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秋色下的风,凉中透了微丝的宁,七夕佳节,多少人夜下遥看天上牛郎织女星。这样的佳节之下,不若有情还是无情,周遭皆荡飘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 就是这旖旎的佳色下,本当流萤四舞的画屏山上,却斥浓着阵阵杀气。 身形盈飘,白衣侠者脚如踏风,在萤光绕舞下奔行。而在离白衣侠者约莫二三丈处,一件红裳朝前荡游。 四舞的红衣,在佳夜的风下随肆舞荡,若非那红衣之下若隐可见的纤肢,怕是任谁看了都会恐惊误觉这画屏山上闹了凶,现了厉鬼。 白衣侠者身如乘风,而那红衣女子却宛鬼魅,二人轻功不分上下,如今已是追逃两日。 连着两日的逐追,二人丝毫不现半分倦疲,只是男子女子本上终是有差,在这两日下的不歇逐追,总有人得稍逊半筹。 原是三丈相距,半刻不曾短缩,只是长时下的捕追,前头奔逃的红衣女子显然体能上稍有微欠。 三丈的相距,随着长时的追擒渐渐紧缩,眼看着两人的距离已缩近丈,下一刻白衣侠者便能将其拿擒。突的,那红衣女子身形顿停,足尖踩点,原本急奔的身子那瞬骤然点顿。身形猛然顿住,腰身直扭,红袖肆舞,数道寒光破空而攻。 身奔疾行,凭空顿下已非常人可行,加之女子竟能在身体停下那刻扭转身体发攻暗器,足以可证此女武功已登高顶。近丈相距,一切来得突然,暗器如迅猛至,这样的突袭之下,何人可活? 杀招已至,攻势猛突,按理身后逐追的侠者命也该交代此处。只是女子身法如此诡刁,能与之较交两日且胜半筹的侠者,又岂是寻常无能之辈。 女子身形方定,侠者已察杀机,几乎是暗器射攻的那瞬,侠者也挪身闪避。 身方至,影也随,谁也没瞧清侠者脚下如何挪避,那突至的数枚夺命镖已全避开。 避开杀镖,顺势接住最后一支喂毒的镖器,反手擒镖借了月色扫了一眼,侠者眉心蹙锁道:“见血封喉,好毒的镖。” “的确是枚毒镖,只可惜,再毒的镖仍是要不了你的命,真真可惜。” 见血封喉,破肤取命,这等辣毒的暗器素为正派人士所不齿。故而女子这惋惜的叹语,叫侠者的眉心又蹙锁几分,手中暗镖直接弃抛丛中,侠者视目落锁在女子身上。 一身正凛,势逼窒人,若是此时站在他对面的并非此女,而是随便换成一个江湖上的恶汉,只怕早叫他这身凛然压得喘不上气。 只可惜此女终是此女,绝非常人可比。凛然下的正气丝毫不能叫她生出半分惧意,迭声娇笑,女子抚心佯惧笑道:“哎呦呦,这样凶的眼,白大人你这样看着小女子,难道不怕吓坏小女子吗?” “废话少说,我且问你,禹城胡员外一家上下四十六口,可是你所为?” “是与不是?若我说不是,白大人信吗?” “哼。”不屑冷讽,侠者道:“若不是你所为,胡员外一家身上所中的招魂幌,你作何解释?” “光凭招魂幌白大人就断言我乃胡家灭门真凶,这般武断,就不怕冤枉了小女子?”光凭暗器便言断自己是胡家灭门真凶,侠者这番判言,显叫女子很是不满。只是人虽不满,可那话中魅娇的笑调却不见消。 娇声下的笑迭,使得这夜下的画屏流萤多添了几分旖魅,旖旖魅魅旎交,却败散在侠者的质审下。全不搭理女子笑柔姿态,侠者说道。 “天下邪豪皆我辈,世间凡物任杀之。杀人取命不过眉蹙间的百鬼窟竟也有喊冤的时候,离窟主不觉得此话太过可笑了?” “看来我百鬼窟在白大人眼中,已是至魔至邪的妖道啊!既是如此,这姓胡的一家是否真丧命我百鬼窟手中,倒也不打紧了。” “所以离窟主这是认了?” “百鬼窟行事素来不认,所以白大人觉着小女子这话,是认,还是没认?” “离窟主现下认与不认,都无关紧要,白某自有法子叫离窟主承认。”不急不缓,淡平正言,白衣侠者此语甚是信傲。少年侠者,威名远扬,从未落败骨中自然早渗傲慢。只是自信之人对上弃法之徒,傲语便是衅语。 正下言落,娇斥立出,女子回道:“自有法子让我承认,呵,白大人好大的口气啊。既是有法,那就叫小女子瞧瞧白大人的能耐吧。” 话音方落,人直接爆了攻,红衣舞翩,上一刻还离一丈有余的女子话落时人也攻至侠者身前。红袖绕舞,内却暗藏杀招,人方欺近,掌力紧随铺盖而至。 明明是个纤柔宛若无骨的女子,可出手的掌力却霸道得紧,一招出,立如涛浪压袭。掌力直接袭至面门,压得侠者面上刮疼。 百鬼窟的断魂掌,掌力邪而霸道,一掌出,便是排山倒海如浪压袭。这等掌力,普天胆敢出手硬接的,怕也数不出多少。 女子突出杀招,直取侠者面门,侠者不敢硬接,当下足使坠力身折侧扭,避开掌力的同时手如雷迅攻扣女子腕上命门。 手如灵物,势甚洒脱,反旋身形手已叩覆女子命门。此招无中生有,招出突然,叫人防不设防。料想不到的招式,自然难避,女子腕处命门眼着被擒。 眼看命门已落侠者手中,谁知这女子竟能凭空再出反击。借由被擒之势,女子跃身凌空,身后倚,足前踢,足尖直朝侠者膻中攻去。 膻中乃要穴,若中必重伤,侠者本意只是生擒女子,无意平添麻烦。女子这同归的搏法,侠者自不会以命相搏,当即撤手回护。 掌护要穴,掌心承攻,女子这招可是以命搏命的杀招,掌心所承力道自是猛冲。硬生接下,身往后撤退数步,待身定稳,侠者凛道:“好毒的杀招。” 搏命夺回生机,女子身子凌空回旋,待身落定闻听侠者此语,女子笑道:“若是不毒,如何能在白大人手下讨得一片生机。” 侠者叱她这招恶毒,可侠者方才擒扣命门的那招,又如何不是?腕处被擒处阵阵麻刺,就是那稍瞬即松的一扣,短时内女子怕是难再聚力。 二者皆是世间难寻的绝顶高手,此时交手于画屏山上,谁胜谁负,终是难辨。 侠者欲擒女子,女子偏生不愿任擒,二者交手,杀气瞬间卷席画屏。过招命搏,杀气重重戾现,画屏山上的流萤早因这卷席的杀意四散无影。 就在这命搏相交下,本是铺着银光的画屏山突然陷了黑,仿佛光遭侵吞,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叫黑暗侵吞。不过眨眼一瞬,大地已陷漆黑,原当悬挂半空的狡月竟已消失。 消失的月,被夺的光,就在这光遭吞的瞬刹,侠者与女子齐声惊道。 “天狗食月。” 天狗食月,万物陷入朦黑,就在这食月的七夕夜中,本是无物的黑空突然凭现七点亮荧。点点亮荧,在漆黑无物的夜空中显得尤其诡异,就是这荧诡的七点亮幽,画屏山上,突然陷了宁。 画屏山处,静无半分活息,与此同时另一处地,同是七夕的夜下,两个人正吵吵囔囔相互斗着嘴。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走在前头的女孩始终囔着抱怨。 “早知道就不上贴吧看胡扯了,说什么今晚天有异象,哪来的异象,白白浪费我撩妹的好时机。”气着嘟囔,女孩显然觉得一个人的抱怨无法舒缓心中懊闷,一面深浅前行,走在前头的女孩时不时回头朝着身后闺蜜抱怨数声。 数次抱怨,可算换得身后回应,毫不客气借了月色横了一眼,身后女孩说道:“早跟你说封建迷信信不得,你偏不听,这下子栽了吧。” “什么栽不栽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牛,你当初干嘛不拦我。” “我拦了,你听吗?” “哎呦,所以你这是在怪我咯!”闺蜜斗嘴,就是彼此甩锅的过程,今儿这狼狈丢脸事,谁也不乐背起这无脑信邪的锅。当下嘴上的斗一刻不见歇,就在这你来我往的斗嘴中,原本还能看清路的夜,光突然消了。 没个根由,本来当是无云的朗夜突然暗下,顷刻的暗,噬了周遭一切,在这茫茫无物的夜下,黑漆空中,突现七点荧幽。 幽幽一现,很快便消失了,当这七点荧幽逝后,本是吵囔的夜。 也静了。 第一章 侠者神捕 十月的天,天气逐渐转凉,褪去夏日的燥闷,连着心境也舒淡不少。此刻京都六扇府西苑内,木芙蓉早已开了,簇簇团生的木芙蓉缀点在翠屏当中,白翠相交,刹是好看。 而这翠为屏,白缀点的西苑园内,隐约可见一白衣人置于其中,隐入花下。 坐于院内竹亭处,白衣人靠倚在柱栏上,仰着头闭着眼,正在园中发着呆。 十月舒凉,这样的时节最适合理清心绪,而白衣之人此时便处坐亭内,理整着数月来突变的一切。 神思整绪,无心周遭,只有耳边偶起的风吹得屏翠沙沙作响。就是这一片安逸的静,忽的有人闯入并朝竹亭处行来。 脚下的步,声并不重,若是寻常人,倒也不至能察觉,只是对于这竹亭内神呆的人来说,饶是再轻缈的脚步声总逃不过他的耳。当那来人入闯时,白衣人已是觉察,只因心里头正整思着自己的事,无暇关切。 迈步上前,远远便瞧见木芙蓉内的男子,略作稍顿而后上前,人至亭外那入闯人开口笑道:“白兄当真叫人好找,六扇府寻了一遭,倒料不到白兄竟躲在这儿洒惬。” 趣声落,人也迈前,环顾看赏周遭,此人赞道:“不过要我来说,这京都内,便数白兄这的木芙蓉开得最好了。” 一面说,一面行,至了栏处来者直接掀撩袍摆坐落。 毫不客气,倒似这处是他家似的。 自打此人行入,白衣男子便已了察,只是懒得搭理,如今人既不客气直接落座身侧,他倒不好再佯装没发现。当即收了神,睁了眼,看着跟前正笑赏园中木芙蓉的侧颜。 高挺的鼻梁,双眸温煦,虽说菱角甚是分明,可不知是否因此人唇上总是挂着洋煦的笑,倒替那分明的菱角镀上一层柔。 慕容华。 人如其名。 端煦温华。 三余月的结交,纵是陌生,如今也算识了。常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这复姓慕容的华衣公子本就不是个性敛之辈。 人已靠旁落座,嘴中接连都是对这园中木芙蓉的赞赏,听着耳边阵阵赞许,白泽远说道:“你要喜欢,就移几株回去吧。” 白泽远。 那坐于芙蓉翠屏竹亭内闲坐神游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京都第一神捕。 白泽远。 少年成名,英雄了得,不若朝野闻者皆惊。对于白泽远这人,传奇流闻甚多,市井之上更是耀传。白神捕武功天下第一,不管怎样的犯人,怎样的高手,只要落入他手中,断无命逃可能。 对于这京都第一神捕,年少成名的侠者,江湖朝堂从不缺传奇。只是这叫人听后心起佩敬的传奇,如今心中的结绪却也仅他一人独知。 人人皆道白神捕人敏神算,武学登顶绝伦,可普天之下却只有他一人知道,这叫江湖朝野心中谨慎的六扇神捕。 皮,还是以前的那个皮,不过里头的馅却已经不是最早的那个馅了。 本来好端端的打算宅家里过个七夕,谁知自家二货闺蜜不知打哪听来小道消息,说什么七夕当晚会降三千年不遇的奇象。三千年难得一见的异象,这话一听就是扯淡,偏生那个二货还兴致勃勃一脸憧憬,硬拽她大晚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僻静小山沟走。 大晚上深浅山沟行,姑且不说浪费光阴,这三千年难遇的异象没瞧见,却叫她摊上这有闷难言的灵异。 一觉醒来,居然换了个身体,穿了个时代。换环境换身份这种事本就够让人难接受的,偏生这具被强塞的身体还是个神捕,而且还是个男神捕。 天知道醒来时惊现接连的她究竟费了多少精力定力,才强迫自己接受这不符科学的事实。 一时游思,不免又想起这叫人欲叹欲闷的现状,因心辨思这其中的种种不符科学,以至于白泽远竟又思游起来。思绪移飘,自然忽视身侧的慕容华,连说几句都没得对方应允,慕容华连声唤道。 “白兄!白兄?” 连着几声喊唤,断了白泽远的思绪,回声应询:“何事?” “白兄这是在想什么?”绪游目沉,一看便知心中藏事。慕容华虽看着煦温脱洒,如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华衣公子,可那一双眼,却也厉得紧。这一语,倒也是出于关切,只可惜白泽远心中所藏之事,却非他可知之事。当下稍作轻摇,白泽远回道。 “没什么,稍微思整罢了,倒是你……”微顿,移眼扫看,问道:“今儿上我这作甚?” 明明不是六扇府的人,却整日往六扇府跑,这个慕容华实在叫人不得不留心多询。白泽远这番话,质意远重问意,倒是慕容华,也不知有没有听明他话里质询,抬了头微吐一口浊气,慕容华笑着说道。 “上白兄这处?自是因白兄这儿的木芙蓉开得最好了。” “这么喜欢,干脆移几株回府养着算了,整日往这跑,你也不嫌烦。”话中微透嫌弃,白泽远说道:“不过你倒真格外偏好木芙蓉,到不知这花有什么好的。” 他从来都不是个喜花的人,以前的她不是,现在的他自然也不是,所以慕容华对于木芙蓉的格外偏好,白泽远很难理解。出口的奇迷,叫气氛莫名凝沉,默了片晌后,方才听慕容华轻声问道。 “看来白兄,当真全忘了。” “什么?”过轻的喃,虽逃不过白泽远的耳,却也叫他不甚了明。稍锁眉心看着慕容华,见他笑道:“没什么,对了白兄,近来身体可是好些了,可有记起什么?” “完全没有。”往后一靠,开口应着,对于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十年他也记不起什么。只是身处异世,寄宿在别人的身体里,失忆这戏码虽然老套,却也万用。 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对于周遭的人和事,也就能光明正大一概不识。 意料之中的回复,叫慕容华叹了失落,看着满园木芙蓉说道:“早知如此,当日说什么也得随白兄一道。” “随我一道,当日随我一道,你能作甚?” “白兄这是在小瞧我吗?”斜眸撇看,慕容华道:“我慕容华虽不及白兄万分,不过手头功夫也是有的,白兄焉知在下随行无用?” “随口一笑,你倒当真。不过话也说回,我当时到底追捕何人,竟能伤我至这等地步?” 既是神捕,自然得追捕要犯,白泽远原本之事如今的他一概不知,他只记得当自己醒来时人是瘫躺在床上的。身上没有半点外伤,可是体内五脏六腑却疼得厉害,就好像有谁拿着刀一寸一寸剜割,连呼吸也能带出寸寸撕疼。 那种连魂都能疼散的痛,他这一辈子可不想再来一次。回思起那种痛不欲生的煎熬,身子不禁发了寒,好不得压下心头涌出的那股寒意,却见慕容华的眼中,镀染了恨。 压下的眸色,里头晕了杀恨,仿佛变了人的怒焚叫白泽远起了几分奇。眸目略饧,白泽远说道:“看来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呢。” “不过是个邪门歪道,于白兄而言何惧,若非那妖人暗下施算,白兄何会受此重伤。”气得一拳落在亭柱上,慕容华恨道:“我真恨自己无能,不然定亲手拿擒那妖人,替白兄报仇。” 白泽远之伤,慕容华的气恨显然远在他这当事人之上,这种恨不得手刃为其复仇的怒焚,由不得白泽远不多留份心。心下思忖,人正欲开口问询,话至嘴边还没来得及出声,却忽察耳边传有声异。 异样的响动,似危险袭临,就在耳边谨察到细微异响时,白泽远警声喊道:“当心。” 声落警,伸手拽了慕容华将其拉倾,只觉耳边一道破空,待人回神,身后亭柱上已钉陷三枚形似梅樱的毒镖。 第二章 贼子初探 三更招魂幌花开,四更阎王取命来。 招魂幌一旦钉绽,就算天罗密网,阎王也必至取命。 坐于房中,手持今日午时钉于园庭内亭柱上的三朵梅樱招魂幌,白泽远就着绢帕捏着招魂幌细细打量。对于这招魂幌的来历,他已从慕容华那处得了大概。 招魂幌,乃是百鬼窟专擅暗镖,虽形似梅樱,可这毒镖却无半分梅樱当有的婉柔,反而霸道得很。上喂见血封喉的剧毒,一旦触伤肌肤,几乎立即取命。 见血封喉的毒镖,今日擦身而过,放镖之人明显想要他两性命。而那出手想取他性命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害其卧榻近月,尝尽剔骨断魂巨痛的罪魁祸首。 百鬼窟。 离窟主。 江湖上闻者色变的邪魔妖女,当日这幅身子的原主人就是在追捕她归案时身负重伤,险着丧命。当日之事,他自诸事不知,不过能将这幅身子的原主人伤至那等地步,显然这百鬼窟的窟主绝非普通邪魔所能定论。 心中思事,手中仍旧捏持暗镖,两指隔着绢帕轻轻黏揉,突着指上施力,只觉指捏之物挤陷,待移开两指时,那原呈梅樱之态的毒镖已成一块受压无形的废铁。 对于所谓的绝顶武学,以前的他一直觉得那就是别人编排出来哄人的,世上哪存内力,那些招息之间便可取人性命的事都是瞎扯出来骗人的。可当他醒来,宿存在这幅身体后,所经之事却一件接一件推翻他多年来一直以为的理所应当。 武学。 那招息之间便可夺人性命的武学,真实存在。 至少如今他所宿的这幅身子就真具有这种能力。 金制的夺命镖,单凭指上之力便毁其本形,而那有本事将具有这等能力的他伤得如此之重的百鬼窟离窟主,自不会是个能轻易打发的无能家伙。 平白穿来这儿,自个怎么来都没整明白,却得替这身子的原主人担上这等要命的麻烦,一想到这些,白泽远就犯晕。肘撑桌面抬手按捏头部,就在他叹道“人生倒霉事连连”时,窗外却传来一声碎轻的脆声。 “咔擦”一声轻响,像是树枝叫人踩断的声音,就是这一声脆轻让白泽远提了警。眉厉蹙,眸斜瞥向窗外,下一刻抬掌劈灭烛台,白泽远起身跃窗而出。 人刚跃出窗,方才出响之处早已无人,当即环目巡视,白泽远眼尖瞧见一道黑影闪游朝着园中潜去。立即迈身追去,脚下施展轻功紧随夜潜之人。 一身黑衣,如鬼如魅,白泽远的轻功已算天下独步,可今夜暗闯之人脚下功力显然比之毫不逊色。游穿于园中山石草木间,宛如鬼魅游行般,若非方才在窗外曾发出脆轻声响,凭了此人这身如魂的身法,怕是谁都得将其当成深夜飘游于园中的冤魂。 这入闯之人的轻功,实是不俗,若是换个地儿,白泽远想追上他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只可惜这人选错地了,六扇府,白泽远虽只浅住三月,不过三月对于一个陌生的地方,已够摸得明明清清。 借由熟路的便捷,白泽远提劲猛追,跃身翻过碍事的景木,脚错绕开拦路的山石,当足落踩往前捕追的同时白泽远顺势折下几片叶枝。 手上使劲,抬手朝着前方那人身背射出。虽只是几片薄可随风的绿叶,可在白泽远内劲的驱使下,去势也带戾杀。 叶虽薄,劲若足也仍可杀人。 身后杀戾紧至,入闯之人不得已只能错身闪避。脚下一错,身子移闪,气息稍顿,却给了身后白泽远近身的机会。足劲猛发,人已上行欺身,探手直攻,白泽远直接朝对方太渊穴攻去。 势如电闪,直接袭攻命穴,白泽远擒穴招式讲究快厉洒脱,出招从不带无用之势。任由对方如何闪身夺避,他的手总如粘黏般贴附于对方肢臂,游行由对方手上各处要穴,往往一招下便可将对方擒入手中。 这一招猛擒,快得叫人难防。不过一瞬的侧倾,竟已叫他逼至身后出招擒拿。眼看入闯之人太渊将落白泽远之手,势必被捉,谁晓眼瞧落擒的那刹那,那夜闯之人竟会出手反击。 手腕如蛇,灵巧转反,避开穴位的同时人也回身另一只手直接探出掌击。掌风攻至,避擒反主,眼看白泽远擒人不得反将被伤,却看他身压沉定,泰山落顶下身不动,腰部后仰身体挪折,避掌同时右手反切绕掌攻向内关,左手顺势飘滑点至曲池。 双穴被锁,夜闯者当下撤掌回身,避擒同时又是两掌夺攻。转瞬间,二人已过数十招,白泽远招招攻擒对方要穴,认穴之准,出手之快,叫人叹服。而那夜闯者也非寻常泛辈,次次拆解,叫其只攻却不得擒,二人招过数十,眼看白泽远见擒招不得已有加攻之势,对方却在这时收掌为守。 一招拆,抓了空机旋身退闪,身形一动人已跃出数丈,待身落定后,对方直接笑道:“佛手十八粘,好俊的武功。” 佛手十八粘,此乃白泽远成名武学,其以擒拿为主,又因只为擒人素不妄伤他人性命,而得江湖人赠一佛手之称。 佛手十八粘,若是得粘必得遭擒,任谁也是难逃。只是今日这夜闯六扇府一身夜行的女子武功显然不是他之下,且对于他的武功很是清楚。 当下人也没再动身迫追,而是负手站定,提警看着对方,白泽远问道:“你是何人?” 质询的问,对方没答反而笑着问道:“那你又是何人?” 不悦稍蹙,白泽远道:“深夜造访,一身夜行,敢问姑娘今夜来此有何要事?” 对方笑着说道:“没要事就不能来吗?难道你这地儿是皇宫后院,就不兴旁人闲得没事上这儿走走看看?” 娇声迭迭,质疑的话对方回得牛头不对马嘴,逗趣的调笑,纵是隔了一层面纱也仍可清晰听出女子话中透隐的邪邪坏意。全然不搭理白泽远语中所带不满,夜行女子那副吊笑的模样,倒真像无事得闲随性闯入别人家后院闲逛仅因单纯寻趣。 无事得闲,便夜潜他人住所打发时间?何人这般无聊,能无聊到这般地步? 如此答回,白泽远自是不信。女子笑趣时他已暗下作备,就在他准备寻机出手时,院子东处突然亮现火光。火光照荧,而后杂吵声渐近传来。 女子夜潜之事,显然已叫六扇府察觉。 深夜暗潜,自然得偷偷摸摸才有趣,人一旦多了,趣味也就散了。因那渐近的杂吵,女子显然不欲续呆,当下朝东处看去,随后叹啧一声,落下一句“下次若是得时再来细细研探你是何人”,便闪身潜入夜中,融于夜幕之下。 待这女子隐入黑夜中,东侧闻声而来的衙役也赶至,手中举着火把匆忙赶到白泽远身侧,王德问道:“白大哥,出了何事?难道有贼子夜闯六扇府?”王德话音刚落,蒋山和马章已举火把看查四周。 周遭似有杂乱,显然有人在此过过招。一番环查后,马章说道:“看来白大哥已跟那贼子交过手了。”张善颔首接道:“是啊,而且那人,显然已经逃了。” “逃了?”惊了诧,王德说道:“与白大哥交手,何人有这等本事,竟能在白大哥手下逃脱?” 白泽远之能,六扇府上下谁人不服,张善那话落,王德自是诧惊。只是惊诧的话刚刚落吓,四人心中已同时划过一个念头。猜念方起,四人面色齐变,彼此相互对凝,马章低声询道。 “白大哥,莫不是,百鬼窟?” 百鬼窟。 能在白泽远手下逃脱者,江湖上屈指可数,而这屈指可数之中,又以百鬼窟最叫人惊寒。不但从白泽远手中逃脱,甚至还将其打成重伤。 百鬼窟窟主,叫人思而瘆寒。 今夜夜闯究竟何人,身份未定,可众人心中却已有断。 百鬼窟。 无疑了。 阎王要你三更死,没人能活五更天。 在这世上能这般肆意取人性命的,除了阴间的阎王,就只剩下阳间的百鬼窟。 心思及,身瘆寒,耳闻周遭猜语,白泽远的心思却已飘落寂暗。 百鬼窟吗? 如果今夜造访之人真是众人猜语中邪可成魔的百鬼窟窟主,那为何他会觉得那人。 有些怪? 第三章 酒楼一遇 自那夜有人夜潜六扇府,这府上的气氛就一直凝着,府内众人成日提吊着心,就忧着哪一夜又有贼子暗潜。六扇府可是连朝中官员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若是如敞大门般任由他人肆闯却不得知。 也太丢自家脸了。 一是为了自家脸面,二也是为了白泽远安危,自打那日,府内加强护守,誓要叫那歹心者有来无回。府内夜巡是加强了,只是这事却仿如石沉大海,接下来的数日,六扇府的夜异常安静,别说贼子,就连只夜猫也没瞧见。 成日吊吊提提,就好像贼子定会再访似的。对于府内众人的提警,白泽远显然并不如他们所盼般放在心上。白日上街巡逻,夜晚寻空溜达,时不时顺手逮上几个顺手牵羊的贼往牢里送,白泽远这神捕的新身份适应得还算顺当。 费了三个多月休整适应新身份带来的改变,如今的白泽远也该认命顺带担起新身体的责任。百鬼窟的示警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的白大神捕照旧该抓贼抓贼,该擒凶擒凶。 这日外头天气正好,将路上撞到的贼子押送六扇府内牢后,白泽远就赴了慕容华的约,在京都城内四处闲游。 京都天子脚下,繁华自不用说,街巷一番游瞧,对于如今所处的这个世道,接连几日下来白泽远也大体明了。经过一下午的逛游,陪了他整整一日的慕容华问道。 “白兄,今日觉着如何,可是记起什么?” 好不容易赔了笑谢绝小摊上大娘送上的好意,白泽远回道:“还是那样,脑中一片迷茫,也没想起什么,就是觉着这京都城内的百姓,也太热情了。” 一想起这一路上诸多摊贩看到自己时那过分亲昵的热情,白泽远就没由来直打冷颤。