上来吃。 两个男人一齐转头望着她。 许念粉拳攥了攥，脚步却迈不动了。 其实厨房的冰箱里有水果和饮料，许念只是想找个借口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那种特别招男孩子喜欢的一类女生。加上邹洋也就只有两个哥哥经常陪她玩，这一路成长也少不了奚落和吵闹。 现如今，两个男人因为她而对峙，让许念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去给你们倒杯水吧。”许念说完就转身。 “许念……”/“一念！” 两个人一同开口，许念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坐。”于深海冷着脸，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伸手拉过许念的胳膊，让她靠在他身旁坐下。 邹洋心里不爽，可他不像于深海这么霸道和无礼，只能望着许念在于深海身边缓缓坐下，什么事都做不了。 许念坐下之后，于深海没有再理会邹洋。转眸望着许念，说：“刚才你在电话里说的约定，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平静，邹洋的存在显然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刚才的对峙，仿佛只是一种示威，于深海并没有想跟邹洋有过多的接触。 邹洋清秀的脸上，眉宇微蹙，望着许念，开了口：“许念，打女人的男人，不能要。” 他认定了于深海刚才把许念推进海里，是大男子主义的暴力。 好在许念知道，那只是个意外。她和于深海之间似乎存在着太多误会，在误会没有解开之前，许念不想再让邹洋来搞破坏。 “邹洋，我有话要跟他说。你可以先回去吗？”许念语气温和。 于深海瞥了邹洋一眼。 许念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于深海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抹笑意，像是将军打赢了胜仗，带着一股子傲娇。只是那神情一闪而过，再去捕捉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了。 邹洋自是不肯走，安静的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他倒想看看，这个叫于深海的男人能玩出什么花样。从小跟许念一起长大，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邹洋自认比于深海了解得多。 不论是比真心还是比默契，邹洋都不输给他。 “邹洋，你先回去，我有话跟深海说。”身旁许念开口，让邹洋听到心中希望破碎的声音。 他下意识问出口：“为什么？” 许念微微蹙眉，说：“我想跟深海单独聊一聊……” “为什么他那么多年没有在你身边，你们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你还是选择伤害我？许念，你有心吗？”邹洋话语中带着极尽的失落。 许念不动声色的，就这么轻易的打碎了他的爱情梦。 邹洋从座位起身，一声不吭的走到门口。 “邹洋。”许念忽然开了口。 - 第四四章 邹洋走到房间门口，被许念叫住。他停下身子，并未回头。 “我不希望我们最后变成陌生人。”许念只说了这一句，她希望邹洋能懂。 房门被打开，邹洋离开了房间。 许念感觉空气中的气场有些异样，下意识往于深海那边瞥了一眼，见男人果然一脸默然的望着她。 许念知道于深海在想什么，她也不多解释。 对于许念而言，邹洋陪她从小一起长大，哪怕不能成就爱情，却也是许念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亲人。她不希望跟邹洋反目成仇，哪怕于深海心里不爽，许念也没办法完全不顾及邹洋的感受。 “接下来，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了。”许念走到刚才邹洋坐着的地方坐下，跟于深海面对面。 “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于深海一开口，许念倒有些不解了。于深海见她蹙眉，继续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没必要瞒着任何人。” “我不是想瞒着。”许念只是觉得，一码归一码，她跟于深海的事情，就两个人好好处理，不想牵扯上邹洋。 于深海点点头，看起来像是明白了许念的意思。许念却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你现在知道我对邹洋的态度了么？”许念问。 于深海默不作声，许念就当他知道了。她想问，既然于深海记起她了，为什么这些日子还像以前一样装作不认识，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提起以前的事情。 可话到了喉咙，又咽了回去。 刚才在海边的质问，已经让两个人心情很不好。许念不希望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一次冷若冰霜。索性压下心头的疑惑，只诉说自己的感受。 “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 许念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于深海，试图从他脸上能够看到些许反应。高兴抑或不快。 可于深海隐藏情绪的本领依旧这么好，许念从他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只好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忘记我们的约定，这些年我一直很努力，动力只有一个，我想不用我多说。” 于深海开了口：“什么时候的约定？” 许念想起刚才电话里于深海的疑惑，有些不确定：“不忘记了？” “没有人告诉我什么约定。”于深海坦白。 他倒是希望能有个什么约定，至少也是一份能够坚持下去的希望，而不是像他这些年一样，每日每夜都沉浸在黑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光亮。也或者说，或许这辈子都再也看不到他想要的光亮了。 许念没有回答于深海的话，若有所思的表情。安静片刻，自顾自的嘀咕一句：“他们骗我。” 于深海没有再继续多问。猜也大概能够猜到了。 “对不起。”许念抬眸，饱含歉意。 于深海摇摇头。接着沉默下来。 许念心情有些复杂，猜不透于深海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在想，自己当年走的那么匆忙，这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留给于深海，他竟然还能够记起她。越想，越觉得有些心疼面前的这个男人。 若是换成自己，十五年毫无希望的等待，恐怕早已经绝望的放弃了吧。 “对不起……”她是诚心想要道歉。 许念觉得自己太傻，就算有约定，就算在大学毕业之前不能见面，至少她也可以通过别的办法探究一下于深海的心事。或许能够早一些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至于让这个她最在乎的男人，空等十五年。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于深海，他只是沉默着，安静的像是素描课上的雕塑。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许念坐不住。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于深海面前，安安静静的揽着他的肩，她还想道歉，话没说出口，就被一个坚实的怀抱拥的紧紧的。 于深海像是抱着一个最珍贵的宝贝，好像一撒手就会消失似的。 “不要……不要再丢下我了。”于深海声音很小，若不是因为许念的脸埋在于深海的颈间，怕是也不能听的这么真切。 于深海心中的结解开，心事也找到了宣泄口。他对许念坦白，小女朋友这件事只是翁然一厢情愿的八卦，他的确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在上高三。可那个丫头有自己喜欢的人。有她自己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 许念问起之前于深海电话里的小公主，于深海忽然就笑了。 “你觉得呢？”于深海的笑容里有些坏坏的意味。他现在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倒是有心情调笑许念了。 许念佯怒，撇开脸不再理他。 见许念脸上笑容不见，于深海才开口解释：“她真是我妹妹。是我养父母的女儿。” 这样的关系，让许念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因为她也有一个哥哥，所以完全接受许念的这个妹妹。 “说起来，咱们相似的地方还真不少。我家里有个哥哥，还有另外一个一起长大的哥哥。” 而于深海家里有一个妹妹，也还有另外一个一起长大的小妹妹。 “不一样。”于深海说。 许念嘟嘴问：“哪里不一样？” 明明都是一样的。 她不知道自己撒娇佯怒的样子有多可爱，于深海没有回答，再一次将许念揽入怀中，像是抱不够一样，贪恋着她身上的气息。 多少个不眠的夜里，于深海都奢望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许念，可以看着她笑，可以揽她入怀抱。 如今算是梦想成真，心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许念更是开怀。前些日子在公司，她还以为于深海真的不认识她，伤心了好一阵子。这一次出差，也是抱着最后相聚的机会，没想到竟然能够有这样的进展。 于深海在心里想：一念，嫁给我吧。 可这样的话，他不想轻易说出口，也不想在这种情境下说出口。免的让许念觉得他只是一时兴起。 等回去吧，等回了中海，于深海想带许念再去小时候的地方走一走。他会用最正式的方式，认真的求婚。在那个他们认识的地方，他们分别的地方，为她戴上一枚婚戒，私定终生。 - 第四五章 于深海离开许念的房间，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尽管他想要跟许念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可来日方长。在此之前，于深海要先计划一次最用心的求婚。 门外不远处的楼道，邹洋抽完了第五根烟，看到于深海从许念的房间出来。他将烟掐灭在垃圾桶上面的烟灰缸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迈步朝许念的房间走了过去。 门铃声响起，许念以为于深海又回来了，想也没想直接拉开了房门。 当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邹洋的时候，许念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你还没回去？”许念站在门口，并没有让邹洋进来的意思。 自从邹洋跟着回了中海市之后，许念就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邹洋很绅士，算起来比哥哥还要宠她。许念自然没有排斥过他。可现在的邹洋，没有以前那么尊重许念，这让许念心里有些抵触。 邹洋没有说话，绕过站在门口的许念，迈步进了房间。 “邹洋，现在已经很晚了。”许念想说，她明天还有工作要忙，如果邹洋对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有什么疑问，也得等工作做完，回家之后再说。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邹洋打断：“你也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跟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又了解他多少？” 许念站在门口，看着邹洋自顾自的走到沙发前坐下，她皱了皱眉。 邹洋望着许念，继续开口：“许念，你还小，不明白人心隔肚皮。我是男人，我比你清楚男人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许念忽然就笑了，笑的有些讽刺：“所以你一直都揣着男人的那些小九九么？” “我们认识十五年了，十五年里，几乎天天在一起。我是你的家人，我不会害你。”邹洋望着许念眼神，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像是怕许念误会，又道：“我不是不允许你谈恋爱。你也说了，我是你的哥哥，就算你不能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公主。我没有什么损失。听我一句劝，那个男人没有你认为的那个深情。” 许念紧蹙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倒不是真的听进去了邹洋的这些话，只是她觉得邹洋进门之后贸然说的这一通，有些可笑。 “我不了解他，你了解吗？”许念反问一句。 “男人都一样。” “包括你？” 邹洋沉默片刻，而后点头：“对，包括我。” “所以你有什么立场来我这里说我喜欢的男人的坏话？既然男人都一样，那我喜欢谁又有什么差别？是不是除了你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好男人了？”许念一连串问题丢出来，问的邹洋哑口无言。 邹洋沉默的时候，许念继续开口：“既然男人都一样，我为什么不选一个我喜欢的？就算一切像你说的，人心隔肚皮，我会被欺负。可如果是被我喜欢的让你欺负，我甘之如饴。” “他欺负你了？”邹洋藏在茶几下面的拳头紧紧攥了攥。 虽然他之前就知道许念跟于深海在房间里睡了一夜，也猜到两个人可能已经发生了关系。可他内心深处，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此刻听许念这样说，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能找于深海好好干一架。 许念不想再跟邹洋继续这样周旋下去，她知道邹洋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干脆实话实说：“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睡的卧室，他睡的沙发。你也看到我们在海边闹的不愉快了，现在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你想象的那么亲密的程度。” 邹洋脸上的神色，因为许念的这些话，明显好看了很多。 他不像于深海那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再加上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许念很清楚邹洋心里在想什么。 尽管如今的邹洋没有以前那么讨喜，许念也知道他是担心。 别说是邹洋这个压根不了解于深海的人会误会了，就连许念自己，很多时候也不清楚于深海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可是这些不确定，她不想让邹洋知道，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对不起。”邹洋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很多。 他承认自己太冲动，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许念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关上房门迈步走向沙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吃晚饭了吗？” 邹洋摇摇头。 他一下飞机就赶来酒店了，后来听说昨天晚上许念和于深海睡的一个房间，心里难受，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许念直接走进厨房，昨天晚上的面条还剩下半包，她拿出一个西红柿，煮了两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 坐在饭桌前吃着饭，邹洋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许念态度已经这么明确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一想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终将成为别人的新娘，邹洋眼眶有些热。 他自认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就连最爱他的外婆去世的时候，邹洋都可以理智的接受生死有命。 而现在，他却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 看着许念心意已决，邹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所有的话都就着美味的面汤一起咽了下去。 饭后，许念问：“今天晚上没地方睡吧？” “你怎么知道？”邹洋刚才在外面等于深海离开的时候，用手机找了很久的酒店，却没有一个酒店有空房。 “今天晚上现在这将就一下吧，明天晚上我就不管了。”许念说完，将桌上的碗筷收了起来。 邹洋上前，对许念说：“我来吧。” “不用了，你先去洗澡吧，浴室在卧室里。”许念头也没回，继续收拾着厨房里的东西。 其实酒店里的东西到早上自然会有保洁来收拾，许念只是不想跟邹洋再起什么争执，自己故意找些事情做罢了。 邹洋能够留下，很开心。也没再招惹许念，乖乖的去洗澡去了。 等他穿着酒店浴袍出来的时候，见许念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电视。 这样的画面，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 - 第四六章 “刚才我给我哥打电话了。”许念忽略邹洋不该有的目光，自顾自的说着。 邹洋一瞬间回过神来，也渐渐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他心里明白，许念肯留他在这里过夜，不过是把他当成亲人。如果换成许逸辰，许念也会这么做。 哪怕他享受着跟于深海一样的待遇，却也没办法在许念心中有半点特殊感情。 这样的认知，让邹洋雀跃的心情渐渐低落。 他怕许念不高兴，没有将心里的难过表现出来。平静的问：“你哥说什么。” 算起来，邹洋比许逸辰大整整一个月，从小到大两个人谁都不肯当弟弟，也就各自直呼名讳。 许念看出邹洋情绪的变化，面上装作看不见，继续说着：“他让你不要搀和我的事情，赶紧回去。公司那边需要你。” “我不。”邹洋想都没想直接开口。 他现在要是走了，岂不成全了许念和那个男人？ 看着许念脸色难看，邹洋想解释：“我的意思是说……” “你必须回去。”许念已经猜到邹洋想找什么理由，她不用听他说完，也不想听他多说废话。 邹洋还想拒绝。 “这样吧。”许念又道：“等明天上午忙完工作，咱们一起吃个饭。从这边回中海的飞机是下午，你先回去。姑姑过些日子也要回中海看我爸妈，到时候你们一起回国。” 邹洋有些不明白许念什么意思。 明天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咱们’指的是谁？听这口气，好像还包括于深海。 “我今天挺累的，先去睡了。门口橱柜里面有被子，冷了自己拿了盖。”话一说完，许念转身进了卧室，没有给邹洋再开口的机会。 房门被关上，许念身子靠在房门上，长舒一口气。 她不是真的能够像看起来那么平静的面对邹洋。如果再继续待下去，恐怕下一秒就要穿帮了。 她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步走到卧室的窗边。高层的落地窗外，看得见一大片城市的夜景。许念想到于深海现在就在楼下的某一个房间，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睡了，还是像她这样思考着他们并不确定的未来。 刚才邹洋的话不无道理。人心隔肚皮这种话，只有不熟悉的人才能毫无负担的说出口，许念甚至不允许自己对于深海有半点怀疑。 她一直以为自己欠缺的只是于深海的一个解释。然而如今于深海解释之后，许念心里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雀跃的情绪。 尽管于深海说，他跟那个所谓的小女朋友只是邻居，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尽管于深海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是很介意当年许念的不辞而别。 等到现在冷静下来，许念有些生自己的气。 就算从于深海的口中得知一切又如何？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她没有参与他的生活，就这样突兀的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却忘了感情这种东西，像小树苗一样，是需要时间去培养的。 邹洋的那些话，让许念逐渐意识到。她对于深海所谓的感情，或许根本就不是爱情。更多的是这些年以来的执念。 她对他的喜欢，她对他的希冀，不过是一个悬在心头的梦想。十五年过去，或许早已经失去了意义。 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许念身子微微一僵。她下意识觉得是于深海打的，因为邹洋就在门外的客厅里，没必要打电话。许念随即有些抵触，并不想接于深海的电话。 他性子暴烈，倘若让他知道邹洋此刻就在外面，恐怕是要生气的。可这么晚了，邹洋在C市无亲无故，许念没办法让他一个人流落街头。 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未动，电话一直响到最后，安静下来。 不多久，听到客厅里邹洋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敲门声响起：“许念，阿姨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许念走回床边，看到上面一个未接电话，竟然是姑姑的号码。 不知怎的，知道电话不是于深海打的，她松了口气。 拉开房门，手中接过邹洋还未挂断的电话。 “喂，姑姑。”许念迈步走到床边坐下。 邹洋站在门口，没有许念的邀请，他并未贸然进屋。 隔着电话，许念听到姑姑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小念啊，听你哥哥说你去了C市。” “嗯。”许念把工作的事情跟姑姑大体说了一下。 “你没生姑姑的气吧？” 许念随即反应过来，摇摇头。又觉得姑姑看不见，便道：“我知道姑姑是为了我好。” 所以才编了个谎话，让许念这些年没有主动联系于深海，一门心思好好学习，等待大学毕业再见面。 遗憾肯定是有的，可姑姑是她现在最亲近的人，这十五年来，把许念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许念没办法怪她。 “我听你哥哥说起你回国的目的了，那个孩子对你怎么样？” 提起于深海，许念情绪有些低落。下意识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邹洋。 姑姑见许念不吱声，她继续缓声说着：“小念，我听说了你小时候跟那孩子之间的事情。也理解你对他的感情。这些年要不是因为有他在，恐怕你也没有这么大的冲劲，可以取得现在这样优秀的成绩。感激和感情，姑姑都懂。” 许念了解姑姑的性格，知道她先说好话的话，接下来肯定就有一个‘但是’了。 “可是啊……”果不其然，电话那头又开了口：“毕竟这么多年没在一起接触过，也不了解那个孩子出落成什么样子了。” 许念知道姑姑喜欢邹洋，也正是如此，对于邹洋的示好从来没有明确的拒绝过。这才让邹洋心中有了希望，一直以‘许念未婚夫’的身份自居。 可这不代表许念的感情。 就算许念没有回国来找于深海，她也一定不会选择邹洋。在她心目中，邹洋跟许逸辰是一样的地位，倘若跟邹洋在一起了，许念会觉得很别扭。 姑姑还在缓声说着，她语气轻柔，带着中年女人特有的沉静与优雅。倒是没提邹洋的事情，只是说：“过些日子我和你哥哥回中海，到时候你领那孩子让姑姑看看，也算是帮你把把关。” - 第四七章 听姑姑这么说，许念心头一阵雀跃。下意识问：“姑姑，你不反对？” “我反对你就会乖乖听话了？”姑姑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笑意。 许念也笑了。 姑姑了解她，她根本就无须多说什么。 挂了电话，许念心情平静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尽管十几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可上天从未真的放弃过她。 不知道是因为姑姑的电话让许念觉得高兴，还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她闹心。许念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房间外面，邹洋的声音传来：“许念，你还记得你刚到阿姨家的那几年吗？” 许念不做声，门外的邹洋知道许念肯定没睡。他声音不疾不徐的开口：“我从没见过那么倔强的女孩。明明怕坐车怕的要死，却又不肯承认。非得不服输的逞强，像是谁在跟你比赛似的，坐着叔叔的车子去我家，吐的一张小脸蜡黄。” 躺在床上的许念脸上挂着笑。 “那个时候，我才八岁。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学开车，一定要把车子开的稳稳的，让你坐在上面就跟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样舒服。”