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stFlight撞鸟(精修) 2012-11-08 6:20 am HuaXia Airling HA779 华夏航空航班HA779 “打扰了,机长,现在可以用餐吗?”CA经理严妍敲了敲驾驶舱的门。【Cabin attendant 空乘,即,空姐】 一身宝蓝色立体剪裁的空姐制服,把凹凸有致的身形衬托得更加有魅力,包臀的短裙下露出修长的双腿,被黑色光亮的丝袜紧紧包裹着,再往下看,细细的脚踝下稳稳地踩着优雅的高跟鞋,端庄里透着魅惑,妖娆里掺着清纯。 已是不惑之年的王机长,嘴角含笑,朝后看了一眼身后赏心悦目的CA,透过墨镜的那三分阳光似乎又增加了一分,随口像是哼小调那样讲着:“天空就像女人,多变,琢磨不透,不过今天是个温婉的好女人!茹熙,女士优先吧。”王机长吩咐副机长资茹熙,用手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资茹熙带着墨镜,白色的飞行员制服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肩上是一方黑底的肩章,上面带着三条金黄色的竖条,表示她已经是个副机长了。 刚刚27岁的她表情有些严肃,墨镜下的那双眼睛像是五角大楼里的监视器,在前方空旷的天空和面前密密麻麻拥挤不堪的仪表间来回扫动。 她摇摇头,语音里不带丝毫情感地回答:“Captain,不用这么客气的,虽然我是女人,但是绝对不会视优待为理所当然。刚才就听Captain您肚子叫了好几声了,所以您先用好了。” “咳咳。”王机长假咳两声,用手悄悄捂上自己微微突出的小肚腩,斜了一眼身后捂嘴偷笑的CA经理,无可奈何道:“you have。”【you have control,移交控制权】 “Ihave。”茹熙点头,把手放在操纵杆上。 拥有魔鬼身材和姣好面容的CA经理严妍今年其实已经年近四十,但岁月于她不过是把雕刻的刀,经月流年,将她雕琢得更有一份成熟的别样风韵,比起年轻的CA,自有她的魅力。 她看着年轻严肃的副机长资茹熙,心里倒觉得亲切,看茹熙的眼神也多了分母亲般的怜爱,觉得她跟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直肠子,虽然有时候的确让人尴尬,不过是个很坦诚的人。 她端起餐盘,唇边挂着职业性微笑,告诉机长:“ 机长先生,今天是牛肉哦!” “牛肉啊……有虾么?” 还没等严妍讲话,茹熙眼睛仪表盘很快地接话,道:“虾是我要的。” 严妍的微笑僵了一下,但是很快茹熙又接着说:“对了,下周要体检!Captain,您是不是在减肥?嗯——看样子是不能再吃热量太高的东西了,虾就您吃好了。严姐,王机长花生过敏,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就这么办吧。” 严妍点点头,把盘子端给王机长,赶紧把话题从“机长需要减肥”上移开,道:“茹熙果然是传闻中的很细心!这个都打听过了。” “嗯!我的命在飞机上呢,小心一点是必须的。” “是机上300多条人命。”机长纠正道,悠闲地把纸巾塞进领口,开始用餐。 “您用完餐叫我。”严妍笑着,微微鞠躬出去了。 机长咀嚼着虾肉,瞥了一眼茹熙认真的侧脸,觉得这个丫头的干劲有点过头了,像长辈那样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老师傅的口吻循循善诱:“放松一点,总那么紧张容易疲劳,该放松的时候要放松,这样需要你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才能最大可能地调动大脑!细心和仔细是应该的,不过细心不等于神经紧绷,你说呢?第一次跑国际线?”顺带着他又开始聊起私人话题。 “嗯。” “国际线比国内线长多了,高度也相对较高,所以该放松的时候放松一点比较好。” “Roger。”【收到。】茹熙深呼吸了一次,尽量按照机长说的——放松身体。 “资茹熙?还有资这个姓?我是第一次碰到呢。” “是。” “今年多少岁了?” “27周岁零三天。” “才27啊!年轻就是好。有男朋友了吗?” “现在没有,不过两个月以前有。” “噢。”机长点点头,暗想一准是被这丫头给气跑的,不过他嘴上还是礼貌性地表示愤愤不平:“不知道哪家傻小子这么没眼光。” 茹熙把他的话自动理解为一个疑问句,于是答:“Captain厚” “厚傅左!”机长瘪瘪嘴。 厚傅左,华夏航空最年轻的天才机长,29岁当上机长,一年后升任华航教官,生得一副谦谦君子的俊俏皮囊,姑娘都喜欢。 也是,当教官的时候,在澳洲空旷荒芜的大草坪上,成天除了袋鼠就是一班学飞行的臭小子,好不容易在清一色男同胞的队伍里冒出个小家碧玉的漂亮姑娘,用来打发一下孤寂时光也是不错的选择。等回了国,周围一绕着一大圈清香软糯的空姐地勤,就急忙把这硬撅撅的飞行员姑娘给甩了。 诶,想来她也是可怜啊,机长不由起了三分同情心。 “他是你教官?” “嗯。” “工作上遇到别被影响了就好。” “所以我转来开国际线,不碰到就好了。” 茹熙话音刚落,机长忽然觉得喉咙口一阵刺痛,先是小声咳嗽,再往后干呕咳得越来越剧烈,头上冒出虚汗,整张脸憋得通红。 “机长?”茹熙回头看到他一脸痛苦的神情发觉大事不妙,赶紧拿起呼叫机,呼叫乘客舱,把CA叫过来,“严姐,我觉得机长好像是过敏,你确定刚才没有花生吗?” 严妍一看王机长通红的脸了,也开始慌神了,声音有些发抖:“没有啊,应该是没有的呀。” “严姐,麻烦你再仔细看一下菜单详情,要是花生过敏的话,我们就要想办法赶紧把机长送进医院了。会死人的!”茹熙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额,糟了,会不会酱料里有一点点花生酱?虾餐是最近才上的新菜,还没正式印上菜单。” 茹熙下意识地低头盯住自己的手表,数着表针走过十格之后,镇定好情绪,整理好思绪开始查看贴在操纵杆的地图。 现在最近的就是南京禄口机场,但是天气状况很不好,恐怕有很多飞机在排队;附近杭州萧山机场也因为雾霾处于关闭中,到上海和到新江口市的距离差不多,于是快速说到:“严姐,通知乘客,飞机直接飞往新江口市羽辰机尘虚构】,经停南京时下的乘客有多少名?” “21个。” “他们就拜托严姐你了。”茹熙打开了无线对话装置:“HuaXia 779 require forfetching to……”(华夏779请求转航……) “机长,我要降低高度加速了。”茹熙看了一眼呼吸急促满头虚汗的机长要调整高度。 “等等,最近现在新江口附近天气应该不是很好,小心进入积雨云,保持高度和速度,我还能撑一会。” 王机长的嘴唇都快肿成香肠了,茹熙还是头一回碰到机长出事的情况,咬着牙,压制住自己微微打颤的声音,表面看似镇定地答:“Roger。(收到)” 就算是资深CA严妍现在也很紧张,看到茹熙如此镇定,那个瞬间似乎心也跟着冷静下来,想着自己还能做什么,于是说:“我现在去找有没有是医生的客人。” “等等!”茹熙拦住她,咬咬唇,盯了机长的水肿脸大约三秒,道:“你叫医生来也没用,机上没有抗过敏剂,反而会引起恐慌。” “可是……” “严妍,茹熙说得对。”机场喘着气,声音都走了调。 “通知大家直接降落新江口市。”副机长资茹熙又一次不带犹豫地下了指令。 “是。” ## “尊敬的客人,由于机上出现需要急救的病人,原因本次航班将直接飞往新江口市羽辰机场。在南京市下的旅客,我们将尽快安排您从新江口市到达南京。Dear passengers,we are sorry that……”严妍对着电话刚刚讲完,乘客就开始骚动了。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今天早上有个会议啊!这晚到了损失谁赔?” “非常抱歉,机上出现了需要急救的病人……” “喂!有没有赔偿?” “这位乘客,到了机场会有专职人员过来商谈有关赔偿的事宜……” 所有的CA都在极尽所能地安抚部分焦躁的乘客,在自己也十分不安的情况下,也要保持微笑和温和的语气。 这时宽敞安静的商务舱有个年轻的男人,长着一张奶油正太脸,看了看有些空荡的商务舱,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把手里的杂志一合,按了一下座椅臂上的铃,一个年轻CA立刻跑过来,对着他一鞠躬:“请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么?” 老早就注意到他漂亮带着甜意的面容了,这会CA前辈们都去经济舱安慰激动的乘客去了,终于得着机会跟他讲话了,她有些小小的兴奋和紧张。 那男人一看空姐的牌子上写着“训练生”三个字,下面的名牌上写着“金洁”,知道是个没经验的菜鸟,便彬彬有礼地开口问:“金小姐,请问什么人出状况了?干嘛不送到这里来,这里宽敞舒服一点。” 然后他勾勾手指头示意小CA靠近点,在她耳侧悄声问:“你悄悄告诉我,病的人是不是机长或者副机长?” 金洁有些为难地环视了四周,刚要开口:“是机……” “机组人员,的确是机组人员。”严妍突然走过来打断金洁的话,一边一只手一把将金洁拽到身后、支开,微笑着看着男子:“不过您请放心,不会影响飞机飞行和我们的服务。” 奶油正太嘴角带着三分痞气地歪着杨了扬,起身走到商务舱和经济舱的连接处,一把拉开门帘,向经济舱张望了一下,故意提高嗓门问:“不会影响?开什么玩笑?老实说吧,大婶,是机长出事了吧?” NANI?大婶? 可严妍没时间为了一个称呼生气,因为此话一出,机舱内已经渐渐平息下去的嘈杂声再次响起,她暗捏拳头,看着奶油脸上有些自鸣得意的笑容,标准的30度一鞠躬,表情严肃:“抱歉这位乘客,飞机马上就要降落,请您赶紧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 “什么?机长出事了?喂!会不会有事啊?”有人立刻喊出来。 奶油看着开始混乱的机舱,似乎是满意地一笑,朝严妍一耸眉,回了座位,翘起腿开始继续看杂志,似乎一切跟他没有关系了。 严妍这下明白了,这混小子是唯恐天下不乱,存心捣乱!此时安全带的灯亮起,副机长资茹熙通知再过十分钟飞机就要降落。 严妍心里暗骂着他八辈祖宗,一边强压怒火,用平静温和的语气广播:“亲爱的旅客,飞机马上就要降落新江口市羽辰机场,请您再次确认安全带是否系好。降落时间预计为北京时间7点零5分,地面温度……” ## “HuaXia 779 ,runway 43R cleared for landing,wind 130 at 25 。” (华夏779,43R跑道可以降落,风向为130度,风速25节) 驾驶舱内,茹熙眉头微皱,努力镇定地降落。 “风速挺快的,没问题吧?”机长喘着气,眼珠子好不容易把臃肿的眼皮挤开一条细缝,如同一只卡在肥胖母鸡P眼的蛋,看着都觉得疼! “没问题。”茹熙答得干脆,一只手搭在动力操纵杆上开始慢慢减速。 “gear down。”(放起落架) “500 checked。”高度显示器开始快速转动,高度正在下降。 “Approaching minimum。”(接近最小值)(高度400) “minimum”(最小值)(高度360) 此时随着一声爆炸式的巨响,飞机摇晃了一下,仪表盘显示突然有一个引擎出现故障,驾驶舱的挡风玻璃上一片血肉模糊。 ## 商务舱内年轻男子感到机身的摇晃之后放下报纸,皱眉看了看窗外,正好一群海鸥呼扇着翅膀从窗前飞过,他瞬间收敛了悠游的表情,握紧拳头,小声嘟哝了一句:“今天真是不吉利啊!” 两秒钟之后随着轰隆一声,飞在瞬间摇晃之后又慢慢被拉高了一点,然后窗口甚至可以看到机翼下的一个引擎在漏油。 在盘旋一周后,终于重新开始将降落,一分钟之后,飞机轰然坠地,男子手边的杯中咖啡翻出了大半,有乘客因为颠簸惊叫出声,从经济舱一直传到商务舱内。 飞机终于慢慢停下来,在机场待命的消防车迅速冲上来对引擎进行冷却。 机舱内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严妍瞪了一眼几个不小心跟着叫出声的年轻CA,示意她们赶紧解开安全带,开始协助乘客下机,很快机舱门打开,门口已经站好了满脸微笑的漂亮空姐,一边鞠躬,一边致歉和道别。 救护车已经停在机舱外等候,几位急救人员拿着单架迅速走进驾驶舱把王机长绑好,抬出去了。直到机长离开,茹熙才像个漏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摊在椅背上,闭着眼仰面朝天,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Thanks my Lord。”(感谢上帝。) 她面朝东方渐渐升起的太阳眯了眯眼,空气里漂浮着微小的颗粒让晨曦之光显得有些浑浊。西边的天空压过一片黑云,似乎过不了多久就要变天了。 茹熙把白色手套摘下来,用手背擦了擦头上的汗,还好赶在变天之前降落了,不然更麻烦。她把记录本拿过来,做好记录,在最后那一页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才用手按了一下驾驶座下面的开关,把座位拉离操纵界面,慢慢站起身,抬着灌了铅一样的步子缓缓走出去。 乘客舱内乘务长严妍也刚刚把记录填好,拿出纸巾轻点头上的细汗。茹熙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一句:“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 形如未来太空城一般、充满现代的流线型航站楼内,在一整面巨大的玻璃窗前,站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手里攥着一个透明带亮片的蓝色橡皮弹球,明亮黝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刚刚降落的一架波音777,它刚刚一停稳,立刻双手握拳,用力大吼一声:“yes!” 他用拳头捶打着玻璃,点着头,双眸有力地盯着盯着驾驶舱的位置,大大出了一口气道:“好样的!” 此时对讲机里传来地面消防人员的声音:“报告部长,无起火迹象,除了发动机损毁严重外,其它暂时一切正常!” “我知道了。”他方才严肃冷峻的面容浮现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抓紧清理现场。地面维修部赶紧到位,排查结束后这边要开始安排航班起飞,我们尽量减少延误。” 此时从扶梯上走下来一个飞行员,扎着马尾辫,带着墨镜,黑色的双排扣女机师制服外套把玲珑的身段包裹出一层英爽的气质,袖口的三条扛,在极度倾斜的晨曦照耀下,愈发发射出金黄的光泽。 那个独一无二的女性背影在巨大的铁鸟面前显得那么柔弱渺小,想到她就是那个坐在机舱里,镇定自若地操纵这庞然大物起起落落自由飞行的人时,又让人不自觉生出一丝敬意。这样的娇小和庞大,实在是一种很微妙的图景。 “资、茹、熙。”他一字一顿地轻声念出了她的名字,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眼里竟然有了一丝湿润。对讲机内又传来控制塔上人员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颤抖,似乎是刚刚哭过:“部长,精确导航成功。“ “我知道,辛苦了。” 地面的资茹熙慢慢走到被鸟撞到引擎前和正在维修的人员交谈了几句之后,举起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双手紧握,低头面对着血迹斑斑的引擎低首祈祷起来。 男人盯着她,用手抛起弹球又接住,头一次看到有飞行员干这个事,它们差点要了她的命!觉得她不可理喻,可他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像是被触动到一样,好笑又疼惜:“傻子!” “哟!女的嘛!”男人身后走近另一个身着维修工连体衣的中年男人。男人下巴上胡须拉渣,和穿着西服的男人极光滑的下巴形成鲜明的对比。 “明哲,她在干嘛?”维修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忽然扑哧笑出来:“她不会是在超度小鸟吧?海边的机场就是麻烦,这群难缠的海鸥!一头扎进滚烫的发动机里头还不烤熟了!一股子带着腥气焦烂的臭味,我想想就讨厌!比机油还难闻!” 男人骂骂咧咧,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低首虔诚祈祷的女飞行员身上,似乎是很感兴趣,笑道:“女人就是和男人不一样!头一次看到有飞行员干这事!要是别的飞行员,早就咒骂那些海鸥下辈子还做烤小鸟!” “过多的同情心和情感对飞行员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男人恢复了平静而冷漠的声音,带着大提琴般的沉稳,从他微微带着厚度的双唇间传出,把球放进裤兜,转身徐徐喝了一口桌边的咖啡。 第2章 ndFlight停飞(精修) “过多的同情心和情感对飞行员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男人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带着大提琴般的沉稳,从他微微带着厚度的双唇间传出,喉结微动,男性的阳刚与淡薄辽远的气质相容相谐,一米八的个子在男人中不算突出,窄腰长腿的身形除了性感之外,格外挺拔的脊梁好似有种军人风范。 着黑色西装的名叫齐明哲,去年刚刚被擢升为新江口市羽辰机场的现场监管部部长,一边的飞机维修师B组组长是他从儿时起的挚友,何青川。 “是啊,熬了一个通宵!”何青川把双臂张开,转转脑袋,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还是那架747,我看那老家伙早点退休算了,老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人操心啊。” 何青川双手贴在玻璃上,又看了看刚刚撞了鸟的波音777,拖长了音哼了一声:“看上去我又回不了家了。” 齐明哲没有表示任何同情,只是拿起桌上一份文件看着,然后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阿川,你爸最近怎么样?” 何青川眼神一暗,声音里带了疲惫,似乎不想多谈,只淡淡道:“情况还算稳定。对了,前天去看我爸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说收到了阿恒从曼谷寄来的明信片。阿恒好像是今天回来。” “是么!”齐明哲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飞机,那个女飞行员已经提着箱子离开了,然后回身看着何青川,“说实话,我觉得你应该跟公司请个长假回家好好陪陪你老爸,何叔劳累了一辈子,你做儿子的,我说不好听就是不孝!”齐明哲的波澜不惊的眼神在此时流露了少许惆怅。 “谁说不是,我也知道!可是走不开啊,干这行的,你明白的。” “当飞机是自己老婆孩子了,趁早媳妇领到老爷子跟前给看看,让他好放心。” 何青川低首苦笑,反嘲道:“黄夫人还说要给你物色物色,我说机场这么多美女老兄你都不鸟一眼,八成是想出家的,趁早放弃你!对了,阿恒回来记得通知我一声,咱哥仨出去喝一杯。还有,谢谢你还惦记着我老爹。可是你自己老爹……”他看到齐明哲阴沉下来的眼神,无奈地住了口,“反正都十年了,该放下的放下,兄弟我不多说什么了。” 何青川说完用力拍了拍齐明哲的背,然后转身走开,此时恰好从办公室外走进来两个人,分别是机场人事部部长和机场维护部的经理,何青川稍稍点头打过招呼出去了。 “齐部长。” 齐明哲一看人事部部长那个一副为难的样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下意识地脚跟一并,立正站好,一脸严肃着朝些微微秃顶的人事部部长45度鞠躬,道:“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陈部长不用顾及我的面子。之前的事情真的十分抱歉!” “齐部长言重了,黄大同,额……你舅舅……”人事部部长还想要说点什么,被齐明哲打断:“陈部长,该怎么办怎么办……直接解雇吧。” “其实,还有……” 齐明哲苦笑一声:“不用了,让他负责赶鸟的工作本身就是我的错,今天的事故我会承担全部责任。黄大同今天,迟到了?” 机场维护部的经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有些没好气地回答:“他在车里跟人打牌,自己偷懒也就算了,还把旁人带着一起学坏!那辆777挡风玻璃上全是血,几乎就是盲降!一个引擎彻底报废!还好它安稳下来了,不然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齐明哲轻叹一声,又向二位鞠了一躬,连声道歉:“我都知道,这件事情我会向上面说明,不给二位添麻烦。连经理,麻烦替我向你们部长道歉。” 中年陈部长白了一眼傍边有些义愤填膺小伙子,带着他赶紧出了齐明哲办公室,心说年轻人不懂事,齐明哲家里什么来头,你也敢这么口无遮拦,非摔几跤才晓得这社会道路上有种石头叫官二代! 等办公室里就剩齐明哲一个人的时候,他把球狠狠往墙上一砸,任由它在办公室里乱弹了一阵,咬牙切齿骂了一句:“黄大同,没救!” ## 资茹熙提着箱子出了关,走道上方才经济舱里那奶油正太一身时尚的装束,头上带着装饰用的羊绒灰色小礼帽,上臂交与胸前,低头听着音乐,靠在墙上似乎在等人。 她看了他一眼,直接拉着箱子走过去了。 那男人看到茹熙后似乎是吃了一惊,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手插在裤兜里跟着走在后面,“喂,美女,我说,你别走这么快行么?” 茹熙停下来,回头瞥了一眼这个陌生男子,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双手一摊,四下环视了一下,问:“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么?” 茹熙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浑身上下一股说不出的痞子气,认定他非良类之后,看了一眼表,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别放,我赶时间。” “哟,长得挺漂亮怎么讲话一点都不可爱呢!” 资茹熙冷笑一声,果断拉箱子掉头又迈开急急的步子。 男人快步跟上去,几乎是贴着茹熙的后背,有点无赖地开始讲:“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太赞了,amazing!撞了鸟还稳稳落了地,侧风挺大吧?机长还出事了,you are just——exellent!没想到是个外表娇柔的女子,现在真是女汉子越来越多……” 茹熙突然挺住脚步,男人一下撞上去,抱了一下她,然后茹熙还没来得及动手,他自动又弹开了,一脸笑意地盯着她的脸,他的眼睛和茹熙的非常相似,又圆又大,琥珀色的瞳仁晶亮透明。 茹熙转过身,定睛盯着他胸口的咖啡渍三秒,然后张口,抛出两个冷冰冰的字:“撒谎!”继而接着转身快步走着。 “你本来是想要来把机长骂一顿吧?这么贵的衣服,我没落稳,sorry啊!” 男人两眼一亮,顿时兴趣更大了:“你好,资茹熙小姐,我叫齐明恒,今天晚上有空吗?” 听见他直接把自己名字叫出来了,资茹熙愣了一下,下一秒她很快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牌,说话字字如机关枪射出的子弹,迅速回绝:“没空!明天、后天、大后天一直到下个月,都没空。” “没关系,总会有空下来的时候。”他痞气地邪笑着,把自己的名片强行塞近茹熙的飞行员制服的肩章下面, “有空call我。” 茹熙厌恶地把名片拿出来,握成一个团,朝路过的垃圾桶随手一投,准准地进去了,心想着: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吧?还能再骚包点不? 不过鉴于上次她把一个来骚扰的vip客户骂出了高血压,差点没脑溢血一命呜呼,因为这个事情还被投诉了!为了避免将来不必要的麻烦,资茹熙废了很大努力把已经到了喉口的话又硬生生吞回去。 叫齐明恒的家伙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挫败到,继续他的贫嘴:“我说,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叫我Henry,你要是不习惯主动联系男人的话也没关系,嗯……”接着他就被飞行员通道门口的保安拦下来了。 “喂,我说两位大叔,我有急事,放行好不好?我又不是坏人!我也是飞行员!我真的是飞行员,喂!你们觉得我想撒谎的人吗?要不要这样啊!”他个子不高,也就1米70出头的样子,两个彪悍的大叔一人一条胳膊就把他这么提起来了。 茹熙回头看了一眼两位保安大叔,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道:“直接扔出去!” “停!我自己走!你们把飞行员摔伤了赔不起!”两尊门神一听,犹豫着把他放下来,凶神恶煞地盯着这个小鬼。 Henry仰头哼了一声,一边后退一边食指指着朝茹熙,邪魅又不容拒绝地抛下一句话:“茹熙,记得我叫Henry!给我等着,我会联系你的!”然后转身迈着迷倒众生的步子从甬道离开。 “切!什么玩意儿!”茹熙无奈摇摇头,转身把要交的表格交给签派处的工作人员。 ## “茹熙好受欢迎啊,都有乘客追到这里来了?”此时一位个子高挑的年轻副机长微笑着走过来打招呼。 “谢谢,你感兴趣我可以让给你。” 高个子温和微微一笑,关切地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资茹熙的面色,像是哄女朋友的语气那样问:“心情不好?” “撞上鸟,差点爆炸丢了命,前窗一片血肉模糊,几乎盲降,QAR译码,落地载荷1.81,绝对的重着陆,心情有可能好吗?”茹熙抬起疲惫的双眼,仰头瞪着面前这个高个头帅哥。 他肤色不算黑,没什么太大缺点的五官,染成深棕色的平头微微带点刘海,外加面颊上一颗讨人喜欢的小黑痣。 此人名叫姚北池,离28岁生日还有一个月,和资茹熙是公司里最年轻的两位FL(左座高级副驾驶)。 北池浓眉大眼,天生暖男一枚,被华夏航空连续三年评为“最受欢迎的飞行员”,“圣诞节最想一起看下雪的男人”,“最想给他织围巾的男人”等等一系列奖项,总是被飞行员同事拉去各种联谊会,因为只要姚北池一去,总会有一大群卡哇伊的CA和地勤自愿到场。 “我知道。”北池小声嘀咕着,“刚才差点担心死。”很快他恢复一张阳光明媚额笑脸,挠着后脑勺,稍带羞涩,“你知道公司最近想要提拔两名机长吧?我觉得茹熙你这次算是立功了,说不定有机会!” “是么……”资茹熙眉头没有松开。 “茹熙,今天真心做得很赞。”他好心地递过去一杯热咖啡。 茹熙白了他一眼,“我现在要休息!”然后直接进了休息区,砰地一声关上门。 ## 一旁的CA们都看不下去,一个个小声为小池子打抱不平。“瞧瞧,瞧瞧!有什么了不起的!搞不懂,整天像别人欠了她钱一样,一副苦瓜脸,北池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偏偏看上她!” “谁叫整个公司就她一个女飞行员呢!当初我怎么没想到要去考飞行员呢!说不准现在坐在驾驶舱里的人就是我了!”一个打着粉蓝方巾领花的CA酸溜溜开口。 “你?别不自量力!见过维修部那个老女人没?到了澳洲还被刷下来,灰溜溜被送回国的!你啊,我看连当CA都够呛,还大言不惭!” “你说谁大言不惭!” “喂!别吵!没听说么?最近新的一批飞行员训练生里面就有一个女的!”一个脖子上系着领班粉色方巾的A组CA神神秘秘开口。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们去澳洲的时候我亲眼看到的,总共五个人,其中一个是女人,整天笑眯眯的,比起茹熙那张凶巴巴的脸,萌多了!” “哼!到时候别像维修部那位一样被送回来,说不定以后还是我们同行呢!”另一位也系着粉色方巾的B组领班满脸不屑地朝A组领班扬了扬眉。 ## 资资茹熙刚走到休息室,被人叫住:“茹熙,监察室的田国庆找你。” “我就知道他会找我!”她满脸严肃,迅速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把箱子往门里一甩,一路小跑到了监察官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田先生找我?” “是,关于今天王机长过敏的事情。” 资茹熙扫了一眼办公纸,见乘务长严妍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坐在办公桌对面,心里忐忑着拉开椅子坐下来。 “那份飞机餐本来是你的?”Captain田国庆监察官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是。” “你同意了王机长的换餐要求?” “是。” “你之前知道他花生过敏?” “是。” 田国庆双手手指相交,两个拇指相互绕着圈,语气平静地说:“机长和副机长的餐是不可以随便换的,公司有这个规定你清楚吧?” “嗯。”茹熙点头。 田国庆看着她的脸,知道她心里不服气,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其实她也有点冤枉,不过考虑到飞行员之间常常会违规换餐,而且屡禁不止,这次也不得不拿茹熙当鸡杀了给猴看,于是语气生硬地宣布:“停飞一周,有意见吗?” 茹熙摇头,一句话都不讲。 “好了,就这样吧,顺便把姚北池叫过来。”田国庆对今天安全降落的事情只字未提,直接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他,也出事了?”茹熙问得比较警觉。 田国庆一脸无奈:“既然你问了,实不相瞒,本来公司就想要提拔新的机长,有一个名额是在你和北池之间犹豫,不过这次,你看,出了这种事情,我也觉得很可惜。” 茹熙微微噘着嘴站起来,不情不愿地朝田国庆微鞠一躬,转身出去。在路上又碰上热心的姚北池,满眼期许地看着茹熙。 “放假一周!好极了!”茹熙冲了他一句,用大拇指朝后点点监察室的方向,“田监察让你过去一趟,祝贺你啊,姚机长。” “机、机长?什么意思?” “你升机长啦!华夏航空史上最年轻的机长,刷新Captain厚记录,干的漂亮!”茹熙使劲拍了拍他的背,把自己手掌心都震痛了,边走边甩手,心说这家伙的肉怎么这么结实! 北池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看着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替自己高兴的意思。这次公司怎么会这么处理?按照常理,出了这种事估计都要开记者招待会了,本来以为茹熙这次会鲤鱼跳龙门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茹熙回到休息室,就看到方华大小姐正坐在床上一脸得意地看着她微笑。 冤家路窄! “出去,这里是给飞行员的休息室,一个端茶倒水来干嘛?”茹熙站在门口,侧头生气地看着面前这个浓妆的妖艳女人。 第3章 rdFlight买醉(精修) “出去,这里是给飞行员的休息室,一个端茶倒水来干嘛?”茹熙站在门口,侧头生气地看着面前这个浓妆的妖艳女人 端茶倒水的? 那女子听她这么称呼自己,倒也不生气,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妥帖美丽笑容,柔声道:“副机长别生气么,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这个的,到时候欢迎来参加。” 名叫方华的妖艳女打自己精致的白色皮包里,抽出一张美得像是艺术品的订婚宴请帖放在床头,然后款款起身盈盈走出来,在茹熙跟前停下来,面对着茹熙,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傅左哥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他一定也很希望你能祝福他。”说完微微一颔首,迈着猫步走出去。 走廊上响起清脆悦耳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这个女人,不管到哪里都那么吸引眼球,让男人垂涎,让女人相形自惭,华夏航空某大股东的孙女千金,舅舅是监察官,资深机长田国庆,她自身也是王牌CA,连乘务部部长都要敬她三分。 茹熙盯着她婀娜的背影,这么多空姐穿着一样的制服,可再她身上却好像更有韵味,细细的脚踝性感无比。目光再移向自己的黑皮鞋,资茹熙苦恼地一闭眼,撅着嘴在心里嘀咕:总不能叫我穿着高跟鞋踩踏板吧! md!飞行员制服为什么就不能剪裁得好一点?有本事你穿着这个破制服试试!叫你再前、凸、后、翘! 她朝天躺在床上,盯着请贴看了很久。她来回摸着微微凸起的“厚傅左”还有“方华”几个字,说不难过绝对是假的。哭多了对眼睛不好,失恋了连哭都不能随心所欲! 脑海中厚傅左那时的笑容依旧还记忆犹新,他那时候是那么让人觉得安心。 茹熙还记得第一次开着cap 10小飞机上天,穿过云层,看到云层之上那如同透明的晨曦,像做梦一样。那时候她的手在发抖,可身边那个男人将他带着薄茧的热乎乎的大掌握住自己的,告诉她:有他在,就不用害怕! 阳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细白的亮线,目镜下的眸子那么炯炯有神,无比挺拔的鼻梁,让茹熙觉得这个男人可以帮她撑起一片天。 不过最终是情薄如他唇薄,三个月前开始对她突然冷淡,不理不睬,茹熙以为他太忙了,或者家里出事了,尽量不去惹他烦心,过了一月,这位叫方华的大小姐就跑来告诉自己:他们打算订婚了! 方华是华航股东千金,Captain厚当了乘龙快婿,以后就是平步青云的光明大道了! 今天的资茹熙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再去胡思乱想,很快沉沉睡着,到快黄昏时分,才醒过来,去厕所洗漱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白,有些憔悴。 这些年的努力,这些年付出,以为自己终于有资格抬头挺胸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现今化作虚无的青烟,散得无影无踪。厚傅左的离去让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不会给人翻身的机会! 被停飞事情如出一撤,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可有几天资茹熙是亲眼见到姚北池被一辆黑色的宾利车送来,司机下车帮他开门后还恭敬地鞠躬。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形单影只的资茹熙先当上机长呢!随便找个烂借口把功劳磨掉,然后他顺利上位。有资格与他竞争,她资茹熙还要感到荣幸不是么? 差点送了命的事故,就这样三下五除二被粉饰得太平无痕! 茹熙很少喝酒,伤肝伤胃,可今天她觉得不买醉一回,真的要疯了! 机场的酒吧里已经有很多空姐,地勤还有飞行员在开喧闹的联谊会了。 有认识的飞行员老远地热心跟她打招呼,茹熙本来想坐过去的,可是扫了一眼那么多可爱漂亮的CA和地勤,素面的她本能地打了退堂鼓,摆摆手拒绝了,找了吧台一个角落坐下来,要了一杯鸡尾酒,远远看着喧闹的人群,一个人慢慢喝着。 吧台的另一侧,也在独自喝酒的齐明哲,注意到了孤零零喝酒的资茹熙,听说她被停飞了,本是和他不相干的,可今天那惊心动魄的着陆他也参与其中,她就好像共过患难、经历过生死离别的老友与自己心灵相通,他甚至可以感受她内心那种堵得发慌,想要痛哭一场的冲动。 还有更多的,也许是抱歉。 如果飞机在机场内遭遇撞鸟事故,那么责任在机场方面,偏偏闹出此等事情的是某首长的大舅子,也就是齐明哲所谓的“舅舅”黄大同,机场方面只能把事情压制住,低调处理,而凑巧的是,航空公司方面似乎也无意把事故公开,于是倒霉的就成了资茹熙。 他心里好笑地回想着,两个月前司令夫人黄珊珊拿着几张照片找到自己办公室来,叫他好好挑挑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当时明哲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可偏偏在一沓子照片里看到了一个穿着飞行员制服女孩,照片里的她站在巨大的波音777前笑得很甜美。 明哲歪头看着垃圾桶里的照片,忽然心里就生出这么个想法来:不然就她吧,省的家里人再来找自己麻烦!于是他把她从垃圾桶里拣出来,交给了司令夫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托词出差,没有应约,显然,自己是被拒绝了! 齐明哲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唇角扬着讽刺,要不是先前她拒绝了自己,现在可能就是首长家的儿媳妇了,到时候航空公司和机场又会怎么处理呢? 齐明哲远远看了她很久之后,慢慢走过去,指着她身边的座位问:“可以吗?” 茹熙点头,往后边缩了缩,这个陌生男人一身昂贵的西服衬衫,擦得发亮的皮鞋,一丝不苟刮过的光滑下巴,还有身上淡淡的带着成熟稳重气息的香水,都让人觉得可敬而不可亲,可偏偏这样冷贵的男人手里却不住把玩着一个小孩子玩的弹球,多少有点违和感。 他的脸倒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微微上扬的直眉,黑亮的眼眸下有点浅浅的眼袋,挺直的鼻子两边隐约能看到淡淡的八字文,下嘴唇比较饱满,性感地微微翘着着。 茹熙猜他约莫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她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应该很温暖,可是在他脸上却找不到一丝笑意,一双眼睛带着可以直刺人心底的力道,直直盯着自己,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撇过头去自己喝自己的酒。 齐明哲这才意识到,她根本不认识自己!也就是说,这个名字叫资茹熙的女人,连他的照片看都没看一眼,可能跟他一样也是随手扔掉了!多少让齐明哲感到有些伤自尊。 他开口第一句便是:“你这种性格不适合当飞行员。” “啊?嗯。”茹熙点点头,异样的感觉,好像他认识自己很久似得,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没必要解释,也不想跟陌生男人多啰嗦。 “怎么会想起来去当飞行员?”他开始很自然地聊起天。 茹熙仍旧不想多说什么,一耸肩:“糊里糊涂就来了。” 他脸上微微有了一丝嘲讽,低头抿了一口酒:“还有这种人。” “你应该逼着自己更开朗一点,跟朋友闹一闹,怎么说呢,有助于缓解压力。”他把球往地上弹了一下,接住,“活得太硬会碎的。”然后他一口喝干了杯子里剩余的一点点酒,把冰块往地上一丢。 冰块落地,随即四分五裂。 茹熙低头喝了一口酒,礼节性笑了笑,看了看那边一群漂亮女人,噘着嘴道:“唔,大概是同性相斥!” “你讨厌跟她们在一起?” 茹熙撑着闹到面朝天花板想了想,摇头:“不讨厌,其实是有点害怕。” “你这种性子居然被选上了,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酒是要一边闹一边喝的,不是这样一个人躲在一边不停灌!”男人嘴角噙笑,黑漆漆的瞳仁带着清冷的目光深深透进茹熙的眼睛,他随手拿开茹熙手里的杯子,一仰脖,喝干净了,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这酒度数太高,不适合你。” 资茹熙觉得他有点多管闲事,“啪!”一拍桌子,忽地站起来,斜眼这个男人,昂首阔步超那群人走过去。空姐,地勤们一看她过来了,自动让开一条道,让她走进去。 可是人群中,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索性不开口,安安静静坐在一群人中间,在适当的时候附和着笑笑,鼓掌,然后喝饮料,时不时瞥两眼刚才搭讪的男人,他还在直直盯着自己! 这时又进来两个男人,一个是穿着皮夹克的胡子大叔,还有一个是早上调戏自己那个奶油正太。,男人便转移了目光,背过身去了。 等茹熙稀里糊涂灌了太多带酒精和不带酒精的饮料下去的时候,发现人三三两两都散了,看了看身边最后一个飞行员,他也看着自己,出于友好,似乎有意想送自己回去,可这时一个可爱的CA很得体地倒在他怀里,茹熙善意地朝他挥挥手让他赶紧送小mm回家。 真所谓曲终人散,灯火阑珊,让人莫名地失落,茹熙看了一眼手机,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这辈子算白过了!既然停飞了,没什么事,索性今晚一醉到底好了! ## “喂!我说,所有的品种的鸡尾酒,给我挨个上!”资茹熙坐回吧台,用手指着菜单,讲话的时候口齿已经不清楚了。 吧台小哥一看她这模样,摇摇头,拿起小量杯开始调酒。 茹熙一醉就什么话都敢讲了,她指着自己问吧台小哥:“喂,你说,我长得还凑合吗?” 吧台小哥正眼仔细瞧了瞧,皮肤白得像水煮蛋,不是苍白,而是很健康的水嫩白皙有光泽,饱满的额头,大眼睛,淡棕色,或者说是琥珀色得瞳仁很亮,挺鼻梁,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嫣红嫣红,窄下巴,不算太尖,弧度刚刚好,标准的美人啊!可惜就是眉稍微微向上翘着,加上她眉头总习惯性地微皱着,看着有点凶巴巴的。 小哥一笑:“你笑起来就是不折不扣的美女了。” 茹熙点点头,皱着眉头龇牙对小哥笑起来,小哥手里一抖,一整杯40多度的白兰地就全搭进去了…… 齐明哲、Henry还有何青川三人喝完酒打算回去,出了酒吧们好远,Henry一心念着早就不省人事的资茹熙,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托辞与哥哥齐明哲分开,折回酒吧去找资茹熙。 “茹熙?醒醒!”他扶了一把要倒下椅子的茹熙,还贴心地帮她擦了擦嘴边的酒渍。 “你谁啊?别动手动脚!”茹熙把头偏过去,甩开Henry的手。 “我啊,齐明恒,Henry!记得吧?” “Henry?Henry!”茹熙一下子抱住他,呜呜哭起来。 Henry笑起来,心说这年头真是时机比努力重要多了,不适当的时候绞尽脑汁死缠烂打没用,适当的时候,自愿投怀送抱,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把茹熙的手扒下来,蹲下来一个巧劲将她背在背上,沿着马路,慢慢走到机场旁边的皇冠酒店。 他扶着她到了酒店,开了一间房,他无意趁人之危,倒是茹熙扒着他不放,于是两人一起倒在床上。Henry摸着她细细的发丝,很柔软的手感,他仔细看着她的脸看了很久,轻轻叹气,末了,他起身在茹熙面颊上落下一吻,悄悄离开房间。 茹熙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着整齐地一个人躺在床上,头痛胃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想破了脑袋,对昨晚的事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时服务员敲门,送来解酒汤和早饭。奶酪片、烤吐司、蔬菜煎蛋,还有加奶不加糖的红茶,都是她最喜欢的! 下楼看了看这个酒店奢华的大厅,满脑狐疑,连钱都付过了,那就说明昨晚的确是有过另一个人,可是自己确实又是完璧之身,完全就是不合常识! 她隐约就觉得是那个在酒吧过来搭讪的男人,不管是从经济上还是从作风上,茹熙都觉得那个男人是最合理的解释。Henry?怎么都不可能是他!要是那个奶油正太还不把自己吃干抹净了! 茹熙回了机场,在自己常年霸占的休息室里坐立不安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决定还是到飞行员待命的地方再看看。 “茹熙,你来干嘛?你不是被停飞一周吗?”遇到昨晚一起联谊的副机长,茹熙凑上去,瞄了眼他的行程单。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 “噗,看什么?看小鸟还是看大鸟?” 茹熙抬手挠着后脑勺,焦虑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要不要问出口,“那个,我说啊,就是,嗯……” “噗!你到底想问什么?” “嗯,昨天,我不是在酒吧么?一开始我坐在吧台那边。” “嗯?” “你有没有看到,就是说,坐在我旁边的男人,那个一直玩弹球的?” “哦!他啊。去年羽辰机场不是出过延误时间过长,乘客在机场闹事的事情嘛,于是就换了一个现场监管部部长,齐明哲,新闻里播过,你不知道?” “噢!”茹熙这才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叫什么名?再说一遍?” 这时一个弹球突然从茹熙身后砸来,几乎贴着她的耳边掉在桌面上,然后以一个奇妙的角度弹向对面挂着地图的墙面,最后茹熙一转身,只见他稳稳妥妥地抓着那只球,像是在变魔术。 “资小姐,你好。真是想不到还会有人不认识我。齐明哲,修身齐家的齐,明理的明,哲学的哲。”他干脆利落地说完递过去一张名片,上面有名字,email和办公室电话。 “谢谢。”她仰头迎上身后男人的目光,“昨天……” “昨天说那些话是我唐突了,还请资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脚跟并隆微微点头,转过身去快步离开。 第4章 thFlight表哥(精修) “滴——滴——滴——”飞行员宿舍的厨房内,微波炉里的泡面冒着白气儿,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让人闻着作呕的,泡面味!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一看是舅妈,这已经是今天第五个电话了,要是再掐掉,或许是太过分了。 “喂?”她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接通了。 “茹熙?为什么总是不接电话?你这样知不知道很没礼貌?” “舅妈,我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忙?我已经从鸣楠哪里知道了,听说你被停飞了?停飞里回家住一段日子,你难道想在机场住一辈子?赶紧回来,正好有事找你商量!今天回来吃晚饭。”那女人说完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资茹熙看了一眼泡面,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她轻叹一口气,抬手把泡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 “你来了?”茹熙的大表妹林鸣楠一身面料考究、很有设计感的套装,帮身着运动服的茹熙开了门,一脸嘲笑地看着她,“听说你被停飞了,恭喜啊!” 茹熙一脸疲惫不堪地随意看了一眼她,似乎是连斗嘴的力气都不想费,道:“听说你也考到空管证(空中管制官执照)了,也恭喜你。”然后直接走了客厅,把自己的斜挎包往椅子背上一撂,面无表情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吃。 餐桌对面,二表妹林鸣美抱着膀子,翘着二郎腿坐着,一脸没好气地看着她,见她坐下来直接开吃,忍不住大叫:“喂!你这个人,有没有礼貌啊!我妈还没来呢!你凭先什么动筷子啊!” 茹熙的筷子尖一顿,咀嚼着嘴里干涩的饭菜,只觉得根本咽不下去。她用力把筷子往盘子上一敲,学着鸣美的模样,抱着手臂,头撇到一边去,等着。 “你这是什么态度……” “鸣美!怎么跟你表姐说话的!”从楼上传来妇人倨傲的声音,林鸣美立刻不做声了。 只见那夫人穿着草皮背心,羊毛短裙,脖子上挂着大块的翡翠首饰,脸上画着浓妆,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上下打量一番茹熙的装扮,面露一丝厌恶之色,不过很快又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来。 茹熙当时心里想着,鲫鱼笑起来,大概就是她那个样子吧。 “茹熙,你表哥今晚有手术,回不来了。上次我也跟你说了吧,和齐将军家二公子相亲的事。” “舅妈,我也说过你了吧?我有男朋友。” “照片,上次你说你不小心弄丢了,我就再给你一张,拿好了!”舅妈把茹熙的话当了耳旁风,只将齐家二公子的照片往茹熙面前一丢,“你前男友下个月就要订婚了,你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么?你不感谢你舅妈,还在这里摆脸色,你摆给谁看?上次我借口说你出差,今天人家夫人又找上门来,你正好现在恢复单身了,有机会好好把握。” “怎么,拿我做交易,舅妈倒还有理了。”茹熙毫不示弱地反唇相击,就算她再想隐忍,这个女人总有办法让她奋起反抗! “交易?怎么会是交易呢?人家齐二公子拒绝了多少家闺女,连我们鸣楠鸣美都看不上,偏偏挑了你,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懂感恩的孩子!就算不堪僧面也要看佛面,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你表哥是怎么对你的!”舅妈脸色慢慢不好看了。 “表哥他有实力!就算没有我他照样可以混得很好!” 妇人仰天一笑:“实力?茹熙,别天真了,这是拼实力的世界吗?你表哥现在在医院被打压得有多厉害你是不知道!反正你就是整日心安理得地依赖他,一点都不害臊的!” “就算他被打压也是因为你!舅舅是德高望重的老院长,要不是你在背后收礼、受贿赂,现在人家也不会带着有色镜看表哥!”茹熙站起来吼了一句,拿起照片看都不看,直接撕掉,然后拿上包,夺门而出。 林家那白房子黏黏地溶化在新江口市的海雾里,只看见绿玻璃窗里晃动着灯光,绿幽幽地,一方一方,像薄荷酒里的冰块,让她觉得发寒,寒进骨子里。 做人怎么可以这样没脸没皮?当年,出了车祸的舅舅尸骨未寒,舅妈就急着把茹熙赶到了基督教长老会福利院。之前就因为舅妈不同意,舅舅的领养手续没有办成,那时候就连律师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时茹熙才15岁啊!一个从小在舅舅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小公主,突然被一脚狠狠揣进一个满眼荒凉的社会,谁会受得了? 如今这个舅妈居然还有脸拿她一辈子的幸福去换家里的荣华富贵!呸!茹熙走在路边狠狠啐了一口。 表哥林鸣和,现任军区第二医院肝胆外科的主任医师,在茹熙去了福利院之后,是家里唯一还去看看她的人,就连上大学的钱,也大半是鸣和自己省吃俭用存给资茹熙的。 资茹熙相信上帝的话,可唯一不信圣经里那句“右脸被人打了,便把左脸也给别人打!” 她不是个锱铢必报的人,对报复也不感兴趣,可她也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人。她能做的,就是对她好的人,加倍地偿还!可是偏偏,表哥是舅妈的儿子! 无处可去的茹熙在大街上心烦意乱地逛着,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军区第二医院。 她安静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表哥林鸣和。白色的病房内,他的背影似乎又比前些日子瘦削了些。想起舅妈说的,鸣和在医院里也很艰难,一阵难过自责涌上心头。 舅妈和两个表妹,要是她们和表哥没有关系该多好?心里明明恨舅妈恨得要死,可又不能不管处世艰难的表哥,想要反抗舅妈的霸道,却也想着要报答表哥。要是自己可以跟将军家的二公子扯上关系,说不定,表哥在医院真的可以步履青云。 正在查房的鸣和注意到了门口茹熙,他给了茹熙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伸出食指轻抵自己双唇,示意茹熙安静一点,然后低头翻着面前病人的各项检查结果。 “嗯,还算正常了,今天利尿计量减半吧。”林鸣和捏了捏病人的手,“水肿情况也比昨天要好一点了,钠就直接给你挂氯化钠吧,也便宜一点。” “谢谢林主任。”何青川在一旁道谢。 “你这个做儿子的也正应该多回来看看你老爹,病人的心情也会对身体有影响!” “林主任,我儿子工作忙!影响他工作就不好了。”何老爷子在一旁叫唤。 “是嘛!”鸣和皱眉看着手里的B超图像,一边问:“何先生是做什么的?” “我在机场,飞机维修人员。” “好巧,我表妹是华航飞行员!”说着林鸣和有些自豪地点点门外。 “资茹熙?大家都认识她,最不好说话的飞行员之一。” 鸣和淡笑,看着手里的病人资料沉吟一声:“嗯——何先生,今天带老爷子再去做个CT吧。”他叹了口气,轻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转过身去,仔细交代身后的一群医生注意事项。 何青川朝门外看了看,笑着走出去跟她打招呼:“资小姐,你好,我叫何青川,华夏航空维修部的。” 茹熙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华航的都差不多知道你吧?我可是听属下抱怨过你好几次了,上次因为你掉了一根发卡,让人家重新检查,据说还因此延迟起飞了。” “小心一点总归是好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嘛!不过我现在已经不用发卡了,你放心,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对了,我叫何青川,维修部B组组长。” 茹熙看着他觉得面熟,忽然想起来是来酒吧和齐明哲一起喝酒的,便问:“你好,在酒吧见过,我想问问,昨天晚上在酒吧你们喝完酒……” “何先生,”林鸣和出了病房打断她,“借一步说话可以吗?茹熙,你去楼下咖啡厅等我吧。” 茹熙看了表情有些严肃的表哥一眼,点点头走出去。 ## “茹熙!不好意思,等得时间长了吧?”林鸣和急急忙忙冲进咖啡厅,一下找到茹熙习惯坐的位置。 “没有的事,我正好刷刷微博。”茹熙笑着晃晃手里的手机。 “你啊,也注意一点,总盯着手机看不怕视力下降!上个月查了就降了一点吧?” “先别说我!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我看你脸色有些苍白啊!昨晚手术又通宵?”茹熙拿出纸巾来帮他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怎么搞的?不是我说你,昨晚做到几点?今天就该请半天假好好睡一觉嘛!” 鸣和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润如玉,叹口气:“病人等不了啊!” “那不是还有其他医生嘛!” “你哥我是名医,大家都找过来我也没办法!” “表哥,人自信过头可是很危险的事情,不管多么有才能的人。” 鸣和瞧她一脸正经,忍不住伸手宠溺的揉揉她的发顶:“这话又是谁告诉你的?” 厚傅左,疼爱她的教官、踹了她的男友!茹熙心头掠过那么一个人的影子,眼神瞬间有黯淡了许些,“先不说这些了,何先生他父亲怎么样了?” 这次轮到林鸣和长吁短叹了:“诶,情况很不好。不谈他了,我带你去吃夜宵吧,这次来的实习生里有个大吃货,跟我推荐了几家……” 忽然鸣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苦恼地啧了一声,道:“糟糕,我又要走了,不能多陪陪你真的抱歉。”鸣和一下子站起来,忽然身体左右摇晃了一下,一下子又掉坐在椅子上。 “表哥!你没事吧?”茹熙惊叫着站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 “没事,可能是昨天熬夜了,人上了三十就是和二十多岁的时候不一样了。没事,不用担心我。”鸣和慢慢站起来,走出咖啡厅。 一路上他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眼前的景物似乎也开始模模糊糊,他一下子靠在墙上,慢慢平稳自己的气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应该没有发热,又继续往办公室走,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栽下去。 第5章 thFlight复职(精修) “早上好!” “早上好!”一个礼拜后,茹熙拖着黑色的箱子进了飞行员休息处,放下箱子,一转身,一杯咖啡已经递过来了。 “今天要辛苦茹熙你啦。”就算知道茹熙看他不惯,北池依旧很贴心。 “谢谢,我只喝黑咖啡。摩卡里面的油脂含量太高。” 茹熙没接北池手上的咖啡,没成想北池弯嘴一笑,另一只手向前一递,一杯纯黑的散发着浓浓苦味的咖啡放到茹熙鼻子跟前了:“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甜一点的东西呢。” 早知道说绿茶的!茹熙黑着脸接过那杯咖啡,硬着头皮灌下去,苦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真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sawadika!我今天的行程单?”茹熙把自己的工作卡给了签派员。 签派员看了一眼答:“已经给机长了。” 茹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平板,今天飞曼谷的是郑机长啊,他还没到呢! “茹熙,郑前辈今天突然有点急事来不了了,我带班了,合作愉快!”姚北池是真心高兴。自从一起拿到驾驶证之后就和资茹熙聚少离多,每次想要看她两眼都要等上十天半个月的。 现在好了,茹熙不仅恢复单身,而且将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几个小时,自然是兴奋得像打了鸡血一样。 他和茹熙提前将行李箱放进驾驶舱之后,一起下飞机,检查起落架、机翼、引擎等设备的状态。 茹熙正扒着一个引擎仔细查看,姚北池想到她专注美好的侧脸可以再看好几个小时,喜不自禁满脸傻笑,背过身去猥琐地对着自己的四条杠的肩章啵了好几口。 “哼!”一抬头,看到浓妆艳抹的维修师,时尚御姐万茜茜一脸耻笑地看着自己,北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刚升机长?得意忘形乐极生悲啊!” “茜茜姐提醒得是。”北池一点不介意茜茜讲什么,他这个人直肠子,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在乎是什么人讲的,或是对谁讲的。 “谁是你姐?你多少岁了?”茜茜立刻又敏感起来。 “我28,听青川前辈说过后天就是茜茜姐30岁生日了,大伙还准备给你开生日party呢!额呀!”讲到这里北池一跺脚,“忘了,还叫我保密来着!说要给你一个惊喜。茜茜姐,您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哦!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北池朝她点点头迈开长腿一溜烟跑了,空留万茜茜一个人咬牙切齿,一想到何青川居然在公司里到处宣传自己快要30岁的事情就恨不能现在就把他掐死!多管闲事! ## 差两天就三十大寿的万茜茜,在招飞时,和资茹熙同一批考上飞机师,结果在澳洲头一次solo(单人飞行)考试中不合格,被淘汰下来,回来当了飞机维修师。 如今在华航,是和何青川一样的青年俊秀,金牌飞机维修师之一,熟悉波音以及空客家的好几个机型。 心高气傲的万茜茜,对于之前被淘汰下来一直心有不甘,于是,为人毒舌挑剔,虽然技术一流,不过得理不饶人,常常顶撞上司,苛责下属。 公司拿她没办法,让她另外开了一个小组,现在是与青川同级的组长,见了面这两个人时不时还会吵起来。 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羽辰机场的二号停机棚里又吵开了锅。 “左边那个引擎最好再检查一遍。”何青川此话一出,一旁的下属直拽他衣袖,示意他茜茜就站在他们身后,而且一脸不满。 “我刚刚检查过。”生硬的声音从这个离30岁还有2天的女人嘴里砸出来。 两人回头一看,不由倒吸凉气,茜茜今天脸上的脂粉简直跟摸了墙灰一样厚,浓重的眼线,偏深的口红,一切都在她头顶印了四个大字:“心情不好!” “不是,我们头是说刚才听声音,觉得还是再检查一遍比较……”小技师试图解释,引起茜茜更大的不满。 “你的意思是说我检查得不到位?” “茜茜,我认为你最近情绪化太严重,不适合再工作下去!” 青川此话一出,一旁的小技师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进垃圾桶里,这都什么时候,居然还能讲这么一本正经! 万茜茜刚要发作,好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资茹熙从曼谷打来的:“茜茜姐?” “哦!茹熙啊,什么事?” “我就是想起来,你现在手上那辆777,我提操纵杆的时候感觉稍微有点重,听声音也觉得似乎低沉一点点,我和姚北池都觉得左边那个引擎最好仔细检查一下,就这个事。顺便带我向何师傅说声辛苦!我挂啦!” “嗯。”万茜茜表情严肃地瞪着何青川,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她收起手机,浑身僵硬地转向左边的引擎。 何青川看着她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转头跟一旁的小技师吩咐,让他去机场食堂打饭,自己小跑去左边那个引擎处,一边拍了两下巴掌,吼道:“喂!大家加油,今天争取不加班!” ## 资茹熙复职的第一周,也是林鸣楠空中管制官上岗的第一周。 林鸣楠只比资茹熙小两岁,以前在学校,自己成绩不如用功的表姐好,总是被父亲责骂。每次看到父亲对资茹熙格外关照就觉得妒火中烧。 后来据说资茹熙通过了招飞考试,她便跟也去,结果第一轮身体检查就被淘汰了。不甘心的林鸣楠于是跑去考管制员执照,两次都没通过的她,在机场做了一段时间的地勤之后,鼓起勇气去考了第三次,这一次终于通过了。 可是第一周,事情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美好,因为她连机场控制塔的梯子都没碰一下,被管制官主任撂在模拟室,无限制次数做模拟,然后被无情叫停、挨训,然后再做模拟,再被叫停,再挨训。 中午休息时,身心疲惫的林鸣楠端着餐盘,远远看到妈妈口中的“齐家二公子”齐明哲,现任的羽辰机场现场监管部部长在一个人坐在玻璃幕墙边吃饭,便端着餐盘过去。 很早在齐明哲还在做小经理的时候,林鸣楠就知道他了。当时林鸣楠还在做地勤,有一天有个客人喝多了,林鸣楠没让他登机,那人软磨硬泡了半天,连塞钱的事都做了,还是没让上,眼见着登机口就要关闭了,他开始撒泼,先是瞪眼骂人拍桌子,最后揪住林鸣楠的头发就要打人。 周围几个人赶紧来帮忙,谁承想那人喝醉了劲挺大,4、5个人都没把他搞定。 一身运动装的齐明哲刚好路过,上来掐住他的手腕然后往后一掰,那人疼得嗷嗷直叫立刻撒了手,嘴里还不饶人,这时齐明哲松开他的手,立正朝他一鞠躬,厉言正色道:“这位先生,喝醉酒之后血管容易扩张,高空机舱的气压比较小,可能会引起不适,严重情况会引起休克,我们是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才没让您登机。我记得没错的话明天一早还有一班到北京的飞机,如果您有什么急事的话,我们会跟航空公司协商,今早安排。” “他们说我这是特价机票,没办法退票或者牵票,现在损失了这么多,都是你们不让我登机造成的!” 齐明哲眉间微松,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开口:“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是为您的安全着想,完全符合规定。如果你要投诉或者提起诉讼,我们全完也可以以无故对工作人员施暴向您提起诉讼!” 林鸣楠还记得他那时候如同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一个少女的心就如此交付了!可那时候她总觉得比起表姐的男朋友机长教官厚傅左来,齐明哲差得太远,自己至少也要找个机长才行! 可惜如今的齐明哲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加上齐中将二子的光环,已经成了她高攀不起的人。后悔不迭的鸣楠从母亲那里知道有机会成为他的妻子之后,雀跃不已,可她打死也没想到,他居然挑了资茹熙!最可笑的是,她表姐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一口回绝了。 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如此矛盾,有人朝思暮想,求而不得;有人唾手可得,却拒人千里。 从窗□□来的光线打在齐明哲身上,一架飞机起飞,他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直到飞机消失在天空尽头才又重新开始用餐。他吃大口大口地吃饭,没有故作优雅,反而让人觉得诚实可爱。鸣楠无奈地想着,大概自己是又陷进去了吧!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她朝他微微点头。 “林小姐!你好,想不到你也在这里工作!请坐吧。”齐明哲是那种过目不忘的人,将军夫人拿她照片给他看过,自然知道她就是原军区第二医院院长家的千金。 “谢谢。”鸣楠尽量表现地优雅一点,款款坐下,主动自我介绍:“我在这里做空中管制官,不过刚开始。” “是么!很不错啊。”明哲点点头,他微笑的样子在如今的鸣楠眼里就是天底下最温柔、最英俊的,“祝贺你,以后要好好加油!就算是大晴天也不可以有所待解,天气不好的时候就要更加用心了,往后要辛苦你了。” 鸣楠连连摆手,只被夸了两句,脸就不受控制地微红起来。 这么近地坐在齐明哲对面,她的心脏像上了发条那样跳个不停,拘谨地小口小口吃饭,沉默一会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齐先生,见过我表姐资茹熙了吗?” “资茹熙?”明哲停下筷子,无所谓地笑道,“她不是拒绝我了吗。” “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本来我也就是随手拿了一张照片应付应付家人的。她这样反倒省去我不少麻烦。你们没什么好对不住的。” “这样啊。”林鸣楠心中暗喜,脸上却还是表示可惜,随意聊了一阵后,何青川带着一帮维修部的机械式走过了,林鸣楠闻见他们身上那一股子汗味,急忙餐毕,远远躲开了。 “谁?”青川端着餐盘,满脸油渍地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长得挺漂亮啊,怎么好像以前见过?” 明哲嘴角不屑地勾了一下,往嘴里送了一大口饭,答:“投怀送抱的。” 青川:“投怀送抱?你齐明哲的怀也不是一般人能送得起的呀!