他虽不是那种孤僻不喜欢跟人交流的主,不过一路上接连而至的笑询和亲昵,饶是他这种还算擅常处理人际关系的人,面对这种接踵而来时,多少还是扛不住的。 因而白泽远此刻面上那为难的神色,直引得慕容华笑道:“看来李大娘王大叔方才那样,叫白兄很是为难啊。” 叹了气,白泽远回道:“就方才那样,任谁遇上只怕都觉为难吧。” 华慕容应道:“常人若是遇上,确是难以招架,不过白兄却非寻常等闲之辈呢。” “哦?慕容兄这话,到像是话中有话啊!”一面冲着不识却笑呼之人轻笑点应,白泽远一面说道:“慕容兄这话,倒叫我对以前的我起了几分好奇了。就是不知以前的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几日走下来,人缘瞧着倒是不错呢。” “白兄吗?自然是个好人了。”白泽远的询换得慕容华的应,言简意赅的回答让白泽远稍挑了眉,说道:“好人吗?真是个不好解的回答呢,就是不知对于慕容兄来说,我这个好人,究竟何处算得上好人。” 慕容华正色接道:“不若是武德,还是人品,白兄都是个值得佩服之人。” 白泽远道:“原是这样。”了然轻语,白泽远问道:“对了,慕容,你我是如何结识的?” 自打他醒来,这人就阴魂不散一直跟在身侧,对于他跟这副身子原主人是何关系,白泽远老早就想问了。趁了这个机会,将心里的疑抛了出来,这话刚落,慕容华像是记起了什么,面上稍现了几分回笑,说道。 “我与白兄倒也是不打不相识呢。” “不打不相识?” “正是。”点着头,慕容华说道:“当日之事如今记起,倒是历历在目,那时年少轻狂不懂江湖险恶,师成之后下山正好遇上有人行凶。因瞧不过光天化日下害人之事,便拔剑管了,谁知自己本事学不到家,闲事没管成反倒险些将自己搭进去。幸得白兄当日经过,出手相助,莫不然我这一条命早就交代在那了。” 白泽远道:“这么说来,我倒也算得上你的救命恩人了?难怪这三月你日、日上六扇府,看来是来报恩的?” 慕容华笑道:“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莫说日、日上六扇府关问白兄伤情,便是用命换了白兄之命也是当的。” 话语之时两人已走到京都第一楼太白楼下,因这处酒楼素是白泽远常来之处,故而今日既至,慕容华便邀他上去坐坐。点了头,颔了应,二人同行进入。 进了太白楼,店内跑堂当即迎了上来,一瞧入内的白泽远和慕容华,跑堂小二笑道:“这不是白大人和慕容公子吗?两位可是很久没上我们这太白楼了,今日来了,可还是二楼惯坐?” 慕容华点头道:“还是二楼惯座。” 小二笑道:“得了,那您二位今日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慕容华道:“一壶龙井,四样小菜。” 小二道:“那二十年的女儿红可要来着?昨儿刚送来几坛,可都是二十年足份的。那味啊,醇着呢,白大人最好这一口了,要不小的先给两位来一壶?” 听后慕容华摇道:“白兄近来不适饮酒,这酒……” 白泽远的身子刚刚见好,酒不利伤,自是禁物。下意识回绝,只是这回绝多少有些自主之意,当下收声随后看了白泽远,见其道“由你定意”,慕容华这才说道:“就依开始说的,一壶龙井四样小菜,至于这酒,今日我们就不饮了。不过你既说那是足年的女儿红,就替我留一坛,日后我们来了,再起坛。” “得了!”扯了嗓们答了应,小二笑着将二人领上二楼惯座。 顺了木梯上了二楼,在靠街的一块桌坐下,白泽远俯扫街上来往熙囔,说道:“这位倒不错,看得也仔细。底下的诸诸细细,往这一坐,倒都瞧真了。” 慕容华笑道:“要不是这位瞧得仔细清楚,白兄能稀罕这?每每来此专挑此位?” 白泽远说道:“照你这么说,我还是个就算偷闲也不得闲的主了?” 慕容华道:“怎说不是呢?白兄可是六扇府里出了名的大忙人,先不说这手头上成堆的大案子,平时走在路上凡是小偷小摸,只要叫白兄撞见无不顺手办了。这京都府的衙差,可是托了白兄的福,不知清闲多少。那些衙差一个个都是悠了闲,倒是苦了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就算想邀白兄赏脸喝杯酒,叙个旧,也得选个方便你办事的地。哎,要我说啊,也怨不得王大哥总说,这一回要不是受了伤,公良先生下了死命不许白兄参事,只怕白兄还没这三个月的休头呢!” 长声一叹,摇头笑摇,对于白泽远的兢兢业业,显然这位慕容公子很是无奈。倒也是白泽远,闻了此语心中已是了然,心下微忖思道。 原来是个工作狂,他还想呢,怎么一见有人犯事手头就痒痒,忍不住想出手逮了。原来一切都是这副身体自存的条件反射,看着别人兢兢业业,固然不错,只是自个摊上这一副身子,到有种麻烦缠身不好甩之感。 当下这心里头,直接堵了许多的叹。 二人说话时,期间小二已将龙井吃食送上,聊得正兴,忽听楼下木梯“哒哒”发响,听声显是有人正上二楼。上梯声“哒哒”作响,脚步促促过大的响动像是有人刻意压重身子发出的噪声。 噪起的“哒哒”声,引了两人侧目,这人刚起了奇侧目瞧去,上梯之人还未露面,便已听到娇呵声从下方传出。 “小二,这楼上可有靠窗的雅座?” 第四章 娇蛮姑娘 人未上楼,声已传开,清丽的脆声,这即将上楼之人显然是个年轻的女子。声方落下,几步已是上了二楼,来者果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年岁瞧着不算太大,约莫十七八九,一身藕色的莲裙衬得女子肌肤如凝,娇秀可人。才刚上了二楼,那双宛如渡秋的瞳眼已是掠扫一圈,纤细如葱的玉手上持着一把雪玉白萧,与之肤色颜色极近的玉萧在她手上如玩物般随意旋玩。 粗扫看了一圈后,女子开口问道:“小二哥,这儿哪处靠街的位置瞧得最广啊!” 话音刚落,后头有人也接着喊了一句:“店小二,你这太白楼的二楼,最雅的座是哪座啊!” 因这小姑娘长得漂亮,以至于小二都没留神这上楼的并不止她一人。在小姑娘身后,还随着上了一个浑身污脏的叫花子。 太白楼乃是京都一等一的酒楼,自不是叫花子能来的地儿,本来听了后头那句囔,瞧了那花子一身脏污的邋遢,小二就打算上前赶人。谁知人还没上前,就瞧见叫花子手中掂着一锭银子,有一下没一下抛着。 太白楼是开张的酒楼,只要有银子,来者都是爷。这上了二楼的脏污叫花手头有银子,想当然不是来蹭吃蹭喝的。人家揣着银子来,开门做生意当然也没将人赶出的理,只是这叫花子身上的味实在呛得紧,小二这儿可受不来。 当下佯着没听见叫花的叫囔,小二笑哈上了前,走到姑娘跟前说道:“有有有,姑娘要视野瞧得阔开的地儿?来我们这太白楼就对了,不是小的自夸,整个京都数下来,咱这太白楼也是数得上名的。就我们这二楼,往这一坐,瞧得可远了。姑娘看起来有些面生,听这说话的调儿好像也不是京都人士,来京是走亲呢?还是访友呢?” 小二这一连串的笑询,惹得那年轻姑娘“咯咯”发笑,说道:“我这是走亲?还是访友?小二哥这话问的。你这开门是做生意的,还是审犯人啊!” 姑娘这话刚落,小二那儿忙抬手轻轻抽了自个一记嘴巴,赔笑说道:“呦,姑娘您瞧瞧小的这张嘴,倒是胡乱问着不该问的事了,姑娘可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啊。姑娘今儿是想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那姑娘说道:“我这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就得瞧瞧你这太白楼是想让我打尖还是住店了。这住店的事咱暂且搁一旁,先说说打尖的事,小二哥,你这太白楼可有什么吃食?” 小二忙笑回道:“要说我们太白楼的吃食,那可多着呢,姑娘想吃点什么?” 那姑娘笑道:“你先挑几样说说。” 小二道:“这有鲜人参炖珍珠鸡,龙凤振翅冲天飞,百年美眷庆好合,十全美德如意盅,还有……” “等等,这百年美眷庆好合是什么?”姑娘问着,小二答道:“是干贝芋头糕。” 姑娘又问:“那十全美德如意盅呢?” 小二答道:“是花椒炖北菰。” 了然点了头,姑娘说道:“看来你这太白楼还算对得起这名气,菜色也算多的。既是这样,那就你们这楼的拿手酒菜每样给我来一份吧!” “每样都一份?”小二惊道:“姑娘,这可是十八道素菜,二十三道荤菜啊!” “怎的,莫不是担心姑奶奶会不了钱钞给不起银子?” “不不不,小的哪敢有这意啊。”急忙摆着手,店小二赔了笑。这开门做生意谁不盼着大买卖上门,当即小二那儿已是笑弯眼眉,一面领着这位姑娘选了处好位坐下,小二忙着下楼吩咐菜去。 这儿的姑娘刚刚落了座,那身后随上的叫花子也自个选了个顺眼的座,看着小二下楼,叫花子扯了嗓喊道:“店小二,刚那姑娘点的菜,也给叫花爷来一桌。” 叫花子这嗓门喊落,楼下店小二啐了一口骂道“肮脏的下三滥东西,太白楼也是你能进的地儿?”啐着骂了几声,店小二这才上后厨吩咐菜去。 店小二下楼后,二楼顿时静了,那姑娘正好坐在白泽远和慕容华边上,此时正面对着二人。人坐后,倒也没再出声,而是一只手托着腮瞧着楼下,另一只手点着桌面,毫无规律敲点着。 姑娘坐在他两左侧那一桌,而那个叫花子,则选了右侧最靠墙的位儿。 二楼今儿就三桌,无人出声,楼上自然静得有些奇怪。 本来两人正聊得起兴,突加了两桌人,这聊谈的话也就续不下了。斟了杯茶,举杯抿了一口,白泽远下意识斜眸打量起对桌的姑娘。 刚离得有些远,人瞧得不算太仔细,如今近了,到也清了。 藕色的衣裙,瞧着极是俏丽,发上的玉簪看着也是精品,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脱俗艳丽。只是这艳中犹透三分邪,邪中又带七分坏,一看就知绝非寻常人家女子。 姑娘上了楼,不说话,他们两人自不好出声搭讪。正斟茶喝着,右侧叫花子突然开口问道:“小姑娘,你个娇滴滴的姑娘女娃儿,独身一人来京都,是走亲呢?还有访友啊!” 叫花子这话刚落,姑娘那儿跟着回神,越过桌看着叫花子,姑娘说道:“刚走了个跑堂的审官,现又来了个叫花的差爷,这京都,果真是天子脚下,什么人都好询好问呢。” 姑娘这带笑的话刚刚落下,叫花子直接囔道:“哎呦你这小姑娘,叫花爷我这是好心,瞧你孤零零一个姑娘家的,如今世道不安,想提醒你小心留神,仔细当心点。怎的到你那儿,倒像是叫花爷我不安好心了?” 说话期间,店小二已将两人要的酒水送上,提了酒壶自斟一杯,姑娘却没喝,而是拿着杯说道:“正如叫花爷你说的,如今世道不安,不管去哪多提个心眼总是没错。若是我方才那话得罪了叫花爷,还望你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啊。” 这话还算顺耳,叫花说道:“小姑娘后头那话倒还顺耳,不像有些人,自以为是老是瞧不上我们这些臭要饭的。对了小姑娘,你此次上京可是独身?” 姑娘回道:“是独身一人。” 叫花子问道:“可是来走亲戚的?” 姑娘笑道:“不是,是来寻个朋友的。” 叫花子喝着酒点头道:“来寻朋友啊,那姑娘可得留神了,这京都不比外头,看着虽然繁华,可是里头也是掺了不少污的。这瞧着不像好人的人,别搭理,这看着像是好人的人,姑娘也少理会,多留几个心眼总是好的。白日里到还好说,就是这夜间,也得千万仔细咯,小心别叫有心人盯上。” 姑娘笑道:“叫花爷放心,这点心眼我还是有的,横竖寻了门户大生意大的,总的没错。” 叫花点头说道:“是啊,这生意大的,自然三教九流也就少了。尤其是这什么太白楼醉霄楼的,天字号房更是安妥些咯!” 姑娘和叫花你一言我一语,两人讪聊许久,这本不干白泽远和慕容华的事,只是那叫花同姑娘说的话,话里总给人一种不安好意之感。叫花子看着不像好人,姑娘瞧着又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当下慕容华直接提了心。 面色沉正,正想说些什么,手上却叫白泽远轻压。伸手覆在慕容华手背上,白泽远轻摇了头,示意他别开口。 白泽远此举何意,慕容华不甚了明,却也没再动作。就这样听着叫花和姑娘又说了好些,那叫花子突然起身离了座。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那一桌子上好的酒菜,菜品一筷没动,倒是一壶好酒全喝光了。喝了酒,起身时脚下有些不稳,踉跄走时经过慕容华身侧,那叫花子脚下一个踉跄竟直接摔撞在慕容华身上。 一身垢污,味道极冲,慕容华自是露嫌。使了劲直接将叫花子推离,慕容华嫌声说道:“走路走点心,别往旁人身上撞。” 叫花子正了身,忙笑说道:“抱歉抱歉,一个不稳,可是伤了公子爷了?” 说完伸出满是污泥的手,就打算往慕容华身上拍。 慕容华最是好洁,哪能容叫花子的手落在自个身上,当下直接斥责,不许他上身。好心赔罪,却叫人怒斥,叫花子这儿也没动气,又是呵呵陪了几声笑,叫花子一面行,一面囔囔嘟道。 “世道炎凉啊,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就是眼界比天高,可怜我这叫花子,就是遭人嫌的。不过也是,瞧瞧人家那一身锦衣,再看看自己这身破衣,别人不嫌自个,嫌谁呢?早知今儿就不上这了,灌了几杯猫尿就站不稳咯,活该遭人嫌咯。” 人走远,这声还断断续续飘来,落在慕容华耳中,叫这锦衣公子气得脸都发了青,面色极是不悦。 第五章 遭遇坏截 等那叫花子走后,慕容华这儿也显了气,略带嫌抬手在叫花子碰过的衣处拍了又拍,慕容华说道。 “好个可气的叫花子,身上不干不净也就算了,连嘴也是不干净的。太白楼如今做的都是些什么生意,怎连这样的人也让进了。” 慕容华这话原是为了抱怨,谁知却惹得那姑娘回道:“你这公子爷才可气,人家好端端的花着自个的银子,买着自个的乐,碍你什么事?平白还得遭你嫌了,你要是瞧不惯太白楼做叫花的生意,有本事你自个开一家去。” 姑娘的呛语让慕容华更是着恼,当即显怒,慕容华道:“你这姑娘,好生不识好人心。” 姑娘冷道:“你这人还真是有趣,我一没承你相帮二没受你搭救,哪来的好人哪来的心?” 慕容华气道:“瞧着是个柔弱的姑娘,脾气竟是如此刁横,你可知方才那叫花子揣了什么意?” “我又不是人肚里的蛔虫,哪能知对方什么意?”姑娘话落,慕容华冷笑道:“瞧你那脾气,我还当是个久经江湖的主,没想着却也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独身一人在外,姑娘家一人,不提神当心也就算了,旁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难不曾姑娘就没发现刚才那叫花是在套你话头。” “套我话头,这么说来,那叫花子还是个没揣好意的家伙了。”慕容华哼道:“自然,那叫花一看就行事不轨,绝非正派人士。” 姑娘接道:“绝非正派人士,那就是歪道邪魔了,既然是邪魔歪道,肯定没安好心。公子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到也几分有理,只会,我凭什么信你?” “你……”这话一出,直叫慕容华哽了气,面拉沉,慕容华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姑娘回道:“我这话的意思是,公子说了叫花的不是好人,可那叫花的刚才也说了。这有的人看着像坏人,实则不见着真坏,可有的人瞧着像是好人,心肠却烂到骨子。所以这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仅凭一句话,公子叫我如何相信?” 笑询的话,分明就是质疑,姑娘这一番话实在叫人气恼,直叫慕容华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一掌重重落拍桌面,却因对方是个女子,终不好动怒。只得哽了气,怒道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他这儿是恼了气,不愿计较,反之那位姑娘,却笑着说道;“公子也是好心,有意提醒,既是如此,我也不能太不领情了。公子告知我一句,那我也告知公子一句,这人嘛!也别太傲高了,总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眼俯四方的,可是很容易叫人占便宜呢。” 奇怪的话,叫人听后甚是不解,慕容华因了姑娘这话露了迷,而边上的白泽远则举着杯,一面碾揉把玩一面眉锁微蹙。这位姑娘的好意告知,明显是想暗示什么,心下动念,人也索思,就在慕容华因疑不解顺便问询时,白泽远忽然说道。 “慕容兄,你身上可是少了什么。” 稍着一顿,马上会意,身上一番摸索,慕容华说道:“糟,我身上的银票。” 出门时他可是带足银两,如今身上却一分都翻不出来,当下错愣随后回神,慕容华道:“是刚那叫花子。” 话音才落,身侧白泽远立即动身,也就一闪人已跃身从二楼跃下。当下慕容华也赶至栏处,探看时早已不见白泽远身影。 方才那叫花子踉跄撞到自个身上,不但蹭了自己一身污脏,连着身上几百两的银票也给顺带摸走了。怀里的东西,叫人无声无息取走,慕容华这处自是恼怒。握拳恨狠捶了一拳,待慕容华回神打算质询那姑娘时,一回头,姑娘早已不见踪影。 此时的二楼,就只独剩他一人,以及两桌动也没动的奢食。 慕容华怀中银票竟在自个眼皮底下叫人无声息摸走,那顺手牵羊的叫花子显然不是个普通乞儿。在意识到银两失窃后,白泽远立即动身捕捉。 事情败露,叫花不过离开片刻,马上动身寻追,果然在一条巷内叫白泽远找到。远远瞧见那叫花拐入一条巷路,白泽远尾随跟入,就在他逼身准备擒下叫花请其上六扇府好生聊聊时,却凭空探出一只手隔下他的擒拿。 白玉横探,箫影叠叠,连着几招抢攻硬生生将白泽远的擒招化解。突然的出手阻拦叫白泽远不得不暂时收手,后退几步站定,白泽远定审起这碍事之人。而那人一见白泽远收手,倒也没再趁机进逼,玉箫反掉了旋落回手中,那太白楼上相遇的女子此时正迎着笑看着他。 这姑娘刚现于太白楼,还没瞧见人才刚听到她上楼的脚步声,白泽远就知此人身手不俗。当时上楼姑娘虽每脚都踩得极重,可那一般轻重的脚步却暴露她轻功非凡的事实。早已探出此人武功不俗,所以叫花与她讪聊时白泽远才会示意慕容华莫要插管。 不去插管,是因他知道这个姑娘绝不会吃亏,所以在姑娘提醒他们银子被窃时,白泽远也没觉奇诧。好心提醒银票被窃,这姑娘应不存恶意,只是如今又出手阻拦,妨碍自己擒贼,姑娘此举倒叫白泽远不解。 当下暂且收手,白泽远看着姑娘,问道:“刚才酒楼之上多谢姑娘好心提醒,如今白某有要事要行,可否劳烦姑娘借一下道?让白某过去。”复手一拜,白泽远谦施了礼,只是那姑娘显然不愿受这一份礼,玉箫一旋两手交复身后,姑娘晃头说道。 “酒楼上的提醒,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得不甚明白。” 眉心稍蹙,白泽远说道:“姑娘是个聪明人,白耨在说什么,姑娘想必明白。那位小哥刚才不甚撞碰到白某好友时,白某好友身上之物显然也不甚落入小哥手中,白某不过想请那位小哥交还,还望姑娘行个方便让个道。” 姑娘不让道,白泽远也是麻烦,而那叫花显然已知自己顺手牵羊之事败露。到手财物,何有还人之理,既然有个姑娘出了这个头替自己挡了人,叫花当然得趁这个空机抹油开溜。 悄声后退,转身拔腿就跑,见那人逃离,白泽远紧步上追。谁知他才动了身,那姑娘竟也动身阻拦。他往左,姑娘拦左,他往右,姑娘也跟着拦着右,脚下连步将他的路全部堵死,白泽远只得驻足问道。 “姑娘这是不肯行此方便了。” 姑娘也跟着顿了步,回道:“公子这话说的,路就摆在这儿,腿也长在公子脚下,这方便行不行,何须问我?再说了,公子说你好友身上的东西如今在那叫花手中,公子可有证据?” 白泽远道:“姑娘不让白某抓人,白某哪来的证据?” 那姑娘笑然道:“原来公子没凭没据啊,既然没凭没据,那我凭什么让道给公子抓人。” 这个蛮性的姑娘,分明跟自个杠上了,要是再不想法请她让道,再过片刻怕是难再找到那个叫花。有人刻意为之,再讲究礼道反而是自个给自个找麻烦,既然这位姑娘有意刁难,白泽远也不打算再持君子之礼。 眸色沉暗,轻应了一句“看来姑娘是有意刁难”,白泽远突然动身,倾身夺攻。 第六章 身份挑破 如影随形巧施,手中承雾直朝姑娘玉堂穴攻去,承雾剑虽未出鞘,剑气却随攻暴起。攻杀之势逼得姑娘不得不撤身退离,快步往后离退,怎奈白泽远此攻攻势逼人,剑鞘始终紧逼玉堂穴一寸。 剑气带起的杀气,逼得姑娘穴道处幽现几分隐痛,双眼紧盯逼压穴道的剑鞘,脚下半步不敢歇停,手上玉箫急忙攻隔。内劲暴提,玉箫由肋下反起挡住剑鞘,箫身挡阻,截断白泽远这一记攻。 以箫暂阻白泽远攻势,姑娘身形也得顿停,只是一记拦可不能就此叫白泽远停手。待见这一击让姑娘用玉箫截拦,白泽远直接回鞘再攻,手中承雾挽了一个剑花,脚下步法也随施展,接连便是十二招随影剑连环夺攻。剑招至,影也随,影方到,剑却已攻向旁处。 随影剑配上如影随形,招影相承,却又各行所性,剑法快得招影剥离,仿佛两把剑同时联攻,叫人根本看不出剑法究竟攻向何处。不过刹那一瞬,十二招随影剑法已分别攻向姑娘胸腹各处要穴。 白泽远之强,她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此次交手,方才彻底了清这天下第一神捕究竟强到何等地步。手中玉萧呼声四起,快舞护住身上各处要穴,若非白泽远无心伤人仅以鞘动攻,且她轻功确是了得,只怕这十二招连攻下,她也难保能将剑招全部挡在箫网之外。 玉箫斜切挑开攻向天枢的刺攻,借由承雾的攻势以及箫壁同剑鞘的互抵,姑娘使了招“粘”字诀。玉箫牵引承雾,左右移摆化力,四两拨千斤,不但可化解危机,甚至还能在移拨摆甩间卸掉对方的力。 “粘”字一旦相触,想要甩开可不容易,本想趁此化了危机,手上粘行不过移摆二三,姑娘竟觉着玉箫往下一沉。就好像玉箫上突然压下千斤巨石般,猛然往下坠压,不但解了她的四两千斤拨,反而借由她的“粘”字诀强行限了她的行动。 行动一旦被锁,局势便落不利,可没打算平白因此伤了自己,姑娘突然松手弃了玉箫。受限之物舍弃,人借机回身退旋,身撤同时素手一翻,镖物自袖内射出。 姑娘这镖打得突然,加之两人离得又近,若不是白泽远早有防备,只怕这镖就得直中命门。姑娘才刚弃了玉箫,白泽远就知不妙,急忙撤剑回防,在姑娘旋退且衣袖舞摆那刹,白泽远也跟着折侧开身。 身形一侧,暗镖生生擦过面颊,只听“叮”的一声闷响,暗镖跃过白泽远钉入身后墙中。险险避开,颊处因风割疼,下意识侧目朝身后看去,却见那钉入墙中的暗镖上挂悬一物。 由线绑着,因镖飞射钉入墙中的缘故,那挂悬之物经由线牵着左右甩摆。一开始只隐隐瞧了个大概,当那物渐渐缓了摆势,一点一点趋于平缓时,白泽远逐渐看清那物。 银色圈形,大概手指般大小,在日光下闪着点点荧光。由着圈物左右晃摆,那映射而出的亮荧也稍现稍隐。 一下接着一下,不但刺着白泽远的眼,也刺着他的心。全然没料到那险着要了自个性命的暗镖下竟还悬藏着这样一件事物,以至于这威名天下的第一神捕,那一刻直接傻了。 盯着暗镖下挂悬的银色圈物,半晌都没回神,好不容易回过神弄明白那玩意究竟是什么。白泽远慢行挪了神,朝着姑娘看去。 就在他愣神那刻,姑娘已经走到他跟前,抬起手不客气朝他的胸口捶去,姑娘娇横说道:“才三个月不见,闺蜜都不要了,出手这么重,想谋杀亲闺蜜啊。” 那挂悬在暗镖上的戒指已够刺激,而姑娘这话,明显更加刺激。又是一愣,脑中回不得神,思绪一番整搅后,白泽远这才开口说道。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姑娘翻眼道:“才三个月不见,身手进化了,脑子倒是退化了。