邹洋声音比之前小了许多，因为房间太安静，许念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许念继续沉默着，邹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的确是刚满十六岁就学会了开车，许念在外地上大学的时候，接送的司机全部都是邹洋。 她对邹洋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真的要比的话，邹洋在许念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比许逸辰要高那么一丢丢。当之无愧的哥哥。 可除此之外，许念没办法用爱情来看待他。 许是因为心已经被深海里的一只鱼给占满了吧，这么多年，再也不习惯有另外一个人住进来了。 哪怕如今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跟于深海之间隔着千沟万壑，也知道他们以后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可许念不想退缩，也不愿意放弃。 千山万水都跨过了，就算未来是刀山火海，许念也想要披荆斩棘尝试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邹洋的声音悠悠传来：“许念，我以为我可以娶你的。” 许念已经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差点就要昏昏睡着。那声音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哎……”门外传来一声叹息，便没了声音。 许念想起昨晚，于深海同样是在客厅，可他却一声不吭。是因为无话可说，还是觉得许念已经睡着，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此时的许念在想，如果自己能够爱上邹洋，他们在一起，也算是美事一桩吧。 只可惜，感情这种事，许念自己也控制不了。 “睡吧，我明天还要工作。”许念开口。似是在提醒，刚才邹洋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夜渐渐深了，自从回国之后，许念很少睡的这么安稳。大概是因为之前姑姑的电话给了她勇气，而房间外面的邹洋让她有十足的安全感。 梦里，许念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穿着婚纱捧着鲜花的大姑娘。她看到邹洋和姑姑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笑。而她走在红毯上，缓步迈向了另外一个人。 次日，许念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许念听到邹洋在大吼大叫，又听到于深海的声音。她心下一惊，顿时了无睡意。从床上爬起身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快步跑出卧室。 还以为客厅会有什么血腥的场面。却看到于深海手里提着一份豆浆油条，而邹洋正带着围裙在厨房里煎牛排。 他们吵的正凶，没有注意到卧室门口站着的许念，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许念已经习惯早餐吃煎蛋牛排和面包，你那些不健康的中式早餐，干脆丢进垃圾桶吧。” 于深海脸色不好看，闷声说了一句：“你才该去垃圾桶。” 大概是吵累了，于深海把油条豆浆放在桌上，转身想去卧室叫许念起床。 邹洋也不甘示弱，将牛排盛出来，也迈步往卧室方向走。 见许念光脚踩在地板上，于深海上前。 邹洋婆婆妈妈的嘀咕：“鞋子也不穿，着凉了怎么办。” 于深海二话没说，直接上前将许念打横抱了起来，迈步进了卧室，不顾门外快要走进来的邹洋，‘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把系围裙的男人隔绝在外。 许念心里想笑。 她知道邹洋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偏执了。他还肯跟于深海吵，就说明并不是真的讨厌于深海。 而现在，托邹洋的福，许念窝在于深海的怀里，晨光洒在房间，灿烂的一塌糊涂。 早饭为了不得罪两个男人，许念吃了一根油条，喝了半杯豆浆，又嚼了几口鲜嫩的牛排，吃了半片面包。饭后水果是怎么样都吃不下了，再吃胃就要炸了。 于深海对许念说，一会儿坐地铁去工作的地方。 邹洋自告奋勇，说他早上已经联系了租车公司，租的车子就在楼下。 于深海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路上不停的回头去看车后座的许念。她眼睛望着窗外，似是在欣赏C市清晨的美好光景，没有半点晕车的迹象。 再想想自己第一次载许念的时候，从饭馆到林肖玖的住处只有五分钟，她却吐的不像话，脸色有些不好看。 邹洋感觉自己扳回一局，心里正得意着。想要说些什么奚落于深海，车后座的许念开了口：“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这是许念昨天晚上跟邹洋允诺的。 “中午要加班。”于深海拿出往常工作狂的模样，不肯配合。 “那好吧，你先忙，我跟邹洋随便吃点就好了。”许念面露失落。 “不行。”于深海冷声开口。 邹洋知道许念什么意思，手握着方向盘，仿若无意的说：“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要不中午就开车带你到处逛逛吧。” 透过车内的反光镜，邹洋看到于深海脸色又难看了些许。而车后座的许念，眼睛虽然望着车窗外的方向，眼中却带着十足的笑意。 这丫头，坏啊。 - 第四八章 “深海，邹洋是我的哥哥。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以后我结婚了，也不可能跟他没有任何联系的。”许念觉得自己对邹洋的事情解释的已经够多的了。她希望于深海可以明白。虽说邹洋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就连姑姑和哥哥也偶尔会对他们抱有希望。可许念在心中对感情的划分很明确。每个人在她心中都有特定的位置，谁都不能取代谁，她也不会放弃谁。 于深海的脸色，却因为许念的这句话，更难看了。 他走上前，将杯子递到许念手里。 许念端着温热的纸杯，有些尴尬的抿了一口，掩饰内心无助的情绪。 于深海端着杯子走到办公室一侧的休息区，在沙发上坐下，望着愣在办公桌前的许念，说：“过来坐。” 许念脚步下意识移动，在沙发坐下，离于深海有一个人的距离。 她捧着手里的一次性杯子，又抿了一口水。没有再像第一次在林肖玖家里喝到的那么甜了。尽管还是于深海亲自帮她倒的。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有些问题。”于深海眼睛看着许念。 许念依旧不知道于深海说的是什么，随口‘嗯’了一声，疑问的语气。 于深海勾了勾唇，笑容有些无奈：“就像现在。” 许念还是不懂，不知道于深海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不知道于深海所谓的他们之间的问题，究竟指的是什么。 “我们分开十五年了。十五年没有见面。而十五年之前，我们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听着于深海的话，许念心头有些紧张。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打退堂鼓了吗？是因为邹洋吗？ “深海……”许念语气有些急。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丁点儿进展，许念不想让事情再朝她不愿意面对的境况发展。 “跟我说说吧。”于深海放下杯子，认真望着许念：“说说你的经历。近的远的都可以。” 他想要了解她，了解所有他错过的时光。 许念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于深海所谓的他们之间的问题，是这个问题。 她还以为，于深海因为这些缘由想要放弃。 是她想的太悲观，是她不够信任于深海。心里不免更加自责。 面上，许念并未表现出来。 想了想，她开口：“你还记得遇见你的那一天吗？天阴沉沉的，好像还下着雨。” 许念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虽然那个时候两个人都还小，关于收容所里的经历也忘了大半。可那些包含着对方的琐碎回忆，都那么完整，那么真切，好像事情就发生在昨日。 他们聊了许久，从办公室聊到楼下咖啡厅，一直聊到落日西斜。 邹洋终究还是提前回了中海，一是因为C市的酒店的确人满为患，不好定位子。二是因为许念的姑姑就要从国外回来，需要邹洋提前在中海那边帮忙张罗一下住处。而最主要的一点，是因为邹洋不愿意看着许念跟于深海之间的关系日益密切。 这几天于深海跟许念聊了很多很多，从许念在国外读书的趣事，到于深海在中海一个人的风景。他们交换了彼此的成长，想要换一个来日方长。 - 出差的时间只有一周，转眼就到了要一起回公司的日子。 对于许念和于深海来讲，这五天既短暂又漫长。他们彼此了解了很多，距离也拉近了很多；仿佛做了一个包含彼此的梦境。那些原本错过的岁月，像缺失的拼图，被他们一点一点找了回来。 于深海对于许念这些年不告而别的心结，也缓缓解开。 一切都在往正轨上面发展，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两个人招手。 回到中海市，往常一样的上班生活仍旧继续。许念放弃了辞职这个想法，继续呆在版权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跟林肖玖同进同出，却鲜少说起有关于于深海感情的事情。 许念不是很容易交心的那类人，尽管她跟林肖玖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上班的时候两个人很少谈论工作以外的事情，下了班也大多在说一些吃吃喝喝的闲聊。 这天下了班，邹洋将许念送回住处。 许念一进门，林肖玖就忍不住抓着她的胳膊询问：“许念，你未婚夫对你真好。什么时候能吃你们的喜糖啊。” “他是我哥。”许念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这一句，也完全够堵住林肖玖八卦的心了。 “哥？”林肖玖吃了一惊，一脸怀疑：“许念，你别逗我。” 许念没有理会，林肖玖说话向来夸张。而且许念也不觉得自己有解释的必要，只要不是于深海，其他人的怀疑对于许念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林肖玖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许念，她追着许念的脚步一起去了洗手间，好奇宝宝一样望着她，继续追问：“不可能吧？那个奔驰男明显对你有意思，我都看出来了。而且，你跟深海出差的时候，他可紧张你了。” 许念面色一冷，转头望着林肖玖，盯的她心里发毛。 林肖玖聪明，一下子就知道许念是什么意思。她抬起双手做无辜状：“我可没有说对你不利的话。” 许念就说呢，她跟于深海在C市，邹洋怎么会那么准确的一下子就能找到酒店去。原来内奸出在林肖玖这里。 “诶，我看那奔驰男不错啊。你真的不喜欢他吗？”林肖玖一脸笑意。 并不理会林肖玖的话，许念擦干手，静默无声的离开洗手间，往厨房走去。 林肖玖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许念身边，嘴里还在念叨个不停：“他要是你哥我就放心了。” 许念察觉到林肖玖的状态不对劲，站在冰箱前，转头问她：“你不会对邹洋有意思吧？” “怎么会，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林肖玖说话间，神情有些黯然。 有心上人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才对，怎么看林肖玖的情绪这么低沉？ “心上人，谁啊？不会是……”许念顿了顿，试探性的说出一个名字：“翁然？” “滚蛋吧，谁会对那个贱人上心。”林肖玖目光闪躲，转身往厨房外面走去。 这样的态度让许念更加怀疑林肖玖跟翁然之间的关系了。她倒是没有林肖玖那么八卦，非要问个结果出来才行。林肖玖离开，许念也没有跟上追问。 却听到客厅里面林肖玖再次开口了：“既然不是奔驰男，那应该就是于深海了吧。” - 第四九章 当林肖玖嘴里那个人的名字一出口，许念身影顿了顿。幸好林肖玖不在这里，并没有看到许念神色的变化。 从冰箱里拿了些菜，身后又响起林肖玖的声音：“你来中海，就是为了于深海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许念吓了一跳。手里的菜都险些掉在地上。 见状，林肖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她凑上前来，八卦的问：“那你跟于深海以前就认识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同学吗？你们认识多久了啊？” “……”许念只觉得头大：“可以让我安安心心做顿饭吗？” “不可以。”林肖玖上前拿过许念手里的菜，胡乱的放在灶台上。拉着她的胳膊往厨房外面走。 将许念按在沙发上坐下，林肖玖兴致勃勃的坐在旁边：“快跟我说说。” 