哪家千金?” 明哲:“林宝生,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军区第二医院院长。” 青川:“有印象!不过他不是12年前车祸死了吗?” “那时候我们家司令不是在找可供移植的□□么,正好用了那个院长的。算是救命恩人家,怎么也不能太驳面子!可是有人倒是给我找方便了!” ## 此时CA训练生金洁端着盘子跟着一群前辈做到齐明哲与何青川不远处。金洁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极其和谐的景象,一个干干紧紧、西装革履,另一位满是油污,一身连体灰色工作服。 “不可思议!这二位怎么就能坐在一起吃饭呢!”金洁大胆地盯着齐明哲英俊的侧脸,满口唏嘘。 “切!你啊,别花痴!你没指望的!”旁边一位前辈CA好心提醒金洁。 “没指望?什么意思?” 那前辈一脸意味深长,对着金洁够了勾手指,让她耳朵靠过来,悄声说道:“是我们都没指望!” 金洁心领神会,倒吸一口气:“真的?” CA前辈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餐厅画了一个圈,问道:“这里的男人,有哪个看到空姐走来走去会目不斜视的?除了他!”然后指尖又对准了齐明哲,有些不服气道:“看到我们跟没长眼睛似的!除非他不是直的!要不也太伤人自尊了!” ## 周一一大早,茹熙又被安排和姚北池一起飞曼谷。 “唔,要这么多燃油吗?我查过天气状况了,一路上无风无雨无气团啊!”茹熙了看北池做的飞行计划,再一次确认了一遍路线和云图。 北池低头拿着小平板点了几下,然后把一条新闻拿给茹熙看,道:“这几天泰国政局不稳,上个礼拜上千人妖游行示威,我怕万一曼谷的机场受到影响就不好办了,所有还是多带一些油以防万一吧。” 他抬手郑重又不失亲昵地拍拍茹熙的肩膀,语气变得十分轻快,“今天合作愉快!”然后拖着箱子调头就往登机口走,一边走一边吐着气,掩饰自己有些微红的面颊。 茹熙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右手不觉摸上自己刚才被他拍过的肩膀,撅着嘴,小声道一句:“什么嘛!” 这时乘务长严妍从后面突然凑上来,盯着茹熙的脸,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小池君还挺帅的?” “哈?” “嚯!”严妍忽然开心地指着茹熙说:“脸红了!” “切!”茹熙一咬唇,拖着箱子低头快步逃开。 严妍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前一后两个身影,面带愉悦地欣赏着,瞄了一眼身后小声议论的年轻CA们,啧啧嘴,丢下一句:“你们看来没希望了。” “什么嘛!严姐,要不要这么打击人……”“严姐!你不帮着自己人,胳膊肘还带往外拐的!” 茹熙看见老远地对面走过来一群西装革履的男士,他们指着手里的文件边走边讨论着,同时也没误了看几眼三三两两迈着猫步,收腹提臀走过的各色CA,偶尔碰到穿着艳丽特色制服的某些东南航空公司的空姐,还不忘了轻吹一声口哨,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那一群男人都挺年轻,长相俊秀,可偏偏中间为首的那个叫齐明哲的男人却让人觉得尤为突出,倒也不是他个头比其他人高,只是身影挺拔非凡,停下脚步站立时,那身板还想电视里在□□升国旗的解放军,英姿飒爽,赏心悦目。 走过他身侧的时候,茹熙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背部那一条微妙的曲线上,让茹熙想起肖邦的《月光奏鸣曲》,那种轻微,却合上了人心脏的起伏,将某种共振传悄悄递到脑沟深处。 茹熙这一晃神的功夫,前面的北池已经不见踪影了,北池拿两条大长腿今天像是上了马达一样,快得惊人。 之后她收住目光,加快了步伐跟过去。茹熙倒并不是对齐明哲产生了什么情感,毕竟没讲过几句话,身份也过于悬殊,只是让她觉得赏心悦目的事物多看看也无妨。 而且此人从头到尾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手里的资料,站在那一群风流倜傥的男士当中,有种别样的定力和清冷之感,让茹熙觉得他像是博物馆里的青花梅瓶,让人欣赏,却绝不会动了想要拥有的心思。 资茹熙就这样安稳无事地走过去了,可是对于明哲来说,事情却没这么简单。 向来不管走到哪里,习惯了别人目光的他,早就学会了怎样形成一种可怕的专注力,好像一道天然屏障那样,把所有他不想关心的事物屏蔽在外。 可是偏偏离着还老远的,余光里就有了那么一个瘦小的穿着白色制服的身影,在轻微地晃动,然后便是一道奇异的目光,穿透了他所有的防护,透进他的眼底。 他虽然背对着那个已经一晃而过的身影,心思却在某一瞬间也跟着飘到了身后:大冬天的怎么只穿一件制服衬衫?她什么时候回来?搭档的机长会是哪位? “齐总?弹球掉了!”一旁的助理轻轻唤了两声讲到一半戛然而止的齐明哲。 明哲回神,又迈开了不急不慢的步子,捡起地上的弹球装进裤兜,面色毫无异样地开口继续:“刚才想了一下跑道加长的计划,我是这样觉得,如果明年可以和亚航还有亚韩航空确定下来关于加开空客A380的航线,那么我们至少还要再提前三个月完成……” 几个人一路走到明哲的办公室门口,事情也谈得大差不差了,于是分头各做各的去,年轻的助理跟着明哲一起进了办公室把下面的安排再报告一遍之后,打算退出去,却被明哲忽然叫住了。 “小杨啊,你说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去当飞行员呢?” 嘣!弹球不偏不倚砸中地图上曼谷的位置。 第6章 thFlight确诊(精修) 几个人一路走到明哲的办公室门口,事情也谈得大差不差了,于是分头各做各的,年轻的助理跟着明哲一起进了办公室,把下面的安排再报告一遍之后,打算退出去,却被明哲忽然叫住了。 “小杨啊,你说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去当飞行员呢?” 嘣!弹球不偏不倚砸中地图上曼谷的位置。 ## “我?嗯——当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飞机飞稳后,驾驶舱内的资茹熙帮忙把安全带的指示灯关闭,然后通知乘务长严姐可以开始服务了,接着继续回答北池的问题。 “我属于大改架,以前是同济医学院的学生,那时候大二,我有一门挂科了,因为总是四处奔波忙着打工,下个学期的学费也没着落,那时候觉得有点走投无路吧。恰好看到华夏航空的招飞广告,不用学费还有工资,我觉得我身体不错,就去试试,纯粹混口饭吃,就这样。” 一句大实话讲得姚北池有些语塞,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呢?”接着茹熙撇过头去看着窗外外蓝而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轻笑一声,“别告诉我什么天空梦想,云上的景色美得惊人之类的理由!” “我确实就这么想的。”北池低下头,微微噘起嘴,“当时是初三,看了汤姆克鲁斯的《壮志凌云》就觉得他实在是帅呆了,不过那时候那种概念很模糊。后来高中毕业通过过了招飞考试,训练了半年之后第一次进模拟舱,把飞机开上天的时候,我就觉得真的是太美了!激动地还掉了眼泪。” 茹熙:“别这么夸张!” 北池没吭声,一脸幸福地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蓝色,仰头,把手贴在玻璃窗上太阳的位置,嘴角翘起无边的幸福。 茹熙盯着他的侧脸,似乎可以看到他眸子里闪着的光辉,透过了墨镜的镜片,不说传递着让人动容的力量,却可以让茹熙感受到北池心底的那一份真实。 北池:“我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在某年某月,开着飞机在中国的航母甲板上起落……” 茹熙:“等等,航母?所以你原本是开……” “歼击机。”北池哭丧着脸,“谁知道到了18岁个头开始疯长,像撒不住车一样一直窜到1米89,你说哪有人到了20岁还在长个头的!” 茹熙上下大量姚北池才发觉他真的是很高,放弃歼击机来开民航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啊!不由开始同情起他来。也难怪他技术那么好,机长年龄刷新厚傅左的记录也不难理解了,人家从17岁就开始训练开飞机了! “不过开民航和开歼击机很不一样,不管怎么样,能这样在天上飞就觉得很开心了。”他又定睛看了一会太阳,继续道:“我那时候有个教模拟器的上尉,当时觉得真的是好帅啊!我就想着自己到时候也会一样帅,不过有时候真是天不由人,他竟然隐瞒腿上的大伤口上天,结果恰好机舱失压大出血,差点机毁人亡……”讲到一半,忽然严妍敲门进来送餐。 姚北池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四条杠的机长肩章,红着脸交到茹熙手里:“以前一个退休的老机长送我的,要我好好加油。现在当上了,这个就送给你吧,茹熙你也好好努力!” 茹熙拿过肩章看了一眼,随意塞进箱子里,道一声:“谢啦!” 北池明亮的眼睛在瞬间流露出一点失落,不过什么都没说,把控制权交给茹熙,自己开始吃饭。 ## 飞机稳稳地降落在了曼谷素万那普机场,这是茹熙看过最完美的一次着陆,稳稳妥妥地,几乎感觉不出什么晃动,这样看着姚北池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帅气的。 “看什么?我侧脸比正脸帅吗?”北池一句话问出口,换来了长时间令人窒息的沉静,他本想耍耍帅的,奈何自己脸倒先红了个底朝天儿。 茹熙始终静默,两人分别认真做完各自的飞行纪录,然后在最后的签名档写上了自己的大名,不言不语地拿着黑色的箱子下了机,并排走了一段之后,北池顶着充血的脑袋,似乎是鼓足了很大勇气向茹熙提出邀约:“茹熙,下午有空的话,一起去逛逛寺庙好不好?” “诶?机长,听说茹熙姐可是基督教徒呢!”一个脑袋突然从两人中间□□来,这么吼了一嗓子。 北池本来讲这句话的时候就有点紧张,听到这句话,立刻停下脚步,很夸张地不停道歉:“啊!对不起,我考虑太不周到了!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 那个脑袋是CA训练生金洁的,她眨着亮亮的大眼睛硬是吧茹熙挤到一边,极自觉地挽住了北池的手臂,甜甜地撒娇:“不如机长跟我一起去吧?” 茹熙打小就讨厌奶声奶气的小妞,停下脚步瞪了一眼那个又甜又嗲的金洁,摆起出副机长的架子,气定神闲地回道:“宗教嘛,都是教人向善的,就算是当风景看看也未尝不可。”说完白了一眼愣在一旁任由金洁抱着膀子的姚北池,转过身,迈开干脆利索的步子出了机场。 北池一听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完全无视了金小mm的心情,使劲把手臂往外一抽拖着箱子几步追过去,开始啰里八嗦地介绍曼谷市区内和周边的各个寺庙,好像瞬间变身一本旅游攻略大全,让人怀疑这小子前两天到底是在做飞行计划还是在查旅游资料。 ## 茹熙一脸得意地住进房间,有种扬眉吐气的爽快,打箱子里抽出来一条色彩艳丽的抹胸长裙,是她临走纱季硬塞进她箱子里的,本来她觉得打死都用不到的东西,如今她决定用一用也无妨。 她拿出手机,一开机,吓了一跳,很多未接来电,林鸣楠!这个老死不相往来的表妹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刚准备回过去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喂?” “表姐,表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茹熙一皱眉头,鸣楠几乎每次都是直呼自己名字的,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莫非是出了什么急事? “怎么了?” “哥,哥,我哥他病倒了,白血病。他瞒着家里所有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一句话如同炸弹那样在茹熙的耳边炸响,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表姐?资茹熙!你听到没有?我哥他出事了!” “我听到了……”茹熙手里的手机落了地,想起那天林鸣和苍白的面色,还有更早更早的时候。 为什么自己明明看出来了不让他早点去休息,早点去治疗呢?该死的!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15岁被赶出舅舅家门的时候,只有他还在关心自己。那样一个慈善的表哥,怎么能说倒下就倒下了呢? 她两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神情呆滞,完全忘了和姚北池的约定,周围的一切仿佛成了白茫茫一片,恍惚间听到几声宾馆的电话铃,可那也渐渐消失,世界忽然静了,大脑一片空白…… ## “茹熙?茹熙!”剧烈抖动的机舱让茹熙一下子回过神来。 “对不起。” “急速向右回旋,是乱流!” 茹熙看了一眼严肃的姚北池,愣了一下,赶紧打开无限通讯设备:“huaxia 776 request for direct to 20 degree。” 接着北池把安全带的指示灯打开,并让乘务长通知停止服务,让所有CA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 在从云层右侧绕过的时候,茹熙甚至看到了几公里以外云层中的亮光,大概就是闪电了吧,吓得面色有些苍白,一皱眉对北池道:“you have。” “I have。”北池答,随机握紧操纵杆。 几十秒之后,北池关闭了CMD开关,安慰茹熙到:“很快就会没事了。” 穿过气流之后,茹熙表情有些呆滞,低首小声道歉。 “下次注意就好。” 下了机之后,茹熙就像是六神没了主一样,提着箱子闷头走出机场,看到表妹林鸣美已经等在车边了,赶紧上了表妹的跑车。 “鸣楠已经在医院了。”林鸣美一踩油门,车子滑出了停车位,一路狂奔至军区第二医院。 打开病房门的时候,林鸣楠正坐在病床前削苹果,她抬头看了一眼茹熙,把削到一半的苹果放下,和鸣美一起出去了。 两小表妹与鸣和的关系并不好,不知道为什么,鸣和打小就不喜欢这两个妹妹,反而对自己父亲领养的资茹熙照顾有加,茹熙也一直视林鸣和为亲哥哥,更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 自从原本是军区第二医院理事的舅舅林宝生,在茹熙15岁的时候车祸去了,这个家就渐渐败落下来。 鸣美和鸣楠两个人随她们的妈妈,不懂持家,花钱如流水,但家里总还有个哥哥管着,好让这个家不至于陷入窘境,最近林鸣和病倒了,姐妹俩都有些慌神。 鸣和见茹熙来了,露出一脸温和的笑容,招呼她坐过来。虽然是强打精神,可茹熙看得出他的脸有多憔悴,刚见着人,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下来。 “对不起。” “傻丫头,道歉做什么?” “……”茹熙忽然低下头落了泪,趴在鸣和怀里低声呜咽起来。 鸣和只是微微笑着,用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想要安慰她,可此时此刻的他自己也如同掉进了看不到尽头的深渊,陷入无边的恐惧中。 第7章 thFlight辞职(精修) 伤心到极点的茹熙跑到自己的教堂,跪在神像面前拼命祷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有个男人沉默着站在她身后,那男人看了跪在地上无声哭泣的茹熙很久,几次想伸出手去抱住她颤抖的身躯,可始终如同隔着万水千山的海市蜃楼,触不到。 “谁!”忽然感到身后故意放轻的脚步,茹熙回身,警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透过泪水,一片模糊中,茹熙隐约辨认出面前男人的面貌,居然是Henry,齐明恒!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明恒朝后退了几步,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小时候和妈妈,还有姐姐来过这里,很久没来了,进来来看看,正好看到你跪在这里哭。” 齐明恒盯了一会茹熙的眼睛,忽然转移目光,看着教堂钢琴上的玻璃瓶里随意插着的几朵白色的小雏菊,像是呼唤谁一样,嗓音打着颤轻唤了一声:“Daisy。” 茹熙瞳孔骤然间放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Henry的脸,然后自嘲地微微摇头。 回首,夕阳橘色的光线正慢慢在白色的花瓣上一点点移动着,空中仿佛飘动着轻盈的小小音符,天使白色的翅膀微微煽动,妈妈柔和的嗓音从天堂传来。 Daisy,hey daisy.小小的雏菊啊 Look up to the rain 抬头看看天上的雨 The beautiful display那样美丽的铺陈 Is color of rainbow 是彩虹的光色 “因为林鸣和哭成这样?”Henry似乎总是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你怎么知道我表哥病了?” 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他弯下腰凑近了茹熙的脸,脸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问道:“如果我病了你也会这样伤心吗?” 茹熙看着这样突然的Henry只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这关你什么事?鸣和是我哥哥,唯一的亲人!你到底是谁啊?” “唯一的亲人……”明恒重复了一遍,眼里掠过一丝说不出的忧伤,继而他唇角微微翘起,伸手轻轻捏住茹熙的下巴,似是戏谑她:“那我来做你另一个亲人好不好?” 茹熙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冷笑一声,侧头甩开他的手。 亲人是什么?不离不弃的才是亲人。专门玩弄女人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吧。 看着她转过去的背影,明恒目光呆滞了许久,最后他仰头盯着十字架,唇角微颤,眼里闪动的,最终没让它流出来。 ## Henry走到教堂后的一块小墓地上,草丛里一块小小灰色的石头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Henry资恒 林湘湘 卒于1992年江口港空难 妹妹/女儿 Daisy资茹熙 父亲、丈夫资军利(卒) 石碑上摆着两束新鲜的小雏菊,Henry拿起其中一束,带回家,插在阳台的小玻璃瓶里。 ## “阿恒!”明哲回到家就看见客厅里打翻的酒杯,还有丢在他心爱的飞机模型上的——女人内衣! “阿恒!给我滚出来!”他一边吼着一边直接上楼进了卧室,毫不客气地打开门,脸不红心不跳地盯着床上的现场版三级风光,大手一挥把那女人的内衣甩到Henry脸上。 女人惊叫着缩进被窝,Henry无奈又扫兴地从床上下来,挠挠头问:“哥,别对女人太过份。” 明哲不理睬他,下楼去仔细洗了手,打冰箱里拿出一大块冰,然后打开抽屉取出冰锤敲了几块下来,叮叮哐哐丢一个雕花玻璃杯里,又倒上一点点透着暗黄色灯光的威士忌,坐到沙发上慢慢喝着。 “下次你要是再敢把女人领进我家门,我会拎着你的领子把你踢出去,说到做到!” Henry一看他那个生气的架势,啧了几下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自助了一杯,一脸讨好地求饶:“知道了知道了,可你总不能让我把女人领进老爸家吧?” “自己上旅馆去,你的事我不想管,不过再重申一遍,这里是我家!” 这时楼上的女人下了楼,像贼一样溜到玄关,就怕明哲再看她一眼,觉得简直丢脸到家,可偏偏明恒还一脸没羞地送了一句:“Honey,走好不送啊!” 他扭过头来,抿了口酒对明哲说:“何必呢,哥?你不碰女人,自己折磨自己,还要连着旁人一起折磨。这都多少年了,该放下的放下,放不下的就找女人睡一觉,保证什么都忘了。全部!” 明哲忽然抬起鹰一样锐利的双眸,盯着明恒,口气不容置否:“你今天有不开心的事?” “我?哈哈哈!怎么可能!我Henry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不开心的事情!”他翘起腿摆了一个看上去舒服实则有点费劲的姿势坐着,一脸悠哉地又押了口酒道:“爸让你回家住几天。 “这种事以后不用跟我说,直接回绝!” “哥,再过两个礼拜我就要回部队了,以后可能两三年都不能回来一趟。所以爸的意思是全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当庆祝我顺利被选上航母航空兵。” 明哲看着Henry的脸少有地流露出一点点温柔的神情,望着天花板的灯赞叹了一句:“航母飞行员啊!好好干吧,臭小子。” “当然!这些年我可是连着哥那份一起努力的!” 晚上洗澡的时候,明哲一个人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伸出手指摸了摸右大腿跟部一道不算长的疤痕,这道差点要了他命的疤痕,也的的确确是把十年前那个25岁意气风发的空军上尉给葬送了。 就算心里有再多的遗憾,再多的不甘心,既成事实,无法改变。 他拿起蓝色的小弹球,在水里洗干净,拿到眼前,仔细看那上面布满的大大小小的划痕。 ## 某个清晨他在醉宿之后从香港市郊的某个公园的躺椅上醒来,驻着拐仗垂头丧气地往大学宿舍走,前两学期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这学期他再有一门课不及格就可以滚回家了! 回家?还不如死在这里,反正老爸也是不想看到他才送他来的! 他头昏脑胀地不知怎么就走到一座小小的教堂门前。那座教堂门前开满了白色的小雏菊,阳光下反射着一种暖进心底的光彩,教堂里传来女童们用清亮的嗓音。 Daisy,hey daisy.小小的雏菊啊 Look up to the rain 抬头看看天上的雨 The beautiful display那样美丽的铺陈 Is color of rainbow 是彩虹的光色 那样一小段简单的歌词反反复复了很多遍,直到明哲站在教堂的窗前前泪流满面。 那天,在教堂座椅的下面他捡到这个小弹球,这样一个小小的球,就算表面布满伤痕,却可以在每一次落地后重新弹起来。他那时候就开始下决心,要做一个弹球,而不是一个一砸就碎的乌龟蛋! 这些年,不管是26岁重新上大学,还是扔掉拐仗开始复健训练,从机场部门经理助理开始,直到坐在今天这个位置,陡峭而漫长的路,这个小球陪着他一路走来。 十年来他没有一天是可以忘记那个坠落的日子,可是他告诉自己无法改变的过去无论怎样后悔和伤心都是没有用的,人必须逼着自己往前看。每次感到伤感和难过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拿起小球看看,在心里轻轻吟唱那可以暂时安抚他的旋律。 ## 茹熙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鸣和那张清瘦苍白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掉。 想起以前与鸣和一起去攀岩,他爬在现面,扬起脸对茹熙笑着喊:“丫头,快点!再不快点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茹熙低头向他调皮地吐吐舌头:“有本事你就空出手来打啊!” 于是他真的空出一只手去打她屁股,可是就在那一刹那,他攀着岩石的另一只手一滑,整个人就这么坠入深谷去,茹熙吓得大喊,从梦中醒来,环视了一下漆黑的房间,擦擦眼泪,按了一下时钟的夜光,凌晨三点。 她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穿上衣服开车到了医院。 病房里静悄悄的,鸣和床头的小灯开着,他侧身背对着门口静静躺着,仪器上显示的血氧含量和心率也都平稳正常地波动着。茹熙这才觉得放心一些,悄悄走开,在转身到门口的瞬间,听到一声轻微的吸鼻。 难道林鸣和在哭? 她回身点着脚尖轻轻绕到病床另一侧,发现鸣和用被子蒙着脑袋,里面又发出一声极隐忍的啜泣。 茹熙刚想伸手掀开被子,手一下子被鸣和抓住,从被子里发出他带着嘶哑的鼻音:“茹熙,就这么让我一个人呆一会不行吗?” 茹熙傻住了,一向笑容满面,为她撑起一片天一样的表哥竟然哭了!她没掀开被子,而是默默转身,离开病房。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她轻轻拉上房门,那一刻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她一下子跌坐在门口,任眼泪肆意流淌。 茹熙:表哥,你知道是什么让飞机在天空飞行吗? 鸣和:燃料? 茹熙:错! 鸣和:风? 茹熙:又错! 鸣和:发动机? 茹熙:再错! 鸣和:我放弃!说吧,什么? 茹熙:是空港!因为天上的飞机不管飞多远,飞多高,它都知道地上有个地方可以让它安稳降落! 茹熙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灯管,林鸣和,她的空港,现在毁了,她独自一人还能飞多久? ## 姚北池:“Good !” 田国庆:“صباح الخير(阿拉伯语,早上好),今天飞新加坡?” 姚北池:“是,您呢?” 田国庆:“迪拜!小伙子最近怎么没精打采的?”他重重一拍北池的背。 姚北池:“Captain,你说茹熙她,怎么就辞职了呢?再怎样也不能辞职啊!” 田机长也是一脸头痛的样子,话里还带着气愤:“这丫头不知道怎么想的,说什么要把剩下的时间都去陪着表哥!荒谬!改天我再去找她家人谈谈!太任性了!这种人辞职就辞职好了!不适合当飞行员!” 这时CA严妍走过来插了一句嘴:“诶?Captain田很难过吧,自己当面试官挑出来的飞行员就这么回家了!” 田国庆白了她一眼,拉着箱子带着自己的副驾驶离开了。田国庆也是个惜才的人,上次撞鸟事件过后他就一直对资茹熙感到很抱歉,还有自己外甥女抢了她男朋友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而资茹熙也一直没有让他失望,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和细致,没有在情绪上有过多的失控。可是这一次,对于资茹熙来说,似乎是个迈不过去的槛。 第8章 thFlight相亲 面前的男人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资茹熙伸出手来替他捋了捋刘海,把手里的小雏菊插在玻璃瓶中,摆在床头。 清晨的阳光洒透过白色的窗帘,洒进病房里,玻璃瓶中的水微微晃着,将光影游戏成从横交错,和着花香,稍稍驱散了初冬清晨的清冷,还有医院里消毒水那种无情的味道。 “你来了,茹熙。” 他醒了,睁开眼看着她笑,眼神澄澈得让她鼻头再次一酸,背过身去镇定好自己的情绪,她微笑着转过身去,轻声应了一声:“鸣和,醒了?” 低下头去,又看了一眼舅母发来的提醒讯息,说今天的在齐家家宅的宴会在中午五点半,务必要过去,不能迟到!她心烦地删除了短信。 “皮蛋瘦肉粥,我早上才煮的。你尝尝。”茹熙把保温杯从保温袋里拿出来,给林鸣和倒出来,递给他。 “你手艺越来越好了,以后可以娶到你的那个人,一定挺幸福的。”他慢条斯理地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粥,平淡的声音似乎把现实的残酷粉饰成了温馨平凡的晨曦。 资茹熙低头,嗯了一声,手慢慢摩挲着手机屏幕,心里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她忽然抬头道:“表哥,今天我带你去以前的中学散散心好不好?” “嗯,好久不去了。” 资茹熙把餐具拿进洗手间洗干净。林鸣和看着偶尔飞到窗台上的麻雀,不自觉摸了摸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呆望了良久,幽幽说出口:“茹熙,你还是回去工作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临死前的惨样。” “嗯?”资茹熙关掉水龙头,“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等会我们早点出去吧,那个银杏树不知道秃顶了没有呢。” 资茹熙笑而不答,重新打开龙头,心里流进一丝甜意。 那棵银杏是茹熙一切快乐的源泉,记得那一年,表哥牵着她的手在小山坡上狂奔,然后纵身一跳,跳进那厚厚的一堆金黄色的银杏叶片里。她拿手抓起一大把叶子就往他头上扔,他也不客气地回敬她。 记忆里,那些个小扇子,在半空纷纷扬扬,秋天湛蓝的天空下,闪着金光,如此耀眼。他温暖的笑容融化了她生活里所有的苦涩。 记得舅舅刚遇到车祸,葬礼还没办完,舅母就把茹熙送到长老会福利院去了。刚去的第一年很难熬,要不是表哥常常偷偷跑来看看她,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熬得下去。 “表哥,为什么不能骨髓移植呢?不是说白血病移植了骨髓就能好吗?” 鸣和蹲下去捡起两片金黄的小扇子,两片一并,正好吻合在一起,他无奈苦笑:“配型呢?你以为这么容易找骨髓源?” “鸣美和鸣楠还有舅妈……” “查过了,都不匹配。”鸣和松手,将那两片叶子扔在地上。 在林家住过几年,虽然大家讳莫如深,可茹熙还是隐约察觉到了林家那个不愿被提起的过往,如今这么一说,她自然是心知肚明了,也难怪表哥打小就与舅妈还有两个妹妹不怎么亲近,如今算是事实摆在眼前了,只不过谁也不愿意去戳破罢了。 “找找不行吗?” “人山人海的世界,哪里像嘴上说得这么容易?”鸣和将双手放在衣兜里仰面,眯眼看着蔚蓝色的天空。 今天的天格外蓝,蓝得发冷,蓝得发疼,“茹熙,我以前只想着事业、医术,病人都不是人,只是用来操练、让我成为顶尖医生的道具,听见有什么奇怪的案例,居然能感觉到兴奋。” 他转头看向听到这些话万分惊愕的茹熙,眼里透着一种茹熙从未见过的冷漠,他看着茹熙琥珀色的瞳仁继续道:“对不起,说实话我从来没有为病人的去世而感到难过过,相反如果我的预言准确的话,我还会相反感到高兴,那时候会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是神。” “鸣和,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讲这些?”茹熙不解地打断他,他清瘦的侧脸依旧俊秀,白色的风衣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天使,可刚才所说的话,分明就是一个撒旦。 “你听我说完,一年,半年,三个月,一个月,讲这些数字的时候我根本想像不到那些数字有多可怕,……现在想来,不是神,根本全部都是自己无能罢了!茹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别再陪在我身边了。” 茹熙低头不言语:“你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要赶我走?” 鸣和:“茹熙,病人死前的样子是很凄惨的,生活不能自理,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讲一些没有意识的胡话……”他忽然把帽子脱下来,刚剃的光头,“你看,现在已经这样了,以后会怎样?” 茹熙:“鸣和!不管你变成那样样我也不会嫌弃你啊!我们是家里人啊!” 鸣和:“可是我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我!你回去。”说着他把一个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上面写着“辞职书”三个字,然后当着茹熙的面撕掉了。 茹熙:“我的辞职信!怎么会在你手上?” 鸣和:“田国庆,田机长昨天来过我病房,带着你的辞职信,说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就算是违约金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说把你这段休假的日子都算在飞行员疗养期内了,回去后好好歇歇他!” 茹熙:“鸣和!你怎么就不明白?生死面前,什么都是身外之物。” 鸣和:“可你不是还得继续活下去吗?” 茹熙看着鸣和的眼睛,突然之间一股即将永别的悲凉用上心头,鼻子好酸,却怕得不敢出声,怕自己哭出来。那天晚上见到鸣和一个人躲在被子哭的时候,她就有所觉悟了,他的天现在坍塌了,该是她去帮他撑起来的时候。 所以,她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哭! 她背过去蹲下身,好不容易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忽然掬起一把银杏叶子回身就往鸣和身上砸,噘着最佯装气道:“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鸣和用手一划拉,对于茹熙的变化有些诧异,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责怪她:“茹熙你干嘛?都弄到我领子里头了。” “我就是弄到你领子里面!反正每次都说不过你,你每次都有道理!”说着茹熙拉开架势,对着鸣和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鸣和看她小女孩撒娇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怀念起以前来,嘴角微微上扬着:“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不带你这样赖皮的!” “谁跟你君子!我本来就是女人!” ## 静静走在校园后的小山坡上,虽然是初冬,可叶子还没有掉光,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的金黄,如同羊绒地毯那样,踩上去软软地,舒服极了。 一会功夫,刚才二人的争吵化作咯咯的笑声,如同铜铃那般清脆细碎,沿着小径弯弯曲曲地一直飘到树林深处。 松树下站着一个男人,举着单反正朝着日光,忽然听见那些铜铃般的笑声,本来毫无表情的静默的脸上,尽然也浮现了一丝暖意。他把镜头对准了树下一对正在打闹嬉戏的男女,细碎的笑声伴着阳关下的点点亮金,融化了这个世界的苦难,暖了这个早晨湛蓝到清冷的天空。 男人将焦距拉近,看清了那个女人的面容之后,微微一怔,随即咔嚓一下声,按下快门。 他低首,把刚刚拍的相片放大,再放大,直到看清她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轻念了三个字:“资,茹,熙。” ## 一辆银色的精装版SUV慢慢停进山坡另一侧半山腰上的一栋别墅的院子里,站在山坡上,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礁石和海面。 穿着一身运动装的齐明哲从轿车上下来,48岁的将军夫人黄珊珊此时已经站在别墅门口,见到明哲赶忙把他迎进了门。 “哟,今天摄影去了?” “没有,随便瞎拍几张,就是在附近山上转了转而已。”明哲把单反轻轻放到客厅里的沙发上,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手。 黄珊珊站在门外轻声问:“想喝点什么?昨天有人才送了一点普洱,我闻着挺香,要不要来一点?” “随意吧。”明哲擦了手出来,两腿一叠,舒舒服服地靠着沙发背,拿出弹球来,往地上一砸,结果忘记脚下是厚羊毛地毯,球没弹起来,直接滚到沙发下面。他俯身将手探到沙发底,摸了本天没找到,叹口气:“我就说不喜欢来这儿。”然后拿起相机开始整理照片。 黄珊珊看他这样不冷不热,没多大反应,似乎是习惯了。明哲嘴上说随意,但凡是他不喜欢的,一下都不会碰,于是又问一句:“要不我去给你热一碗雪梨百合汤?深秋润润肺也好。” 明哲翻着照片,头也没抬,似乎是嫌黄姗姗烦了,说:“不麻烦了。” 客客气气的,生分得很,黄珊珊一听就知道他让她走开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倒了一杯白开水去,讲:“你先坐着,你大哥和嫂子带着你爸爸去医院检查身体,恐怕还要再过一会才能到家。”之后就进了厨房。 看着满桌子的食材,她双手撑在水池旁的台子上呆望了很久。 今年48岁黄珊珊身世可怜,二十几岁就当了寡妇,被村里骂是克夫!前些年进了城,经人介绍,到齐中将家做保姆,不知怎么就被这老头看上了,于是结了婚。 嫁进来也不知是福是祸,反正自己娘家人是再也不用受以前公婆家的欺负了。可这家里的人全拿她当免费保姆使唤,任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抓住台沿的双手渐渐握紧,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能撑多久。 ## 正在散步的茹熙手机又响起来,她蹙眉看着手机屏幕,一直没有接电话,但也没有挂断。 “茹熙,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现在已经不需要顾虑我了,不是吗?” “表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会不会对舅妈还有鸣楠鸣美放心不下?”茹熙讲出下面一句话的时候,似乎付出了很大的勇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放心不下她们,我会替你照顾她们的。” “茹熙。”鸣和低着头闭着眼睛,笑得很无奈,“她们跟我没关系,跟你自然也没关系。你不用勉强自己的。不过我也有句话想告诉你,人不能总活在仇恨里。现在越是不剩下多少时间了,很多东西就越是看的透彻了。用爱去活着还嫌不够,再去恨的话,只怕临死会后悔。要说担心,我就担心你会恨她们,恨我妈一辈子。” “不会的,不会的……”茹熙摇着头,眼泪又一次落下来,“你妈养了你二十几年,我不能恨她!” ## 齐宅,Henry也到了,此时明哲在专注地看着相机里的相片,轻声走到他身后,本来想要吓他一吓,结果低头发现屏幕上的画面竟然定格在一张女人的面孔上,再仔细一瞧,竟然是茹熙! Henry把脸贴过去,明哲微微一动,只淡定地问了一句:“你来啦。”然后换掉了屏幕上的相片,开始以正常的速度不急不缓地往下翻。 Henry一跳坐到沙发扶手上,微微伛着身子陪二哥一起看照片,一边旁敲侧击,想掘点机器人二哥的八卦出来:“哥,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最漂亮?” 明哲想想,眼睛往身边一本杂志一瞥,指着一个香水广告的模特说:“这样的就很漂亮。” Henry一看,个高,胸大,长发飘飘,跟茹熙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啊!茹熙1米65,小巧玲珑,黑发齐肩,通常都扎着马尾,长期穿飞行员制服,胸么,估计顶死B罩,于是换个问法:“哥,你喜不喜欢穿制服的女人?” 明着扬起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Henry,接着无可奈何地撇撇嘴,似是自言自语:“年轻就是好啊,血气方刚的,看的时候记得锁门,别再被老将军逮个正着,你哥我老了,荷尔蒙分泌水平下降,需求量没那么大,你留着自个儿享用就好。” Henry傻笑:“……哥,你真想歪了。” 第9章 thFlight谎言 从玄关一男一女走进门两个人来,是大哥齐明海和大嫂姚韵怡。。 明哲抬眼看了看大哥和嫂子,礼貌性地点点头,也坐过去。Henry则抬起他那张明媚的奶油正太脸,热情地分别和大哥大嫂打过招呼。 大哥明海,个头很高,至少在185以上,方脸,长得粗旷了点,皮肤黝黑。跟只有170出头的奶油娃娃脸Henry搁一块,别人能以为是Henry他爹。不过年龄上,明海也确实比Henry大了许多,今年42,是齐老将军参军前跟海边一个小渔村里的渔女生的。 齐老将军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有明海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直到有人通知他,曾经那个乡下姑娘怀了你的种的时候,他才急忙去找他的大儿子。找到明海的时候,他已经20岁了,初中勉强毕业,和母亲相依为命,打鱼为生。 这么一个灰头土脸的渔夫突然被当时已经是上校的齐高达领进门,看到穿着进口衣料,戴着翡翠镯子的上校夫人,还有那个一身洋气的13岁弟弟,换做是谁都会受得了?他当时是夺门而走,羞愤难当。不过回到渔村,他老妈为了儿子前途又把他劝回去,说以后出人头地了再回来尽孝不迟。 于是明海只好忍辱负重,硬着头皮开始从初中课本捡起。被当作是学校里天才的明哲,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明显是把他这个大哥当成是傻大冒,一脸瞧不起的样子。 一年之后,他被老爹塞进军事大学,最后还是因为基础太差而被劝退,直接参了军。明哲呢,除了15岁遇上空难以外,一路顺利,当了歼击机飞行员,到25岁已经快从上尉升少校的时候,32岁的老大齐明海还在陆军少尉的位置上慢慢爬着。 现在42岁的明海是陆军少校,可是他有个厉害的老婆,同是将门的姚韵怡,与二弟齐明哲同岁,今年35,原先是部队里的文艺兵,现在国家一级歌唱演员,在春晚上都露过脸。 “阿海,厨房里菜都备齐了,你看要不要请将军过来了?”黄姗姗客气地问大哥。 “嗯,你去吧。”明海看似也不怎么爱搭理老爸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夫人,回头拍拍自己老婆的肩,护着她走到餐桌,帮她把椅子拉开,让她坐下之后自己才端端正正在一旁坐下,完全是一种供佛的态度。 明哲和Henry跟着走进餐厅,一并坐下来。 ## 茹熙一身正装站在齐家的大门口,手放在门铃上停了很久,就是没有勇气按下去。之前鸣楠还嘲讽她,说就算去了齐家,他家那个二少爷也绝对不会看上自己! 茹熙一直觉得齐家那个二少爷估计也就是卖给死去的舅舅一个面子,正如鸣楠说的,他恐怕也不过是应付家人罢了,至于为什么没挑中了比自己漂亮可爱的鸣美和鸣楠,她就不明白了。 啊!对了,这样更说明他确实在应付家里人! 这让茹熙觉得很不好受,很没面子,以后被人说三道四,说什么热脸贴了冷屁股、巴结权贵之类的话,她的脸面以后往哪里搁! “姑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这时一位老妈子走到门口,上下打量茹熙,见她手里还提着礼品,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是来找齐将军的?” “算是吧。”茹熙点头,跟着老妈子进了客厅。老妈子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稍等。 茹熙在客厅开始东张西望,见架子上摆放了各种空军战斗机的模型,一时好奇,起身凑近了仔细瞧着。然后她在墙角发现了一颗蓝色透明的橡皮小球。 她拿起来,看了半天,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前几日在哪里见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站在厅里就开始玩起来,谁知道不巧砸在桌沿上,一下子滚出老远,她就跟着它一直跑。 明哲正沉默地坐在桌前,忽然余光里滚进一个蓝色的弹球!接着,居然出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茹熙在门口捡起球,抬头,就撇见餐桌前笑嘻嘻的奶油正太,还有,齐明哲!弹球男!她下意识地捡起球撒腿就逃。 但是很不幸,阿恒和阿哲两位都是歼击机飞行员出生,眼睛尖得跟苍蝇一样。Henry还没站起来,倒是明哲先站起身,几步跨到厅外,一把拉住资茹熙:“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入了虎穴岂有随便出去的道理。” 茹熙手里握紧了球,傻傻地看着他,心里想着不会那个二公子就是Henry吧?不要!那她打死都不要来! 看她一脸焦急为难的样子,明哲关切地问了一句:“你舅妈今天不来?” “应、应该是的吧。”茹熙紧张得都结巴了。 明哲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将她拉进餐厅。这时黄珊珊扶着齐中将也来了,他换了一身中山装,看起来精神抖擞,一副宝刀不老的气派。 三兄弟见到将军大人走过来,都立刻起立,大儿媳妇则慢慢优雅起身,朝将军打了招呼。 齐中将见到茹熙,马山一脸笑意到:“茹熙,盼你盼了挺久,终于来了!” “是。”茹熙低下头,想起自己先前拒绝人家的事情,不知道该什么办好。 将军见明哲还拉着茹熙的手,笑道:“你们已经认识了?就不用我再引荐了吧?这就是我二子,齐明哲。” 嗯?不是Henry?对了,怎么看Henry也不可能35岁……齐明哲是二子?35岁,虽然看着只有30出头的样子,怎么还没结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倾向、不良嗜好?茹熙这么满心狐疑地坐在了明哲边上。 各自落座之后,黄珊珊去厨房端菜,而身为大儿媳妇的姚韵怡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安稳地端坐在餐桌前,这个家,俨然谁也不把这个将军夫人放在眼里。 倒是茹熙,之前在舅妈家习惯了,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跟着去帮忙,齐中军会心一笑:“这丫头倒是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Henry牙齿暗咬,心里想着林家到底是怎么对待茹熙的,进来的时候一副蔫豆芽的样子,想起来就生气! 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她受苦了,便道:“爸,我也去帮帮忙。”Henry这个臭小子,每次一到将军面前就变得格外正派和孝顺,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阳奉阴违。 “我也去。” 轻轻的三个字,从明哲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就成了核弹被引爆,脸将军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二儿子。 “菜多。”他试图解释了一句,结果换来了众人更大的震惊。 不过很快,将军的脸就从惊讶慢慢转变为一种欣慰,看着二儿子走开后,开怀大笑了三声,竖起一根手指头点了点明哲的背影:“他总算想开了,啊!哈哈哈!” 阿海笑着附和,可一旁姚韵怡的面色则愈加难看,她每次见到丈夫那副低眉顺眼,温良谦恭的样子就心生厌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更恨明哲态度的突然转变。 阿哲阿哲,你为什么要回来! ## 饭桌上大家都已经开吃了,黄珊珊才最后一个落座。 她见姚韵怡坐在哪里摆着一副脸不动叉子,问:“韵怡怎么不吃?身体又不舒服?” 韵怡拿起叉子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主菜,脸上写满没胃口三个字,不理睬黄珊珊的无事献殷勤。 大哥明海拿了一点沙拉到韵怡碗中,小声道:“今天的饭是庆祝阿恒被选上航母航空兵。还有客人在这里,你好得吃一点!” 黄珊珊看着她傲慢的眼神,捏着刀叉的指关节开始发白,皮小肉不笑地道:“对了,上次看电视,有个颁奖典礼,看到你挽着手的那个男歌手,是不是跟你闹过绯闻那个?我看着像,别怪我多嘴啊。” 将军看了一眼低头不做声的茹熙,清清嗓子道:“韵怡,你也是已婚妇女了,公共场合,该注意些什么,老头子我也就不多嘴了。” “嗨,爸,这都什么年代了,表演都这样,您就别在这事上头操心。”明海维护着自己老婆,可却让韵怡的面色越加地不满了。 她懒懒地拿起叉子,吃了一小块番茄,然后又放下叉子,“我怎么都觉得还是中餐吃地舒服,洋玩意吃着觉得又冷又腻味。 将军附议:“都是阿恒,说什么老吃那几样没意思,想换换新鲜玩意儿。” “不如夫人,你再去弄几个清爽一点的拌菜来给大家解解腻。”韵怡嘴角的笑容里满是自得,她似乎是在告诉黄姗姗,不要随意挑衅你惹不起的人。 将军又附议,于是黄珊珊只得放下叉子去了厨房,起身的时候拽了拽Henry的膀子,意思让他跟来。Henry于是起身,跟着黄珊珊到了厨房。 “阿恒,阿姨问你,你看你哥这次有戏不?你个不会心里还放不下他大嫂吧?这都多少年了!你看看你大嫂,就自持着家里两个男人都宠着她……”黄珊珊心里想着,茹熙是她给找的,要是这事情成了,将军还不得对她另眼相待,二儿媳妇进了门,看她韵怡还敢再横! “阿姨!您放宽心!我今儿还在二哥相机里看到茹熙的照片了。”他凑近了珊珊耳侧道:“绝对中意!” 不一会,她端上来一份碎的盐青菜,里头加了几粒毛豆米,上头撒了几颗枸杞,既清爽可口,红红绿绿的,看着也漂亮。 将军乐呵呵一笑:“我就好这口!来,茹熙,你也尝尝!” 黄珊珊赶忙拿勺给茹熙碗里添乐一勺,然后看了一眼韵怡,旧事重提:“韵怡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平常自己也要注意,你看你,都快冬天了,还穿这么少,子宫受寒了可怎么办,赶明儿我去中医那里求几个暖宫的方子来给你补补。” 韵怡一听这话脸就挂下来了,她今年35,明海都40有余了,这都结婚多少年了,就是生不出孩子来! “老爷子,我们家老二你也要催催他了,这眼看着都往40奔了,婚事要赶紧了!要不怎么能抱得上曾孙呢!” 黄珊珊意思摆明了,韵怡是指望不上了! 齐老将军写尴尬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茹熙,用胳膊肘碰了碰黄夫人,人家姑娘才来,说这话! 饭桌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茹熙没注意他们的对话,不过突然她想到一件事,这件事让她兴奋地几乎浑身微微发起抖来。 舅舅林院长车祸去世的时候,把肝脏捐给了齐中将,如果肝脏可以匹配的话,说不定那齐中将的骨髓也可以用回到林院长身上!说不定,就可以用到表哥身上! 可人家是中将,年级也大了…… 管他是中将还是大酱呢,就算是豆瓣酱,甜面酱也得救人不是,茹熙斩钉截铁打定主意,再没有半分犹豫。 “阿哲啊,”将军刚想说点什么,茹熙扑通一下就给人跪下了,吓得老爷子被自己吐沫给噎着了。 不仅老爷子,包括明哲在内的一大家子都被吓到了。 “老爷子,其实今天我来是求您件事的。” “丫头,赶紧起来说话。”老爷子想去扶她,不料茹熙退后几步,表示坚决不起来。 “老将军,您救救命吧!”此话一出眼泪都掉下来,然后把表哥的事情跟老爷子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噤声了。 最后还是明海作为老大先发话了:“额,资小姐啊,救命恩人的儿子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但是我爸年龄也这么大了……” “爸,就算是亲家你也得帮帮,明天我也去医院,查查血,看看要是可以用我的,那就用我的好了。”一直不做声的明哲突然开口了。 “亲——家?”Henry张大了嘴,看着二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哲点点头,把眼睛肿肿的茹熙从地上扶起来,继续道:“爸,我们在一起其实已经有段日子了,上次茹熙真的是突然出差,其实已经我们在打算结婚了,之前没告诉您一声,就是怕您太着急了。” 自从明哲从香港回来之后就再没叫过一声“爸”。 这两声爸叫的,简直快让老头热泪盈眶了,再看看明哲紧紧握住茹熙丫头的手,老头激动了,连声答应:“阿海,明天你也去医院,我们三个都查查,万一谁的可以用那就太好了。” 饭后老爷子拉着茹熙到厅里聊天,老爷子看这儿媳妇是越看越觉得顺眼,特别是这姑娘对发动机的事聊起来是滔滔不绝。 茹熙、老头,再加上Henry,三人都是引擎发烧友,明哲在一旁话不多,偶尔补充一下茹熙讲的不全面的地方。 要是老头和Henry讲到什么茹熙听不懂的地方,他还会稍做解释,他竟然对客机和战斗机两方面都比较熟悉。 第10章 thFlight晴空 韵怡在客厅坐了一会,看着明哲那张扑克脸竟然时不时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他听那个女孩讲话时的神情是那样专注,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在滴血,紧紧相交的手指在自己掌心留下一串紫红的印记。 “爸,你们聊,我有些累了,先上楼休息。”她突然站起来,直接上了楼。 上楼刚进门,便一把将脖子上的红珊瑚项链扯断了,狠狠砸扔在地上。 “老婆!”明海大叫一声,把项链捡起来,收在盒子里,叹口气,“我明天拿去修。”先前他就注意到韵怡不同寻常的神色了,嘴上不好说什么,只能心里跟着她一起痛。 韵怡一看他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的火就越来越大,她突然面对齐明海开口叫道:“明海,你什么时候才能升中校?不是说今年吗?今年这都快过去了,你说实话吧,是不是没希望了? 明海一听她提起此时,目光都不敢与她对接,只敷衍道:“快了。” “你打算敷衍我到什么时候?离婚吧,既然我们两都不开心。” “老婆!你不要胡说!我没有不开心,只要你在身边就不会不开心,老婆,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撒谎!你不过是因为我走了,你在这个家就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所以你才守着我不肯放我走,对吧?” “老婆!” 韵怡冷笑:“说实话吧,齐明海,你根本不爱我!” 明海:“为什么这么说?” 韵怡:“我在颁奖典礼上跟谁牵了手你根本不关心是不是?你根本不在乎!” 明海:“那是我信任你!” 韵怡:“少自欺欺人了!看到报纸上的照片了吧?我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明海拉住韵怡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疲惫,“韵怡,我求你,别在说什么离婚了,我不会同意的。” 韵怡冷冷看着他,把手从他手中毫不留情地抽出:“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明海看着她的双眼逐渐从祈求,变为愤怒,他突然甩了韵怡一个耳光,一句话都不说地出了房间,下楼直接开车回了部队。 姚韵怡一个人留在房间里,默默流出眼泪,看了一眼她们的结婚照,指尖略过两个人勉强的笑容,接着用手狠狠划到地上。 ## 客厅里,茹熙偷偷看了一眼立在墙角的巨大古董摆钟,已经快12点了,可是面前这爷俩似乎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特别是Henry,越讲越热烈。 这时古董钟敲了一下,指针指向十一点半,明哲的目光扫向Henry,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也看出了茹熙的焦虑,因为她看钟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爸,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我还要早点送茹熙回家。”明哲直接打断老头的话。 老头脸上明显不高兴了,他和Henry差不多的心思,想让茹熙留宿一晚,这样明哲也走不掉了,可他好像一点要住下来的意愿都没有,老头便忍不住想发火:“喂!阿哲!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要走!真是……好啊,你走吧走吧,赶紧滚蛋,再也别来了!” “告辞。”明哲站起来对着老爷子微微鞠躬,然后拉起茹熙往外走。 ## 外面的冷空气让茹熙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刺溜一下把手从他温暖的大掌中抽出来。 “对不起。”她说。“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应该说谢谢吗?”他笑道。 她站在车前,用脚踢着脚下的石子,磨叽了半天,忽然抬起眼睛问对面这个还带着七分生疏的男人,问:“你,没喜欢我吧?” 明哲噗嗤一笑:“你是担心我喜欢你,还是希望我喜欢你?” 茹熙:“怎么说呢,虽然很感谢,但是说道结婚……” 明哲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心里有几分无奈,几分疼惜,避开她的话题,问她:“你真的不想当飞行员了吗?辞职真的不要紧吗?”停了几秒,他又补充道:“我在机场听说了,你辞职了。” 茹熙低头继续踢石子,冷得微微在发抖:“没什么,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做飞行员,我一直就像做个外科医生来着……可是,”她忽然抬起头,“为什么你会听说我辞职了?” 明哲压下身子,凑近了她的眼睛,神情十分认真:“就算以后一辈子都没机会再飞也不要紧?” 茹熙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发慌了,眨巴了两下眼睛之后,把头别到一旁去,拿手微微推搡着他靠得太近的身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辞职的消息?” 明哲看她这般,嘴角微翘,直起身来,不再欺负她了,仰头看了看天,指着上面的星星说:“今天难得空气很好,星星很多呢!可是飞在天上就不同了,就算是黑夜,你飞在平流层里的时候,每次每次都可以看得那么清楚。茹熙,有人拼命想要上天,却不得不在地上呆着,一辈子都别想再飞上去,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如同渐渐散开的墨,只觉得,好像自己的眸子也会被他染黑似得,答不上话来。 “茹熙,你刚才聊引擎的时候,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飞机对你来说有多重要,现在放弃的话会多后悔。” 茹熙踢着石子的脚不知设么时候渐渐停下了,眼睛似乎又开始发酸,他的嗓音如同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一般,低沉而有力,缓慢地动摇着心底里最根本的基脉。 明哲见她不吭声了,哗啦一下拉开车门:“走吧,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来。”茹熙还想推辞一下,被他不费力地一把塞进车里。 在副架上的茹熙坐立不安,明哲专心致志地开车,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茹熙把头撇向窗外,指尖却不自觉在明哲车里一个金属按钮的凸起logo上不住地徘徊。 “你喜欢这个牌子的车?”他开口。 意识到自己的怪异行为,茹熙赶忙收手,两手十指相交,不安份地动着。 “你在担心什么?担心你表哥?”他终于明白,她不是喜欢那个牌子,只是紧张焦虑时的下意识动作。 “不,不是。只是觉得欠你的有点多,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你,看上去什么都不缺。”茹熙如实回答。 明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相茹熙伸出右手,摊开手掌:“球。” “嗯?” “橡皮弹球。” “哦!对不起!拿起来玩了一会忘了放回去。”茹熙觉得自己有点丢人,这么大人了,居然还玩这个! “没有,谢谢你帮我找到球,这就够了。”他把球塞进兜里,见茹熙的眼神依旧迷茫,便道:“我讲明白点,人情你已经还了,所以不用感到担心了,明白?” “唔……”茹熙两手终于分开,放松地放在两腿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两天后,坐在病床前削苹果的茹熙接到明哲电话,说检验结果出来了。军区第二医院就在滨海大道上,过了马路就是海边,不过没有沙滩,尽是些嶙峋的黑色礁石。 初冬中午的阳光还是很暖和的,茹熙站在路边,远远地看到站在一块比较完整的礁石上的明哲。 今天又是一个万里晴空,若不是海水裹挟着银色的浪花,一波接一波地从天边而来,只怕这海天之间便成了无边无际的虚无,让人仿佛悬浮在空中,心里有道不尽的不安。 可那个黑色的背影是那样纹丝不动地立在远处,如同定海神针,将地狠狠钉在了下面,不至于天地颠倒,又给人说不出的心安。 “给。”明哲把信封交给茹熙,“将军的果然可以用。” “真的?”她琥珀色的双眸骤然间放出光彩,仰头对着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兴奋地简直要手舞足蹈,忘了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一不小心崴了脚,要不是被明哲扶住了,恐怕要摔个二级伤残。 她皱着眉头低头慢慢活动了一下脚腕,发现疼得够呛,明哲瞧着她缩成包子的脸,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严肃:“乐极生悲!” 他蹲下来,让她扶着他的肩膀,将她的脚轻轻从皮鞋里拿出来,然后慢慢褪下脚踝上的袜子,用手掌拖着她的脚底轻轻活动了一下,又疼得她龇牙咧嘴了一阵。 “嗯,有点肿了,估计就是软组织受点伤,好在没骨折。”他用食指和拇指按在她脚踝的两侧温柔缓慢地按摩了好一阵子。 他微微带着粗糙的指腹贴在她滑腻柔软的肌肤上,让她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你冷?” “还好。”她搭在他肩头的手握成了一个拳,这时候的她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以后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她轻轻问出来,心里带着忐忑,也许还有稍许期待。当然,她不会傻到以为他们之间真的会有什么姻缘,一切不过是出自一个男人习惯性的绅士做派,这一点她十分清楚。 她的大难题到了明哲这里似乎根本就不算问题,他继续揉着她的脚踝轻笑:“还能怎么办,你不想嫁给我的话,就实话实说呗,事情都到这份子上了,还能见死不救?” 茹熙这下子又陷入了苦恼,手心都冷了半截,带着委屈的颤音问:“要我去道歉?” “不然呢?”他抬起头,面上挂着微笑,似乎下面的一切与他无关了,纯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她的好戏,末了,他伸手点在她皱起的眉心,道:“苦恼的人总是越来越苦恼,以后别自找麻烦。” 他帮她穿好鞋袜,然后背过身去,说:“上来吧,我背你。” 茹熙看着他宽阔的背,把手从他肩头拿下来,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走。” 明哲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夸张得洒脱地唉了一声:“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你要我打横把你抱到马路边才满意?背,或者抱,自己选一个,快点!”说着不耐烦地撇过头去,“喂,再不上来我真抱你了?” 被他这么一吓唬,茹熙赶紧老老实实趴到他背上,手不敢环在他脖子上,只是紧紧抓着他肩头的衣料。 “诶,衣服都要被你抓破了!”说着他站起来将她整个人向上一颠,茹熙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就悬空了,那感觉比飞机起飞还让人紧张,直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傻了! “喂,呼吸!”他看感觉到背后竟然没有一点热气,这么提醒她。 茹熙这才回过神,长长吐了一口气,接着大口大口喘起来。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喜欢你才背的,我是怕你脚二次受伤,以后怎么踩踏板?要是降落的时候跑偏了你怎么办?” 茹熙撇嘴,刚才高达150的心率瞬间降到80,不屑地“切!”了一声:“搞得好像你开过一样。” 这句话无意中戳中了明哲的痛处,他停下脚,看了一眼茹熙,接着没好气地埋怨她:“我说, 你吃什么什么长大的?重得像坨铁!” “喂!”她因为紧张而紧紧相扣的双手终于松开,在他肩头使劲一敲,“飞行员每年要体检的知道吧?就像小学生期末考试那样,体重不达标是不行的!这不能怪我!” “你不是辞职了嘛?还不减肥?小心嫁不出去!” “谁辞职了?我还没辞职呢!田机长把我回家那段时间算在今年的飞行员疗养期内了!” …… 明哲又恢复了他的扑克脸,淡定地一直把茹熙背进鸣和病房,正巧鸣美和鸣楠都在,看见茹熙这样被背进来的时候都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明哲旁若无人地将茹熙轻轻放到病床对面的椅子上,然后仔细叮嘱她这几天千万不能再伤到脚腕,然后记得早晚贴土豆片消肿…… 鸣和:“茹熙,这位是?” “他?”茹熙仰头看了看明哲,试图在脑袋里搜索一个最恰当的词来定义他,最终她选定了一个词:“好心人!” 明哲瞥了茹熙一眼,向鸣和点点头,转身告辞。 走到外面走廊上,听见后面嗒嗒嗒的高跟鞋声音,回头,原来是鸣楠。 “林小姐有什么事么?” “啊?没事。”鸣楠咬着唇,不知从何说起,“齐先生当初好像说表姐照片都是随手拿的,现在看来,也不仅仅是应付家里人了?” 明哲低首看了看手里的橡皮球,往地上弹了弹,淡淡一笑,答:“也不是没有改主意的可能。” 第11章 thFlight家暴 早上七点,茹熙拖着黑色的箱子从机场走出来,老远就看见明哲靠在机场大厅门口的一根柱子上玩弹球。她小跑几步近前,先道歉:“对不起,新加坡机场的火警铃不知道怎么被启动了,机场排查了十分钟,所以晚点了一些。” “没关系,只是现在走,到市区了之后可能会有些堵车,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你哥哥进手术室之前到。”他很自然地顺手牵过茹熙的箱子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谢谢,我自己拿就好。”茹熙拉住自己的箱子,低着头,似乎比之前几日要生疏很多。 明哲用力一扯,收起她箱子的拉杆,提起上方的手柄,开始大步往前迈,半赌气、半开玩笑道:“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个‘好心人’,那就好心到底。”