我这话什么意思,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不就明白了。” 白泽远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这家伙,是我家那二货?” 姑娘气道:“什么二货,会不会说话,我明明是你家的宝贝亲爱的。” 二货这形容显然叫姑娘很是不满,直接气了哼,姑娘上下看着白泽远细细一番打量,紧接笑道:“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还真就成了男的,而且这模样长得还挺不赖的,要不是知道你这皮里的馅不对,我都有些心动了。喂,亲爱的,这当男人是啥滋味,好玩不?” 瞧着姑娘面上那明显不怀好意的坏笑,白泽远翻眼道:“好不好玩,你不会自个来试试?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你这副身子是哪来的?干什么的?出手的招式怎么都那么狠?上京都又是为什么?难道是特地来找我的?如果是,你又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一口气连着问了一串,直问得姑娘两眼犯晕,抬手示意让她缕缕,姑娘这才将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一遍。从姑娘口中好不容易缕出一个大概,沉默片晌,白泽远才说道:“所以你是想说,你现在这一层皮是邪魔歪道中人?” 姑娘点头应着,白泽远续道:“而且这邪魔还不是普通的歪道,而是百鬼窟当家家主,离上殇?” 姑娘。 不,如今该称之为离上殇。 而这位姓离名上殇的女子绝非一般邪魔,而是骇惊江湖的天下第一邪。 百鬼窟的当家窟主。 自己无缘无故换的这一身皮已够匪夷,没想着自家二货竟比自己还要所思。此刻的白泽远都不知如何应解了,只得用剑首抵住眉心下下轻戳,以助冷静。 跟前这姑娘是自家二货,确认无疑了,虽然白泽远还是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几分措手不及,不过现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认。一声吐叹,几乎将肺部的浊气全部吐出,白泽远说道。 “横竖你我这一层皮究竟怎么回事,咱也先不纠结讨论。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离上殇笑道:“当然是凭我的聪明才智推出来的啊。” 满脸骄色,白泽远道:“废话少说,麻烦说重点。” 离上殇扁嘴道:“什么废话,真真是推理出来的,那天你硬拉着我七夕晚上夜探山沟沟……” “是你硬拉的我!”夜探山沟这种脑残的事,他绝干不出来,所以这个锅白泽远不背。话到一半叫白泽远截断,离上殇不满“哼”了一声,囔了一句“再多嘴我就不说了”,这才续着说道。 “那天咱两不是深夜去看天降异象,后来不知怎了,一觉醒来我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床上,在上面死去活来痛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能下床,就发现来到这了。当时那疼你是不知道,痛得死的心都有了,连续一个多月要命的疼,醒来后我当然得弄明白这份罪是谁给的。所以在骗了这身体原主人的部下说我重伤失忆后,就把你给套出来了。” “把我套出来了?” “对啊!”点着头,离上殇说道:“他们都说我那样是给你活生生打出来的,还一个个囔囔着要上京找你报仇呢,还是我千拦万拦才保住你的小命。” 白泽远道:“那多谢你保了我的小命啊,那后来呢?” 离上殇接道:“后来我对你产生兴趣啊,当时我想,那个时候咱两在一块,这身体的原主人也跟你这身体的原主人在一块。既然两两配套,我倒霉穿来这儿,没道理你能独善其身。所以就带了人直接杀到当初咱两对打的地方,结果就找到那个咯。” 话音落,直接鼓嘴朝着暗镖上挂悬的事物,顺着离上殇鼓嘴的方向看去,白泽远看到那一枚戒指。 白金的戒指,那是这个地方绝翻不出的存在,更何况那个戒指还是自己跟眼前这二货的闺蜜信物。视落看了半晌,随后上前扯断线将戒指拿在手上,白泽远说道。 “我记得原本这两个人交手对打的地方是处长草的山僻之所,你居然能从那种地方将这种东西翻出来,你们是有多无聊啊。” 离上殇点头道:“我也觉着我们挺无聊的,不过多亏了无聊我才能肯定咱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荷包,将里头属于她的戒指取出套在指上。银色的指环入了手,举起手在阳光下细细打量,离上殇说道。 “不过这幅身体的手还真小啊,本来只能套无名指的,现在中指无压力呢。” “是啊,的确挺大的。”点了头,将信物戴入小拇指处,白泽远叹道:“本来无名指绰绰有余,现在小拇指毫不吃力。” 戒指重新入手,一番细细打量,就那般审瞧片刻,白泽远说道:“早就找回这东西,所以你一早就觉得我是我了?” 离上殇道:“是啊,不然我千里迢迢上京干嘛?” 白泽远道:“看你的身手,前几日白日射镖夜间访探的人,都是你?” 离上殇道:“当然是我,我那些部下恨你恨得牙痒痒的,我当然得亲身试试,你这天下第一神捕究竟神到何等地步。不过别说,的确担得起天下第一,要不是我,换一个人去怕不见着能活着回来。” 白泽远点头道:“这么说来,对于我的身份你也算十之八九肯定了,既然如此,有件事我倒想问问。” “什么事?”好奇偏头,白泽远沉道:“既然猜出我的身份,在暗器上喂毒,什么意思?” 死闺蜜不沾沾自喜还好,一瞧她那副洋洋得意,白泽远这儿就一肚子火气。见血封喉的剧毒,这要是不小心给划了,可是分分钟丧命之事。 其他姑且还好说,可这暗镖上的见血封喉,白泽远觉着离上殇得给自个一个合理答复。 喂毒之事如今细想,确实过分,白泽远这话刚落,离上殇那儿直接显了尴尬。吐了舌,坏兮兮展了笑,离上殇说道:“剧毒什么的,没事没事,我这不是随身带着解药吗?” 百鬼窟的暗器,不管是名慑江湖的招魂幌,还是离上殇方才所发的索命十三钉,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就算离上殇手头拿有解药,可解得了毒性,也解不了痛。 这个二货拿剧毒之物打自己,十之八九又是动性不动脑下做出的决定。对于自家闺蜜,再也没谁比自己更了解她的怪诞和中二,以前的环境,中二顶多换来一顿骂,可如今这个世道,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丧命的。 一番定思,觉得自己有义务给这二货洗洗脑。谁知主意才刚落定,警训的话还没及出口,就见这二货不知又想到什么。张了嘴,一副险着忘事,离上殇打了个响指说道。 “哎呀,差点忘了给你介绍个人了。” 第七章 百鬼之徒 一声啧叹,连声“哎呦”,咋舌后离上殇将指抵至唇处。只听一啸扬起,啸声扎刺,耳膜因啸阵阵鼓痛,因此啸刺,白泽远下意识运起内力抗抵。内力才刚提运,方才化解啸声带来的鼓刺,下刻啸声竟是趋于清婉,轻轻脆脆倒像是莺鸟啼叫。 待这啸啼落后,白泽远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离上殇道:“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百鬼窟的内部暗号传递,啸声一起,方圆能听到啸声的,只要是百鬼窟的人都会赶过来。你也顺便记着,搞不好以后用得上。” 白泽远道:“这种召集魔教的玩意儿,我不觉着自己用得上。” 离上殇道:“话别说得这么满啦,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也用不上啊!等到需要人海群殴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一招很管用。就算没什么群殴事件发生,我们百鬼窟的人还是很好用的。” 白泽远道:“好用?你这所为的好用,泛指哪个方面?” 狡黠一笑,离上殇道:“各种方面啊,忠心,护主,窟主说一绝不二,哪怕窟主做错了,那也全部是对的。” “所以这方面跟我有关系吗?”嫌挑眉,离上殇黠狡眨眼,回道:“面上看着没关系,实则却很有关系。” 白泽远问道:“哪来的关系?” 离上殇道:“你自个想想,你现在这个身份看起来虽然很正派,可不管搁在哪个年代,正派人士往往都很尴很尬。尤其是你这种天下第一神捕明显就是吃官饭的,身份就更尴尬了。很多情况下,你可都身不由己呢,到那时候,我们可是能替你由己啊。” 官家之人最多的就是身不由己,这话倒也没错,只是此话此刻从离上殇口中道出,不知为何,白泽远竟起几分怜悯。 本来他心里还想着,自家二货怎么这么倒霉,哪不好穿偏生穿到一个大魔头身上,陷身在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当中。可如今看来,他的确该怜悯,只不过怜悯担忧的对象已不再是自家闺蜜,而换成那些百鬼窟的邪魔歪道。 好端端的行歹作恶,那些百鬼窟的邪魔歪道怎就那么背呢?竟然摊上这么个怪诞中二的新主子?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各人各家命,全凭天意。 就在白泽远心内默叹,为百鬼窟众邪魔祈祷时,先前他所追捕的那个叫花竟然又出现了。几个轻点,人很快到了跟前,屈膝朝着离上殇恭拜,那叫花才看着白泽远,笑嘻说道。 “白大人,久仰久仰。” 在瞧了叫花冲着离上殇恭敬一拜,白泽远就知这叫花子跟离上殇绝对脱不了干系,看着那叫花,随后又瞧着离上殇,白泽远说道。 “你们百鬼窟的?” 离上殇点头道:“正是。” 白泽远说道:“你要不承认,我还真不敢信。” “为啥?” 白泽远道:“你不是说百鬼窟恨我恨得咬牙切齿,还没瞧见我就恨不得将我扒皮剔骨,怎么这一露面就笑脸盈盈的?笑色洋洋,要不是你亲口承认,我都得疑了这是不是你花银子请来的龙套了。” 这话刚落,离上殇“噗嗤”一声直接笑了,看着叫花子一阵“哎呀呀这神捕大人皮痒了,你快点上去揍他”,离上殇这才看着白泽远说道。 “你以为他们不想扒你皮放你血啊,要不是我苦口婆心的劝,这一回上京都找你晦气的就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大群了。” 这话落后,叫花笑道:“白大人明鉴,百鬼窟上下的确想扒您的皮,抽您的筋,喝您的血。可惜窟主有命,谁也不得为难您,这不,我等也只能对您笑脸相待了。” 嘴上的话,狠意十足,偏生脸上的笑不减半分,百鬼窟倒也对得上这武林至邪之称。 不怕得罪邪魔,就怕叫歪道惦记,好在如今这百鬼窟的窟主是自家二货,莫不然叫这些人恨记入心,饶是一身绝顶武学,只怕也难永久设防。如此一想,不禁身犹发颤,就在叫花盈盈话落,离上殇说道。 “好了,反正以后都是一家子人,这种扒皮喝血的话初次见面就别说了。对了问天,东西交出来。”说完手一摊,直接将手递伸到叫花跟前,这名叫问天的叫花笑道。 “窟主,您这是要什么?” 眼一翻,离上殇道:“少给我装傻,刚在太白楼里顺手牵羊带来的东西呢?” 慕容华的银票,可全在问天手上,问天手上的门门道道,能瞒得了失主,可瞒不过离上殇的眼。窟主都已开口,问天也不好再装,只得将入口之物全部吐出。 拿着银票,递还给白泽远,离上殇说道:“你们的银票,还给你。” 伸手接过,白泽远问道:“慕容身上的银票他是如何窃走的?” 离上殇笑道:“这个嘛!你就得问他咯。” 说完看着问天,道:“白大人审你呢,你可得老实交代啊。” 问天道:“也不是什么能入流的手法,不过是招出手不落空。” 说完竟朝着白泽远撞去,话还没落,人突然扑倾,全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招,以至于白泽远没设防。人刚倾身,身体自然做出反应,手上登使佛手十八粘扣擒他的合谷。指上擒点合谷穴,脚下撞踢复溜,足再顺势下压绊其踝处,只听“哎呀”连声痛呼,问天整个人软跪在白泽远跟前。 连声不停痛呼,问天只觉被擒右手刺骨的疼。穴位被擒,手腕遭折,要不是白泽远手下只出三分力,问天这右手的拇指怕是就得折了。 反射出手,在听见痛呼后松开。问天甩摆待手足痛麻消退,这才恭佩说道:“白大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窟主警告我等,断不能上京寻白大人晦气。若不然晦气没寻成,只怕命也得交待此处。” 对白泽远,问天是真服了,瞧他这幅恭敬模样,离上殇笑道:“早跟你们说了,还一个个不服不信,现在如何,可是信了?” 问天笑道:“信了,自是信了,怨不得能叫窟主醒后一直记在心上,白大人果然非凡。就白大人刚才那一手擒拿,普天之下能挣甩的,怕也寻不出几个。” 白泽远道:“问天兄过赞了。” 问天道:“白大人折煞问天了,问天不过是窟主手下一名小卒,白大人却是窟主极其重要之人,问天何德能叫白大人称上一个兄字。刚才要不是白大人手下留情,只怕问天这手就得废了,问天在此谢过白大人手下留情。白大人武学卓顶,由不得问天不服,只是问天既为百鬼窟窟中之人,却也非一无是处。” 话音落后,但见问天左手从袖内伸出,摊开手,一块玉佩赫然呈现。 一看问天手中的盘鱼玉雕,白泽远忙往腰上一摸,本当佩着玉佩的腰上此刻空无一物。不过一瞬贴近,甚至身都未触,身上玉佩竟在不知觉中叫问天顺走。百鬼窟问天这一手出手不落空,的确绝了。 心下登佩,白泽远说道:“出手不落空,好一招妙手空空,问天兄手上的乾坤翻覆,白某佩服。” 离上殇笑着接道:“如何?我这百鬼窟里的人,不错吧!” 白泽远应道:“自古妖魔出邪能,看来这话,确实没错。” 自古妖魔出邪能,这样一句话竟从天下第一神捕口中道出,实是匪夷。 匪夷所思之事,近来层出不穷,不管是窟主醒后的失忆以及越发诡刁的性情,还是这与传闻中显然极是不符的天下第一神捕。皆叫人觉得匪夷所思。可不管如何匪夷如何叫人所思,窟主终是窟主,而神捕,也仍是神捕。 本以为追出来能逮回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贼,谁知贼子没逮到竟撞出另一件大事。 闺蜜。 白泽远做梦也想不到自家二货闺蜜竟真跟自己同甘共苦,不但好事坏事一道干,就连穿越这种不符科学的灵异也一块沾边。 闺蜜本就是最亲的存在,如今身处异世,更是亲如另一个自己。身份既挑,事情说破,两人自然堆了一肚子话要说。 满肚子牢骚,自得寻个去处坐下好好诉说,加之白泽远出来许久,如今天色渐暗,离上殇干脆提议说道。 “一直站着,也不是个事,天也暗了,要不咱找个地方慢慢聊吧。” 白泽远道:“天也暗了,找个地方聊聊也好,你说去哪好呢?” 离上殇笑道:“去哪,我觉得六扇府就不错啊。” 瞪眼看着,白泽远道:“六扇府,你打算去六扇府?” 离上殇点头道:“没错,今晚我就决定在六扇府暂宿一宿了,六扇府是至正之处,我是邪魔贼子,正大光明从六扇府正门进去又在里头过夜什么的,想想就有趣。对,就这么定了,咱今晚就上六扇府聊个不眠不夜。问天,你回去跟问地问人说今晚我不回了,亲爱的,咱也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赶去六扇府,搞不好还能赶上饭点呢。” 以前的离上殇就是个说一不管别人二的主,如今也仍是如此。洋洋一番自言自语,都不等旁人接应,回身看着问天吩咐后,直接抓了白泽远的手就往六扇府方向走去。 自说自作,是她素来最擅的事,叫她这么一抓一催,白泽远说道:“什么上六扇府聊个通宵?还打算去那蹭饭,你少自说自作,问过我的意见没?” 离上殇道:“多大的事啊,难道还得先商量不成,我就不信六扇府那么抠,一双筷子都多不起。” 白泽远道:“这不是筷子不筷子的事,你要去,也得让我先知会一声。” “知会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既来之则安之嘛!多大的事啊,还得去知会。咦,六扇府是往这走吗?奇怪,看上去景怎么跟上次瞧的不大一样。” “左边左边,不是右边,你这家伙是白痴吗?上次你到底是怎么摸黑潜入六扇府的,你确定上次夜潜找我晦气的真是你?” 囔囔吵吵,中间还夹杂着不少互相嫌鄙的话,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二人已是消而远去。 第八章 正大光明 上六扇府蹭晚饭,白泽远绝不会同意离上殇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所以他两的晚饭是在外头解决的。六扇府的伙食今儿离上殇是尝不到的,不过正大光明从大门踏进六扇府,到还能顺了她的意。 饭后直接回了六扇府,等二人结伴回到六扇府时,府内却异常平和。没有离上殇所期盼的因白泽远许久不归以至担焦和忧急,府内众人照旧各干各事,看着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跟在白泽远身后进了六扇府,府内众人正好用过晚膳,正收拾着膳堂筷碗,府中厨娘赵大娘说道:“白大人你回来啦?今晚要回来也不先说一声,大娘都没备你那份。要不你等等,大娘现在就去厨房给你下碗面。”说完忙放下手中碗筷,手在围巾上擦了擦,就打算赶去厨房。 忙拦了赵大娘,说了声“已吃过”,白泽远问道:“大娘,他们人呢?” 大娘回道:“这不刚用完晚膳,全都上后堂了。对了白大人,今儿慕容公子的晚膳是在府内用的,大娘看他那样应当是在等大人回呢。大人要是没什么打紧的要事,记着先上后头跟慕容公子知声。” 点了头,示意自己记下,白泽远这才领了离上殇朝后堂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一人一语不知说着什么,直到两人走远,赵大娘这才嘟奇疑道:“白大人边上那俊俏的姑娘是谁?以前怎的没见过,白大人竟会跟姑娘亲近,还真是稀罕。不过也是,白大人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了。” 心里头闪着自己的猜思,赵大娘脸上直接荡了笑,一面哼曲一面收拾碗筷,赵大娘心里已是定了主意,准备择时好生探探。 赵大娘那处的心思姑且不谈,且说白泽远和离上殇这处,府内回廊一番迂折,白泽远说道:“问天顺走的银钞先随我送还慕容兄,待会再上我房间,咱两好好聊聊。” 应了一句“知道了”,眼珠子却四下没个安定左右打量,一边嫌着六扇府需得耗资好好整休整休,离上殇说道:“你们这六扇府瞧着是不是有些太寒碜了?瞧瞧这屋这瓦,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府啊,寒碜成这样不大好吧。前儿我可是上你住的西苑逛过两三次,你那儿虽也不咋样,总比这儿好,至少像个屋样,尤其是院里那些白色木芙蓉开得更好。六扇府这样,你住的小院却那样,我说亲爱的,六扇府的资金不会都溜进你这天下第一神捕的小金库吧。” 一面笑着,一面抬了胳膊肘往白泽远臂上撞,那嬉笑模样就好像所说皆真。直说得白泽远翻眼,道:“且不说我现在这幅身子一贫如洗,就算真贪,那也不是我作的。再说六扇府的钱银都进了这幅身子的小金库?你倒是替我翻翻金库在哪,自我来了这儿,在这人的屋中就没瞧见值钱玩意儿,整个屋里要说最值钱的就那块玉佩跟这把承雾了。” 离上殇接道:“不是吧,这么一贫如洗啊,看来老天爷还是疼我的。百鬼窟虽然阴森森的,不过资产方面倒不用我愁,看来这世道的公家饭也不好端啊。不过单凭你这一句话还真瞧不出来,虽然你那屋我没进过,不过园子里的木芙蓉到都是极品呢。” 白泽远回道:“木芙蓉是不是极品,我是看不出的,想来我这身子的原主人应该也不大会赏。” 离上殇奇道:“不会赏他种那些做啥?” 白泽远斜眸道:“谁说园里的东西就得他种的,那些木芙蓉跟他可没干系,据说是慕容移种过来的。当年慕容得了数株珍品木芙蓉,几株种在他的府内,几株栽在这儿,只是不知为何,他府内的木芙蓉一株没活,倒是这儿长成成片,以至于那个家伙三天两头总往这跑,到将这儿当成自家府上了。” 白泽远的话刚刚落下,边上离上殇已是一副略有所思,稍点轻颔,面上挂了几分不大正经的笑。自家闺蜜自家清,此刻这二货的脑子怕是不知又脑补什么不干不净的事。伸了手往离上殇腰上戳去,这一戳,直接叫离上殇笑得破了功。 两人正闹打时,人已至了后堂,白泽远先一步进入后堂,瞧见他行入的王德先一步上前说道:“白大哥你可回来了,慕容公子今儿来说,说你们在太白楼碰上个叫花小贼,把慕容公子身上的银两全给偷了。白大哥你便去追那叫花了,叫花抓到没?” 王德这话刚刚落后,后头坐在椅上的马章接道:“区区一个叫花小贼,难不成还能难了白大哥,王德你也太多心了。” 王德回头道:“白大哥的本事我能不清,别说区区一个小贼,就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落在白大哥手中也只有认栽的份。我只是觉得奇怪,不就是追个叫花贼,白大哥怎么耽搁到这个点才回。” 张善听后微点道:“这话说来还真怪了,白大哥你路上可是遇上别的事了?” 小偷小贼对于白泽远来说都是手到擒来之事,搁到这点才回,十之八九叫旁的事给绊了。正问时,堂外回廊上传来促急脚步,慕容华赶至。 疾步行入,迈步跨入,待瞧见白泽远后,慕容华笑道:“这个时辰才回,白大人这是又撞上什么违法乱纪的歹事了?” 闻声回身,白泽远道:“如今世道太平,哪能有那么多违法乱纪的事?” 慕容华笑道:“不是因了旁事绊了脚,白兄可别跟我说是叫那叫花贼子缠到现在吧。” 白泽远回道:“慕容兄这话虽没全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此话刚落,慕容华面上直接露诧,诧色现起,慕容华说道:“怎样的贼叫花,竟有这等能耐,白兄可有伤着?” 这切询的话刚刚落下,却听屋外传来“噗嗤”一声娇笑,笑声传耳,有人呵呵笑道:“瞧把这慕容公子给急的,不过才知你叫人绊了,就忧着你是否伤了。这般记心挂心,真是兄弟情深呢。慕容公子你就安心吧,那就是个手脚不太干净的小毛贼,伤不得白大人的。” 娇声笑笑,离上殇这才从屋外探身行入,藕色莲裙,肌凝润透,配上她此时洋挂在面上的笑,分外娇丽。屋内共有六人,慕容华还是刚从外头行入,除了白泽远外竟无人察觉屋外还有一人,离上殇这突然道出的话直叫屋内五人心惊。 笑着道,人也入内,没与他人招呼,离上殇径直走到白泽远边上杵着。无声无息潜入一名女子,足叫六扇府众人诧惊,待神回定,瞧这入内的姑娘好似与白泽远很是亲熟,马章开口问道。 “白大哥,这姑娘是?” 除了慕容华外,其他人皆未见过离上殇,而慕容华也认出这藕色姑娘就是今早在太白楼与他斗性的姑娘。 今早之事,历历在目,素未谋面的女子如今却与白泽远很是密亲。当下慕容华眉宇显蹙,眸色瞬沉,心中那刻已是不定。 第九章 一人起疑 对于离上殇,六扇府众人本能感到奇怪和疑警,马章那询才刚落下,慕容华揖礼说道:“姑娘,今日太白楼一别,姑娘可还安妥?” 话后离上殇笑应道:“今早刚别,距现在不过三四个时辰,慕容公子一上来就问我安不安妥不妥的,听着怎么像是在咒人啊!” 