一直沉默的许念，此时被林肖玖的问题炮弹打的郁闷，不免白了她一眼：“上班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有精神。” 她总是除了犯困就是无聊。 “快说说嘛。”林肖玖晃着许念的胳膊，催促道。 许念知道今天要是不满足林肖玖的好奇心，肯定是不好糊弄过去的。为了晚上能顺利的吃上饭，她也没有再隐瞒：“我跟他十五年前就认识了。” “十五年，天哪，你们是青梅竹马吗？”林肖玖忍不住啧啧道：“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青梅竹马能够在一起的呢。” “我们不是青梅竹马。”许念纠正。 于深海的青梅竹马是那个之前传闻的小女朋友，而许念的青梅竹马，算起来应该是邹洋了。 她倒是希望自己跟于深海是青梅竹马，这样两个人就可以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有着十足的默契。也不用因为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闹出那么大的误会了。 “不是青梅竹马啊。”林肖玖的期待落空，她眼神一闪，又兴奋起来：“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们以前是邻居吗？” 许念不想让林肖玖知道太多她跟于深海的过往。 倒不是因为想要刻意隐瞒什么，只是她跟于深海的相遇，充斥着一些不愿意回想的痛苦经历，她刻意想要回避。就连在C市跟于深海聊起儿时趣事的时候，都没有把那些伤痛牵扯出来。 很多事已经过去很多年，看似忘记了，实际上却从发生的那一刻就在心里扎了根，这些年长的枝繁叶茂，在时间的冲刷下，愈发清晰起来。 “我好饿了，我要去做饭了。”许念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迈步往厨房走去。 林肖玖感觉到许念不愿意多说，可她又对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好奇的很。 看样子从许念这里是很难下手了，林肖玖也不做无用功，看着许念一个人进了厨房，她拿着手机发出去一条信息。 三分钟之后，林肖玖去厨房对许念说：“别做饭了，出去吃。” “我菜都切好了，在家里吃吧。” “你们好不容易回来，深海约了翁然，想要一起聚个餐。”林肖玖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许念不知道，其实是林肖玖给翁然发的信息，让他邀请于深海，就说许念说的，要一起聚个餐。 听到于深海的名字，许念洗锅的动作顿了顿。 林肖玖上前将许念手里的锅放回了炉灶上，拉着许念回了卧室，翻开许念的衣橱，帮她找了一身最俏皮的裙子，督促道：“赶紧穿上。” “上了一天班了，不想穿这么正式。我穿运动服算了。”许念说着，从衣橱里找出来一身运动服，枚红色的短款T恤，和一条简简单单的白色休闲裤。 林肖玖很满意，只要许念肯去，穿什么不是问题。 约定的地点就在许念第一天到公司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的特色菜馆。 走路过去十多分钟，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简单的点了几个菜，等着饭菜上桌。 平日里话很多的翁然和林肖玖，今天出奇的安静。 于深海跟许念见了面，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变的有些微妙。 还是当初同一家餐厅，恰巧离上次坐的位子也不远。而如今的于深海，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冷漠了。 许念心想，于深海怎么忽然主动聚餐？ 于深海也在想，许念提出大家一起吃饭，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宣布。 两个人都觉得对方肯定有什么想法，都饱含期待。 “C市的东西好吃么？”林肖玖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气氛，无奈之下还是最先找了个话题。 许念摇摇头：“没咱这里好吃。” 林肖玖又道：“我也一直想去C市玩一玩。你们两个去了那么久，有没有到景点逛逛？” 于深海说：“海边还挺不错的。” 林肖玖故作惊讶：“哇，你还去过那里的海边吗？你们两个人一起去的？” 于深海并不避讳，诚实的点点头。 许念看着林肖玖这个样子，心里猜到这顿饭到底怎么回事儿。碍于一些原因，许念并没有点破。 林肖玖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翁然，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翁然眼珠子一转，问许念：“那边宾馆贵不贵？” “还可以吧，离景点近的地方还挺贵的。不过房间都是公司定的，具体多少钱我也不知道。”许念倒是没觉得翁然是故意。她只想着今天肯定是林肖玖做的局，想要从于深海这里入手，满足她那颗八卦不止的心。 于深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许念身上。 自从跟许念坦白了那些误会之后，于深海就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闪躲着，只敢用余光去瞄许念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她，压根不理会翁然跟林肖玖这两只单身狗的心情。 酒饭过半，林肖玖按耐不住的从于深海那里套话。她说：“许念说你们小时候就认识，真令人羡慕啊。我小时候的那些玩伴，现在早就联系不上了。” 于深海只是笑笑，未做声。 翁然更好奇的是许念：“这么多年，你没谈过恋爱吗？” 许念摇摇头。 “不可能吧，我就不信上学的时候没有男孩子追过你。” 翁然这句话出口，没等许念回应的，林肖玖已经接上话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早恋就算了，人还这么花心。” - 第五十章 若是平常，翁然肯定一句话就给林肖玖怼回去了。如今不在一个公司上班，一个星期没见，翁然显然对林肖玖没有什么敌意，他笑笑说：“哥当时好歹也是学校一枝草，喜欢我的女孩子太多，我又心地这么善良，怎么忍心都拒绝。” 林肖玖嗤笑一声，自顾自的夹着盘子里的菜。 嘴里含糊着，林肖玖又道：“跟我们说说吧，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肖玖之前跟翁然在手机里说起过，于深海跟许念是情侣关系，也说了他们小的时候就认识。还问翁然，他有没有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此时提起这个话题，翁然也接着问：“那你们分开这些年联系了吗？是不是深海让你回国的？不对啊……” 翁然话没说完，就意识到到不对劲，他微微蹙眉不解道：“你来的那一天，深海明明没啥反应，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们这些年联系了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于深海跟许念之间的事情特别感兴趣。 话题聊起来了，于深海也没有隐瞒，说：“我们说好大学毕业之后再见面。” “哇喔，蒲公英的约定啊你们。啥时候说好的？”林肖玖问。 许念没想到于深海把那个她单方面的约定，当成了真事儿来说。看样子，于深海已经渐渐接受许念这些年杳无音讯的事情，也已经原谅了她。 许念也开了口：“十五年前说好的。” “十五年？”翁然咋舌，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你别告诉我，你们两个人十五年没见，就是为了守这个约定。” 于深海跟许念对望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却都没有多做解释。 对于许念而言，的确是在守约定。 可是对于于深海而言，每日每夜都像是绝望的深渊，最后整个人都已经习惯‘失落’了。 这一顿饭，几个人聊的很嗨。许念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也慢慢习惯了。 因为有林肖玖和翁然这两个话唠，问这问那，也勾出了很多于深海跟许念没有聊起的话题。 晚饭吃到十点多，离开饭店的时候，外面在下着雨。 于深海原本准备送许念回去，可晕车的她，选择了跟林肖玖一起打伞走回去。 翁然喝的有点多，于深海最后决定送翁然回家。 回去的路上，林肖玖还是不住的感叹。现实中真的很难见到像许念和于深海这样的，十五年没有见面，竟然都记得彼此当年的约定。 雨越下越大，林肖玖跟许念的裤脚有些湿，鞋子也要渗进水去。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揽着彼此的胳膊，一起往里走。 许念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又觉得是不是因为雨声听错了。 两个人进了小区，身边林肖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嘴里嘟囔：“好像有人在叫你。” 小区外面，滂沱的大雨下，站着一个男人。 不远处的路灯映照着他的脸，头发紧贴在额头上，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不是……”林肖玖惊叹，“奔驰男？你哥哥。他怎么淋成那样了。” 说着，林肖玖举着伞往小区外面走。 却发现站在身边的许念一动不动。 林肖玖轻轻推了推许念的胳膊：“喂，傻愣着干嘛，那样淋下去要感冒的。” 在林肖玖的热情邀请下，邹洋跟着一起上了楼。 林肖玖本来要让邹洋洗个澡，他硬是不肯，只是擦了擦湿透的头发。 因为身上湿漉漉，邹洋没有在沙发上坐。林肖玖从厨房搬出来一个椅子，邹洋坐下，身上还在往下滴水。 “给你们添麻烦了。”邹洋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帅哥驾到，是我的荣幸。”林肖玖嬉笑一句，装作有事的样子，回了自己房间。 她早就猜到许念跟这个奔驰男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此刻耳朵贴在门上，小心翼翼听着客厅里面的动静。 许念坐在沙发那边，一声不吭，只是安安静静望着身上还在滴水的邹洋。 邹洋抓了抓凌乱的短发，说：“明天阿姨就回来了。” “我知道。” 姑姑已经给许念打过电话了。 “你真的要带他见阿姨？”邹洋又问。 “是。” “如果阿姨不同意呢？” “只有你会不同意。”许念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 邹洋沉默下来。 空气沉寂良久，许念再次开口：“你明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 “我也不想这样。”邹洋深呼吸一口气。 许念这才发现，空气中似乎有些酒精的味道。 刚才大概被雨水冲淡，现在邹洋说了些话，才让许念有所察觉。 她就说呢，邹洋向来淡定，怎么会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原来是喝了酒。 “这里有伞，你回去吧。再不换身衣服，明天要感冒了。” “感冒也好。”邹洋笑容里有些无奈。如果感冒能够换得许念的关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他也欢愉。 “邹洋，你别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你要再这样下去，我们之间恐怕连朋友也没的做了。”许念是真的生气了。 本来今天晚上挺开心的，可被邹洋这样一闹，倒显得许念不近人情了。好像她做了多么对不起邹洋的事情似的。 邹洋定定的望着许念，而后开口：“你真的舍得吗？” 不等许念回答，邹洋又道：“十五年，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我见证了你这十五年以来的变化。我看着你从七八岁的小女孩长成了少女，一天一天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们十五年朝夕相处，难道就比不上一个十五年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吗？” “这不能比。”许念移开目光，不去看邹洋。 被大雨淋的狼狈的他，让许念有些不忍。 她也想跟邹洋好好相处，她也知道如果嫁给邹洋，这个男人一辈子都会对她好。可她只把他当亲人。 “你觉得我会爱上许逸辰吗？” “你可以不用爱我。”邹洋眼睛有些红，他的手握成拳，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他望着许念，说：“你只需要开开心心的生活，让我来爱你就够了。” - 第五一章 “然后呢？”许念有些绝望的笑了：“你觉得有朝一日我们结婚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面对自己的亲人，能有什么欲望？还是说，你不介意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孩子，不介意我心里装着其他的男人，一辈子抗拒你的靠近？” “我不介意。”