他还记着前几日的旧账! “对不起。”茹熙咬着嘴唇一路连跑带走地跟到停车场,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明哲把箱子放进后备箱,看了一眼茹熙,用力拍了拍她的背,把茹熙拍得前后摇晃了几下,然后带着点训斥的口气道:“照顾哥哥,锻炼的事情也不能停下!就你这个身板,再开时间长一点的线路估计就要吃不消了!” “对不起。” 茹熙开车门进去,表情严肃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指尖又在齐明哲轿车内那个凸起的logo上不住徘徊。 明哲暗自无奈,放柔的声音安慰她:“你用不着这样紧张的,我们只是去说个事实而已。都到这个份子上了,你还怕老头见死不救吗?要不,我们等手术之后再去道歉也可以。” “那不行!” “嗯?” “感觉像是把将军的血骗到手了,然后过河拆桥一样。”茹熙干脆地否决提议。 “随你。开了一个晚上飞机,睡一会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再这么神经紧绷下去,对心脏负担太大。”他空出一只手来,按住茹熙动个不停的手指头。 茹熙把脸撇向窗外,轻轻把手抽出来,然后两手十指相交,紧紧扣在一起,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背,指关节都发白了。 明哲再次伸手拉起她一只手,强行将她两只手扯开,然后用力握住其中一只:“别总自己虐待自己,你要实在想掐的话,掐我手上。” 茹熙皱眉看着他,使劲地挣脱着:“对不起。” “对不起?难道不该是谢谢吗?” “别这样,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过了今天,就连撒谎都不用了。我本来,本来是诚心诚意很感谢你的,可是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什么都不缺,就算是有什么想要的我铁定也买不起。”她停顿了一会,又小声嘟哝了一句:“而且你前几日自己也说了,我们两不相欠的。” 随后她打包里抽出一张10圆的钞票递给明哲:“机场高速过路费。” 明哲没接,从绿色通道直接刷卡出去了:“照你这么说油费是不是也应该你出呢?” 他向前开了一会,茹熙依旧睁着两个大眼睛,望着前方蓝色的天空上盘旋着的几只白色的海鸥,目光随着那几个白点迅速移动着,她稍许憔悴消瘦的脸,瞪着这么两只清澈透明的大眼珠子,好像随时会滴出水来那样,着实让人心疼。 茹熙发现明哲似乎在用余光盯着自己的脸看,不自觉咽了口吐沫,只想找个地方遮挡一下才好。 就像是身上带着不多的钱进了一家昂贵的化妆品店,此时她并不希望有什么导购员过来帮她,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纠结一会就好了,可偏偏这个男人揪着她不放!于是她从口袋了拿出一个飞行员专用墨镜,单手带在脸上,把头转向另一边。 这个明显冷落明哲的举动似乎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了,便揶揄她:“要真说起我缺的东西,我还真缺一个老婆。” 明哲向前开了好一会,见一边的茹熙竟然没有丝毫反应,两手握成拳放在推上,平视前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心说这孩子不要当真了,自悔失言,解释道:“别这么严肃,我只是开个玩笑。” 茹熙手摸上墨镜,似乎想摘下来,嫣红的两片饱满的唇张了张,一口气堵住喉咙口,噎得眼圈子都红了,最后没出声,手放下来,继续刚才的姿势。 “怎么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一个玩笑我还不至于真的会让你以身相许。放松一点,睡一觉,你现在脸色有些苍白,等会也不希望你哥哥看到你这副形容枯槁的模样吧?”明哲拍了拍她的肩膀,尽量放柔音色。 “玩笑?我希望你一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茹熙突然之间的爆发让明哲有些无所适从,荒诞,尴尬。 “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 “我本来还想尽量对你礼貌一点,毕竟,你也算是救命恩人了,可是,你刚才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耍流氓吗?” “耍流氓?!我知道你现在有点敏感,但也不至于……” “你刚才问完话在期待什么?我会脸红?害羞?还是心跳加速?别告诉我你没有!如果你不是诚心诚意喜欢我、真心想要我做你的妻子的话,那你就是存心像是在期待啤酒冒泡那样想要看我的反应!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她的一双盈盈的琥珀色眼睛,即使是藏在墨镜后面,也让明哲分明感到某些酸涩的东西快要夺眶而出。 他此时当真是哑口无言了,如果不是喜欢她就是耍流氓!两者选其一,一点退路都没有! “抱歉。” 他说完之后就再没讲一句话,缄默着一直开到医院门口。 下车时,茹熙脸色依旧不好,进电梯前,她突然停住:“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随即跑进厕所。 等她出来的时候,完全把副机长的制服换掉了,棉夹克、破洞牛仔裤、帆布斜挎包,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怎么形容呢? 女*丝气质…… 她微下额,抬起水汪汪的眼,“可怜楚楚”四个大字跃然脸上!连明哲都有些佩服这丫头的心思,算了,这种事情,换了谁都不会这么容易就说出口。在电梯里,明哲把橡皮球从兜里拿出来,塞到茹熙手里:“拿着它会感觉好很多。” “不用。”她似乎还没有原谅他方才的“耍流氓”行为。 “随你。” ## 此时齐中将穿着一身病号服,腰背挺直,精神矍铄地住着拐杖正站在手术室门口。 本来有规定,像他这个岁数的人是不能进行骨髓捐献的,可人家是老首长,于是院方办手续的速度比高铁还快。 “老婆,你别闹到爸这里啊!有话我们回家好好说好不好?”这时从走廊的另一侧传来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闻声,走到拐角处的明哲在瞬间停住脚步。 “怎么好好说?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你还想要我跟你耗到什么时候?”女人的嗓音又尖又西,高跟鞋的声响有些紊乱,让人听了莫名烦躁起来。 “韵怡!我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齐中将差异地看着走来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满脸震惊,扶着拐杖的手开始微微打颤。 “韵怡!别发疯了!” “我怎么发疯了?我没疯!我跟你在一起才要发疯!”她一边叫着一边使劲挣脱男人的桎梏。 “爸,我要离婚!我要和明海离婚!你放手!”女人使劲一甩,“啪!”一个耳光打在男人脸上。 “韵怡!”齐中将浑厚如洪钟的嗓音在医院走廊里回响起来,震得人耳膜欲裂。 “爸,她现在有些激动,你别听她胡说。”阿海还想要将她往回拉。 “韵怡,怎么回事?”老头的声音降了几个分贝,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 可是姚韵怡似乎丝毫没有被动摇:“阿海!你自己没用凭什么也要我跟着你没用?我告诉你!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阿海看她这幅样子,恨得扬起手就要打,可最终在半空顿住。 韵怡倒气焰更甚:“你打啊!有本事你打啊!懦夫一个!”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把躲在墙角的茹熙吓得面色全无,本能地抓住齐明哲的衣角,明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角上拽下来,让茹熙有种最后一跟救命稻草都被扯断了的彻底绝望! 姚韵怡捂着自己的脸,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齐中将,老头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我看平时是太惯着你了,阿哲,把你妻子带回家,好好教教她如何为~人~妻!” “让他教我?爸,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你!”老头举起拐棍就要打,阿海冲上去一下子护住妻子,老头一棍子打在自己儿子身上,殷殷的一条红印子便慢慢显出来,触目惊心。 “谁要你护着我!”姚韵怡把阿海往一边推开,“你让他打死我好了!他有本事打我,但年有本事让我嫁给你,以为我就没本事离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有谁!我根本就不爱……啊!”见老头又举起棍子,赶紧抱头尖叫。 这时吓傻的茹熙被明哲狠狠拽着,跟着一下子冲到二人之间,他伸手稳稳抓住了老头的拐棍。 “爸!”齐明哲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同时噤声,他揽过茹熙的肩膀,看着地上坐着的韵怡,沉稳的嗓音仿佛强劲的引擎那般,带着乘风直上的力道,如此对所有人宣布:“今天是我和茹熙领证的日子,大嫂,就算你再有什么委屈,也请再忍耐半年,我不希望茹熙刚刚进门就发生不开心的事情。当然,我相信哥不曾有愧于你,也请你,好自为之。”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带着些胁迫的意味。 坐在地上的韵怡已经傻了,她呆呆地望着齐明哲,那眼神里满满的委屈与不甘,在瞬间化作奔流不息的泪水夺眶而出。 阿海把她扶起来,二人踉踉跄跄地走到嗲电梯口。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护士们推着鸣和的病床走出来。 老头见明哲怀里的小茹熙一副蔫掉的豆芽菜模样,不禁心生怜惜,让明哲回去好生安抚。两旁的医生护士各个脸上贴着“家事莫管”的标签,带着老将军还有林鸣和进了手术室。 此时茹熙一下子摊在明哲怀里,愣愣地仰头问了一句:“今天领证?” 明哲把她放到椅子上,自己则烦躁地拿出弹球来,高频率地在地上弹了一会,转头对茹熙说:“我搞大的事情我负责好了,到时候把所有事情推给我。” “不行!”茹熙大声反对。 心里想着,你齐明哲这种人,换女人就像换皮鞋一样,那叫一个天经地义,谁能说什么?可自己不一样啊!自己前不久刚被厚傅左给甩了,现在这事要是传出去,那她脸上还不刺上大大的“弃妇”二字,给发配到永远被鄙视的蛮荒之地?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混啊!想到方华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假睫毛,她头皮都碎成屑了! 明哲不明所以:“不行?那……说事实?” 茹熙脑袋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没看见你家老头那凶残的杀威棒么! “这事我们从长计议吧,我,我要回家。”她捂着头慢慢走出去,刚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警告齐明哲:“你要是敢说是你不要我了,我立马跳海!” ## 当地时间凌晨一点,刚刚入住悉尼某酒店的茹熙坐在床边整理今天的飞行日志。 从新江口到悉尼整整13个小时,加上前后准备时间,呆在驾驶舱将近15个钟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为了躲避齐明哲,茹熙调过来飞长线,一来一回要五天时间。 她写着写着,发现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挤满和齐明哲的种种。 第一次相遇是在酒吧,第二次莫名奇妙来递名片,第三次直接就成了女友。 可是他的冷漠却也是实实在在,前些日子逼着自己去认错,今天在墙角处,他看自己的那一眼,至今想起来心有余悸。 茹熙气恼地把日志推到一边,狂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接着又拿回来继续写,然后又推开,如此往复数遍,直到写完头已经痛得嗡嗡作响,干脆连制服都没脱下来,向后一倒,睡了。 第12章 thflight空难 第二天傍晚,天边已经满是红霞了,茹熙睁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这时房间的电话想了:“喂?茹熙?醒了没?” 茹熙一皱眉头,是北池:“嗯。” “今天金洁她们要去Dee Why沙滩开BBQ party,问你去不……” “对不起北池,我今天没心情。”茹熙捂着自己的脑袋,睡得头昏脑胀。 “茹熙,你开开门行吗?我现在在你门口。” 这时门口果然响起敲门声,她无奈地起床,走过去,一开门,姚北池见茹熙还穿着昨天的制服,不由分说闯进来,抬手摸上茹熙的额头,然后又摸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还好没生病,吓死我了。茹熙,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还是带你去看看医生吧?”他关切地扶上茹熙肩头,弯下腰仔细观察她的脸。 茹熙很敏感地往后退了半步,一侧身躲过了他的手,低声道:“我没事,只是头一次飞这么长的线,有点累。” 北池明显被她这个故意疏远的小动作伤害到了:“茹熙,有句话不知道我该不该问,你是不是快结婚了?” “你听谁胡说的?别胡说!”茹熙瞪了他一眼就把他往门外推:“告诉金洁她们我不去了。” “茹熙,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吧,看你这样我担心,你知不知道?” “放心,飞行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 “我不是担心飞行的问题,我在担心你!”北池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你和训练的时候不一样了,当初你还是见习生的时候可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再心里藏一点事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根本没办法放心!” 他讲着讲着自己脸又红起来,可仍旧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地盯着茹熙的眼睛,然后向前迈了一步想抱住她:“有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就算我告诉你也只能让我更烦恼!所以我求求你别逼我!”她突然叫起来,眼泪差点又掉出来,推开他的胸膛,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拿起耳机戴上:“我想一个人呆着,你出去吧。” 北池无法,闷闷不乐退出门去。 “等等,”她回头,“我没有要结婚,不管你听谁说的,你要是再说出去半个字,我跟你绝交!” 姚北池失望地扫了一眼茹熙,轻轻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暗自伤神,只觉得事情绝不是空穴来风,可是之前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突然辞职,现在又回来飞长线,难道真的像自家老姐说的,机场总经理齐明哲已经和她领证了?怎么看都不像啊! 晚上,海面吹来舒爽的清凉海风,CA们忙着烧烤、八卦、打闹,唯独姚北池一个人,穿着一身运动装,低着头,慢慢走在微蓝色的沙滩上。 远处的海平线上还剩余着一抹青紫,被东边的深蓝渐渐染透,如黑天鹅绒上点缀的钻石般,星光闪耀的苍穹,空旷而静谧。 越是美好的夜晚,就越显得人类是如此渺小而可悲。匆匆一生不过数十载,倒要叫这样那样的烦恼和痛苦占去大半。 仰天长叹一声,姚北池忍不住对着大海吼了一嗓子:“有没有人想过我啊!” “诶!看来情路不顺哦!”严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姚北池身后了,跟他并排站着,把背着手扬起头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海风。 “严姐,你为什么还不结婚?”姚北池闷闷地开口。 “诶?小孩子问这种事情可不太礼貌!” 北池尴尬地挠挠头:“抱歉。” “没关系。”严妍大度地耸耸肩,将唇角残留的一丝苦涩藏进优美的弧度里:“20年前的一次空难,飞往纽约的一次航班,那时候我刚刚20岁,我喜欢的人刚刚当上见习生,我是因为他才来当CA的。他还在观察驾驶阶段,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水上迫降,机体是斜着入水的,像这样,”严妍用手演示了一下,“呼地一下,一个机翼先着水面,然后侧翻,接着飞机在瞬间解体,轰地一声,爆炸……看到新闻里面的模拟动画,好像假的一样,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那场空难我知道。”北池表情沉重地点点头,“不过很佩服您还有勇气继续在飞机上工作。” “少恭维我!其实曾经的确有过一段时间连机舱都不想再进,可是我总想着,这个世界也就只有我可以一直一直把他记在心里,把他藏在记忆里,他跟我一起活在这个世上,所以我要继续他的梦想,带着对他的记忆上天,珍惜每一次在天上飞行的日子……” 她轻轻抹了一下眼角,自我嘲笑了一下,“对不起,让你见笑了,说了这么煽情的话,只是一直觉得放不下他,等到放下了,又错过了好姻缘。” “sorry。”戳中人家伤心事,北池尴尬地只能道歉了。 “机长!”一声又尖又嗲的声音从北池背后传来,又是金洁!北池咧咧嘴,把她八爪鱼一样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扒下来,红着脸迅速找打借口:“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 “机长!”金洁气得一跺脚,“躲我是没用的哦!” 姚北池跑开一段距离后回头看看金洁没跟来,长舒一口气,看到前面独自站着一个穿抹胸长裙的女孩,认出来是今天才被正式分到严妍组里的新人CA林鸣美,本来她和金洁应该是同期,不过听说前些日子她家里出了点状况,因此晚了一些。 “怎么一个人站这里?” “机长!”女孩脸红着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继而抬起头,似乎有些可怜巴巴地娇怨道:“我,我和她们都不熟。” “你这样不行!大家都是要在一起做事的!要尽快融入大家才好!走,我带你过去。” 林鸣美一听,立刻露出一脸欣喜的可爱笑容,开心地挽上北池的臂弯。北池一看,有点尴尬,悄悄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点点烧烤架的方向:“我们过去吧。” 鸣美暗自咬咬唇,点点头跟过去,一边打听:“副机长呢?今天不来?” “茹熙啊,她——想休息休息。”北池露出一点落寞的神色,依旧礼貌地朝鸣美微笑着。 “机长很关心副机长啊。”鸣美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着,“听前辈们说,机长是因为副机长调来飞国际长线,才也转过来飞长线的。” “哦……呵呵……你听谁说的……”北池心虚地挠着后脑勺。 “机长,我可以叫机长北池哥吗?” 北池一听又脸红了,脚下不自觉加快了步子,结结巴巴答:“随,随你吧……” 金洁老远地就嗅道一股子浓浓的“情敌味”,火速前来维护主权,把鸣美往旁边挤了挤,不料这次北池也吸取经验了,没等金洁碰到自己的膀子,赶紧紧紧把自己抱住,让她无从下手,大哥哥一般交代了一句:“金洁,好好照顾鸣美哦!”然后自顾自地逃开了。 金洁没得逞,气得狠狠瞪了眼鸣美,哼一声走开了。 鸣美刚才还可怜楚楚的眼神,瞬间变得傲慢轻狂,嘴角翘得不屑,小声嘀咕:“也不照照镜子就来跟我抢!” 鸣美的确是长得明艳动人,美艳里带着可人,可人里透着清纯,娇小的身材,胸却不小,染成栗色的头发烫得卷卷的别在脑后。 当初航空公司面试的时候,一下子就被分到国际空勤去了,第一次OJT(On The Job Training 机上实习)的时候就是姚北池做副机长开的航班,对这个高个子大帅哥简直就是一见钟情。 今天好不容易又碰上他的航班,副机长居然是那个跟自己不对路的表姐资茹熙! 在机场的时候就看到了,姚机长对这个副架妹妹可说是殷勤备至,人家那儿都是副机长给机长倒咖啡,这边反过来,机长给副机长端茶倒水,关键这副架妹妹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让人嫉妒得眼睛发绿! 鸣美本来就讨厌茹熙,小时候跟她抢哥哥,大了跟她抢男人,她鸣美怎么能这么倒霉? ## 茹熙拖着箱子走在悉尼的机场,忽然看到队伍中间居然有林鸣美!来的时候没注意到!不过她看到也跟没看到一样,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走过去了。 “表姐,也不打个招呼,太没礼貌了吧?”想不到她竟然主动贴上来。 茹熙皱眉,小声应了句:“我们就不能装作不认识吗?”说完装模作样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电子表,加快脚步走在北池旁边,一边关于飞行计划聊了几句。 鸣美看着觉得不是滋味,不过有人比她更不是滋味,金洁几步从后面冲上来,先跟机长问了声好,然后“一不小心”,绊了资茹熙一跤,奈何茹熙的运动神经天生比较发达,平衡感更是好得没话说,只是踉跄了一下,并没有摔得很难看。 反到是姚北池,夸张地扔掉了自己的箱子拉杆,然后非常“多余”地将茹熙一把抱进怀里。 “我没事。”茹熙只是尴尬地默默将他推开,继续讨论关于明天早上新江口可能下雨夹雪的事情,旁边姚北池,耳朵根子越来越红,红到最后估计都可以煎蛋了。 金洁在后面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鸣美挂着一脸嘲讽从她身边经过,顺带着抛下一句:“蠢货!” “等等!你说什么!” “嗯?没说什么呀?” “你刚才不是骂我来着?” “没有啊,你自己听错了!” “你敢说你没骂我?” “乘务长!”鸣美泪汪汪地瞧着严妍,和几位前辈。 “好了不要再闹了,马上工作了。”严妍没工夫搭理小女孩之间闹别扭,凭她20多年的经验,这个林鸣美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但倒不失为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值得好好栽培。 不过要想办法给她点苦头吃,好让她不要太自作聪明。 “金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是好姐妹,是吧?”有前辈过来拍拍金洁的背,然后跟着鸣美有说有笑地走过去,大家似乎对这个新来的漂亮小妹妹照顾有加。 金洁哪知道人家林鸣美出手大方,一到悉尼就各种小礼物打点好了,干活的时候抢着干,开门的时候会抢几步帮着把门开好,早上的咖啡不用人差遣,早早准备好,跟金洁这种整天就知道粘着机长的比起来,当然看着顺眼多了。 ## 从悉尼回国之后,茹熙手机一直没有开机,每次看到手机想打开来的时候,她又把手缩回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躲避什么。 齐明哲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到他是在酒吧里,第二次便是他主动过来递名片,第三次直接就成他的女友了,送血检报告的时候他还那样抱了自己,开始觉得没什么,到后来,这些事越来越乱糟糟地挤在自己脑袋里,心里堵得慌。 可是要只是这些也罢了,每每想起他讲话时的冷淡语气,不考虑她感受地逼她去公开事实,再加上他冷得让人发抖地将自己手扯开的瞬间,那种冷漠,如同冰锥一样能生生扎进她心里。 那感觉又来了,无数小小的冷冷的感动和气恼,像金铃一般在她的身体的每一部分摇头。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像婴儿那样蜷缩着,仿佛漂浮在大海上,那样极度地不安着。 第13章 thFlight出糗 明哲瞬间的冷漠让茹熙很受伤。 从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茹熙,就连当初厚傅左宣布要和自己分手并且跟方华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冷淡过。 当然,亲口宣布这个残酷消息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方华大小姐,而厚傅左只是像大哥哥那样,一直道歉,然后把她找到公园里谈心。 他与茹熙并排坐在长椅上,双手十指相互交叠看着放在两腿中间,看着对面的炸浆草,充满歉意地说:“茹熙,不是所有恋爱都可以走到最后的,你知道吧?” 此时的茹熙只是默不作声,两眼呆滞,因为之前已经哭了一个礼拜了。 “说实话,你真的是个好女孩,以前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我喜欢你的心也是真的,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娶你,爱情和婚姻不一样,要考虑跟多很多问题,家庭,事业,前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茹熙此时还能说什么?默默点头。 “茹熙,我不能补偿你什么,这个你看看吧,只能帮到你这些。”他拿出一个信封给茹熙,是大型客机747的训练章程,因为一般年轻机师都是只开一个机型,这样目的地,的数量就会有所限制。比如747是比较大型的客机,载客量在300到400人,一般都会飞比较远的航线,比如从中国到欧美的航线,而777则一般来说比747的载客量略小,适合国内航线,以及一些东南亚的中远程航线。 之前茹熙常走的几个航线,新江口到香港、普吉岛、曼谷、新加坡、雅加达,基本都用的是777,而这次飞悉尼就是用的747,能这样比较随心所欲地切换航线,的确是托了厚傅左的福。 因此茹熙一方面感谢厚傅左这许多年的照顾,一方面对他的选择表示理解,当然更多的是伤心,只不过伤心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这次厚傅左与华航股东千金方华的订婚宴举行得很盛大。婚宴在江口的游轮上举行,公司内的机师、副机师基本上都去了,连在上海总部的老总,还有部分地勤领导,维修部领导、骨干通通到场。 茹熙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了很久,她恨方华,却对厚傅左恨不起来,每次想到他歉意的眼神,还有以前那些年的倾心付出,反到是茹熙觉得没为他做点什么而感到抱歉。 现在他要订婚了,去祝福一下表示自己完全放开了,不是很帅气吗? 根本不是那么洒脱的人,却偏要装成很洒脱的样子,按照茜茜姐的话说,她这就叫:作死地犯那个啥…… 茜茜也被邀请去了,当然还有何大叔,这两位陪着一起去,茹熙觉得问题不会太大。米白色的YSL小礼服还是茜茜提供的,茜茜皮肤偏小麦色,米白色穿身上实在不合适,但是茹熙,就算长期在机舱受着阳光的照射,也白得能晚上泛夜光,跟那件礼服简直绝配。 出发前,茹熙别扭地站在镜子前坐看又看,前面看着挺正常,后面的背一直露到快是腰的地方。茹熙想加一件小坎肩,茜茜就是不同意,害得茹熙上了船到了室内还死活不肯脱外套,还是万茜茜死拉硬拽,把她的外套给扒了。 万茜茜似乎天生是个派对御姐!穿着暴露的抹胸裙,没有丝毫违和感,在华灯美服之间穿梭自如,虽然没有显赫的出生,比起名媛千金来却丝毫不显得逊色。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即使平时在工作时,中午出去吃饭也绝对不会穿着连体工作服到处乱跑,一定到换衣间变身时尚万茜茜,梳洗一下,补好妆,才去员工餐厅或者酒吧之类的。 按照何大叔的评价,茜茜就是只能远观,不能开口焉,一旦开口,毒舌毒倒一大片。 茹熙则完全相反,对于这种华灯美服外加人多的场合,她出众的方向感和平衡感就会降到光秃秃的零蛋。 本来当万茜茜的小尾巴还挺安心的,可是突然之间在人群中看到了举着香槟与人正在交谈的齐明哲,她想都没有想撒腿就跑,然后,她就把茜茜姐给弄丢了。 这时一个侍者端着一盘子鸡尾酒经过,她拿了一杯,喝了几口,眼前人头攒动,有的她认识,有的她不认识,她就这么站在原地,看人来人往,各种色块在眼前晃来晃去,珍珠宝石不停地闪烁,头越来越晕。她不适合这种嘈杂的环境,她只喜欢空旷的天空,以及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单调乏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觉得周围便安静了,一切化作白茫茫一片,身体摇晃了一下,就要往下倒,恍惚间听到两声“茹熙!”在叫自己,然后跌进一个暖暖的怀抱。 “茹熙?” “北池?”她推开他,掐掐自己的大腿,试图清醒一点。 北池一看她手里拿的杯子都空了,只剩下一颗小橄榄在杯底,就知道,她肯定是喝醉了,想扶着她去人少的地方去休息,护花使者万茜茜很是时候地赶到了。 “交给我吧。”茜茜姐像是抢一样把茹熙送北池手里拽过来,她对这个帅哥的小机长没什么好印象,因为总是看到他身边跟着一群天花乱坠的蝴蝶在一边飞啊飞的,还有,在她看来机长都是像厚傅左那种薄情混蛋。 看北池还要跟过来,茜茜指指对面一群看着他偷笑的名媛千金:“机长,那边一群花蝶在等着采蜜呢!” 一句话把北池的脸快烧化了,定在原地没跟来。茜茜把茹熙扶到船沿,叫她站在别动,她去找纱季要点蜂蜜水,给她解解酒。 “Bonjour Mlle, puis-je demander quel genre de travail tu fais ”(你好小姐,请问是做什么工作的?) 茹熙背后突然传来动听的女声,她回过头去,迎面走来三个盛装美女,年龄猜不出,因为妆太浓了,跟她们比起来,茹熙那点妆,简直跟没画差不多。 讲的是法语,茹熙当然听不懂,但是资茹熙这么爱面子的人怎么能听不懂法语呢!她猜是问她名字,于是用她从飞法国航线的同事哪里学来的三脚猫法语应付:“Bonjour,Ru Chee Zee。”(你好,我名字是资茹熙。) 结果三个小姐笑得前仰后合,茹熙往旁边一瞥,只见方华站在不远处,稍掩着嘴也在偷笑。不过这不是最伤茹熙自尊的,站在方华一边的便是厚傅左,他居然也在笑自己,茹熙跳海的心都有了! 一身熨贴的西装甚至比他穿着机长制服的时候还帅,隔了一个多月,如今再看到他,他潇洒的身影依旧深深撞进茹熙心里,想到刚才自己出丑,茹熙又忍不住泪汪汪。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温柔,带着三分歉意,四分疼惜,剩下的便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了。而她的目光也在他的注视下,像粘住一样,再挪不了半公分。 感觉到自己未婚夫还在跟茹熙眉目传情,方华的脸色顿时从得意变成了一种警告。 这时有个人在从身后拍了拍茹熙的肩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眉宇之间是那种妖娆的美,一张脸上的五官,感觉比自己的还要精致小巧。 “资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跳一曲?”没等茹熙答应,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下了舞池,带着她转得晕头转向,粗气直喘。 “慢点,求你了。” “资小姐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阳。” 茹熙当下一惊,应该是方华的兄弟,想要挣脱他的控制,谁料他手里一紧,将她的腰往怀里一带,吐着热气贴在她耳边带着危险的口吻:“你今天来做什么?勾引我妹夫?” “不是!是方华给的请……” 她话没说完感觉露着的背被他的大掌附上,用力将她的身体和自己的贴得更紧,感觉连胸部都收到强烈压迫! “可是怎么办?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干脆来勾引我怎样?”说着他带着茹熙狠狠一旋,茹熙就觉得耳边生风,然后整个人就朝着一张摆满了玻璃酒杯的桌子摔去。 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特别是认识茹熙的几个机师和机械师,这满满的玻璃要是扎进身子里,不残废也再飞不了了! 第14章 thflight求婚 这时候就见着一道黑影冲出人群,裹着一股风,扫过众人的面。 茹熙余光里看到那么多亮晶晶的玻璃杯,自己也知道玩完了,于是当一道黑影冲过来的时候,自我保护地狠狠推了来人一把,自己在原地摔倒,又一次崴了上次在海边伤过的脚腕。 而那个冲过来的人反应也够快,用手狠狠向后一托把整张桌子向后掀翻了,顿时酒水跟着玻璃在加班上四溅,好些掉进海里,掀起一阵水花,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张扬肆意的华丽光点,所有人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只剩下恍惚里闪烁的点点晶亮。 冲过来的人自己倒在地上之后,一下子爬起来,几乎是爬了两步,到茹熙身边,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到。 茹熙憋着眼泪捂着自己的脚腕,傻傻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齐明哲。 明哲把她的手拿开,一看那脚腕又肿了,张口便骂:“你找死啊,穿这么高的跟!” 结果茹熙被他一骂,眼泪耍啦啦地掉下来。此时的明哲似乎看不到旁人了,迅速把茹熙打横抱起来,吩咐一旁的侍者把冰和急救箱拿过来,然后进了船舱里的客房。 茹熙傻傻地看着他帮自己按摩、冰敷,突然发现他西服上的一个破口子扎着一块玻璃,她伸出颤抖的手想把他摘下来。此时明哲自己也发现了手臂上扎着的玻璃碎渣,一把抓住茹熙伸过来的手,警告她:“找死吗?碰碎玻璃?想在身上留口子的话不如直接扎自己一刀!” 他咬着牙一下把碎玻璃□□,然后脱下西装外套,白色衬衫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另外肩头和背上还有一些比较小的碎玻璃,他自己刚才居然没发现! “别乱动!先,先……”茹熙看了看急救箱里的东西,拿出剪刀来,对着齐明哲的衬衫毫不犹豫地几剪子下去,齐总就华丽丽地被茹熙剥光了,然后,用镊子帮他把碎玻璃一个个捻出来,用生理盐水洗完伤口后,用酒精消毒,最后开始抱扎。 此时的茹熙眼睛里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了,完全没注意到光着上半身的齐明哲,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 越过她的肩膀,背后大片光滑白皙的背,还有性感的肩胛骨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明哲眼皮地下。 正抱扎着他的伤口,茹熙忽然觉得背上一暖,发现明哲正用一只手帮她披外套,这才意识到要不好意思,抬起头,不小心瞬间的四目对接,她赶脚有一种错觉般的温柔从他眼里溢出来。 她慌忙站起身,从脚腕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差点又倒下去,他想要伸手搀她,却被她刻意回避了。 “孙,孙医生,刚才好像看到他了,”茹熙站起来,“我去找他来处理。” 孙万水,羽辰机场医疗中心主任,林鸣和的大学舍友。 “等等,你不是会抱扎嘛,我看你挺熟练的,反正脚也走不了路,继续吧。”明哲光着上半身安如泰山地坐在床边,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船舱昏黄的灯光里,他的面容,一脸真诚的样子,很久没看过这样真诚的眼睛了。光着上半身的他,褪去了西服,好像一同褪去了这个世界套在他头上的头衔,让茹熙觉得这一刻的齐明哲是如此真实,如此触手可及。 她坐下来,帮他抱扎好肩膀,末了,她把手从他身上拿下来,把自己背上的衣服披到他背上,尴尬地道:“小心着凉。” “茹熙,那天你为什么拒绝把所有的错归到我头上?”明哲抬起脸,盯着茹熙,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审问。 “我,”茹熙咬咬唇,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人要脸,树要皮,我之前被厚傅左甩了这事你知道的吧?我再被你甩一次,还是在快要谈婚论嫁的节骨眼上,那我成什么了?别人怎么看我?” 听完她的话,明哲自嘲地点点头,话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反问:“要不你甩了我?” “不行!那你爸还不拿着拐棍把我打死!不要,想想都恐怖!”茹熙头摇得比起拨浪鼓还厉害。 两人同时沉默了,明哲的手往衣兜里一摸,想起没把球带上船,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那你只能跟我结婚了!” 他如此了结论。 “什么?”茹熙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一脸淡漠的明哲 “你既不想甩了我,也不想被我甩,那就只能结婚了!” 明哲看了她很久,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指尖在腰带上的金属凸起装饰物上来回徘徊着,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如她的表面那样平静入水,也许她在挣扎,也许在勉强。 早先在船上亲眼看到姚北池冲过去抱住她,他心里就莫名地发闷,于是他低下眼睑思索着,半露的双眼皮似乎在倾诉某种情绪。他微微翘起的双唇,张了张,没出声,随后他换了一种冷漠的口气,一本正经地问茹熙:“你,讨厌我吗?” 茹熙摇头。 “正好,我也不讨厌你,这样就足够了,所以结婚吧?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明哲有些急了,“难道我还不够……” “我只是觉得像齐先生这样的人,如果是为了这种事情而娶了我,就好像,好像用波音747—400飞南京和新江口一样,很荒谬。” 明哲稍稍变幻了一个角度,更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问:“你在替我不值?结婚难道是做生意……”他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会,才又开口,“你知道男人其实不喜欢结婚的吧?但是人这辈子像是被下了诅咒一样,好像非结婚不可。你,一个礼拜七天,有五天半都在天上,对我来说是个绝对适合的结婚对像,明白吗?结婚的话,对你表哥也好,对你自己也好,当然还有对我,winwin。” “原来如此。”茹熙此时却像舒了一口气一样,竟然轻松起来,偏头想了想,最后点头同意,“我嫁给你。” “茹熙,你看着我。”他扳起她的下巴,“我心里有别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位置空出来,所以无法对你负责,就算这样你也得嫁给我,不会觉得害怕吗?” “负责?”茹熙反问,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没爱上你,所以你不用负责,要是以后什么时候讨厌我,连一个礼拜里的那一天半都觉得无法和我过下去的话,随时退货好了,这样我就嫁给你,我会觉得心安一些。” “随时退货?”明哲玩味着这个词,“齐中将可能不会答应呢?” 茹熙看着明哲,他的脸又是那样平静,可是敞开的西装下裸//露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仔细看他的眼睛,居然能从里面看到一丝殷切。 “那我就再飞远一点。” 明哲此时也轻松下来,拉过茹熙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然后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嫁给我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能让其他男人抱你、碰你,不可以用含满眼泪的眼睛看别的男人,就算伤心,就算难过的时候,也绝对不可以让别的男人安慰你,因为你是我的脸面,齐家的脸面,可以做到吗?” 这样被他黝黑的眸子看着,有种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在压迫着她的心脏,去吻合一种节奏,一种这个名叫齐明哲的男人所特有的节奏。 她伸出手,将掌心贴在他左边的胸膛上,那便是他的节奏,不急不缓,沉稳而有力,给人一种安全感。好像优质的引擎,不管遇到怎样的天气,怎样的温度,它都可以以它自己的速度,提供稳定的推动力。 明哲看她久久不回答,盯着自己的胸膛竟然出了神,暗自轻笑。 “茹熙?想什么呢?” “啊?”她一下子回了神,有些慌张地答:“引,引擎,飞机引擎。” 明哲气恼闭上眼,一下子放开她,起身背对着她:“资茹熙,不想撒谎的话,也并非所有实话都要讲出來!” “等等,我也有句话要说,你先别走。”她突然轻轻拉住明哲的手指尖,似乎是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开口道:“既然我是你齐家装门面的,我可不可以也拜托你,就算心里的人不是我,也至少让别人看来你很重视我,我不是你可有可无的东西……至少……要让我家里人觉得我很幸福。” 明哲背对着她低下眼睑,流露出少许温柔,随后一转身,迅速抱起茹熙就出了房间,然后径直来到甲板上两个泳池的中间,将她放下,然后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的小盒子,然后笑着对茹熙大声说:“资茹熙小姐,愿意嫁给我吗?” 茹熙赤脚站在地上,几乎所有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顿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小声皱着眉头道:“喂!搞什么?” “求婚啊!看不到么?你不是要我给足你面子吗?” “可这是我前男友的订婚宴!” 明哲微微皱眉,反正不明白这个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把盒子一打开,又大声问了一遍:“资茹熙,愿意和我一起度过下半辈子吗?不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茹熙望着小盒子里被《色戒》里称为“鸽子蛋”的东西大脑立马当机,点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哲只是似有似无地笑着,帮她把戒指戴上,然后站起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这时,所有的看客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华航有些外籍机长更是激动地又叫又跳,还不住向茹熙吹口哨。方华带着一脸僵硬的笑容,得体地轻轻拍着手。 人群之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在笑,那就是姚北池,189的个子杵在人群之中,失魂落魄地呆望着被明哲抱在怀中的资茹熙,隐隐地感到不安。 怎么会这样?那几天在悉尼的时候,她的反应又怎样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是发自内心,还是徒有其表? 第15章 thFlight假象 这时几个业界大佬,包括国家空管局的局长,华航总经理、董事,还有几家机场高层,纷纷对明哲伤势表达了关切。 明哲表示无大碍之后,希望他们祝福自己的婚姻,茹熙靠在他身边似乎是害羞地笑着,一直无言地对着那些她认识或者不认识人送来的祝福鞠躬道谢。 人群中的姚北池呆呆地望着资茹熙,说不出更多的是震惊还是担忧,他摇摇晃晃走到茹熙跟前,盯着她的眼睛,嘴唇颤抖着——祝福的话他说不出口! “伤得重不重?”他压抑着胸腔内不稳的气息,拉起她的手。 明哲看了茹熙一眼,嘴角带笑,目光却寒意逼人,茹熙赶紧把手从北池的手掌心里抽出来,躲避着北池的目光,尴尬地应了句:“没事。” 明哲揽着茹熙腰的手更是往里紧了紧,无声宣告了主权。 不远处侍者把订婚大蛋糕推上甲板,可众人之中有一半的注意力还聚焦在资茹熙和齐明哲身上,就连本应该是今天男主角的厚傅左,也一直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默默跟随在茹熙身后。 ## “我需要假装没看到么?”方华在和厚傅左一起拿着刀切蛋糕的时候,她悄声问道。 “啊?” “就算你想看着她……至少今天不行!” 厚傅左只是温和地一笑:“她怎么说也是我带了四年的徒弟,你别多想,我没有其他意思。”随即轻轻将手搭在她跨间。 方华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听说上头又要派你去澳洲接替教官的位置?还听说里头有个女孩,长得比资茹熙还漂亮。” “呵,没有的事,只是个跌跌撞撞的小女孩罢了,比起当年茹熙的资质来差远……呵呵……再漂亮哪里能有你漂亮?” 闻言方华沉默了,当初那种优越感和胜利感,如今荡然无存,只留下内心隐隐的不安和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承认的事情。 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难道有错?她费尽心思争取来的,是实实在在的,还是只空有一个躯壳? ## 游轮在一片灿烂的烟花中靠了岸,明哲体贴地将崴了脚的茹熙抱下岸。 这时就听见几个女人又开始叽叽喳喳了:“这小妮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刚抛弃了Captain厚,这边齐明哲就能勾引上,以后你们可得看看好自己老公!” 茹熙听着觉得好生难过,不是她们诋毁她勾引谁,只是,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的,现在反倒成了始乱终弃的人!那些人的眼睛是被高高在上的假睫毛挡住了,说出来的都是瞎话! 明哲本来不打算理会她们的,可茹熙的表情委屈得天理不容,让他觉得,不帮怀里里丫头出出气,上帝都会责怪他。 他转过身去,看出是那三个用法语戏弄茹熙的女人,于是开口用对着其中一个女人讲了一句根本没人听得懂的话,一边一脸笑容地伸出大拇指,给了她一个赞! 她尴尬地笑着:“齐先生,谢谢您。” 齐明哲噗嗤一笑:“谢我?刚才是藏语,意思是你胸大屁股肥,赶紧回家生孩子吧!”说完抱着茹熙直接走开,回到甲板上,走到方华和厚傅左面前,盯着Captain厚开口道:“还有句话我忘记提醒诸位了,资茹熙小姐是我齐某的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所以不要让我听见不必要的话了。” 然后他又上前一步,在众人看来好似在祝福厚傅左一样,在他耳侧轻声道:“不要对茹熙再有多余的想法,懂我意思吗?连抱歉都不要想!” 然后他带着茹熙在一片公众的哗然声里下了游艇。 ## 随着空中最后一个光点在无尽的夜空里消散,好像人生的幸福那样,总是短暂的,余下的时候则会在一股硝烟的味道里度过。 茹熙闷闷不乐地和明哲一起坐在轿车的后排。 明哲:“你怎么啦?难道我面子给得还不够足?” 茹熙:“不是,今天是傅左的订婚宴,我来就是想告诉他我已经放下了,已经无所谓了,可是你这样弄得我像什么?存心来搅局捣乱的!像个灰姑娘一样站在人群中间,荒谬透顶!” 明哲:“荒谬的是你自己!既然知道别人会那么想,你今天为什么还要穿成这样跑过来?” 茹熙:“穿成这样?我就不能穿成这样吗?我不想再活得那么窝囊!不想再被方华那种人瞧不起!我也想要哪怕一天,天不怕地不怕地活得闪闪发光!我要让傅左知道,没他我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齐明哲方才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意,如同天上的烟花一样,如今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向茹熙摊开手掌,眼望着窗外,冷冷道:“把戒指还给我吧,本来是大哥送给嫂子的结婚纪念礼物,她闹着要我帮忙退了,我一直没去,想不到今天恰好派上用场了。” 茹熙瞧了一眼无名指上的“鸽子蛋”,想起电影里王芝佳在看到路口被封锁时,坐在黄跑车上那最后的回眸,果然这样东西只是浮华的假象罢了,昙花一现的美好,终究是很快就要凋零的。 她轻轻一拨,那指环便从手指上滑下来。不是自己的东西,连大小都不合适。 “给!”她赌气似的把头扭向另一侧窗户,心里隐隐作痛,车窗外的路灯单调而乏味地以相同的频率向后划过,如同身边坐着的这个男人冰冷而无情的语气,让她觉得讨厌,索性闭上眼,将头向后一仰,皱着眉说:“我们直接去医院吧,顺便你再去看看伤口要不要缝针,刚才我处理得太简单了。” 明哲转过头来,盯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突然感到一丝愧疚。今天时她前男友的订婚宴,才分手两个月而已,他怎么会以为她真的就一点事都没有了呢?傻的人是他自己才对吧! 他缓和下语气道:“你和厚机长,在一起多久了?” 茹熙:“从当我教官开始算起?” 明哲:“从男友开始算起。” 茹熙:“四年。” 明哲:“当初你们怎么确立关系的?” 茹熙一直闭着眼睛,眉尖颦得更厉害了:“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说出来!”明哲命令道。 茹熙:“我不想说!” “只有说出来才会忘掉,茹熙,我在帮你!”他抓住她的手,握得紧紧地。 她讨厌他这样!一会冷得像个陌生人,一会又说在帮自己!像是在空中突然失速的飞机,让她充满了无法掌控的恐惧。 于是她突然睁开眼睛,冲着他大吼:“是!那时候在Moorabin(维洲飞行员训练基地)考完理论开始实际上机操作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些恐机,他天天寸步不离地陪着,直到我可以克服心理障碍为止!然后我说想答谢他,又不知道他缺什么,他说还缺个女朋友!你满意了吧!” 她像是机关枪一样对着齐明哲扫射完毕,一脸受了欺负的样子,泪汪汪地斜眼瞧着明哲,小声嘟哝着:“我之前有这样追着你的过去喋喋不休地刨根问底吗?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告诉你?整天像个大老爷们一样坐着,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小鸡肚肠,恰啦恰啦、恰啦恰啦……都告诉你我不想说了,还硬逼我!”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喘着气停下来,把头往边上一扭,不理他了。 明哲这才知道,为什么上次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还缺个老婆”,会让她如此生气。 ## 晚上明哲一个人回到自己公寓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法不去想她了。他一边在屋里来回走动,一边拿着弹球,不停地在地板和墙面上来回弹着。无意中,他看了一眼韵怡交给他的“鸽子蛋”,暗自苦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真正心里有人,真正放不下的人是她自己吧?讲得那么冠冕堂皇,说是什么那样嫁给我才心安?” 想到这,他使劲把球往地上一掼,咬着牙,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撒谎!”随即眼神变得有些阴寒。 ## 第二天上午,资茹熙睡眼朦胧地从医院的躺椅上睁开眼睛,发现齐明哲坐在林鸣和的病床前边,一边削一只猕猴桃,一边笑着和林鸣和聊天,已经“妹夫”、“大舅子”地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叫了! 他见茹熙醒了,让茹熙赶紧去刷牙洗脸,然后来吃早饭。 茹熙摸不着头脑地到了卫生间,看看窗户外头天还没怎么亮,一看表才六点半!也是,送早饭的阿姨还没来叫唤呢! “快来吧,妹夫听说你喜欢吃生煎包,一大早老原地特地跑到后街去卖的,不吃就凉了!”林鸣和朝茹熙招招手。 茹熙出了卫生间,忐忑不安地坐下来,喝了几口豆浆,吃了一个生煎包就放下筷子不要了。 “怎么啦?听说那家老板是上海过来的,做得挺正宗的啊,不好吃吗?” 齐鸣和宠溺而关切的眼神一时让茹熙觉得有些消受不起,有些愣愣地答:“不是,味道挺好。就是觉得有些油腻,我上次查身体说血脂稍微有些偏高,我得注意一点。” 明哲立刻就把水果盘子拿过来了,上面有雪梨,猕猴桃,还有苹果,都是削好皮的,他微笑着柔声道:“那吃点水果吧,吃这么少体重不达标也不行啊!加强锻炼才是真的!” 茹熙喝着豆浆差点没一口呛着,她从来没见过齐明哲笑起来的样子:他有神的的黑眸子变成半月形,带着眼底的稍许眼袋,满满的暖意便顺着眼角那些浅浅的鱼尾纹溢出来! 她慌乱地低下头,拿起叉子吃了两片梨,盯着林鸣和病床边的仪器电子屏,好像那无止境的一波一波是自己的心跳一样,那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又是如此让她感到害怕! “把茹熙交给你我就是现在上西天都觉得安心了!”鸣和笑道,自生病以来,头一次如此发自内心得开怀地笑,“可惜你们婚礼的时候我还得待在这个病房里,多少有点遗憾!” “没关系,倒时候让小表妹开着网络视频现场直播好了!”明哲打趣道。 ## 上午医生来查过床之后,齐明哲便拉住茹熙的手告辞。 刚到楼下,他便把手松开,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看了一眼茹熙,道:“上车。” “去哪里?”茹熙把安全带扣好,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骤然间变得冰冷无比的齐明哲。 “民政局。”他说,“身份证带了吧?” “带了。” “首先告诉你,婚礼会办得比较大,可能会很累,但是我也是生意人,这一点请你理解。” “比较大……”茹熙咀嚼着这个词背后的概念。 “其次蜜月旅行我想我们就可以省略了,你觉得呢?”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茹熙,带着某种寒意。 茹熙低下头,算是默认,明哲则寒意更甚。 开了一会车之后,他问:“刚才我的表现你还算满意吗?至少让你家里人觉得你很幸福,是这样吧?” 茹熙这才如梦方醒,瞪大了眼睛恐惧地望着齐明哲: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假的,她向他要的就是虚假的幸福,于是他满足了她的要求而已,刚才怎么会差点像个傻子一样去期待什么真实呢! 第16章 thFlight领证 开了一会车之后,他问:“刚才我的表现你还算满意吗?至少让你家里人觉得你很幸福,是这样吧?” 茹熙这才如梦方醒,一股子荒凉透了感觉蓦地兜上心来,她双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谢谢你,不管怎样。”她抿着嘴唇小声说道。 明哲听闻紧紧锁住眉头,以训斥的口吻说道:“以后好好说话!别总一副别人欺负了你的可怜样!” 因为她越是这样丝毫不反抗、不责怪,明哲怕自己会心软,会心疼!明哲心里难受着,语言生硬地又补了一句:“都已经是夫妻了,相互知根知底,就索性活得理直气壮一点!什么‘对不起’,‘谢谢’这样话以后统统都不要说!”忽然到了民政局的大院,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就这么被“甩”进了停车位,把茹熙吓得浑身一颤,好在没有惊叫出声。 自从当了飞行员,她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内心越是慌张,面上就越是会表现得异常镇定。因为自己的情绪可能会影响到另一位飞行员,如果自己表现得非常镇定,无形中也会给旁边的人无形中增加信心。 可是现在,这种镇定却在无形中给齐明哲带来了压力,他就像那个弹球,碰到软软的羊毛垫便会被陷在里头,而现在的茹熙坚硬得好比大理石,他只会反弹得更高。 ## 民政局里一对对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的情侣大大方方地相拥着。圣诞节前后,来登记的新人爆满,厅里那些椅子更本就不够坐,多数人都站着,安静而耐心地等待。有的相互斯摸耳畔说着悄悄话,有的两个脑袋贴在一对着小小的手机屏幕一起傻笑。 茹熙小心翼翼地跟在明哲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可这距离在这个荡漾着幸福的大厅里,却显得异常遥远而生疏。 明哲对着前面一对旁若无人地打着kiss的情侣盯了很久,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茹熙,她居然一脸漠然地盯着墙上贴着的婚姻法条款读着!好笑又可气,于是他伸手一把揽住茹熙的腰,将她狠狠抱在怀里,然后贴着她的耳侧说:“站着么远做什么?别让别人以为我跟你结婚是不情不愿的呢!” 他热乎乎的气息带着辣意扫过她的面颊,然后拉起她的手,在她的小范围挣扎下,硬是给她套上了昨天那枚“鸽子蛋”。 “做什么?这东西又不是我的!我戴着嫌大!” 明哲只是冷哼一声,紧紧抓住她不安份的手,又凑到她耳根悄声说道:“叫你戴着你就戴着,你现在是齐明哲的老婆,齐家的儿媳妇,空着手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说着手里一使劲,茹熙皱眉闷哼一声疼,他才悻悻放手,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留下几道红印。 茹熙小心低头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在周围一圈小碎钻的簇拥下,中间的一颗被切割成水滴状的钻石闪着淡蓝色的幽光,好像是她心头的一滴眼泪,正滴在那与心脏相连的无名指指根。她觉得不舒服,想要把它拿下来,却突然感到今天它是那样紧实地套在手指上,拔都拔不下来。 “以后就是你的了。”他如此通知,丝毫没有可商榷的余地。 最后她只好放弃,让那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缩在大衣袖子里只露出一半。 厅里好些人此时都看到她手上那枚“鸽子蛋”,目光不自觉就被吸引过来,连明哲前面那对亲的火热的也都停下来了。 那对新人看着都挺年轻,也就二十岁上下,穿着一看就是淘宝上淘来的情侣羽绒衣。那女孩看上去有点没心没肺,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茹熙手上的钻石,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我的天!真的还是假的?” 一旁那个还算清秀的小伙子赶忙一拽她,掺着三分甜腻责怪道:“你小声一点!你看看她边上那位,能是假的吗?你要想要我以后也卖给你。” “切!牛都在天上飞了!咱两能在十年内还清房贷就不错了!” 然后又听后面一对显然是“CBD白骨精”的女人用一种不屑的口吻议论:“喂,我说老公,你看到前面那个没有?” “干嘛?你可别给我这么大压力!” “不是!我还没说呢,你紧张什么!你猜那女的是他秘书还是个学生?” …… 茹熙听着这些议论觉得很不自在,不自觉把手□□自己的衣袋里。这时明哲却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躲起来,看似是不经意地抓着,却把那戒指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不是说想要活得闪闪发光吗?我现在就让你闪闪发光地活着,告诉过你,理直气壮一点!”他手里的力道随着茹熙挣扎的力道而逐渐加大,好像无穷无尽那样,让她觉得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 她没办法,又不想面对厅里那些各色目光,索性把脸转向明哲的胸前,闭上眼睛。明哲低头,发现茹熙右手的指尖在自己的大衣带着logo的纽扣上使劲来回摸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微微颤动。 他默默垂下眼睑,深深刻进的双眼皮终于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温柔,另一手抚上她的后脑勺,轻轻将她的脸压进在自己胸膛,微微颔首,看着她的发顶,好想要去好好疼惜怀里的女人! 可就是这个时候,明哲却忽然感到她戴着戒指的手用力回握住了自己的,而且是带着愤恨的力道,将指甲欠紧他肉里,然后她抬起头,带着一股倔强的眼神看着他,掐人的力道大得可怕,明哲硬咬着牙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疼吧?你也会疼吧?”然后她嘴角挂着狡黠弧度,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根说了一句:“没人告诉你行李超重是要罚款的吗?” 明哲皱眉瞥了一眼那枚“超重”的戒指,然后她松手,在他手背上留下一串青紫肿胀的指甲印。 茹熙轻挑眉梢:“按你说的,以后我会活得理直气壮!” “0238号!请过来!”喇叭里喊道。 “走!”明哲把手里的号码条一握,拉起茹熙毫不犹豫地拽过去。 “登机以后,我们谁也别想随随便便就下来了!” ## 茹熙的婚纱是明哲给挑的,本来茹熙想着可以穿着长长的裙摆,踩着高跷一样的女神范高跟鞋,可是明哲硬是换成短小时尚的婚纱以及,平跟鞋。 “已经连续崴过两次脚了,你要不想要脚腕了,我现在就帮你把它们掰断!” “这么长的裙子不安全!” 茹熙于是噘嘴跟在明哲屁股后面,留恋着玻璃橱窗里美到爆棚的高跟鞋和长婚纱,一直情绪低落。 出了婚纱馆,明哲看到茹熙真的委屈地眼泪快掉下来,心一软,提议到海边走走,心平气和谈谈,至少两个人还没有正式约过会。 “切!约会那么重要吗?约会是为了结婚,已经结婚了,约会就可以不用了,不是吗?”茹熙手里拿着一杯热乎乎的拿铁,和明哲并肩走在人造沙滩上,今天风不算大,阳光也正好。 “你这么说,人反正是要死的,还活着做什么?”明哲此时竟然专注地盯着茹熙的脸看,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稍稍背过身去,望着大海,不出声。 “茹熙,你是不是在生气?这几天我有点激动了,说实话听到你还对厚傅左念念不忘,我有些生气,不管怎样,我道歉。至于那个戒指,是我母亲传给儿媳妇的,你要是实在不喜欢……” “干嘛?已经拖运的行李哪有随便拿下来的道理?早知道现在心疼,那天别给我多好?”茹熙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超重行李”倒是越看越舍不得了。 明哲低头浅笑:“你喜欢就好。” “你,别对我这么温柔地笑!”茹熙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这样让我觉得害怕!” “还在在意那天的事情吗?我不是有意像伤害你的,你不是也掐过我了么,我们就算扯平了,我娶妻不是为了整天闹别扭吵架不是吗?茹熙,看着我。” 他突然伸手去牵她的手,可茹熙却敏感地躲开了:“我不是为了那天的事情还在生气。” “那是什么?”他弯下腰,侧脸凑上去看她,语气像是爸爸在哄闹别扭的小女孩,“今天没给你想要的鞋子?嗯?说话啊,茹熙,我跟你说过理由了,你的脚……” 她低着头,眉头微蹙,神情严肃,打断他,说:“明哲,我明白的,那些,我统统明白!我明白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是女人,在你眼里,我只就是一个飞行员。你帮我哥哥要骨髓,是为了不让我辞职;你在宴会上救我,因为我不可以在身上留疤!甚至娶我做太太,也不过是因为我是飞行员不会常常在家里。明哲,这些我都明白了!可是……” 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睛已微微泛湿,推开明哲,转过身去。 “可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你。”她说完,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杯子来,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继续道:“就算你逼着我去跟你爸爸道歉,就算你有时候那么冷淡,我并不讨厌你。” 这才是最让我害怕的,明哲! 第17章 thFlight婚宴 “就算你逼着我去给你爸爸道歉,就算你有时候那么冷漠,我,并不讨厌你。” “那就别闹别扭了。”明哲抬起头,两步走到她跟前,把她手上喝空的杯子拿走,道:“走吧, 我帮你把它扔了。”说完他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慢慢走回去。 茹熙顺从地被他拉着,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就掉下来。 明哲诧异递回头看她,拉着她的手微微松开一些,似乎是在犹豫,是不是要放开,可又有点舍不得。 “明哲,我带你去看妈妈还有弟弟。” ## 草坪上一块豆腐块那样的墓碑便是她母亲和弟弟的坟墓。 “因为连尸骨都没有找到。”她脸上是平静的,然后蹲下身,把两束小雏菊摆在上面。 明哲看着墓碑上的字,问她:“你叫Daicy?怪不得那么喜欢小雏菊,以后到了情人节我不送玫瑰了,就送小雏菊,怎样?” 茹熙终于笑出来,看着明哲:“要是能一直这么温柔……嗯,说得对,不要玫瑰,反正,我们不是情人。做亲人吧?明哲,我们做亲人。”她忽然两眼亮起来,看着齐明哲。 明哲点头:“丈夫和妻子本来就是亲人啊!”