打趣的话,慕容华忙赔礼说道:“在下并非那意,若是无意间开罪姑娘,还望姑娘莫恼。今日太白楼上有幸与姑娘结识,也是有缘,承蒙姑娘相帮,在下才知身上财物遭窃。身上财物遭窃后,白兄动身前去追拿,当时在下原想谢过姑娘,谁知人才回身姑娘竟已走了,到叫在下无处道谢。如今因缘再见到姑娘,在下先还了今早相帮之恩。” 言正态恳,慕容华这一番谢倒也君子翩礼,只是他这一番话不但谢了离上殇今日太白楼提醒之恩,更是暗下透了几层旁的内意。 六扇府的人,哪一个是吃素的主,话内无意都能挖出几层内意,更何况慕容华这一番话意隐得并不明显。 太白楼上慕容华银票遭窃,他与身边的白泽远皆没察觉,偏偏这邻桌的姑娘留神了,此事如何不见人觉奇。后来白泽远起身去追那叫花贼子,不过一个错神的功夫姑娘竟已跟着不见,如此更是叫人上心。他们几人在此,却无人察觉到这个姑娘何时进府,何时站在外头,姑娘的身手更叫人叹疑。 种种的种种盘堆一处,加之姑娘同白泽远这不同寻常的亲密。 离上殇身份。 那刻众人全都疑挂入心。 短短一句谢,几番话,竟是将自己说得疑点重重,这位慕容华显然不是个纨绔没本事的公子。稍作扁嘴,朝了白泽远瞥去,对方显然也察觉到慕容华对她隐起的敌意。 慕容华对离上殇暗隐的敌意,实难摸出个所以然来,因而两人也没表现太明。作了不知内意堂而皇之受了慕容华的谢,离上殇笑道。 “慕容公子无需道谢,当时之事也是凑巧。我这人没别的喜好,就是眼珠子不安分,总喜欢乱瞧乱转,尤其是遇上在意的人或在意的事,就更没个性定了。所以会留神到慕容公子叫人顺手牵羊,也是巧合,慕容公子就不用客套了。” 慕容华笑道:“如此倒也是缘巧了,就是不知姑娘这在意之人在意之事可是何意?姑娘于在下有相帮之恩,在下理当谢答。今日太白楼上在下曾听姑娘说此次入京乃是为寻一位友人,若是姑娘不介意,在下可微尽绵薄之力,替姑娘访寻好友。” 离上殇应道:“举手之劳,无需记心,至于相帮找人,就更不用慕容公子费心了。” 慕容华道:“在下虽无才无德,不过京都还是熟的,在京都内也有几分薄面,姑娘无需担心给在下添烦,在下定可替姑娘寻到人。” 离上殇笑道:“无需慕容公子操心,并不是担心给慕容公子添麻烦,慕容公子别多心。” 慕容华道:“既非如此,那姑娘又是因何?” 离上殇道:“为何,自是因为……” 话到一半却没再续着说下,而是顿了话头,朝着白泽远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斜了眼瞥了瞧,白泽远则暗吐气朝天翻了一记不甚明显的眼。 这两人,绝非寻常偶结之交,隐觉二人间藏了什么旁人不得知的事,蒋山那儿问道:“白大哥,这位姑娘是?” 蒋山素来话少,一旦开口总切关要,这话方落,屋内气氛顿时凝了。稍是一顿,随后两人视线游交,互视一眼后,只听两人齐语应道。 “她是我好友!”白泽远解释。 “我是他媳妇!”离上殇笑语。 同时出口的话,说出的意却天壤相别,当下皆愣,随后两人立即改口。 白泽远正色:“她是我妻子。” 离上殇正言:“我是他哥们。” 这一次说出的话,又意别语别。 如果说第一次可以称之为口误,那第二次,就有待沉思了。 出口的话,是覆出的水,两人瞬间皆默,就在气氛逐渐走凝,离上殇伸手拽了白泽远的衣袖,两人身形一闪移至后堂角落。 压了声,离上殇气道:“才三个多月没见,咱两的默契呢?都喂狗了吗?” 白泽远翻眼道:“我还想问你呢,什么妻子,什么媳妇,你什么时候成我老婆了?” 离上殇回道:“什么时候,不就是高中那档的时候。那时大家不都兴这个,咱两不都老夫老妻连结婚纪念日都有了,我咋就不是你老婆了?” 白泽远闷道:“你指的是这?拜托,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事先没打个招呼谁记得。” 离上殇道:“就算不记得那也是事实啊,咱两可是连日子都有的就差一本证了,你可不能不认啊。算了算了,现在再扯这些也没用,刚才咱两口径不一致,现在气氛看起来明显不对,你说咱现在该怎么办?” 白泽远回道:“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看来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两人闪至角落,絮絮叨叨说着只有他两人才听得懂的话,而边侧五人则皆觉怪奇心中疑思。一番叹流,彼此已是心意相通,当下互颔点首,两人起身,白泽远说道。 “诸位,这位姑娘是白某昔日幼时青梅小友,因两家世间,故而我两自幼相识。只是后来白某离家游学,也就渐渐没了联系,近来她因遇了些麻烦,便特地上京,想请白某帮忙。至于方才我二人所说之事,因为里头含了诸多曲折,倒也一时不好明清了。我两虽是世交,却也没有姻缘,仅是世交之情,只是……” “只是因为家里两个老子喝酒胡扯,就胡着定下一门亲事。” 本打算言简意赅将这一件事巧妙带过,偏生身边二货是个安不下静管不住嘴的,随口一说又扯出亲事之事。可叫白泽远气的,心里闷气面上还不能表现得太过,白泽远说道。 “虽然定下一门亲事,不过两家本就无意,加之又是家父和叔父酒后笑言,所以我两亲事最后也就作罢!” “对啊,所以你就对我始乱终弃了。”哎哎一叹,甚是愁忧,离上殇这话落后,白泽远险着咬到自己舌头。闷了气,白泽远说道:“我什么时候对你始乱终弃了?” 离上殇道:“就始乱终弃了,你不承认咱两的婚事。” 白泽远道:“咱两的事不是说好作罢吗?” 离上殇道“是说好作罢,不过我现在又反悔了,我不打算作罢了。你不同意,你就是始乱终弃。就是因为你始乱终弃,所以我才上京都告你,白泽远,虽然你是京官,吃的是官家的饭,不过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你要是始乱终弃我就……” “姓离的,你够了啊。” 他不吭声,这二货就越说越上瘾,直接压声呵斥,这一声叱倒真让离上殇安静。扁了嘴回了一声“哦”,话是不说了,只是那一脸的委屈模样,倒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絮絮叨叨将简单的一件事说得云里雾里,险着叫边侧几人听不清明。稍着一顿,认真缕思,等将是理明后,张善才说道。 “所以这位姑娘是白大哥幼时旧友了?” 白泽远道:“正是。” 既是白泽远相熟之人,想来也没什么需疑的。心下了明,众人正欲松下警惕,谁知这心内的疑才刚松落,却听慕容华问道。 “这姑娘是白兄幼时小友?白兄怎能确定?白兄不是,失忆了吗?” 第十章 奇疑身份 天下第一神捕失忆,这是白泽远说出来骗人的,毕竟如今的他对于这个世道一概不知,对于身边的人更是一概不识,如果不说失忆,他怎么解释这一切的迷惘不知。 失忆。 绝对是当时情况下最好的解释。 当初的失忆,叫六扇府众人上下惊心,好在白泽远记忆力极佳,三个月功夫已将一切熟记于心,所以失忆之事也就渐渐叫人忽视。此刻要不是慕容华突然道疑,只怕一时半刻他们也记不起白泽远失忆。 对于自己的一切,除了身上的武功外白泽远全数忘记,诸事皆忘的他如今却说这来历不明的姑娘是他幼时青梅好友,白泽远如何可知,又如何能确定?记忆仍在,长时间没有联系都不见着能肯定一个人的身份,更何况白泽远的记忆还没恢复。 本来可以顺当解决的事,偏生叫慕容华使了个绊,慕容华的多疑和锐敏对于此刻的他两实在太过多余。 心下对于慕容华这多心的质问,白泽远心内是闷的,反观离上殇那儿,慕容华的质疑显然让她很是不悦。半眯了眼,微扬下颚看着慕容华,离上殇说道。 “慕容公子这话听着怎么怪奇味的,我是不是他的幼时小友,慕容公子这是在疑我的身份?” 慕容华说道:“姑娘多心了,在下如何会疑心于姑娘,只是白兄先前因伤不慎失了记忆,过往之事全都记不起来。近来三月不若我等如何寻法,总是记不起什么,如今却突然记得姑娘是他幼时青梅。在下这儿不过多心想问问姑娘是如何助白兄记起的,若是姑娘有法在下也想请教请教,以助白兄早日寻回记忆。” 字句正语不亢,瞧着到像真心请教,只是这道出的言和语却叫人听后很是难悦。鼻尖起皱,面现几分嫌夷,离上殇冷道。 “如何助他找回记忆记起我的,慕容公子这番话询的,我到不知如何答了。我又不是医者,哪能知什么法不法的,上了京到了他跟前,拽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儿时之事,他想记起我自然也就记起了,哪还需什么法子。他不过是伤了不慎失忆了,又不是烧了坏了脑子,突然想起我来记起我有什么好奇怪的。失忆失忆,既然有失当然就有忆,事到了一定的点自然也就记起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失忆之事,最是难说,离上殇此语倒也叫人难驳。因了慕容华的质询与离上殇的驳语,气氛顿时现凝。 自打醒来慕容华便自称是他最为亲要的好友,可再如何亲密的好友,哪能亲得过自家的亲闺蜜。如今气氛现诡,白泽远自站在离上殇一方。不望此事再续着尴尬下去,白泽远抢语说道。 “失忆之事,白某心中最清,这姑娘确是我幼时青梅,虽只是隐隐记起些许还不算清切,不过脑中闪过的片段和那一份熟悉感是骗不了白某的。慕容兄挂心白某,白某心记,只是这一件事慕容兄无需多思,她的确是我的旧友。” 白泽远都已开口,慕容华还能说什么,只能勾了笑陪了不是,慕容华说道:“既是如此,倒是在下多心了。方才冒昧之行,还望姑娘海涵莫怪。就是不知姑娘芳名,此行上京寻白兄所为何事?” 方才他两斗嘴时所提的婚约之事,慕容华自是不信,如今倒也借了赔罪探询离上殇此次上京到底为了什么。慕容华的赔罪,离上殇直接佯了没瞧见,手中玉箫转旋抵搁肩头,离上殇说道。 “此次上京寻他究竟为何,此事事后自会与他细细道来,这一件事慕容公子是帮不上的,所以说不说,公子知不知,想来也碍不了事。至于我的姓我的名嘛!我可以告诉慕容公子,姑娘我姓离,离别的离。” 离上殇这话刚刚落下,慕容华那儿竟突然暴了攻,前一刻还挂温笑的他下一刻竟是目现凶意。手中折扇猛然一合,直朝离上殇攻去。 去势如电,杀招近袭,眼见手中纸扇就要刺向离上殇,下刻白泽远直接扣了离上殇的手将她拉到身后护住。左手带人将其拽护身后,迈步移身向前,右手承雾举起,剑鞘隔挡,顺势一旋,旋力拆化攻劲,只觉手腕处连带着整个胳膊酥了发麻,慕容华手中折扇已叫白泽远夺去。 折扇黏粘在剑鞘上,借了惯性在剑鞘上打着旋,右手持剑左手抬拂,掌心从剑柄上拂过,下刻折扇已入白泽远手中。持着折扇递还到慕容华面前,白泽远蹙眉质道。 “慕容,你这是做什么?” 没伸手去接白泽远递还的折扇,而是怒着眸跃过他瞪看叫他护在身后的离上殇,慕容华说道:“白兄,你可知你身后那人是谁?” 白泽远道:“当然知道,她是我幼时青梅旧友。” “什么幼时的青梅旧友。”气怒恨着,慕容华说道:“这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眉心当即现了锁,显然慕容华此语叫白泽远很是不悦,看着他,白泽远说道:“慕容兄,你这话是不是过了。” 慕容回道:“过了?哼,就算称她为魔头还是便宜的。白兄,你可知百鬼窟窟主姓什么?”说话时,那一双眼始终紧盯离上殇,慕容华咬语说道:“那百鬼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正是姓离。” 此语落下,堂内众人顿时心惊,下刻刀剑齐鸣,王德蒋山张善马章四人已抽出随身刀剑。后堂之中顺势杀气腾腾,反之白泽远和离上殇,二人却仍是常态,甚至面上还露展几分不明。 稍了一顿,随后“噗嗤”一声直接笑了,站在白泽远身后的离上殇笑着说道:“有趣有趣,真真有趣,这位慕容公子竟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百鬼窟窟主。喂,白大人,你说我干得出杀人不眨眼的事吗?” 听她问后,白泽远回道:“杀人不眨眼干不出来,不过借刀杀人却不好说了。” 抬手往他腰上撞了一拳,离上殇笑道:“闪开,什么借刀杀人,别将我说得这么坏成不。我哪会借刀杀人,最多就幸灾乐祸。喂,慕容公子,你说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证据呢?难道就凭我也姓离?如果仅是因了这个,那我就得叫屈喊冤了。凭什么那魔头能姓这个,而我就不能呢?难道这离姓还是专属那魔头不成?普天之下这么大,别说同姓了,就算同名也是有的。” 慕容华冷道:“同名同姓自是有的,却不是什么姓都能轻易与人同了。这离姓,可不是随处能见的大姓。” 离上殇回道:“的确不是什么大众的姓氏,不过少有并不代表没有。慕容公子看着也不像不学无术之人,难道不懂什么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要论这嘴上的能言善辩,两个白泽远都不见得斗得过一个离上殇,更何况慕容华。叫离上殇这明显硬扯的话堵得不知如何回辩,眼瞧慕容华面上神色愈发不妥,白泽远当即插声说道。 “如果慕容兄担心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一点白某可以拿人格担保,她绝不是那样的人,慕容兄可以安心了。” 慕容华问道:“白兄你如何能这般肯定。” 看着他,白泽远神情肃然道:“因为白某比谁都了解她,也清楚她,她绝不是慕容兄所猜的那人。白某虽然失了忆,所有的事都记不起来,不过善恶以及对事物的判断性还是有的。倘若她真是个杀人见血的主,白某不可能没有察觉,在追赶叫花与她交手时,也不可能认不出她的武功套路。” 也许世间的一切他都忘了,可那已根入骨髓的武功却全部记得。自己的一切,旁人招式的一切,只要和白泽远过过招,丢掉记忆他也断不可能丢掉这些。倘若白泽远真跟这个与百鬼窟窟主同姓的女人动过手,就绝不可能认不出这就是将他打成重伤的百鬼窟窟主。 白泽远出手,谁还能掩得住本门武功,以旁门左道应对。 故而白泽远这话落后,六扇府四人心内已是撤下数分猜疑。 离上殇他们不信,不过他们的白大哥,四人却是信的。面上神色不再那般警凝,眼扫一番最后再落回慕容华身上,白泽远正色说道。 “就算退一万步,不以武学论纠,慕容兄觉着依她的性子,能当百鬼窟的窟主?” 百鬼窟窟主不但心狠手辣,杀人成性,传闻她的性子也是极其暴残。终日一身红衣,所到之处杀不杀人皆随她性,不但江湖上人人恐她惧她,就连百鬼窟里的邪魔在提及窟主时也是一身胆怯。 如此之人,怎会这般,又怎么可能拥有这等天真不染血戾的眼。 虽是邪,虽是坏,可这邪与坏中却不掺染任何杀性,天真得就好像一个不知世俗的大家千金。 那样一双眼,绝不可能是魔教之辈当有的眼。就因白泽远这话,慕容华不得不正视离上殇双眸。透亮的的双眸的确看不出任何邪杀,这样一双眼,连慕容华都动疑了。 白泽远以人格担保,这个姑娘并非魔教之辈而是他幼时旧友,既是白泽远的担保,何人还能再对离上殇起疑。收起刀剑,向离上殇赔礼致歉,张善四人为方才之事向离上殇陪了不是。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姓氏,加之百鬼窟窟主又是个江湖闻名的大魔头,虽闺名无人知,不过离姓普天之下的确仅她一人,张善等人会有那种反应也算正常。 大度的摆了手示意自己全不在意,待白泽远与他人说过话后,二人才并肩离开后堂,上西苑处寻静互探这三月来的所见所行。 第十一章 侯门命案 自打离上殇入了京都进了六扇府,她便在六扇府落了住。六扇府虽说不大,不过空出一间房给离上殇还是有的。 府内多了个来历不算太明的姑娘,却也没添多少意料外的麻烦,众人仍旧太平处事,一切倒和她没来前一样。可要说万事如常又不大贴切,六扇府至少有一处地儿,如今显然不是很太平。 要知离上殇住进六扇府的头一夜,可是异想天开准备跟白泽远共度闺蜜良宵,最后在白泽远义正下的拒绝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上客房呆着。谁知打那一日起,白泽远的夜就显得不那么平静。 不是三更天有人上屋敲门说肚子饿了,就是四更天有人在窗外哀叹一人独住很是无聊。三天两头总能来一出,以至于张善等人都发现了,最是沉稳性定的白大哥,最近脸色逐渐趋于阴绿,一副恨不得将人杀之后快的肃戾样。 西苑的事,那是他们苑内的事,依了这段时日同离上殇的相处,张善等人已达成共识。 这西苑内的事还是交予白大哥办处吧,至于他们,看好六扇府就行。 这日天才刚透亮,西苑那儿便传来一阵“兵乓”作响,众人抬头看了一眼微亮的天,叹道一句“看样子又打起来了”,这才见怪不怪各忙各事。直到早膳时分那闹打的声响才逐渐消失,没过多时便看到离上殇哼着曲儿心清爽舒迈入膳堂。 眼瞧着入内的离上殇,看着今日一身暖鹅黄的她在对面落座,马章端着饭笑道:“离姑娘,你又闹白大哥了?” 伸筷夹了菜,离上殇哼道:“什么闹他,你怎不说他先招惹我?” 马章道:“白大哥就不是那样的人,哪会平白无故先招惹你呢?” 事实上马章原想说就她这性谁有胆子先招惹她,不过细想她这邪里坏气的脾性,加之又是白泽远旧时小友,那到嘴的话终还是换了。替白泽远辨了几句,两人的话引得边侧公良齐开了口,一身寻常浆洗发白的布衣,眼中总是隐着算明,公良齐道。 “离姑娘,六扇府终究是衙门官府,平时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不过有时也得稍作收敛,莫不然叫人瞧了,可是会平添不少麻烦的。” 公良齐这话才刚儒雅道落,离上殇当即点头应允。六扇府小住这段时日,上到官差下到杂役,离上殇早就混熟,对于六扇府这些吃官饭的她是毫不畏惧,一副结识许久样,偏偏就这公良齐,在他跟前离上殇总胡闹不起来。 倒也不是公良齐武功极高,又或是长得狰狞,相反他人瞧上去极是儒雅,就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只是那一双眼,总是透闪着一缕精明,盯着人瞧时,总给人一种不慎就会让他瞧透的诡感。 这种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越是那种不能招惹的人,故而整个六扇府也只有公良齐开口时离上殇才不会开口抬杠。浅道几句,见离上殇点头应允,公良齐也就不再多言,放下碗筷起身离开膳堂。待公良齐离开后,离上殇这才压声冲着马章说道。 “你有没有觉着这公良先生就跟只狐狸似的,那一双眼往你身上一盯,跟扒了皮一样,阴诡阴诡的。我猜公良先生不会是狐狸转世,又或是笑面夜叉附身吧,要不被他那一双眼一盯,怎么老觉着浑身不自在?” 这话刚落,马章直接“噗”声喷出饭来,连声咳了几声,马章说道:“狐狸转世,夜叉附身,哈哈,离姑娘你这话说的,这要是让公良先生听了,保准背地里算计你。不过离姑娘你这话还真形象,公良先生,还真精得跟只狐狸似的。” 两人往那一凑,正压声窃笑,张善开口插道:“背后诟病先生,岂是君子所为?” 马章回道:“张兄,我与离姑娘可没诟病先生,不过说笑,说笑,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张善皱眉道:“官门府衙中人,岂能随便开这等玩笑。这要是传出去叫人听了,岂不是叫人平白抓了把柄陷构六扇府和白大哥?” 张善这人素来严谨不苟言笑,此刻叫他插声,两人倒也没了继续说笑的兴致。轻声嘟囔,好生不喜,正默声诟病时,王德突然问道:“怪了,白大哥怎么还没出来用早膳?这时辰都快过了!” 这王莽子的话刚落,众人这才留神到白泽远还没用膳,心下起迷,张善说道:“今日府中没有要事,也没有什么大的案子,这个时辰白大哥还没出来?怎么回事?” 蒋山疑道:“有事?耽搁?” 张善不解皱道:“这就不知了,不过近来也没听白大哥提起什么,能有什么要事耽搁?” 众人正奇,马章忽然扭身看着离上殇,说道:“离姑娘,莫不是你早上胡闹时,伤了白大哥吧!” 离上殇翻眼道:“我倒是想伤他,可惜没那本事!” 马章奇道:“那就怪了,今早还听西苑那处闹闹吵吵的,怎的这时你都出来了,白大哥还没声没响的?” 离上殇回道:“这我哪知晓,他做事又不会件件跟我说,我哪知他现下去哪了。你们是不清的,别看他平素好像很好说话脾气温和,事实上就是个头倔牛,什么事都懒得说出来,就憋心里自个解。这当口还没个影,八成是摊上什么事又或者是遇上什么了?对了,叫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记了,刚才我两闹后好像有个衙差赶进来匆匆跟他说了什么。” 此语闻后,张善忙询:“那衙差赶来可是何事?” 离上殇回道:“我哪晓得,他没说我没问,反正这整个六扇府都是他的,府内大小事三天两头总有人上西苑汇报,我哪有精力一件一件问啊!” 当时刚闹后,腹中稍饥的她只顾着祭奠五脏六腑,哪有旁的心思留神这些。见着无法从离上殇这儿探出要紧,众人心下也是急的,就在堂内众人凝思时,膳堂外匆匆行入一名京都府的衙役。 急着入内,随后行了礼,那衙差匆急说道:“四位大人,属下奉白大人之命来通传一事。”听闻此人是白泽远命来的,张善忙道:“何事,速速说来。” 衙差回道:“白大人请四位大人速速动身,马上前往安平侯府。” 马章疑道:“安平侯府?去那作甚?” 衙差回道:“安平侯府出了命案,安平侯的爱妾昨儿叫人给杀了。” 第十二章 察有疑处 安乐侯乃是当今万贵妃的亲弟,若是要论身份,那可是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如今安平侯府内出了命案,而且这死的还是安平侯最宠的姬妾,这绝不是简单就能平了的事。 一早安乐侯便进宫去向他的贵妃姐姐哭诉,而万贵妃听闻有人竟夜闯安平侯府,杀害安平侯最宠的姬妾,心中自是动怒。 天子脚下,皇亲国戚府内竟出命案,底下当官者实是无能。当即一道旨意降下,下命速办此事,且这一件事还搁落到六扇府头上。 得知安平侯府内死了个姬妾,白泽远第一时便赶至安平侯府,而后头接了消息的张善等人连着离上殇也随后赶至。随着六扇府众人进了安平侯府,到了白泽远身侧,离上殇轻声问道:“听说死了个皇亲国戚家的宠妾,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白泽远回道:“麻烦的情况!” 离上殇奇道:“麻烦?怎么个麻烦法?” 白泽远应道:“这安平侯是万贵妃亲弟,死的又是他最宠的宠妾,今早丫鬟来报说姬妾死了,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进宫去找他姐哭诉。如今上头施了重压,要六扇府速速侦案找出凶手,你说麻烦不麻烦?” 离上殇点头道:“原来是贵妃娘娘亲弟的宠妾啊,这关系听上去就很麻烦。死了个宠妾,动静闹得就这么大,这昨儿死的要是贵妃娘娘亲弟,是不是得翻天啊。不过死个宠妾这种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是很大,京都不是还有个京都府吗?这种事交给他们不就得了,干嘛来为难你们?” 离上殇此询才刚落下,正好身经的马章接口应道:“还不是因为皇亲国戚精贵,所以到头来这些事全搁白大哥身上了。” 抱怨的叹,叫离上殇“噗”了一声窃笑,抬手撞向白泽远,离上殇说道:“所以说能者多劳咯!” 翻了眼,瞪过示意她别在这种地方玩笑,白泽远说道:“少闹,别惹麻烦,先办正事要紧。”说完没再搭理离上殇,而是上前询了管家一些事,随后在管事的带领下朝着发现姬妾尸首屋中走去。 