邹洋忽然暴躁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上前按着许念的胳膊，怒吼：“我不介意！只要你嫁给我！我什么都不介意！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一生一世，一辈子！只要能天天看着你，只要别让我离开你。别的我都不介意！” 许念也不挣扎，任由邹洋在她面前耍酒疯。 邹洋身上的雨水滴落在许念的身上，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邹洋愣了一下，看着许念的眸子。他松开许念，起身。 “对不起。”邹洋转过身去，背对着许念。 再也没有说多余的话，迈步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林肖玖开门出来。看到房间里只剩下一堆水渍，许念坐在沙发上不说话，脸色不太好看。 “走了？”林肖玖说着走到门口，看见伞还在地上。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许念听得到。 “哎呀，他怎么也不拿着伞。那么大的雨，要感冒的。”林肖玖自顾自的嘟哝一句，走到窗台去看楼下雨中迈步离开的男人。 回过神来，林肖玖有些不解：“许念，我觉得邹洋也挺不错的。” “这个世界上不错的人有很多。可我能够选择的只有一个。”许念也从沙发上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大雨倾盆而下，许念的心事跟雨滴一样噼里啪啦，杂乱又喧闹。 第二天是周末，许念是被电话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睛一看，才早上八点多钟。 电话是姑姑打过来的，许念接了起来。 “喂，小念啊，洋洋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他说好来机场接我们的，等到现在也没见人。” 许念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邹洋冒着大雨离开，伞也没带。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若只是感冒还好，万一天黑路滑…… 许念睡意全无，从床上坐起身来，说：“我给他打打电话试试。” “别打啦，我和你哥打了好几遍了，一开始是没有人接听，现在直接无法接通了。我们现在在出租车上，家里的钥匙还在洋洋那里，现在过不去。你把你的住址发给我，我们先去你那里。” “噢，好。” 许念把林肖玖这里的地址给姑姑发过去，心里放不下邹洋。打过几个电话，的确是无法接通。 虽说邹洋来中海市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许念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林肖玖从外面回来，带了一份早餐。 见客厅里许念魂不守舍的样子，上前关切的问：“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邹洋联系不上了。”许念像是自言自语。 她心里自责，昨天晚上明知道邹洋喝多了，为什么还要跟他赌气。那个时候最应该关心的是邹洋的安全才对。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么大的雨天，跟邹洋赌气。 “联系不上了？是不是还没睡醒？”林肖玖问。 许念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问着：“我昨天晚上，是不是特别过分？” “是有点冷酷无情了。不过，他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闹失踪吧？你不是说你姑姑今天回国吗？” 许念心下更担忧。 邹洋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他理智起来甚至比于深海还要冷静。就算跟许念闹的不开心，邹洋也绝对会按时设定好闹钟，准时出现在机场。 现在突然联系不上，许念几乎可以确定，邹洋出事了。 许念随便换了一身衣服，快步往外面走去。 林肖玖担忧：“许念，你去哪？我陪你吧。” “不用了，你在家等着，一会儿我姑姑可能过来。我很快回来。”许念的声音消失在楼道里。 她甚至来不及跑去坐地铁，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警察局。 警察局外面，许念趴在绿色的垃圾桶旁边狂吐。本来早上没吃东西就更容易晕车，再加上许念的体质，这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几乎要了她的命。 勉强忍着难受，进了警察局里面。却因为邹洋失踪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不能立案。她坐在警察局过道冰冷的休息椅上，眼眶红红的。 现在不是自责和害怕的时候，许念拿出电话，拨给了于深海。 于深海在这个城市住了这么多年，肯定比许念的人脉广的多。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于深海声音好听：“起来了？” 许念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强忍着的难过和委屈，顷刻间涌了出来。 尽管许念极力克制，可出口的声音还是带着一丝哭腔：“邹洋不见了。” 警察局里，于深海大步从楼道那头走了过来。 看着许念脸色惨白，他上前抓住她冰凉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说：“别怕，有我。” 许念怎么能不怕，从小到大，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邹洋有一天会失踪。只有她不见他的份儿，却从来不会找不到他。 于深海看着许念为邹洋着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眼下他顾不了这么多，拉着许念的手离开了警察局。 得知许念还没有吃早饭，于深海带着她去了旁边的KFC，点了一份清淡的皮蛋瘦肉粥，尽管许念说她吃不下去，于深海还是硬让许念在这里乖乖坐着，他给翁然打了一个电话。 翁然有亲戚在交警队，他记得邹洋那辆大奔的车牌号。 半个多小时之后，翁然也赶来了KFC。 他脸色不太好看，看着许念面前已经凉掉的皮蛋瘦肉粥，迟疑着不肯开口。 许念意识到什么，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抓着翁然的手臂，追问：“是不是出事了？” “他在二医院。” 许念身子一僵，跌坐下去。 于深海急忙揽住许念的身子。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只觉得心疼。 “一念，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 第五二章 去往医院的路上，许念身子有些虚晃。如果不是于深海一直跟在她身边，恐怕许念已经倒下好多次了。 这一路上，于深海陪许念坐的地铁，翁然又骑着摩托车在地铁口等着，让于深海把许念送去了医院。可之前去警局那会儿坐的出租车劲儿还没过。许念整个人一直昏昏沉沉的，像在做梦似的。 显然，这并不是什么美梦。 病房里，白色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平日里总把自己收拾的整洁光鲜，现在却穿着病号服，头上包裹着纱布，腿上也缠着绷带。看起来有些狼狈。 “病人刚醒，需要休息，请不要大声喧哗。”门口小护士好心的提醒着。 许念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邹洋，抬手捂着嘴，眼眶红红的。 她扭头离开病房门口，不想进去。 “许念。”病房里面，邹洋声音很虚弱。如果不是医院本就是安静的地方，恐怕许念压根就听不到。 于深海守在许念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医生已经说了，人没事，你别难受了。” 许念没有吭声。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眼泪不是为邹洋而留。只是脑海中闪现出很多已经许久不再去想的画面，让许念一时之间有些承受不住。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推离于深海的怀抱。转身进了病房。 邹洋一双眼睛望着许念，见她哭过，有些愧疚：“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什么时候出的事？”许念过来的急，还没时间询问医生。 邹洋说：“今天早上。” “早上？”许念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是昨天晚上邹洋喝了酒又刚巧是路滑的雨天。 邹洋点点头，明显没有太多的力气。可他不想看着许念担心，攒着劲缓声说着：“早上想去机场，路上晃神闯了个红灯。” “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吧。”许念又有些难受。要不是昨天晚上她说了那些话，邹洋也不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昨天喝了酒。”邹洋自然知道许念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想责怪，心里也的确没有责怪许念。 许念不吭声，知道邹洋这是为了安慰她。 这么多年，邹洋开车向来很稳，别说是闯红灯了，就连超速这种事，也从来不会发生在他开的车子上。 正是因为这样，许念坐在邹洋的车子里的时候，才会有十足的安全感。 没想到，邹洋竟然有一天也会出车祸。而且，伤的还这么严重。 “阿姨他们到了吗？你跟她说，我可能去不了了。”邹洋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的出来，他微笑的表情做的很艰难。 瞧他这样，许念说：“你别担心了，姑姑和哥哥已经回来了。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给她打过电话了，他们一会儿就过来。” “不用，不用过来了，我没事。咳咳……”邹洋的力气几乎用尽，喉咙干涩，说话也艰难起来。 许念急忙上前，按住邹洋的手：“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邹洋乖乖的点点头，反手握住许念，他轻轻闭上眼睛。 身旁的于深海看到病床上拉在一起的两只手，脸色有些僵硬。他自认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是看着许念跟邹洋你一言我一语，他却一句话也插不上，总觉得别扭。 好像许念跟邹洋才是恩爱的一对，他像一个陌生的外人。 “一念。”身后的于深海开了口。 许念回头，有些歉意。想要把手从邹洋手下抽出来，试了试，邹洋却抓的更紧了。 男人眼眸闭着，像是睡着了。 许念又试了试，手仍旧被邹洋抓着。 她最终放弃，坐在病床边，对于深海说：“今天多亏了有你。” 不然丢她一个人，在这个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城市，遇到这种事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事就好。”于深海算是客套一句。 许念转头看向了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邹洋，也感叹一句：“他没事，幸好他没事。” 于深海的脸色，又阴鸷了一些。 病房里陷入安静，许念一双眼睛一直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邹洋。掩饰不住的担忧。 于深海感觉到自己的多余，他提议：“一念，你早上也没吃饭，又晕车难受。要不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许念摇摇头：“我在这里待会儿，你先去吃吧。” 于深海拳头微微攥了攥，出口的声音极力保持着冷静：“他现在要好好休息，等吃了饭我再送你过来。” “不了，你去吧。一会儿姑姑就来了。”许念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 说的话也有些不过大脑。 这句话在于深海听来，像是逐客令。一会儿姑姑就来了，所以让于深海先走？因为邹洋受伤了，所以都不准备介绍于深海跟姑姑认识了？ 是因为邹洋受伤，所以许念发现自己心中最在乎的还是这个未婚夫吗？ 于深海有些难受，却没有表现出来。 既然许念不再需要他，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一会儿她的姑姑和哥哥的确就要来了，想必家人在身边，许念也不会饿肚子。 “那我走了。”于深海说。 许念没有听出于深海话语之中的落寞，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 于深海走后，邹洋握着许念的手，力道松了下来。 没过多久，病房外面进来了两个人。