他忽然将她拉入怀中,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表情变得严肃,手里加重了力道,“再也不要抛弃谁,也再也不要被谁抛弃。” ## 那晚回到家之后,外面狂风卷着雨雪在马路和高楼间横行着,明哲怕不安全,坚决没让茹熙回去。茹熙坦然一笑:“明天机场恐怕够呛了,我倒是没什么,航班可能被取消,不过你的麻烦可来了!” 她刚说完话,明哲的手机响了,他无奈抵举起手机朝茹熙晃了晃:“谢你吉言。”然后便出去了。 茹熙洗过澡之后,直接拿了一件明哲的衬衫穿上,坐在床上翻杂志。本来以为明哲会定一些商业杂志看的,可是一翻他的书橱,除了基本机场管理的书以外,尽是一些军事和航空杂志。茹熙挑了一本讲战斗机的,看得津津有味。 有一篇文章是讲美国新一代无人战斗机的,其各种性能,比如隐身,反侦查,追踪能力都是载人机所无法比拟的。当看到有一种性能叫做"空中刹车"的时候,茹熙彻底惊呆了,以超高速在空中飞行的喷气式战斗机居然可以在几秒之内速度降为零,然后保持高度,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加速并飞行,简直就是令人惊叹! 看到一半,明哲进来了,他见茹熙趴在床上看得入迷,坐在她身边,啪啪她散着头发的脑袋道:“别这样,眼睛要看坏的,已经十二点了,早点睡,我不会让机场关闭太久的,这点你要相信我。” 茹熙抬起头,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指着杂志上的美国无人战斗机问明哲:“这个我们国家也有么?性能怎么样?” 明哲把书收起来,起身,看着茹熙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嘴角是隐忍的笑,答:“说你天真好还是无知好?” 茹熙一耸肩:“innocent。” “歼10,歼16听说过?” 点头。 “那个勉强算四代机,实际上是高级三代机。” 小熙继续一脸茫然。 “打个比方,我们国家的歼10,歼16初三毕业准高一,美国的无人机已经上大学了。”明哲耐心地解释完, “哦!”某人夸张地恍然大悟,然后然后像个乌龟那样慢慢缩进被子里——丢人现眼!问得这么呆痴! 明哲隐忍的笑容像是止不住似的在他脸上突然绽放,他慢慢俯下身,双手撑在她两侧,眯眼瞧着被子里凹凸隐现的身形,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洗完澡穿着男人的衣衬衫就是邀请的意思,这个也不知道么……”他欺身隔着被子在她脑袋上落下一吻,心尖缠绕着丝丝甜意,竟然在那一瞬间停滞了一秒。 “早点睡。”他压制着不稳的气息跟她道了晚安。 此时电话又响了,明哲朝被子里缩做一团的轮廓又看了一眼,然后接通电话走出去。 半夜茹熙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只见门缝里地灯光还亮着,她赤着脚走到门口探出去半个脑袋,明哲两手抱在胸前,面对着落地窗看着外面飘忽的雨雪,似乎在等什么。这时电话在桌上震动,他快速转身坐到桌前,拿起电话继续工作。 凌晨五点,明哲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悄悄走进卧室,却看见茹熙裹着被子缩在沙发上睡着。明哲一皱眉,想把她抱上床,她迷迷糊糊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似睡似醒地说:“嗯?你来了?赶紧到床上舒舒服服躺一会吧。”说完又闭上眼睡过去。 早上六点半,一阵电话铃声把茹熙从睡梦中唤醒。 “喂?田机长?”几秒钟之后茹熙突然两眼圆睁。 “诶?你说什么?准时去待命?哦!好!我马上来。”她叫着跳下床开始雷厉风行地洗漱、换衣服。只穿着内衣正在套裤子的茹熙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貌似在男人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偷偷瞄了一眼大床,顿时放心,某人背对着自己睡得正香。 她放心大胆地继续换衣服,结果就听见床上的某人开口:“等会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 ## 婚礼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明哲所说的“比较大”,根本就是大得让人头晕眼花腿抽筋! 其实就是跟着他,一个桌,一个桌不停地给不认识的人敬酒,然后看着他喝下去,聊几句之后转战下一桌。现在茹熙终于体会到平跟鞋的好处了,暗自庆幸没踩着“高跷”来,不然真打着石膏回去! 那些商界的人还算斯文,一些军区老首长,各个肚大腰圆、满面红光,为了表现自己老当益壮,没事就是三杯白的!明哲还不能驳了面子,得陪着。有几次偶尔胃里翻腾,不舒服地皱几下眉,被茹熙见着,打心眼里觉得心疼起来,按照她自己的性子,早就给那帮老家伙摆脸色了。 可是不行啊,这样纯粹是给明哲添麻烦。 “怎么了,茹熙?你在看什么?我背上有东西?”发现茹熙没有跟上来,而是面带委屈地望着他,明哲上下检查了一下茹熙的状况:“太累的话,我们先去休息?” “没什么。”她显得有些疲惫,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倒是让明哲有些吃惊。因为他知道茹熙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要是她有丝毫不满,绝不会有所隐瞒。 “继续吧,不是还有几桌空管部门的人没敬酒嘛!”茹熙推着明哲催他赶紧,“不能怠慢那些人。” 明哲不急不慢,盯着茹熙今天艳丽的面容微笑着,好像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一样,居然懂得支持丈夫的工作了!不由自主地降她拉近怀里,轻轻抱了抱,在她耳边柔声道:“辛苦了,谢谢。” ## 茹熙洗好澡出浴室的时候,见穿着浴衣躺在床上的齐明哲带着满脸的倦意已经睡着了。 她轻轻走到他面前坐下,伸手帮他离了里额头上的头发,看着他的脸,想起今天婚宴开始前,在走廊拐角看到的画面,低叹一声,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齐上尉!”姚北池一见到齐明哲的时候,立刻脚跟一并,腰背一挺,打了一个军礼,干脆利落地喊了一声。 本来姚北池和姚韵怡的娘家人一起走进来的时候茹熙已经好生惊讶了,只是他这样和齐明哲打招呼,让拐角边的茹熙更加惊异。 明哲只是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如同长辈那样:“这都十年了,我早就不是上尉了,还叫这么响!”他凑到北池耳根,“这里有几位空军将校,你别让我难堪!” 北池一听立刻又是立正:“是,长官!额?不对,是!明白!额?不……” 明哲:“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臭小子!” 北池:“上尉,能不能……” 明哲:“啧!我的话你不听?” 北池:“额……阿…阿哲哥!我能不能去看看茹熙?” 明哲上次在游轮上看到过姚北池抱住茹熙的样子,姚北池对茹熙是个什么心思明哲心知肚明,可见这小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了,对自己依旧那么尊敬。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明哲也只好跟着装糊涂,一拍他的肩膀,假装严厉:“臭小子!我老婆我都不给看,你看什么!快进去!你看你看,你妈叫你过去呢!” 躲在墙角偷偷出来透气的茹熙突然想起来,姚北池升机长后第一次和自己飞曼谷的时候,似乎有提到过一个教模拟器的空军上尉,莫不就是…… 可明哲为什么会在机场? 婚礼上,茹熙跟在这个男人的身后,突然觉得他如此挺拔的腰背,像是一种勉强,宽阔的双肩上倒底承载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在这个浮华场里兜兜转转的男人,本以为他是金光四射的,如今看来,一只从万里高空坠落的鹰,被困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不得逃脱。 如此她忽然明白,为何他那样担心她的安危,已经几近一种偏执。 她想起明哲在游轮上如何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救她,就算他自己被玻璃片扎成筛子,他也要救她;还记得那天他送自己回家,再去院子里他盯着自己的眼睛,反反复复问自己,不可以飞,真的不要紧么? 真是他自己经历过这样的坠落,这样的苦楚,他才会知道,曾经翱翔蓝天时的那份珍贵。 此时,茹熙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熟睡的英俊面庞,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 明哲动了动,闭着眼抓住茹熙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微微一笑,问:“你洗好啦?” “嗯。”新娘子心理轻轻一颤,红着脸低下头。 他继续闭着眼睛,指腹在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上缓缓划过,嘴里低声唤着:“茹熙……” “嗯?”茹熙俯下身,侧耳听他说话。 “茹熙……”他又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声音一点点变小,然后渐渐睡着了。 茹熙看着他如此疲惫的他,眼睛渐渐又模糊了,她似乎能够感到他的内心。在他的心底,有一份爱,埋得很深很深,他带着这份沉重的爱在机场,每天仰望着天空,把这份对天空的痴迷,寄托在自己身上,是这样吧,明哲? 他可以不爱她,他可以不考虑她的感受,可这样的他,不让她讨厌,反而让她觉得,想要像亲人那样,守在他身边。 第18章 thFlight娘家 茹熙看明哲睡得很熟,而且酒也的确是喝多了,干脆就在他旁边睡下了。两人背对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清晨醒来,明哲见自己怀里竟然抱着茹熙! 她毫无防备地依偎在自己怀中,一只手搭在他胸口,头枕在他肩上,还有一条腿缠在他大腿上。穿过窗帘的空隙,一道清晨的白色日光透进来,打在她白皙的脸上,好像罩上一层蓝色光晕,美得很纯净。 她睡得很沉,闭着眼睛的时候,明哲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睫毛。他轻轻把嘴唇贴在她眼上,闻见她淡淡的发香,于是低下头,又吻了她嫣红的唇。 很软,很轻,像是鸭绒的真丝枕头。他极轻柔地贴着她,逐渐抱住她柔软的身子,闭上眼,专心地吻起来,轻轻吮吸着她那像果冻一样的唇瓣,舌尖如履薄冰似的慢慢舔舐,拼命压抑着想要进一步的冲动,又舍不得离开。 “唔……”她动了动眼皮,露出那双琥珀色晶透的眼珠,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不免有些惊慌失措,转过头去躲开他,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齐明哲一皱眉,只觉得身子从下到上泛起一股子燥热,想也没想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认真地盯着她的脸。 她惊恐地瞪着他,双唇微启,什么还没讲出口的时候,明哲猛地低头急迫地堵住了她的唇,粗重喘息着,攻城略地,对她的挣扎求饶毫不留情。这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了,他紧紧抓住她的双手,牢牢按在床面上,双唇疯狂地厮磨。 他的亲吻缠绵而悠长,温柔又霸道,她反抗得厉害,他便吻得更用力些,几乎让她快要窒息而松懈下来的时候,他会跟着轻轻吮着她的下唇,让她得以喘息,还没等她气息平稳,又再一次完全封住她的口,用力勾出她的舌头不由分说地抵死纠缠。 茹熙觉得全身兜着一阵酥麻,等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像个软柿子般瘫在床上了,有气无力地仰面躺着,泪汪汪地瞧着一脸严肃的他气息不稳地喘息。 她慌张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他大腿根某处凸起的地方,短短的一道,似乎是一个疤痕。头一次与男性这样接触,她内心慌乱着,指尖不受控制地在他那道凸起的疤痕上不住地徘徊,如同那些金属logo一样。 他咬着唇,死死盯着她委屈的小脸,这样的撩拨,简直点燃了某处的引线,火苗子猛地窜上他的大脑,然后“嘭!”地一声,把他最后一丝自制和理智炸得灰飞烟灭。 茹熙感到他紧贴着的下身在慢慢变化,滚烫而强硬。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一秒一秒流逝着时间,好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想要的话,自便吧。”她闭上眼睛,把头瞥到一边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像是献祭那样,把自己交给了他的情--欲。 明哲看着她等死一般的侧脸,心里憋着一股气,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埋首在她的颈间,亲吻舔舐她细嫩的脖子。手里抽开她腰间的系带,行云流水地拨开他们之间最后的阻隔,让她她白皙像是嫩豆腐一样的身子与他浑身紧致的肌肉紧紧贴合。 本来茹熙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的,可当他带着微微粗糙触感的手心沿着她的大腿内侧快要滑上她的湖心时,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紧紧闭上眼,眼泪顺着眼稍滑进鬓角,浑身紧绷着夹紧了双腿,将他的掌夹在大腿根,进退不得。 接着感到前胸的雪团被他揉捏在掌心,带着某种急迫地把玩,他的唇一路下滑,最后她的樱尖一阵酥麻,浑身便像触了电那样不听使唤地彻底失控,让他钻了空子一下子分开双腿挤进来。 当那滚烫而坚硬的东西慢慢推进来的时候,她浑身僵硬得几乎让自己窒息,死命推却着,两人像是在拉锯战一样你攻我守,只是最后他狡猾地调虎离山,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她惊叫一声,下面便失了防,让他一个猛子窜进来,肿胀的痛楚,带着一种让人上瘾的麻醉,沿着脊梁噼里啪啦一直爬上头皮,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失控,像是飞机在空中突然失速,飞速打着螺旋从空中坠落,一点点被他攻略得溃不成军。 浑身的血液像忽然失重那样在血管里沸腾,恍惚间可以听见他艰难的喘息,和自己不受控制喊出来那些如泣如诉的吟叫。 整个过程他一直一声不吭,沉默且认真地做完一切,将已经变成一堆散骨的茹熙紧紧抱在怀里,用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刮去她眼角未干的泪。她闭上眼,似乎再不想看他一眼,明哲轻叹一声,翻身下了床。 “明天下午去哪里?”洗完澡,他一边系着领带一边问她。 “东京。” 两个人语气都不冷不热的,茹熙随意套了一件下床洗漱,走路的时候下~体的痛楚还在,她咬着唇,尽量不让他看出来自己的难受。 “明天左座?” “嗯。” “那今天我们回家速度快点,你好有时间做飞行计划。” “具体计划有另外一位机长做,我到时候记下来就好。” “谁?” “问那么细做什么!” “怎么突然又要飞东京?” “姚北池,你也知道的吧,我想避开他。”茹熙看着镜子里满脸洗面奶泡沫的自己,不满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想起今天明哲还要陪着自己回一趟“娘家”,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明哲,”吃早饭的时候她语气软下来,犹豫着开口,“今天回我舅妈家的时候,能不能……”她欲言又止,叹口气,“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然后垂下眼睑吃咬她的面包。 ## 二人把车开到了茹熙舅妈家门口,茹熙一身羊绒的白色大衣,足凳高筒羊皮靴子,脖子上围了一条阿玛尼的大红色针织围巾,手上还特地把上次那枚“鸽子蛋”给戴上了。 她很少一身从上到下的品名。明哲看她如此一反常态,叹口气,摇摇头,帮着把车上的礼品拿下来,跟着一起进了别墅院子。 林鸣和已经出院了,这几日在家休养,做点整理论文的事情,不知道以后身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如果不能再上手术台的话,就只能在医科大学教教书了。 茹熙低着头小心地看着明哲的脸色,进门之前,特地把手轻轻搭上他的臂膀,见他没反对,慢慢又挽住他。 明哲余光里看着她觉得好笑,死要面子的小女人啊!他会好好疼她,可脸上不动声色,让她自己在一旁忐忑一阵子。 开门的是林鸣楠,她抬起头正迎上齐明哲那双墨色明亮的眸子,不觉愣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地回头叫了一声:“妈,他们来了。” 鸣楠微微低下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白皙的脖颈飘上一阵红云,主动帮他们倒了茶,一副贤淑的大家闺秀样子,搭在茶壶定的芊手微微翘着指尖,看得在一旁的鸣美都觉得好笑。 舅妈依旧一副慵懒的贵妇摸样,不由衷的笑依旧像一条翻白眼的鱼。 茹熙比较拘谨,只是诶着明哲老实坐着,可谈话间,明哲自然而然地轻轻揽住她的腰,时而满眼柔情地看她几眼,时而低声耳语,无限亲昵。 与他挨得如此近,好像他的体温都可以隔着薄薄的羊绒衫传递过来似得。男人宽实温暖的怀抱让茹熙稍稍安心一些,可想到今早的,她眼神微微游离着,指尖又下意识在在自己的金属腰带上来回游动。 明哲一边与林明哲聊着,一边轻轻搭上她躁动不安的手,将她柔软嫩滑的手我在掌心,同时投给她一个足以安心的微笑。 林鸣楠在一边低着头很少说话,可那些小动作却一个不漏地进了她的眼眸,惹得她心烦意乱。本来她以为明哲这种高傲的人,就算娶了妻子,也不过是完成任务、负起责任而已。说道感情,她相信这种男人是不甚在意的。如同古代的帝王将相,事业第一,家庭只是一个陪衬,如此她就可以不去嫉妒茹熙。 这个连饭都做不好,脾气又臭又硬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呆在他身边?他满满的宠爱她竟然可以那样视而不见,表情僵硬地坐在他怀里! 鸣楠咬着牙起身,去了厨房,让家里的阿姨去干别的,自己亲自做水果拼盘。这时鸣美抱着膀子走进来,伸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精心雕刻过的水果,挖苦地酸笑一声:“哟!你这是跟谁比啊?做这么漂亮!又不是相亲。切!” 鸣楠手里捏着到,一声不啃地照旧削着梨子皮 ,不想搭理鸣美。 自从明美被一个高富帅搞出人命,接着去做了流产的事情被鸣楠发现并告诉了老妈之后,两姐妹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 “我说,你也别不服气,你不如表姐就是不如表姐。”她用讥讽的眼神上下打量一下今天精心装扮过的鸣楠,继续不留情地奚落,“你啊,除了外头包的比她强之外,没什么能和她比的。从小考试就不如她,还在我面前装大姐……” “噗——”鸣楠手里的刀狠狠往菠萝上一扎,冷言“说够了没有!” 鸣美轻哼一声:“看我找到好人家你嫉妒了,就拆散我们,你这叫罪有应得!” 她放下到,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鸣美,严肃地告诫她:“我再重申一遍,我和妈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无事生非的话,我以后不会来管你,你自便!女人要是自己想犯贱,”她冷笑一声,“横竖也就是被□□的命!” “你!”鸣美气得涨红了脸,狠狠瞪着鸣楠。 鸣楠端着盘子走到门口,突然回过身,指着妹妹的鼻子,命令:“不准哭!现在资茹熙还在家里,让她看到我们两吵起来,她可就要得意了!” 鸣美被这一句话噎得,硬硬又把眼泪憋回去,心里想着姚北池,他不也是首长级别家的公子么,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 厅里鸣楠把水果拼盘轻轻放在茶几上,然后推到姐夫齐明哲跟前,柔情似水的眸子盯着他的双眼,温柔地冲他笑了笑道:“尝尝吧,我刚才做的。” 明哲瞧着她一脸娇羞状,嘴角翘起一个礼貌的弧度,眼里却是不带任何情感的。这时茹熙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他低首把耳朵凑到她唇前,她说了几句之后,明哲点点头,捎带歉意地向舅妈说:“茹熙说想去自己房间把必要的东西收拾出来,以后就不用在麻烦舅妈您了。” 贵妇听闻僵硬地笑了笑,反问:“茹熙,不打算常回来住住了?我可是想她想得紧,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现在还真有点舍不得。” 茹熙听着胃里一阵翻腾,虚伪到何种程度了,才能昧着良心讲出这样的话来!直接快步走上楼梯,赶紧眼不见耳不闻,落个自在清净。 舅妈眼里扫过一丝厌弃,脸上却还巴结地对明哲笑道:“这孩子,脾气不是一般的坏,你以后要多担待她。我这个做舅妈的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明哲只是礼貌地微微点头:“她很好,以后就不劳您操心了。”然后跟着茹熙进了她自己房间。 明哲踩着吱呀呀的地板,四周环视着整个房间,虽然没有奢华的家具,如在处处存留着民国时期的风韵。黄花梨木的传统雕花床,成套的木质写字台和衣柜,黑漆描白,工笔花纹细致婉约。地下搁着一只二尺来高的青花方樽,插的花全是小白骨嘟晚香玉。 茹熙从柜子里拿出一两件旧衣服,然后打开一个带锁的传统的大木箱子,倒腾一阵,捧出几样瓷器和几本相册。明哲撑着脑袋半躺在床上,小心把玩着其中一件喜鹊压手杯,看了看还沉浸在心酸里的茹熙。 她动作里带着气,连关橱门的声音都格外响。明哲拉住她的手,眼里带着疼惜地她拉进怀中,低声在她耳侧斯磨着:“跟我讲讲。” “讲什么?” “你的事,你家的事。” 茹熙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喜鹊压手杯,拿过来,仔细捧在手心,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温柔的弧度:“这是我妈留给我做嫁妆的。这是她自己的嫁妆,私奔的林家大小姐的嫁妆!” 明哲饶有兴致地看着茹熙的脸:“珐琅彩压手杯,值些银子啊!” 茹熙脸上划过一丝得意:“是玻璃彩!切,不懂别装懂!”说正待起身,又被明哲拽回怀里,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道:“我是不懂这些,你多告诉我一点我下次就知道了。”他伸手握住她捏着碗的手,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碗壁,再划过她的手背,用带着温存的磁性嗓音悄声在她耳边讲道:“你好光滑,跟它一样。” 茹熙被他一句话挑逗得,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把碗小心放进一个塞了木屑的盒子里,然后放进箱子,语气生冷下来:“我的事,以后慢慢告诉你,今天还不想说。” 明哲看着她,兴致盎然地眯了眯眼,然后平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不是精细的雕花,叹了口气:“一直住在这个房间里会不会感觉跟外面脱了节?真想过去的世家大小姐呢。” “也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茹熙打开桌上的一个黑漆木匣子,突然皱了一下眉头,道:“齐……明哲,”她对着称呼还有些不习惯,“你能不能帮我先把东西搬到车上,然后在下面等我就好,我去去就来。” 明哲起身,看了一眼那个24号的箱子,问:“就这么一点点吗?” 茹熙点头,反问:“难道你家还会缺什么吗?”然后下了楼,之后她直接去找了林鸣和。 “哥,你知不知道,舅妈平时把珠宝首饰都放哪里?” 鸣和一皱眉,有些尴尬地看着茹熙:“是不是我妈她拿了你什么?” 茹熙满脸无奈:“我妈的东西就是林家的东西,我不会觊觎的。只是有个嵌钻石的十字架,我妈明明白白说好给我的,我只是想要那一个。” 鸣和脸色立即有些沉重,点点头,带着茹熙进了舅妈房间,打开保险柜。里头没剩下多少东西了,其中有个和自己桌上放着的一模一样的黑漆木匣子,像是一对的,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小小的铂金十字架,一个中间嵌着一颗蓝钻,一颗嵌着白钻。 茹熙把自己原来那个蓝钻的拿出来,另一个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鸣和,鸣和眼里带着苦涩,笑道:“另一个你也拿去吧,这两个是一对的,拿去给齐明哲。” “这里还有一个小相盒!”茹熙把它拿出来,一脸兴奋道,“说不定有我爸的照片。” “不是……”鸣和刚张口想说点什么,茹熙已经把它打开了。 她愣愣地看着相盒上的照片,一个是妈妈的,还有一个,是舅舅的! “那这对十字架是给兄妹的。”她开心地把另一个递到鸣和手里,“我弟弟不在了,这个你拿着吧。” 鸣和没有接,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就放着吧,有机会我会戴的。” “鸣和!你可别说我迷信!我可告诉你,上帝是存在的!要不是我每天晚上帮你祈祷,你以为你这次能得救!绝对是上帝帮忙!”她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站起来。 “茹熙,是不是跟齐明哲不开心?”林鸣和突然问出来,把茹熙问愣住了,“我看你今天在楼下,不太像是新婚女人那种……还是我太敏感了。”他接着有自嘲地笑起来,摇摇头。 “表哥——”茹熙低头咬着唇,忽然严肃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早上的事跟林鸣和抱怨了一通。 鸣和噗嗤一笑,揉了揉茹熙的发顶,耳根微微发红,道:“你们都结婚了,就算是那样,不也是应该的么。”说着他的眼神渐渐变了,变得有些难受似的,让人看不明白。 第19章 thFlight寂寞 茹熙神色往常地出了院子,看到明哲一只手cha在裤兜里,另一只漫不经心地颠着球,靠在在车侧等着她。 见她来了,帮她开好车门,末了,还没忘了帮她把围巾塞好。鸣和看他对自己表妹如此体贴周到,释然了笑了笑,最后跟明哲握手道别:“茹熙就拜托你了。” 明哲不语,微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要去齐中将家里吃饭,茹熙倒是比回自己家还来得轻松些。她打了个哈欠,接着靠在座椅后背上闭目养神,道:“早上起太早了。” 明哲一脸严肃:“早上……” 茹熙的耳廓悄悄泛起一阵红云,睁开眼睛,斜眸瞧着漠然开车的明哲,支支吾吾打断他:“刚才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明哲又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发顶:“你早饭不是想让我到你家的时候照顾你一点吗?怎么样,还算满意?” “嗯。”茹熙点头,耳根处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间化开,沿着脖颈一直流淌到心里,小小的暖意,带着信风草的清香,于是轻道:“谢谢。” 两人都刻意回避着早上突如其来的缠绵,心里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资茹熙心里想着,他的触碰要说讨厌,其实也算不上,只是,总觉得有点委屈吧。 快到到齐中将家门口,老远地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大叔迎在院门口。他脸上夸张的笑容把一张面皮挤得皱巴巴地,巴结的笑声便沿着那些皱纹滑出来。 明哲见他她立刻眉心高耸,车子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减速,擦着就过去了,把茹熙吓另一跳:“明哲!差点撞到人!” 明哲刚才温和的面色此时烟消云散般不见了一丝踪影,只是凛凛而不怒自威,他语气生冷地警告茹熙:“那个人,少跟他啰嗦!” 茹熙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 今天饭桌上大嫂姚韵怡似乎比前些日子要谦和一些,可仍是像那一群大老爷们似得,端菜端饭的事绝不插手,高贵冷艳地坐着,只是安静吃饭。大哥明海照旧是一副妻奴的样子,帮妻子加菜舀汤,时不时问问她饭菜是否合口味。 那女人板着脸坐在那里,茹熙觉得她总在打量自己,让人很不自在,那一双画着浓重眼线的妖治的凤眼,好像能把她给刺穿。茹熙在桌子下碰碰始终低头吃饭的明哲,问他,自己是不是不该去厨房帮忙,惹得嫂子不高兴了。 明哲笑得有些不由衷,眼神闪烁,只是又夹了一点韭菜炒蛋给她道:“这个韭菜是爸刚才从院子里才采下来的,你尝尝。” 茹熙看着碗里的韭菜,筷子尖微微颤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口吃进去了,然后几乎嚼都没嚼,直接吞下去。 明哲看她吃得快,以为她喜欢,又给她添了好几次。最后,从来不吃韭菜的茹熙终于受不了了,刻意笑了两声,道:“别光顾着我,你自己也吃。”然后把自己碗里的如数夹回明哲那边。 明哲看着茹熙尴尬的笑容一怔。坐在对面的大嫂姚韵怡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轻轻用小手指将一缕头发撩起别到耳后,风情万种的眼神让茹熙心中暗暗一惊。 她转头看明哲,他似乎在躲避什么似得,埋头把自己碗里的大口吃掉,然后拍拍她的脑袋,尤为亲昵道:“还是茹熙贴心!” 茹熙只觉得他的眸子在望着自己的时候好像失却了往常的力道,好像失了焦点那般。掩盖过失吧,她想着,只是回笑,低头继续吃饭。 “珊珊,不是还有一道青菜毛豆么?怎么没见踪影?”齐老头忽然想起他好的那一口。 茹熙嘴角尴尬地抽了抽,没等黄珊珊汇报,主动举手承认错误:“给我做砸了。” “噗嗤!青菜都能做砸!哈哈!”韵怡竟然还不掩饰地讥讽起来,“以后这小叔可怎么跟你过日子?难道单身的时候顿顿在机场吃,结了婚,你俩一起在机场吃饭?哈哈哈!笑死人!” 茹熙不做声垂下眼睑,她一周只有周末在家,怎么也没想到“过日子”上去。 齐中将看着心虚的茹熙,沉吟一声,开口商量:“要不茹熙,你们在这里先住上半年,让珊珊好好教教你,等学好了在住回去?你看你舅妈把你交给我们了,我们也要照顾好不是?” 茹熙觉得这个老头听和蔼,只要不摸了他的倒毛,狮子睡觉了就是一只猫!这个家给她挺温馨的感觉,于是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就答应了! 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明哲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挺好的嘛?有什么不妥?——茹熙两眼无辜地眨巴了一下。 “那茹熙就周末过来住着。”明哲心中憋着气答应了。 “你把你媳妇一个人丢这?”齐中将一看着儿子,倔得还是不肯回来住,气的筷子啊在碗沿上直敲。茹熙吓得不停拽明哲的衣袖,让他别在惹毛老狮子了。 可他偏不,一脸无所谓的漠然,顶撞他老爸:“这里离机场太远,你让我每天五点多久起床么?开什么玩笑!我告诉过您我很忙,司令员生什么气?” “你……” “爸……”茹熙像小绵羊一样的叫声把刚要发作的老头火给压下来,“明哲说的实话,机场很忙的。我们羽辰机场现在航班延误率延误从去年起率下降了70%,一大半都是明哲的功劳,您别责怪他,上次下雪那天,他一个通宵没睡,第二天我能正常上班,都是他在忙!现在您还给他添麻烦,不让他多睡会……” 软绵绵一句话把老头给顶得哑口无言,她居然说他给他儿子“添麻烦”!岂有此理! “您实在不放心,我不待命的时候过来学烧饭好了。” …… 吃晚饭茹熙上楼去收拾整理带来的那一小箱子东西。 这时刚才门口站着的那位中年大叔走进来,在饭桌上已经认识了,是黄珊珊的胞弟,黄大同。 “舅舅好。”茹熙看他也不敲门就进来,探头探脑了,下意识挡住身后放十字架项链的黑色木头匣子。 “什么好东西,不能给舅舅看看?” “没什么,只是一个小项链。”茹熙看着他的目光就觉得其中有一种让人讨厌的贪欲,于是又加了一句,“我妈妈留给我做纪念的,不值什么钱的。” 黄大同看她似乎防备着自己,料到是齐明哲之前跟她说了什么,于是不再往前奏,忽然双眼一亮,问:“听说二媳妇是华航飞行员。你们是不是能弄到免费机票?” 茹熙为难了:“舅舅开玩笑了,哪有那么夸张!给一些折扣倒是可以,都免费的话我们岂不要亏本了!舅舅要的话,我尽量帮你弄到最低折扣的。” “啧!你看看你,舅舅就问问你,又没跟你要!对了……” “哦!舅舅!”茹熙突然喊起来打断他,生怕他再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明哲喊我呢,我这就下去。”然后快步离开房间,跑下楼去。 在房里的黄大同斜眼瞄了瞄门口,看似漫不经心慢慢挪到化妆台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掀开小黑漆木匣,把里头的银色十字架拿出来,在掌心点了点分量,又仔细敲了敲中间镶嵌的一个闪着盈盈蓝光的宝石,嘴角微微一翘,咕哝一句:“死丫头!” ## 楼下的明哲站在自己院子外,面对着山坡脚下不远处的大海,不停颠着手里的球。此时他身后慢慢走来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披着羊毛毯子,长发披肩,从背后望过去,好一缕*倩影。 她涂抹着浓艳口红的饱满双唇微微张开,之间塞着一根雪白纤细的烟,然后双指一夹,挪开,随即缓缓吐出一缕白烟,嘴角含笑,侧头仔细看着明哲。然后她突然伸手抓住颠着明哲不停抛接弹球的手,然后把烟递到他唇前。 “又开始抽烟了吧?想抽的话何必难为自己憋着?难不成是为了她戒烟?”她见齐明哲满脸漠然,丝毫没有张口接住的意愿,冷笑一声,把烟又放回唇间,轻吸一口,然后像是戏弄一样,吐在他脸侧,眼角禽笑,妖娆动人,“我还记得,你戒烟的时候就喜欢这样不停地抛接小球。” “嫂子也戒烟为妙,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他表情依旧冷漠,礼貌地抽开自己的手,把球收进口袋。 “百害而无一利?”她缓缓重复道,“阿哲,以前不是你告诉我的,这是可以解除压力和忧愁的良药?怎么说无一利呢!最近有什么烦心事让你又开始抽烟?结婚?压力很大?”她涂着厚重珊瑚红指甲油的手慢慢抚摸上他的面颊,“你瘦了。” “嫂子,”明哲偏过头去,默默让开她冰冷瘦削的手掌,“留着这份关心不如给大哥,我自然有人关心,不劳嫂子操心。还有,以后不要当取笑茹熙,她最怕丢脸。” 她又缓缓吸了一口烟,无声地冷冷笑着,“连自己老婆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要跟我这样装作关心她,对我冷漠无所谓下去吗!”她的声音骤然间提高,眼里禽泪滴看了看明哲,转而又悲悯自伤起来,指尖挑弄着一缕头发,慢慢道,“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想过我?婚礼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你呢,你连正眼都没瞧我……” “明哲!”一声明朗的叫声打断了这段沉郁的对话,茹熙突然拿着电话从里面跑出来,“电话响了。” “谢谢。”明哲转身接过电话,接通后直接走进屋子,始终没看姚韵怡一眼。 茹熙睁大了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看着韵怡,面上似乎挺不满的:“嫂子在家里住厨房里的事情怎么好一点都不帮忙?” 姚韵怡冷笑一声,吧嘴里的烟吐出来,“跟你一样帮倒忙?” 见她如此不客气,茹熙一愣:“做饭我不会,洗碗总还是会的!就算不会,我会学!以后大家要住在一起的,你总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吧?” 韵怡看着这个小丫头,一时竟然笑起来:“你是在教训姐姐吗?替厨房里那个只会给家里添麻烦的黄大妈打抱不平?怎么,有齐明哲给你撑腰,你就能在家里为所欲为……” “姚大嫂!”茹熙不客气地打断她,把姚韵怡喊得一怔。 姚,姚大嫂? 茹熙上前一步在她的耳侧说,嘴角翘起一丝不屑与从容:“我从小就是高高的鼻孔下面过过来的,忘了告诉你,我7岁前一直呆在布鲁克林(纽约贫民区),15岁之后在福利院呆过3年,大学有半个学期因为交不起房租,在图书馆、食堂、楼梯间、教室、地铁站、公园睡了整整半年,什么苦头没吃过?”说道这里她停住了。 姚韵怡强掩内心的不安,死死盯着这个刚才还温顺得像只猫一样的女人,挑眉问道:“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威胁我?” 茹熙毫不畏惧地回盯着她,她瘦削凹陷的面庞让茹熙觉得她和舅妈是一类,不值得善待的人!随即唇角如面对舅妈时那样挑起自己坚硬的那一面:“没有,只是跟嫂子联络感情罢了。” 说完转头走回屋内。 上楼,进了房间,见明哲收拾东西似乎呀出门的样子,她刚才的那些强硬一时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似乎有些慌张地瞧着正披上外套的明哲:“今晚,你回去?” “嗯。反正我在这里你也不方便不是么?”他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答着。 茹熙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漠然的侧脸:“你,你的意思是今晚我一个人睡这里?” 明哲背过身去对着镜子仔细打好领带,悄悄盯着镜子里她的身影,眼里的怜惜一闪而过,嘴上却嘲笑地反问:“不是你自己刚才在饭说上说得信誓旦旦,要呆在这里跟夫人学做饭?我期待着,齐太太。” 茹熙呆呆着望着那冷冷的眸子,然后他走出去,好像刚才的温存都是假的。难道她不该呆在这里讨公公婆婆欢心?她哪里做错了? “等等明哲,我没开车,明早怎么去机场?”茹熙拦住已经拉开车门的明哲。 明哲点点院子边一辆黑色的凌志,一副理所当人的摸样:“借你老公公的啊。”然后冷冷扫了她一眼,低头钻进车内,慢慢驶出院子。后视镜里她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寒风里,欲说还休,定定地看着车尾。 明哲看着慢慢变小的身影眉尖揪着心尖微微耸起。心疼,是,他心疼她了,可是怎么办?难道告诉她自己没法和姚韵怡呆在一个屋檐下? ## 夜晚明哲呆在机场的办公室里看着玻璃窗外起起落落的班次,烦躁地又将弹球拿出来,不住地在地上弹着,忽然觉得办公室是如此空旷了,窗外巨大的草坪和跑道更加空旷。 他过去的几年里,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个机场内,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今天这是怎么?只是因为餐桌上她维护自己的一句话感动了? 手机突然震动,低头,看到屏幕上是茹熙的短信:“早点睡。” ## 茹熙侧躺在空空的大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晚安”两个字,拇指卡在“发送”上犹豫了半天,似乎是觉得这两个字亲昵得有些过分了,最后指尖移到删除键,快速点了两下。 “叮咚!”下面手机自己却响起来,界面上跳出几个字——明哲:晚安。 第20章 thFlight过去 “下午好。” “こんに……ちは。”资茹熙定定地看着今天的机长,琥珀色的瞳仁里映着那个男人温润的微笑,如冬天海风,虽然不似东北的罡风那样刮得人皮肉生疼,可它却卷着一股子湿气,透进骨头缝里。 时间长了,消肌蚀骨地痛,或是心上长了霉斑,慢慢透进去的坏死,等发现的时候便要连血带肉地硬生生剜出来,痛的畅快淋漓。 资茹熙僵硬的嘴角终于掀起她最后的掩护,轻道一声:“今天要辛苦您了,Captain厚。” 他的目光如若当初,在第一眼,就深深被她吸住,然后把手上的本子递过去,喉结上下动了动,才慢慢开口:“这是今天的飞行计划。” 她干脆了移开了目光,接过他手里的本子,然后便无表情地坐下来仔细抄写阅读着。这是她第一次去东京,今天日本东南部地区将降大雪,燃料准备了很多,万一东京无法着陆,只有想北飞或是向南飞。 怪不得会派厚傅左来!茹熙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气象图,如临大敌。 手边无声递来一杯不加糖的拿铁,冒着腾腾的热气,慢慢升腾着,慢慢在半空冷却,然后消散。 资茹熙没有回头,只是他的身上暖如初阳那淡淡的香水味,萦绕着她,心底轻颤着,低低吟唱着流过时光,泪水划过心上那深深的一道痕,便陷进去了——因而已经没有了哭泣。 真正的心碎不是歇斯底里的哭嚎,而是已经哭不出来了,眼泪,都流到心里去了。 “最近好么?”他见她始终沉默,低声问出口,眼睛仍然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似乎在躲避什么。 “嗯。”似有似无的一声回答之后,又无声响。 这时一个白色皮质的方形盒子被缓缓推至她手边:“结婚礼物,收着吧。” 资茹熙急急而行的笔触并没有停下,埋头继续专注地做着她该做的事情。 厚傅左见她迟迟未做反应,不由心中一紧,自己将盒子打开,露出一只精致的女士腕表,然后托起她的手,轻轻帮她带上。珀金的表带被细心打磨得十分圆滑,称心的弧度贴心将镶着钻石的表面不紧不松地固定着手腕处,和她白皙纤细的手腕相得益彰。 “你那只电子表,还是我在澳洲给你买的吧,也该换换了。”他欣赏着手心的小手,眼里逸着如同朦胧海雾那样的温柔又致命,让人迷失了自己。 就是这样的他,让她无法去憎恨,就是他那样狠心在她心上狠狠划下一道,划得鲜血淋漓,她也没法去恨他。 “左!”方华一声呼唤,她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僵住,资茹熙惊恐地一下子把手拿下来,幼稚地藏到背后,如同小孩子被发现在偷吃零食那样,藏到一个无用的地方。 “小华。”厚傅左面不改色,风轻云淡地将资茹熙的手从背后拽出来,然后笑着问自己的未婚妻,“这是我送她的结婚礼物,你看漂亮么?” 任方华涵养再好,此时的她也根本笑不出来了,只冷冷地盯着资茹熙,“很美,很配你。”咬牙切齿的几个字,似乎是想要化作尖锥扎在她身上那般。 在方大小姐的心里,她资茹熙始终只是当初那个走投无路,交不起学费的学生,第一月生活费还要厚着脸皮跟教官借的瘪三,就连电子表带在手腕上都会觉得奢侈洋气的土鳖? 资茹熙脑子里忽然蹦出明哲再自己耳边的那几个字:“活得理直气壮一点!” “理直气壮……”茹熙的眼神从惊恐变作对方华的怜悯,唇角是细细的嘲笑,然后低眼仔细欣赏了一下腕上手表,缓缓道:“这么漂亮的东西,想必是方小姐和Captain一起挑的吧,真美!Captain他,自己恐怕是不会选东西的。” 余光扫着厚傅左修长的身形,道一声:“Captain,我先上机去检查,您和未婚妻再聊一会。” 方华不可置信着盯着她娇瘦的背影,然后对着厚傅左讽刺地笑道:“上周我们一起逛街的时候,你问我哪一款漂亮,我还以为你终于懂得要来哄我开心了呢!厚傅左,想不到你还是个挺重情的人,我还以为……”她说不下去了,后面CA们成群结队拖着登机箱已经过来了。 “去做你的事情吧,我过去了。”厚傅左没有过多的解释,自从跟方华订婚之后,他便像变了个人似得,不再温柔体贴,不再对她说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的情话。 ## “啪!”一个皮质的电脑包滑下行李架,重重砸在方华的脚上,“Désolée!”(对不起!)她用法语连忙道歉,那位法国乘客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礼貌地表示没关系。 方华魂不守舍地立刻了商务舱,躲进厕所,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不出来,到底哪里,才是那姓厚的不把心交出来的理由?给她一个理由! 方才听那法国客人标准美妙的发音出了神。还记得在新江口市的桑泊公园内,他向后仰着,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然后同样美妙的法语在她脸侧低低耳语了一阵,一首很美的爱情小诗。 她使劲一推他,羞赧着脸,娇嗔道:“多大人了,说这情话!不害臊!” 那是他嘴角泛着的浅浅的笑意,有些漫不经心:“你法语这么好啊,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我刚才说了什么呢。” 当时方华只是不解地看着他,然后他看着天上淡淡的星光,缓缓道:“这样我就好跟你说:‘翻译成中文,我怕我会说不出口。’”他轻轻闭上眼睛,似乎享受着拂面清风,“澳洲的星星比这里的美多了,以后我们一起去澳洲看星星吧。” 那时她只道他是个知情识趣,工于内媚的人,如今细细想来,不过是他与资茹熙在澳洲那段日子的重演罢了,可惜她是那样不合他的心意。 她身上那些闪闪发光的地方,于他,尽成了黯淡无光的雀斑。 ## 驾驶舱内,茹熙眼睛上架着和厚傅左情侣款的墨镜,头上带着耳机和话筒,对照检查列表,一项一项仔细核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天衣无缝。 厚傅左:“Radar”【雷达】 资茹熙:“Checked”【检查完毕】 厚傅左:“Controller”【操纵杆】 资茹熙:“Right turn——ok,Left turn——ok”【左转——正常,右转——正常】 厚傅左:“Seats”【驾驶座】 资茹熙:“Checked” 厚傅左:“进入IR” 资茹熙:“进入IR” 厚傅左:“Map”【地图】 资茹熙:“Checked” 厚傅左:“Lights”【指示灯】 资茹熙:“Lights——”她拨弄了一下头顶的几个开关,“Checked” 这时无线电传来地面空中管制塔的声音:“Huaxia 506H,请调频127.35” 资茹熙:“Contact Tower 127.35”【联系控制塔127.35】 管制塔:“Huaxia 506H” 此时资茹熙愣了一愣,那声音是,是林鸣楠的!此时嘴角竟然想要翘起一丝说不清的弧度,这丫头,终于上塔了,今天第一天吧,竟然指挥到她表姐头上来! 她看了一眼Captain厚,最后还是按下无线电联络按钮,平静开口:“Huaxia 506H Ready”【华夏506H 准备就绪】 此时的控制塔也是一愣,两秒之后,传出林鸣楠干净利落的声音:“Runway 34R Cleared For take off。”【跑道34R 准备就绪,可以起飞】 资茹熙:“Cleared for take off runway 34R。Huaxia 506H。” 厚傅左:“Checked Final”【最后确认】 控制塔:“Final Cleared”【最后确认】 厚傅左肯定地看了一眼资茹熙:“Notify Cabin”【通知客舱】 资茹熙的手指下面的内部电话出停留了两秒,想起今天的乘务长是方华,用舌尖微微湿润了一下下唇,有些为难地看着厚傅左:“Captain,还是你来吧。” 厚傅左突然扫来的目光,冷得让资茹熙打了个寒颤,他表情严肃道:“你以为的工作的地方是用来谈情说爱的么?”他定定地看着茹熙的脸,然后重复了一遍,“Notify Cabin” 资茹熙暗吸一口气,大拇指在自己的手表出拨弄了几下,拿起电话,轻声道:“我们准备起飞了,请通知乘客。” “收到。”方华的声音不带一丝犹豫。 这时资茹熙反而轻松了许多,不管怎样,以后就是平行的铁轨,再不会有交集了。 “出发。”厚傅左的将飞机缓缓开出停机位,准准地滑上跑到的中心线,然后手轻轻放在动力操纵杆上,恰到好处地往前一推。 厚傅左:“V1” 资茹熙盯着速度表:“V1” 厚傅左:“VR——V2,take off!” 然后缓缓拉起操纵杆,两侧的机翼上的襟翼移出,飞机向着天空仰起,太阳刺眼的光一下子透进来。 茹熙一动不动地看着,心跳竟然莫名地加快了,透过墨镜她瞪大的双眼,盯着那太阳,好像要一头扎进去似得,竟然激动得想要掉眼泪。 这么多年了,好像第一次发现,原来飞在天上的感觉是如此美妙的。她脑海里隐隐展现出一个人的面孔来,她似乎是带着他那份渴望的心上天来了。她想到他此时可能正站在第二航站楼巨大的玻璃墙边看着自己起飞,嘴角竟然翘起来。 “Gear up。”【收起落架】资茹熙此时的声音是带着甜意的,透过云层,空旷蔚蓝的天空慢慢展现在眼前,下面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这样的景象,明哲,她心里叫着他的名字,她是带着他的心来看了。 “好美。”她忍不住轻轻赞叹了一句。 厚傅左皱了皱眉偏头看她,她一脸兴奋的神情,仿佛一个刚刚拿到二级飞行员驾照的菜鸟。 再与自己一起工作,他以为她至少会消沉的。这样,他至少能有资格觉得抱歉或者内疚,可是她现在这样算什么? 资茹熙,这是要抹掉和他的过去,重新来过? 第21章 thFlight放下 茹熙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驾驶舱的灯光不算太明亮,可手表上的钻石依旧能闪着让人不舒服的光芒,在东京上空已经盘旋了20分钟了,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厚傅左,要是再不决断,飞机会没油的。 “Captain……”茹熙喊了他一声。 厚傅左面无表情保持沉默,只让人觉得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Captain,照这个样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难道你还要等下去么?” “茹熙,以前我和你说过什么?能有最优选择的情况下,就要尽力去尝试,这个飞机上有人等着和家人团聚,有人是来游玩的,有人等着和爱人见面,你这样容易就放弃而去选择第二个选项……” “安全第一。”资茹熙冷冷地打断他,“这时你告诉我的。” 这时,东京成田机场的地面指挥塔传来消息:“Huaxia 506H,Visibility is 500 now, Runway 34R cleared for landing,wind 30 at 120 ,ground braking force minimum。”【能见度500,跑道34R可以降落,风速30节120度,地面制动为最低值。】 “500!”资茹熙咬着唇看了一眼厚傅左,这么低的能见度,要怎么降落! “Landing!”厚傅左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机不可失,我会落给你看的。请求雷达引导。” 资茹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厚傅左,他怎么可以做什么冒险的决定!这不像他! “愣着做什么!请求雷达引导!”厚傅左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吼了她一句。 “今天不像你,Captain,我请你冷静一点!不要勉强!我们还有油可以飞到北海道!”资茹熙觉得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失去了冷静的判断能力,所以不予合作。 厚傅左的眼睛变得极其阴冷,嘴角微翘着,看了一眼资茹熙:“茹熙,你现在自己有本事了是吧?可以不用依赖我了是吧?我再说一遍,可以选择最优的时候,我不会退而求其次。” 然后他自己打开无线电道:“Request Radar Vector ISO 01R” 【请求雷达引导ISO 01R】 东京指挥塔:“Huaxia 506H, Tokyo approaching, radar vector ISL at 90 degree, keep height at 12000 feet.”【东京进近,雷达引导至ISL方向90度,维持高度12000英尺】 资茹熙看着厚傅左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一意孤行了,没办法,作为副机长,此时必须帮他,于是抢他一步按下无线电对话按钮道:“This is Cockpit,we are ready for landing。”【这里是驾驶舱,我们准备好降落了。】 得到东京控制塔的答复后,她沉住气撇头对厚傅左说:“跑道已经开放了。” 厚傅左点点头,握住操纵杆的手心有些微汗,嗓音依旧低沉平稳,道:“准备进入着陆姿势,偏航校准交给你了。” 资茹熙:“Roger!” 两人神经紧绷地盯着高度仪,驾驶舱内似乎连相互的喘息之声都可以听得到。 厚傅左:“500.”【高度500】 资茹熙:“checked。”【确认】 厚傅左:“Approaching minimum”【接近最小值】 资茹熙:“checked”【确认】 几秒后高度仪器刚降到达到260,资茹熙立刻道:“minimum!”可抬头一看,地面跑到的引导灯连影子都没有,窗前白花花一片,是黑暗中飞速撞向挡风玻璃的雪花。 “不行!Go round!”【复飞!】茹熙大叫,却发现厚傅左并无复飞的打算!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此时突然发现地面侧风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大,踩着偏航踏板的脚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把资茹熙惊出一身冷汗,咬着牙,坚持着,不管怎样,自己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位! 当高度将到200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地面应到灯,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的两个音:“Landing!” 十几秒后飞机轰然坠地,茹熙只觉得脚上一震,那一瞬间她的牙齿狠狠在自己圆润的唇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脚腕处传来的痛感几乎让她眼前一片漆黑,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在跑道的尽头停住了,她缓缓将脚从踏板上拿下来,鼻子一酸,眼泪怎么忍也忍不住地掉出来,嘴角一阵咸腥。 厚傅左此时似乎也清醒过来,他茫然看着资茹熙红肿的双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刚才有多么可怕。 “茹熙……”他伸出手去,捧住她正在哭泣的脸,用拇指摩挲着她湿冷的面颊,唇角的血迹未干,融进眼泪里,默默在他心尖化开。内心的矛盾和歉意,还有对着个女人无法割舍的情正肆意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真的恨不得将她紧紧抱紧怀里,狠狠吻住…… “茹熙,刚才要是可以跟你一起死了该多好。”他精致的嘴角竟颓然昂起,眼里绝望而痛苦的黯淡好像堕入深渊那般。 茹熙转过头去,他的目光让她觉得可怜又可悲,看着都恶心,她瞪着窗外,能见度再一次降低,疯狂的雪片被寒风裹着在空中打旋,远处的灌木被无情地拉扯着,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它们紧紧抓着地面的根茎的那些撕裂的剧痛,痛得她最后一丝同情都在着狂风里被吹散了,连同着以前他陪着自己所走过的那些岁月,一起破碎、散落。 “跟你一起死?”她嘴角忽然似窗外无情的风雪那般地嘲讽着翘起,忽地站起来,轮圆了膀子狠狠给了厚傅左一耳光,“疯子!”动作风驰电掣,不带一丝犹豫。 然后她正了正自己的制服,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这件事我会向监察官报告的,我绝对不会,再和你踏进同一个驾驶舱!” 他垂着头陷在驾驶座上,高俊挺拔的身形此时像一个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面颊火辣辣地疼着,却让此事的他痛快极了,“不用了,再过两周……” “跟我没关系,”茹熙打断他,“你的事,不用告诉我。”开门,抬眼,门外正站着方华,资茹熙满脸漠然,她是刚好站在这里也罢,还是偷听了一阵也罢,以后都与她无关了。 “辛苦了。”茹熙作为副机长那样跟她点点头,随后提着箱子慢慢挪出去,脚腕还在疼着,她咬着牙,心里隐隐开始不安,低头打开手机,竟然一串未接来电,都是齐明哲的。 ## “喂?你好?请问哪位?齐部长现在正在开会,需要我帮您留言么?”回拨过去,传来助理年轻的嗓音。 茹熙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九点半,他还在开会,于是对着酒店房间窗户里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像瑶瑶头,灯火通明的东京道路,现在依旧车水马龙,对面大厦的光点正好投在自己的眼睛上,好像眼泪那样闪着,“没事,就说是资茹熙,活着到东京了。” 助理一听口气立刻变了:“哦!原来是部长夫人,您好!还有什么要我转告的?” 茹熙:“恩——没了……不,额……提醒他早点休息。”她讲完这句话,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嘴角的伤还在痛着。 她团成一个球缩在软绵绵的床上,怀里紧紧抱着被子,之间深深陷进棉花里,眉头紧皱,窗外的风雪被完好地挡在酒店的双层玻璃之外,可那股子寒意却一点没差地透进来。她闭上眼睛,整个人昏沉沉的,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风雨飘摇、惶惶不安。 她甚至开始怀念齐明哲的怀抱了,还有……那个早上带着痛楚的温存。 上帝!茹熙把脸陷进被子里,耳根红着——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悠扬的钢琴声又起,茹熙拿起手机,脖子根拿点粉红瞬间窜上面颊,明哲的电话! “喂?” “哦!部长夫人,我是助理小杨!” 茹熙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红云慢慢退下来,镇定一下自己,平静开口:“什么?” “我想起来齐部长下个礼拜要去澳门开会,然后紧接着有个国际机场管理的颁奖仪式在东京,我想着您是不是可以先在东京待几天,然后跟齐部长好好一起玩玩。他都好几年没出过门了。” “是么……”茹熙神情有一丝落寞了低下头去,“他没告诉过我。” “您不知道么?关于机场运行模式的创新,羽辰机场是今年被提名了,CEO梁总亲自要他跟着一起去的!” “哦……谢谢你。”茹熙挂断了电话,看着自己工作笔记上的日历,无奈摇摇头,凑不到一起去的,这事他连提都没跟自己提,她又何必去自寻烦恼! 于是又朝后倒下去,闭上眼睛,让自己尽快睡着,忘记那些烦恼的事情。 “啊——!”她忽地又弹起来,打着哈欠气恼地抓了抓头发:“飞行日志还没写!” ## 第二日东京的雪更大了,资茹熙到银座买了一双新款的皮靴,手里捧着抹茶的味的拿铁,在东京的大街小巷一个人压马路。 以前大学里修过的日语这么久了也全丢了,唯一记得就是“arigato”——谢谢,还有“suyimasan”——不好意思。东京人让人发疯的日式英语在机场茹熙已经领教过了,只是问路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好不容易在各色大叔、大妈、学生、职员的指点下找到了手册上介绍的铁板烧店,她撩起门帘,低头钻进去,伴着店员们热情地一声呼喊:“yilaxiayi!”一股子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随意挑了一个靠窗口的座位坐下,东张西望了一阵,然后跟点单的伙计指了指邻桌一个吃得正香的姑娘道:“same!” 小伙计一副明了的样子友善地点点头,把单子递给在明档里臂走龙蛇上下翻飞炒着一堆海鲜的店长。 这时茹熙手机响了,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二媳妇啊,我是舅舅!” 茹熙一皱眉,“舅舅?” “明哲后天去澳门开会的事情你也知道吧?他让你帮忙定张机票,正好我也要去,茹熙能不能……” “哦,我明白了,我会看着办,你把身份信息发给我,办好了告诉您。”她叹口气,就知道这种事情躲不过。以前拿舅妈找自己要机票的时候她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拒绝,可是现在是婆婆家的人,就算是揩油,她也只能挨着。 “铃铃……”忽然门蓝樱花的口帘下缀的铜铃一响,有人掀开门帘低头钻进来,茹熙转头,目光正与他的相撞——厚傅左。 目光下意识地移向他身后,空的——他一个人来的。 进来的厚傅左见到屋内穿着一身香奈儿雪白色高领毛衣的资茹熙也是一愣,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拉开她背后的一张椅子,与她背对背坐着。 “现在你也学会打扮了。”他低沉的嗓音传进茹熙耳朵里,像他还带着雪花片的黑色皮夹克一般,厚重、冰冷。 茹熙不想理会他,只低眼看着手机,帮明哲和舅舅订机票,冷冷一笑,回道:“勾搭女人至少也要找个未婚的,Captain厚。” 然后看着手机上的公司页面关于澳门“爱情圣地”的介绍,她寻思着,最后无奈叹口气,关掉网页。 “茹熙,你还记得你还在当小飞(只能坐在驾驶舱后部看着)的时候,跟我说以后到了日本一定要跟以后可以过一辈子的人一起来这家店吃铁板烧?” 茹熙夹起一块白萝卜长大了嘴塞进去,狠狠嚼着,有些不耐烦道:“Captain,这年头山盟海誓都不能信,那种玩笑,又能算什么呢?我过来只想吃点好吃的海鲜而已!你能不能别再讲些无聊的话?干脆坐到我对面来,不就同事见一起吃顿饭么!你至于这么别扭!” 见厚傅左不动作,她干脆站起身,把还没下锅的食材拿到厚傅左那一桌,然后不客气地倒在那一桌已经热了的铁板上,然后有些笨手笨脚地翻弄着。 厚傅左看着她一脸漠然的无所谓,她昨日嘴角的那一滴血好像真的滴在他心尖一般,活活在上面灼出一个洞来。当初不曾想过,与她分手会这么让自己痛不欲生,也没想过,原来真正要放下一个人会这么难。这几个月他一直在避免与她见面,他害怕面对她哭红的眼睛,害怕面对她憔悴的脸,害怕面对她怨恨的眼神。 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都他用来自我安慰的,真正的残酷,是这样面对面时的满脸不在乎! 厚傅左的双眼于她似乎已经没了力道,她只是专心吃自己的,偶尔漠然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淡棕色漠然的眸子依旧清澈无比。窗外白色耀眼的雪堆将阳光送进来,将一层淡淡金色光辉轻洒在她脸上,白皙如珍珠般的皮肤散发着属于她的光彩。 她是从蔚蓝的大海里几十年孕育出的一颗洁白温润的圆珠,她的光泽是如月光温柔的,不似方华钻石般闪耀,刺目无比。她有着她自己的节奏,自己的气质,自己的自尊。 “嘶!”茹熙皱着眉头叫了一声,不小心被溅出来的油滴烫到的手指。厚傅左盯着她,竟然一把拉过她的手,然后张口含住她被油滴烫到的手指,抬起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定定望着她。 茹熙一下愣住,惊讶继而荒谬地望着他,怎么?过去以为是衣领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的她,现在终于发现是一枚珍珠胸针,想要回来了? 无耻! 她一下子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然后当众响亮地“啪!”地一声,甩了厚傅左一个耳光,回身愤愤然冲出店铺,在东京依旧湿滑的路面上暴走。 她的一路划过路边冬青树上的积雪,冻得手指已经发红,可是他的味道,茹熙已经不想再沾染分毫。 晶莹洁白的雪啊,拜托,把他粘在她手上的痕迹洗掉,最好连同和他的种种,一起洗掉! 第22章 ndFlight结束 “茹熙!”厚傅左甩下几张票子,连零钱都没有要直接追出去。 “别跟着我!你要是跟方华吵架了别来找我寻安慰!”她穿着高跟皮靴在街上急急而行,昨天还没消肿的脚腕又开始疼起来,可她只一心想把他甩掉,想到刚才他含住自己手指的样子,浑身的鸡皮疙瘩冒出来,只觉得恶心至极。 从昨天他不要命地下降的时候,她好似就开始厌恶厚傅左了,以前那些喜欢的心情真的可以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天底下最自私的薄情混蛋! “茹熙!”他几步赶上来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把脸嵌进她颈窝深深呼吸着。 “放手。”她停下激烈的挣扎,冷静地威胁他,“厚傅左,再不松手,我真的不客气了。” 背后高大的男人冷笑一声,一把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头压下来,狠狠吻住,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资茹熙没有挣扎,她只是冷冷着站着,眸子如一潭死水,静静地倒映着厚傅左的面容。心里的口子在一点一点慢慢撕裂,嘴角的伤口也被他碰破了,血腥的气息,还有他的气息,在她口中纠缠着,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茹熙拿出手机迅速拍了一张,可厚傅左似乎铁了心了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想拿照片威胁他?简直就是无畏的挣扎!他把把茹熙的手机打掉了,使劲将她一推,摁在电线杆上,反而吻得更野蛮。 她狠下心一口咬下来,只是没想到从前那个温柔的教官,现在眸子里居然泛着嗜血的光,非但不停下来,反而一用力撕破了资茹熙的下唇,手里的力道更是像要将她的骨头根根勒断。 茹熙那一双晶透的潭子终于掀起一层巨浪,泪水一下子涌出来。 他红着眼睛看着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胸口剧烈起伏着,终于松了手,森森笑道:“茹熙,就算能恨我也是好的。” 茹熙捂着嘴,惶惑地后退了几步,转身拦下一脸出租车,坐在出租车里捂着脸失声痛哭,直奔机场。心里痛得快要停下来,结束了,如今才真正的感觉到,过去的那一切,太过美好,太过不真实,已经渐渐在血色里化为灰烬了。 那年,流星化过澳洲空旷的苍穹,点点星光里是如同透明白色丝带的银河。