原以为姬妾该是在自己屋中叫人杀害的,毕竟安平侯府非寻常人家,规矩自是多的。入夜之后若非安平侯吩咐,不当随便在府中逛游,没想到姬妾命丧之处竟非她的闺屋,而是安平侯府中一处甚少动用的院屋。 随着管事进了这处院屋,看着与安平侯府甚是不搭的逸静萧瑟,白泽远说道:“到想不到安平侯府竟有这样安静素朴之所,王管事,这处院子好像许久无人住了?” 王管事应道:“白大人果然眼精,虽然这处院子许久没人住了,不过小的我仍是每日吩咐府内丫鬟照常清扫,所以常人看了顶多觉着它清幽,倒也没人瞧得出它已空置许久。没想着白大人才刚至不过消消看了几眼竟是一眼即明,实在叫人佩服。” 面对管事的媚赞,白泽远也仅是点了头,回道:“王管事言重了,就是不知这院子原本何人居住?” 王管事回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虽是安平侯府的管事,不过进安平侯府也就十来年的光景。小的进府时这处院子就在了,那时早就没人住了,只是老侯爷一直吩咐需日、日清扫,所以小的也就听命照办。这些年来日、日不落,老侯爷仙逝后也是如此。” 白泽远点头道:“这么说来这处院子少说也有近二十年没人住了?” 王管事道:“正是。” 白泽远问道:“王管事,那被害的六夫人所居离这可是近的?” 王管事道:“这到不近,离这少说隔了三四个院子,小侯爷最喜热闹,这儿又许久没人住了,连着周遭也是阴阴静静的,小侯爷哪会住这边遭。六夫人又是小侯爷最宠的姬妾,她的住所自然不可能在这附近。” 白泽远问道:“既然不可能在这附近,隔得那样远,又是入夜深分,六夫人怎会来了这儿?又命丧此处?” 王管事说道:“这小的就不知了,六夫人为何会命丧此处,小的不敢猜言,不过六夫人昨夜为何来此,到可能是六夫人自己来的。” 白泽远奇道:“六夫人自己来的?” 王管事说道:“正是,六夫人才刚入府没多少时日,对于府内一切都是奇的,每每只要看上奇事总要究上一二。有时夜间无趣,也曾深夜不眠在园中看景看色,如此虽不符规矩,不过小侯爷如今宠着六夫人,也就依了她的性了。前儿小的曾听六夫人身侧丫鬟提及,说六夫人对这院落很是留神,想来当是起了几分兴趣,兴许是昨儿闲得无事就上了这处,结果不甚叫贼子撞上,让贼子给害了。” 说话间人已到了发现宠妾尸身的房屋,王管事顿了足,说道:“白大人,就这屋了,小的便不随白大人一道进去了。” 点了头,道了声“劳烦”,白泽远这才携着离上殇连带张善马章一块进屋。 屋内的尸体如今早已搬走,虽然尸身不在,可因昨儿才死过人,屋内腥味仍旧很重。抬了手用袖子掩了鼻,离上殇皱眉道:“这腥味可真重,昨儿那女人不会叫人给放了血吧!” 没有应答,擦身从她身侧走过,屋中细细环扫一番随后走到血污处蹲下,伸手粘擦早已凝固的血,白泽远看着张善问道:“查过尸体,有什么发现?” 张善回道:“身上没有多余的伤痕,就只有颈上一道致命伤,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耳边听着,抬头环顾四周,屋中粗看整洁,未显半分乱凌,若非这屋内的血以及屋中斥充的腥味,谁能相信昨夜这屋中发生过什么。细细一番扫环,随后起身推开窗户朝窗外看去,白泽远说道:“是啊,的确干净利落。” 话音方落,离上殇凑上前问道:“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感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白泽远道:“屋里头整洁干净,想来再发现姬妾尸体后,安平侯府并没让人随便进入,而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所以这里才会如此整清。先前王管事已经说了,这屋除了他和两个小厮来过,就没第三人来过,就连安平侯也是等六夫人尸体搬出才哭晕在前堂的。这处院落虽日、日有人清扫,可终是一处没人住的地儿,就算是管事亲自吩咐,只怕丫鬟也不会事事记心。所以这屋里头,你们不觉如今看来少了什么?” 话音刚落,离上殇笑道:“这么说来倒是少了一个女人的脚印,和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脚印了。” 王管事和两名进入的小厮,脚下所行印子稀疏可见,而整间屋子细寻下来除了这三人乱凌的脚步再也寻不到其他半点行踪。 岂不是太过奇怪? 明明到过,却瞧不出行过的痕迹,不是有人故意抹除他们的行踪,就是这先后进入这处院落的两人,绝非普通夜游之人。 杀害姬妾之人非普通夜行之人,尚且可以理解,可连那叫人杀害的六夫人也非普通人士,这就值得深思了。 彼此相视,互示了之,待奇疑入心,白泽远动身回了六扇府。 第十三章 再见招魂 安平侯府死了人,虽说这惨遭他人杀害的是安平侯新得的六夫人,可饶是六夫人生前再如何美艳动人,死后成了尸体也是骇人的。故而这尸体安平侯说什么也不敢收在府中,而是直接差人送至六扇府。 回了六扇府,直接上尸房验检,跟外头看守尸体的左右差役点头微示后,白泽远这才推开尸房的门走了进去。 进入尸房重新检查尸体的只有白泽远和张善,至于离上殇是说什么都不肯去的。两人进了尸房,房内只摆着几张木质板床,其中一张板床上平放着一具尸体,尸体用白布盖着,不过从身量上看着也能瞧出是个女子。 迈步上前,伸手掀开盖在六夫人尸首上的白布,白布掀后赫眼入目的是一张青惨暗灰的脸。直接掀起白布,白泽远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六夫人颈处的伤口。 极细的一道伤痕,却割出极深的口子,俯身隔着绢布看检伤口,白泽远说道:“伤口是由什么兵器造成的,可查清了?” 张善应道:“是雁翎刀,且相较于寻常的雁翎刀薄了不少。这种轻薄的雁翎刀江湖上甚少有人会使,使用这种兵器的,且一刀下去直断喉骨,江湖上就只有一个门派有这等本事。” 白泽远道:“哪个门派?” 张善道:“川西处雁羽门的雁门一喉刀。” 白泽远询道:“雁门一喉刀?” 张善道:“正是雁门一喉刀,此乃雁羽门的独门招式,一刀出,喉骨立断,出式快准狠戾甚至不需再补第二刀,在江湖上当年也是赫赫有名。只是这个门派近十年已是销声匿迹,尤其是近来这几年,江湖上更是听不到雁羽门任何讯息。如今突然入京,且还杀害安平侯府一个姬妾,这件事着实叫人难解。” 稍点着头,白泽远说道:“如果安平侯这新得的姬妾是个寻常人家女子,此事看着的确难解。对了张善,这雁门一喉刀确定是雁羽门独门武学,旁人可能仿得?” 张善道:“想是极难,这雁门一喉刀正正从喉骨正处切下,刀口横平直接陷割。若非雁羽门亲授且使用特定的雁翎刀,这种伤口旁人是很难模仿。” 白泽远道:“这么说来犯人极有可能是那销匿多年的雁羽门了?” 张善回道:“如今看来,怕真是雁羽门所为了。” 没再续言而是将白布再往下扯掀,当看到六夫人身上衣物整齐,白泽远皱眉道:“六夫人身上你们可细细查过?” 楞了一下,张善说道:“因为六夫人身上很是清整,没有看出何处有伤,加上颈部伤口一刀命毙,所以六夫人的身上就没细查。” 白泽远质道:“为什么不细查?” 张善尬着脸,回道:“这六夫人虽只是名姬妾,可怎么说也是安平侯府的人,如果细查,实是……” “实是什么?”语调低压,面起不悦,白泽远说道:“既然将案子交给我们,就不能错过任何隐藏线索,管她是安平侯的姬妾还是王爷府的女人,既然来此就得细细察验。若是因她的身份局限这些,如何能找清线索,又如何抓住真凶。” 就因六夫人的身份不好细细验查,张善此语白泽远很是难解,直接出言轻训几语,白泽远隔了绢布开始在六夫人身上找翻。解开六夫人身上衣物,寸寸细检,最后在六夫人身上随身佩戴的荷包中发现一件奇怪之物。 荷包内放有两枚金裸子,一盒胭脂粉,以及一样铁制形状似含苞花蕾的奇诡铁物。那铁制之物体型不大,长约两寸,形状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将那铁物持起细细端详,白泽远道:“如今这京中女子都兴在荷包中收有这物?” 将铁物递到张善面前,细看后张善说道:“到没听说,这东西我也是头一回见,是不是闺中女子喜物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就算是闺中女子藏收之物,想来安平侯也不是小气之人,他最宠的姬妾也不当玩这种铁制之物。” 点了头,白泽远道:“确是不当玩这铁质之物,太不衬安平侯府的身份了。咦,张善,你有没有觉着这铁质花蕊瞧着好似曾在何处见过。” 隐约觉着花蕊形状几分眼熟,可究竟何处见过,白泽远一时到也说不上。他是隐隐觉着此物曾经在哪里见过,可张善却没这份熟感。一时难以记起,也只能暂且搁到一旁,又细查一番后,白泽远这才同张善离开尸房。 让张善等人分路调访,白泽远回到西苑,离上殇正惬坐在院内竹亭中吃糕品茗毫不悠闲。瞧了白泽远入了园,拍掉手中糕屑,离上殇问道:“有发现吗?” 进了竹亭坐在旁侧,白泽远道:“正如张善所说,身上没别的伤口,颈部一刀毙命,陷喉一寸多,整根喉管一刀两断,当初毙命。” 稍颔点着,离上殇道:“一刀将喉咙割成两段,如果单纯只要人的性命,倒也不需要再多别的伤口。这么说来,那安平侯的宠妾身上没疑处咯。” 白泽远回道:“身上多疑的疑处是没有,不过身上所戴之物却有一样让我觉着有些奇怪。” 话音刚落,白泽远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帕,打开绢帕露出包在里头从六夫人荷包内取来的铁质之物,递到离上殇跟前,白泽远道:“这是从六夫人随身荷包中发现的,不知为何我总觉这物很是眼熟,可究竟为何觉着眼熟,却又说不上来。” 白泽远的记忆虽说达不到过目不忘,可瞧过的事物想逃过他的眼也是难的,对于这铁质之物说不上的熟悉之感,让他肯定自己定曾在何处见过这个东西,至少是类似的东西。手中托着那物,眼睛一直盯着,就在白泽远苦思究竟何处曾见,却听离上殇轻了一声“咦”。 出声的“咦”叫白泽远归了神,看着她问道:“怎么?” 皱着鼻,离上殇道:“这东西好像是招魂幌。” “招魂幌”三字刚出,白泽远顿时微愣,很快又归了神,白泽远忙道:“招魂幌,你确定?” 从他手上接过那物,近眼细看,离上殇点头道:“我确定,这东西的确是招魂幌。” 话音道落,白泽远眉心直接现锁,皱着眉,白泽远道:“招魂幌我曾经见过,并非这样。” 离上殇解道:“的确,之前你所见的招魂幌确实不长这样,那是因为百鬼窟的招魂幌共有两种,一种是单纯想要人性命的,就是我之前钉在竹亭上吓唬你的那种,那是花开形的招魂幌。而另一种就是手上这一种,不但索命,甚至还折磨人,就算最后寻到解药解了身上的毒,想要去掉毒镖也必得再受一份常人难忍的罪。” 这话方落,忽见离上殇眸眼闪戾,下刻手已飞翻,手中招魂幌直朝石桌上茶杯打去。镖起“嗖”瘆,随后一声响脆,石桌上的茶杯叫招魂幌击破,而那原本还呈花骨形态的招魂幌在击碎茶杯那瞬竟是绽开。 只听一声金属耳刺,绽放后的花骨已现白泽远曾见之态。 眼看一切,面色骤变,等招魂幌绽放后,离上殇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二种招魂幌,幌上不但喂了毒,且一旦打中目标就会立即迸开。暗镖打入体内,迸绽打开的铁花直接在肉里绽开。就算最后解了毒,这反嵌在肉里的镖器也是取不出来的,想要将暗镖取出,除非连着整块肉一起剜掉,否则绝无可能。” 就算解了毒,招魂幌也必在身上留下它曾到访的印记,百鬼窟的暗镖实在凶险。 闻语面色早变,色沉半晌,白泽远才说道:“真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魔歪道,这手上的东西果然一件毒过一件。对了小离,这招魂幌是百鬼窟独门暗器?” 离上殇应道:“照我之前套出的那些,百鬼窟的一切应当都是百鬼窟独门特有的,外处难以觅寻。不管是武功还是镖器,全都是天下独有,尤其是这种含苞形的招魂幌,更是罕稀。百鬼窟自个都很少用,更别说叫外头的人仿了。” 白泽远接道:“这么说来,这安平侯的六夫人,极有可能是你们百鬼窟的人?” 心思此处,人忽蹙顿,看着离上殇,白泽远说道:“我记得这幅身子原主人还留下一宗没有破的案子,那案子是有关禹城一个胡姓商人的,一家上下几十口全部被杀。这一桩事虽然没破,不过我这幅身子的原主人猜测极有可能是百鬼窟干的。先灭了胡员外一家,现在安平侯新得的六夫人又显然同你们有关。小离,百鬼窟到底要干什么?” 心中隐隐总觉此事内有惊天大事,质疑的话随即而出,却换得离上殇翻眼嫌道:“百鬼窟想干什么我哪知道,这百鬼窟的窟主我也才刚干几个月,你问我我问谁。不过话也说回……” 白泽远忙询:“话也说回什么?” 走上前再度持起那枚招魂幌,直勾勾瞧了半晌,离上殇道:“虽然这种招魂幌我只见过几次,且从来没用过,可这一朵招魂幌我总觉着哪看起来不大对?” 深蹙眉,白泽远询道:“哪里不对?” 离上殇摇头回道:“具体哪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肯定有地方不对。亲爱的,这东西你要用吗?如果不需要,我干脆传问天他们过来,百鬼窟里的一切,他们那些土生土长的魔教可比我清楚多了。” 总觉此物不对,可究竟何处不妥她又说不上,心中隐隐就觉着怪奇,离上殇提议叫问天等人过来问个究竟。 招魂幌毕竟是百鬼窟独门暗器,想知此物何处不妥,再无比百鬼窟更清的。横竖这物暂且派不上用场,白泽远点头应了。 镖器之物暂且纠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六夫人的身份却可尝试一探,早在离上殇说出那铁质之物乃是百鬼窟的招魂幌时,白泽远心内就已定了意。待离上殇将招魂幌收妥后,白泽远这才拽了她的手往园外走。 平白遭拽,离上殇心内登迷,在后跟着,离上殇问道:“喂喂,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脚不停步头不回,白泽远道:“尸房。” 急忙使了千斤坠顿住身,离上殇惊道:“上尸房干嘛?我不去!” 腕上随了对方下坠的千斤反向施力,内劲暗提拽得离上殇又往前颠了几步,白泽远说道:“不去也得去,那人极可能是百鬼窟的人,你身为百鬼窟窟主,如果那人真是窟内之人,你肯定识得。” 千斤坠顿不住身,反叫白泽远依照内力拽得颠行,离上殇心内顿是着恼,气得云袖一翻就要击掌,却叫白泽远先一步扣住命门卸去力道。一瞧手上施不出力,离上殇连恼都顾不得了,直接喊道。 “别逗了,这窟主我才当多久啊,百鬼窟上下多少人你知道吗?我哪能全部认识?就算那六夫人真是窟里的我也不一定见过,就算见过我也不一定记得。不去,不去,那尸房里有死人,我打死不去。” “不去也得去,那人昨儿才死,还没烂呢,一点都不恐怖。” “没烂也不去,我又不是你这种变态,对着解剖视频还能吃肉,反正我不去!” 拉拉拽拽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白泽远的蛮力,在离上殇的惨叫之下,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叫白泽远硬拽入尸房。 第十四章 深夜探访 六夫人的尸体,离上殇看了,可因她是中途空降到百鬼窟当窟主的,所以这百鬼窟上下究竟有谁没谁,她也说不清。故而尸房里的那一具尸体是否属于百鬼窟窟内魔众,离上殇这儿自给不出个准确答复。 不只是离上殇说不清,就连问天问地也答不上来。刺啸召来两人,看过六夫人的尸体后也不能认出她是否真是窟内之人,受了命接过六夫人身上所藏招魂幌,示意问地速带此物回窟内好生探研,六夫人身份之事也只能暂且搁下。 百鬼窟邪魔众多,问天问地又是窟主身侧护随之人,若六夫人非窟上有身份的,而是底下区区一介教徒,想要认出她确实不易。因此白泽远也不再为难离上殇和问天问地,而是采用别的法子。 只要存,必留踪迹,不管六夫人如何擅装如何擅扮,只要她心怀不轨,就必然留有痕迹。 一身夜行,深夜暗潜安平侯府,潜伏于树梢间借由树影遮掩身形。因为安平侯的宠妾被杀,恐着贼子再访危及安平侯安全,万贵妃下命加强安平侯夜间守卫。 此时正有一队人马巡过,藏于树梢间看着夜巡兵卫,记下巡视间隔辨着府中局布,回思今早在王管事带领下行经之处,白泽远轻语喃道:“一盏茶一队巡,对这唯一的同母胞弟,万贵妃还真够疼宠的。夜访加严到这等地步,倒是难办了。” 这番低喃的话刚刚落下,身侧突然接应一句:“有什么难办的?” 本当就他一人,凭空却多了另一人应答,这等夜黑风高昨夜又刚惨死人的地儿,此事实是透诡。森森诡异,未觉人声近逼,这要是换个旁人保准叫这突然接应吓得魂都散飞。可白泽远却没半分吓恐,甚至连眼也没朝身处瞥去,仍旧看着底下刚刚巡行的守卫,白泽远说道。 “孤鬼游,百鬼窟的轻功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身侧之人直接娇笑,离上殇说道:“居然没吓到你,真可惜呢!不过百鬼窟的轻功的确好玩,怎样,要不要我教你?” 白泽远呵道:“教我?算了吧,我可没兴趣学你们鬼里鬼气的。不是让你呆府里吗?跑来做什么?” 离上殇道:“当然是千里迢迢跑来帮你了,要不良辰美眠夜不睡觉夜游啊。” 无视好友这打趣的话,白泽远嫌哼一声,回道:“帮我,得了吧,你不来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你帮我。算了,既然来了就顺道帮吧,就是有一点必须记着,绝对不能惹事。” 娇娇一笑,离上殇回道:“瞎说,我哪能惹什么事啊!” 直接吊眼,一记眼刀横过,眯饧着眼瞧着离上殇,白泽远哼道:“没打算惹事?没打算惹事你穿一身白衣作甚?抢眼啊!我可警告你,这安平侯可不是六扇府,要是闯麻烦,到时自己解去。” 警告的话都说得这么直了,离上殇哪能顶风作案?只能嘴一瘪,含含糊糊应了句自己知了。 这话应落,底下正好又有一队夜巡护卫经过,待那一队人离后,白泽远才说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发现尸体的院子,你上六夫人闺房里看看。”这话刚落,见离上殇杏眸亮了闪,白泽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随即改口。 “算了,还是我去六夫人闺房,你上那个院子吧。总而言之切记,绝不能惹事。” 这话道落不等离上殇开口,就见身形起动,下刻人已消隐离去。 天下轻功,百鬼窟的孤鬼游堪称极顶,而白泽远的如影随形却也不逊太多。脚下影随身移,无声无息潜入安平侯府,避开巡夜护卫,白泽远潜入六夫人的闺房中。 不管生前如何得宠,死了便是死了,旧人已去,事事炎凉。前儿还是灯火纷纷,箫声瑟瑟,今日却已是一派凄婉愁肠。因为六夫人死得实在太惨,以至于这院子入了夜后就无人敢居,除了几个胆大的老妈子,就剩下生前服侍六夫人的丫鬟。 丫鬟老妈子虽仍呆在园中,可这夜深之后的阴诡凉森,无人敢离房上外头,故而整处园子格外死静。 万贵妃命人加强安平侯府的守卫,主要是为了她那不成器的胞弟,所以夜巡护卫大多都集中在安平侯居处附近,至于这刚死了六夫人的晚香院自然无人留神。避过巡逻守卫,径直去了晚香院,细警留神过四周,白泽远推开门,潜入六夫人的闺房。 就算熄着灯,透着阴,也掩不得这处居屋的华奢。上好的青花陶瓷,镂雕的极品屏木,窗牅上挂的帘帐是宫中尚衣新出的色样,墙壁上悬的诗轴是当代文豪曾拟的词画,处处样样皆可看出安平侯的富奢以及万贵妃对于这同母胞弟的溺宠。 借了月色看扫屋中布设,摇头啧叹有权人生平华靡,白泽远在六夫人闺房内细细翻看起来。从梳妆台上的妆物,到柜子上的陶器,再到床幔内的被褥,无一处没有查过。可不管白泽远如何细查,却没发现何处不妥。 在屋中细寻一番,最后站在屋堂正中,眉心自打进了这屋便一直蹙着,锁眉不停瞧审不愿错过任何奇漏,白泽远道:“怪了,怎么什么都没有?” 六夫人的身份,疑点多多,一个身怀武学身藏百鬼窟招魂幌的女子,却委身进入侯府,难道仅是为了奢华而来?对于六夫人,白泽远虽不识,可他却坚信六夫人进入安平侯府必有他意。 心怀诡思,委身进入安平侯府,六夫人究竟打着怎样的心思?借由心奇四处探寻,六夫人是真的单纯对安平侯府起了兴趣,还是借了这个幌子在找什么?这一切如今已随六夫人的死埋入地下一概不知。纵是六夫人入此真是为了找寻什么,可为何她的闺房中却寻不到半分线索。 种种疑思那刻席涌心头,就在白泽远因心中思猜久久难平时,耳边捕捉到几声轻响细微。敏锐察觉到今夜探访的夜客可能不止自己,再发觉有人随他后步进了晚香院,白泽远眸下沉阴,下刻身子一纵人直接跃上横梁。 待他藏身于横梁后,片刻之后房间的门再度叫人推开,月色再度侵入,很快的又被合上的门挡在外头。这随着他的脚步夜探六夫人香闺的,是两个夜行蒙面人。 脚下步伐盈轻,这两人显然不是一般江湖人士,若非白泽远内力绝顶常人难以比肩,耳力又远胜常人许多,只怕也难察觉到二人潜入。无声入潜,这二人也在六夫人屋中寻了一番,虽然找得认真,却也同白泽远一样没半点收获。 细细一番寻翻,两人在正厅处碰头,压着声,其中一人问道:“找到没?” 另一人摇头回道:“没有!” 那人再道:“可都仔细找过?” 另一人应道:“该找的能找的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 那人气得握紧拳,说道:“该死的,那个贱女人究竟将东西藏哪了?安平侯府这么大,让我们上哪去寻。这要是寻不出来,回去如何跟大人交代。” “大人”二字不过出口,另一人的身形明显稍了颤,连着声音也带了丝丝微恐,那人说道:“要是找不到那东西,你说大人会如何处置我等?” 阴着哼了一声,那人回道:“如果真找不到那东西,你我也不用回去见大人了,直接自行了断,还比较干脆。” 话正说着,府内突然传来吵吼骂声,也不知安平侯府究竟出了何事,竟闹了起来。因府内人声躁闹,担心叫人发现,这二人也不再续呆,而是收了声,随后速速离了这处。 直到这两人走后,白泽远才从横梁上跃下,轻声落点,白泽远蹙眉心下思忖疑道:“这两人是谁?深夜来此是来寻六夫人所藏之物?看来六夫人进安平侯府果然别有用意,她进安平侯府可是为了找寻什么?若是找寻,所寻又是何物?还有那两人口口声声提及的大人又是谁?为何让他们如此惊恐?这二人可是杀害六夫人的凶手,安平侯府内,到底暗藏了什么?” 一件接着一件,前一个疑思还没解开,下一个疑团马上随涌而至。件件织涌,叫白泽远的心定不下来。 今夜线索虽没找到,却叫白泽远听了不少奇疑,这些事本当静下来好生缕缕,只是如今的他显然没法寻得这一份静。外头吵杂声声入耳,夜巡守卫四下拿人,期间时不时还夹杂有人惊喊“有鬼”,在这样闹吵的环境下如何能静心缕思。 闹吵的环境本就不适合思考事情,更何况白泽远心里头很清,如今安平侯府这一番翻天翻地究竟因缘。 站在那儿,长吐一口气,努力想将心中翻滚的气闷压下,却因为太过翻江倒海,终没达成。最后只能再吐一口浑气,白泽远咬牙说道。 “离上殇,你这个白痴,回去给我等着。” 第十五章 问地传信 安平侯府闹鬼了,安平侯被吓得直接卧了榻,得闻此事的万贵妃心中倍感焦急,勃然动怒。 闹鬼之事按理来说也不干六扇府,毕竟天下第一神捕抓的是贼,又不是鬼。可因心中挂记胞弟,万贵妃勃怒之下竟迁怒于白泽远,下旨要他加紧破案,必在七天内查出杀害六夫人的真凶,以告慰六夫人在天之灵。 七天? 真凶又不是天掉的馅饼,哪能说抓就抓?