除了一个高个子的帅小伙以外，还有一个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打扮很精致，像是那种法式的名媛。 那人便是许念的姑姑。 询问过邹洋的情况，姑姑让许逸辰在医院照顾邹洋，她带着许念先行离开。 姑姑知道许念不能坐车，两个人一起乘坐地铁。路上许念询问姑姑国外那边的情况，走着聊着一起去了住处。 这里是以前许念的家，十多年前的平房，因为地段好，改建成了联排别墅。在三年前被姑姑买下来。邹洋前些天找人特地打扫收拾过。 一楼客厅里，姑姑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南瓜浓汤：“我做了点汤……” 话还没说完，姑姑注意到大大的欧式沙发上，许念蜷缩在上面，看样子睡了过去。 无奈摇摇头，将汤又端回了厨房。从卧室拿了一条薄毯，帮许念盖上。 - 第五三章 于深海离开医院的病房之后，直接回了家。 如今已经是五月底，温凌忙着复习功课准备迎接一个月之后的中考。虽然是周末，却也在辅导班继续学习。 温爸温妈工作，家里便只剩下于深海一个人。 他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无聊。便去房间工作。 打开电脑，心思却没办法专注。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邹洋握着许念手的那一副画面，只觉得心里焦躁，尽管房间里已经早早开了空调，于深海还是觉得焦躁的难受。 关上电脑，于深海躺在床上，想要补个觉。 眼睛一闭上，就是许念红着眼睛哭泣的样子。她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想到这里于深海睡意全无。 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翻找出许念的号码，想要打过去问一问。 可现在许念正在为受伤的邹洋担心，于深海因为自己那些自私的想法而自责，甚至有些懊恼。 他不该这样的。许念既然选择了跟他在一起，于深海就要相信她，给她足够的空间。 往后的日子还长，许念也很明确的跟于深海说过，她不会对邹洋不闻不问。邹洋只是她的哥哥。如果是温凌受了伤，于深海现在肯定也不好受。 等许念没事的时候，肯定会主动联系于深海的。 想到这里，于深海将手机丢回在一边。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水温调的有些凉。 中途总感觉许念给他打了电话，可每次去看手机的时候，换来的只有失落。 这样磨磨蹭蹭度过了一天，一直到落日西斜，夕阳西下，于深海的手机一直都安安静静的。 许念没有跟他联系。 难道许念现在还在难受？ 想到今天许念的姑姑回国，应该会比较忙吧。知道许念的姑姑是许念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这么久没见，肯定会有很多话要说。或许暂时顾不上于深海这边。 可能明天她会叫于深海跟她姑姑见面的。 晚上一家人回来，吃饭的时候于深海也心不在焉。后来就借着工作的缘由，一个人先回了房间。守着电话，始终都没有等来许念的消息。 于深海带着失落入眠。 躺在沙发上睡过去的许念，在睡梦中挣扎。 车子相撞的轰鸣声，满地的碎片，好多人躺在一大片血泊之中。却只有她一个人在暗夜的路上站着。娇小的身影，孤孤单单。 她呜咽着清醒过来，发现客厅里亮着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了过去。 转头望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 许念下意识从茶几上抓过来自己的手机，上面只有两个未接电话，是林肖玖打过来的。 应该是惦记她今天晚上还回不回去。 没有于深海的电话，也没有他的信息。 他竟然一整天都没有联系她。 许念不免有些失落。 客厅里响起脚步声，姑姑从楼上下来。看到许念坐在沙发上，她迈步上前，在许念身旁坐下，关切的问：“醒了？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不用了，姑姑，我刚睡醒，没有胃口。”许念拒绝，随后又问：“哥哥呢？” “逸辰啊，他陪洋洋在医院呢，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听姑姑说完，许念点点头，又问：“邹洋好些没？” “刚才逸辰打电话回来，说洋洋能吃点流食了。医生说没有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洋洋叫你不要担心。” 许念放下心来。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许念还是有些自责。只是当着姑姑的面，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看着许念魂不守舍的样子，姑姑柔声询问：“那个孩子呢？今天怎么没看到。” “我让他先回去了。现在估计睡了吧。”许念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于深海的生活习惯向来很好，习惯早睡早起。现在这个点，肯定已经睡着了。 都怪自己昏睡的太久，都没有给于深海报个平安，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很担心。 “沙发上睡的不舒服，你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姑姑虽然心里有一些疑问，也有很多话想要对许念说。可她看出许念现在心情不是特别好，也就没有多问。 许念的确没有太多的精力跟姑姑解释，掀开薄毯从沙发起身，迈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午睡了太久，房间里的许念根本没有半点睡意。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想起之前做过的噩梦，长叹一口气。 记忆中所经历的事情，要比那个噩梦可怕的多。反倒对于噩梦，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只是一整天都没有再跟于深海联系，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事。 她拿出手机，翻找出于深海的号码，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睡了吗？” 只是短信还没有发出去的，手机闪过来一个电话。 是邹洋的号码。 许念秀眉微蹙，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邹洋没有急着出声，反倒许念先开了口：“好些了吗？” “嗯。”邹洋应了一声，问的小心翼翼：“你可以来医院吗？” 他想见她。 许念现在也睡不着，又感觉邹洋是因为她昨天晚上态度太差才出事的，也没有拒绝。 只是现在这个点，地铁已经坐不成了。 “我让逸辰骑车去接你。”邹洋已经想到了许念不太方便的交通问题。 许念应下，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客厅里，姑姑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许念问：“姑姑你还没睡吗？” 姑姑转头望着楼梯上走下来的姑娘，脸上带着慈爱的笑，问：“是不是饿了？” 许念摇摇头，将邹洋电话的事情说了一下。 姑姑脸上笑意更浓：“那孩子想你了。” 许念却笑不出来。走到姑姑身边的位子坐下，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并没有注意电视上面到底在演些什么。 “姑姑，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嫁给邹洋吗？”许念目无焦点，也不去看坐在旁边的中年女人，大概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第五四章 姑姑抬手搭在许念的腿上，安安静静的望着她。待许念转过头来的时候，她才缓缓开了口：“你该快乐。” “我也以为我会快乐的。”许念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人能带给你真正的快乐。”姑姑的眼眸带着轻轻浅浅的温柔，说出的话轻抚过许念焦躁的心。 让许念觉得安定了许多。 当初决定要来中海，并没有太考虑家人的意见。她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不管姑姑和哥哥同不同意，这趟中海之行，都一定会有。 她要找到于深海，她要圆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执着的梦。 可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许念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当初在C市的时候，邹洋担忧的那些事不无道理。尽管今天出事，于深海第一时间赶到了许念的身边，又找翁然帮了大忙，可许念的心并没有因为之前于深海的到来而放松多少。 如果不是后来姑姑和哥哥也在，恐怕许念这一次真的有些难熬了。 原来于深海在她的心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可或缺。 可他是她这么多年的梦啊。 姑姑从沙发站起身来，把手里的遥控器递给许念，温和的说：“我去厨房把吃的热一下，一会儿你给洋洋带过去。” 许念点点头，漫无目的的随意按着遥控器，午夜频道大多都是电影，许念不喜欢看电影。 将近二十分钟，响起了门铃声。 姑姑也正好将收拾好的保温饭盒从厨房拿了出来。 许念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于深海。 “怎么是你……”许念一惊。 他竟然还没睡？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许念住在这里的？ 于深海二话不说，将许念拥入怀里。 房间里面姑姑的声音传来：“小念，你别在医院待太久，早点回来休息。” 许念推开面前的于深海，快步回了房间。 此时此刻，她不想让姑姑看到于深海。就这样不请自来，会让姑姑觉得他很没有礼貌。本来姑姑就没那么赞成这段感情，许念不想让她对于深海的第一印象变的更坏。 “咦，你哥呢？”姑姑拿着保温饭盒走到客厅，却只看到许念一个人从门口转身回来。 许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门铃声那么响，姑姑肯定听到了。又是这大半夜的，不可能是别人按错了。 姑姑察觉到什么，身子往门口那边挪了挪，探着头往那边看。 许念只在心里祈祷，希望于深海已经离开。 “这位是……”姑姑出口的声音，破灭了许念的希冀。 她听到身后男人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低沉而又稳重的招呼：“您好，我是许念的朋友，我叫于深海。” 许念粉拳微微攥了攥，不知道该怎么跟姑姑解释。心里有些担忧。 现在邹洋出事的节骨眼儿，于深海深夜贸然拜访，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于深海就那样木然的站着，姑姑不说话，他也没有继续往前迈步。 “深海……”许念想说，你先回去。 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姑姑好脾气的接过话来：“深海是吧，快进来坐。” 许念有些懵。 于深海道了谢，随着姑姑迈步进了客厅。反倒是许念显得有些局促了。 “这么晚还没休息，是担心我们家小念吧？没事，不用担心，洋洋出事纯属意外，医生也已经说过没什么问题了，休息几天就好了。快坐，我去帮你们倒水。”姑姑说完，妙曼的身影轻盈离开。 许念已经习惯这样的姑姑，总是能够三言两语化解尴尬。 原本是于深海不请自如，深夜贸然造访，打扰了他们。却被姑姑说成了是担心许念，所以没有休息。 于深海脸上也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尴尬，不过现在看起来明显比刚才好了很多。 姑姑端了水过来，没有递到两个人的手中，只是放在二人面前的茶几上。 门外又响起门铃声，姑姑笑着说：“肯定是你哥哥回来了，你们聊，我去开门。” 许逸辰进门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的，已经被姑姑拉着去了旁边的杂物房，嘀嘀咕咕不知道在交代什么。 客厅里，许念转头看着于深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 于深海没吭声，只是自顾自的问：“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于深海点点头，还想问，为什么一天都没有联系他。话却堵在喉咙，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在C市那么亲密的感觉，此刻消失殆尽。好像他们就跟中海市水土不服似的，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觉。 