他只指着天上的几个亮点在她耳畔斯磨,“那几颗星是海里的王子,为了月光的女儿而抛弃了海,却被永远钉在漆黑的天顶,盼着大地上的月光。” “茹熙,一个人活了三十年在星星里活了三十年,轻狂、自傲,直到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生命里,如同月光那样,让一切星光变得黯淡。我不信神,却可以为了她谦卑而虔诚地跪着十字架前。心里那么凄凉、痛苦、备受折磨,是不是已经够久了,茹熙,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得到你的答复?” 那天,茹熙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与他坐在屋顶上,微风拂过,撩起她轻纱的裙摆,从来微小的她惊讶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上帝送来的天使。 想起他的话——还缺个女朋友!她的心一下子慌乱了,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只就是默默仰望他就足够了,可是现在她的心却动摇得厉害。 厚傅左轻轻撩起她脸旁的一缕发丝吻住,星光下深棕色的眸子渐渐放大,放大,知直到他轻轻吻住她僵住吐不出半个字的嘴唇,满眼都是他圆亮的瞳仁…… ## 资茹熙坐在飞去澳门的飞机上已经睡着了,梦里他们清晰的曾经渐渐漾起一层层涟漪,然后被冲刷得无影无踪,被空乘人员拍醒的时候,飞机已经降落在澳门国际机场。她睁开眼睛摸了摸脸上未干的泪迹,匆匆披上衣服下了飞机。 然后她在机场的书店找了一本书,在机场大厅坐了整整一夜,等着明哲第二天早上到达的班机。 ## “舅舅!明哲呢?你没跟他一起来?”茹熙表情古怪地看了看眼前的黄大同。 他批着一身西装革履的正式行头,脸上带了一副塑料的水货CK墨镜,趾高气昂地迈着四方步出来,见到居然突然出现在澳门接机的茹熙吓得眼神一阵游离,最后没办法,强装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他身体不舒服,可能不来了。” 茹熙一皱眉,转过身去拨了齐明哲的电话号码——不在服务区? 之后她又拨了齐明哲助理的电话,助理小杨也是摸不着头脑道:“今早部长确实是来了机场的呀,他没上那班航班么?” 从新江口到澳门那一天只有那一个航班,那么他现在人在哪里?“他有说过不去开会么?” 助理小杨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没有,会议是今天下午的,倒是他说不去日本了。” 资茹熙:“为什么?” 小杨:“说恐怕赶不上晚上十一点起飞的那班机。” 资茹熙:“他开会会开到几点?” 小杨:“八点怎么也该差不多了。” 资茹熙挂掉电话跑到机场问讯处,再一次确认过齐明哲确实没有乘坐这班飞机之后,直接坐车去了珠海高铁站,然后用齐明哲的省份证号码查询了一下,果然在下午三点多到达的那班高铁上。 怎么会这样?就算是讨厌黄大同,也不至于……她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 齐明哲一身简单的羊毛黑色风衣,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电脑包,手里捏着高铁票,愣愣地盯着站在出站口的资茹熙。 茹熙晃了晃手上的纸袋,里头放了一条灰白色阿玛尼的羊绒围巾,和她自己那条大红色的是情侣款,她笑盈盈地走过去,踮着脚尖把长长的围巾绕在他脖子上,然后往他手上塞了一个冒着热气小纸碗,里面是一堆热乎乎的鱼蛋。 “午饭有好好吃么?赶紧趁热吃,《lonely Planet》上推荐的。”她颠着小步子随着他的大步流星,与他并排走着。 齐明哲莫名其妙地把鱼蛋一个个塞进嘴里,然后带着她一起坐上出租车,一言不发地听她叽叽呱呱讲着在东京人的英文有多好笑云云。 “那个学生!一看就高中了!只是用了最简单的单词,他居然还一脸惊恐地似乎要逃跑似得……”讲到这里她忽然停住,明哲的大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仔细盯着她嘴上的伤口,眼里渐渐结起一层霜。 他眯着眼看着她极力掩饰着什么的笑眼,质问了一句:“你哭过?”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上她唇角的伤口,眼里的寒意更甚,冷冷追问了道:“你调去飞东亚短线……这次的机长是谁?” “是……”那一刻她竟然噎住了,本来她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告诉他,想扑进他怀里让他抱着自己,可是眼前的那双冰冷的眸子让她望而却步,她撒谎了:“是……你不认识的机长。” 齐明哲闻言一下将手松开,移开目光,脸上似有似无地笑着,只是那浅浅的笑意仿佛瞬间冻在他唇角,撇过头去,看不见他的眼睛了。他往靠窗的位置又挪了挪,在与茹熙的身体之间,空出一段小小的三毫米距离。 三毫米的空隙,把冷冷的空气让进来,隔开了她的体温,隔开了自己的体温,两个人周身裹着一层冷意静静坐着。到达会场之后,齐明哲把茹熙安置在一间双人床的客房里,稍作准备之后,与在澳门接应的同事碰头,然后去了会场。 ## 晚上八点十五分,齐明哲一脸倦意地进了门。 “吃饭了么?”茹熙跳下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一脸漠然地转头,好像有些惊讶:“你还没吃饭?” “我……我想跟你一起吃。” “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吧。”他背过身仰头去抽开领带,拿起桌上透明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润润干燥的嗓子,又开口:“明天你什么时候走?” 茹熙坐在他身后的床上,始终低着头看着他的脚跟,徐徐请求道:“就陪着下楼吃一顿不行么?我不想一个人坐在餐厅里。” 听他迟迟没有回答,一抬头,茹熙才发现他一直从镜子里定定地看着自己,镜子里的那双双眸子黑得像是笼罩着一层重重的阴霾,凛凛然,寒气逼人。可是茹熙觉得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她撞着胆子起身走过去,拿起自己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今晚飞往东京的机票,偏头看着齐明哲:“走吧,现在去机场来得及,我跟你们CEO梁总说过了,会一起到东京。” 齐明哲原本风轻云淡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愤怒地望着茹熙:“你凭什么帮我安排?” “不是,你别生气,我只是听小杨说你们陈总让你跟着一起去,你拒绝了不太好……” 他冷笑打断她:“齐太太,你是不是管得有些太多了?把我的行程打听得一清二楚,做什么?怕我机场那么多美女把我勾走了,不要你了?”他一步步走过去,把她逼靠在梳妆台上,双手撑在她两侧,眼露寒光地盯着她。 “不是……”资茹熙微微皱起眉头,手紧紧抓着桌沿,指尖害怕地来回磨蹭着抽屉的金属按钮,她咽了口吐沫,尽量镇静地回答:“我信你。”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然后自嘲一般噗嗤一身笑出来,低声玩味着她的措辞:“信我?还是——无所谓?”然后挺腰站直,转过身去。 “明哲!”茹熙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这些年在机场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至少我看到了!所以我想让你去东京,亲手领那个奖,跟我过去吧,嗯?反正今天你也回不去,机票也买了,有什么理由不去呢?现在八点四十,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完全赶得上啊!况且我们还不用托运行李。小杨他也说,你好几年没出过门了……” “你先去吃饭。”他的语气极其平静,平静地似乎在粉饰太平,一屁股坐在床沿,低首垂下深陷的双眼皮考虑着,然后抬眼问她,“你今晚要回东京?” “是。” 齐明哲的眉间慢慢拧紧,暗暗咬紧了牙,然后一下子起身,拉起茹熙的手直接拽出房间:“走,你先吃饭去,我等等就来。” “现在直接去机场吧,飞机上有夜宵的。”茹熙还想说什么,只是被齐明哲一把塞进电梯,“好好吃饭!来得及!”他命令般的口气带着一股不得违抗的气势,让茹熙一下子噤了口,然后他自己转身走开,不知去做什么了。 第23章 rdFlight隐瞒 “尊敬的各位乘客,本次航班将于五分钟后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关闭电子设备。本次航班目的地东京成田机场,预计飞行时间5小时30分钟……” 资茹熙把腰间的安全带扣好,看了一眼旁边的齐明哲,他眉尖微耸,紧紧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讲,正正地靠在椅子后背,双手插在自己衣兜里。 茹熙见他完全不理睬自己的样子心里好不委屈,干脆跟他一样,直直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得不说,商务舱的座位比驾驶舱的舒服多了,空客A319她自己也是头一次坐,不一会,她无聊地睁开眼睛,东张西望的,把面颊贴在客舱小小的窗户上仔细看着机翼的样子。 可是等飞机上了天,外满变得乌黑一片,眼珠子使劲往下翻着,还能依稀看到海里船只的照明灯。 “Captain……”她嘴里自言自语着,“船长也叫Captain,机长也叫Captain,海里和天上都是一个道理……” 环顾着四周,慢慢的乘客,好多人,她头一次如此感性地意识到,真正有知识有气魄的人才配称得上是Captain,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在危机四伏的大海或者蓝天里航行…… ## “茹熙,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选中你么?”他面朝的月光的微笑那么柔美,“因为在说道到安全的时候,只有你说要首先保住自己的命,诚实得那么可爱,所以我相信你永远都不会大意。” 资茹熙心里一惊,脑袋里不知不觉又想起厚傅左来,不由地想要靠着身边的男人,她小心翼翼慢慢依过去,茹熙瞄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放下心来,把脑袋完全枕在他肩膀上,双手慢慢挽上他的胳膊,他似乎也没有反应,或许睡得很沉。 茹熙仰头,对着他英俊的侧脸肆无忌惮地盯着,鼻梁似乎高的有些过分了,估计这是他唯一的缺陷吧,她斗胆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描画他的侧脸,指尖碰到他饱满的唇部时,她便忍不住想要轻轻按上去。 嗯?居然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睡这么死?真的假的?还是故意不理睬她? 一个人呆着无聊到一定境界的资茹熙此时竟然起了玩心,龇牙拔下自己一簇头发,在齐明哲人中的地方扫了扫,他居然连气息不稳都没有!好能忍啊!看来是不想理她! 茹熙撅着嘴把头发搓成一个团扔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手表的指针已经指针指向4点20分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东京时间已经5点20了,天色已经由深蓝色转为靛青,东京的空气那么清冷,即使是冬天,仿佛也能嗅到樱花呆在枝桠里蓄势待发的气息。 茹熙睁开水肿的眼睛,忽然觉得肩头有些沉,一偏头,发现明哲的大脑袋居然明目张胆地压在她肩头! “喂!醒醒!快到了!明哲?快起来!我腰疼死了!明哲?明哲?齐明哲!”茹熙啪啪地拍着齐明哲的脸颊,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明哲!”她冲着他的耳朵大喊了一声,手指伸进他的领口,摸着他的脉搏。 医学院辍学的资茹熙隐隐感觉到了齐明哲的不对劲,心率明显偏低!一边死命掐他人中,一边把空姐叫来:“能不能帮我联系地面医疗接应?我家先生他……” 空姐看到明哲没有血色的面孔也吓了一跳,赶紧点头答应,跑去通知驾驶舱。 “等等!机上有没有氧气面罩?氧气面罩!”茹熙指着客机顶,急得话都讲不全了。 “小姐,不好意思,那个氧气面罩只有舱内失压的时候才能落下!” “啧!”茹熙气恼地一拍自己脑门,她这是急昏了头了!“不管怎样,请机长申请优先降落吧!”她把齐明哲的脑袋抱在怀里,用掌心不住地抚摸着他的面颊,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揪着,好痛。 “再熬一熬,就快到了……” ## 五分钟之后,飞机似乎提前降落了,地面的救护人员已经在机下待命,等飞机一停稳,立刻冲进来将他榜上担架抬出去,资茹熙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看着带着氧气面罩的齐明哲,不停在心里祈祷上帝,千万别出事! ## 资茹熙愣愣地看着面前和她一般高的秃顶日本医生,呆若木鸡,好不容易搞清楚他讲什么。他说她丈夫体内神马“¥%#&”过量! “WHAT???” “Lidocaine hydrochloride” “WHAT!!!” “A kind of narcotics。” 麻醉剂?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会有麻醉剂?她低头打开齐明哲的电脑包,里面果然有一只用剩下的“盐酸利多卡”静脉注射剂的空壳子。上帝!开什么玩笑! “Mrs. Qi,you—— husband ……awake .”【齐太太,您丈夫现在醒了】护士小姐结结巴巴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着。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茹熙几乎是90°鞠躬,像她们道了谢,看了看病房的方向,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走进去。 齐明哲面色稍稍恢复一点血色,精神依旧还有些恍惚,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白花花的墙壁。茹熙走进来的时候,他像是个迟钝的机器人那样,慢慢扭过脖子来,表情漠然。 “这个,你哪里来的?”茹熙拿着“盐酸利多卡”的静脉注射剂盒子质问地看着齐明哲,然后一把拉开他的的袖子,臂窝处竟然有两三个挣扎过的痕迹。 “你……嗑药?”她讲着话的自己都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只是胡乱瞎猜,麻醉剂?好端端注射什么麻醉剂? “随你怎么想吧。”齐明哲情绪还有些低迷,眼皮耷拉着,面容憔悴,瞥头望着一旁的窗子,似乎不想回答有关这件事的任何问题。 “明哲……”茹熙又靠他近些,白皙的纤手慢慢滑上他的手背,他微微一皱眉头,把手从她手心抽出来。 “明哲!”她一把按住他不再温暖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逼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告诉他:“明哲,说出来,我在帮你!你以前也说过,说给我听,我在帮你!” 齐明哲还有些呆滞的双眼慢慢闭上——他还在回避她。 “不是说好我们是亲人的么,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突然资茹熙一下子整个人迎上去,将他抱在怀里,下巴搭在他的发顶上,双臂收的紧紧的,慢慢道:“明哲,就算你嗑药,我们也一起把它戒掉好不好?说好了谁也不要舍弃谁,说好了要当亲人的,对不对?我们一起努力,把问题解决好不好?” 她怀里的齐明哲黯淡无神的双眼忽然动了一动,接着紧紧闭上双眼,将整个身体靠在她身上,“你什么都不明白……”。 ## 东京再一次突降的暴雪,东京两个机场被迫暂时关闭一天,资茹熙、厚傅左以及中国来的一群CA也因此被迫暂留东京。 第二日,齐明哲去了一趟国际机场管理峰会,他渐渐恢复了精神,只是时不时还犯困地打着哈欠。 茹熙站在东京会议中心的窗边安静地看着下面越来越厚的积雪,还有路边偶而被雪压断而落下的枝桠。雪依旧没有停,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把脖子往衣领里有缩了缩,嘴角竟然往上悄悄扬着,就这样跟他一起待在东京不见得是件坏事。 听说明哲他们开完会,组办者会带大家去泡温泉。 温泉!茹熙心里甜滋滋地想着,不禁红了脸,玻璃里自己的眉间舒展,嘴角微微翘着。 “我长得还是蛮漂亮的嘛!”资茹熙用手仔细理了理一下头发,掏出手机,嘟起嘴吧,把手放在脸边摆了一个V字,然后咔嚓一声,自拍了一张。 忽然在玻璃里看到齐明哲的忍住笑意的脸,她慌忙把手机收起来,转过身去,红着脸辩解道:“我不是经常干这事!今天心血来潮,第一次。” 齐明哲无所谓地摇摇头,向出口出走去。 茹熙几步跟上去,拉住他的小手指:“喂!干嘛不理我?我幼稚行了吧?我真的是第一次自拍!我不是自恋狂啦!” 啊~~~~丢死人了! “开完会啦?你不跟着去泡温泉?” “温泉?”齐明哲回头看着他的姑娘撅着肥嘟嘟的小嘴,瞪着两个亮晶晶的圆眼珠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不去。”然后他干脆地吐出两个字,大步流星地往外迈着的步子一刻不停。 “不去?!!为什么!你知不知道那种温泉有多贵?还有免费的日式料理吃,就算你自己不想吃,你也照顾照顾我好不好?喂!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茹熙又是一路小跑着跟着他,拉着他的小手指,撒娇般地晃来晃去。 被她缠的烦了,齐明哲终于停下脚步,定定看着跟他撒娇的小妻子:“茹熙,你记着,我说过的话不重复第二遍。” 茹熙一下子甩开他的手,他就像以前婚礼前挑婚纱那时候一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人留下! “独--裁!”她极其气愤地冲他喊了一声。 “什么?”齐明哲好笑地转过生来,看着朝他做鬼脸的茹熙,看她今天似乎有些不正常,这丫头心里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资茹熙,你就这么想碰水?” “想!” 齐明哲点点头,拉起她的手又是连拖带拽地把这个小跟屁虫拉出了国际会议中心。 ## “游泳池!” 齐明哲满脸漠然、冷眼瞧着她惊恐的双眸:“资茹熙,你运动的事情一天都不能落下。你这么想碰水的话,不如来游泳,只是水温凉一点,有什么本质分别?” “不是,那个……人家那里面是天人矿物质,这里面是漂白粉,能一样吗?” 他眯着眼睛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然后一针见血地问出来:“资茹熙,讲实话,你是不是不会游泳?” “……”茹熙默然了,她是个旱鸭子——今天第二件丢人的事情了。 “噗嗤!”明哲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这一笑,觉得停下来似得,笑得前仰后合。忽然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样开怀地大笑,真的是久违了,好舒畅的感觉。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停下来,就见茹熙抬起头看着她,神情严肃地像是要上刑场。 “你就没有那么一两件丢脸的事么?昨天,嗑药?” 齐明哲的笑一瞬间像是冻在脸似的,热切的眼神渐渐冷却下来,“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讲。” “齐明哲!要是你还认我这个妻子的话,我请你告诉我!”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齐明哲的目光在瞬间暗下来,突然上前一步,狠狠黏住资茹熙的下巴,盯着她的唇上还没好的伤口,语气里裹着室外那漫天风雪的寒气问道:“你呢?要是你还知道我是你丈夫,这次的机长到底是谁为何不肯告诉我?嘴唇上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资茹熙,当初我们在游轮上是怎么约定的?” 第24章 thFlight隐退 “我说过什么?你重复一遍。”他冷冷地看着她,语气生硬地命令。 “不许其他人碰……是他逼我的……” 齐明哲只是冷笑:“逼你?要不是你特意跑来飞东京,他会有机会逼你?” “明哲,别这样,你明明知道我来飞东京不过是因为姚北池!” “姚北池……对了,还有他,你选择可真够多的,资茹熙。”他脸上的怒意更甚,盯着她嘴角的伤疤,用拇指轻轻碰了一下。 他费劲心思呵护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这样如此轻易地就伤害了,要他怎样在能平复胸中的怒意? 齐明哲:“他在哪个房间?” 资茹熙:“你……你要做什么?” 齐明哲:“我的问题不重复第二遍。” 资茹熙:“1……809。” 齐明哲点点头,松开她,大步直奔电梯。 “明哲,你要去做什么?” “你说呢?齐太太?”他根本一眼都不看茹熙,直视前方进了电梯,直接按了18层的按钮。 “明哲,你别冲动,他也是一时冲动,他这几日我估计是跟方华吵架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跟他上同一班机了!明哲你信我好不好?不瞒你说,这次东京他也是情绪不稳定地蛮降……” “你说什么?”齐明哲的脸瞬间就黑下来,眸子的怒意足以让茹熙开始浑身发抖,“他蛮降?这个人渣!” “叮咚!”电梯的一声铃鸣好似是开战的铃声,他几步走到厚傅左的门前不带客气狠狠踹了了几脚房间门。 “哪位?”厚傅左似乎在休息,带着不耐烦的鼻音。 “开门。”齐明哲的声音冷得吓人,一旁的资茹熙忍不住浑身一颤。 “明哲,等会教训他几句就算了……” “闭嘴!”齐明哲的吼了她一句,粗重喘息着,好像胸腔快要爆炸那样。 屋内刚洗完澡还在擦干头发的厚傅左听见资茹熙的声音,赶紧批了一件浴袍出来开门。 “茹熙……嗯——”他开门还没等看清眼前的人,迎面飞来一个蓝色的东西准准砸在他鼻梁上,他捂着鼻子一下子向后倒去,齐明哲一个箭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朝着他的面门又狠狠补了一拳,把他整个人打出去一米远。 茹熙瞪着眼睛,用手死命捂着自己的嘴,慢慢走上去,拉起齐明哲已经红肿的手骨。 “走吧,够了!”茹熙看着一眼地上鼻血四溢的厚傅左,转身想把齐明哲推出房间,现在恐怕也只有她还保持这意思冷静,不管怎样,厚傅左现在也算是华航的要员,齐明哲也不过是机场的一个部长,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齐明哲……呵呵!”地上那人突然不知好歹地笑起来,鼻梁似乎被打断了,声音变得怪怪的,“你这样把资茹熙强行绑在身边有意思么?你打了我怎样?你自己问问她,她现在心疼不心疼?” 齐明哲的手又渐渐握紧,可是他竟然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资茹熙的脸,只是僵着身子站在门口,轻轻把茹熙拉开,然后死死盯着面前一副谦谦君子摸样擦着嘴角血迹的厚傅左。 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来,揪住他的领子,凑到他耳根,一字一字把话从牙缝里逼出来:“这次蛮降是成功了,如若不然,断的就不是鼻梁,而是脖子!”然后他随手把地上的弹球拾起来揣进口袋,拉着茹熙离开了。 ## “你这样把他的鼻梁打断了,以后万一体检过不了就要停飞了。”茹熙给气头上的齐明哲泡了一杯绿茶,谨慎地递到他面前。 “这种人渣本来不配上飞机。”齐明哲眉头紧锁着,忽然抬起头,盯着资茹熙:“跟公司报告没有?” “嗯,报告了。就是不知道田国庆会怎么处理,身份这么尴尬。” “要是华航还敢再用他,”齐明哲吹了一口茶末子,目光如鹰那般锐利,令人毛骨悚人,“我会把整个华航踢出羽辰机场!” ## 晚上,茹熙洗完澡看到齐明哲已经睡着了。 机场方面已经来了通知,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国了,国内新江口方面也已经下了通知,明天东京时间凌晨五点起飞的航班,将会由监察官田国庆担任,也就是说,上次的蛮降,可能是厚傅左最后一次班机。 官方只是托辞身体原因,而他被停飞的真正的原因却没有公开。 35岁被迫隐退!茹熙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觉得心里好像压了几块大石板那样,沉得喘不过气,再看看床上的齐明哲,他又是多少岁开始不能再上天的? 忽然想起他大腿根的拿到凸起的疤痕,那个位置,如果是深一些的扣子,就有可能会伤及腿部大动脉。 还有那管子麻醉药,到底是怎么回事?茹熙斜眼撇着齐明哲小小的黑色电脑包,隐隐觉得不安。 她蹑手蹑脚走到黑色包包跟前,提心吊胆地一点一点把拉链拉开,时不时瞥一眼床上躺着的明哲。还好,睡得够熟。 打开之后,茹熙睁大眼在黑暗中努力搜寻着,果然,里面居然还有一个白色小药瓶…… ## “上次的事情,厚傅左把你吓到了吧?”驾驶舱内,一向严肃认真的田国庆机长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着今天神色往常,正仔细做着起飞前检查的资茹熙。 “我阻止了,Captain厚的事情,我很抱歉。” “不关你的事,是他自找的,该道歉的是他。我一直觉得,现在机长的年龄越来越小,实在是不应该,年轻人血气方刚,太狂妄自大了就会干出点出格的事情,诶!”他叹口气,拿起飞机内部电话。 他张了张口刚要开始机长广播,没出声,看了茹熙一眼道:“听说你先生在机上,这次你来吧。他听见你声音应该会挺高兴的。” “谢谢。”茹熙僵硬的嘴角瞬间甜甜化开一层,可眼里却闪过一丝担忧,为了镇定一下情绪,习惯性地盯着自己的腕表,低头,珀金的钻石腕表,还是厚傅左给的结婚礼物,叹口气,拿起电话慢慢说到: “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我是本次航班的副机长资茹熙。 欢迎您乘坐中国华夏航空公司JH09航班由东京前往新江口市。飞行距离约1900公里,预计空中飞行时间是3小时15分,飞行高度12000米。 为了保障飞机导航及通讯系统的正常工作,在飞机起飞和下降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式电脑,在整个航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电话,遥控玩具,电子游戏机,激光唱机和电音频接收机等电子设备。 现在东京地面控制中心已经来了通知,飞机将于五分钟后起飞,我和机长何旭阳先生将会尽最大努力为您提供一次安全、舒适的飞行。” 她停了停,望了望还浸透在清冷深蓝色中的天空,加了一句:“我们到达当地时间应该是7点十五分,刚好是太阳升起的时间,相信云上的晨曦会比您在陆地上看到的更美。 祝您旅途愉快。” Captain田嘴角带笑地摇摇头,一副拿着丫头没办法的样子道:“画蛇添足……不过,一句话说得好像真得可以让人心情莫名好起来,但是——完了吗?” 资茹熙一愣,一拍脑门,又把电话拿起来,一口标准流利的美式英语从机舱的喇叭里缓缓流淌出:“Good lee aboard Huaxia Airline……” ## 机舱内的齐明哲此时感觉却很不好,他眉头紧锁着,插在衣兜里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早上明明吃了一颗药,可现在还清醒的要命,一点睡意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忽然喇叭里传出资茹熙轻柔的女音,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这,慢慢平复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 “不好意思,我们能不能换个位置?”齐明哲拍了拍坐在中间位置的乘客,心里埋怨资茹熙,为什么偏偏要给他挑窗边的位置! 那人一脸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齐明哲,一合手里的报纸,站起身和明哲换了位置。 怎么回事!安定片怎么会一点作用都没有!齐明哲又吃了一片,闭上眼睛,想要把自己催眠。 此时整个机身都动起来,耳边是引擎轰鸣的声响,多熟悉的声音!他紧紧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感觉的座椅的推背感,然后是瞬间的失重! 那一刹那他的脑子里出现噩梦般的景象,大地好像在他眼前疯狂地旋转地,血液好像瞬间冲上头顶,胃里排山倒海的难受,“唔——哇!”他一下把一大早吃进去的早饭全吐出来! 机舱一阵混乱,安全带的的指示灯还没有灭,CA们还不能离开座位,齐明哲就这样,一边吐,一边咳嗽着,英俊的面容此时狰狞而扭曲,星星眼泪从眼角滑出来。 ## “机长,这里是机舱,又一位客人突然呕吐不止,好像情况很严重。”前段乘务长方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焦急和恶心。 闻言,资茹熙调节高度锁定器的手忽然轻轻颤了一下,追问一句:“哪位客人?叫什么名字?” 方华:“3排C座——齐明哲。” 第25章 thFlight伤疤 怎么会这样! 还没等田机长答话茹熙抢着又问了一句:“具体情况?心跳?血压?” 另一位乘务长声音都开始发抖了道:“我现在没法回答你,但是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浑身出汗……” 田国庆:“他登机前有任何症状么?” 方华:“没有。” 驾驶舱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不一会,安全带指示灯熄灭之后,方华和客舱后段另一位乘务长一起敲门进来。 方华神色有些不耐烦,道:“机长,那名乘客说自己有恐机症,要求……立刻下机。” 一旁另一位乘务长补充了一句,“他是羽辰机场的现场运行监察部部长,还是……军区首长家的公子。” “不要多嘴!这不关紧要不是么?”方华生气地瞪了一眼身边那个领班,吓得她立即不敢做声了。 田国庆沉吟一声,瞥了一眼身后的二位CA:“你们觉得呢?” 方华咬着唇,想起鼻子上绑着板子的厚傅左一阵心疼和愤怒,瞪着背对着她的资茹熙道:“这种心理疾病,难道还会要人命!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现在飞机飞得好好的,难道所有人都要为他一个人返航?” 旁边的乘务长一看方华态度如此坚决,本来还在犹豫,现在站在方华一边,表示不能让齐明哲胡来。 田国庆没有表态,直接又问了资茹熙的意见:“你的判断呢?” 资茹熙咬着唇,神情凝重,定定着看着前方的仪表盘,最后吐出二字结论:“返航。” 田国庆:“理由?” 资茹熙:“就算是心理疾病,只要引发身理反应,就不止是心理疾病这么简单了,呼吸急促,面色惨白,血压也可能不正常,前几天他注射麻醉剂过量,我怕会引发狭心症。不管怎样,机上安全就是全部人员的安全,现在不是牺牲小我的时候。” Captain田嘴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秒针走了走了十下之后,下了命令:“方华,通知乘客,返航。” “舅舅,您开什么玩笑?齐明哲是资茹熙她丈夫……” “方华!现在有偏见的人是你,茹熙的判断很冷静,你赶紧出去做自己该做的,我已经决定了。” 方华咬着牙,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田国庆叹口气,打开无线电,跟里面联络,申请返航和医护队。资茹熙的手指在自己安全带的搭扣上滑动着,要不是飞行员不能随便出驾驶舱,她现在真的好想出去看看他,昨晚是她行事莽撞了,不该把齐明哲的安定片换成维生素的…… ## 机场医疗中的矮个头日本医生都认识资茹熙和齐明哲了,昨天早上刚刚送走,今天早上就又被抬进来了,真真满脸无奈,资茹熙也是欲哭无泪,她怎么会想到原来是空军上尉的齐明哲会有恐机症! 这年头,什么幽闭恐惧症,密集恐惧症,考试恐惧症……总之什么奇葩都有,她资茹熙真有幸居然碰到一个。 等到齐明哲恢复正常,跟茹熙一起出了成田机场。 “药是我换的。”资茹熙主动承认错误,“可是,要怪都怪你昨天不告诉我实情!” 齐明哲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晦暗、声音沙哑,道:“你不也有不想说的事情么,彼此彼此吧。” “那我说!”茹熙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仰起头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实话我在公司里算是调动最频繁的一个了,所以就算我知道飞东京的机长是厚傅左我也不好再拒绝或是提什么要求了。毕竟工作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 “我跟他在一起四年,从教官开始算起是整整7年,受了他太多照顾,短短两个月让我忘了他这不可能!可是自从他蛮降那天起,我可以感觉到,我们已经彻底完了。厚傅左他疯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我总觉得他最近经历的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承认那天他吻了我,可是我真的再也没感到一丝丝心动和愉悦。他现在被彻底吊销飞行驾照了,以后,也不会有接触了……” 齐明哲看着她渐渐暗淡下去的眼神,摇着头,眼里是无奈,用手指挑起资茹熙额下巴:“你可怜他?实话说,茹熙,昨天我打他,心疼了没有?” 茹熙怔住了,咬着唇,底气不足地答道:“是,有点心疼……不管怎样,他不是十恶不赦的人,35岁就彻底不能上天,换了谁不会唏嘘?” 齐明哲冷笑两声,弯下腰来凑近她的脸嘲弄道:“资茹熙,你怎么不去当个修女?干嘛要嫁给我?上帝慈悲你嫁给上帝去啊!”然后他抓起她的手腕,低眼端详着她晚上精致美丽的手表,缓缓道:“别告诉我这是你自己买的。你丈夫就是再不了解你,也知道你不是对自己这么好的人,那么请问齐太太,前男友送的钻石表打算珍藏一辈子么?” “我是觉得,结婚礼物贵重一点也是正常的,况且我觉得她那时候对我是感到抱歉的。你要是不愿意的,大不了我把它捐给福利院。还给他,他是肯定不会收回去的。” 齐明哲直起腰来,脸上竟笑起来,他仰头看着天,赞叹道:“天亮了呢,茹熙,你看看,就算是地上的晨曦也很美,是不是?我们就这样自欺欺人地继续过下去吧。”然后他迈开步子不知道向着哪里急急走开。 茹熙紧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前后晃动的手,始终不敢上前拉住。两人僵持着一直到进了酒店,明哲打算好好休息几天,他脱下大衣,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就要往床上躺。 资茹熙几步上前拉住他,当着他的面把手表拿下来,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满意了吧?齐明哲!该讲的也讲了,该扔的也扔了,现在轮到你了,我们相互坦白一点好不好?” 起着举动显然把齐明哲怔住了,他没想到茹熙真的会做到这个份子上,心里隐隐有些东西像是一下子想要涌出喉头似得,他严肃地看着她同样认真的脸,又问了一句:“你要我坦白?” “是!” “好……”然后一把将她带进怀中,一掌托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住她,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衬衣,把上衣脱去了,然后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裤子搭扣上,黑色的眼睛像是生不见底的红海蓝洞,把所有的痛苦和眼泪藏在洞底,直直地与她对视。 他告诉茹熙:“不是想知道么,我要坦白的都在这里!” 茹熙盯着他的眼睛,喉口干吞了一下,手颤抖着,想起那个早上在他身上碰到过的,无助和不安就兀地兜上心头。她闪躲着目光,却瞥见他肩头因为上次救他而被扎伤的旧疤,本来在他裤腰上慢慢松开的手,像是下了决心一样,握了握拳,然后把心一横,坚决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可是眼前的景象远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他腿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伤痕,然后是大腿根处哪一个可以致命的伤痕。看到这一切的资茹熙反而镇定下来,以前在医学院晚上抱着头盖骨背过神经孔的她,甚至可以分辨出哪些是割伤、哪些是烫伤。 那一道一道的,仿佛割在她自己身上,突如其来的心痛,她鼻子一酸,背过身去,捂着嘴,大颗眼泪断了线似得接连掉下来。 齐明哲闭了闭言,轻叹一口气,走上去从背后将她轻轻抱住,吻着她的颈窝,眼泪滴在她肩头,缓缓道:“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就这样活下去,不好么……” “不好!”茹熙突然叫起来,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伤就要治!有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心理有了块霉斑你就要想办法把它剜除,就算会痛,就算会流血,你回避只能让霉斑越来越大!” “有些伤口永远都好不了的!茹熙,就像这个伤疤,十年了,依旧如故。”然后他微笑着,粉饰了一切悲伤,又把茹熙抱住,温柔地在她的脖颈和嘴唇间辗转,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冰冷的掌心伸进她的衣底,肆意游走着。 随后他把茹熙抱坐在自己腿上,将她双腿拉到自己腰侧,仰头看着她,抬手帮她捋了捋头发。 “茹熙,我这样,如果可以接受的话,就睁开眼,看着我。” 资茹熙喘息着,胸闷到几乎快要窒息,缓缓睁开已经看不清的泪眼。明哲抬手抹了抹她的眼泪,淡淡笑着,然后吻住她的脖子,一边将她衬衣的扣子一颗一颗有条不紊地挑开,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那般庄重。 他低头用唇轻轻压住她半露的雪团,手背到后面,不太熟练着解开了文胸的扣子,让它慢慢滑下去,露出她的小红缨。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柔软而迷离,张口轻轻含住,手慢慢滑下去,拉开她与他之间最后一点阻隔。 坐在她身上的茹熙浑身轻轻颤着,没有开空调的室内,与他坦诚相拥着,却一点不觉得冷。下面已经湿得不像样子,她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刚才明哲吻她开始就已经汪汪情动了,让她又羞又恼。忽然感到他那又烫又硬的东西抵着自己,咬着牙,一闭眼,扑上去紧紧抱住他,让他埋首在自己胸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已经发烫的双颊。 明哲比第一次要温柔、耐心很多,慢慢带着她起伏,还是认真而沉默的。可完事之后,茹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她把被子裹在胸前背对着明哲,无声流着泪,把枕头湿了大半。 明哲看着她光洁白皙的背,脖子上的红色的斑迹似乎有些扎眼,忽然心疼起来,小心翼翼凑过去,把她紧紧抱住,埋下头来,不停吻着她被泪水浸湿的面颊。 “对不起……我也没经验,没想到你会这么痛……下次……会更耐心一点。” “我不是痛!”她忽然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明哲结实的胸膛里,明哲只觉得她的身子异常柔软,胸前的两团压在他身上,让人只想更紧更紧地抱住她,一辈子都不要撒手,就这样相拥着,好像一切该忘记的都可以忘记似得。 她哭了好一阵子,终于平复下来,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然后没有商量余地地下了通知:“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亲眼在天上看日出的!” 齐明哲嘴角柔软地化开。此时窗外云开雾散,金色的阳光透进来,桌台上白色的小花一下浑身暖起来,大胆舒张开原本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 他没有直接反驳她,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道:“我们可以试试看向上帝祈祷奇迹。” “你不信上帝!?”怀里的小人儿又瞪起水汪汪的眼珠子。 他看着她红红肿肿的眼睛,只低头封锁了她的呼吸,怀里白棉花糖似的身子实在香甜可人,又一次翻身压住她,原本冰冷的手掌此时已经滚烫如铁,这一次不再温柔而节制,他霸道地挺进来,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所有的压抑过的情感统统发泄出来,用力亲吻、吮吸着她的身体的每一寸柔滑弹嫩的肌肤。 窗外的渐渐飘起雪花,寒风裹挟着他们疯狂地打着旋,茹熙雪白的身体在他狂野的撕扯下泛着潮红,羞耻在他一次次的炽热的涌进中被渐渐冲垮,最后如同窗外那些树叶一般,散落、飘零。 直到两人都筋疲力竭地停下。茹熙趴在他身上,用唇将他肩头的小伤疤一个一个慢慢吻过去,然后把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闭眼仔细听着他还未平复的心跳,在最原始的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中,眼泪似乎是慢慢干了。 “明哲,我大概是很想跟你在一起的。” 第26章 thFlight奇迹 齐明哲在沉沉睡意中熬过了回程的班机,飞机降落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山了。他还在睡梦中。空姐知道他是资茹熙的老公,就没有叫醒他。 茹熙从驾驶舱出来的时候,客舱已经空了。资茹熙提着自己的飞行员黑色箱子,站在他面前看了蛮久。只觉得空军和他们民航确实是不一样的,他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能坐这么正。面部完全放松的时候,嘴角和眼角都是微微上翘的,像初春清晨的阳光,也许带着点毛毛细雨,或者说,是新加坡那种阳光雨。 她仔细注视着他饱满的唇,想着他吻她时候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小小冷冷的快乐便在在茹熙的身体里摇头晃脑,身体忍不住微微轻颤着。 她放下箱子,四下环顾一圈,再次确认没有人的时候,弯腰轻轻吻上去,慢慢闭上眼睛,软绵绵地贴着他,一直一直贴着,就这样贴着,稳稳地吸气,稳稳地呼气。夕阳在微薄的海雾中,从橘红色慢慢透出一点紫红来,玫瑰酒那种微醺的颜色。 空间仿佛在这一刻慢慢弯曲了,慵懒地用指尖慢慢打着旋儿,像是搅和着带着奶泡的摩卡咖啡那样,细腻而温柔,轻轻扫了扫时间的鼻下,让它打了喷嚏,倒回了几秒,盘盘错错,太过柔棉,太多眷恋,最终是被拉长了,慢慢流走。 齐明哲渐渐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茹熙的唇还贴着他,她闭着眼睛那么专心致志地沉浸在前一秒钟里。 明哲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继而慢慢含住她的下唇,轻的如同花瓣落进水里那样,引得圈圈微澜。茹熙慢慢睁开眼睛,两人相互望着,也不知道是谁吻醒了谁。 糟了!资茹熙猛地瞪大了眼睛!额……偷袭被发现鸟!!! 随即茹熙白皙透着光的耳朵开始泛红,红得跟天边的云霞似得,刚要离开,被明哲一把按住后脑勺,然后不知怎么地就被放到他双膝上,靠在他怀里吻得缠缠绵绵,细细长长,然后她竟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像是恋人那样,紧紧相拥着,吻了个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咳咳!” 直到有人咳嗽了一声,茹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红着脸强装无事,朝上机来打扫的工人歉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拉着自己的箱子下了飞机。 齐明哲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身机长的制服,虽然没有完美的曲线,却别有一番风味,几步跟上去,自然而然地拿走了她手里的箱子。 她耳根又红起来,没有拒绝,算是大大方方地享受一回男人的绅士行为,然后跑到他身旁挽着他的膀子,抬头挺胸地走在机场大厅里——像那些她过去羡慕过的空姐一样。 就算穿着没有曲线的制服,就算没有亮晶晶的丝袜,就算她素面朝天,就算没有昂贵的首饰,人是一样可以活得闪闪发光的。 ## 回了家之后,只一天,两人又是个奔东西,接着整整五天资茹熙的都处于消失状态,没有短信、没有电话。 春节高峰期快要到了,明哲也渐渐忙起来,多数时间他只是像过去那样专注于工作,可是有时候一空下来,或许只是会议休息期间在茶水间喝口水那会子功夫,她闭着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前轻颤的摸样便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这时候他只能转头看看窗外不断起起落落的飞机跑道,好像下一架降落的飞机,就能从里头走下来他的茹熙一样。 “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机……”想到这里齐明哲突然毫无征兆地噗嗤笑出声来,笑里藏着几分落寞,甚至有些不高兴。资茹熙那天还那样情动地吻了他,可是如今一个电话也没有,着实是过分了。 酸酸的滋味好像自己不是35岁,而是25岁、15岁的样子。他摇摇头,自嘲一般笑笑,手里轻快地接抛着小弹球慢慢踱步去了会议室。 这是他第二年主持春运了,原本人人神经紧绷,严阵以待那架势,一下子在齐明哲个人情绪的带领下,竟轻快起来。他冷峻的脸上时不时竟然也有了笑意,英俊面容似乎更有了亲和力。 连助理小杨有时候都禁不住呆望他淡淡含笑的面容,如沐春风的感觉,原来他是一个可以让人感到茹熙温暖的人,风度与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 ## 周六,凌晨三点半,齐明哲硬撑着开要合上眼皮把车开回了公寓。从地下停车场出来,进了一楼大厅,然后路过一层的健身中心,来到电梯间。 余光中健身中心的某处的灯居然还开着!可能真是神的牵引,齐明哲居然好奇心泛滥,退回健身中心的门口,看了一眼玻璃门里头,不是gym的灯,而是再里面游泳池的灯。 他慢慢往里头走,隔着gym的玻璃窗,竟然看到游泳池那一头深水区有个女人还在游泳!她游得还不算很熟练,沿着墙壁游没多远便停下来扒着墙喘气。 她忽然停下来,望着墙壁上的钟看了大约30秒,然后用力一蹬水池壁,把自己送到水池中央,逼着自己有了好几米,忽然想要停下来,可又什么都抓不着,费力地在水里办针扎半游地,转身朝往浅水区移动。 这时开会开到大脑CPU过热的齐明哲才骤然间反应过来,那该死家伙是资茹熙! 那一刻他简直浑身毛孔都竖起来了,一把甩掉了身上的电脑包,冲进游泳池,把外衣一脱就一头扎进去,然后把已经喝水喝饱了资茹熙拦腰抱住。在水里的她一下子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抱住他,两人一起浮出水面的时候,茹熙两腿盘在他腰上,双手扒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肩上咳嗽个不停,脸上痛苦的表情显然是被水呛得不轻。 齐明哲双脚着地站在水池中间,抱着茹熙。白色的衬衫变成半透面状贴在身上,他喘着气,还未从极度的惊讶和紧张中缓过气来,双眼直直地等着前方的时钟。 肩上伏着的茹熙,咳嗽着,忽然呵呵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看到了吧?我会……游泳了。” 什么! 齐明哲怔怔地看着像是落水小猫的她,头发贴在她脸上,垂进水里慢慢飘着,他满腔的担忧和愤怒,统统卡在喉口,瞪着面前这个不知好歹还在笑的女人!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齐明哲……看到了吧?这个就叫……奇迹!我小时候……学了三个月……没学会,现在五天学会了……咳咳咳咳……”她低下头又是一阵猛咳,“你说要是试试看向上帝祈祷奇迹的……我现在证明给你看了,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 “所以,别再说什么伤疤是好不了的,别再说什么不可能。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天上看日出,说到做到,我发誓!” 突然泳池里的灯不知被人熄灭了,留下一片黑暗,和一片清澈的月光。 齐明哲静静地看着她的脸,本来心里那么多责备的话现在一句都说不出口了,刚才满满的怒火被心里洪水般的眼泪冲得四分五裂,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炸裂,脑子里那么多纷乱的世事忽然一下子静成了这一汪清蓝清蓝的水。 漆黑穹顶上悬着的皓月,将银灰透过泳池边的玻璃幕墙洒进来,将她整个人浸在那月光里,黑暗中的水珠子闪着珍珠般柔和的光,她便是那传说里的人鱼,救了沉溺在海水中已经绝望的王子。 “茹熙……你这个傻子!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奇迹,只有不懂放弃的人。” 忽然他鼻子一酸,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手臂渐渐收紧,想要把她揉进骨子里那样抱着她娇柔的身子。唇舌纠缠中,他湿透的面颊上,说不清是从发顶淌下来的池水,还是他自己的眼泪。 这个傻子!这个笨蛋! “唔……明哲……”她喘着气停下来,双腿又往上盘了盘,两手搭在他肩上,在月光里微微低着头静静瞧着近在眼前的他,轻轻低头为他吻去眼角的泪,然后双手捧住明哲的脸,将自己的唇再次毫无保留地献上去。 眼前的他渐渐模糊了,化成一片清明,从眼角滑出来。 “明哲,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害怕?害怕你的温柔,害怕的你带着温度的目光。可是不管怎样提防,害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躲不过的,上帝的安排。” 她爱上他了,再一次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第27章 thFlight回家 周六早上,两人从床上赖洋洋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日薄西山了。 茹熙看着天边的残阳,抬头和明哲对视一下,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噗嗤一下笑出来。 那些铜铃般细细碎碎的笑声,如同当初在银杏林里射下的阳光,美好而温暖,泛着金黄色的光彩。 两人笑了一会,终于停下来,茹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问他:“你笑什么?” “我跟着你笑的。”他嘴角是优雅而温暖的孤独,用手认真地理着她的头发。 “嗯?”她撅起嘴,把脸埋进他怀里,“我在想我晚上睡不着了怎么办,完全倒了时差了,现在。” 他低首闻闻了她的发顶,啄了一口,皱皱眉,颇有点责怪的意味:“还留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时差倒不会来没关系,我们晚上还有别的事要做,不是么?” 他的音尾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性感的鼻音,深沉而撩人,资茹熙不禁红了脸,脸埋在他胸口,张口咬了他一下,又结实又硬,“硬死了!” 他轻哼一声,挑起她的下巴,压上去吻住,然后看着她的脸,舌尖轻轻扫过饱满的下唇道:“小野猫……今天晚饭想吃什么?”然后手里一紧,将她提上来,埋首在她颈间,呼吸渐渐变得紊乱。 茹熙咬着唇,感觉到身体又有了反应,觉得有点羞愧难当,赶紧推开他,正言道:“今天周六。” 明哲一愣,停下来,“所以?” “要回家吃饭。” “这里不就是家么?”明哲不管不顾地似乎还要继续,被茹熙坚决地制止了。 “我答应爸的,你要是不想去……” “我跟你一起去。”他打断她,仰头又啄了一口她的鼻尖,然后掀开床单,翻身下了床。回身看了一眼依旧缩在被子里的资茹熙,拍拍她脑袋:“小懒猫,快起来,你不是还要跟黄夫人学做饭么!” “嗯——!”资茹熙这时候倒是自己耍起赖来,一个劲地往温暖的被窝里缩。明哲看着她无奈摇摇头,走到床尾,把手探进去,一把抓住资茹熙的脚腕,用力一抽,把张牙舞爪、一脸愤愤然的资茹熙从被子里拖出来。 “不要!你欺负我!流氓!&%¥#……”某人开始撒泼死死扒着床头的柱子不撒手,斜眼偷偷瞄着齐明哲,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从小到大她没对谁撒过娇,就这样一次,齐明哲,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拜托,让她任性一回,从此她便下决心好好报答他,一辈子对他好。 明哲见她神色有些黯淡,眉心微微蹙起,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撒了手,有些轻轻坐在床边,担忧地问她:“是不是弄疼你了?脚腕,好了没有?对不起……”他叹口气,自责起来。 资茹熙本来以为他皱眉是因为自己太任性了,生气了、不高兴了,可是现在他这么一讲,不知怎么着,鼻子是一酸,眼里渐渐起了雾,坐起来,扑进他怀里,忍了半天,吸了吸鼻子,终于把眼泪憋回去了。 “怎么啦?真的弄痛你了?” “明哲,从小到大我都希望,世界上能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我永远像个小女孩一样,胡搅蛮缠,就算做出再不可理喻的事情。” “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明哲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就是比如我告诉你我想吃小笼包了,你出去帮我买回来,可是我又突然改主意说想要生煎包了,然后你二话不说帮我下锅煎了。最后我说你煎破了不好吃,想吃小馄饨了,你立刻道歉说自己太笨手笨脚,接着跑出去卖……” 她红着脸抬起头,观察了一下明哲的表情,然后继续,“这样,只要这样一回,我就……” 她发现他眼角的细纹渐渐翘得厉害起来,黑亮的眸子越发炽热地望着自己,一时间呆住,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就什么?”他用手撩起她一缕头发在手指上打着圈,心里软得快要化开。 她低头不敢再看他,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叽叽咕咕道:“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齐明哲一瞬间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已经没有言语可以表达此时心中那狠狠地一动。这丫头总能把他心上坚硬的冰壳烫开一个洞,冰融下的水顺道又跑上眼眶,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我可不要一个女鬼做老婆,好好活着。虽然有点无法理解,不过,你想撒娇的时候偶尔撒撒娇可以,想要任性一点,我也无所谓。我知道我有些严肃、沉闷,也不会主动去做什么浪漫的事情,所以,以后你就任性一点,只在我面前任性,我绝对不会责备你一个字。” 说完他把她抱起来,抬起她的下巴,温暖柔软的双唇精准地贴住她的,然后抱着她进了浴室,把昨晚因为太劳累而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了。 ## 下午齐明哲搂着资茹熙肩膀进门的时候,黄珊珊和家里打扫卫生的大妈皆是一惊。 他脸上始终是温和优雅的笑容,淡淡说了一句:“今天我也来帮忙,听说阿恒今晚回来吃饭,不知道他最近在部队训练的怎样了。” “额,额,额……好啊好啊。”黄珊珊完全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在一旁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着,“阿恒,哦,对啊,他昨晚还来电话了,说,说什么来着,呵呵,你看我这记性!明哲,你想喝点什么?我帮你泡去。” 齐明哲揽住资茹熙腰的手从进门开始始终没有松开。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问道:“想喝什么?不喜欢喝茶也不要紧的,等会我们一起出去买点饮料什么的。” “谁说我不喜欢喝茶的。我喜欢的,”她看到客厅的茶几上专门用来泡茶用的一套器具,顿时眼睛亮起来,抬头问他:“这些我可以用一用么?” “你会?”他带着带着几分不信任和宠溺,摸了摸她的发顶,“想玩的话玩玩也无妨,不过据说挺贵的,打破了应该也没事,司令大人挺喜欢你,是不是,齐太太?” 她微微撅起嘴,脸上出现那次在自家讲瓷器时的倨傲,“玩跟玩是不一样的,别瞧不起人。”跑过去煞有介事地端端正正坐下来,烧水,洗壶,洗茶,再到泡茶。 只一会儿,冒着清香四溢水汽的一杯茶端到齐明哲面前,她的眼眸在氤氲的水汽后盈盈亮亮的。 齐明哲接过来,抿了一口,果真是不同凡响,总觉得比平时要香一些。那香气是含蓄的,感觉是起先包在谁水汽里,等入了喉之后,突然之间在口腔里绽放开来,深深冲进五脏六腑里 “你在云雾里加了什么?”他垂眸,仔仔细细品味着嘴里的余香。 她微微笑着,眼里闪着调皮的光,“不告诉你!不过呢,我觉得所谓真正的茶道,不在乎什么茶具、动作的,那些都是虚的,形式的东西。关键是泡茶的人,心里要有茶,懂茶。知道,什么茶配什么水温,要泡多久。就像是花一样,遇到了适宜的温度和雨水,只为着懂她的春天才会开放。” 她低头,齐明哲已经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住了,拇指不停在她滑腻的手背上摩挲着,口中低低重复着她的话:“花是为了懂她的春天才开放的?” 他挑起她的下巴,眼眸里是看不清的东西,黑洞洞的,深邃而温柔,含蓄而迷人,然后又轻轻含住她的唇瓣,带着嘴里未尽的茶香,在她口中慢慢缠绕、碾转,渐渐深入进去,直到她气息渐渐不稳,才松开她。 她低首,喘着气,才缓缓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说完:“人也一样,心是为了对的人打开。”她说着抬起头,对上齐明哲的眼睛。 忽然他的目光一转,越过资茹熙直直刺向她背后的某处,回头,就看见姚韵怡直直地站在楼梯口,扶着扶手,冷冷地看着他们。 资茹熙当下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觉得腰上的臂膀又使了使力,让她有些吃痛,她慌忙推开他,红着脸道:“家里人都在呢……” 他收回目光,淡淡笑着,不容置否地将她又拉进怀中,紧紧抱住,声音醇醇:“嗯,就是因为家里人在,我们得告诉他们,我们过得很幸福不是么?现在不是流行晒幸福什么的么。”他说完偏头在她耳根重重吸了一口,留下一个瑰色的印记才罢休。 然后两人一起去厨房做饭。 资茹熙站在水池边上看着他切菜的样子,从背到脚跟是一条笔直的线,刀刃碰到刀板的“咚咚咚”声不算很快,但是很有节凑,从容不迫,侃侃而行。菜下锅的时候也同样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居然还有模有样,比自己强多了! “你以前常常一个人做饭?”她用手捻起一颗虾仁丢进嘴里问他。 “没有。”他把身上的围裙拿下来,“偶尔泡面而已。” “撒谎。” 他没有跟她争论下去,只是过来拿纸巾把她的手指和嘴角的油渍擦仔细擦干净了,然偶拿筷子喂了夹了一小段芹菜塞了半根进她嘴里,然后弯下腰,张口把剩下的半根咬下来,笑眼看着她慢慢咀嚼。 “没做过,总还是看过的。就像有人上飞机第一次就能开得很稳很完美,有人却歪歪扭扭,把跑道当跳跳床一样,让飞机在上面蹦跶!” 资茹熙听了顿时浑身寒毛一树,红着脸抬头瞪他。 “有人把你第一次训练的视屏传到网上了,我碰巧看到了。”他耸耸肩,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那时候有点恐机症,跟你差不多,每次失重的时候,就会胃里就会犯恶心,紧张得要命。”她严肃起来,两眼失去了焦距,陷入了回忆。 突然之间资茹熙只觉得下巴有些吃痛,他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然后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她:“你又想起厚傅左来了?” “没有。”她的目光最终慢慢聚焦在站在厨房门口默默看着他们的姚韵怡,突然双手环住齐明哲的脖子,把唇贴上去。 第28章 thFlight青梅 “不喜欢吃这个,那个,帮我见夹一下,太远了,我够不着!”饭桌上资茹熙在下面拽拽齐明哲的袖子,撒娇着。 明哲嘴角忍着笑意帮她夹了,说可以任性一点,立马就开始撒娇,真是,都这么大人了! 茹熙看着碗里的鸭子,咬着筷子尖,又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齐明哲,点点鸭皮。 齐明哲凑到茹熙耳根,声音醇厚:“吃点鸭皮对皮肤好。” 资茹熙小脸立刻阴下来,撅着嘴看着他。明哲无奈,轻叹一声:“遵命,夫人。“把鸭肉皮帮她撕下来,塞进自己嘴里。 对面吃着饭的Henry看着他们,忽然站起离席,低声道:“我内急……” 他跑到厕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家里,姐姐总是会可怜巴巴地拽拽他的袖子,用叉子尖点点肉皮。 他狠狠擤了擤鼻涕才回到餐桌,大家抬眼看了看他的脸,白净的皮肤上,两眼似乎还有些红。 “Henry怎么了?”资茹熙似乎尤为敏感,随口问了一句。 “刚才咬到花椒了,呵呵。”他含糊其辞,又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齐明哲和资茹熙,嘴角在不经意间,柔软地笑着。 晚饭后资茹熙叫齐明哲先上楼歇着,自己到厨房帮着黄夫人把玩给洗了,洗完碗,她走到齐中将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爸,是我。” “茹熙?进来吧。什么事?” 她端着茶盘,把一杯紫砂茶杯轻轻放在齐中将的书桌上,柔柔笑道:“花茶,我加了一点薰衣草,帮助睡眠的。” 老头凑过鼻子去闻了闻,甚为满意,倾身拉过一张凳子,把茹熙拉到自己身边,拉着她手问她:“说吧,有什么事?以后再家里不用这样谨小慎微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虐待媳妇呢!” 资茹熙睁大水亮亮的眸子看着齐中将一头乌黑的头发,估计是才染的,可偏偏眉毛忘了染,总之怪异又滑稽,硬是忍住没笑出来。 此时他慈爱的眸子却那样专注而认真地瞧着自己,好像以前跟着妈妈第一道到舅舅家,舅舅也是这么把她拉到身边说:“以后就是自己家,不用这样战战兢兢。”、 她心里一阵暖,感动又好笑,真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捏着自己的衣角,还是比较小心地问道:“我想问点关于明哲以前受伤的事情。我觉得直接问他,又要戳他痛处了,所以就想着跑来问问您……” 齐中将眼眸一暗,目光移向书架上的架飞机模型,难以察觉地轻叹一声,慢慢端起手里的茶杯,看着水面上慢慢沉降的薰衣草,刚毅如鹰的眸子,瞬间泛过一丝浑浊的泪光,带着痛心和自责,铮铮铁汉,也有这样脆弱的瞬间。 “你开始学飞行的时候,接受过减压训练吧。”他低着头缓缓开口。 “嗯。” “滋味怎样?” 资茹熙噗嗤笑出来:“当然不好受。” 齐中将抬起手,指着架子上那架战斗机,“以前有一次,明哲训练的时候,就是那架,在高空失压了。” 资茹熙的心在瞬间一紧,可这不是全部,齐中将下面一句话才是真正的重磅弹:“那个混小子,但是身上有伤,还是在大腿动脉的附近。当时正正值选拔国庆空军表演飞行员的时候……当时有一度失去意识,后来再要拉升的时候已经晚了,砸了国家一架战斗机。”讲到这里他有些咬牙切齿,“因小失大的家伙!” “好在捡回一条命!”茹熙打断他,声音不大不小,态度不卑不亢,“难道要他为了救一架飞机送命么,您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责怪他!” “嗯——”齐中将沉吟一声,似乎不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老军人的思维和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那时候都是讲求自我牺牲,那先现在,都是只顾着自己! “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出去把珊珊叫来。”齐中将摆摆手,把鼻梁上的眼镜架拿下来,疲倦地捏了捏鼻梁。 资茹熙道一声晚安,轻轻出了门。上楼站在房间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心里却扑通扑通跳着。她低首定定地看了一会自己的脚尖,稳定好心绪才下了决心一般,拧开门把,一开门,就听见里头“啊!”地叫了一声,然后什么东西重重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开门她就见着嫂子姚韵怡跌坐在地上,地上躺着一本翻开的相册,一张照片从里面露出半个角来。 “嫂子!对不起!”资茹熙慌忙把姚韵怡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捡起相册递还给她。可一瞥之间,却看见照片上的两个人,让她瞬间愣住了,虽然年轻和现在他区别很大,可眉目之间那股清冽之气却没有变。 