原本虽接指令,却无时间上的催限,如今亏了离上殇昨夜的闹,事情更加麻烦了。 接下来自万贵妃的旨意,白泽远心中久久难平,顾不得与旁人多言,上前拽了离上殇就往西苑走去。两人回了园进了屋,查确四下无人,白泽远才一掌拍在额处,闷道:“你昨晚应了我什么?” 顾左右而没应言,离上殇抬手挠了面颊笑道:“昨儿?什么昨儿?亲爱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气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几次顺不下来,白泽远冷笑道:“不明白,都这当口了你还给我装什么傻充什么愣。” 几步上前抬手就往离上殇脸上狠狠拧了几把,白泽远这才气道:“昨儿夜探安平侯府我就警告过,别惹事,别惹事,可你全当耳边风了,照样胡来。现在好了,麻烦来了,安平侯直接被你吓到床上起不来,万贵妃就这么个宝贝胞弟,你把她弟吓成这样,她能不来找我麻烦?七天让我逮到犯人,当这犯人满大街啊,伸个脚就能绊出一个?” 如今连个线索都没,七天内寻出真凶,万贵妃下的这道指令显然迁怒为难。 揉着叫白泽远拧疼了的双颊,离上殇嘟语道:“谁说你的警告我没听啊,我可是安安分分上那儿找线索的,这一没装神而没弄鬼的,要怨就怨这年头的人胆子太小了,听了风声就觉鬼的。还有那万贵妃的蠢老弟,他吓得卧榻关我啥事,我明明就没在他跟前现过,他完全是自个把自个吓成那样的,胆小怪谁?” 扁着嘴嘟着言,那一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倒霉样,直气得白泽远怒了一句“你还委屈了”。人都已经病得卧榻,这上位者又是只看结果不管过程的主,当下白泽远这处也是头疼。长吐着气,白泽远说道。 “事情都这样了,气也没用,你说吧,现在怎么办?” 离上殇回道:“什么怎么办?” 气得语气又加了闷,白泽远道:“七天期限,你以为万贵妃给的七天期限是参考用的?现在七天期限下了,你说,怎么办?” 七天期限到,若白泽远拿不出真凶,只怕到时的麻烦会更大。万贵妃定下的七天期限自非参考而是死命,面对着上位者施加的压力,一筹莫展之下确也难办。 认真思忖,蹙眉稍点,离上殇正色说着:“七天,神探狄仁杰来了都破不了,更何况区区一个神捕。七天破案,就现在这点线索,依我看来难度很大,要不咱投机吧。” 面现奇疑,白泽远问道:“投什么机?” 离上殇笑道:“非常时刻采用非常手段,上头的七天期限,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完成的。既然明知道事情很难,咱当然得备下第二条路了。六扇府的牢房里不是关着挺多死囚吗?横竖那些死囚也都是得死的,死前做个好事再担个罪名也没啥,还能造福咱们,你说如何?反正你是神捕,谁是犯人还不是你说了算,那个万贵妃又不会亲自来审,依我看这个法子就挺好。” 离上殇的眼珠子一转,白泽远就晓得这二货又异想天开了,当即懒都懒得应,直过了半晌才叫她闭嘴,示意这一件事自己会想法子解决,让她别动这些歪主意,顺道将昨夜夜访六夫人所见二人之事说出。 随便拿个死囚顶罪,这个正义感已经跟神捕身体同化的闺蜜显然不会同意,既然明知他不会同意自己多言还可能再换来一顿拧,离上殇也就收声不再多说,而是就着那二人之事同白泽远探讨起来。 看着像是线索,实则线索甚至抽象,根本没个切入处,就在二人眉心蹙锁不得思解时,园中一声叶笛传来。声轻乐婉的叶笛声,脆如莺啼,就是这声脆鸣,离上殇走到窗边,以指抵唇回了一声刺啸。 笛声啸声落后,看着园中木芙蓉几处微动,不多时有人自木芙蓉花丛中行出。出了花丛,径直入屋,朝离上殇屈礼恭敬,问地说道:“窟主。” 笑着应后,离上殇道:“辛苦了,我托你查的事查得如何?” 问地回道:“窟主让属下办的事已经办妥,安平侯府内惨死的六夫人,属下已急传召问十八洞,却从未有人见过。想来那安平侯府的六夫人并非我百鬼窟中人。” 十八洞窟若无人见过,几乎可以确定六夫人非百鬼窟的人。轻着点头,离上殇问道:“这么说来那六夫人跟咱百鬼窟没干系了?既然如此!白大人从她荷包里翻出的那物,也不是招魂幌了?” 稍蹙了眉,略是一顿,问地回道:“问题就出在这,窟主那日所给的暗镖,正是招魂幌,只不过这招魂幌又与我们素日所用的镖器不同。” 白泽远疑询:“何处不同?” 看了离上殇,目询是否照答,待瞧离上殇点头示意他如实回后,问地这才说道:“镖是招魂幌,这一点不会有错,不过六夫人荷包内招魂幌镖上所喂的毒却与窟内如今所用不同。窟内如今招魂幌上所喂的毒是三更阎王命,可窟主那日给属下的镖上喂的却是七日无常叹。那虽也是百鬼窟所持毒物,可因此毒解药配方早已遗失,早在数年前,这七日无常叹便已不曾再用,如今窟内都难寻此毒,更别说是喂在招魂幌上了。” 毒物若是无解,便是再毒也没用,若中七日无常叹,前七日无声无息仅是无故长叹,至于旁处与常人一般无二,直到第七日才会突然暴毙。这种毒物原是百鬼窟擅用之物,只因解药方子遗失,成了无解之毒。后因担心害人不成反而害己,七日无常叹渐渐不再使用。 如今连窟内都极难寻出此毒,安平侯六夫人身上所携招魂幌所喂的竟是此毒,如何不叫人觉疑? 安平侯新得的这位六夫人,如今看来身份怕是远比他们所猜还要麻烦。而如此麻烦之人,身后必会藏着更大的麻烦之事。 如今六夫人已死,她的身份以及为何出现在安平侯府已无从查证,想要查明其中究竟藏了什么,眼下怕只剩下一个法子。 问地带来的讯息叫两人默声忖思,沉凝无语,心内却已涌涛汹汹。 第十六章 川西遇阻 万贵妃给六扇府定的是七天的期限,可七天内要白泽远抓到真凶,实在太难。上头施压给的期限,规定内若是没有完成,必当受罚。 七天后,杀害六夫人的凶手白泽远没有找到,可理应降下的责罚却也没落下。 骑着马离了京,此时的白泽远正快马加鞭朝着川西赶去。边上一匹枣红骏马跟着,一红一白,红马上蓝衣俏影,白马上白衣轩昂,二人并马骑行,煞是好看。 白马上的白衣俊哥,自是白泽远,而枣红骏马上的蓝衣俏影,则是离上殇。两人如今离京已是三日,三日的快马加鞭,路上仆仆风尘。已是骑了两个时辰,如今让马踱步稍作浅歇,二人顺便看着沿途川西风光。 一望无垠的原野,草色翠翠,望眼便可眺跃极远,连着身心都因这无垠的翠色以及流水淙淙阔拓不少。 穿过阔野平原,游进山林之中,骑在马上深吐一口浊气,离上殇笑道:“还是川西这种地方好啊,论景色,论环境,论空气,都不是京都能比的。我说亲爱的,等这一件事落定咱两也别回京都了,在这地方扎窝如何?” 驱马往前紧了几步,白泽远回道:“在这地方扎窝?你确定?这川西可不比京都热闹,山沟沟山野的,在这地方扎根,方圆百里找不到一处可以耍的。就你这性儿?我保准不用三天你就闷死。” 此话虽是正解,可对于正兴致勃勃的离上殇来说,白泽远这话无非是凉水泼油。惹得离上殇连声抱怨了数句,才听离上殇说道:“知道归知道,就不能别说出来坏人兴致吗?老是这样,可是很容易失去宝宝的。” 抱怨囔嘟了嘴,小小怨了一声,离上殇这才笑着问道:“早就想问你了,可这一路死赶慢赶的却给忘了。亲爱的,万贵妃七天期限可是死期,这期限到了按理来说你没死也得受罚。怎么如今你不但没事,反而看着还挺逍遥的,那天你进宫到底和万贵妃说了什么?怎么她就饶了你呢?” 期限已到,凶犯却不能押上堂来,对于上位者来说他们才不会在意这一件事多难办,只会怪下位者无能!七日期限一到,抓不到凶犯的白泽远直接进宫,也不知他向万贵妃呈禀了什么,万贵妃竟没有降罪反而要他速速离京查办。 白泽远的擅辩,离上殇最是清楚,如今见他平安无事还离京逍遥,心内好奇的她当然得问个明白,而白泽远也没想过有事欺瞒好友,当下说道。 “如果搞定万贵妃,那我且问你,万贵妃为何施压于六扇府?” 离上殇眨眼道:“当然是为了她那个浑圆如球的蠢胞弟啊。” 白泽远笑道:“既然是为了她的胞弟,万贵妃当然不会希望她的胞弟出事了。” 此话刚落,离上殇的双眸直接骤了亮,眼中光荧闪着,离上殇笑着说道:“所以你进宫是为了威胁万贵妃咯,她要是找你麻烦,你就找她老弟麻烦?” 贼兮兮的笑,郎当坏意,叫白泽远听得直接翻了眼说道:“威胁万贵妃?要真威胁了,你觉得我还能好好站在这?” 离上殇迷道:“那你到底干了什么?” 白泽远回道:“没什么,只不过同万贵妃说安平侯府里有人开罪了江湖朋友,若只是单纯将凶犯擒拿归案,只怕有人不满。江湖人士最讲的就是义气,就算擒得了一二,也断然杀不得千百。安平侯府现在守卫森严,可再如何森严的守卫总有纰漏,万一到时不慎误伤安平侯,就不妥了。因而擒凶并非首选,若想保安平侯府安宁,最重要的是查清这里头的缘由,纾解清明。” 平色道着此话,到好似这一切都是已经证实的。听着白泽远的话,看着他那一副肃谨模色,离上殇“噗”了一声笑道:“听你在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什么开罪江湖人士,我怎么不知你什么时候查出这些的?” 白泽远正色应道:“什么时候查出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话是我说的。不是你自个讲的吗?反正我是天下第一神捕,我说的每一句都是有根据的。万贵妃这种深宫怨妇哪能辨得出其中,想要确保那无能的老弟平安无事,自然得免了我的罪责,让我查明此事了。” 上位者狡诈,不过上位者也好哄,一番正儿八经的胡扯倒也替白泽远免去不必要的责罚。 别看如今的白泽远与原本的他一样,都是一副君子正色,温尔和良,性本薄淡,可骨子里的馅料毕竟早就不同了。所以关键时刻采用非常手段,以确保自个的利益,这种事他还是会做的。 白泽远说过他会找办法解决这一件事,虽说他这法子并不衬离上殇心思,却也不错。 摇着头连叹“吃官饭的竟然蒙骗上位者”,离上殇骑着枣红马往前赶了几步,连着“驾”了几声,抢在白泽远前头,看着前方不远处官道边上矗立的一块石碑,离上殇回头道。 “喂,泽远,你看前方石碑?川西好像到了。” 听了离上殇的唤喊,白泽远往前赶了几步,两骑朝前进了石碑前,看着上头红刻的“川西地界”,白泽远道:“看来到川西了。” 离上殇点头道:“赶了好几日可算到了,白大人,咱此次来川西是冲着雁羽门来的。可这雁羽门已销声匿迹十来年了,你说咱要从哪下手?” 锁蹙了眉,没有马上应允,思琢半晌后,白泽远说道:“从哪下手,这一时倒也难定,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们毕竟是外来的占据者,对于江湖一概不清,如今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一步算一步,是没法之下唯一的法子,瞧着白泽远那锁蹙的眉,离上殇说道:“船到前头自然直,既然没法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咯,干嘛蹙着眉头一个劲给自己寻烦啊。安啦,事情总有解决的法的,就算咱们对江湖不了解,这不是还有了解的。” 白泽远问道:“你指的是谁?” 离上殇笑道:“百鬼窟啊!从哪下手这一件事你就先别犯愁了,离京的时候我就让问地召令随行到京的十八洞窟众,让他们先一步启程入川西探查。一旦有消息,就会立即通知我们,所以咱无需烦这些心,只需要静候讯息就行。” 离上殇虽好胡闹,不过行事处事上倒也雷凌风行,当下叫白泽远失了笑,说道:“这百鬼窟看来你用得还挺顺手嘛!” 离上殇扬起下颚自傲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瞧瞧现在站在你跟前的是谁。” 自我傲慢一番,离上殇说道:“反正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游山玩水顺带静候讯息,雁羽门的事你不用操心,百鬼窟的办事效率,可靠着呢!” 横竖也没切入点,既然离上殇已下令让百鬼窟暗下调查,白泽远也就不再纠思此事。朝着石碑瞧了几眼,随即同离上殇一道驾马进了川西地界,马匹往前踱了数步,离上殇回头抬了手,将手中拿了一路路上顺手折的花枝打向石碑。 花枝径直朝着石碑打去,内劲运施,去势甚猛,界碑虽为石刻,却也没挡住离上殇这腕上劲打。花枝入石,钉插入碑,待花枝打入石碑中离上殇乐着准备同白泽远自夸时,却有两柄刀刃破空袭来。 兵器很快杀至,一左一右直朝两人面门攻去。 第十七章 帮派世子 杀攻极冲,刀刃未至,杀劲已袭面门。兵刃破空,呼杀嗖瘆,煞气袭面,眼看那突然出林攻袭的刀刃瞬间已至身前,下刻离上殇袖内反攻。 指劲聚施,接连数枚暗器连发,只听“咣咣”几声刺脆,袭空而至的刀刃已叫离上殇打断。 暗器打撞在刀刃上,刀刃断成两截,无故遭遇杀袭,两人登时提警。林中空气瞬凝,耳目四下提警,忽有一处微声,就见林丛骚动,五人飞身攻出。 脚踏丛木,身飞跃出,这五人似一早埋伏如今寻机突袭。五人前后齐攻,迅猛速冲,人才刚跃离草丛,已经跃身压攻。突然的抢袭,叫人难以提防,眼见那前者紫衣之人手中银枪已逼面门,离上殇直接抬一扬,又是数枚暗器打出。 暗器去势凶猛,直接将迫压袭攻之人生生逼退,半空折返而后矗落在地,脚跟才刚站妥,五人继续攻上。旁人既已出手,他们也不能束手任人欺负,脚下踩点马镫略微一施,离上殇飞身跃离坐骑。 身飞跃起,形如鸿雁,脚下连环压踢,再一次将这些人的紧攻压下。连环踢踩,身渐落地,待足尖刚刚触点地面,离上殇已施展身形同五人交斗起来。 那五人怎也没料到这看似轻柔无骨的柔女子脚下踢踩竟是如此厉害,脚脚踩落皆如巨石压下一般。原打算突发强攻一举夺下的心思直接叫离上殇破了,就连握持银枪的手也阵阵发着麻。 离上殇才刚出手,局势就已敲定,只不过这五人显然也非一般设伏之人,虽抢袭叫离上殇破了,却很快重布阵型。五人成阵将离上殇围在其中,手中银枪齐联上攻。 这突然发袭的为一男四女,男子面相俊俏一身紫衣,而那四名女子显然是这名俏哥儿的随婢。五人全使银枪,两名女子同那俏哥儿攻抢上路,剩下的两名女子则齐攻离上殇下盘。上下联合,攻势甚猛。 这五人联手齐攻配合极是莫测,粗眼之下不露半分破绽,只可惜这五人对上的确是百鬼窟当家窟主。莫说这五个年纪不大一看就是初出江湖的嫩辈,就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者,围攻对上离上殇也不见着能轻易将其剿了。 脚下施开孤鬼游,身形直如鬼魅,双足在地面擦行错步,攻她下盘的两名女子每每眼瞧银枪可得手,却不知为何总从她脚跟处擦过。下盘频频落空,上盘离上殇也是守得滴水不漏,掌风呼起,掌掌将刺攻到面门的银枪击开。 双掌交错,掌如翼蝶展翅般翻翩而至,身移步错避开其中一名女子刺向的银枪,离上殇蝶掌翻飞自下而上直朝俏哥儿胸前劈去,这一掌断魂掌蕴含开山之势,正如它的名字,若是劈中,必然顿魂。 银枪才刚收回,正准备借势再攻,谁知枪柄才刚回收,离上殇那一掌竟如贴附在枪柄上紧随而至。掌风含煞,掌还未逼近面门那种夺命之势就已压袭,这一掌拍出顿时叫紫衣俏哥儿变了面色。本想自己命怕已绝,谁知离上殇竟中途撤掌。 她这一掌明眼看着就要取俏哥儿性命,那随行的四个婢女当然舍命相助。联合攻她上盘的两个婢女急忙从两侧朝她夹攻,而攻其下盘的两个女子,也纷纷调转攻势。 下盘的银枪正要上扬转攻,离上殇一脚将其中一柄银枪踩下,千斤之势,银枪震地,压劲震得女子双手瞬麻,手中银枪顿时脱手。废了一柄银枪,紧随抬足踢去,另一柄攻其下盘的银枪也叫她踢飞。 裙内足飞,直接卸了两名女子兵器,再借此势,离上殇纵身翻跃。双足叉劈,分别踩在左右夹攻银枪枪头上。生生将这两名女子攻势卸去,再翻身换足借踢,这两个攻上盘的女子连兵器带人摔飞落地。 几招功夫,连伤四人,眼见四名随行婢女全叫离上殇打伤,紫色俏哥儿咽不下这口怒气。反手托拍,身后背负的包裹松开,一柄银制枪头借拍跃飞。回身一旋,接住下落的枪头,持枪将枪柄调转,离上殇看这俏哥儿将另一柄枪头嵌镶在枪柄另一端。 一柄枪,如今两头都带刺,攻势自比先前翻倍。 双头银枪握持,俏哥儿再度发攻。这双头银枪攻势比方才厉猛许多,可惜这紫衣俏哥儿显然没学得双枪精髓,招式舞着看似猛戾,实则破绽多多。 就俏哥儿这点本事,离上殇跟前完全不够看,废了他不过几招内的事。只是离上殇淘气,难着寻到一个可解闷的,倒是乐着费时同这俏哥儿乐乐。 戏耍归戏耍,可这紫衣俏哥儿一身价值不菲的锦衣明显就不是寻常人家之辈。他们初来川西,万事不清,要是不慎开罪了地头蛇,后头的麻烦也就可想而知。 骑在白马上,默无声息看着离上殇耍戏紫衣俏哥儿,待觉着再闹下去就该出事,白泽远开口道:“小离,别胡闹。” 白泽远都已出声喝止,离上殇也不好继续淘气,裙起足移身翩人行,袖起翩舞,藏于袖内的手从俏哥儿面上拂过。手才刚从俏哥儿面上拂过,下刻人已跃身退离回到马匹边上。 俏哥儿用尽浑身解数,非但不能伤了离上殇反而叫人顺势戏弄,这等耻辱如何可忍,当即面上臊怒,俏哥儿怒道:“你个淫贼,我非杀了你不可。” 这臊怒的话刚落,离上殇“噗”的一声直接笑出,看着那面红得如铺粉的俏哥儿,离上殇笑道:“淫贼?你这人不但脾气坏心眼狠,竟连眼都没长好。淫贼,你上哪找我这么俏的淫贼?” 俏哥儿怒道:“今儿是我技不如人,败在你二人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要我任由你这**贼作践戏弄,休想。” 也不知离上殇何处开罪这俏哥儿,开口闭口的**贼。俏哥儿语不见停的辱斥,饶是离上殇这当口心里也是不悦。担恐俏哥儿继续说下去自家好友这处该忍不下气了,白泽远翻身下马上前说道。 “川西钟家双头霸王枪,果然名不虚传,少侠想必是拜在霸王枪钟良金门下吧。” 刚刚离上殇戏耍俏哥儿时白泽远就已看出此人师承霸枪门门下,如今这一番话倒也算敬了霸王枪。离上殇虽然可气,不过那白衣翩翩的美少侠说话还算中听,当下俏哥儿那儿怒火也不再那么盛,而是傲着调,说道。 “虽然你两行经可耻,江湖人士皆可杀之,不过比起那**贼,你这人到有眼力,说话也中听。” 离上殇行经可耻,江湖人士皆可杀之,这一点白泽远认了,可为何他也该人人诛杀?俏哥儿这话白泽远可就难明了,当即面现奇疑,眉也露锁,看着俏哥儿,白泽远说道:“少侠这话,怕是有误会吧!” 俏哥儿哼道:“误会?哼,何来的误会?怎么,莫不是你们漠北双侠也是空有虚名之辈,胆小怕死之徒?” 漠北双侠? 白泽远和离上殇可没听过,闻后便知俏哥儿认错人了,无奈摇头,随后叹一声笑,白泽远笑道:“看来少侠是真认错人了,我二人并非少侠所说的漠北双侠?” 俏哥儿讽道:“不是,那你二人还能是谁?” 白泽远应道:“在下姓白,名泽远。” 第十八章 钟家霸王 姓白,名泽远。 那在官道上叫俏哥儿杀截之人名叫白泽远。 这三个字若是拆开来看,却无特别之处,可一旦凑在一块,足叫人闻之佩服。因为天下第一神捕,正是此名。 先前还在官道上叫人堵截的二人,此刻已成霸枪门座上宾客,斟酒举杯朝着白泽远一敬,钟良金道:“天下第一神捕白大人名号,在下早是如雷贯耳,今儿得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举杯回上一敬,白泽远道:“钟门主谬赞了,白某何德何能担得上天下第一之称,不过是江湖朋友看得起,抬爱白某罢了。倒是钟门主,川西一霸,钟家双头霸王枪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叫川西众侠闻而叹惊,白某堪服。” 白泽远此语落后,钟良金捋须大笑道:“二十年前的旧事,如今不提也罢,不提也罢。白大人肯屈膝光临寒处,叫我这霸枪门蓬荜生辉了。今儿之事,我已听底下人说了,倒是我这孩儿得罪白大人了。”此话顿后,面色骤沉,声调立压,斜眼看着矗站身后的俏哥儿,钟良金斥声呵道。 “还不快上前给白大人赔罪。” 未探明跟由便直接暗出杀手,紫衣俏哥儿这一份赔罪也不算委屈了他。只是人在他人屋檐下礼作宾,可免麻烦之事自无需去招惹,当下白泽远淡笑说道。 “钟门主不必见外,如此也是不打不相识了,虽是他先出的手,不过我们也没及时说明,倒叫这误会积深了。钟门主若是定要他赔罪谢过,那白某这儿也不得不揖礼请罪,钟姑娘,白某这处先向你告罪了。” 前半句冲着钟良金,后半句则是看向俏哥儿,双手抱拳朝俏哥儿先行谢罪。 白泽远此番先行谢罪,叫俏哥儿愣在那处,不过就叫他诧惊的却是白泽远方才所用的称呼。稍着一顿,随后回神,俏哥儿诧愕说道。 “你怎知我是女子?” 诧惊的询,叫坐于边侧的离上殇笑了,哎哎连叹几声仰头看着天顶,离上殇阴着怪调说道:“就你那一副女里女气的扮相,还学旁人男扮女装呢,要是看不出你是个小姑娘,白泽远这天下第一神捕也太浪得虚名了。” 阴阳怪语,话中讽意犹甚,那男扮女装的钟姑娘天生性傲,加之先前交手叫离上殇戏得全无还手之力,心中本就极是不喜。如今见她这般阴阴气气的,这心里头更是不悦。面上怒红气瞪离上殇,钟姑娘正欲开口顶语。 气恼的“你”字才刚出口,就受了钟良金斥责,怒着声横瞪女儿,钟良金斥了一句“谁允你对白大人和这位姑娘如此不敬”这才转看离上殇,笑道:“我就这么个女儿,打小叫我给宠坏了,如今大了管不得了,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刚才开罪之处,还望姑娘莫怪。对了姑娘,不知姑娘尊姓芳名?” 离上殇虽是同白泽远一道来的,可对于她的身份也当有个粗解,顺语询了一句,离上殇应询答道:“我姓离。” 钟良金说道:“原来是离姑娘,失敬失敬啊!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离姑娘直接喊她艺凌就行,先前失礼之处稍后我再让她好好向姑娘赔罪。”话至这儿略稍一顿,随后像是忆起什么般轻啧了舌,钟良金续笑说道。 “先听了我这丫头随侍的白衣女卫,说了姑娘与凌儿交手过招之事,姑娘武功极高,我这不成器的丫头在姑娘手下竟是讨不得半分的好,倒是高人跟前耍性了。她现着能全无伤损,倒是亏得姑娘手下留情了。” 白衣女卫所言一切,足以看出离上殇并无伤人之意,说她手下留情也不算过。只是钟艺凌那处不乐,直接娇叱了一声“爹”以示心中不喜。 学武不精伤不得人反而叫人伤了,便是再如何娇唤也是无用,不去理会女儿的娇怒,钟良金斥了一声方才续道:“我这女儿就是这般,宠坏了,离姑娘无需理她。离姑娘年岁瞧着不大,却不想武功已是极高,想来也是受过高人指点的,就是不知离姑娘师从何处?” 人到了一定岁数,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精狐,钟良金这番看似普通问询的话实则是想探探离上殇的底。对于他,因手中承雾以及刚入霸枪门时不留痕迹所施的佛手十八粘,想必身份上当是不再疑的,不过离上殇那处却是难说了。 毕竟是曾经戏耍过自家女儿的,当留心之处也该留心。钟良金这一份小心白泽远可以理解,只是离上殇师承何处却不是一件能叫旁人了知之事。举了杯,抿了一口杯中茶,白泽远说道。 “钟门主莫要夸她,她也不过是同师傅学了几招巧的,闹闹性唬唬人也就罢了,若是真的认真较起性来,倒是得吃大亏的。这一次也是钟姑娘轻敌了,没一开始就使了霸枪门的双头霸王枪,要不然哪容她那般占了便宜。只是这官道上好生生的,钟姑娘为何会携她的女卫暗伏道上出这杀招?” 钟良金叹着说道:“此事白大人有所不知,若是要说倒也是因了那事才生了这等误会,不知白大人可听说过漠北双侠?” 钟良金话音刚落,钟艺凌直接讽哼说道:“什么漠北双侠,明明是漠北双淫。” 钟艺凌这恼气的话叫白泽远更是起疑,问道:“敢问钟门主,不知这漠北双侠是何人?” 