也或许是因为这里包含着太多记忆，好的或者坏的，一起留在两个人的脑海，不自觉的就会牵动那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体验那种不愿意体验的感觉。 “没事就好。”半晌，于深海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姑姑已经把饭盒交给许逸辰，让他回了医院。 有于深海在，怕是已经不用许逸辰来送许念了。 合上门，姑姑迈步进了客厅。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靠在许念身边坐下。 许念心中隐约有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深海啊，听小念说，你们是幼儿园的同学对吧？”姑姑把话说的很好听，并没有提儿童收容所这几个字。可两个人都知道，那所谓的幼儿园，并不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地方。 于深海点点头，尊敬的回：“是的，阿姨。” 姑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笑着再次开口：“那，你肯定知道小念去幼儿园之前，家里发生了什么吧？” “姑姑！”许念神色一紧，下意识叫了一声。 那些事，别说是于深海了，就算是对姑姑这一家人，许念都从未再提起。这么敏感的话题，一向聪慧的姑姑为什么会这么冲动的说出口呢？ 还是，她有自己的目的？ 于深海诚实的摇摇头：“阿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 等许念缓过神来的时候，姑姑又开了口：“那你得自己问我们家小念了，她向来不愿意对陌生人提起这件事 第五五章 许念以为姑姑真的好脾气，对于大半夜前来造访的‘陌生人’一点不悦都没有，现在看来，许念之前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于深海来的突然，的确让姑姑有些不好的印象了。 姑姑把话题推给许念之后，却没有给许念作答的机会，只是说：“刚才洋洋让你去医院，你现在没去，怕是他又要担心了。要不，就让深海送你过去？” 明明在她口中，将于深海唤的这么亲切，可许念心底深知，姑姑这是在给他们使绊子呢。 姑姑知道于深海介意邹洋和许念的事情，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他:许念刚才是要去医院看邹洋的。这也就罢了，她竟然把许逸辰打发走，让于深海亲自去送。 亲手把自己在乎的女人，送到情敌的面前，这种感觉肯定很不好受吧。 许念终究不忍心让于深海太过尴尬，她抿嘴笑笑，对姑姑说：“哥哥都带着吃的回去了，你刚才也说让我早些休息，今天晚上我就不去医院了。” 也算是不动声色的扳回一局，让姑姑知道于深海在许念心中也是有些份量的。不会因为姑姑的一言两语就完全听之任之。 “也好。”姑姑脸上仍旧带着笑，点点头，目光落在于深海身上，有些歉意：“也是不好意思，时间太晚，小念的确是该休息了。” 这赶客之道说的如此委婉，又不失礼貌，让于深海无从拒绝。 只好歉意起身，为自己的贸然打扰而致歉。 “小念，送送他吧，别让人家担心。”姑姑笑语。 许念还能说什么？今天本来就是于深海来的唐突，毕竟这里不是林肖玖的住处，姑姑是长辈，她的情绪还是要照顾的。 点点头起身，于深海礼貌告别，迈步离开。 别墅门外，于深海心中带着歉意，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是静静的站着，不走也不准备留。等待许念的反应。 其实今天晚上能够看到许念，于深海已经很开心。这一整天的想念，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让情绪有了一个归宿，不再像白天那样，只容忍心事在胸口胡乱飞撞。 他没有询问许念去收容所之前的事情，于深海虽然话不多，却也不傻，知道那只是许念姑姑的小计谋。她想让于深海询问之后深受打击；想让于深海意识到对于许念而言，他了解的太少，像个外人；想让于深海知难而退。 于深海偏就不上道。 “你先回去吧，姑姑那边我跟她解释。”许念站在于深海面前，微微仰着脸，望着夜空下的他。 这里离闹市区较远，离马路也远，夜深下来，周围安静的不像话。许念生怕于深海再停留的久一些，她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一些有的没的。 现在邹洋还在医院，她跟于深海之间的关系，也因为邹洋的事情变的有些微妙。 许念不愿意多虑，只想等邹洋身体好些之后，再好好去处理她跟于深海之间的事情。 于深海却仍旧站在许念面前，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许念以为他担心姑姑那边，安抚了一句：“姑姑就是这样，她这个人爱憎分明，并不记仇。等回头我跟她解释一下就好了。” 于深海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夜幕里，许念看着昏暗灯光下的男人渐行渐远，心里有些不舒服。 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电视和客厅的大灯都已经关掉，只留着楼梯旁的一盏壁灯，映照着窄窄的楼梯。 姑姑睡了。 许念一肚子话没处说，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急着把于深海打发走。可仔细一想，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回到卧室，床头的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是邹洋打过来的。 短信箱里还有一条正在编辑没来得及发出去的短信，原本她想问于深海是不是睡了，现在已经有了答案，短信上的字一个一个的删除。 许念躺在床上，没有开灯，心里想着她跟于深海，还会不会有那个她曾经期待的未来。 事情的发展不受控制，了解之后的于深海，也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他的被动让许念很慌乱，不知道自己的执念到底有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价值。 许念心中再次有了退缩的想法，就好像上次去C市之前一样。 这次不是因为失望，反倒是姑姑的态度让她从执念中抽离开来，看到了很多之前看不清的路。 若是真的跟于深海在一起，会有她预想中那么幸福吗？ 倘若于深海一直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两个人就算真的修成正果，成为夫妻，相伴一世，对于许念而言，意义又有多大？ 这一夜，她第一次仔细斟酌，自己当初贸然回国，突兀的出现在于深海的面前，并不是太明智。就好像今天于深海的深夜造访，对于当事人而言，太不礼貌，也太自私了。 耳畔的手机轻轻震动一声，许念拿起来看。 是于深海的一条短信。 「今天晚上是我太唐突，我很抱歉。」于深海当面没能说出的话，隔着屏幕告诉了许念。 许念还没来得及回，邹洋的电话再一次不合时宜的闪了过来。 许念将电话接起。 电话那头的邹洋，声音虚弱又慵懒：“我是想见你，又不是想吃东西。你为什么不来。” “太晚了。”许念说。 “可我就想见你。” 邹洋没有提于深海的事情，许念心里很确定他肯定知道于深海刚才来过。许逸辰不是那种能保守秘密的人，更何况是在邹洋的面前。 邹洋不说，许念也没有主动提这档子事。 见邹洋有些借病耍赖，许念也没惯着，说：“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去跟哥哥换班。” “明天早上我想吃牛角包。”邹洋也不闹，轻声说着。 许念被他这语气逗笑：“我又不是你家保姆。” “你就说帮不帮我带吧，我现在可是病人。” “好好好，病人了不起。”许念佯怒，出口的声音却轻柔。因为邹洋这小小的无赖，刚才面对于深海时候压抑的心情，也觉得舒缓了许多。 第五六章 许念意识到自己跟邹洋在一起相处会更愉快这件事之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意找了个借口要睡觉，跟邹洋互道晚安之后，挂断了电话。 整个人再一次陷入卧室内的黑暗，这黑暗好像无边。 手机又震动一下，许念才想起来刚才忘记回于深海的信息了。 于深海的另外一条信息发了过来，简短的三个字：「晚安吧。」 最后一个‘吧’字，透着一丝失落。 许念的手握着手机，眼睛望着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既然晚安了，那就先晚安吧。她也需要时间去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许念请了两周的假，基本上白天在医院陪邹洋，晚上回家陪姑姑。 上次深夜造访，于深海心有愧疚。许念没有热络的邀请，他借着工作的缘由，可以安心当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工作狂。 许念在邹洋的病房外面，听医生说：“病人腿伤痊愈的差不多了，可以试着让他下地走路。只要别做太剧烈的活动，再恢复个三两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许念笑着点头，谢过医生。 迈步进了病房，姑姑正坐在邹洋的病床前，仔细的削着一个苹果。 因为邹洋母亲去世的早，小时候跟外婆一起长大的他，对父亲也没有太多的感情。这些年跟许逸辰一起长大，姑姑也算是把邹洋当成了半个儿子。 许念想起刚才医生说的话，整个人松了一口气。邹洋可以出院了，她的自责也可以告一段落。 也不知道最近于深海过的怎么样，偶尔听林肖玖说起，公司的项目做的有声有色，于深海成了年中最受公司重视的员工。 除此之外，他对许念的感情，又是作何感想？这么久以来，于深海并没有跟许念聊太多，只是习惯性的每天晚上跟许念发一个‘晚安’。 “医生怎么说？”姑姑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坐在床上的邹洋，转头望着许念。 许念将刚才医生的话说了一遍。 邹洋拿着苹果正准备下嘴，听到许念的话，他摇摇头：“我还没好呢。” “等你吃完，下来走走。”许念迈步走到病床前的柜子旁边，帮邹洋倒了一杯水。 邹洋有些郁闷：“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刚过了十分之一。” 姑姑在一旁不说话。 许念也知道邹洋心里在想什么，把水壶放回原位，站在病床前，望着邹洋，说：“你可以继续呆在这里，不过我下周一就要去上班了。” “你没辞职？”邹洋有些惊讶。 许念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辞职？” 邹洋不再吭声。这几天，许念每天都会来医院陪他。对他照顾有加，也很有耐心。让邹洋感觉他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整天腻在一起玩闹开怀。只是没想到，幸福的日子这么短暂，许念要是回了公司，他岂不是又要成为炮灰？ 许念又道：“很多事都要顺其自然，你腿是没有大碍了，不用整天窝在医院里闻消毒水的味道，可回家还是要好好休养。我已经从林肖玖那里搬出来了，下了班就会回家。” 言外之意，以后邹洋跟许念每天还是会见面。 邹洋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一丝喜悦。 下午时分，邹洋睡着。许逸辰来替班，姑姑和许念回了家。 姑姑切了芒果摆在盘中，端到客厅茶几上，让许念吃。 许念手里捧着手机，似是没听到姑姑的话。 直到姑姑在许念身边坐下，许念才恍然回过神来，对着姑姑笑了笑。 “明天是周末，那孩子不上班吧？”姑姑没有提名字，许念还是即可知道姑姑说的人是谁。 她眼眸闪过一抹紧张，似乎对这件事有些抗拒。 上次于深海深夜贸然造访的事情，姑姑没有再提。这些日子忙着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再加上于深海忙于工作，没怎么跟许念联系，事情就默然的告一段落了。 现在忽然又被姑姑提起，许念不太确定姑姑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没那么喜欢他了？”姑姑问的开门见山，许念哑然。 她该怎么去理清心中的思绪。 姑姑说的也没错，相比起在国外思念的那几年，许念如今对于深海的感情，的的确确没有那么期待了。 再加上邹洋出事，她觉得跟自己的家人比起来，于深海显得没有那么不可或缺。 可这样的结果，许念不愿意承认。好像显得她多么可恶，刚刚才说了喜欢，转眼就不近人情。 - 公司里，下了班，于深海正准备继续加班，手机响了起来。 是翁然打来的。 于深海接起来，听到电话那头的翁然说：“明天我订婚，地址一会儿给你发过去，早上九点，别迟到了。” 于深海微微蹙眉：“你订婚？” “有什么好惊讶的，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一旦遇到喜欢的人，就会收心的。”翁然语气带着傲娇。 于深海似笑非笑：“谁家姑娘这么倒霉。” “够不够兄弟，这么埋汰我。反正明天早上九点，迟到了。对了，你跟许念说一声吧，我希望她也参加。” 翁然说完，于深海撇撇嘴：“你怎么不自己跟她说？” “我肯定不能自己跟她说啊，她可是我曾经的女神。” “那你让小九跟她说。” “小九……她不来。”