照片上的他灿烂的笑容像是夏天火辣辣的阳光,带着狠狠把茹熙的心给烫了一下,她忍不住轻轻把那张照片抽出来。 另外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清纯女孩,不就是眼前的嫂子么!两人穿着一样的校服站在棵大槐树下甜甜笑着,好像耳力传来那阵阵蝉鸣,带着洋槐甜甜的香气,在盛夏的阳光下,愈来愈浓烈。 “我们从小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这个洋槐还在原来的老院子里呢!”姚韵怡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把照片从茹熙手上抽出来,缓缓塞回相册里,“我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一个班,说来也算是有缘……” “嫂子,你来我们房间做什么?”资茹熙的语气在瞬间冷下去,没有再听她用清泉般的声线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她看了一眼传来水声的浴室,然后冷不丁地把目光移到姚韵怡美丽的面容上,像是猛地把一颗钉子戳进她心里,让她狠狠一惊。 “以后不要随意进来,就算你们以前是亲密的朋友。” “茹熙,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起来有张照片找不着了,就想着也许明哲这里会有……” “不要沉浸在没有用的过去。”她毫不留情地打断,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这本相册拿走就不要再放回来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说完微微翘起嘴角,一步步把摇匀逼出房间,然后嘭地一声关上门房。 她靠在房门上闭上眼睛,回想起以前的一幕一幕,想起明哲为什么不愿来家里,想起以前姚韵怡要跟阿海大哥离婚时的眼神。她好惊讶,这时候她的脑子居然能把那些细节一个个地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背后又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茹熙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情?” 她几乎可以听出来门外那声音是带着笑讲出口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别问他大腿根上的伤怎么来的。很多事情,还是避讳一点好。” 大腿根上的疤? 茹熙的牙猛地一合,把自己嘴咬出一个口子,口里泛起一股血腥的味道,心中妒火中烧,脑海中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后悔要带着明哲回家来。姚韵怡说得对,很多事情,不仅仅是避讳一点好,更加不知道才好! “茹熙,你刚才做什么去了?”齐明哲洗好了下身裹着一条白色浴巾从浴室出来,黑亮潮湿的头发贴在头顶上,一身结实的肌肉泛着小麦色的光泽。 “怎么啦?脸色不太好。”他走进她,弯下腰了抬手虚拢了拢她头发,茹熙却在一瞬间偏头躲开。 明哲的手在本空僵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裸着的上半身,以为是她不好意思了,噗嗤笑了一声,撑着门,将她逼在门边,慢慢挨近了,似乎带着调侃的意味道:“不是该看的都看过了,该摸的也都摸过了,你还……”他伸手想撸撸她肩上的头发,却被茹熙抬手一下子挡住了。 她眉间微耸,盯着他大腿根的位置,想起她以前,就算是很久以前,或许也是这么对姚韵怡的,心中泛起一股不可遏抑的恶心。 “我去洗澡。”她冷冷转身从自己那个万年不变的黑箱子里取出衣服,进了浴室,对着镜子解开扣子,看见脖子上他留下的痕迹,好像镜子里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换成了姚韵怡,抬起手来把毛巾狠狠甩向镜子。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么愤怒,就算是过去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火,心里的血在往头顶冲,浑身燥热着,只想要狠狠发泄一次。她面朝花洒逼着眼睛,仍由水喷在脸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她警告自己要冷静一点,不要瞎想,可是依旧胸闷气短地快要喘不过起来。 门外的明哲只当她偶尔闹闹脾气,走到于是门口,敲敲门,柔声问道:“怎么了?刚才遇到什么事了?” 里面立刻传来水声,没有回答。 他站在门口低头看着门缝,忽然看见茹熙的黑箱子旁边掉落了一方黑底黄条的四道杠机长肩章。他拾起来,仔细看了看,用手一捏,似乎还硬硬的,翻过来从侧面一瞧,里头还有一张小纸片。 齐明哲心里当下一紧,抽出来,上面娟秀的自己工工整整写着一小段话,情意绵绵,最后落款是:姚北池。 第29章 thFlight心动 他只觉得心中一紧,眼眸里的晦涩一闪记过,摇摇头,直觉怕是资茹熙自己都不知道收到过这么一封情书,随即嘴角风轻云淡地微微一笑,随手把姚北池写的小纸片扔进垃圾桶里,把肩章放回茹熙的箱子里。 虽然这么做了,可总觉得心里哟个疙瘩似得。他盯着着浴室毛玻璃里资茹熙的剪影,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涌在心头呼之欲出,像是心里那个疙瘩在胸口炸裂了似得,抬手拧开门。 “啊!你,你……”茹熙在里面吓得慌忙用大浴巾裹住自己,见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出去的意思,随手撩起一块毛巾扔过去:“你出去!我还没好呢!” 齐明哲只是直直地看着她薄怒发红的面色,水滴沿着身侧白白的曲线不停往下流淌着,轻轻抬手挡开扔过来的毛巾,几步走过去把她按在墙上,低头欺压性地吮吸、唆咬着她两片饱满嫣红的唇瓣。 “齐明哲!你不要……混蛋……滚开……”她刚才还在生气呢!想到他曾经也对另外一个女人这样,她气闷得想哭,死命挣扎着,脚下的肥皂泡一滑,她整个人向下坠着,让明哲趁机一把捞住她的腰。 慌乱中阻隔的浴巾滑落下来,她贴着他,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腿根的伤疤,兀地眼泪就下来了,死命捶着他结实的胸膛,呜呜咽咽哭着,一句话都讲不出来。过去的事情她想问他,可她张不开口,宁愿逃避,不知道才更好! 是她自己活该,爱上他是她自己的错,伤心的话,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可齐明哲不该这样引诱她! “混蛋!坏蛋!大坏蛋……”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把头埋进他怀里,失声哭着。 明哲冷眼看着她,娇柔的酮体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泛着水嫩嫩的粉红色,她胸前的两个雪团伴着她的哭声,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胸膛上,酥酥麻麻地感觉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 他啪地一下子把她抱起来,托着她连个臀瓣,与她平视,目光陶醉,呼吸沉沉。 “资茹熙,以后千万别再别的男人面前哭……”他微哑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化作一声均长的呼吸,把她用力顶在墙面上。 他脑海里排过方才小纸片上那两行字:“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目光里竟然混进戾气,就算她不知道,可那小肩章一直被她放在箱子里就让他失去了大半理智。 “你做什么!别这样!我不喜欢!”她挣扎拍打着他的背,此时心里只恨他恨得要死,仿佛觉得从见面开始,一切都是他沉默的圈套,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发了疯一样爱上他?为什么那一个礼拜她会拼了命地去学游泳?她何必为了这个男人干了那么多蠢事,说了那么多蠢话!到底他的目光只怕还在姚韵怡身边晃着! 她本能地撇开头,一脸抗拒,却燃起了明哲心里更大的火焰。“看着我,资茹熙!”一声命令过后,他某个张扬冲动的地方,欺凌性地抵了进去。 茹熙大叫了一声,浑身一阵痉挛,脸煞白,瞬间那胀痛慢溢的感觉在身体里游荡,她动动身体却被他控制的死死地,可怕的力道头一次让她觉得原来他也有如此可怖的一面。 “不要!快停下来……嗯——”她咬着唇,死命与身体的反应抗争,命令自己千万别迎合他!爱上一个人原本是件幸福的事情,可是得不到同等的回报,原来再美的天也会一下子坍塌! 他哪里容得她这般抗拒,张口含住她胸前的红缨,不轻不重地一咬,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手下在她后腰处圈圈点点,好似把她身体里那些个小神经都给挑逗起来,在她的细胞里摇头摆尾跳起舞。 “叫出来,茹熙,叫出来乖!”然后猝不及防地用蛮横的力道猛冲了一下,犹如洪水出闸那般,让茹熙脆弱的提拔瞬间全线崩溃。 她一声一声凄厉地大叫着,在浴室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和响亮,各种羞耻和不堪涌上茹熙的心头,她的指甲报复一般死死掐进明哲结实紧绷的背部,划出一道道血痕来。 “茹熙……说,你是我的。” 她为什么要说?她不会说的! “傻子才是你的!” “快点!”他吼着,又是猛地一用力。 茹熙叫出声,死命摇着头,不说一句话,最后一使劲,指甲在他背上生生划出口子,血珠子慢慢渗出来。 “谁是你的!” 他有些生气了,不明白她今天为何要这样抵触自己,抱着她出了浴室,一下子扔到床上,狠狠压上去,让她趴着,手一揽,抬起她的翘臀,更深更猛烈地索要着。 她双手被他牢牢按在床面上动弹不得,脑袋里天地旋转着,已经丧失了一切理智,只就是任由狂风暴雨般的感觉在体内横冲直撞。 齐明哲,你混蛋! ## 第二天清晨,齐明哲下楼,看到桌上丰盛的早饭,吩咐大婶:“拿个盘子,我端上去,我们在楼上吃。” 餐桌上的人个个表情僵硬着,Henry在极力忍耐嘴角的邪笑,可眼眸还在卖力地透露着某些情绪,齐中将咳嗽两声,举起报纸挡住脸,姚韵怡埋头垂眸吃着饭,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哟,明哲,才下来,茹熙呢?她还不起床?”黄珊珊端着一盘小菜从厨房里出来。 明哲用个小蝶子把几样小菜装出一点来,含含糊糊答:“她,有点不舒服……” 黄珊珊立刻关心起来了:“不舒服?媳妇病了还是怎么了?要是受凉了那得煮点姜汤,还有……” “不是,她就是有点……腿软。”齐明哲说完,把东西端出餐厅。 Henry噗嗤一声笑喷出来,看着黄珊珊莫名其妙的脸,笑得有些气喘道:“妈,你昨晚上睡得很好么?” “很好啊!自从上次换了床垫之后,每次都是一觉到天亮,睡眠质量提高很多啊,怎么啦?” “没事,那就好。”Henry忍住笑意,埋头继续吃饭。 ## 明哲端着盘子进了房门,看着资茹熙没有血色地靠着床板,头发还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早上起床,资茹熙还在他怀里睡得死死的,昨晚上一连要了她4次。今天早上资茹熙就觉得腰酸得厉害,然后下了床腿一软,坐到地上,便赖着不肯起来,头倒在床边,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神情。 明哲抱她先去洗了个澡,又下去把饭端上来,搂着她,用瓷勺一口一口把粥送进她嘴里。 茹熙沉着脸把头撇到一边去,不吃! “昨天是我的错,现在给你道歉,好不好?”明哲耐心地哄她,“茹熙,我说过,你任性一点可以,我绝不会责备你一个字,但是现在吃点东西好不好?明天还要去工作。” “你也知道我明天还要工作!昨天发疯、精虫上脑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她张口含住勺子,狠狠吞了一口。 明哲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微笑沉默着看她,又挖了一勺放到她嘴边,看着她乖顺的样子,他才感到一些心满意足,才能觉得,这样的她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以前的腿伤,是怎么来的?”沉默了良久之后,茹熙还是决定鼓足勇气问起他。 “跟人打架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 “打架?”这个答案显然有搪塞的意味,茹熙自然是不满意,拒绝吃下一口,定定着盯着明哲,等他坦白。 “当时,打得很厉害,被人用刀子捅在哪里。”他补充道。 “被人用刀子捅了?为,为了什么?”她垂眸,不敢看明哲,用手捏着被角,眼前是昨天看到的那张夏天里的照片,“不是,先别告诉我,喜欢夏天么?喜欢老槐树么?喜欢……喜欢……喜欢……” “茹熙!”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闭眼陶醉地堵住她的口,舌尖温柔地扫着她的银齿,慢慢地舔着她的下唇,耐心地等她开口,如同醇醇厚厚的甜米酒那般,温和地滑进喉口,然后在不知不觉中醉了。 曾经喜欢夏天,喜欢老槐树,喜欢那些孜孜不倦的鸣蝉,喜欢扎着两只麻花辫子的清纯女孩。 可十年之后的他,更喜欢冬天,喜欢下雪天,在这个冬天遇见了资茹熙,遇见了让他的新如同十年前那样疯狂跳动的女人。 “你看到照片了?”他稍稍松开气喘的茹熙,额顶着额,看着她满是水雾的眸子。 “嗯。” 他笑眼如炬,又啄了一口她的鼻尖,声音清冽而棉柔:“昨天因为这个生气?没必要,只是好友罢了,别瞎想好么?” “我的自尊心,莫名其妙在你面前膨胀,让我不得不瞎想。要是你忍受不了我的无理取闹的话,我以后会按照你的意思乖一点。”她看着窗外的盖了一层薄雪的水杉树, “茹熙,你看着我。”他捏着她的下巴,扳过脸来,“你现在看看我的眼睛,我说过的话,不会在说第二遍,你可以在我面前撒娇、无理取闹,我不会责备你!” “资茹熙,今天再请你听好了,请你,只在我面前任性。”他慢慢把她抱住,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吸着她的发香,向着她的耳廓吹了口气,懒懒沉沉的声线性感到极点:“说roger!”然后手伸进她内衣,轻一下重一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撩弄她。 “明哲!” “说roger!” “你……不要,嗯——ro,roger!”最后她忍受不了终于叫出来,咬着牙等他。 明哲直起身,淡淡笑着看她,虚拢了她的头发,双眼皮下的眼珠黑得如同一个漩涡,把她的一些都旋进去了。 “这就对了,资茹熙,这就对了。” 第30章 thFlight私事 “明哲,我的链子!”茹熙坐在化妆台前面,皱着眉头看齐明哲。 “什么东西?” “那个十字架链子!我从舅妈家拿回来的。”她把整个黑木匣子都倒过来抖了抖,咬着唇:“昨天,昨天嫂子来过房间……” “韵怡?应该不会,韵怡不是那样的人。”齐明哲摸了摸资茹熙的脑袋安抚了一下她,“你再找找,说不定是你自己落在哪里了?” “真的不见了!”她抬头看着齐明哲一脸焦急,“你,你帮我去问问好不好?那个是妈妈留给我的,真的很重要!” “是昨晚丢的么?之前有见过在哪里么?再回忆回忆?” “总之,拿回来就一直躺着这个盒子里了。”她忧心忡忡,看着齐明哲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觉得他根本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着急!资茹熙突然跳起来,拿起箱子就往外走,一边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道:“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别扭死了!你要是这么相信她……那就算了!不就一个链子,不要了!什么都不要才好呢!” 她忽然像是发起疯一样,又哭又闹,把齐明哲给弄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资茹熙这么撒泼法的。看来这次是真急了。也是,每次只有一牵扯她家人的事情,她就会如此这般不淡定,她为了她表哥都能嫁人,别说是妈妈最后留给她的遗物了。 他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一下子把她拉进怀里,不管不顾地紧紧环住她,对她的扑腾表示无动于衷,像是安慰一个小孩那样,轻轻一下下不急不缓地拍着她的被,等她平静下来的时候才淡淡开口:“茹熙,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着急!先冷静一点好不好?我们慢慢找,嗯?听话!” “你就知道让我听话,叫我乖一点,不顺你的意了,你高兴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不想听话,不想乖,不想顺你的意!齐明哲,我告诉你,我资茹熙不是个随随便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木偶!”她狠狠抓着他的衬衫,昨晚上的气只怕还没有散。 齐明哲抱着她,起先皱着眉头,一句话都不说好久,紧紧抓着她轮舞的手,几乎勒出一条浅红色的痕迹来,可是良久之后,他搁在她颈窝里的脸忽然笑起来,声音清越好似心情不错那样:“茹熙,你现在能在我面前敞开心里吵吵闹闹,我很高兴。” 嗯? 资茹熙一下子静下来,傻愣愣地盯着半空某处,世界仿佛一下子在她耳边静下来,他刚才说什么? “我去帮你问问,不过,你自己也静下来好好想想可以么?现在我们是要针对谁,不是要包庇谁,只是要把东西找到是不是?现在等我,让我问问她好不好,你不要出面,嗯?” 资茹熙两眼,茫茫然点点头,看着明哲松开自己,转身走到姚韵怡门口,敲了敲门。她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怅然若失地走到楼梯口的沙发,慢慢坐下来。 自己不正常了,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会,对着撒娇吵闹得如此心安理得?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静一静清醒一下了!她到底在做什么呀!这不是她自己!她现在已经疯了,完全疯了! 她站起身,提着自己的行李到了门口,碰见提着浇花水壶的黄珊珊差点撞个满怀。 “二媳妇,这是急着要走啊?” “妈!”资茹熙自己也是一惊,眼神空洞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话卡在喉咙一般,发不出声。 “明哲呢?你不跟他一起走?” “哦……嗯!您跟他讲一声,我先走了。”她提起手提箱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 一阵刺骨的寒风挂进院子,卷起地上枯黄的叶子,带着海水的咸腥。天知道她昨天还瞥见相册里的另一张照片,明哲穿着空军制服,坐在老槐树下,抱着吉他,满眼笑意地看着旁边闭着眼,似乎在唱歌的清秀女子。 也许仅仅是一秒钟,或许更少,半秒钟的时间,可是她却没法忘了。曾经他说过,娶她不过是为了方便,他心里有人,她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什么时候开始有过贪念,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他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 失魂落魄的资茹熙一个人回来机场,回到了她常年霸占的,那个飘着泡面味道的休息室——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很小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在外面被人骂了、被人打了,她回家都告诉她的双胞胎弟弟,那个名叫Henry的男孩,他一定会愤愤然卷起衣袖,出去帮她教训那帮不知好得的家伙们,不管是盛气凌人的白人,还是粗壮高大的黑人! 可惜,那个男孩已经永远冻结在教堂后草坪上那一方小小的石碑下了。 后来到了舅舅家,所有人都宠着她,她原本是个骄傲的公主,表哥会带着她到处疯玩,两人手牵着手一起逃课,到海边的岩石上找贝壳。 可惜,他病了,病得很重,很脆弱,再经不起一点点打击了。 长大后,在她决定要自己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时候,那个叫厚傅左的男人突然在盛夏的阳光里,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足以安心依靠了很久的男人。 可惜,后来他也离开了,走的时候头也不回,知道后来,变成一个可怖的疯子! 如今她怎么还跟指望什么?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所以,要让所有的事情回到原点!资茹熙和齐明哲,原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她站在那个熟悉的休息室门前,手里握着钥匙,满脸泪痕。冰凉的钥匙cha进钥匙孔,轻轻一旋,“啪嗒!” 门后,钥匙爱丽丝的兔子洞该多好?一个可以她逃避,可以让她变成疯疯癫癫忘掉忧愁的女孩。 “茹熙?”坐在里面的姚北池惶惶惑惑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泪痕的资茹熙,穿着一身漂亮衣服,白色的毛衣,银色的挂坠,灰色的羊毛裙。 他发鬓凌乱,下巴上留着胡渣,眼圈深重,指间夹着一根烟,悠悠升起一缕细烟,慢慢在他消瘦下去的脸侧慢慢散开,他抬眼看着她,眼里是血丝,还有慢慢的空洞,一副丧家犬的落魄样。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慌忙转过身去用手背把眼泪擦掉,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压抑着喉口的呜咽,压低声音道,“你休息,我另外找一间去……” “茹熙!”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从背后将她环住,“别动,就这样让我,待一会,求你。”他慢慢把头低下来,把头放在她肩膀上。 “我……我想你了,真的……” “别这样……别这样!”茹熙声音提高了八度,一下子挣脱开,狠狠把他推开,用大拇指不停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对戒,浑身发抖,眼里满是惊恐。 “我……”北池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她推倒在地上,张着嘴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对不起。我出去好了。”说完他跌跌撞撞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间。 “姚北池,”茹熙忽然叫住他,背对着他,声音像是寒风里摇摇欲坠的叶片:“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嗯,谢谢。” “但是,我已经结婚了,你明白的吧?” “嗯,明白。” “所以,一直以来,很抱歉。” 姚北池背对着房门始终没有转过生来,只是嘴角凄凉而压抑地抽搐着。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走廊的圆灯,直到把眼泪逼回去,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资茹熙灿烂地一笑,声音又回到了原本那些六月阳光那般的温热轻快:“我喜欢你,这关你什么事?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从知道厚傅左是你男友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你要是想要抱歉的话,何止是现在?”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个件事,我自己也是无能无力的,你没必要感到负担。只是,如果真的不开心的话,随时带我这里来。” 他两条大长腿迈开步子,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留下一串干脆有力的脚步声。 茹熙关上们,捂着嘴拼命压抑着胸腔里快要爆发出来的嚎啕,背贴着们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把头死死压在手臂里。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地留下来。 我喜欢你,这关你什么事?全都是我自己的事情罢了。 第31章 stFlight斩断 “韵怡,你昨天给茹熙看了什么?”齐明哲踏进姚韵怡的房间,并没有问她关于链子的事情。 姚韵怡正在窗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一本书,她听闻,嘴角微微翘起,看了一眼齐明哲,啪地一声把手上的书合起来,站起身,款款走到他面前,美丽娇媚的眼里,却是清清楚楚的泪水。 她缓缓抬起手,想要摸上齐明哲的脸侧:“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每次听你叫我嫂子,我心里都难受得要命!” “韵怡,你是我嫂子,我这么叫你是应该的不是么?”齐明哲退后一步,眼里是戒备,脸上是冷漠,手放在裤兜里,握着他的弹球,手心是淡淡的手汗。 “昨天她跟你发脾气了?”韵怡盯着他的眼睛,踩过去一步,低领的衣服,半露着丰满白皙的乳线,她偏头看着他,声音依旧和十年前那样,清冽地如同乡间的小溪,天生是唱歌材料。 “她也有不听话的是么?心烦意乱了么,明哲?这十年我无时不刻不在后悔,当时……” “但时是你离开我的,别忘了,韵怡。”他利索地快步抽身,不想离她太近。 “还在恨我么?还在躲避我么?我挨近的时候,还会有感觉么?明哲?”她不干甘心地一步步逼上去,把脸凑近了齐明哲的身旁,“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换香水……啊,你!” 他突然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甩出去。韵怡踉跄几步,跌坐在后面的床上,然后一脸妩媚的笑容,抬头看着齐明哲,深深的眼影在眼皮上投下阴影,是这样年冰冷而充满仇怨和悔恨的日子。 她抓起桌边的本子,把它走到明哲鼻子前,眼神迷离,红唇轻启:“我刚才还在你过去的日记,我们的点点滴滴,还有你腿上那一刀。你知道么,十年来那一道至始至终还cha在我这里!”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替我挨了那一刀,可那一刀,已经扎在我身上了!当时我恨你,是因为太愧疚了,你明白不明白,明哲!” 齐明哲始终表情严肃地盯着她,他坚定着直视着她的眼睛,直视着她的脸,忽然开口,平静而诚恳:“韵怡,我真的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他的手坦然地搭在她前胸,感到此时的自己竟然是如此平静,平静地让他觉得有一丝欣喜。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韵怡,那一刀,我替你挡了,就已经是扎进身体里的了,我也不后悔。要不是那一刀,或许今天碰不到茹熙,所以,韵怡,你也不必感到负罪了。该放下的东西,放下吧。” 他干脆利落地收回手,不带一丝一毫眷恋,转过身,看窗外枯黄色的山林。 “韵怡,从我决定要和茹熙要回来,和你住在一屋檐下的时候,我大概就已经对你没有眷恋了。有时候觉得,冬天也很不错。没有看过冬天万物凋零的样子,就不懂得原来春天短暂的百花齐放是那样美好,没有受过冬天刺骨的风,就不明白,原来夏天午后的阳光是那样温暖。” “是!明哲,我也知道!所以我现在跟你说,想要回到那时候的春暖花开,不可以么?” “可是一年一年花开花落,花不同了,不是么?”他微笑着转过身来看着她,“韵怡,实不相瞒,今天茹熙的十字架丢了,她房间只有你进去过,可是我信你。我想我没必要问你,是因为我了解你,韵怡,以前那些日子,我很感谢你能和我这么个家伙一起度过……” “你就没有需要道歉的么?那时候你颓废地抽烟喝酒,整天砸东西、发脾气!要我怎么呆在你身边?”她叫着从床上跳起来,一下子环住他的脖子,双手捧着他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已经没了火焰的眸子。 平静如水,竟然没有一丝涟漪。 “对,那是我的错,所以我不恨你,是我咎由自取。”他把她的手用不容反抗的力道扒下来,冷漠的微笑像软刺,直直刺进她眼里,再软的刺也能扎得她泪如雨下,“韵怡,不要在做无谓的事情了,就算你这样,我现在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最后一根稻草,轻轻一句话,轻轻落在她身上,她像是彻底失去力量一样,颓然散了架地掉在地板上。“咚!”一身,硬硬冰凉的地板上。 齐明手cha在裤兜里,无动于衷地看着她,脸上是冷笑。 “不要在自作多情了。日记我拿走了,不希望再她面前出现不必要的东西。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拿起桌上的日记,迈开步子走出去,又想起什么似得,忽然在门口顿住了。 “你要是想和我哥离婚那就离婚好了,你离开,对我们来说最好不过。” “齐明哲!你现在连你个都可以这样自私地不管不顾了么!” “呵呵!”他轻笑着转过身来,一脸讽刺地看着她,“以前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这么个自私的人么?”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痴痴傻傻地默默流眼泪。 花凋镜破,寄语若何,光阴有尽,世事难求。 谁说在夏天遇见就是最美的时光?太过的轻狂、太过的燥热、太过的热情,终究是抵不过一点点的打击,散了就别再想聚回来。 十年之后,心变了、人变了,从头来过,尽是妄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怕,连花都是不一样的了。 齐明哲,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在拄着拐杖一个人们在房间里哭泣的大男孩了。自从她离开他,他踏上去香港的火车的那一刻,他们的人生就已经注定朝着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轨迹行驶了! 可是,就算知道是这样,她放不下,她做不到啊!就算越轨,就算翻车,她也在所不惜,她要赌一次,最后一次! 这些年她活得太委屈了!现在连齐明海都躲在部队一连一个多月了,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句安慰。他也累了,和她一样累。 那么到此为止吧,在彻底斩断之前,她要豪赌一次。 她慢慢走到窗前,低首看着手机屏幕上弟弟姚北池的号码,思量良久,终于一咬唇,把号码拨出去。 第32章 thFlight发难 资茹熙盯着手机上姚韵怡的名字看了很久,电话一直在震动,可是她没有勇气接听,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喂?”她的声音稍稍带着颤抖,手指尖忍不住在皮包logo上晃悠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频率都要快。 “茹熙,是我。”对方的声音也不平静,跟她一样,带着颤音。 “想知道明哲腿上的伤怎么来的么?上次你不是问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我没问。”她打断韵怡,不安地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走动。 “怎么?没信心听我说?有什么关系呢?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不是么?” “……” …… 挂掉电话,资茹熙无力地靠在墙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不要去介意,没关系的……狗屁! 怎么肯能不介意? 只是一个很普通周末,很普通的傍晚,齐明哲陪着自己的朋友到酒吧喝酒玩乐。韵怡陪着自己的闺蜜也去了。 一个在城郊的酒吧,鱼龙混杂的地方,当时一个客人喝醉了,拉着韵怡硬要她陪自己跳舞,韵怡不干,死命挣扎,一拳打到那男人脸上,男人怒了,拿起水果刀,嘴里嘟哝着:“臭婆娘!我叫你给我出去乱搞!叫你给我出去找男人……”叫嚣着就要把刀往韵怡肚子上捅。 “喂!你女人的男人就是我!你这个懦夫、没用的东西!你除了会喝酒闹事还会什么!有本事别打女人,冲着我来啊!”他故意激怒他,让他放开韵怡。 于是那刀子便转了方向,最后重重扎在齐明哲的大腿上。 好在扎得不算深,他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又开始飞行表演训练。最可笑的是,偏偏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战斗机驾驶舱失压,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在高空裂开,血像是喷泉那样喷出来。 一切好像在资茹熙眼前发生了一样,清晰可见。 ## “茹熙,你人在哪里?”齐明哲回了家,并没有发现她的箱子,顿时心急如焚。回想她那天的表情,他顿时感到了一种恐慌。 他现在仍然不后悔把过去瞒着她的决定!你看看瞧,看到一张照片就可以离家出走,那还叫他如何告诉她整个事件? “我,用不着担心我,我自己过得很好。” 齐明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着思考下面该说什么。 “是不是,韵怡她跟你讲了什么?” “也许吧,谁知道呢。”她的情绪依旧很低落,不愿意多说话。 “你现在在机场?” “嗯。” “要是你想在外面待一段时间,我不反对。到那时要注意安全,好么?” “嗯。” 资茹熙挂上电话,心里又空又凉,他居然都不来找她!就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她果然是个无关痛痒的人。 晚上一个人根本睡不着,太安静了,太冷清了。没有人在她耳边沉声呼吸,没有温暖的身体可以供她依靠。 黑暗中,她忽然一下子坐起来,打开灯,四下环顾一圈之后,古都按爬出被窝,收拾箱子——她要回家!他不来找她就算了,她自己回家! 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她幼稚,就算她闹小孩子脾气,总之,她想回家! 凌晨三点,她洗了把脸,打开房间门,拉着箱子快步走出走廊,然后脚步在飞行员休息区的公共客厅里停住。 齐明哲裹着自己的大衣蜷缩在蓝色的沙发上,修长的身形显得非常局促。 不知道梦见什么了,他忽然低低叫了一声:“茹熙!”,然后一下子惊醒过来,略显慌张地看着眼前拉着箱子站着的资茹熙,撇过头去,用手指点了一下嘴角,确定没有流口水出来,才抬头看她:“你,这么晚要上哪去?” “……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齐明哲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好笑,反问她:“你觉得我在做什么?老婆?” 这是他第一次叫资茹熙老婆,让她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晃了晃脑袋,慢慢挨过去,低头认错一样,小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齐明哲噗嗤笑出来,伸手一把将她拉坐在膝盖上,捧着她的脸问她:“现在想通了?” “没有。” “没事,那慢慢想,我什么都不好,就是耐心比较好。”他眯眼瞧着她,嘴边的笑意盈盈。 “……你为什么不跟我坦白?” “坦白什么?” “还要跟我装呆装到什么时候?你跟嫂子。” “你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 “那还要我坦白什么?” 资茹熙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大脑反应怎么这么迟钝了!怎么被他两句话一说,好像他确实一点错没有了一样。 她甩甩脑袋,不对不对,被他狡猾地把关键点转移了! 现在不是她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的问题! “你别跟我兜圈子,我在问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本来我以为你算是一个很坦诚的人,就像当初在游轮上那样。可是现在我觉得,你一点都不要坦诚,至少对我!” 他抓着她的脖子,将她的面颊贴上自己的,凉凉滑滑的赶脚,还带着一股子清香的味道。 “我跟你说了,你就不生气,不介意了,很多事情,不是不知道更好么?我以为那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茹熙沉默了,她总觉得还有些怪怪的,像是心里还有一点脓水没有被挤出来那样,红肿着,不去挤按的话,也不会痛到哪里去。 ## 在北海道的资茹熙突然收到万茜茜的短信:帮忙带四两鱼子酱回来。 资茹熙知道万茜茜从来不吃海鲜,更别说是生的东西了,于是回过去:鱼子酱?四两! 万茜茜:嗯!最近朋友家要开party,我想着要带点什么东西过去,想起来他挺喜欢吃鱼子酱的。 资茹熙:好的,知道了。 万茜茜:么么哒!回来我们一起去吃…… 一边走一边发短信的万茜茜手指忽然停住,看着国际航班的出口处,看到一身黑色束腰女神范羊绒大衣的姚韵怡被经纪人陪着一同出来。 从来自信心慢慢的万茜茜看着此时踩着10多厘米高的高跟鞋,风情万种,步履轻盈的姚韵怡,心里竟然微微一颤,看着她有点晃神。 这就是资茹熙的大嫂啊!姚北池的姐姐!怪不得那小子也长得一副如此讨喜的皮相!化了妆才是美女的那叫暂时性伪美,不化妆也能美的那叫清纯,本来美的再花了妆,那才能升天成神。 可就是这么一个美女,偏偏是部队出道,半红不紫的,绯闻倒不少,如今看她身边搀扶着她的男人,戴着墨镜,皮肤白得更漂过一样。万茜茜收回目光,正准备向前走,忽然就从人群中钻出来一个男人,举着大牌子,冲着她喊:“姚韵怡,我爱你!” 然后他钻过护栏,直接走到韵怡跟前,呼啦一下子抱住她,就要亲上去。 韵怡死活挣扎着,奈何一点作用都没有,那男人的手跟八爪鱼一样,带着吸盘似得牢牢黏在她身上,旁人帮忙怎么拉都拉不开。 正挣扎之际,两人重心不稳,狠狠摔在地上,男人更是呲啦一下把韵怡的衣服都撕破了,露出大半个薄瘦的香肩来。 路过的乘客,帮忙的少,倒是看热闹的多,很快现场被层层包围,还有些年轻人拿出相机饶有兴致地录像,忙不迭地上传到网上。 “让开!让开!” 有人大巷这冲了进去,然后人群渐渐散开的时候,就看见齐明哲穿着单薄的衬衫,西装套在韵怡身上,扶着她的双肩将她快速带离了机场。 万茜茜当时觉得没什么,只是小叔子保护嫂子的话,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心里像是哟个什么东西,像个卡在喉咙的软鱼刺,咳不出来,吞不进去。对了,是姚韵怡那只白皙的手,亲昵又温柔地搭在齐明哲的胸口,整个人像是贴在他身上那样。 她看着手上没有发完的半条短信犹豫了,这回身去,跑着除了机场大厅,跟在齐明哲他们后面。 一辆白色的SUV里面,隐约看到姚韵怡抱着齐明哲痛哭流涕。 什么情况? 资茹熙前几日突然的情绪变糟、甚至还住到机场来,好像一切都有了理由。 她一个人慢慢走到餐厅,想着茹熙的事情,心里闷得快要爆炸,点了一杯烈性的鸡尾酒,一个人灌着。 突然她瞥见旁边的沙发内,坐着一对抱在一起的男女,男人一看就又40以上了,女人很年轻,穿着空姐的制服,黑丝袜妖娆到极致。 她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吻着。男人的手在她的那腿上来回游走,她不但没有一丝羞恼,反而甜甜地冲他笑! 万茜茜酒喝多了,顿时心里一阵恶心。她摇摇晃晃走到那对男女面前,指着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老婆在家等着你,你居然还在外面风流!你这种渣男,怎么不不去死?有钱你就以为了不起了?有钱就能养女人了?女人就一定是漂亮的好?……唔、唔、哇——”然后扑倒那对男女身上开始吐,吐得一塌糊涂。 事后是怎样的她不清楚,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天花板上白色的日关灯,鼻子里飘进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头往边上一转,姚北池的脑袋嵌在手臂上,正趴在床边睡觉。 “姚机长……Captain姚?姚北池!”她大叫一声,把姚北池从梦中惊醒。 抬起头来,用手背擦了一把口水,眯着眼看她,迷迷糊糊讲到:“茜茜姐,感觉好一点没有?” 茜茜翻了翻白眼,还有点头晕恶心,胃痛,于是摇摇头。 “医生说你酒精中毒,还有,你梦里一直在叫茹熙,出什么事了?” 啊!这小子原来不是在担心自己,在担心资茹熙啊!可是怎么办?这种事情小孩子还是少知道的好。 于是她保持沉默,转过脸去,闭上眼装死。 第二天,网上除了姚韵怡被偷袭的新文之外,又加了一条:华航职工酒后打人闹事! 对了,万茜茜昨天连工作服都没有换就去了酒吧! 于是,不久新到任的华航监管部部长,亲自下了命令:万茜茜停职,等待进一步的调查! 第33章 rdFlight气闷 《华航职工酒后闹事》 《美女维修人员机场打人》 《新江口市机场职工打乘客》 这都是什么啊!!!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资茹熙看着网页上万茜茜穿着工作服的照片,蓬乱的头发,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纠在一起的照片,不堪入目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是万茜茜! “我是不是应该到去看看她?”她盘腿坐在床上,小桌子上放着手提电脑,皱着眉头考虑着明天的安排。 齐明哲从浴室出来,穿着睡袍,黑发还潮湿着,时不时往下滴着水珠子。他走过来,把一块干毛巾递给资茹熙,然后背身坐在床边:“帮我擦擦。” 茹熙接过毛巾,脸不由一红,于是跪在他身后,把毛巾放在他脑袋上,轻轻揉搓。 “不是这样擦的,茹熙。” 嗯? 她一愣,随即齐明哲偏身,伸手将她揽过来,两腿分开了面对面放坐在自己腿上,看着她的眼睛,眯眼一笑,道:“接着擦。” 资茹熙只觉得脸烫得快冒烟了,这是什么姿势啊?拿着毛巾傻愣愣地看着傍边,手伸过他头顶,慢慢动着。 他的呼吸那样近在咫尺,轻轻扫过自己的面庞,带着沐浴露薄荷的香气,让人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你别这样。”她努力看着旁边的台灯,不让自己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我哪样了?” “别这样看着我。让人受不了!”坚定而有力的目光,带着深沉的炽热,让她的心哪样沉重地跳动着,似乎浑身上下都在跟着心脏微微颤动。 他只是沉默着,一点点倾身过去,双唇微启,似乎想要含住她的嘴唇。 “对了!”茹熙一掌抵住他的胸膛,身体后倾迅速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明天我去看看茜茜姐,你看到新闻没有?我想她不是那种人,一定是有原因的!现在因为国内航班误点太严重了,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航空公司和机场,根本就不去深究是什么原因!” 她低头讲着,神情很严肃。齐明哲轻叹一口气,抓住她抵在自己胸膛上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她后腰,用力往里一带,低首含住她的嘴。 他可不想再听那些烦人的事情了。 “今天好累,我们不谈那些好不好?前几天有明星的私人飞机过来,不守规矩,搞得我很头痛,今天不谈这些好不好,真的好累……” 他越讲声音越低,然后将她的腰带抽掉,手滑上她的的文胸后扣,熟练地一下子单手挑开,埋首含住她的红缨,惹得她浑身上下一阵颤栗。 茹熙皱皱眉头,从了他。只是觉得心里堵了什么东西。 她越来越希望他可以跟她说说他的遇到的那些事情,就算是再普通的同时八卦也好,她都希望知道。在飞机上看着空旷的天空时,她越来越多的时候,会想着他,想着他在地上做什么,甚至想要拿出手机来打个电话给他,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会让她觉得安心。 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冷静、理性的自己了。在国外的时候,她会彻夜难眠,想着他,看着没有动静的手机发傻,然后不知道时候闭上眼睛的。 每次回家的时候她便想要和他讲讲话,讲讲在国外那些事情,随便什么都好,哪怕是她发现早上吃早餐的时候,鸡蛋壳裂开的声音很好听,这种无聊琐碎的事情,她也想要告诉他。 可是他似乎不是这样的!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在他精虫上脑时随时脱光了供他泄欲的工具。 这让她觉得很不满。至少以前和厚傅左谈恋爱的时候,他是那样热心地每天和她说这说那的! 越来越确信,他的眼神里炽热的东西,更多的是男人的*,而不是爱。 “别这样!”她叫起来一把推开他,气恼地瞪着他有些错愕的脸。 “我说了,别这样!我拒绝的时候,可以尊重我一下么!”她拉起自己已经落在腰间的睡袍,紧紧裹住自己,然后从他的腿上爬下来,出来房门,一下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茹熙,对不起,我不知道……” “可以,暂时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么?” “茹熙,要是我刚才……” “Just leave me alone!!!” 四目相对着,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似乎木有听懂两人内心的渴求,渴求它停下来,停在前一秒,前一秒她或者他还没有生气的时候。 “我明白了。”齐明哲转身离开,“要是你想这样无缘无故地发发火,或者这就是你所说地任性的话,我不会生你的气。门我开着。” 然后他走进去,关了灯,世界沉浸在了一片黑暗中。 ## 早上下起雨,茹熙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棉被。全棉的被面上有种潮湿的凉意。多数人不喜欢,可偏偏有人喜欢,比如资茹熙。她是一个在北方呆不住的人。 虽然北方冬天有暖气,可是干燥得很,又闷气。于是几次去北方的时候她总是不顾同事的怨言,把窗户打开。有时候窗户被冻住了,她在房间里被闷得几乎窒息,于是下楼,在大厅门口晃悠——出去太冷,室内又太热,可是她情愿被冻着,也不想被闷着。 可是爱情面前她似乎是犹豫了,没有勇气再一次去接受寒风的洗礼了,于是终于闷着,把想要说的话闷在心里,把自己的心意闷在心里,所有的事情堵着,堵着心房里,似乎是找不着出口那样,让人觉得快要爆炸。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几百年做一次饭的齐明哲居然做得比她还有模有样,不知道这算是讽刺她还是哄她开心。荷包蛋煎得圆溜溜,蛋黄不老不嫩,面包烤得软硬正好,外脆里软,还准备了起司、培根和小份沙拉,漂漂亮亮摆在盘子里,加上漂亮骨瓷茶杯里飘出的红茶香,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资茹熙今天没有航班,于是稍稍打扮了一下,挎着白色的小皮包,去找万茜茜。她知道万茜茜是个完美主义者,当时考飞行员的时候她前面笔试的科目几乎是满分!连一向以聪明、用功的自己都觉得自叹不如,可是谁会想到她上机的时候会那么紧张。 考solo那天,万茜茜的确是最倒霉的一个,碰上一阵突然来的低空乱流。 仅仅是一次失败,也许是因为意外。但是在考官眼里,飞行员的世界不存在意外。就此卷铺盖回家,从此与天空无缘。 资茹熙到进口的花店里买了一束花。从荷兰空运过来的,带着新鲜的清香。对于精致的万茜茜来说,资茹熙能想到可以的安慰她的礼物,似乎只有这个了。 窗台上的手工艺术玻璃并被擦得透明雪亮,倒进去半瓶子清水,然后把花□□去。窗外还在飘着细雨,初春的细雨,柔柔绵绵地,裹着的寒气却一点也不温柔,依旧是冷得刺骨。 万茜茜看上去没什么不正常,她烧了咖喱饭,配上蔬菜沙拉,加上剁碎的水煮蛋,拌上白醋、胡椒和橄榄油,味道很好。 话题似乎是在被两个人同时回避着,可是饭吃完了,该讲的话也讲得差不多了。资茹熙领着包包走到玄关,穿好了靴子后,突然转过身来,似乎是下了决心那样开口问她:“茜茜姐,那天,怎么了?” 万茜茜似乎没有多余的惊讶,她知道资茹熙是会问出来的,或者说,那个话题,就像是纸里包着的火,终究是会烧出来的,时间问题而已。 “茹熙,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可是我总觉得我的直觉一直是很准的。” “你想说什么?” “齐明哲,和你嫂子……” “我知道!”茹熙迅速果决地打断了万茜茜的话,“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没关系的,就算那样也是没关系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想他们之前的事情了!” “是么?”万茜茜眼里突然冒出火焰,狠狠盯着资茹熙,“那算我白替你生气了。” “你生气,是为了我?” “是!那天我看到你嫂子姚韵怡下飞机的时候……” “别告诉可以吗?”资茹熙突然一下子转身打开门,像是逃一样地跑出去,门嘭地一声被狠狠关上。 一路上大脑空白一片地狂奔。 茜茜姐喝酒闹事竟然是为了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这样无缘无关受了委屈,一定是那个男人也有不对的地方!不然,就算她心情再怎么不好…… 她心烦意乱中,抬起头的时候,车子竟然已经开到了华夏航空在机场不远处的总部。抬起头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曾经在这里和其他同期的几个学员一起夜以继日努力拼搏过的大楼,好久没有来过了。 一旁的那个像是厂房一样的楼里,便是波音747和波音767的模拟器。 万茜茜连碰它们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她还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为了不值得她生气的事情去生气! 迈向监管部部长办公室的脚步突然变得好沉重。已经很久没有回华航总部了,这里有换了好些新人,听说新一批的学员也从澳洲回来了,一张张新的不认得的面孔,让她有些物是人非的恍惚。 “前辈!”忽然一声俏皮的女音在大厅里响起,接着便是哒哒的脚步,带着愉快的节拍,似乎是与这个阴雨天十分地不符。 第34章 thFlight耳光 “资茹熙前辈?” 资茹熙回头,一个可爱的女孩,染成栗色的卷发被随意地绑在脑后,眼睛很大很亮,又黑又圆。 “你好,我叫吴小雨,现在还在练767的模拟器,第一阶段。” “哦,是么,那很好啊……加油吧。”资茹熙礼貌地回应,只是觉得她特地要跑过来跟自己打招呼很多余。 “我很崇拜前辈呢!会加油成为华航第二位女副机长的。”她的笑脸依旧很灿烂,灿烂得有点——没有眼力见? 没有眼力见!资茹熙是这么想的。资茹熙本人不是个自来熟的人,一个袖子上一条杠都没有黑乌鸦,在她心情沉重的时候来阳光灿烂? 可是站在电梯门口还能做什么呢? “哦,对了,小,小雨。”她在试着尽量亲和一点,叫了名字,“你知不知道新任监察部部长姓什么?我来得太急了,没查。” 这时吴下雨明显很惊讶,声音大得在大厅里起了回声:“前辈不知道?我还以为前辈跟厚部长很熟呢!听说厚部长的隐退航班就是和前辈搭档的呢!后来不是说身体出了问题……” 厚部长? 厚,厚傅左? 资茹熙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吴小雨再说什么的时候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时会如此慌张。 想起前一阵子在日本发生的那些事情,脑子变开始乱了。原本对他其实一直是觉得很抱歉的,至少在齐明哲打断了他的职业生涯这一点上。 对于飞行员的职业生涯的珍视,自从她遇上齐明哲之后,愈来愈入肌入骨了。现在就算跟明哲有这样那样的嫌隙、不快,可是她却自觉管理起自己的身体。按时睡觉,按时吃饭,按时做运动,就算没有航班的时候也不会穿高跟鞋,如此种种。 现在厚傅左当了她的上司,看来是她多虑了,吉人自有天相,华航的乘龙快婿还轮不到她资茹熙操心才对。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门打开的时候,出现了她要见却不想见的人。 厚傅左一身灰色超细羊毛面料的西装修生又贴合,整个人看上去比他做飞行员的时候还要风化超凡、神采奕奕,鼻梁看上去也完全正常,一张英俊的脸依旧魅力十足。 “你好。”他带着居高临下的陌生眼神略略扫了一眼站着电梯口还沉浸在震惊中的资茹熙,简单地问好,简单地点头,然后迈着大而稳的步子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身后跟着四五个人。 每个人的步子都是冷的,冷得如同路外的雨那样,在你躲躲闪闪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砸在身上、心里。 “等……等等,傅左,我,我有话……能不能借一步说几句话?” 厚傅左那似乎是不可侵犯、不可阻挡的脚步终于停下来,转过身来,冷漠的目光没有任何回避地落在资茹熙身上,嘴角微微笑着,笑得十分模式化,带着领导的威信,语气是生硬的亲切:“资小姐,虽然华航是提倡上下级关系和谐的,可是我还是希望在公司的话,称呼不要太过于随意。” “……厚,厚部长。”资茹熙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心虚的,可是她依旧低下头,手心紧张地开始出汗,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与他会如此会面。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讲吧。要是私人话题,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你可以下班再来找我。”他的话干净利落,似乎讲完就会再一次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留茹熙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门厅大堂的中央。 “是,是关于万茜茜的事情。”卡在喉咙的话终于被她讲出口,心里打着鼓,不希望他再这样无情下去,那样很恐怖。 “万茜茜?难道我的处理有任何不妥么?人事部门的各位同事还在讨论中,我想资机师对此无权过问。还有其它事么?” 他定定着看着她错愕的脸,心中觉得有点可怜又好笑怎么茹熙,难道还指望自己会和以前那样做一个温和的大哥哥?还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可以接受、不能接受都与他无关了,这就是他,这就是现在的厚傅左。 残忍也好,无情也罢,一个注定要走上这样一条道路的自己。 转身的那一瞬间,兴许心里对她是有愧的,但是不管怎样,已经不能回头了,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渴望,也必须要拼命压抑着,绝对不可以回头。 “等等!”茹熙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几步跟上去,晃过人群,一把准准拉住了他的袖口,“跟、跟我有关系!她是为了我才出言不逊的!况且,茜茜姐她在公司也那么多年了,你们还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为人么!拜托!傅左,帮帮她好不好?你现在有这个能力,可以帮帮她对不对?” “资小姐!”厚傅左甩开她的手,“请你在公司放尊重一些。上次那位男士是公司的大股东,冒犯他的罪名,不是谁都可以担当得起的,不要再在这里无理取闹了。” 那个人是股东! 茹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那万茜茜会怎样?现在能帮她的还能有谁? “厚傅左!她曾经也是你的学生!你不能这样!别说是股东,就是董事长,不也都是人么!要是他没有做什么下流不堪的事情,我相信万茜茜也不会出手的!” 几句话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喊出了口。 大厅里瞬间静下来,董事长和那个股东站在二楼的扶手边,怔怔地看着楼下停滞住的人群。 厚傅左在那一刻也慌了,余光里是他的老丈人,带着重要的客户,还有一个月就要与他成婚的未婚妻。 “啪!” 他抬手没有犹豫地狠狠给了资茹熙一个耳光,她单薄的身板重重一晃,失去平衡后一下子倒在地上。 茹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一手捂着脚腕的位置,头上泌出层层细汗,一边脸肿着,垂眼看着地面,却没哭出来。 不明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开头是那么美好啊,明明以前的事情是那么顺利啊。从什么时候什么都变了?到底是什么让一切偏离了应有的轨道?到底是谁的错?自己的,还是他的?要么是方华的? 还是谁都没有错?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厚傅左扫了一眼盯着他们的人群,所有人都像是做错了事那样,回避了目光然后匆匆迈开步子,他转身,没有再看她一眼,脚步的节奏依旧是冷冷地不急不缓,好像刚才的一切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大厅。 “前辈,还,还好吧?”吴小雨的声音变得又细又小,伸手出来,想拉资茹熙起来。 资茹熙抬起头,目光落在二楼的方华身上,随即一把打开吴小雨伸过来的手。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然后撑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慢慢踱出了公司大厅。 外面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阵狂风卷过啦,把资茹熙手上的雨伞吹跑了。她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越吹越远的天蓝色雨伞,在风雨中左摇右晃,然后在拐角处消失。 雨点落在脸上,代替眼泪慢慢顺着面颊滑下来,一滴一滴从小小的下巴落在胸前。 她仰头看了看天,什么时候变成灰色的?她眼里的天空,从来都是蓝得如同透明那般美好的。 还是她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茹熙!”一辆黑色的凌志慢慢滑到资茹熙面前,反光车窗被摇下来,露出姚北池那种白皙的脸。眼角的泪痣先探进了资茹熙呆滞的目光里,让她渐渐凝神。 “先进来吧!感冒就不好了!明天有航班对不对?”他从车里下来,把车门打开,然后把几乎快要没有意识的资茹熙拉进车里。 他把空调开到最大,然后伸手去像帮茹熙把外衣的扣子解开,被她躲开了。 北池的手滞了一滞,尽量温和地讲了一句:“把湿掉的外衣先脱下来吧,总之,感冒就不妙了。” “嗯。”资茹熙低头把解开黑色的羊毛大衣的扣子,里面是白色线衫,上面是两朵蓝银色的太阳花。 “把衣服披上吧。”姚北池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脸微微红了,躲避着目光。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反正不能感冒。” “嗯,我知道。谢谢。”她的往他带着体温的大衣里缩了缩,眼神依旧是空洞的。 北池看着她这般没有精神,叹了口气,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出了院落。 “带你去吃午饭?” “嗯。” “那个,茹熙?茹熙!!你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北池别过头来才发现资茹熙脸上明显的一个肿起来的红色巴掌印子,一脚擦车踩下去,两个人同时往前一冲,然后被安全带狠狠勒住。 下一秒中就听见后面的汽车吵架办地按着喇叭,接着是风雨模模糊糊听不清的骂骂咧咧。 一切声音似乎都被风雨吹散了,北池伸手捧住茹熙的脸心疼地看着。 “茹熙!我……我……”他掌心开始升温,脸渐渐红成了苹果的颜色,黑色的眸子里似乎闪着水光那般,喘着气,让逼仄的车内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你……别这样。”她轻轻讲着,似乎还没有从前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只是稍稍偏头挣扎了一下。 可是他手里的力道却大得吓人,只就是一直一直看着她,然后在某个半秒钟里,一下子抱住她,吻上去! 很坚决地吻上去! “唔!……唔!……唔!……”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始拼命挣扎,奈何北池此时像是王八吞了秤砣那般铁了心要吻她。滚烫的舌尖带着力道撬开她的唇齿,拼命索取着,好压抑了许久的突然爆发,不可遏抑的席卷着她濒临崩溃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最后他喘着气停下来,脸还红着,只是眼神不再羞涩了,而是异常镇定着直直逼视着她。 “茹熙,离婚吧,然后嫁给我!” 资茹熙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瞪大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 “茜茜跟我说了,茹熙!”他一把抓住资茹熙的肩膀,“她跟我说你诶什么要嫁给齐明哲!他和我姐姐从小就在一起,你知道的!你知道还要留在她身边吗?你表哥的病也渐渐好起来了,还有什么理由,把自己绑在他身边?他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我会比他做得好上一千倍一万倍!资茹熙……” “有理由的。”她低着头,缩在座位上,眼神黯淡着,一股细流慢慢从她右眼的眼角滑出来,声音很低很细,如同冰下渐渐融开的雪水。 “有理由的,呆在他身边。”她忽然呜咽了一声,接着泪水便像是崩了闸那样,源源不断从眼睛里流出来,断断续续吐出来三个字:“我……爱他。” “他不配!”北池吼了一声,又把茹熙抱住,几乎在哀求她,“让我照顾你好不好?你为什么要那么傻那么笨?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还要一意孤行?我会对你好的,一心一意,发誓!” 怀里资茹熙哭得声音更大了,“我喜欢他,爱他爱得要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就像你喜欢我这样,没有理由的!即使是自己也想要找出一个理由来,可是没有理由!北池!” “……我明白了。”他松开手,脸上的潮红慢慢退却了,平静无异地把资茹熙送回了家。 ## 那天下午的雨下得更加大了,可是冰箱里一点东西也没有了。万茜茜关上冰箱,无奈地叹了口气,穿好雨衣打算到就近的超市去买点东西。 开门就看见姚北池浑身湿漉漉的,187的大个子所成一团,头低低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万茜茜被吓了一跳,小心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北池慢慢抬起头来,嘴唇是泛着冷冷的青紫色,眼泪不住地合着乌黑的头发上淌下来的雨水,落在已经湿透了的衣服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鼻头红彤彤的,好像一直丧家的小狗,在内心拼命控诉这个世界的不公。 万茜茜长叹一口气,一把抓住大个子的领口,将他拖进了门。 第35章 thFlight表现 茹熙颓然回到家中的时候,房间里竟然一片漆黑。她打电话到齐明哲的办公室,秘书只说齐部长到澳门出差了。 打开灯,发现桌上落下一张字条:到澳门出差,归期未知,勿等。 她把纸握成一个团,扔进了垃圾箱。 洗了个澡,煮了一碗生姜茶,然后上床,翻开航线图册,开始为明天去名古屋的航行备课。 昨晚功课,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夜里11点了。齐明哲一个电话也没有,让她多多少少感到有些焦心,不然他真的是生气了,受不了她了? 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给齐明哲打个电话。 “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我们将自动为您转接到语音信箱……” 资茹熙拿着电话愣了几秒。电话滴地一声,已经开始录音了,于是她像是被逼着着一样开了口,支支吾吾,颠三倒四说了几句,总之意思基本上就是,除夕夜那一天,她得在飞机上度过了。 挂上电话,她叹了口气,四下张望着空空荡荡的大房间。外头的风还是很大,在楼宇间,将声音放大,如同凄厉地鬼嚎,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很想缩在他怀里,很想要抱着暖和的他一起安心入眠。 ## 因为昨晚楼外的风声凄厉得要命,资茹熙半宿没睡好,于是早上起迟了,吃早饭的时候,急急忙忙把大半杯牛奶洒在地上,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反正是布就对了,抄起来就擦地板,结果拿在手上仔细一看。 嘿嘿!她的宝贝制服!结果只好拿去洗,凉到阳台上的时候,目光直视随意往右下角的某户一瞥,她确定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两个赤~身~裸~体的家伙抱在一起,又啃又舔的。 最重要的是,当她看清楚的时候,发现是俩男的…… 胃里在翻腾着,就这样,茹熙铁青着脸色到了机场。 她到不是歧视同性恋,只是——你们下次嘿啾的时候能不能把窗帘拉上?要不让她这个缺爱的少妇上哪里吐槽去? “早上好……”一股子彻底萎靡的气息朝着资茹熙的后背扑上来,她回头一瞧,吓了一大跳。 姚北池……怎么变这样了? “今天去哪里来着?” 嗯!嘴里还喷着一股酒气!老天爷!您这是要开飞机还是想要去开导弹啊? “北池……你,你,你,还好吧?”资茹熙伸手出去想掺着跌跌撞撞的他,可是想起昨天他在车里对自己做的事情,瞬间觉得有点尴尬,又把手缩回去。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个子在自己面前一头栽下去,然后翻了个身,张开手脚,公然躺在地上打起震天响的呼噜来。 这时一双一丝不苟擦得黑亮的皮鞋出现在资茹熙的目光里,抬头一看,田国庆机长。 他把飞行员的帽子架在右臂下面,低头看着地上的姚北池,皱着眉头,然后嫌弃地抬脚用脚尖碰了碰他:“喂!起来,没用的家伙!还不如一个姑娘顶用!” 看他没有什么反应,他回头看了一眼几个跟着的黑乌鸦小飞,命令了一句:“你们几个,把他拖到休息室去!”抬头看了一眼资茹熙,眼里透了许些不耐烦和犹豫道:“这一趟我来吧,诶!” 资茹熙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点头,向签派员要了日程表,签过字,然后坐到电脑前,查询有关气象的信息。 上了飞机做检查的时候,资茹熙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Captain田,你刚才说姚北池还不如一个姑娘顶用,不是指的……” “你,没错。我看你跟厚傅左分手的时候好像很正常的样子。有时候我是觉得你这种万事处变不惊的性格很不错,与其像姚北池那样,什么东西都摆着脸上,还不如像你一样麻木不仁一点比较好。” 麻木不仁麻木不仁麻木不仁…… 这是什么词? 资茹熙摆在操纵杆上的手立刻送下来,表示抗议! 她只是不懂得表达出来而已,她只是不会表达而已,她只是不习惯表现自己的各种情绪而已! 凭什么说她麻木不仁?她有心、有情,会生气,会难过好不好?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各种情绪表现出来好不好??? “Lights?”【指示灯?】 沉默。 “Lights?”田国庆又问了一遍,发现还是没有反应,回头看了一眼资茹熙,才发现这丫头也会有这种极其愤怒的表情的时候。 “怎么了?哦!对不起,是我刚才讲错话了?嗯……” “是人,”她终于开口打断田国庆貌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声音很轻却很低沉,似乎还打着颤,好像在用足她全身的力气说出来一样:“都会难过的。我也是人,所以,我也会难过。” 然后她抬手拨弄了一下头顶的几个开关,恢复了正常的语气:“Checked。” ## “gear up。”【收起起落架】 “Roger。gear up。”【收到,收起起落架。】 资茹熙把起落架的开关搬上去之后,田国庆把高度设置在12000英尺,飞机慢慢从提升的倾斜角回到水平的状态。 然后两人都送了一口气。空勤进来两杯咖啡,资茹熙道了一声谢谢,没有放糖,直接喝了下去。 “最近改口味了?” “没有,在家里自己测的,血糖偏高了一点点。”资茹熙捧着杯子,皱着眉头,像是喝药那样,又喝了一口,“要是都能像您那样50多了,体检的时候,身体状况还在35岁上下,那我就该阿弥陀佛了。” 聊到这个话题,田国庆忽然来了兴趣,就问资茹熙:“女人生了孩子的话,身体状况会不会变化很大?” “啊?不知道。”她脸一红,把脸撇到一边去,戴上墨镜,看着眼前开阔的天空。 今天是下午一点三十起飞的飞机,阳光正辣着,云层之上是一片敞亮,完全看不出其实那天地面上风雨交加。 这也就是这几天唯一可以让资茹熙感到一丝丝欣慰的事情了吧。 还不知道会不会要孩子呢!她心里想着,忽然前方出现一推云,雷达上也显示有气流在靠近。 “高度在3万英尺以上,看得到积乱云,风向大概是150度的样子,燃料足够多,无法拉高,避免从上面经过,所以从左侧云少的地方过去。”她讲完,看了一眼田国庆。 田机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You have。” “I have。”茹熙把手放在操纵杆上,把飞机转了向。 田国庆打开安全带指示灯。 飞机颠簸了大约25之后,成功穿过了气流,田国庆示意茹熙广播。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这一次语气比较生硬,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说明了一下刚才遇到了气流,请大家安心。 “今天心情看来不是特别好啊。“田国庆对于资茹熙的情绪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察觉,“讲起话来跟机器人一样。没事吧?” “没事。有点家庭问题,一点点。” “怎么了,除夕夜不能和丈夫一起过觉得很不高兴?” “您没必要这样幸灾乐祸。” 今天两人倒是不客气,嘴上都挺损的。 “我幸灾乐祸?” “您多少年没在家过除夕了?”她瞥了一眼田国庆已经有些严肃的脸,很快又把目光转到别处去了,“不过嘛……” “很多年了。”田国庆的声音忽然沉下来,墨镜后的眼神变得极其阴郁。 “一起妻子在产房的时候就错过了,她去世的时候我也在天上,除夕夜儿子都是在奶奶家过的。今年,本来答应他一定会跟他一起过年的……”他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迅速轮空使劲挥了一圈,“要是姚北池这小子不出意外的话,我现在就跟儿子在会老家的路上!妈蛋,混蛋!” “……” “他都21岁了,这个做爸爸的,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资茹熙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鼻涕堵在鼻子里,她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被感动哭了,于是憋着,用嘴呼哧呼哧地呼吸了一阵,然后就听见旁边田国庆,掏出手帕来,使劲擤了一下鼻涕,呼噜噜地。 “今天我家天天还发脾气跟我说再不回家和奶奶一起过年,我就是坏爸爸!” 茹熙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这儿子有点怪怪的,21岁啊…… “我儿子有点轻度智障。” “……” 田国庆继续大声擤着鼻涕,然后脱下白色手套来,用手背摸了摸眼泪,重新把墨镜戴上,表情恢复了原本的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假咳了两声道:“我在驾驶舱了掉眼泪的事情,你别跟着一帮女孩子乱八卦啊!” “嗯。” 资茹熙趁机轻轻吸了吸鼻子,她明白的。很多时候,很多人,并非是感觉不到难受,并非是麻木,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 有的人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也表现罢了,真正可以说不伤心就真的不会伤心的人,存在么? “您妻子怎么故去的?” “20年前的空难,去纽约的班机,水上迫降失败的,你听说过?” 资茹熙眼神暗了一暗,半天没有回话,轻笑一声:“知道。” 很久的沉静之后,她又追加了一句:“当年唯一的幸存者,就是我。” 第36章 thFlight传达 清晨的阳光正好,林鸣和在书房里整理完自己的论文稿,围上围裙打算照着网上的菜谱试一试新花样。 他现在活地像个隐士,大学给他安排的工作很轻松,一周去讲上三四节课,偶尔他心情不错也给学生改改论文。在家的话,有精神就看看书,没精神就在家楼下折腾他的菜园子。 院子里现在养了15只鸡,15只鸭,10只鸽子,2只羊,3条狗,4只鹦鹉,外加不知道多少只的流浪猫,到了饭点,只要他在园子里敲敲碗,那些猫就会自己进来。只不过他最近有些生气,因为只是一天晚上忘记关上养鸽子的格子门,第二天醒来一看就少了一半。 此外厨艺也修炼得不错了,清晨绕池闲步看鱼游,傍晚东篱采菊见南山,自从资茹熙出嫁,他六根清净得连出家的心都有了。 “叮咚!” 忽然门铃响了,他以为是快递之类的,腰上围着拿铁色方格子的小熊围裙就去开了门,结果门口站着齐明哲。 “你好。”林鸣和愣了一愣,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脸上泛着红晕把围裙解下来。 “你好,身体怎么样?茹熙在家里还时常担心来着。” “哦,谢谢,十年之内不出意外是死不了的。” 两个男人相视笑了笑,齐明哲被让进厅里。林鸣和给他沏了壶茶,动作优雅,茶香缭绕。 齐明哲第一次那么自在带着这栋房子里,他环视一圈,似乎和原来有了很大变化,细细一看又好像没变,大概,气氛变了而已。 “感觉像是重新装修过。” “哦,没有的事。我只是换了个窗帘,多了几盆兰花罢了。” 兰花,齐明哲在心里想着,果然屋子里多了点植物的话,看起来会相当不一样。 “齐先生来这里什么事?茹熙怎么样?她好久没打电话了。”林鸣和先用开水冲了一遍倒置的小茶杯,然后给齐明哲到了刚刚泡好的茶。茶汤清亮,淡淡的青绿色给人很舒畅的感觉。 “嗯,还不错吧。”齐明哲抿了一口茶,神情有些不自然,把茶杯放下。 “这么了?不合口味?” “不是……”齐明哲腰板挺直了,莫名有种拘谨感,像是在跟自己老丈人说话一样,可事实上对方只是个与他同岁的男人,资茹熙的表哥,仅此而已。他吸了口气,改口:“可能不太好。” “嗯?” “我是说资茹熙,她可能不太好。”齐明哲是犹豫的,不知道要怎么把话说出口,特别是当着她的家人,她最重要的哥哥,“我觉得资茹熙最近在苦恼,好像陷进去那种,但是我又不知道她到底为何那么苦恼。如果仅仅是因为我和姚韵怡的事情,我觉得她还不至于那么幼稚和……不理性。” 看得出来他在斟酌词句,话说得极其小心,不想造成任何误解和不必要的新矛盾。 “你和姚韵怡?”林鸣和没有显得非常吃惊,也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但是他脸上原本那股悠闲自得的神色显然不见了。 “姚韵怡是我嫂子……”他声音低了一些,踌躇之后,又补充完整,“青梅竹马。从小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在一个班上。” “嗯。”林鸣和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还是没有发表任何议论,等着他把话说完。 “总之就是那么一种知根知底,超出一般朋友的关系。可能女孩子开窍比较早,我那时候并没有很明确的感情……应该是喜欢的,至少是在意的。直到我出事,开始颓废,然后去了香港念书,姚韵怡嫁给了我哥,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讲得很概括,或者说,在极力轻描淡写,最后为了尽量准确一地点,他补充一句:“至少从我看来,是十年前就结束的事情。但是茹熙在家里看到照片了……” “但是你嫂子并没有觉得结束了。”林鸣和打断他。不需要讲得多么生动详细,光是这样他已经可以猜到八、九了,包括,资茹熙为什么很久没有给他打电话,她为什么现在不太好,更准确一点说,“她现在应该是很不好。” 林鸣和不再动茶壶,抬起头来这么告诉齐明哲:“她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孩子,很会察言观色,就算我爸爸对她很好,就算那时候我妈妈还不敢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说什么过分的话,她能察觉到别人的不快、别人的态度。要是你真的是问心无愧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林鸣和的意思很明白了,指责齐明哲对待感情的态度不够诚恳,不够果决。 这让齐明哲暗自吃了一惊,他没想过林鸣和平时看似温文尔雅的样子,这种时候,态度会如此强硬。林鸣和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资茹熙是过于敏感,后者说犯了女人多疑的通病之类的,这和齐明哲的预料大相径庭。 他以为男人之间会比较好沟通一些。 “虽然我认为自己没犯没什么错误,也不需要任何道歉,但是你是站在资茹熙的立场上说那些话的话,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这时候林鸣肩膀抖动了两下,冷冷笑出来,藏在几缕头发之后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不是那种明晃晃的凌厉,是好像是藏在纱帘之后的一把刀那样,朦朦胧胧闪着寒光:“你平时在家里也这么和她说话?” 齐明哲一愣,他怎么说话了?他一直这样说话啊,有什么不对么? “冷漠、自大、自私、虚伪、要面子。”林鸣和一点点抬起头来,一字一字把齐明哲钉在撒旦的魔叉上,让他cha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掐住了弹球。 “你用不着急于辩解或是生气,这些是人之常情,谁多少都会有一点。”林鸣和声色恢复如常,温和地笑起来,好像把利刀又不声不响地回了鞘。 “只不过这么明明白白讲出来的话,会觉得很受伤,对吧?所以有时候人太理智并非是绝对的好事。有所为,有所止,中庸之道,齐先生还缺了点。”他那起茶杯慢慢喝光,然后做了请的手势,“要凉了,快喝吧。” 这个男人身上沉甸甸的书香气质着实让齐明哲第一次有过一种自卑感,但是他刚才的话又让齐明哲觉得有些迷糊,或者说受伤更多一些,虽然他自己也许多多少少明白自己的这些缺点,但是把话当面这样说出口,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事情。 “什么意思,不,我是想问,要怎么做才能……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你确定比我更加了解茹熙。”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有经验,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单身汉。”林鸣和继续温文尔雅地嘲弄,“上网查查,一般女孩子喜欢男人怎样哄,照着做就好了,你是在意她的对吧,要不然也不会跑到我家来问我了。” 齐明哲皱皱眉头,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情,幼稚又无聊,资茹熙是个明白人,就算他说,她应该也是明白的才对,为何要他这么累呢! 他小小的情绪被林鸣和准确无误地捕捉到,柔声道:“齐先生,也许我该叫你明哲更亲近一些,心里的事情,要是不明明白白用语言表达出来,就没法传达到对方心里,传达不到的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算你再想她,再喜欢她,如果不说出来,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齐明哲看着他极其认真的眸子,刚才差点以为他在讲自己,有什么深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像雪花一样,在刚才某一时刻,微微那么一闪,随即在阳光下消失了。 “今天我来,其实是想问问十字架的事情。”齐明哲不想就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不耐烦地直奔主题,然后尽快离开,林鸣和显然跟自己不投缘,“你知道她母亲留给她的十字架么?上次她弄丢了……不是,不是她自己弄丢了,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是姚韵怡进过我们房间之后,那条链子的确就不见了。我现在还没没找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但是在此之前,想给她做条一模一样的,就算是安慰她也好。” 林鸣和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不过又是讽刺的笑,他在脑子里瞬间理清楚前因后果,悠悠道:“茹熙怀疑是姚韵怡拿走的,但是你自认为对你嫂子知根知底,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你觉得自己没包庇姚韵怡,但是资茹熙会这么想。那么你现在重新做一条一模一样的,那更加是让她不要追究这件事,不管姚韵怡有木有做过,都你都是在包庇姚韵怡了。齐先生,你自认为聪明,怎么做起事来如此笨拙呢?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你以为一模一样就可以代替得了的?” 齐明哲沉默了,无言以对,林鸣和在某些方面的确比他高明,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她母亲,怎么过世的?还有她小时候的事情,她也不怎么提,好像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一样。你现在能告诉我么?还有她父亲,怎么过世的?” “你现在才来想着要问她以前的事情,以前你做什么去了,齐先生?”林鸣和语气不客气,稍带着轻蔑的眼神瞧了瞧他的眼睛,娓娓道来。 “这些事情,有些连茹熙自己也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向我保证,别让她知道。” “我保证。” “资茹熙的母亲,是林家的养女,我父亲喜欢她,后来也订了婚,但是,在正式结婚之前,她似乎是和茹熙父亲私奔去美国的。”林鸣和平静的神情,好像这个故事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一样。 齐明哲眼睛在一瞬间睁大了,用震惊也已经不能形容他内心的剧烈动摇了,这么说来,林家人的确是跟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包括林鸣和。 “但是我父亲似乎一直没忘了她母亲,这也是我母亲为何如此讨厌资茹熙的原因,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就因为这样,我无法怨恨自己的母亲,即使她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们在美国似乎过得并不如意,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他们住在布鲁克林,这我是知道的。后来姓资的不知道怎么就死了,茹熙母亲带着她和她弟弟资恒一起回了国。我父亲让他们在家里住下,没有丝毫责怪,还待他们很好。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我猜是我母亲说了什么,茹熙母亲执意要带两个孩子离开,回美国去,不管我父亲怎么阻拦都没有用。就是那趟去美国的班机出了事。我不清楚你还记不记得20年前有场空难,飞机是在海上迫降的,只有资茹熙一个人活下来了,从此我父亲更加宠她,可就算那样,她也从来不撒娇,不胡闹,没有丝毫逾越,除了我以外。” 说到这里林鸣和脸上才出现一点温和的笑容,他拿起茶壶来又给齐明哲和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来一口喝掉之后,重新烧水,接着讲。 “我父亲本来不信教但是为了资茹熙的母亲,信了教,直到他最后车祸死掉。这个你应该也听说过,后来我父亲的肝脏给了齐中将。之后我母亲就把茹熙赶出去,送进孤儿院了,之前我父亲也一直因为我母亲不同意的关系,一直没有办过领养手续,法律上她没有任何可以留下来的理由。孤儿院,你可能没有概念,但是那时候的孤儿院,是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早上的稀饭多半是糊的,冬天就算下雨,还会被逼着出去晨跑,孤儿院那帮人,就是找不到工作的社会失败者,心理变态,以折磨那帮孩子为乐。一旦有人捐钱捐物,一下子就是孤儿院那些人瓜分光了,我每次给茹熙带东西,都会让她藏藏好,但是她每次回去就分给别人。她的心善,不会表现在脸上,可是她的确是个心很软的人。就算我母亲那样对她,我两个妹妹总耍弄她,肯能因为嫉妒我父亲的宠爱,她被剪过头发,撕过作业,但是她最多就是生气而已,从来没有报复过一次,并不是不敢,而是真心连那种想法都没有。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是这样的人。”齐明哲重复了一遍,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很多时候会那样欲言又止,为什么进了家门就急着要讨好家里的老老少少,为什么活得总那样小心翼翼,她从小就是那样长大的,想要放心大胆地撒次娇,对她来说,是很奢侈的事情。 她就是这样的人。 “明哲,你跟我来一下。”林鸣和起身,带着齐明哲去了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英文版的圣经。那本圣经已经很旧了,很多书页已经脱落,里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勾勾画画,还夹着很多做过笔记的纸片,看来是认真学习过很多遍的。他从书里取出一条链子,上面缀着一个十字架! 怎么会在他手上?等等,不是她的那个,中间那颗钻石的颜色不一样,这一只是蓝色的,如心头的一滴眼泪,闪着微小的光芒。 “这两个十字架是我父亲送给茹熙母亲的订婚礼物。”他把十字架放在手心,一遍遍用拇指温柔地摩挲着铂金表面的细致花纹, 仿佛手心里的是资茹熙那种白皙可爱的脸蛋,眼里的温柔闪动着几乎要溢出来。 “现在给你吧,这个是你的。”林鸣和的目光始终落在链子上,带着一百二十分的不舍和眷恋,最终还是撒了手。 “好好待她,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他笑着,像是窗台上兰草间透过的阳光,带着幽幽的清香,柔得坚韧又清高,“我不送你出去了,还有事。”他拿起桌上打印的菜谱,重新围上小熊围裙,进了厨房。 齐明哲手心里攥着链子一声不吭地走了,以后除了过年,他恐怕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不幸的是遇见她那么晚,在她受尽了世界带给她的伤害之后,他才像个浮冰那样,带着寒意,慢慢漂到她身边,对她紧闭的内心,以及过去一无所知,不幸他没办法在她哭泣的日子里陪在她身边。 所幸的是,他究竟是遇见她了。 好像是命中注定那样,在十年以前她舅舅过世,他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于是十年后在机场相遇 现在补偿的话,也许是晚了些。 但是从此以后,请幸福下去吧。 他如此在心里对上帝开始祈祷,他不信神,不信上帝,然而此时此刻,却愿意为她在心里虔诚一次,送出心底的一声呼喊,“茹熙,你要知道,我爱你。” 第37章 thFlight项链(捉虫) 齐明哲开车回到机场,思索和茹熙结婚以来的这些日子,想着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说点点滴滴,的确是是点点滴滴,聚少离多用来形容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不过分的。 然而就在这些珍贵的点点滴滴里,他却没有把它们当做点点滴滴来对待,或者说,这样的婚姻,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好好地去正视过。 那天晚上,他坐在机场员工酒吧里有一次独自坐在吧台的角落,要了一杯度数不高的朗姆果酒,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包厢里一班员工热火朝天地在闹着。 这边包厢里林鸣楠透过包厢的纱帘,仔细盯着齐明哲瞧着,她忍不住不去瞧他。那样一个成熟稳重又英俊的男人,一个人静静坐着肚子喝酒时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更甚平时。 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还有一层说不出来的情愫,那就是:这个男人是她表姐的男人,也原本有机会是她的。 一直以来,这便是她心里隐隐扣着的一个心结,打也打不开,甚至越扣越死。 今天因为她成功预测了地面风速的变化,上岗以来头一次受到领导的嘉奖,跟着以前地勤的几位姐妹正闹腾呢。现在已经是酒过三巡,有些微醺了。 她耷拉着脑袋,现在沙发里,斜眼瞧着那边的男人,回想起从前那些一幕幕的场景。是她先碰到他的,是她先发现还是一个小秘书时期的齐明哲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一股子光芒的。他还帮她解过围,跟她一起吃过饭……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就成了表姐的男人了呢? 相亲的时候老妈拿着他的照片回家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惊喜哪里是旁人可以知道的! 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命运总是偏向表姐资茹熙而不是自己?她到底哪里得罪上帝了,让他如此偏心? “喂!鸣楠,你看谁呢?怎么,还是放不下那男人?听说他老婆是华航一位漂亮的女机师啊。” “你说什么呢,再漂亮能比我们鸣楠漂亮?”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女飞行员是在男人扎堆的地方,看起来就突出;你要是个美女,却待着美女成堆的地方,那就容易被人给比下去,这就叫:埋没人才!” 林鸣楠轻哼了一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胳膊肘搁在桌面上,手背无力地耷拉着,用花花绿绿的指甲指着远处那个男人,带着醉意说:“你们,喜欢他那样的?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美女们赶紧伸长了脖子把耳朵贴过来。 “他呀,和她老婆结婚那是假的!要不是那个女人耍了点小聪明,怎么可能轮得着她呢!我告诉你们,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老婆!要不你看他现在还常常在机场过夜!” “他常常在机场过夜?你怎么知道?” 鸣楠轻笑:“我就是知道!你们看着,这种男人,表面看着正人君子,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呢!” 一句话把姐妹们给逗来劲了,立即起哄道:“好啊好啊,你倒是去给我们开开眼。” 鸣楠使劲撑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打了两个晃,差点又坐下去,不过算是站住了,她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慢慢走过去。 齐明哲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自己肩头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摸上时,惊得浑身一抖,回头见是小姑子林鸣楠更是惊讶地一时僵在座位上。 林鸣楠趁着他一僵的功夫,双手套在他脖子上,顺势就倒他怀里,半睁着一双醉眼,面似桃花,脸慢慢凑近了他的耳朵,呼呼地吹了几口酒气。 “鸣楠……”他刚要张口,被鸣楠一根玉葱指轻轻堵在唇口,“嘘,别说话,别急着拒绝我。姐夫,今天我要你一句实话,要是让你重新选,你会选表姐还是我?” “鸣楠,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扶住鸣楠的腰,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酒精从她皮肉里散发出来的气味,混合着汗味还有香水的味道,让他觉得恶心,打心眼里厌恶。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的男人,自从被姚韵怡背叛之后,他甚至有些厌恶女人,更何况是喝醉了的,不讲理的女人。 “我送你回去!” 不是看在林鸣和的面子上,他也许根本不会这样服务周到。他不留情面地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拽下来,捏着她的手腕,在她面前使劲晃了晃:“清醒一点!现在回家!” “姐夫!”鸣楠几乎是叫出来的,刺耳的声音穿透酒吧吵吵嚷嚷的音乐声,让所有人几乎都安静了一秒钟。 “你说,你打心里爱着资茹熙,你告诉我啊!别告诉我这么长时间都是我自作多情!” 齐明哲一咬牙,耳根处嗡嗡作响,没想到平时那么淑女的鸣楠今天会这样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他气呼呼地叹口气,扫视一圈酒吧里的同事,又觉得多说无益,越描越黑,大力拉着鸣楠就往外走。 “走,回去!” “不回去,我不回去!我就是不回去!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我今天就在这儿告诉所有人,他,跟资茹熙结婚根本就是假的!资茹熙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跟贱货!天底下最贱的贱货,假惺惺地对我表哥好,表面上对我们家好,实际上……”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狠狠将她的话给删断了。齐明哲本想就这样把她扔在地上,自己一走了之,可是想到不晓得从她嘴里还能吐出什么不堪的话来,立即又决定将她拉走为妙。 林鸣楠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到停车场,最后被塞进车里,才终于呜呜地哭出声来。 她最近是想他想得太厉害了,每每在机场遇见他,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气氛明明还不错, 他对她也是谦和有礼的,在她面前甚至不怎么提她表姐。 她甚至在自己梦里梦见齐明哲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他是喜欢她的,一直以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她了。 她那样想他,甚至到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程度了,那个梦那么真实! 她坐在车的后排,齐明哲从前面递过来一盒子纸巾,让她慢慢哭,一句话也不说,甚至不为刚才当众打了她的事情道歉——她都已经哭得这样委屈、凄惨了,他怎样能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呢? 到了林家房屋的院门口,他下车将她扶出来,刚刚走进院门,裤兜里手机响起来。他接了电话,立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挂了电话,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喝得东倒西歪的林鸣楠似得,即刻松开手,钻进汽车,一下子开走了。 林鸣楠看着地上那隐隐约约的一道红光慢慢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整个人呼啦一下像断了线的木偶掉在地上,管不着是不是天上还下着毛毛细雨,地面变得泥泞微湿,她就那样穿着白色的羊毛裙,坐在地上,开始呜呜地哭。 …… “鸣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雨点好像不见了,鸣和打着伞静静站在她身后,站了一会了,听见她哭声渐渐消小下去,才轻轻叫了她一声。 “哥!” “嗯。” “我……这段日子我有多努力你知道么?一直以来我有多努力,有人知道么?我天天学习那些气象知识,不管遇到谁都去问,天天揣着小笔记本像个疯子一样,不就是希望自己变的好一点,再好一点,希望有人可以看见我么!我到底,逊在哪里了?” 林鸣和慢慢蹲下来,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慢慢揉搓她冰凉的身体,安慰她说:“我知道,哥我知道……” “哥!” 鸣和一句温柔的话又让鸣楠的眼泪开了闸。这估计是自打她出生以来头一次那么亲近自己这个哥哥。 没有责备,也没有无视,他在理解她心里的苦闷,他在极尽所能地安慰她。 至于他自己心底里最深的那一份苦痛,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 齐明哲裹着大衣推开澳门警局的大门。 他估计也没成想,这辈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大老远的跑过来保释他平时最最看不起、最最厌恶的舅舅。 这么冷的天气黄大同穿着一件背心,一条花裤衩子,缩在监牢的墙角里。看到齐明哲的脸,起先是有些惊讶和喜悦,随后又变得有些惊恐,缩手缩尾地出来,一路无话,跟在齐明哲身后。 出了警局,马路上忽然刮起一阵风,虽说澳门地理位置偏南,一二月份的天气,只穿一点单薄的内衣肯定是不行的。 齐明哲冷冷瞧了黄大同一眼,本来不想理他的,他恨不得他冻死才好,向前走了几步,忽然不知道怎么地停住脚步,把大衣脱下来,没好气地扔给这家伙。 两人随意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明哲先给点了碗面,后来又换成鱼粥,弄得黄大同一脸幽怨地盯着他,觉得齐明哲在故意整他。 “我怕你等会吃太快把自己撑死,胃疼地走不了路!喝粥总不会问题太大!”明哲要了一小碗鱼蛋,想起第一次来澳门刚下火车的时候,某个小女人就是捧着一碗这玩意笑眯眯地等着自己的。 他低头拿着竹签子把鱼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觉得的确是那个小女人捧过来的鱼蛋比较有滋味。 黄大同上一次在澳门小小地赢了一把,从此便心心念念要再来一次,这一次在赌场输到连手表和衣服裤子都被扒掉的份上,连回家的机票或者火车钱都没了。不得已,他之后干了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小偷你以为就是容易当的了?听说有高级小偷,能从开水里夹出肥皂片来,那炉火纯青的技艺也是要靠长期训练的!要不是还要继续靠这手艺吃饭,估计怎么都能在《中国达人秀》上搏个满堂彩。 好吃懒做的黄大同就这么被送进警局了。 他本来是想要打电话给姐姐的,但是一想起姐夫那根军棍,不由浑身发毛。再一个,打电话给最温良的老大齐明海,但是明海义正词严地把他臭骂一顿,最后还关了机。这个世界上,有人的确看上去很软弱,甚至是懦弱,但是不代表谁都可以欺负他们,至少黄大同他没资格。 接着又打电话给老三齐明恒,结果这家伙自个儿因为带着新兵一起跑出去酒吧勾搭美女、夜不归宿,正在被上级领导关禁闭中。 无奈之下,他只能打电话给齐明哲,没出意料,明哲一句话不讲,当即挂掉电话。但是没成想,三天之后他会出现在澳门,出现在他面前,脱了自己的大衣给他,又带他吃了点东西。 黄大同吃着吃着,开始抹眼泪。 齐明哲原本低头专心盯着碗里的鱼蛋,一抬头竟然发现满脸胡渣的黄大同鼻涕眼泪地都掉进碗里,吓了一跳,赶忙抽了纸巾给他擦擦。 “怎么啦?” “明哲,嘿嘿……说实话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患难见真情’。”干瘪的大老爷们儿还说得听不好意思,不太干净的脸上隐约透出一点红晕来。 “谁跟你真情了,我是真想让你死在这里的心情!话说回来,等会带我去把茹熙的十字架找回来。” “什么十字架?”黄大同愣住,眼珠子无辜地瞪得老大。 “别在我面前来这套,茹熙的十字架不是你顺手牵羊给拿走的?别跟我说不是的,你害得她还跟我闹脾气,找不回来有你好吃的!现在你最好祈祷典当行还没把那条链子卖出去,不然……不然你还是要找回来!” 黄大同顿时吃不下了。他脸皮这么厚还从来没吃不下饭过,饿了这么几天,估计是把脸皮给饿薄了。 “哪家典当行,说吧?”齐明哲用纸巾把嘴角仔细擦赶紧,上手交叉抱在前胸,仔细看着黄大同的眼睛,希望或者说,恳求他这次合作一点,他想在除夕前一定把事情搞定。 “大……大富贵典当行。” 第38章 thFlight诚心(捉虫) 资茹熙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机屏保,今天都大年三十了,竟然连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死人,来个问安短信总会吧? 天杀的!齐明哲,诅咒你八辈……八倍十的平方次! 你不仁还指望我能有义?咱两就两不相问好了! 资茹熙狠狠把手机关了机,扔进箱子最前面的口袋里,好像一辈子都不想再去看它一样。 她哪里会知道齐明哲现在正在四川乐山市马边县某个小彝族土楼的门口淋雨呢! 怎么会跑到四川去的?这事儿还得从前几日说起。 他和黄大同两个人追到大富贵典当行,典当行的里的老大妈带着老花镜,从上到下打量了半天这个两个说普通话的男人,最后齐明哲用他的半吊子广东话和老大妈的半吊子英语终于沟通成功。 他那时候才后悔当初在香港念书的时候仗着自己英文好,没用心学学粤语,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也把原本就不熟练的粤语忘得三两不剩二钱了。 大妈终于明白齐明哲进来不是要当了他的十字架,而是要找一个和他手上的一模一样的十字架。 让齐明哲大失所望的是,这玩意儿不值太大价钱,比较容易出手,他晚了一天,昨天刚被一个胖胖墩墩的小伙子买走。但是大妈似乎并不想再提供更多信息。 一个顾客而已,虽然澳门不大,要找一个陌生人并非易事。连黄大同都嚷嚷着没戏,劝他早点回去为妙,可是齐明哲这回不知道是怎么了,唐三藏得了观音指点似得,不到西天不回头,就是要把东西找到! 黄大同剩下的那些话给他一眼给瞪回肚子里去。 齐明哲又用他的半吊子广东话和老太太沟通了半天,讲述那条链子对他老婆怎么怎么重要,对他怎么怎么重要,最后老太太终于理解,没有那条链子他老婆就活不成,或者他和他老婆就过不下去。 黄大同还被派遣去市场买了最好的蛇汤来孝敬老太太。齐明哲瞄见老太太店里放着菩萨像,还上着香,立刻摆出一副同是佛门弟子的摸样,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老阿妈,我工里岗啊,你帮我勒,那就是救人一命甚造七级浮屠了,菩萨一定会保佑好人,好人有好命,好命有财运……” 老大妈这才同意先从记账簿开始查,发现此男当时用现金付款,然后又废了齐明哲一些口水求着大妈把cctv调出来,拿着不算太清晰的图像,黄大同和齐明哲出了典当行的小店面。 临近午时,两人进了一家川菜馆,正当吃着,忽然听见前面有顾客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和老板搭话。齐明哲觉得眼前的人刚才在录像里见过,当时两个人还为了同一个十字架争了一番。 幸运的是,那人竟然记得那小伙子,并且说,当时因为觉得那小伙子也说四川话,是个老乡就让给他了,还知道那小伙子姓赵。 齐明哲想起图片上那小伙子带着棒球帽,背着小号登山包,穿着运动鞋,还有个小腰包,一副旅行者的打扮。 先打电话到澳门机场,看看能不能把从四川来的航班乘客信息查一查。但是人家澳门机场根本就不鸟明哲。 怀着试试看的心情,他翻遍了通讯录,找到当年在香港念书时候的同学,现在有几个在珠海机场海关工作的,试着找一找有没有四川来的胖胖的姓赵的小伙子,年龄估计在25岁到30之间。 同时他逼着黄大同去地毯式一家一家宾馆找过去。 半天功夫,珠海海关那边的同学打电话过来说,因为不知道入关时间,最近一周的记录都要查的话实在没查到,不过倒是刚好有个胖墩墩的姓赵的四川小伙子刚出关! 老天爷,什么叫“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你下定决定,就会把这种不可能变成可能。 黄大同在一边看着自己这个侄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他都快觉得自己都快认识他了。 如今为何放下手边新江口羽辰机场春运的事情,跑来找那样一件东西,为何如此执着于那么一个小小的十字架,他当然不会跟旁的人解释。 只是,一份心意,一份一定想要传达的心意。 他一向是个奉行少说多做的人,至于那三个不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字,他只能用这种自打出生以来少有的不理智的执拗来表达了。 从珠海追到深圳,最后从深圳宝安国际机场那边找人扒到那个姓赵的信息,往嘴里塞了一把安眠药,义无反顾地踏进机舱,追到成都。 在成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小年夜的下午了,天空中压着厚厚一层乌云,雨不大,风倒是冷得紧。 他打通那个叫赵大寿的小伙子的电话时,那小伙子的家里人说小伙子跑去新媳妇家过新年了,那媳妇的家在距离成都市150公里开外的乐山市下面一个叫马边的县里。 齐明哲早在珠海的时候就把黄大同一个人打发回去了,他从乡村大巴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被睡乱的头发,把大衣穿回自己身上,举目四望,青山绵延,炊烟袅袅,没有地图,语言也不算太通,四川话听得半懂不懂地,到处问路。 拐过八道弯,穿过九条巷,踏上百个阶,照着纸条上的地址走了好久,他满是泥的皮鞋终于停在一栋小土楼的门前。 他站在那原始到一定境界的木柴门前提起手来想要敲门,提了好几次,又都放下来,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就这样进去跟人家提出那个荒谬的请求是件极丢脸的事情。 “汪汪汪汪汪……” 这时某物看到他踌躇不决的样子似乎是不耐烦了,甩下自己的饭碗,摇着尾巴小跑到门前对着他叫起来。 齐明哲低头一瞧,吓得退后几米——对了,他有个小秘密,那就是他怕狗。 没有任何借口,比如对狗毛过敏、小时候被狗咬过之类的,没有!他就是单纯的怕狗。 这户人家院子里的狗不同于一般农村人家养的凶悍狼狗,是只可爱短腿的腊肠小狗,它似乎也没有恶意,一双乌亮亮水汪汪的眼睛朝上盯着齐明哲,叫个不停。 齐明哲退到石子小马路的另一边,紧张地盯着四周,没几步的不远处,另几户人家院子里有狗叫此起波伏地相互呼应,人家狗狗们也许只是偶尔闲聊,但是在齐明哲看来就是种随时要攻击他的密谋,弄得他神经紧绷,冷汗直冒。 可是来都来了,连安眠药他都吃了,飞机他都上了,还差最后一步,怎能轻易因为几条狗退缩呢? 没几分钟,狗狗的叫声引来主人,开门的是位穿得挺干净体面的老太太,年纪在50岁上下。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站在路对面一身昂贵西装的齐明哲,用很生涩的四川腔普通话问了句:“请问您找哪锅?” “哦!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能不能……”他有些口不择言,还没等他结结巴巴把话说完,那胖墩墩的赵小伙子从里头走出来。 “您找哪位?” “你好!我是来寻那项链的。” “项链?” “是个十字架,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齐明哲从裤兜里把东西拿出来,展示给他看,把自己的表情调节成他自认为最有诚意的样子。“你在澳门是不是买了一条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我想把它买回去,你……” “有病!”那赵胖子的四川话还真是不客气,齐明哲还没说完,拍拍自家老娘的背,把柴门重新关上,直接进了屋。 “不好意思!那东西真的对我很重要啊!我从澳门一直追到这里,咱们好商量嘛,你要多少都行!出个价嘛”齐明哲急了,连着踹了几脚柴门,一边急着似乎想往里头冲,可是却顾忌着那条狗,两手紧紧扒着柴门似乎拿它当成屏障。 “不好意思,那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兄弟行行好,让给我好不好?……” 一句话齐明哲自己讲出来脸都红了,自打他出生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喂!出来好商量好不好?” …… 等了半天,屋内不再出声,齐明哲无奈,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东张西望了半天,看见院子里的大石磨边栓着两只羊。于是他从地上抓了一把石子,不轻不重砸在羊身上,惹得羊咩咩直叫唤。 “喂喂喂!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报警了!” “我不走,你报警我也不走!又不是什么大了不得的事情,那玩意对你又不是非要不可的,可是对我就是非要不可的,也不是不给钱,你为什么就那么拗呢!” 一句话把姓赵的惹毛了,还真打开手机报了警。 小年夜,都回家过年去了,谁还高兴来管这档子破事。好在派出所还剩下一个值班的,在电话里问了问事由,山里路都不好走,各家各户离着又老远的,那警察也懒得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劝了两句姓赵的,让、叫他出个价钱,让出来得了,就挂了电话。 于是赵齐二人继续争执,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不住咳嗽着从屋内走出来。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姑娘长得不怎么样,说话倒是斯文,普通话也很标准。她扯扯赵胖子的衣袖,低声商量着:“小赵,算了,人家能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光机票就不止那个钱了,也是急了,算了,你出个价,咱让出来,大过年的,求个心平气和。” “心儿!我大老远的从澳门就给你带回来的生日礼物,拿着它代你去爱情巷转了一圈回来,怎么能说给人家就给了呢!再说,咱也没这个义务!” “可是那先生看上去也很诚心啊……”她又咳嗽几声,上下打量明哲,客气道:“要不您先进屋咱商量商量,外头也怪凉的?” 齐明哲一看有门儿,高兴地连声道谢,可是看着门口那条狗又不敢进去,磨磨唧唧,最后还是老太太给抱到一边去,他才进了屋。 进屋之后才发现着屋子不似外面看着那样“原始”,里头装修不赖、设施完备。桌上是电磁炉滚着辣香四溢的火锅,窗户玻璃上罩着一层水雾,花了窗花的红色,那红墨色便顺着窗户纸往下淌,在白色的墙壁上留下一串痕迹。 进屋之后,那姓赵的在这个心儿姑娘面前似乎软多了,像个刺猬将自己粉嫩嫩的肚皮翻出来。 齐明哲把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说明这个十字架是他老婆家传,其中加编了一段定情信物的故事,说得那姑娘眼泪汪汪。他看出来这姑娘似乎是个基督徒,去外面上过学,于是还特意说明自己老婆也是基督徒。 旁边二老听不太明白,愣愣地不时傻笑,在锅子里拣东西吃。 姑娘听了明哲的故事有些受感动,远在千里的那位是个姐妹,决定坦诚相待。说自己从山里考去省城念书,然后偶然得了机会在厦门念了大学,一次在澳门旅行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小赵。 但是一年前查出肺癌晚期,现在已经是到了无药可救、需要打杜冷丁的阶段,不想在医院呆着费钱,于是跟小赵商量着干脆回山里平静地度过最后一段日子。 至于那十字架,已经被小赵拿去刻上了两人的名字。 姑娘有意要把十字架无偿送还齐明哲的,可是齐明哲不知道怎么地,鼻子酸得要命,竟然没拿回去。 “我们家那位估计也会想给你们的。”他用手机给小赵和心儿拍了张照片,然后拿上外套出了他们家门。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天色也不早了,昏暗的路灯在一瞬间照亮了小径,他低头慢慢踩着石子,听着沙石相互摩擦挤压发出的沙沙声,心里好像都空了。 空得舒坦,空得舒畅,好似一汪清泉从心底涌出,在那宽敞透亮的胸腔里,恣肆欢腾。 “齐先生!”后面传来汽车的声音,齐明哲转过身,用手挡住刺眼的车前灯,眯眼细看。 是一辆面包车。 “齐先生,上车吧,我送你一段路,末班车是8点。” 齐明哲看了一眼手表,7点40,还有20分钟,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错路,再遇上狗,确实就麻烦了,于是没拒绝上了车。 “这个给你,心儿要给你家那位的。” 齐明哲接过来,放在手心里,似乎还带着羊的体温。是个用白羊毛编的十字架,软软的,柔柔的,像女孩的笑脸那般温柔。 这就是人心的力量吧,能够融化世间万物的热力。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多数时候人在乎的并不是东西本身,只是那里头藏着的一颗诚心罢了。 第39章 thFlight延误 资茹熙拖着箱子穿过拥挤的人群,从东京羽田机场的候机室走到入口处。今天是除夕,没想到人还是这么多。这个世界史究竟是有多少人是在岗位上坚持到今天上午,才匆匆打包,朝着家的方向狂奔呢? 家有种很奇异的力量,它也许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可以比平常自己住的破,也可以是指在这个世界上某一处的那么几个人,这几个人可以脾气很臭,可以是老弱病残,可以是浑身上下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缺点。 然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家这一个字所承载的所有温暖、一个人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那便是一个人走过的人生。 如同扎在泥土中相互纠缠的根,没有人会去在意它的样貌,它在泥土之下,默默地为一个人的枝繁叶茂提供着最扎实稳固的基础。 然而她自己的家在哪里? 在这个日子,在异国他乡,她的心隐隐作痛,不断地询问自己,她的家在哪里? 起飞前的安全检查工作比平时更认真仔细了不少。今天东京的天气很棒,太阳暖呵呵地照在人身上,照在人心里,伴随着似箭的归心,急迫而愉悦。然而远在1700多公里开外的新江口市,却飘起稀罕的雪花来。 也许这对于孩子们来说是件欣喜的事情,就连田国庆机长那个智障的儿子都发来笑嘻嘻的短信,告诉他爸爸:“爸爸,这里下雪了耶,早点回来噢!” 但是资茹熙和田国庆两个人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今天早上,新江口市的机场被迫关闭两个小时,下午虽然雪停了,但是风依旧非常大。三个多小时的航程,他们带了多出50%的燃料,做好在羽辰机场上空长时间盘旋的准备。 茹熙第二遍检查发动状况的时候,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发动机的入口处多了一根羽毛。本来这种事情也是时有发生的,机场难免有鸟,从空中落下一两根羽毛见怪不怪了,可是她却坚持要求日本的维修人员再一次检查发动机,航班因此而被迫延误了半个钟头。 她坐进驾驶舱里的时候能够明显感受到机舱内不同往常的那种气氛,除了急迫之外,便是更加急迫,就连田国庆机长也免不了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 表面平静的他在频繁地看表,直到飞机起飞的前一刻,他才把手机关机,塞进随身的箱子里。 “Captain?今天看上去有点……” “是,我儿子病了,刚才他外婆才告诉我。”田国庆叹息一声,开始进入检查程序。 “你们过年跟着他外婆一起过?” “是啊,我内人是独生女,现在两家人住在一起。要不我内人的二老谁来照顾呢。咳咳——注意力集中!”机长的目光聚焦在操纵杆上贴的地图,强迫自己收回心中千万思念。 茹熙点点头,心里忽然沉甸甸的。一个大男人,一个智障的儿子,外加四个老人。 换做是自己的话,又会怎样选择?生活的确有很多无奈,然而人也许是这个世间最最坚忍不拔的事物,有种东西虚无缥缈,却比任何东西都来得强大而长久。 那是一个字,爱。 ## “Huaxia 506H Ready”【华夏506H 准备就绪】 “Runway 34R Cleared For take off。”【跑道34R 准备就绪,可以起飞】 “Cleared for take off runway 34R。Huaxia 506H。” “Checked Final”【最后确认】 “Final Cleared”【最后确认】 “Notify Cabin”【通知客舱】。 “客舱,这里是驾驶舱,准备好起飞。” “ok!客舱一切就绪!” “好的,大家今天都辛苦了。”f “出发。” “V1”【准备升空】 “VR”【提速】 “V2,take off!”【准备拉高,起飞!】 “Gear up。”【收起落架】 这是重复过无数遍的对话,重复过无数遍的操作,可是每一次,心情都会莫名的紧张,每次升空的时候,每一次当机头扬起,让太阳光刺进到眼底时,茹熙都会在心里默默祈祷,由衷感谢上帝的安排,给她这个机会,这个与天空为伍的机会。 穿过云层,看到湛蓝的天空时,她忽然有些释怀了,原本埋怨齐明哲没有电话、没有短信的心情好像跟着飞机一起突破了阴霾的云层,一下子放空了。 她想他一定在忙碌着,也许已经熬了几个通宵了,忙碌的春运再加上糟糕的天气,她自己手里的操纵杆背负着200多条人命的同时,齐明哲站在他那大大的玻璃墙前,又承载了几百几千个这样的200多条人命呢? 茹熙记得齐明哲说过,羽辰机场的两条跑道,最最繁忙的时候,平均每周的起降6000余个班次,也就是说平均每两分钟就有一架飞机起飞或者降落。今天早上机场关闭了一上午,有多少航班被延误,现在机场方面该有多繁忙? 眼前是一片空旷无垠的净蓝的天,但是想到这些,茹熙觉得自己脑袋里像是开了锅一般,被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她无法想像机场到底是怎样运作的,这种事情好像比对付那些风向、风速来得更复杂一些。 “机长,要喝什么?”乘务长进门,客气地问。 “我要茶就好。”田国庆的目光依旧落在操纵杆的地图上,脑海里大概还在想着云层气团锋面之类的事情。 资茹熙表情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延误的半个小时好像给自己和机长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原本可以在下一个峰面到来之前赶到新江口的,现在要是风速保持不变的话,好像好跟风雪撞个正着了。 见资茹熙没吭声,乘务长又问了一遍,“副机长?想喝点什么” “哦!嗯……same、same啦!”她随手指了指机长,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操作界面上,前方出现了很大一个气流团,于是她又拉住乘务长,嘱咐一声:“我们这边先不着急,等会再过五分钟的样子,可能会有颠簸,你等颠簸过后再送来。” ## “齐明哲到哪里去了!” “部长请了假,联系不上啊!” “这个时候他请假!这个时候他居然请假!”羽辰机场的总经理捏着鼻梁急得在齐明哲的办公室里团团转。该死的,他明明只请了三天假,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居然还找不到人! 怪不得今年春运这么事事不顺心呢,少了这么一号人物,好像乐队丢了指挥,乱七八糟地响成一片。 “总经理,刚才接到通知说是部长回来了,刚下飞机,现在在医疗中心。”秘书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也顾不得礼仪什么的,冲着总经理大声嚷嚷着。 “他在医疗中心?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让他过来!”总经理吼着破了音,“不不不,我去一趟。” 没人会想过,从来只是无限制加班的齐明哲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莫名其妙消失两天。 医疗中心里的齐明哲才从安定药物的作用里缓过神来,现在另外一个秘书连同安全部门、空管部门的经理一起站在他旁边,把平板递给他,让他尽快了解现况。 为了让自己尽快清醒,他起身把厚毛衣给脱了,只穿了衬衫和一件西装背心,下了病床,一边走一边听身边的人汇报情况,然后快速做出判断和决策。 机场总经理到达医疗中心的时候,齐明哲已经离开了,没碰着面,把那中年发福的啤酒肚给气得,又颤了三颤。 下午5点整,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机场高速公路才解禁3个小时,现在看来又有了被封闭的危险。机场大厅里的氛围顿时开始变得低落起来。出租车的出口处排起长龙,队伍甚至绵延到了200米开外,好不壮观。 “你叫人去出租车出口处劝乘客改乘地铁,然后联系地铁调度部门,看看能不能提前开始高峰时段的班次频率。”齐明哲步履匆匆走过机场大厅。 一旁的航班告示牌再一次滚动起来,发出刷拉拉的声响。他停住脚步,目光扫过所有的班次,开速寻找着华夏航空的标记。 【HUAXIA 73B 东京——新江口 】 【预计到达时间:5点45分。】 “5点45?”他小声在嘴里念叨了一句,眉头不禁紧紧锁起来,延误了啊,资茹熙的航班延误了……老天爷,上帝保佑! 他在心里暗暗惊叫起来,她回来的时间可能是风雪最大的时候。 十年了,他跟机场这个词打交道打了十年了,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经历过?只是这一次不同了,没有哪一次的风刮得让他如此揪心,没有那一次的雪下得让他喘不过气。 短短的45分钟,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像是一种煎熬。 每一次忍不住向窗外张望的时候,都深深体会到何为“牵挂”。这个世界上的另一颗心脏里牵扯一条细索,在某时某刻勾住你的心头。从此两个人的心跳就连在了一起,每跳一起都是她的名字。 5点42分。 “部长,好像不行了,机场需要再次关闭一段时间,要不您先休息一阵,把晚饭吃了?” 齐明哲凝视着窗外被寒风裹挟着打着卷飞速旋转的雪花片,一时有些眩晕晃神。 “嗯。”轻轻应答一句过后,突然转身向着大厅内有航班告示牌的地方狂奔。 【HUAXIA 73B 东京——新江口】 【预计到达时间:延误】 看到红色的“延误”两个字的时候,他觉得脑袋里那些有条不紊的工作内容一下子变成了空白的一片,然后只留下无限多的“延误、延误、延误……”两个字像是木马的恶意代码一般占据了所有空间。 两条大长腿不由自主地向着控制塔的方向急急迈过去,“噔噔噔”地跑上控制塔的旋梯。 控制塔内所有人看到这位的出现都感到非常惊讶,林鸣楠更是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他苍白的面色,还有因为穿得少而冻到微微发紫的双唇。 “您怎么来了?”她低头不敢看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齐明哲没理会她一丝一毫的尴尬,双眼直直望向白茫茫一片的天空,只是简单地、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问了一句话:“有联系到HUAXIA 73B么?” 林鸣楠觉得有些讽刺,心里狂笑着几乎觉得自己快发疯了。以前一直以为男人怎样都不能被儿女私情有所牵绊才是最好的,因而有些人变得习惯性的冷静和理智,甚至让人觉得冷漠而梳离。 然而当他真的爱了,一切就都变了。什么理智,什么冷静,统统都不要了,苍苍茫茫的天地之间好像只有那一个女人最重要了。 “部长,现在总共有13架飞机在羽辰上空盘旋。” “我问HUAXIA 73B呢?”他的眼睛依旧留在半空,没有看鸣楠的脸。 “还在排队。” 此时的林鸣楠内心有一把火,一把妒火在熊熊燃烧着。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大家紧绷的神经让沉默的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 “小赵,机场暂时不封闭,等风一小就开始起落,随时待命!”齐明哲对着对讲机喊了一句。 控制塔内没人提出异议,只是氛围变得比刚才更加凝重。 第40章 thFlight迫降 “机长,现在乘客有些骚动,请问还有多久可以降落?”乘务长从客舱打来电话。 资茹熙的航班已经在新江口市的上空盘旋了足足半个小时,半空中正在盘旋等候降落的飞机有9架,4架飞机已经选择飞往附近其他城市降落。 天气状况依旧非常不好,并且在持续恶化当中。 就算是事前准备了充足的燃料,资茹熙还是忍不住担心。田国庆面无表地准确地控制飞机在指定高度慢慢盘旋,但是资茹熙看得出来他内心的焦虑。 他在不停地低头看着手表,资茹熙知道,今年除夕他无论如何是要在家里度过的,加上他儿子现在病着,一颗悬着的心该是如何焦急。 忽然机身剧烈抖动了几下,资茹熙查看了一下雷达的状况,发现外部风速和风向都没有剧烈的变化。 田国庆长长地闷哼了一声,转头问资茹熙:“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茹熙再一次检查过仪表盘后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答:“有人偷偷在用手机,大家应该都蛮着急的。” 田国庆点点头,拿起电话通知客舱的CA们赶紧提醒乘客请勿使用手机,并且加强防范和巡逻。 又过了一阵子,从驾驶舱的门被人使劲地捶打起来。茹熙和田国庆都没有回头,这不是他们该出面的时候,驾驶舱的门任何情况下不能随意打开。劝服乘客是CA们的事情。 外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乘客的情绪非常激动。 资茹熙的指尖开始焦躁地在自己座椅的安全带金属搭扣上快速徘徊,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动作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有点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他们这时候应该选择去其他城市降落了。 “Captain,我们去杭州吧,那边好像天气不算太坏。” “不行,今天早上还有雾霾警报。”田国庆拒绝地斩钉截铁。 “那,那上海或者南京呢?实在不行济南也凑合啊……” “凑合?你以为是谈朋友,凑合凑合就可以啦?就算找老公能凑合找机场也不能凑合这个问题还需要我重复么?” 资茹熙咽了一口吐沫噤声了,今天这日子实在太特殊了,田国庆看来是王八吞了秤砣铁了心了要在这里硬挨到机场开放为止。 ## 地面指挥塔内齐明哲一声不吭地盯着风速和风向仪,地面跑道的上扫雪机在不停地工作。到了6点30分时候,风速突然开始减弱,机场立刻解禁,开放了其中一个跑道。 五分钟内连续降落了三架飞机,到了第六分钟,控制塔内同时传来两组飞机请求地面精确导航的声音。 齐明哲在屏幕上终于出现HUAXIA 73B的时候,他心都吊起来了。 可就是这时候,林鸣楠二话没说让另一架飞机先降落了,再轮到资茹熙他们的时候,风速再一次加大,跑道再一次关闭。 “林鸣楠,刚才为什么让那架飞机先降?你不知道HUAXIA 73B已经等了有40分钟了么?”指挥塔上空管官主任开腔骂了林鸣楠,不知道她刚才那么做是真的不合理还是因为顾及齐明哲。 “那架飞机上有病人。”林鸣楠理直气壮。 “什么病比油快没有的飞机重要?” “发,发烧——感冒是会传染的!飞机那么密闭的空间,万一传染给飞行员怎么办?华夏那架完全可以飞到其他地方啊,他们不是说过油够的么?” ## 此时飞机上的田国庆终于失控,狠狠骂了一个字:“靠!” 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不得不飞往其他城市了。 资茹熙叹了口气,这大过年的,不管是火车票还是汽车票都肯定是买不到了,不知道航空公司会不会另有安排,但也是希望渺茫,最多也就是赔偿的份儿了。 罢了罢了,又不是没有一个人过过年,以前不都是一个人过过来的么! “我申请转航。”她彻底放弃了。 “等等……再等等看,说不准呢……” “Captain!”茹熙朝田国庆瞪起眼睛,这个时候再说这种话可就真是他的不对了! “就算我求你好不好?”他抬起眼睛,盯住茹熙的眸子,眼底缓缓流动着一股热浪,让他的眼睑慢慢泛红。 茹熙最受不了别人哭了,而且还是堂堂大机长。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落泪方是情深处。 她只能在胸前划上一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他们可以顺利降落。 但只过了两分钟,田国庆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向资茹熙妥协了:“算了,你说的对,我们走吧。” 茹熙点点头,打开无限电,跟地面领航员联系,看看附近有什么机场可以降落,最后决定在杭州萧山机场降落。 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客舱里立刻炸开了锅,连机长广播都只能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现在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人已经处于一种极度情绪化的非理性状态了。 雷达上显现前方出现气流,茹熙和田国庆配合默契,成功穿越了气流,但是飞机并没有因此而停止颠簸,这时候资茹熙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刚才的颠簸除了气流因素的影响之外,一定是又有人使用了电子设备! 她还未来得急做出任何反应,陡然发现飞机的朝向和高度都似乎有了偏差,而且燃油也快耗尽了。 