钟良金道:“白大人常年久居京都,不知这漠北边处之事也是有的。这漠北双侠虽然号上有个侠字,实则所行之事却皆与侠背道而驰。漠北双侠一共两人,乃是兄妹,大哥名叫花胡,二妹则叫花蝶。” 话到这儿又引得离上殇笑了,说道:“花蝴蝶,这兄妹两的名儿倒是有趣。” 钟良金点头道:“这兄妹两的名字凑一处正是花蝴蝶,而这两人平素所行之事也正切了花蝴蝶之行。” 稍是一蹙,白泽远问道:“莫非这漠北双侠平素所行的,乃是采花恶事?” 钟良金点头道:“正是采花之事,这兄妹两轻功极是了得,所到之处难觅踪迹。自他们犯事到现在,不知多少人惨遭两人毒害,凡是他们瞧上之人,绝无逃离魔爪的可能。先前得了消息,说这二人正往川西而来,小女也正是听了这个讯息才领着白衣女卫暗伏在官道上,准备杀了这两个恶贼为名除害。” 白泽远道:“既是如此,不知钟姑娘为何认定我二人是那恶人?” 钟艺凌红了脸说道:“传闻那漠北双恶中的花蝶每到一处都会在那地留下一支花,我便是看到那人在界碑上射打一支花才认定你两是漠北双恶的。” 万是想不到这一场误会竟是源于离上殇的淘气,当下扭头朝着好友瞧去,至于后者,则是一副事不关己于我无干样,摇头晃脑不知再瞧什么。不得只能一声叹,白泽远说道。 “倒是我这好友淘气,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钟良金道:“这也是不打不相识了,对了,白大人,你常年处在京都之地,如今怎的突临川西?莫不是身负什么要事?钟某不才,虽没什么本事,不过在川西这地还算有些名望,也有几分薄面。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的,白大人敬请开口,霸枪门必然倾力相帮。” 原本还犯愁,不知从哪下手,如今出个地头蛇要帮他们,离上殇自是乐意。正打算开口,不曾想却叫白泽远抢了先。 抱拳谢后,白泽远笑道:“多谢钟门主美意,只是白某此次前往川西并非公事,而是听闻朋友说川西之景甚好,故而前来看看,顺道游赏川景。” 钟良金道:“原来白大人是来游山玩水的,那就更好了。我与白大人也是一见如故,若是白大人没有要事,可得在寒处多住几日,也好叫我尽尽地主之仪啊。” 白泽远笑应:“既然如此,那白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抱拳先谢,而钟良金也忙令底下人替他二人各备一间厢房。 第十九章 入住霸门 宾宴散,酒客离,用过钟良金特设的宴款后,白泽远和离上殇这才回了霸枪门为他两特地安排的厢房。 刚进屋便直朝房内桌椅处赶去,提起水壶倒了水,连着灌了几口,离上殇这才吐着气说道:“不是说今晚的菜色不辣不辣吗?怎么咬下去还是一嘴呛辣味,这川西的菜还让不让人吃了?还是说霸枪门的厨娘故意的,知道我耍了他家大小姐,明里打不过我就背地暗算,打算用辣椒毒死我?” 钟良金宴请上的菜色看着不错,色香味俱全叫人一瞧就有食欲,只可惜辣劲也是足的,叫他两呛得好生难受。要不是白泽远事先叮嘱不能惹事,只怕离上殇宴上就得掀桌了。接连灌了数杯凉茶才稍减辣味,离上殇开始一个劲的抱怨霸枪门的伪。 那接二连三的怨嘟,惹得白泽远不停翻眼,说道:“你想多了,人家厨娘可没你那么闲,事都不做就想着怎么报复你。你耍了钟家小姐,这又不是件风光的事,你觉着霸枪门会闹得人人皆知?” 离上殇闷道:“如果不是,今儿的菜怎么这么辣?” 白泽远道:“川西天冷气湿,多食辣很正常,谁让你不先叮嘱说不吃辣的?” 离上殇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活该咯,我哪知道这儿的地理环境跟咱原本的世道没差啊。京都人喜欢烤鸭,川西人喜欢吃辣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这处的辣挺呛人了,可跟咱那的四川变态辣比起来,还算温和。” 对于辣椒离上殇素来不喜,虽说不是滴辣不沾,可那种呛爽的感觉她是屡试屡崩溃。在辣食之事上,她的抱怨向来就多,坐在那儿又是连声囔嘟,离上殇忽的记起一事。 不再转玩手中瓷杯,离上殇问道:“对了亲爱的,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先前你还在愁川西咱不熟,雁羽门之事不知从何处着手。如今巧着识了钟良金,这霸枪门在川西也算名门,如果有他相帮,调查雁羽门就简单多了。可为啥他问你来川西做什么,是不是公干,你干嘛回他只是来游山玩水的?” 于此事离上殇一直想不明白,也是询落白泽远回道:“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钟良金你我毕竟不识,就算江湖名士素来豪爽,不过当留心的事也该留,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听后了然点着头,离上殇道:“看来对于这位钟门主,你不信啊。” 白泽远回道:“也算不上信或者不信,不过想多加小心罢了。” 安平侯的那位六夫人身份甚迷,而夺她性命的雁门一喉刀,雁羽门与之是否有所关联,如今尚且不清。这其中到底纠隐多少,现在的白泽远全然不清,在事事样样皆是不知不清的情况下,多加小心有时不但保事,更可能保命。 自家亲亲闺蜜做事向来就比别人严谨,没想着如今跟这具神捕身体融为一体后,所思所行比之过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白泽远这份多加的留心,离上殇那儿只能“呵呵”一笑,可不管笑得如何“呵呵”,好友的多疑多思她都支持。 白泽远不想让钟良金知道他们所行目的,那就不让他知咯,反正她也乐着能多淘气,多寻着有趣之事。 钟良金热情款待,欲尽地主之仪,他们自然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心安理得在霸枪门里住下。 住,自是住得惬意,以至于离上殇有时都忍不住沉思,是否因霸枪门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乃至白泽远都忘了离京上川西的目的。从未在钟良金跟前提过雁羽门之事,甚至都没留神查访此事,二人到真似的游山戏水一般,偶的结识一二个聊得来的侠者,上人家家里小住几日。 就这样在霸枪门一住数日,期间钟良金时常约了白泽远一块饮酒畅聊江湖,而钟艺凌也褪去那身男子装扮,转而换回女儿红妆。 众人皆是江湖豪杰,不拘泥于世俗之事,所以钟良金与白泽了饮酒笑谈时,钟艺凌也坐于旁处,倒也多增了不少江湖见闻。举杯畅聊,在彼此亲近同时也能顺道探探对方的底。一开始离上殇还能有兴,跟着凑了热闹,可一来二往乏味了,渐渐也就懒着跟那三人坐在那儿喝酒畅聊。 离上殇淘气,可不是个乐意久呆一处的主,加之她和钟艺凌不甚对盘,就更懒着坐在堂内饮酒,借口身子不舒爽,实则整日在霸枪门里四处游逛。而霸枪门上下皆清这二人是门主座上贵宾,更是无人敢出语责斥。 他们如今身处世道,在地理之上到与原本的世界无甚大差,旁的暂且不说,单这四川便同有川东川西川南川北四分。川西以霸枪门为首,川北川南则是素琴派和金蛇派,至于川东,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门。 能与四川唐门并称,霸枪门自非普通小门小派。 在霸枪门浅住的这段时日,霸枪门上下几乎叫离上殇逛遍了,孤鬼游乃百鬼窟绝顶武学,这些凡人所住之处能防得了人,难不成还能防了鬼不成?一切守卫对于百鬼窟窟主来说就是横在那儿的摆设,她自是怎么随性怎么来。 一人闹总比叫人束着有趣,而且还能随心所欲,好不得在外头尽了兴,脚下施展孤鬼游如鬼魅般避开霸枪门守卫,推开窗户翻窗跃入,离上殇瞧见早已散席此时正在屋内喝茶小憩的白泽远。闻见有人推窗翻入的声音,白泽远放下茶杯问道。 “又上哪疯了?” 几步上前顺手拿起白泽远喝过的杯子将里头凉茶饮尽,离上殇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四处看看瞧瞧呗。” 白泽远道:“那请问你的四处看看瞧瞧,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了?” 旋了身顺势坐在白泽远边上椅子,高高抬起脚搁放在白泽远膝头示意他帮自个捶捶,离上殇笑道:“发现嘛!倒也没什么发现,整个霸枪门瞧上去挺正派的,至少没发现什么暗道秘门之类的。” 一面听着好友道诉,一面看着那堂而皇之翘到自个膝上求按摩的脚丫,白泽远直接面露弃嫌,伸出一只手将那只脚拍下,说道:“就你这点能耐,要是短短几天里能发现霸枪门暗藏的秘门,那钟良金也不用在川西混了。” 嫌弃的话,分明瞧不起自己,捧着被拍的腿连着呼了数声痛,离上殇道:“少瞧不起人,虽然我这没发现,不过总比你这个只会陪人喝酒唠嗑的强。你要真有能耐,你倒是说说看陪钟良金喝酒期间探出什么?要是什么都没,就少在这儿瞧不起人。” 话音方落,白泽远哼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发现。” 离上殇翻眼回道:“发现!就喝几杯酒,天地胡扯能有什么发现。硬说有发现,怎么,难道发现那钟艺凌瞧上你不成?” 不提钟艺凌还好,一提起这钟良金的千金,白泽远就忍不住打了寒。他可不是那种傻闷不懂情趣之辈,女儿家那点小心思,他如何瞧不清。钟艺凌那时不时往他身上暗瞥的眼,眼中娇含羞意,什么意思白泽远哪能不懂。 可也正是因为懂了,所以一想到钟艺凌,白泽远才会不受控发起寒。钟家千金的羞微娇娇,白泽远是无法回应的,当即强压身上寒意,叱责再胡说就不饶她,白泽远这才岔了话说道。 “如今看着霸枪门虽无奇怪之处,不过我还是那句老话,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不用招惹上的事别招惹才是上策。雁羽门情况你我尚且不清,还是等事情有所进展再行另定。对了小离,你之前说已命问天问地暗访川西探查,如今可有消息?” 离上殇回道:“消息嘛,当然是有的,我的人办事效率还能差了不成?咱们还没到川西他们就已经先一步到了,昨儿刚跟我通了气,如今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来了。” 话音方落,屋外似有微声,闻了声,展了笑,一声稍叹,白泽远笑道。 “说曹操,曹操到,看来你的人不但办事效率不差,且还都不经念啊。” 第二十章 探得些许 他们是明上探访,至于这暗处,自是交给问天问地。离上殇的命令刚刚落下,问天问地便已启程先入川西,暗地里开始探查雁羽门之事,没想着暗下的探查竟真让他们查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才刚探得消息,立即便同离上殇取得联系,今夜问天问地二人便会夜潜霸枪门,将探访之事一一呈禀。避开霸枪门夜巡之人,到了他两暂住的别院,扔了块石头砸了窗户,待窗户从内启后,问天问地这才双双翻窗跃入。 两人翻窗入屋的架势同离上殇一般无二,叫屋内目睹的白泽远叹语说道:“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属下,这两人倒是越发随你了。” 这叹落后,离上殇“嘻嘻”笑了,自傲说道:“这是自然,随我那叫孺子可教也,这是你这朽木所不能明的。” 白泽远翻眼道:“随口叹了一句,你倒是没缘由傲起来了,也不知得意个什么劲呢。” 二货的脑子常人是很难明的,当下白泽远也懒着再与她多说,而是看向问天问地,询道:“不知两位此次暗探川西,可有发现?” 问地恭敬回道:“回白大人的话,我二人此次受窟主之命先一步探访川西,的确探到了些与雁羽门有关之事。” 雁羽门,是六夫人之事上唯一可以顺着往下查的线索,因闻问地之语,白泽远当即正色说道:“探到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问地道:“川西如今是霸枪门当尊为首,霸枪门门主一声号令,川西豪杰无敢不从。可早在十几年前,这川西第一霸的名号却非霸枪门,而是雁羽门。” 离上殇奇询:“雁羽门?” 问天颔首应道:“正是雁羽门,当今武林以盟主展悠然为尊,赤练山庄君无命为霸,可早在十几年前,雁羽门却是江湖上说得上话的门派。雁羽门的雁门一喉刀,当时无人不惊无人不诧,出刀即可断命,在江湖上声望极高。” 白泽远问道:“这雁羽门既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为何如今竟是没销?莫不是雁羽门门派凋零,绝学不得传,以至于门派渐渐凋落?” 问地摇头回道:“要说因武学不得真传,门派渐渐凋落,倒也不像。当时雁羽门门主燕归南一口柳叶雁翎刀使得川西无人不服,雁门一喉刀更是刀剑方出,必是夺命。据闻十五年前武林盟主之争,燕归南就曾技压群雄,险着登上武林至尊宝座,最后却败倒在无上道人剑下,错失盟主之位。若是说不得雁羽门真传,以至门派败零,实是不像。” 这些事皆是问天问地这几日从川西各处探询问出的,听着问地之语,白泽远眉锁思沉,自喃疑道:“十五年前武林盟主之争,倒也曾听人提过,能在那一场夺争中崭露头角,绝非浪得虚名之辈。看来这雁羽门的燕归南却是个江湖豪杰,只是如此豪杰,为何在鼎盛时期默然消隐?” 这奇疑的话,喃喃自询,叫离上殇应语猜道:“会不会突然看破红尘不想再争了?还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仇家,不得已只能销声匿迹?” 问地应道:“是否看破红尘,如今不得而知,不过得罪厉害仇家?依当时燕归南的武功,就算真的得罪了谁,江湖上能伤他杀他的怕也寻不出多少。且这段时日我二人也未探出雁羽门曾与人结仇之事,他们就好似突然烟消一般,在川西上隐了踪迹。一开始还偶能瞧见一些雁羽门的踪迹,可近来几年雁羽门却突然音讯全消,到似从江湖上消失一般。” 无故匿了踪迹,这世上从来都不存着什么无缘无故之事,所以雁羽门突然的消匿必有缘由。当下心已思忖诸多,于问地此语他不再应予,倒是离上殇,对雁羽门无故烟消之事显然提了兴致。 坐在椅上翘着脚,离上殇道:“突然间消失,我才不信一个正直平步有名有望的门派会无故突然消失呢。雁羽门的无故消匿必有因缘,川西探了这几日,又让十八洞的人明里暗里的探,难道就没得出什么旁的线索?问天,来,说说看,你那儿探到什么。” 一副吊儿郎当样,着实作践那副好容颜。瞧着窟主阴阴怪怪用眼角斜瞥自个,笑着询,问天也陪着笑说道:“窟主,我哪还探了什么,这探得之事问地不是都跟您说了。” 怪语阴笑一声,离上殇道:“少在这儿跟我皮,就你这一身破破烂烂肮脏样,不说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又往叫花子堆里钻了。丐帮乃天下第一帮,帮众遍及天南海北,这天下少了谁都不会少了叫花子。天下第一帮人数众多,消息自也灵通,一群叫花子聚在一起,我就不信你没探出什么?识相点就乖乖招了,要不然仔细白大人审你,这要是把白大人惹毛了,我可没法救你。” 明明是她自己审人,偏偏拽上自己,还硬给自己安了个恶人高帽。白泽远这儿真是没法忍了,当着问天问地的面,一脚就往离上殇乱抖乱摇的脚踢去,白泽远这才询道。 “问天,看来你那儿还藏了事没说呢!” 当着百鬼窟邪魔的面踢他家窟主,这要是搁在以前问天问地必得跟白泽远拼命。可自打随着窟主到了京都,在两人身侧呆了一段时日,如今的问天问地早已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全然不觉得窟主被踹有何不对反而还觉着白泽远这一脚踹得解气,问天贼兮兮说道。 “难怪人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窟主自打同白大人亲近后,越发难瞒了。” 不屑哼了一声,顺带抚着被踹的脚,离上殇嫌道:“少胡说,谁跟他物以类聚了,跟他呆一起分明就是拉低我的平均智商。” 刚刚那一脚着实吃痛,手上打不过,嘴上总得抱怨抱怨。只是这抱怨的话显然被抱怨之人压根未往心上搁,全不客气嫌了哼,白泽远说道。 “问天,说吧!” 问天点头应笑:“既然窟主和白大人问了,那属下也不好再瞒,正如窟主所言,属下这段时日的确同川西的叫花子混在一起,且还真从一些老叫花口中听到些奇怪之事。” 一听到有奇怪的事,离上殇顿时不再抱脚呼痛,而是看着问天急询道:“什么奇怪之事,你快说。” 问天回道:“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老叫花记得也不算真切,只是听他说当年雁羽门突然消匿之事却有蹊跷。十五年前武林盟主一战后,燕归南名声大噪,雁羽门在江湖上也算彻底站稳脚跟,那时雁羽门门庭若市,不知多少青年才俊欲上雁羽门学艺,雁羽门已然已成川西之霸。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燕归南好似突然得了什么讯息,竟是弃下雁羽门一走便是两三年,等他再度回时,据说他还带回一物。” 心中起奇,离上殇问道:“带回什么?” 问天回道:“带回什么如今怕是无人知了,只知道自打带回那物后,燕归南终日将自己关在练功房内,不再理会门内诸事。而雁羽门自从掌门人不再理事后逐渐显了败凋,掌门人不再亲授武学,门内师兄又无人得燕归南真传,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也就渐渐离了雁羽门。原本名震江湖的雁羽门在短短几年内渐显败落,尤其是近几年更是全无声讯。而那燕归南,据说也彻底失去讯息,没人知晓他如今身在何处,是死还是活。” 听闻此语,离上殇点头说道:“这么说来,燕归来的消而无踪,雁羽门的寻而无迹,倒也蹊跷。那霸枪门呢?何时在江湖上立有威望?” 问地回道:“约莫十年前,雁羽门渐走败势之时。” 离上殇啧舌道:“别人败他就盛啊,倒也是年风水轮流转了。” 问天笑道:“而且这风水还是不留外人田的转呢。” 心下骤奇,离上殇咦道:“你这话何意。” 问天贼笑说道:“十年前雁羽门川西称霸,十年后霸枪门为尊称雄,而这两人可是曾拜过把的兄弟。窟主,您说这算不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燕归南和钟良金竟是拜把兄弟,这件事到真出乎所料。当下两人双目对凝,心下骤诧,愕诧之后白泽远说道。 “曾是拜把兄弟?看来这位钟门主,藏有事啊!” 在霸枪门小住这段时日,白泽远可不像离上殇所言整日就只知同钟良金喝酒聊谈。在谈语期间他也是暗下探询不少,如今听得问天说这二人竟曾是过命的拜把兄弟,如何不叫白泽远上心。 当即同离上殇互换了眼,两人心中骤明后,离上殇这才看着问天问地道:“霸枪门看来我两还得再叨唠一段时日,至于这外头的事,你两继续探着。” 受了窟主之命,问天问地当即遵意,颔首点应后,二人皆从窗户跃出,随后消隐于夜色之中。 第二十一章 浅探姻事 既隐有事,若是不探出个清明来,实是不符他二人本性。故而霸枪门的叨扰怕是得再续延几日,至于这延续下的小住究竟为何,倒也别有他意了。 凭着白泽远的威望和侠名,江湖上何人不心生敬佩,他的登门小住对于江湖人士来说就是寒处的蓬荜生辉。所以白泽远决定多叨扰几日,钟良金是求之不得的,当即下令霸枪门上下视其为贵上之宾,不可怠慢。 天下第一神捕白泽远,自得霸枪门门主才衬得起来,至于离上殇,当然是照旧过着自个的游散日子,怎么由着性怎么来。钟良金主意是陪着白泽远,而那位钟家千金,则在白泽远小住这段时日对其暗生情愫。 凭了白泽远的人品以及不凡的相貌,还有处事风流,那些养在深闺正直怀春的小女子只怕极难见之而不生情愫。钟艺凌对白泽远已生钦慕,这一点只要眼明之人都看得出来。 女儿大了,心中已动女子娇羞,这一点身为人父的钟良金如何不清? 钟良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希望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二人婚事往近了说,白泽远家室名望何处配不上钟艺凌。往远了说,若能成了同天下第一神捕的亲事,对霸枪门来说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远近细辨,此事利好,且知女儿又钦慕于白泽远,身为人父的钟良金自也就一心忙策,望可借此机会凑成这一桩美事? 钟良金的良苦用意,白泽远和离上殇当然明白,拍了好友的肩,叹道一句“辛苦”。离上殇便心安理得将自家好友推出去分散钟良金的注意力,自个则一面默叹“色相固然当牺也”一面明里暗里再度细逛起霸枪门来。 霸枪门若是要说,真没什么值得人留神的,一切瞧着井然安泰,除了入夜巡守十分森严外,倒也没有他处能让人感到奇怪。白日四处夜游,入了夜就到处鬼散,却连蛛丝怪奇之处都没寻到。 整个霸枪门正常得就好像无半分隐藏似的,到似他们多思一般。 霸枪门无事藏隐,白泽远和离上殇说什么也不信。倘若钟良金无事隐瞒,为何先前白泽远与之饮酒时设局暗探,问了钟良金此生最过命的知己有谁,可有与人义结金兰之时,于燕归南他一字不提。 问天在叫花堆里可是探明的,钟良金和燕归南曾有过命之情,燕归南对钟良金更有救命之恩和扶持之惠。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和相持之惠? 明明有着过命的交情,可在十几年后雁羽门落败,燕归南失踪,对于这位昔日的兄弟,钟良金竟全忘之脑后。那日同白泽远举杯畅谈时,他说了不少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者,却偏生没有这昔日的兄弟。 如此。 如何不叫人觉奇? 川西的霸主,从雁羽门变成霸枪门,过往之恩如今字语不提,若说其中没有恩怨未了之事。 这二人可不信。 问天和问地带来的话,让他们甚是在意钟良金对于燕归南的瞒隐,既是在意,当然得寻个明白。 钟良金大弟子亲自来传,说钟良金邀白泽远到后院饮酒一叙,他正愁不能多点时间审上一审,如今人既来邀,这一份邀请白泽远当然得赴。应了黄东旭一句,让他劳请钟良金稍候片许,略作休整后,白泽远这才起身随黄东旭同去。 这一次的饮酒之处设在后院园中,霸枪门的枪法虽走刚猛之势,可这园中的花色却是温婉淑贤。大片紫薇在院内绽开,夏色未尽,紫薇甚是艳娇。艳红的粉缀点在翠色之中,紫俏的花嵌包着似球的花苞。红红粉粉,紫中夹白,满色薇景,煞是好看。 将酒席设摆在紫薇园中,看着薇景饮着纯酿,甚是悠惬。 白瓷杯内满了一杯,举杯敬向白泽远,钟良金豪爽笑道:“白大人,钟某在此先敬你一杯。” 笑斟回饮,白泽远礼也随至,二人相饮后钟良金笑道:“白大人,你觉着我这霸枪门内植栽的紫薇花开得如何?” 白泽远笑道:“一丛暗淡将何比?浅碧笼裙衬紫巾。除却微之见应爱,人间少有别花人。对于花色白某虽然不甚了解,却也看得出钟门主这园中薇色皆是精品。越是精贵的花,越是娇性,能将这满园薇色照养得如此好,看来钟门主也是雅性之人啊。” 此话落后,钟良金顿是大笑,伸手捋须,钟良金笑道:“白大人谬夸了,钟某不过一介粗野武夫,只会舞枪耍棍的,哪是什么雅性之人。可不像白大人,文韬武略无所不精,才是真大才者。” 白泽远道:“钟门主过谦了,紫薇虽也算常见,可想养好,却非易事。