翁然雀跃的情绪，霎时间有些低落。 于深海还没来得及询问过多，翁然拔高声音嘱咐一句：“反正这事交给你了，明天早上九点。我这边还忙，先挂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于深海的疑问也堵在喉咙。 翻开电话本，找出许念的号码，却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拨出去。 正纠结着，手机屏幕闪烁起来。打电话的人，正是许念。 于深海滑动手机屏幕，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许念没有吭声。倒是于深海先开了口：“明天有时间吗？” 话一出口，于深海想到医院里的邹洋。怕她误会什么，想要解释翁然的事情。就听到听筒里传来许念的声音：“我正想问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姑姑想见你。” 第五七章: 终 于深海挂了电话，一个人在办公室呆了很久。 同事都习惯了喜欢加班的他，临走前说了明天见，并未发现这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男人今天有什么不同。 夜幕渐渐笼罩着整个城市，路灯亮起。马路上车来车往，步履匆匆的归家之人是幸福的。 于深海是有家的人，家人待他都好。可这些年心头空出来的那一处角落，覆满灰尘，无人问津。 他曾以为许念的回归是救赎，是幸运，是未来每一个幸福日子的伊始。 真的是吗？ 整整两周了，不管心里再想念，他都强忍着不去招惹。 十五年前，许念自行离开。她后来解释，那不是她的本意。于深海信了。 十五年后，他给她时间，足够长的时间，让她重新做出决定。 十五个日日夜夜，整整三百六十个小时。 许念的这一通电话，让于深海飘飘摇摇的心缓缓落下。 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于深海关上窗子，将夜色隔绝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他开着车兜兜转转，走过那条已经不知路过多少次的街道。往日的回忆渐渐模糊起来。心头被他一次一次划的鲜血淋淋的伤口，在逐渐愈合，没能恢复如初，却长出坚硬的痂来。 到底要怎么办？ 理智让他争取一次，情感却想把心推到黑暗的盒子里缩着。 车子在许念姑姑家的门外安静的停了许久，夜色渐深。 副驾驶位的手机闪烁一下，铃声随之响起。 于深海看着备注的名字——一念。 将电话接起，那头许念有些疑惑：“深海，你还在加班吗？” 他没说话。 “呃……”电话那头的许念迟疑了一下，有些歉意：“邹洋在医院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势加重了。我现在准备去医院，今天晚饭可能吃不成了。” 于深海坐在昏暗的车里，晶亮的眸子望着别墅门口。许念一手拿着包，另一只手打着一把伞。歪着头将手机夹在颈窝，步履有些匆忙。 于深海没有说话，许念有些不解，追问一句：“喂？深海，你在听吗？” “恩，我正好有些忙。”于深海靠在车座位上，他竟没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想起前几天两个人还踩着雨滴奔跑在马路上，如今却只能遥遥相望。 她的笑，她的可爱，她的歉意，她的告白。通通像是一个泡沫，一戳就破。 于深海早就该知道，他的爱已经死在了十五年前。他早该知道的。 挂了电话，他给许念发了一条短信，明日翁然婚礼，一起去吧。他有话要告诉她。 不管如何，有些事他一定要做。 - 邹洋伤势加重，暂时不能出院。加上翁然的婚礼，许念又多请了三天假。 昨天一夜几乎无眠，想着于深海短信的内容，许念心中有些忐忑。 婚礼上，许念无心观摩新郎新娘的热闹与恩爱，小九没来，于深海也一直未见踪影。 直到晚宴时分，那个男人才姗姗来迟。 他换下了平日里的休闲装，难得穿着一身正装西服，灰白的颜色，让原本就淡漠的男人，更添一抹冷冽。 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角落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来敬个酒。” 林肖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宽大的裙摆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更娇小。 不知道是不是特地画了一个喜庆的妆容，许念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看到林肖玖的眼睛有些红，也有些肿。 她光洁纤细的胳膊抬起，手里端着一杯酒。咧嘴扯出一个明显的笑，眼眸定定的望着翁然：“我祝你，心想事成，身体健康。” 旁边有人笑了起来，头一次见有人用“心想事成身体健康”来祝福新婚的。这哪里是祝福，分明是砸场子的。 只有许念清楚的听到，林肖玖说的不是“祝你们”，而是“祝你”。 她不是砸场子，这才是林肖玖真正能够给出的最真心的祝福。 她没办法说出“百年好合”这样的话。 正如，许念也没有办法再对于深海说一句在一起吧。 许念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桌前的于深海，于深海的目光也恰巧落在她身上。 许念眸子闪躲，转即望向林肖玖。 林肖玖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底朝天。随手抓起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着那女人状态不对，许念上前，将林肖玖带到一边。 翁然暗自呼一口气，默默擦了擦汗。 人群继续喧闹，没人在意刚才的插曲。 林肖玖喝了个酩酊大醉，坐在桌前嘟嘟哝哝跟许念说了很多。 她说很羡慕许念，可以和喜欢的人倾覆真心。 她说于深海多么深情，又神经兮兮的憨笑着说邹洋多么帅气。 “这个世界上比翁然好的男人遍地都是，你说我脑子怎么就抽了筋，非得看上他呢。许念，你说我是不是自作孽？你说我是不是自作孽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角落里哭成泪人。 许念心想，自作孽的又何止林肖玖一人。 晚宴结束，许念扶着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林肖玖，站在路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敢坐车，可林肖玖现在这个模样，显然不能一个人回家。 林肖玖趴在一旁的垃圾桶边上，吐的天昏地暗。 许念递上纸巾，林肖玖接过来擦了擦嘴，对着许念夸张的笑。她想走，脚步却踉跄。 许念扶着林肖玖到旁边的排椅上坐着。 林肖玖始终扯着嘴角笑着，眼里的泪却流不停。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可我没想到会这么早。他为什么都不给我一点机会呢？” 林肖玖不住的说，从她第一眼如何喜欢上翁然，到后来如何将暗恋进行到底。 许念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怎么可能。他是不会喜欢我的。”林肖玖笑容有些悲怆。 “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说了能怎么样，试了又能怎么样。就算他承诺过会对我负责，又能怎么样？都不靠谱，都会变的。”林肖玖将头靠在许念的肩上，眼睛半眯，望着湛蓝的夜空。 许念也沉默下来。 这个位子很熟悉，许念上次跟于深海一起坐过。抬头望去，能够看到曾经收容所被改建成的大楼。 都会变的…… 许念曾经觉得会变的那个人一定是于深海，她从未想过，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感情，不过是一份执念罢了。 如今见到了于深海，知道了于深海还没有放下她，甚至也已经能够跟于深海从头再来了。可她那颗心，却燃不起半点火花来。若不是邹洋忽然出事，若不是这半个月的宁静，许念也理不清自己的心。 身后酒店的玻璃门里面，于深海手里抓着一个锦盒。 眼睛四下看去，望见了坐在排椅上的许念。 她坐在那里，抬头望着天。 天上的星星闪烁，像极了当年许念手里那盒棒棒糖的布景。 于深海将手里的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戒指，镶嵌着小小的青金石。青色的石头上点缀点点金星，如夜空一般。 将戒指从锦盒的绒布里取出，放在手心，紧紧握住。 于深海迈步走了过去，将锦盒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吐过的林肖玖，再开口没什么力气，她轻声问：“许念，你会跟于深海结婚吧？” “不会。”许念声音平静，可语气却十分坚定。连一丁点儿的犹豫都没有。 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于深海，停下了脚步。 林肖玖从许念肩头离开，不解的望着她问：“为什么？你来中海不就是为了找他么？你们彼此思念了十五年啊。” “我找的是十五年前的他，他思念的也是十五年前的我吧。” 于深海想说，不是的。他思念的是十五年前的她，十年前的她，五年前的她，还有现在的她。 可他只能站在那里。 “原来，你也是个绝情的人。”林肖玖笑了笑，不带什么情绪。 随即，她又说：“当个绝情的人真好，都不会受伤。” 许念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闭嘴，静静的望着天。 “那，你会跟邹洋结婚吗？”林肖玖又问。 这一次，许念的回答没有刚才那么干净利落。她说：“或许会吧，也可能不会。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于深海勾了勾唇角：她不确定未来的事，却很确定不会嫁给他。 手里的戒指被紧紧攥着，硌得掌心都痛了。 他转身离开，将那枚戒指丢进了刚才的垃圾桶。 林肖玖无意间回头，拽了拽许念的裙角：“许念，你看，那是不是于深海？” 许念望向路灯下逐渐远去的背影，心跳有些狂乱。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于深海都听到了吗？ 再一想，或许听到了也好，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开口。 次日，许念打电话给于深海，想要补上上次的那顿晚饭。也想开诚布公的跟于深海好好谈一谈。可于深海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她给邹洋送了饭，之后去了公司。 内容部的办公室很安静，于深海的座位空荡荡的。很显然，他没来上班。 许念这才想起，来中海市这么久，她还从来都没有去过于深海的家。 本来可以打电话问翁然，许念转念一想，最后作罢。 一声不吭消失不见，很明显是躲着她。想起昨天晚上那道背影，许念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只是耍脾气，她可以等他消气。 邹洋的腿在半个月之后彻底出院了。许念一直在公司上班。 只是物是人非，翁然结婚之后，林肖玖辞职，说是这几年攒了一点钱，想要去环游中国。 许念知道，这里有太多关于翁然的记忆，林肖玖不想承担哪些毫无结果的念想。 于深海一直都没有去公司，没有请假，也没有辞职。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要不是电视上播放的那个火爆网络的《想念如果有声音》，公司里的人几乎要忘记于深海这个工作狂的存在。 许念始终都没有打听于深海的住处，她相信于深海如果想见她，就一定有办法出现在她的面前。 半年过去，邹洋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姑姑让许念过去帮忙。这一次，许念没有拒绝。 她走的那天，天色已经黑了。给于深海那个从来都打不通的电话发了几条短信，没有期待任何回复。 许念踏进机舱门。 绑好安全带，许念手机响起一条短信。 她心头一动，急忙拿了起来。看到短信的内容，眼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都已经半年了，那个男人像是人间蒸发。 她倔强的不肯再找他，他就真的再也未曾出现过。 关上手机，许念望着窗外。机身倾斜，缓缓上升。这个她梦中追随了多年的城市，渐渐远去。 机场外面的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里，于深海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飞机缓缓升空。 他拿起手机，将那些短信一读再读。 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几下。 “一念，再见。”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连同这十五年的执念，一并涌入云霄，渐渐飘散。 - 后记： 这半年的时间，于深海哪都没去。他就安安静静的在家里，说是为了复习考研，可谁都知道，他在等一个曾经离开的女孩回来。 她好像回来过，又似乎只是在梦里。 一念，一念，自此之后，再无想念。 END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