转头看田国庆的时候,老机长居然脸色有些发白,嘴唇紧紧地抿着,让资茹熙再一次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再一次跟地面联系上的时候,发现飞机正处开阔的太湖上空,距离杭州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而最近的无锡硕放机场同样处于关闭中。 只剩下唯一的选择——在太湖上迫降。 按照田国庆的话说,资茹熙有时候的确是够麻木不仁的,她拿起机舱广播的电话,语速快而平直:“乘客们,这里是驾驶舱,我是副机长资茹熙,现在我很抱歉地紧急通知大家,由于机上有乘客使用电子设备,飞机偏离预定航道,现在燃油严重不足,我和机长决定在水上迫降,现在距离迫降预计还有3分钟时间,请大家在乘务人员的指挥下有序地做好安全保会措施。” 最后她还加了一句:“抓紧时间写好遗书。” 大过年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让200多号人写遗书…… 田国庆的心在瞬间狠狠抽了一下,过了半分钟,他带着沙哑的声音命令茹熙:“这次降落,you have。” 茹熙听见先是僵滞了一秒,但是很快她大声有力地应了一句:“Roger!”便再无废话。 首先解除自动驾驶改为手动驾驶,然后启动紧急民航通讯频道,向最近的飞航情报区区管中心发出紧急求救信号“Mayday”以及目前的坐标,高度,速度,空地通讯频率。 田国庆协助茹熙进行非常规情况着陆检查。 然后茹熙从两侧的发动机处开始放油,清空油箱。这又一次引起了客舱的骚乱。有乘客看到油从侧翼下方喷出来,便开始乱喊乱叫,到最后CA沉下来脸来,威胁恐吓他要是再不闭嘴,即使这次成功降落了,他也面临被起诉的危险。 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闹心的了,除夕之夜,本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团聚时刻啊! 资茹熙:“襟翼30度。” 田国庆:“30度。” 资茹熙:“Approaching minimum。” 田国庆:“Minimum。” 资茹熙:“Keep speed。”【保持速度】 然后茹熙把手搭在油门处,脚下控制着逆风的方向,尽量保持飞机在不受横风的状态下降落。 她握着油门的手心微微开始出汗,轻轻用力,逐渐降低油门直至降落,然后在降落前的瞬间拨动大约20多个开关,关闭所有交流电设备…… ## 在控制塔里的齐明哲听到HUAXIA 73B转航去杭州的时候,反倒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跑下控制塔,跑到签派处关注这架飞机的动向。 可是听到茹熙的飞机燃油不足需要在太湖上迫降的时候,他两眼一黑差点倒下去。 机场内值班的员工,拿着手机刷微博看段子的、闲聊讲笑话的、工作结束终于可以收拾东西回家的……再没人笑得出来了。 所有人盯着电脑屏幕上一闪一闪慢慢移动的飞机标记,屏住呼吸。 1秒、2秒、3秒……1分钟、1分01秒、1分02秒…… 时间好像点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凝固的人群身边走过,均匀细致,准确无比,慎之又慎,不敢轻易迈出下一步。 “铃铃铃!”响亮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一切安静,负责HUAXIA 73B的签派员在所有目光的聚焦处,带着到达极点的急迫和忐忑,拿起那好像千金重的电话,表情僵硬地听完所有内容。 然后嘴角一点点慢慢化开,一直到达一个很大的弧度时,人群才在瞬间沸腾起来。 “据无锡方面的消息,联系上机长了,飞机平稳地停落,没有发生爆炸和解体,目前漂浮在水面上等待救援。”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齐明哲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弹球应声落地。 他捂住嘴,泪水决堤,在面颊上肆意奔流,也没看身边到底是谁,转身就紧紧抱住,然后头埋在那人肩头失声痛哭。 心里空白一片,只留下一句由衷的呼喊:“感谢上帝!” 第41章 stFlight相认(修) 齐明哲这种状态下,再让他工作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头批准他今天提前回家过年去。 但是齐明哲现在已经什么都思考不了了,连HUAXIA 73B的签派员都回家去了,他依旧呆在签派处,傻傻地望着已经黑掉的显示屏。 不能亲自听到她的声音,不能亲自确认她到底有没有事,他就无法完全放心。 “部长,你这样呆着这里也不是办法啊,太湖那么大,要找到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秘书在一旁劝导。 “太湖那么大?太湖有多大?他们安排直升机去搜没有?难道就没有GPS定位么?茹熙不会游泳你知不知道?她那两三下狗爬,湖水那么深那么凉,根本不抵用你知不知道?”他朝秘书吼道。 年轻的秘书小伙子觉得有点委屈了,带着一点怨气地口不择言起来:“就算您现在有一千一万个担心,不还是只能等消息么!能做什么?该活的死不了,该死的活不了。” 说完他立马后悔了,紧接着又道歉:“额……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现在把心都担没了不还是没用么,不如回家去好好呆着,等消息啊!” 齐明哲瞪了他一眼,虽然心里头还是知道他讲得有理的,终于站起来,朝停车场的方向迈开步子:“今天你也早点回去吧,剩下的估计也没多少事情了。家里人还等着吧……诶。” “是,您小心开车,路上滑得很。” ## 齐明哲把车开出停车场,原本要往市区的方向开的,不知怎么地,突然调转车头,开上沪宁高速,向着无锡的方向直奔而去。 他不晓得他要干嘛,也不晓得他到底能做什么,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无能为力、坐以待毙! 如果可以,他希望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他知道茹熙不是个勇敢的女孩,她怕黑,怕打雷,怕齐老将军的军棍,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害怕很多东西的女人罢了。 他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黑暗里瑟瑟发抖,默默哭泣。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泰坦尼克号》杰克最后被冻僵然后慢慢沉入海底的画面……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会这样的,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这样想着车子竟然飚到将近150公里的时速,进入某个横风区,轮胎在路面上打飘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几乎等同于自杀。 但是必须尽快赶到那里,尽快看见她,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人有好报的吧?茹熙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的一个人,那样一个就算飞机被鸟撞了都不忘了祈祷超度一下的人,那样一个为了家人不顾一切的人,任谁也没有权利随意取走她的性命啊! 上帝也不行! 他想起以前茹熙半夜三更在游泳池里偷偷练习游泳,她呛了水还扒在他怀里笑,然后她跟他说:“你瞧,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 他现在能做什么呢,唯有相信二字而已。 卑微的人啊,当这种强烈到极点的希望转变成“相信”的时候,冥冥之中,上苍一定可以感受得到。因此人才不再卑微,人才变成具有能够撼动上苍强大力量的载体。 ## 湖上的风很冷,机体像一个巨大的气馕漂浮在水上。CA们打开机舱的门,把救生筏放出去,可就在同时,冰冷刺骨的湖水慢慢涌进机舱,机尾开始逐渐下沉。 茹熙和田国庆从驾驶舱内走出来,和CA们一起指挥乘客有序地离开机场,跳上救生筏。 直到最后一名乘客离开,机组人员才开始撤离。 茹熙穿着救生衣,看着黑暗中晃动的湖面依旧有点眩晕的感觉。湖面上的风很大,水一浪一浪地堪比大海。 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演习,可那是在游泳池里啊! 以前宽敞明亮、风平浪静、清澈见底…… 现在月黑风高、暗流涌动、深不可测…… 机尾部在继续下沉,机头部分高高翘起,出口离水面又高出几米来。 资茹熙害怕的都快哭了,她脑海中那些早已被淡忘的画面又重新浮上心头,20年前的那场空难,她一个人在海里漂了那么久,饥寒交迫,没有比那记忆更可怕的东西了。刚才迫降时的那些个什么冷静、魄力统统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死死扒着机舱的门愣是不敢往下跳。 “茹熙,跳啊!你在干嘛?” 摇头…… “你不能一直呆在这里面啊,万一等会触电了什么的……” 摇头,眼圈泛红…… “茹熙,你看人家空姐小姑年都跳了,你……” “不要,我不要!呜呜呜……哇!”石破天惊的一声,某女开始嚎啕大哭。 这一哭把救生艇上的人都给哭愣了,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田国庆只好在一旁小声劝啊:“茹熙,你说你丢不丢人,现在人家全看着你呢!” 某女像个耍无赖的小泼皮,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门框,接着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从小就特别怕划船,从来没和家人或者朋友到公园里划过一次。 每次上了船,摇摇晃晃地,她就又害怕了,大吵大闹硬要刚离岸的小船再回去,然后她一个人坐在岸边,看着别人荡起双桨。 哄没有用,田国庆只好开始用恐吓的:“茹熙,你再不走,我可走了,不管你了啊!” “你走走走,别管我!”她带着哭腔喊道。 这时候船上有个小胖子,转动了一下被卡在救生衣里的小圆脑袋,回头跟他妈说:“妈妈,那个阿姨还没有我乖!” “嗯,是没有你乖,我家宝宝最乖了!” …… 突然有个人从救生筏上跳下来,游到到飞机出口处的充气梯前,居然硬是抱着旁边高出来的部分爬上了梯子,一看就像是在专业部队里训练过的。 “茹熙!” 一声颇为熟悉的呼唤,让资茹熙停止里哭声。 “机长,我来照顾她,你赶紧离开吧。”一个长得颇俊秀的面容出现在田国庆面前,男人琥珀色的眼珠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明亮。 “你是谁?” “我是茹熙的弟……是她小叔叔,我姓齐。” 他一说这个齐字,田国庆立刻明白了,点点头,跳下去,顺着滑梯落进水里,然后再游上救生艇。 “茹熙,茹熙,你听我说,我是Henry啊,你冷静一点!” 他这么一说,她哭得更加痛苦,抱着门框,死命摇头:“Henry?Henry?Henry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Daisy!”齐明恒大叫一声,紧紧抱住她。 “Daisy!Henry没死,我是Henry,我是阿恒啊!Daisy!你清醒一点,看着我!” 嗯? 资茹熙一下子愣住了,抬起泪眼,傻傻地盯着眼前的齐明恒。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叫她Daisy? 阿恒,是阿恒啊,那个老早就死掉的小阿恒? 她还记得,当时她和弟弟一起抱着一块泡沫在海上漂着,漂了不知道两天还是三天,腿都泡得没有知觉了,口渴得要命,整个人昏昏沉沉,困倦难受得几乎想要自杀。 然后突然开始下雨,海面上风浪大作,她被像是飞机碎片的钢板击中,然后,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当时一定是昏过去了。 “Daisy,我那时候没抓紧你,我自己手里的泡沫就快要抓不住了,所以,所以就松开了你的手。Daisy,对不起,我被救起来的时候,看到将军家里那么好,就不想回去了,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家里,我假装失忆,其实什么我都记得。这20年来我一直在自责,Daisy,对不起,对不起!” 资茹熙完全听傻了,不知道什么是“竟然撒了手”,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Henry趁机把用力将她一推,随着一声尖叫,资茹熙就那么滚下去了,落尽水里之后,就算穿着救生衣,她还是像个疯子一样渴了劲儿地扑腾,大喊大哭,歇斯底里。 Henry无奈,自己跳下去后,游到她身边,狠狠抱住她,两人在冰冷的湖水里呆了良久,呆到浑身抽筋,疼得说不出话来,茹熙才稍微安静下来,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粘在Henry身上,瑟瑟发抖。 “我们现在上船好不好?” 茹熙点点头。Henry直直地竖在水里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让船上的人抛个救生圈下来,然后把他们一起拉过去。 上了船,风一吹,更冷。她的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泡在冰水里,老早就没有知觉了,现在稍稍暖和起来,血液就在变硬变脆的血管里横冲直撞,痛得人抓狂。Henry把自己的防水外套脱下来,使劲抖了抖,把水都抖掉了,然后反过来,把干的那一面披在茹熙身上。 资茹熙这才有点清醒过来,她看了一眼只穿了件湿掉的薄衬衫的Henry,轻轻问了一句:“你冷不冷?” “冷啊,当然冷啦。”手电筒微弱的灯光里,他的嘴唇早已变成绛紫,从鼻子里喷出来的寒气,一阵一阵地漂融进夜色,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给她一个暖透心窝的笑容。 资茹熙已经累得哭不出声来了,她像个小孩子,固执地盯着Henry那张苍白清癯的脸,还有那双和自己一样,透明清澈的琥珀色眸子。 Henry,真的是Henry! “你穿一会吧,这么冷的天气,铁打的也扛不住啊。”她要把衣服脱下来,手却被Henry按住。 “我抱着你就好了。”他有一次紧紧抱住她,一边发抖一边拼命喘着粗气。 “真的不要紧?穿一会也好!” “不要,Daisy,就当是让我赎罪。我想这是上帝派给我让我赎罪的机会。我们聊会天?” “你怎么会在日本的。”姐弟俩小声聊起天。 “被公派去日本进修一个月。” “进修什么?” “飞机维修。” “你们也要学那个?” “有备无患,对飞机越了解越好,不是么?” “嗯,好巧啊。”茹熙趴在他肩头感叹了一句。 “是啊,要不是你刚才哭,我还不知道今天的副机长就是你呢。” “Henry,今天是我迫降的。” “真的?真棒!”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全家人,妈妈、爸爸、我、还有二哥,都会以你为骄傲的。刚才迫降的时候不害怕么?” “没有,我就当那是模拟器,其它的什么都不想。” “模拟器?” “我有专门去练过,还看过很多水上迫降的资料。虽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但是我跟上帝祈祷过的,要是机长是我,我一定会活下去!” Henry不知道什么时候,面颊上早已沾满了泪水,在寒风中冻得他发疼,“对,让所有人跟着你一起活下去。” 第42章 ndFlight我爱你 为了取暖,救生艇上的人们像企鹅一样挤在一起。 这个除夕,这些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吧。在某一刻,远处无限黑暗的天际居然闪现出一片淡淡的红光,侧耳仔细倾听,风声中还夹杂着炮竹的的爆裂声。 很轻很轻,但足以慰藉人们的心灵。 过了不知道多久,从半空射来一道亮光,是直升飞机! 神经紧绷的人群终于第一次发出松下下来的欢呼。 直升机抛下一些保暖的衣物之后就开始往回飞,人群再一次陷入黑暗。 资茹熙有些担忧地看着Henry,他冷得已经不行了。旁人递过来一张毯子,他还是拿给茹熙。 “你这是做什么?”这次她坚决地拒绝了,两人推来推去,谁也不肯让谁。 “就当是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Henry!你要是不行了我比谁都难过?不要再自责了,没什么好自责的,我不是没死么?我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可是我那时候的确是放手了呀,而且之后那些日子,我明明知道你过得不好,却一次都没去找过你。” 资茹熙叹口气,强行把毯子裹到Henry背上,捧住他的脸说:“Henry,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赎罪的,所以你得活着,不然怎么赎罪呢?” Henry歪嘴一笑:“Daisy,你还是那么信上帝啊!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臭小子,你现在要是敢口出不敬至词,我一定会对你不客气!” Henry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一下子又抱紧了资茹熙,凑到她耳根处,沉声说道:“姐姐,先亵渎神灵的人是你哦!还记得撞鸟那天的事情么?” 茹熙一愣,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好几个月以前。那天她撞鸟了,然后她被停飞了,接着她跑去酒吧灌酒,遇上了齐明哲,然后,然后…… 突然之间她好像回忆起什么,怎么奇奇怪怪的画面会突然之间一股脑儿出现在脑海里?浑身如遭点击般一震,面颊变得绯红。 “Daisy,原来你一直都记得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Henry猖狂又得意地笑起来。 “那天,那天,那天是个纯意外……”茹熙都结巴了。 Henry笑得更猖狂:“姐,你别紧张,我又没怪你,说实话我挺享受。哈哈哈。” “Henry,你会下地狱的!赶紧闭嘴!” “哈哈哈,Daisy,我早就下定地狱了……” ## 运送伤员的汽船一靠岸,所有人立刻被送往无锡市各大医院进行彻底检查。 Henry那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被担架架着下了船,资茹熙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倒是更加担心Henry,拉着他的手,一瘸一拐,陪着一起下的船,然后上了救护车。 混乱的人群中,他们居然就这样和齐明哲错过了。 到最后人去鸟散,齐明哲还没找到资茹熙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后来才有人提醒他,可能是跟他妻子错过了,因为已经清点过人数了,乘客和机组人员全员到岸的。 赶到医院的时候,资茹熙正躺在病床上输液,她闭着眼睛显然已经睡着了。 除夕夜医院本来值班的人就少,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病人,护士医生简直忙不过来,伤情不那么严重的根本没人去管。齐明哲现在就是想找个人问一问都没人搭理他,每个人情绪似乎都非常糟糕。 最后他只能拉着她的手,把那个羊毛编制的十字架放进她手心,趴在床头、边,慢慢也睡着了。 茹熙,新年快乐。 ## 第二天大年初一,除了春晚又被吐槽无数之外,华航飞机事故上了各大新闻版面头条。 《太湖迫降真像》 《华航飞行员沉着迫降,全员脱险》 连外国新文都上了: 《中国客机无油,水上紧急迫降》 《中国客机安全迫降水面,无一人死亡》 ……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齐明哲打算好好在老婆面前表现一番,当他觉得她应该好好休息,当他以为这次事故是上苍告诉他们“且行且珍惜”,不要再闹无聊的别扭…… 那天早上资茹熙还是睡觉,茹熙是个很能睡的人。 他决定出门到大街上看看,能有些什么吃的,虽然是大年初一,不报什么太大希望。 但是当他高高兴兴提着两碗街边的小馄饨回到病房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进不去了。 病房被媒体围堵地水泄不通,病房里相机的咔嚓声此起彼伏。里面吵吵嚷嚷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资机师,您就随便讲讲呗,你自己的事情?” “从小到大的经历?” “资小姐,您一生经历过两次水上迫降,有什么不同感想么?” …… 就这样,齐明哲在病房外等到大约10点钟的样子,手里的汤馄饨都泡成一碗肉丸面糊了,他实在觉得有些忍无可忍,站在门口,气沉丹田,利用医院走廊的回响,声若洪钟地吼了一句:“先让我老婆吃早饭可以不?” 媒体人员集体呆住,回头。 “让一让,不好意,我们还没吃早饭。”他拨开人群挤进去。 进去之后看到资茹熙的样子,瞬间呆住,这丫头竟然还画了淡妆,看上去挺精神,甚至还有点神气。 她看到齐明哲的时候,脸上显然扫过一丝惊异。 他下巴上留着青色的淡胡渣,头发有些松乱,好像是只用手随便抓了两下的,衬衫前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歪着,生活精致的齐明哲从来没这样邋遢过。 他走到床跟前,那位霸占了病房里唯一的木凳子的人,有些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让开了。 齐明哲把碗地给她的时候,茹熙看到了一张有些风尘仆仆的脸,眼下的青肿还未消退,嘴唇苍白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帮忙先关掉相机吧?我吃个饭啊。呵呵!”资茹熙笑着朝记者朋友们摆摆手,然后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吃早饭。 齐明哲见她有点食不下咽,放下碗,表带凶相地,转身扫了一眼身后那群人:“不好意思,能不能暂时先出去一下?还有你,你,我说你呢!把烟掐掉!这边是医院!” 他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也不消他多说,人们开始慢慢退出病房,好不容易清净一些了,那门上小小的玻璃条后,还时不时有一两张脸出现几秒。 “你昨晚就来了?”媒体一走,资茹熙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饭也吃了,很没样子地瘫回床上,似乎还没睡够的样子。 “是啊,昨天把我快吓死了,茹熙。”他把手伸进被窝,寻着她的手,紧紧握住了,另一只手,为她顺了顺脸边的碎发,然后捧住她的脸,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不动了。 “干嘛这样看我!别这样……”她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 齐明哲也没有再多的话,慢慢弯下腰,渐渐凑近了她有些微微嘟起的小嘴,然后轻轻把自己的唇贴上去。 就这样轻轻贴着,呼吸匀长而平稳,没有太多的激动和眼泪,当爱情趋于平静,便成了家。 “干嘛呢,外面有人看呢。”她眼睛微微有些泛红,脸颊也微微晕开一抹淡红,带着一点点小小的心跳,把身体向后挪了一点,与他之间拉开三公分距离 他呢,不依不饶地那样深深望着她,带着有些沙哑和哽咽的声音在她耳中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性感的声音:“管他呢,那就让他们看好了。” “你还好吧,我昨天还想着,你会不会担心呢,爸妈呢,他们也还好吧。” “不知道。” 茹熙原本避开的目光一下子迎上去,有些吃惊地看着齐明哲:“你昨天没回家?” “我能去哪呢?我的家在这里啊。” 资茹熙傻笑了两下,眼睛又湿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爱你,茹熙。” “呵呵……”她又笑了,带着甜意小声嘟哝:“老夫老妻了,说这话自己都不觉得肉麻……” “没有,昨天从知道你飞机出事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要是上帝不给我机会,让我把话说出来怎么办,我还没跟你说过,本来打算一见到你就跟你说的,可是你睡着了,早上出去买早饭,回来这边又堵了一堆人,只好现在才跟你说,我爱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脸上出现一丝怪异的神情,突然抬起眼睛,像是有些责怪地望着他:“你们男人都这样么,每次都要到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 “不是的!”他急急打断她的话,“不是的。其实我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总觉得没有说的必要,我想你总能知道的,可是没想到你这么笨,非要我说出口不可……你还在为你嫂子的事情吃醋?” 资茹熙轻哼了一声:“我吃醋?你少臭美了!” “没吃醋?” “嗯……”她矫情地把头撇到一边去,然后矫情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是有那么一点点。” 明哲不再逼问她了,轻笑了一下,又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要不要给爸妈打个电话?”她伸手,示意他把手机拿来。 “这种时候你还是能想起别人来。”明哲有点不满意,不过很快把电话拿出来了,先有小家,而后有大家,再有国家。 现在他才有些悟出一点头绪来,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家的观念,不是将爱情抹杀的道具,而是由爱情发酵催生的东西,由酸甜变得甘冽,由浓郁变得芳醇,那是更加有深度的味道,更加紧密的牵绊。 相思入骨成牵挂,爱情至深则为家。 “还让他们进来么?轰走算了,烦都烦死了。”齐明哲征求茹熙的意见,因为门上的小玻璃上贴着一串相机。 “算了,人家那么敬业,过年还从家里出来跑新闻也怪不容易的,我们合作一点,快点结束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得得,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齐明哲无奈摇摇头,回身去开门。 第43章 rdFlight过年 “茹熙!” 大年初三,资茹熙正舒舒服服躺在齐大将军家的别墅二楼里享受来子老公无微不至的管家式服务,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一下子就扑到她身上。 “茜茜姐!” “哎哟,我的好茹熙啊,让我看看!”万茜茜两手夹住资茹熙的脸,把她挤成一个猪脸,左看看右看看,接着嘟哝一句:“好像没变嘛。” “能肿么变?你表捏了……” “嗯,好像便滋润了。” “是么?话说你最近怎么样?复职了没有?” 万茜茜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摆了摆手,“姐不干了,在准备跳槽呢。” “跳槽!”资茹熙叫起来,当年万茜茜参加招飞考试的时候签有合同,虽然她在飞行考试中被淘汰下来了,但是她还是有义务为公司服务到固定的年份。培养一名飞行员的开销是相当大的,不干了,那得交多少违约金啊。 “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我万茜茜是谁啊?金牌维修师好不好?现在国内那么多航空公司,我叫做供不应求!上哪里去找这么认真负责、经验丰富的维修师啊!” “真的没有关系?我没想到厚傅左他会对你这么狠!”资茹熙有些唏嘘,她总觉得厚傅左不是那样的人。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她对于他的印象还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那个温暖如初阳的大哥哥样子。 “厚傅左!你别跟我提他,那条方老板的走狗!”万茜茜现在提到她就生气,挥着拳头,好像他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打扁他一样。 资茹熙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别说这么难听么,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谁给他活干,他自然给谁干活。”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觉咯咯笑起来。 这时候齐明哲端着一盘子水果正好进来,万茜茜赶紧换了个姿势,端端正正一副御姐模样坐好了。 “你好啊。”她阴阳怪气地看了齐明哲一眼,她还没忘了呢,上次在机场看到他和他嫂子的事情。 “你好,好久不见。” 万茜茜哼了一声,发着捏着鼻子讲话的声音应道:“是好久不见,忙得要命啊,齐总,也不知道整天忙什么!” 齐明哲愣了一下,分明感到了万茜茜对他的敌意,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表面上保持礼貌:“你们慢慢聊,有事叫我。” 他想转身出去,没料到万茜茜居然又喊了一句:“这么急着出去找谁呢?坐下来一起聊聊呗!” 这下连资茹熙都看出来不对劲了,她拉住万茜茜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轻轻摇摇头,然后对明哲说:“老公,我想吃你做的虾仁蛋花汤,马上快中午了,你赶紧去弄吧。” 虾仁蛋花汤? 那是神马东西? 大冬天的到哪里去找河虾?她又那么挑嘴死活不吃对虾…… 虾仁谁挤?谁会挤? 齐明哲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出去了,哪年哪月他做过那玩意儿了,也不晓得资茹熙脑袋里哪蹦出来的词儿。 “你刚才干嘛呢,茜茜姐!”齐明哲一出去,资茹熙就责怪她,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虽然不确定,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家事。一般人从来家丑都是不外扬的,夫妻之间就算晚上都开始算钱分家了,在外人面前还是会保持和气的。 “没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俩有什么过节呀!他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叫他给你道歉,要不下次我们请你吃饭。” “什么呀,你不是知道的么!”万茜茜现在也后悔刚才自己有点没头没脑,做了点蠢事。 资茹熙沉默了。虽然齐明哲已经跟她很明确地表明态度了,那个矛盾貌似也不存在了,但是貌似某个问题还没有解决。 “茜茜,说实话,我已经不想去纠结那个问题了。你也不要再去为难他了好不好?都是去阴曹地府走过一圈回来的人了,再有什么放不开想不通话,枉费上帝一番好意了。”她笑意盈盈,万茜茜猜她心底那份虔诚的心是更甚了。 “我是劝你,做人不能太好,明不明白?该出手时要出手!” “出什么手啊,我总不能找她打架吧,又不是幼儿园。” 接着两人聊了一会关于跳槽的事情。万茜茜现在是走定了,已经有好几家私人航空公司给她offer,她打算去一家外籍运输公司,没有空姐神马的,她觉得舒心一点,以后就是维修间的万女王,唯她独尊了。 到了中午,Henry伸了个脑袋进门叫她们下去吃饭。 “就来!”茹熙答应一句,然后对万茜茜挤挤眼睛道:“姐,你看我这个小叔叔咋样?” “他?” “长得很帅啊。”茹熙眼睛笑得弯弯地,她和Henry是龙凤胎,夸她家老弟不就是夸她自个儿么。 “帅什么呀,那么矮。”身高1米70的万御姐不屑了!然后她还加了一句:“要说你们那位姚小弟倒还不错,品种优良。” 资茹熙撇撇嘴,没在意万茜茜讲这句话时候表情的不自然,她把注意力都放在最后四个字上了。万茜茜说姚北池品种优良,那不就是说她弟弟品种不够优良,那她自己不也是品种“不优良”嘛! 下了楼来,齐将军还坐在客厅里一边剥橘子一边看春晚的重播。这几天因为担心资茹熙和齐明哲两个人,全家人都没有过好年。齐老头子还专门跑到无锡去,把这个宝贝媳妇给接回家来。 齐明海、姚韵怡两个人都是部队的,加上还有个老将军,家里的干货、果蔬、各类礼盒堆了满地,黄珊珊的厨房功夫也实在是好,江南地区的各种菜肴、小吃做了一厨房,资茹熙每天从早上就开始吃,一直吃到晚上,一会是莲子百合甜羹,一会是小虾仁烧卖小芋头米糕什么的,一会又端了碗青团来,总之两天功夫资茹熙觉得自己现在体检肯定是过不了关的。 Henry也显得非常滋润,死过一回的宝贝疙瘩,黄珊珊是渴了劲儿把他当孕妇喂,害得他受不了大叫:“妈,你要是再这么灌下去,等我再回部队,保准要坠机了!” 他那张小白脸坐在个子高高的黑脸齐明海边上,实在是看着很不协调。 万茜茜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这奇怪的一对兄弟,小声跟资茹熙开玩笑说:“怎么都会觉得这哥俩不是从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 茹熙小小声在她耳边说:“妈不一样,爸也不一样。” “真的?”这倒让万茜茜意外了。 不过资茹熙下面的话让她更意外了:“你看我俩长得像不像?” 万茜茜这么一看还真像!尤其是眼睛,形状和颜色都是一样的。 资茹熙得意一笑,自从知道Henry就是那个Henry之后,她对这个家的依赖就更强烈了,真真正正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 从此她就是个有家的人了,很踏实的感觉,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真的还是你开玩笑的?”万茜茜还是不敢相信,她对这个吊儿郎当的Henry印象分不算太高,也没拿他当回事。 资茹熙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摆了个让她别声张的口型:“这事情以后再慢慢说。” 万茜茜再看Henry的时候,爱屋及乌,不自觉就觉得他确实看着还“挺顺眼”! 姚韵怡从楼上自己的房间里下来,进了餐厅没多说什么,坐在老大阿海身边,看上去两人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所不同的是,阿海没再和以前那样对她唯唯诺诺了,同样是一副寡淡的表情。 资茹熙也不想跟她多啰嗦,自从她回来,姚韵怡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好像她不该活着回来一样。 也是,她要是死了,岂不正合姚韵怡的心。这个女人连假惺惺的关心都懒得表现出来,也真是活得都自在的! 看到姚韵怡,万茜茜警觉的背毛又竖起来了:“我说,今年春晚还算好看,导演也越来越喜欢更流行的东西挂钩了,以前那些又老又旧的没人看了。” 姚韵怡瞥了她一眼,不理她。资茹熙拽拽万茜茜的袖扣,她虽然不喜欢姚韵怡,甚至有点阴暗地希望她和老大阿海赶紧离婚离开这个家,眼不见心不烦,但还不至于到达无故惹是生非的程度,她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万茜茜就不同了,她不喜欢的人,就算是没惹到她,她也会主动出击,嘴不饶人。 “现在年轻人都喜欢那种又闭眼又跺脚的唱法,我看着那些人也就卖张面皮罢了,没了那张脸,谁还听啊!教育部门不重视现在学生的艺术修养也是一种很大的遗憾。”姚韵怡也不是好惹的软柿子。 “又养眼又养耳的,有什么不好?总比有些人两样都没有强。” 这句话彻底把姚韵怡彻底惹火了,再怎样,她那歌唱家的自尊还是有的。虽然传统美声唱法现在人的确是不大爱听了,可是她的基本功摆在那里,她就还是有傲慢的资本。她使劲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正要发作,有人从门口进来,用响亮的声音很带劲地喊了一声:“齐伯伯新年好!” 万茜茜回头一看,姚北池,傻了。 姚北池进餐厅,看到万茜茜坐在餐桌旁,也是一愣,躲避了一下眼神,把东西交给黄珊珊:“软壳蟹,从马来空运来的,炸一炸,连壳一起吃又香又脆,好得不得了,一人一只,保管吃到撑!” “那么客气!每次过来都拿一堆东西来。”齐中将显然也是很喜欢这个小伙子的,看了一眼老大:“阿海,去,赶紧给北池半个凳子去。” 万茜茜彻底傻眼了,这是什么状况? 资茹熙歪过身子去,嘴唇不动地在她耳边提醒:“他是姚韵怡的弟弟。” 我X! 万茜茜正喝着红酒,一口喷出来…… 第44章 thFlight茜茜 “诶呀,我都叫你爹别送过来了,还拿这么多来,每次都是的!”齐老将军看来是很喜欢姚北池这个小伙子的。 “哪里的事儿!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其实今天是来看看茹熙的,前几天看到新闻,说实话快被吓死了。”姚北池斜眼瞧着齐明哲,声音渐渐消下去,人家老公在那儿呢,人不能太厚颜了。 “哦,茜茜,这位是我家大媳妇的弟弟,叫姚北池,也是你们华航的飞行员,认识一下吧。”齐老将军照顾客人还是挺周到的,也不能冷落了二媳妇的朋友,继而又朝北池介绍,“这位是万小姐,叫万茜茜,我们茹熙的好朋友。” 资茹熙刚想插嘴说都是认识的,结果反而这两人倒挺有默契,尴里不尴尬地相互点点头。 “你好!” “你好,新年好!” “新年好。” 资茹熙以为两人是怕老爷子尴尬,也就没多心,反正他们俩不熟,也就没多说。倒是要姚韵怡比资茹熙有心眼,一下子就看出俩人不正常了,趁着吃饭的空挡,把自己这个小弟弟给拽出去,质问一番:“北池,我说你怎么回事?跟那个老女人勾三搭四的?” “姐!什么叫勾三搭四!别说这么难听好不好?我们俩是认识,就是今天碰着有点尴尬。”北池朝他姐姐瞪起眼睛,似乎不想搭理她。 姚韵怡抱着膀子,斜眼看自己的弟弟,伸出细细长长的手指头往他太阳穴上狠狠一戳,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去抢,仗还没打呢就举白旗,倒和一个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我告诉你,那个姓万的绝对不行!就算爸同意,我也不能同意,听见没?” “姐!”北池真生气了,“不知道不要乱说话好不好?我什么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了,就算我喜欢她,人家还不一定看上我呢!” “哟!你小子还来真的了?你你你你,你简直要气死我!” “那你就气死好了!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要是姐夫真要跟你离婚,我看你怎么收拾!茹熙有阿哲哥是她的福气,她过的好了,我干嘛一定非要去抢?跟你一样非弄得全家人鸡飞狗跳才好呢!再说人家茜茜姐有什么不好了?有长相有才干的,家务做饭样样能干,她比你好!” 北池鼻子里喷着气,转身就往往屋里走。姚韵怡按着自己的后太阳穴直摇头,偏头痛又犯了,气得喘不上气来,连声喊他站住,他也当耳旁风似得。 “等等!我叫你小子给我站住!”韵怡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照着姚北池的后脑勺就坎过去。 “干嘛!”北池捂着后脑勺抓狂地回头瞪他姐姐。 “你小子说清楚,什么叫‘家务做饭样样能干’?你怎么知道她什么都会?你到底跟她到什么程度了?” “不知道!你烦死了!”北池大叫一声冲进客厅,不再听她姐姐盘问,心里打着鼓,懊恼刚才说错了话,进屋的时候,脸还红彤彤的,恰好给齐明哲碰上。 明哲比北池大许多,从小拿他当小孩子看,连作业都懒得教他,倒是姚北池,从小就听自己老妈整天在耳边唠叨:“你看看人家阿哲哥哥……”所以各种仰慕崇拜。以前喜欢资茹熙昏了头的时候还有点勇气去追一追,现在和齐明哲这么面对面坐在一起,早就偃旗息鼓了,哪里还敢再惹出什么岔子来。 “阿哲哥,茹熙她这几天怎么样?上次事故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其实我觉得她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做做调试。” 齐明哲手里提着一袋子江虾,他一上午跑了好几家菜场才买到,现在却眼神有些发愣,过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朝北池客气地点点头,道:“我看她挺勇敢的,好像没什么不好,吃得好睡得好,连个噩梦都没有……你怎么不跟她自己说?” 一句话说得北池有些心虚了,眼角的小泪痣跟着面皮向上挤了挤,皮笑肉不笑地答:“我看她挺听你话的。茹熙这个人心里有什么事都不喜欢说出来的,她要是没事,好得不得了,才得注意呢……”话说到嘴边他似乎又尴尬了,“不是,我不是说阿哲哥你不关心她,我是说……” “别瞎操心了!”齐明哲抬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目光如炬,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心说这家伙也长大了,都长这么大了!然后语气有些强硬地说道:“我说小池,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早点找个姑娘安安稳稳过日子,别让你姐姐操心。她这个人就是爱烦,你还不了解么!” 话虽然讲得不疼不痒,眼神就变得有些狠戾了。 姚北池又不是傻子,他什么意思心里明镜似的,刚才的他们姐弟话肯定是被他听到了,只是他的自尊和教养让他不屑跟他这种小弟弟较真罢了,其实心里是很介意的。 于是北池也没敢多留,本来打算一直留到晚上,再跟着姐姐、姐夫一起回姚家吃晚饭的,现在午饭一吃完,立刻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万茜茜就不一样了,好像故意要气姚韵怡似得,和齐老爷子东拉西扯,反正飞机发动机她比谁都了解,又跑去和黄珊珊切磋厨艺,端出来的午后甜点是陕西面花馍馍,讨得大家都欢喜,是个八面玲珑的主。 “来来来,茹熙,这个四道杠特地为你准备的,这次你要是再不升机长,我找厚某人算账去,反正现在老娘也不抖他了!”茜茜把一个做成机长肩章的面馍馍递给资茹熙。 茹熙接过来,嘴上说:“你别给我无聊的希望,公司那帮人,谁知道啊!再说这次我也是运气好,不然可能真再见不着你了!”可是脸上笑得甜滋滋地,三口并两口把这个肩章给吃了。 “大过年的,别说晦气话!”齐明哲在一旁提醒,脸上笑得同样很甜很暖,茹熙高兴的事情就是他高兴的事情。 “诶哟,还有韵怡嫂子,这个是专门给你做的,你可一定要吃!” 姚韵怡抬眼一看,脸都快气青了,红彤彤的石榴,还用红豆镶嵌出里头的子儿来,做得惟妙惟肖。石榴是多子多福的意思,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韵怡最怕的就是别人提这事,旁边阿海的脸色也不好看,可她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也得吃下去。 万茜茜临走,茹熙去门口送她,拉着她的手有点依依不舍:“下次再来玩,不过可不许再这么胡闹了,今天有点过分的说……” “你算了吧,别在姐跟前装好人,心里偷着乐吧?死丫头!” 茹熙扑哧一笑,挤挤眼睛:“确实痛快!” “成了!我走了,下次再受欺负了一定跟我说!”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路上开车小心!” ## 晚上关了灯和齐明哲两人躺在床上,肚子撑得睡不着,硬拉着他讲话:“你别睡呀!跟我聊一会!” “要不再出去走走路?”明哲提议。 “这就算了,我脚腕还有点疼。”茹熙把冰冰凉的脚架到齐明哲的肚子上取暖,他倒也不介意,用手慢慢摸着她的脚背,像是给猫抹顺毛那样。 “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齐明哲另一只手把她搂过来,靠在自己怀里,鼻子贴着她的发顶,嗅着她香喷喷的味道。 “没事,可能上次在冰水里泡久了,应该是问题不太大,不是特别疼。” “茹熙,你今年多大了?” “27啊,你不会到现在这个都不知道吧?”茹熙不慢地嚷嚷起来,顺手在他胸前锤了一下。 明哲抓住她的小拳头,用手指撑开她的掌心,然后十指相扣那样抓着她,声音沉下来,语气很犹豫:“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吧?” 茹熙噤了声,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现在是她职业生涯的关键时期,这实在不是生孩子的时候啊! 要是以前的资茹熙一定会当机立断地拒绝,这不是开玩笑么,生孩子是闹着玩儿的么!可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从生死门走过一遭,心态也变了好多。人这辈子真的不能只考虑自己,不能太自私,现在家人对茹熙来说再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今天看到万茜茜把石榴从蒸笼里拿出来,她自己心里其实也在隐隐担心,隐隐自我矛盾着,看来是齐明哲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年龄太大万一生不出来了跟姚韵怡那样,那是对齐明哲不公平,可是现在就让她回家呆着为未免太不近人情。 “你别太担心,其实我也还没准备好。我不会逼你做什么,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明哲安慰她,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知道,说来也好笑,其实自打我开始工作的时候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可是又没有人可问,没有经验可供参考,我根本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嘛!” “那就不去想了,顺其自然吧,是我不该提起来的。”明哲道歉。 “恩恩——”茹熙尾音高高扬起,摇摇头,“我们不能再逃避这个话题了,总要好好想想的!” “茹熙?” “嗯?” “还觉得撑么?” “嗯,还有点。” “做点运动怎么样?” “嗯?什么运动……喂,你……喂!你轻点!” “要不你自己来?我们好得也要换换花样了。” “你羞不羞啊!讨厌!一边去!” “我要是真一边去才是讨厌呢!过来,别乱动,小心再伤到脚腕!” “……” 第45章 thFlight春光 茹熙原本到初五就有航班的,但是公司又让她多休息了一个礼拜,回到公司就发觉氛围不对劲了。 难怪前几日齐明哲不让她看新闻,调查委员会认为是这次事故原因,除了乘客在飞机上使用了手机以外,很大一部分责任在于机场。 齐明哲作为机场运营监管部的部长,首当其冲。 人们完全不理会他在过去的几年中,将机场的延误率降低到原来的30%,一味地指责他在春节期间擅离职守,导致机场管理混乱…… 而且在听说齐明哲是世家子弟,爹是空军中将之后,对他的谩骂之声日益高涨,官二代扶不起,关系户、降落伞就是没谱,以前在东京国际机场管理论坛上得得奖一定是假的……反正什么难听来什么。 机场方面为了平息众怒,竟然选择把明哲降职处理。 茹熙在休息区待命,看着手机微博上的评论一时之间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这几日明哲在家这么体贴,偶尔还系上围裙照着网上的菜谱跟茹熙一起在厨房搞破坏,两个人笑得那么开心,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种样子的! “茹熙!茹熙!祝贺啊,这次立大功了!”资深CA领班严妍走过来就是优雅地一抱,然后给了茹熙一束花。 茹熙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抬眼就瞧见华航的总裁亲自走过来,笑着也给了资茹熙一大束鲜花,然后给了她一个熊抱。 “祝贺你,正式成为华航第一位女机长,资茹熙。” 嗯? 茹熙愣愣地看着众人,然后耳边又是一阵熟悉的男中音:“丫头,真的出息了!今天祝贺你!” 厚傅左英俊温和的笑颜在她面前展开,可此时此刻她却一点点愉悦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这张笑颜有多么讽刺、多么让人难堪! 她在这里受着祝贺,齐明哲却在受着那种无辜的煎熬。 她有什么可祝贺的?她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她不过就是运气好没死掉罢了!难道她自己就没有责任么?要不是一味地动了感情去迁就田国庆,明明知道机长当天状态不佳,明明知道当天天气恶劣,她为什么要怀着侥幸的的心里让飞机在这个机场的上空盘旋那么久? 如果不是她在东京的时候硬要做那无聊的发动机检查,飞机就不会与那场雪相遇! 如果她能早一点坚决地劝说机长开往别的城市,那么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 而齐明哲,只是一个机场的管理人员而已,空管部门的人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说两句话? 凭什么,凭什么人们要一味地谩骂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 “茹熙,怎么了?都高兴傻了啊?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接着每个人都恨不得上前跟她说句恭喜的话才罢休。 但是她真的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恍惚间,好像是厚傅左帮她换上的四道杠肩章,可是那时候她只想把他的手狠狠甩开,告诉他别碰自己! 他那张脸怎么能笑得那么假!他也是飞行员,不可能不知道田国庆的重大失误,可是他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站出来承认错误?他自己可是一个监察官飞行员啊! “茹熙,祝贺你,宝贝。”突然有人从后面将她一把抱住,狠狠亲了一下她的面颊,“我爱你。”他说。 明哲!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笑着对她! 资茹熙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来,将头埋进他怀里哭了。 齐明哲倒是吓了一大跳,他没成想过她会这样喜极而泣,还乐呵呵地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好啦好啦,别哭了,哭坏眼睛怎么办?” 真不知道要说他什么好了!死家伙! 她狠狠锤了他一拳,抬起头来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里难受的话为什么不讲出来,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拿她到底还是当小孩子看么? 宠她爱她,不如让她跟他分担一切的机会,痛苦或是快乐,深爱是携手夕阳,更是风雨同舟。 齐明哲看来还是有点不明所以,抱着她呵呵直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带回家好好亲,不再当众吻你了好不好?别老生我气,你知道我不怎么会哄人的。” 他的笑是由衷的,他没有在她面前强颜欢笑。 他只是单纯地为她高兴而已。 鼻子更酸了,眼泪止都止不住。 “明哲,love ya。”她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踮起脚尖亲亲碰了他的唇。 ## 林鸣和手里拿着着一束小雏菊站在飞行员待机处的门口,他进不来,只好就这么站着,远远看着她,看着她接受所有人的祝贺,再看着她点起脚尖和齐明哲接吻。 阳光从背后巨大的玻璃幕墙外透进来,晶透的玻璃过滤了寒风,挡住了零下的低温,只溜得暖暖的初阳,在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片柔和与温暖。 微微一笑,把小雏菊交给门口的保安,让他们转交给她,然后转身走进那一片春光里。 曾经,他是她最爱最敬的人;曾经,他是他她最重要的人;曾经,她说她说她有一辈子还他不完的债;曾经,她说她一辈子都想和表哥快快乐乐地呆在一起;曾经,他们手拉手走过那片山林。 然后最终她寻得了自己的爱,寻得了自己的家,找到了那个有能力为她挡风遮雨的人。 所以,他的责任彻底结束了,他被需要的那份价值也随之远去了。 今年除夕她没有打电话回来,看到新闻的鸣和像是疯了一样跑去关了门的教堂门前整整祈祷了一夜,他不信教的,他是一个医生。 可是那一夜,他有多希望,上帝是存在的,他有多希望,上帝能听见他的声音。 从大年初一等到真月十五,他都没等来她一个电话,好像他已经被忘了,好像,她的说的债,早已还清了。 现在他想,没准茹熙的上帝真的存在,没准她总在天上为各种各样的人祈祷,没准上帝造就在看着这样一个女孩了。 所以,上帝如此垂青她,如此眷顾她。 所以,她回来就好,她幸福就好。 很多事情都不用去计较了,很多事情也根本不是思考所能代替的,唯有希望,唯有相信,唯有虔诚。 他在机场的平台处站了很久,看停机坪上那些飞机不断地起起落落,他想:原来这里是就她工作的地方啊,原来她是那样一个小小的人,驾驶着那样的大家伙在空中飞翔啊,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消失在万里晴空之上,在透明的晨曦里。 第46章 thFlight起床 连着两天茹熙去待命都没有安排航班,每天晚上回到家里就和明哲在厨房里僵尸大战蔬菜。明哲这个认真的是很奇怪,他明明说自己不会做饭的,可是为什么每道即使是照着网页上的说明第一次做,也能做得极好,有卖像有味道。 至于资茹熙,在这方面极没有天赋,最多在旁边帮忙洗洗菜,他就是那个打头阵的僵尸,茹熙跟他在后面,听他指挥,叫干嘛就干嘛。 她唯一会干的就是煮汤、煮粥,各式各样的粥,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到超市买了东西,切吧切吧,然后往水里一扔,煮上一大锅,按着明哲的话说,她把自己当pig喂,她煮出来的那玩意儿的中文学名叫:泔水! 周日早上,小女人还在赖床,明哲坚决摇拖她去买菜。因为明哲君觉得,一个大男人拎上一个布袋子跑去菜场跟大妈讨价还价太没面子了,但是他又嫌弃资小姐买回来的菜不够优质,萝卜她买回来的都是干瘪瘪没水分的,猪肉她买回来都是注满水的,青菜她买不到不撒水的,买一斤鱼倒有五两是水的…… 于是齐先森想到一个很好的解决方式:跟老婆手拉着手一起去买菜。 “起来了!你忘了今天是我爸大寿,你自己说想亲自下厨做一顿的,我们得赶紧买了菜赶过去早点准备!” 齐先森有个 call惯用流程,step 1挠脚心,通常情况下小女人都会把自己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不理他;Step 2 掀被窝(冬天专用),通常情况下小女人会把枕头盖在身上继续睡;Step 3大开落地飘窗,人直接拖下床,放在冰凉的地板上…… 现在被子也被掀开了,明哲抓住她的脚腕一使劲刺溜一下把她拖到地板上。 躺在地板上的资小姐看起来神情相当痛苦,嘴里呜哩呜哩发出类似猫被摸了倒毛时候极其不爽的声音。 齐明哲等着,这个小女人过不了五分钟就会因为冷得受不了,睁开她金贵的眼皮。但是这一次她慈湖有点不同寻常,很快就睁开眼睛了,皱着一张包子脸求饶:“明哲,菜场你自己去不行么?我脚腕痛啊,今天真的去不了了!” 明哲以为她开玩笑呢:“别跟我来这套,赶紧刷牙去!乖一点,我们今天做竹笋烧肉!” “明哲,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痛!”她握住脚腕从地板上坐起来,睁开眼睛。 看到她认真的神情,齐明哲立刻也不嬉笑了,蹲下来,拿起她有些红肿的脚腕,仔细查看了一下:“不会是,我刚才弄伤你了吧?”他一副懊恼的样子,看起来担忧得不得了。 “对的,就是你!非要我起床!多让我睡五分钟地球会毁灭吗?猪肉就不注水了吗?讨厌!” 齐明哲叹口气,不气不恼的,赶紧跟媳妇承认错误:“好好好,是我的错成了吧,现在我满赶紧去医院查一查好不好?”说完他打横把她抱起来,走到洗手间,将她放在马桶上,在牙刷上挤好牙膏递给她。 资茹熙也不闹腾了,老老实实坐在马桶盖上刷好牙,嗤嗤嗤嗤地,满嘴泡沫地盯着齐明哲的眼睫毛看,她发现它们长得让她嫉妒,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出这么长的睫毛! “别看了,以后有你看得,得看一辈子呢。” 茹熙满嘴泡沫地顶了顶眉毛,摇摇头。 明哲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站在后面帮她梳头。她天生带一些棕色的头发很软和细,把玩它们是明哲的一大爱好,每次茹熙洗完澡出来,齐某人都会积极主动地要求帮忙吹头发。 “难道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啊!我可告诉你,不管你想不想,反正你跟定了,听到没有?” 茹熙又顶顶眉毛,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了,急急讲道:“不是,我是说,你得好好对我,说不定哪天我开着飞机就从天上掉下来,你就再见不着我了!” 茹熙讲这话是开玩笑的,可是却戳到齐明哲心窝里去了,他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紧紧从后面抱住她,贴住她细腻的脸颊道:“宝贝,我求你别在跟我说这种话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天天都在担心,晚上还时常做噩梦,梦见你在水里扑腾的样子,然后每次我去救你,你都趴在我怀里直咳嗽……” 茹熙撇过头去,心说,妈的,怪不得晚上做梦见被千年老树妖缠得气都喘不过来,直咳嗽呢…… “所以要对我好一点嘛!下次早上一大早的,就不要挠我脚心、掀我被子,还把我拖下床!” “茹熙,我没开玩笑!” 她听他语气这么严肃,无奈拍拍他的头顶,安慰他:“没事没事,以后你老婆就是机长了,我答应你,有一点点冒险的事情我都不会做,好不好?” ## 医院里一声拿着资茹熙脚看了看,然后抓住她的脚底轻轻转了转,茹熙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她自己也奇怪,早上明明还挺疼的,怎么到了医院就不疼了。 “你要是痛的话就说出来,千万别憋着。” “没有,好像是有点点,但是真的不是非常痛。”资茹熙一本正经地讲道。 “估计就是软组织受了点伤,我给你开店消炎药,外敷加上内服,两三天应该就会没事。” “你看,医生都说没事!你瞎担心什么呀!”资茹熙用胳膊肘戳戳后面站在的明哲,抬起头来,朝他调皮地眨眼睛。 齐明哲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表情依旧没有放松下来,跟医生道:“还是拍个片子看看吧,万一有什么事呢?晚治不如早治啊!” 这话说得医生不高兴了,话里话外带着气儿:“你们啊,现在真是越来越难弄!我认真一点说要去拍个片子,有人说我们为了赚钱,明明是小病,还叫病人去花冤枉钱,现在我说没事,你们还说我不认真!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办吧!现在医生真是难当!我都不想干了!前几日还给一个病人投诉,扣了半个月薪水,烦不烦?” “不是,医生,我真没那个意思,你不知道我们茹熙不能出问题的……”齐明哲想解释,给医生打断了。 “就她金贵是吧,金贵的小病就一定是大病了?开玩笑!” 医生一脸不高兴地把他们打发走了。 齐明哲心疼茹熙,今天齐老爷子大寿,找人去家里做宴席,来得客人多,本来就没打算让茹熙去丢人,只是想着把她早点拖出去好好打扮打扮,再象征性地让她倒腾个沙拉之类的出来。现在好极了,连路都走不了,不用担心她到厨房搞原子能、核爆炸了。 第47章 thFlight寿宴 齐明哲心疼茹熙,今天齐老爷子大寿,找人去家里做宴席,来得客人多,本来就没打算让茹熙去丢人,只是想着把她早点拖出去好好打扮打扮,再象征性地让她倒腾个沙拉之类的出来。现在好极了,连路都走不了,不用担心她到厨房搞原子能、核爆炸了。 齐老将军是一身戎装,把抽屉里那些胸章全给拿出来挂上,看起来像个在卖冰箱贴的小贩,资茹熙是这么想的。 家里来了好多人,各种各样的,似乎都牛得要命。虽然资茹熙小的时候,舅舅过生日家里也是来好多人,但是这里的阵仗似乎更大。你别看那边那个干瘪老头,颤颤巍巍的样子,连嘴都合不拢了,口水直往下淌来着,他以前抗日战争时期可亲自干掉过两架飞机! “哇塞!”茹熙惊叹一声,立刻肃然起敬,听老公的话,赶紧去房间,换上那件上次万茜茜卖给她的那件白色小礼服,在方华的订婚宴上穿过的。 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衣服,陷入回忆里,那天她在船上,和齐明哲第三次还不知道是第四次见面,然后他跟她说要她嫁给她,还吻了她! 那时候他明明说他只是需要一个妻子的!口是心非的家伙,可定是对自己一见钟情还装得那么清高,切!她抱着裙子,喜滋滋地偷乐。换上去之后,站在镜子前面左看看又看看,实在觉得自己魅力四射,美丽无法挡! 她以前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如果她以前是个自卑、胆小而懦弱的女孩,现在这个自信、魅力又能够为自己感到骄傲的女人,那都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男人的存在。 别人再多的赞赏你都视而不见的时候,他的目光好像钥匙那样,为她打开了一扇门。当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在告诉她:瞧,茹熙,你是最棒的! 齐明哲不知道什么事情去了一趟外头,回到房间的时候,打开门,看到她的样子,不觉瞬间痴了。 头发用金属雕花的发卡自然地挽到一边,顺着白白的脖颈泻到胸前。粉嫩的嘴唇晶晶亮的,好像比往常更加饱满。一袭雪白的衣服,把身材衬托地凹/凸/有致,他最近甚至都忘记原来还见过资茹熙这么漂亮的时候。 “看什么呀!傻了呀你!”她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很美。”他道,声音不大,带着一点淡淡的鼻音,性感而深沉。 资茹熙得意得不得了,笑道:“你说实话,以前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说什么不喜欢我,那都是骗我上当的是不是?你怕我说我不喜欢你,对不对?高手啊,齐先生!” 资茹熙没想到齐明哲却翻翻眼睛,摇头道:“我一向想什么说什么,哪里有那么多心思花在女人身上,再说你……”他本来想说,你张得有不是中撩人的类型,但是今天他这么一看,他好像还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小妻子还居然真真是个尤物! 他早点怎么没发现的?那臀部翘起来的角度十分好看,算是弥补了一点上面小小的缺憾。 其实并非是齐明哲没发现,只是人变了,以前那个资茹熙是个站在人群里就想着躲躲闪闪的丫头,今天的资茹熙是个有个全天下女人羡慕嫉妒的老公的幸福女人。往往那种发自内心的自信和骄傲,能让一个人散发出异样的魅力来。 女人,会因为爱而变得更加美丽。 他忍不住走过去,揽住她的腰,呼吸变得更加温热:“唇色还嫌淡了。”深深吻下去,就像过去那样,缠缠绵绵、长长久久地,很细致地慢品她的滋味。 就如她以前在林家给他泡过的一壶茶。80度的温开水冲下去,香气并不浓郁,叶片当叶片慢慢在水中舒展,茶汤渐渐变成亮青,一汪碧水,轻轻荡、慢慢含、轻轻咽、久久品,香远益清便是含蓄之美的最高境界。 然而她不仅仅是那样,其中还夹杂了一种异香,茹熙告诉他,那是乡间路边的一种野草,长在石头缝里,带着微苦,但是清爽的味道却让人心胸舒畅,止渴生津,平气润肺。那便也是她了,在乡间石缝里却不自甘堕落,遭遇不公却不心怀怨恨,一味朝着阳光,一味感恩雨露,让身边的人跟着她一同幸福。 “等等,茹熙,披一件衣服再出去。”明哲看着她大片漂亮白皙的背,觉得有些不妥。 资茹熙的打开房门的时候,恰巧碰见一席盛装的姚韵怡,她那件裙子可把茹熙的这一条素白的裙子给比下去了,到处blinblin闪着两片,深v的领口可是重中之重。 茹熙这裙子的两点可就在背后,前面捂得严严实实,要再披上衣服岂不是没看头了? 不行不行!资小姐这会子,耍起小心眼来,跟明哲推托:“不用啦,家里空调不是很足么!”说完就想走出去,没成想齐明哲这时候一抱住她的腰,硬是把她捞回来,然后弯下腰狠狠吻住她的背,把她吓得,一瞬间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你干什么呀!”她大叫起来,挣脱着,却发现他抱她抱的很紧,好像在闹情绪那样。 等齐明哲终于松开她,他满意地一抹嘴唇,“记上记号,省得有人动了心思。” 吻、痕! 资茹熙气得炸了毛,这下子不想穿上也得穿上了,让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坏心眼的男人!还不承认他那天看到她就是动了心思的!他绝对动了心思的! 茹熙气呼呼地披上一件外套,踩着跟不太高的高跟鞋走下楼去。 抖一眼见着了正在厅里,拿着酒杯和一众女孩子说笑的Henry。 Henry今天是把礼服军装穿来了,看得资茹熙两眼都直了!自家老弟没话说了,就一个字,帅!怎么看怎么帅!越看越欢喜!当初她怎么就舍得把她这么可爱的老弟叫人扔出去呢,真是不可思议! “看谁呢,看这么出神?”齐明哲取来一杯鲜果汁,他知道茹熙喝不了酒,但是竟然发现自己老婆在看着别的男人两眼放光!顿时胸中醋意滚滚,假装随意地顺便把手搭上茹熙的腰。 “明哲啊,你说Henry也不小了,他有没有女朋友了?” “他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现在当嫂子的管得够宽啊!我看他一辈子要光棍了!他眼里根本就是没有一个女人,而是一群女人!”明哲讲得不客气。 资茹熙瞪他一眼,怎么这么讲自己兄弟,不像话! 这一眼瞪得他好委屈,想着自打茹熙进门,这家伙就一直对她照顾有佳。这家伙从来只有被女人照顾的份,就算是上过床的,他也从来都是玩玩,玩过了就不理不睬的,唯独对资茹熙,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完了,这么一想,越想越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