而这紫薇花中又以花色淡紫的翠微为上上珍品,钟门主这园中的几株翠微,枝繁叶茂,叶幽暗绿,花中紫兼蓝,蓝渐紫,真乃珍中盛品。能将翠微养得这般的好,若钟门主仍自谦粗鲁野夫,白某真当无地自容了。” 闻后再度朗笑,钟良金道:“承蒙白大人看得起钟某,只是这花色之事上却非钟某自谦,而是这满园的紫薇花本就不是钟某培栽。” 白泽远道:“非钟门主?莫非是……” 钟良金笑道:“看来白大人心里已有测猜,不错,正是小女。” 微着点,白泽远道:“原是出自钟姑娘之手,到有些出料了。”这话方落立即意识到此话甚是不妥,白泽远急忙朝钟良金抱拳赔罪,而钟良金则笑回道。 “白大人无需致歉,我那女儿平素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没个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出门又不爱女装爱武装的,不只是白大人不信这满园紫薇出自她手。凡是到过我这霸枪门看过这满园紫薇又见过我那不成器的女儿的,就没一个信呢!” 白泽远轻笑应道:“江湖儿女本就不像寻常官家小家女子那般,不拘泥于小节,自也不会去在意所为的矜持女常。钟姑娘的豪爽,白某心中甚是钦佩。” 为人父者谁不愿听到旁人赞夸自己的孩儿,白泽远这番言语,自叫钟良金听得心甚舒爽。连着叹摇了头,接连说了几句“那丫头不争气”,钟良金这才浅作一顿,随后问道。 “白大人年少成名,江湖上不若白道黑道于白大人都是敬佩有嘉。哎,像白大人这等侠者,倒不知这世上何等女子才配得上白大人。白大人如今尚为成家,到不知是有婚配?” 这几日钟良金邀他饮酒,总若有若无探询几次,只是前几次总叫白泽远巧妙岔开。今儿怕是那钟家千金忍不得性了,硬要爹爹询个明白,钟良金才将他邀至满园紫薇中,探询这事。 像是无意下的话询,实则也是直白了当,家有待嫁闺女的钟良金此番笑询究竟何意,白泽远怎能不知。当即心内哼了冷,白泽远叹应笑道:“刀尖子来,刀风里去的,谁家父母敢将女儿许配给白某?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一人倒也由性。” 钟良金道:“白大人少年英豪,谁家父母不望能得白大人这等乘龙快婿,无婚约在身,只怕是白大人瞧不上那些俗家女子吧。咦,白大人既无婚约,那离姑娘与白大人是?” 白泽远应道:“离姑娘乃白某旧时小友,此次因事上京,后白某有意来川西看看,她便随白某一道了。” 应点了头,钟良金说道:“原是如此。” 离上殇既与白泽远无干,白泽远身上又无婚约,钟良金心内的算盘当然拨得更响。心中主意已定,人正欲借话将话题引到女儿终生之上,谁知话才到口边,还未来得及开口,竟是闻得天上传来大雁的啼叫声。 耳闻雁啼,白泽远抬头看着天上成“人”两列排开的雁群,说道:“大雁南归,再过一段时日就该转凉了,大雁也该南飞过冬了。南归,南归,燕归南,对了钟门主,白某曾听家师提过,说十几年前川西曾出过一位豪侠,名字就叫燕归南。钟门主为川西之霸,不知可否识得此人。” 依了白泽远的年岁,燕归南他自是不识,甚是名号也不见着听过。可凭了燕归南当年名号,白泽远的师傅却一定知晓此人。因了大雁排行,记起这曾经称霸川西的雁羽门门主,白泽远此询倒也顺景顺意。 似偶记起,顺势一询,这话绝无半分不当之意。耳边突闻白泽远这一问,正准备举杯饮酒的手略稍一顿,稍浅一顿随后再度杯举饮尽,钟良金说道:“燕归南之名川西何人不知?十五年前武林大会燕大侠名震江湖时我霸枪门还不过小帮小派。只是燕大侠钟某虽识,却无缘与之结交,倒也是人生一大憾事。” 白泽远点应说道:“确乃人生一大憾事,雁羽门的雁门一喉刀,家师曾连声夸赞,说其乃刀法中绝精招式。可惜白某晚生了几年,若是能再早上几年,定要亲身试试这雁门一喉刀。” 高手闻强,何人不想与之较比?白泽远此感本是江湖豪侠皆有之事,怎奈自打他因大雁南归记起燕归南后,钟良金心中明显多了事。心内有事,话自无法畅言,又浅聊了半晌,二人这才散了。 第二十二章 门内有密 虽已十余年过去了,江湖上新豪辈出,老一辈渐渐叫人淡忘,可这老去之人毕竟未全逝去,叫人渐渐淡忘的旧辈也有曾经夺目出彩之时,所以这世上,也仍会偶着有人记起。 燕归南。 曾经的雁羽门掌门人,昔日川西上称霸称雄之辈。这样一个名声曾经大噪一时的英雄,就算已经消匿十余年也仍存在一些人的记忆中。 只是存在毕竟只是存在,再深刻的记忆也会随着时月变迁渐渐淡消。燕归南已经无声无讯十余年了,近来这几年甚至连雁羽门也彻底消失,川西这块地上,钟良金不知多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燕归南”这几个字了。 坐在房中,对窗望月,偶有风从窗外拂入,吹得桌上烛台稍稍掠摆。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杯,钟良金的房中一直都摆着两只酒杯,只是他素来只用一只。右手持壶斟酒,放下酒壶举起酒杯一口饮尽,再放下杯子继续斟满。就这样一人望月,一人嘬饮,屋内透显奇阴。 就这般斟饮不知多久,屋中房门突叫人推开,钟良金大弟子黄东旭自屋外行入。进了屋,行至师傅身旁,行过礼后黄东旭说道:“师傅,您传弟子过来,可有吩咐?” 放下饮尽的杯,再斟满,这一次却没继续举杯嘬饮,看着杯中满斟,静了片晌后,钟良金问道:“那人,还好吧!” 师傅此话刚落,黄东旭顿起微诧,师傅虽然常命他前来询问那人,可从未询问他是否还好。今日突然问了这一句,如何不叫黄东旭觉奇。心中不明师傅此询究竟何意,黄东旭回道。 “还是那样,什么都不肯说,倒跟嘴上了铅似的,怎么逼都逼不出来。” 钟良金叹道:“大小的刑能想到的全给他用上了,居然还是一字都不肯说,十多年过去了,那人的脾气还是老样,倔啊!” 这一声叹,像是忆起过往的什么,也是因了师傅这一声甚怪的言叹叫黄东旭更是奇疑。看着师傅,良沉片晌,黄东旭才开口问道:“师傅,您老今儿心里可是有事?” 钟良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日同白大人饮酒时听他问及燕归南之事,心内有感,倒是想起了不少过往。” 听到“白泽远”三字,黄东旭的眸色瞬间暗了,面上透了怒意,却因师傅在此不敢明着表现出来。只能抿了唇,将心内涌起的火强压克下,黄东旭才说道:“燕归南?那白大人无端提起燕归南作甚?” 钟良金道:“燕归南原也是江湖上一代豪侠,十几年前说他和雁羽门乃川西尊霸也不算过的。虽然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十多年,可江湖上还是有人记着。今日聊时正好看到大雁排列飞过,一时得触便问了。听白大人当时的口吻,到像悔着不能早生几年,与他一较高下。白大人年纪虽轻,可要真跟燕归南交手,依他的本事也未必不能占了上风。” 白泽远这个乘龙快婿,钟良金显然很满意,这出口的话自也赞赏居多。可对于白泽远,黄东旭却极不喜的,师傅越是赞夸白泽远,黄东旭心里的不悦就越重。 黄东旭心恋钟艺凌,霸枪门上下谁人不知,就连钟良金和钟艺凌也是清的。只可惜黄东旭虽为钟良金的大弟子,得了他的真传,双头霸王枪也已小有成就。可对于这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师兄,钟艺凌却是半分兴趣皆无。 女儿不喜欢,纵是身为人父的他一开始有这个意思,也只能拖着暂罢。 从未开口许下婚事,黄东旭和钟艺凌之事当然也不算成的,如今霸枪门来了个白泽远,不管相貌还是武功,就连江湖声望也远在黄东旭之上,且女儿显然对他也是动心,这样一个乘龙快婿在前,钟良金哪会再考虑黄东旭。 未见白泽远前,钟艺凌虽对他无意,可他终归是霸枪门的大师兄,这一桩美事也是十之八九可成的好事。如今却凭空杀入一个白大人,将他那心恋十几年的小师妹的心抢了,黄东旭如何不恨。 对于白泽远,黄东旭的恨自是浓的,如今又听师傅这样夸他,说以其的武功就算真跟燕归南对上也不见着会落败,黄东旭这心里头更是火了。腾冒溢上的火,再难压下,默沉了半晌后,黄东旭才开口说道。 “师傅,弟子这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钟良金道:“有话你就直说。” 黄东旭回道:“难道师傅你就没觉着这位白大人,有些奇怪。” 这话叫钟良金顿时起警,看着黄东旭,钟良金说道:“奇怪,你这话何意?” 黄东旭道:“这位白大人,虽自称天下第一神捕,可这天下第一神捕白泽远师傅与弟子从未见过,是何模样也是不清。凭他自称白泽远?难道就真是白大人不成?如今江湖骗子极多,打着名号四处招摇撞骗的更是不少,师傅总当多留一份心才是。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师傅说那白大人曾经施过佛手十八粘,这佛手十八粘乃紫台山独门武学不假,可我们终归只闻其名未见其招,那白大人所用的是否真是佛手十八粘无人可清。倘若那人真是白大人,倒也罢了,也要不是呢?师傅岂不是断送了师妹一生幸福?” 白泽远要真是天下第一神捕,这一桩亲事自然是极好的,可要不是呢? 自打白泽远进了川西住进霸枪门,钟良金就没动心细想过,如今叫黄东旭这么一说,倒也惊出一声冷汗。当下面沉了色,钟良金说道:“倒是你提醒了,为师竟没细想到这处,事关你师妹的终身大事,确不可马虎。既然如此,便只能这么办了。” 与黄东旭详谈,拟了一个验证的法子,在一切定好后,钟良金说道:“这验是需要验的,不过也不能太过直明,以免到时伤了脸面到不好说了。对了,这一件事你得去办,不过那人的事也得尽量处理妥当。倘若真是白泽远,在咱霸枪门住得越久,越是叫人难安。” 每一个门派,不管大门还是小派,何处没有自家暗藏的秘密,霸枪门自也如此。只不过霸枪门这个秘密显然不愿让外人知晓,而白泽远,既有天下第一神捕之称,自是个难瞒的主。 他在霸枪门住得越久,他们所藏的那个秘密也就越难保。 横竖在那个人身上也费太久太久了,是时候该了结了。 师傅之意,黄旭东明白,当下应了,黄旭东这才退出钟良金房中。 第二十三章 出手试探 白泽远的身份,钟良金心中尚存几分思疑,既然想招其作乘龙快婿,借了他的名声大噪霸枪门,那么白泽远的身份当然得十足确认方可安心。莫不然不止壮不了霸枪门的威名,更得连着女儿一世幸福也给陪了。 女儿终身之事,万不能马虎,以探讨武学为由邀了白泽远和离上殇再度至薇园饮酒,钟良金笑道:“先传紫台山紫台仙人不但精于武学,甚至连占卜星算八卦五行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堪称江湖上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人。白大人乃紫台仙人入门弟子,素闻又是紫台仙人最为喜爱的弟子,想必紫台仙人一身绝顶武学以及星卜算占,白大人也尽学其中吧。” 白泽远笑语回道:“钟门主太瞧得起白某了,家师所学所涉甚广,白某之能不过家师皮毛,何能尽学其中?就算这江湖上,也不过区区小辈,不足为道。” 对于这幅身体的恩师,早在京都时白泽远就已听慕容华讲过,虽说慕容也从未见过紫台仙人,更不知他究竟是个怎样的武林前辈。不过从慕容华所言所叙中,白泽远总觉着这位尊者的一身绝能以及高强的武艺。 不学也罢。 紫台仙人,算得上如今江湖上泰山北斗,与无上真人并为天下南北首尊,于他的敬佩,再多也是当的。因而白泽远这番话落在钟良金耳中,倒也不觉是他过谦。心中不觉过谦,可嘴上的客套仍旧该有。 连连摇头又是朗笑,钟良金道:“白大人实在太过谦虚,早闻紫台仙人眼界极高,平生就只收过五个徒儿,而众徒儿中又唯独白大人得了仙人真传。若是白大人这等本事江湖上还只能算区区小辈,不足言道,那我霸枪门就更不用在江湖上立足了。紫台仙人之能,凡人如何能以一己之身全数学会。哎,只可惜我等一介凡夫俗子,没得机缘能亲眼见识这位武林前辈的风姿。” 这一声叹,甚是惋惜,可正是因了这一声惋惜,却叫白泽远和离上殇隐约嗅出不对。果然钟良金这话刚刚落下,边上黄东旭接言说道。 “家师时常闷叹没有机缘,不得亲眼见见仙人前辈的风采,见识一下紫台山绝学。以至于我们霸枪门上下所有弟子皆望有生之年能得此等机缘,就算不能亲眼见到仙人他老人家,能亲眼目睹一下紫台山武学也是幸的。没想到老天爷竟真降下这等机缘,有幸能请得白大人上霸枪门小住几日。白大人盛名,早已如雷贯耳,小弟不才,望白大人不吝赐教,能在招式上指点一二。” 黄东旭此话落,拳举拜,钟良金那处直接叱语道:“白大人何等身份,怎能与你过招,白大人乃我门中贵宾,妄言赐教,你眼中可还有我门们规?” 这话落后钟良金看向白泽远,而后赔礼道:“我这徒儿虽是大弟子,脾性上却偏了耿直,说话行事没个规矩,到叫白大人见笑了。不过这也是因他久闻白大人盛名,想一睹白大人风采,若是白大人可指点上一二,想必于他的修为也是有大助的。” 这师徒两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戏唱得很足,意也直明。 两人互唱的这一台戏究竟意想如何,二人心中也是瞬清了。唇上不自觉上扬了笑,以传音入密之功,离上殇讽道:“瞧瞧,人家现在想试你呢。” 白泽远唇不动,同样以传音入密回道:“你以为我不知?” 离上殇笑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白泽远回道:“怎么办?自然是既来之则安之咯。” 黄东旭这话都说到这份上,钟良金又是明里斥责暗里试探,要是不赐上一二,事到难处了。心中已将一切略算,清了后,白泽远笑道。 “既是如此,那就请黄少侠多多赐教了。” 钟家双头霸王枪,在江湖上是站得稳脚的,而白泽远?名声更是赫赫。这两人不若是谁,江湖上皆有名号,如今二人相互赐教,自然别有看头。 手持双头银枪,黄东旭立于园中,身绷僵硬,目藏凶戾。而站在他对面的白泽远则就悠闲多了,负手而立,站于紫薇园中。本就风流,如今在薇景的衬托下更是潇洒非凡。 一人如虎戾审,另一人则似雾飘闲。 这一场交手下的赐教,钟良金主要在于探明白泽远的身份,而黄东旭,则立誓要将白泽远打败。因为他不能容忍师傅将小师妹许给别人,无论如何,绝不允许。所以打败白泽远,证明此人的一切皆是浪得虚名,是让师傅不将小师妹许配给他唯一的法子, 心内埋了怨恨,人自然就定不住性,手中银枪已握发热,见白泽远始终没有动攻,黄东旭也就镇不住性了。 架势开摆,脚下施力,人如疾风速往白泽远攻去,手中银枪配合脚下步伐,直接朝白泽远胸口刺去。黄东旭这发起的第一招,可不像简单的过招会友,而是力求不杀人也必伤人。出手这般狠毒,实是配不上霸枪门对外的威名。 当下白泽远眉心直接落了蹙,脚下不缓不慢往后移退三步。脚下退移,手中承雾拨挡这招。招式被拆的黄东旭当即换转枪头,枪柄随着手腕的翻旋滑了个圈弧,本该刺上白泽远的枪头退了转,而另一端的枪头则借由旋式朝白泽远胸口划去。 普通长枪惯使招数一般只有拦、拿、扎,挑,刺,勾,可钟家双头霸王枪却平添了切和砍,实是叫人敬叹。这一招“双头回拦”黄东旭练得炉火纯青,招式换切全然不给对手半分避挡的机会。 这一次的切磋一开始就是怀了意的,白泽远原不想让承雾出鞘,免得刀剑无眼误伤黄东旭。谁知这人一出手就是这样厉毒的招式,倒也叫他不得不提心应对了。 手持承雾的手在黄东旭换切那瞬突然松开,承雾顺势落坠,白泽远的手直接握住承雾剑首。力一施,承雾从剑鞘内抽鞘而出。如影随形施展,人如乘风踏影般避开黄东旭这一砍劈。 剑枪交击,发出金属撞碰下特有的铮鸣声,黄东旭枪法霸猛速凶,白泽远的剑法虚缈飘逸。这二人一刚猛一洒脱,一实戾一虚隐,剑法枪式上皆是变化莫测。 便见黄东旭回身一记回马,落空之后脚下步伐随即调踩,身形转背对为正对,手上银枪更是顺着步式使了一招“平山拦路”。招式隔开白泽远刺上一剑,随后又是一招“惊落直坠”,银枪宛如银瀑自上而下刺攻。 银枪未中白泽远,直直落扎深入地面,黄东旭手上顿施莽劲,银枪向上撬提。注使的蛮力不但将银枪提起,更是连着地面也被撬得龟裂。裂时迸溅的石土朝白泽远面上身上打去,黄东旭趁此机会又是一轮急攻。 短瞬之间枪头再度攻至跟前,石子逼得人退,尘土又微眯人眼,其后暗枪又随之爆攻,这接二连三之下白泽远已是难避。 这一招,乃黄东旭的成名招式,眼看枪头再次攻到白泽远胸前,边上围看的钟家父女心都提至嗓眼。下瞬,白泽远竟如乘风般向后退去,身形乘风退身避让,脚下顿踩下半身定稳上半身回折,手中承雾攻行从黄东旭腰腹滑去。 这一招出乎意料,惊得黄东旭腰腹急缩,人也忙着抽枪横防,枪才刚刚撤回,承雾却也调了攻式,这一次不像之前一样从左右边侧刁钻奇袭,而是正面迎上。承雾越过横防的银枪,眼看就要伤到黄东旭,却见那瞬黄东旭双手施力一错,本是一柄长枪的银枪竟从中间断成两截。 枪成双物,中间由铁链牵连,双手急作缠式,危急时刻将承雾锁绑于铁链中。 霸枪门的双头枪,两头双攻已属超然,没想到这银枪内竟还藏了这等暗器,当下白泽远忍不住喝了一声“好”。原不想认真与之交手,可既然银枪内秘密诸多,他自得好生探究。 内劲暴使,手腕猛施,承雾怒震,黄东旭银枪内的铁链登时叫白泽远震松。承雾脱链而出,白泽远再度刺攻,而黄东旭也以双短银枪回击。 钟家双头霸王枪,进可攻退可守,短可防长可袭,长短相依远近相协,手上劲道施,一柄长枪立可变成两柄短枪。枪上机关一叩,短枪又可当即合成长枪。设计打造之上堪称精绝,尤其是配上枪法攻势,更是出乎得叫人难以预防。 钟家双头霸王枪,招式难预难猜,可再如何难防难测的招式,又有哪家能虚过紫台山的随影剑。光似剑,剑重光,似承影而来,又似散雾而去,三虚一实,五实一虚,虚虚实实变化交参,叫人不但难防,更是难挡。 一开始黄东旭还能占着主攻之势,可自从白泽远手中承雾施开,他便彻底失了主动。莫说反击,黄东旭手中的银枪几乎叫白泽远攻得连防守都显吃力。 眼前剑影早已重叠,他也早就分不清哪一道是剑影哪一道是光影,只能凭本能挡防白泽远的剑攻。剑光如笼将黄东旭罩困其中,眼瞧再继续下去,黄东旭怕是无力再护周全,白泽远招上突然变转。 腕上施劲,原本光光重重的剑招瞬间化去。剑虽收,影仍在,不及回神反应的黄东旭就觉手上银枪猛遭了一记重击。这一落击看着就敲在枪柄上一处,却如平静湖面落下的石子。从枪柄被击那处,劲力如波一圈一圈向外荡起,竟震得黄东旭的手发麻,险着握不住手中兵器。 手上发麻,力道全失,兵器差点脱手。好不得缓了劲的黄东旭心下躁恼,正欲上前在与白泽远拼命。狠劲刚起,人还没往前冲,边上的钟良金出声呵道。 “够了。” 第二十四章 看破门道 钟良金叱喝落下,黄东旭自不敢忤逆恩师,只得恨着怒气瞪看着白泽远。而白泽远早已收剑入鞘,朝黄东旭抱了拳。 这一场比武交决何人胜何人负,心明之人眼自清明。凭了黄东旭的本事如何能跟白泽远斗?黄东旭招式尽使,而白泽远只怕才施三分,二人武功高低早在承雾展开时就已敲定。尤其是最后白泽远以内力震击黄东旭的银枪,若不是最后关头白泽远撤回七分力,只怕黄东旭手中兵器早就脱了。 手中兵器叫人震脱,于习武之人而言可是比死还要难忍的奇耻大辱,最后关头白泽远的手下留情,不但保全了黄东旭的脸面,更保全了霸枪门的颜面。 自己的大徒弟川西已有威名,可白泽远只使三分力就将他逼得全无还手余地。如此本事,这等能耐,若是此人还不是天下第一神捕,何人还能担起名号。 白泽远的身份,钟良金已经确定,心内暗下喜窃,面上却显着气威。从亭处走下行至白泽远和黄东旭身边,钟良金看着黄东旭责道:“比武过招点到为止,一出手就这般狠戾,为师平素是怎么教导你的?要不是白大人豁达大度,凭你这点本事,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钟良金这番斥责落后,黄东旭忙急道:“师傅!” 可话还没出口就叫钟良金怒斥“住口”,恨铁不成钢看着黄东旭,钟良金这才面显愧色对着白泽远抱拳歉道:“是我教徒不严,让白大人见笑了。我这徒儿生性鲁莽较性,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白大人海涵莫怪。” 白泽远笑道:“钟门主言重了,武学切磋,难免一时忘性,下手稍重也是有的。钟家双头霸王枪白某今日也算亲眼见识了,不止枪法精湛,就连这长枪内暗藏玄机也让白某叹服,实是精妙。” 钟良金笑道:“这点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我这徒儿实在性鲁,归根结底还是我这当师傅的不称职,若是白大人不嫌弃可请入亭,你我不醉不归。” 说完作了请,邀白泽远再入亭席,白泽远也不谢拒,随之入亭。 后半场的这场酒,喝得就有些畅漓了,白泽远推谢酒量不好,就只浅饮几杯,而离上殇干脆一口不动,坐在位上吃糕嗑瓜,看着眼前这一幕别有他意。 酒后离席,二人这才一道回了小苑,鹅石路上走着,白泽远笑问说道:“刚刚可有看出什么?” 离上殇俏着声回道:“看嘛?自然是有的,好一出老丈人看上金龟婿,不钓不行啊。” 俏皮的话,直叫白泽远连着翻眼,闷声哼了一句,白泽远道:“我跟你说正经的。” 离上殇笑道:“我也是回正经的啊!” 笑嘻嘻的模样,看着就叫人着气,好在离上殇虽然淘气,不过淘气之下也还记着正经。瞧着白泽远的脸,明显看出他眸色下的闷,俏淘后的她跃着步往前走去,顺手折下鹅石路边上柳枝,说道。 “你在场上和那个姓黄的打得火热,我在场下当然也不能闲着,看得也是真切。这霸枪门银枪上的招式的确变化莫测,尤其是那一柄银枪上的机关,更是精妙。说真的今儿跟他打的要不是你,倘若换上个没本事的,长枪短枪的换,只怕早就败下阵了。钟家双头霸王枪,的确有资格在川西这块地上称霸,尤其是姓黄的使出的那招‘峰回路转’。” 走在白泽远前头,一直相距约莫三四步的距离,始终安平无事,很是平和。谁知‘峰回路转’这四字才刚出口,离上殇竟突然发难。脚下猛然顿住左膝朝前蹲压,腰身一扭身子翻折,手中柳枝顺势朝后甩去。 柳枝虽然婉柔,可在高手手中就算再易断的柔物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风劲划袭,因此借了内力迸了杀戾,而白泽远像是早就料到好友会发此招,先一步顿了定。柳枝堪堪从白泽远颈部擦过,带起的风甚至带出一丝微痛。 若不是白泽远及时顿足,若是离上殇这一甩挥往前再近一厘,只怕白泽远的颈部就得见血了。 突起的暗袭,并未想过能真伤了白泽远,只是眼瞧这招落了空,离上殇还是忍不住抱怨一句“可惜”。叹着吐了口气,连声啧舌“可惜”后,离上殇才用手托起那支柳条说道。 “‘峰回路转’,好一招‘峰回路转’,这一招实在俏得紧呢。俏得都不像枪法了,而像刀招呢。” 笑幽幽的一声惋叹,也不知离上殇在息惋着什么。耳边听着好友的啧叹,白泽远略顿片晌后,说道:“刀招吗?呵!” 没有过多的话,就是这简简单单一声“呵”,也正是这一声“呵”落后,离上殇笑道:“瞧白大人这一声呵的,莫不是白大人想到了什么?” 没有马上回了离上殇的笑询,抬起手用指尖触抚颈部喉骨,轻轻按了压后,白泽远回道:“‘峰回路转’吗?不得以下柳暗花明的杀招,刚刚若是你手上拿的不是柳条,而是一把刀剑,只怕我这喉骨就得断了。” 离上殇笑着眨眼道:“所以咯,白大人可得多谢我的手下留情!要知道这一招‘峰回路转’可不是能玩的招式,若是真练到了极致,那也是杀人不过手挥刀耍间的事呢。这样一招‘峰回路转’,我这仅学其形不得其真的人耍起来都如此的俏,更何况是那得心法熟练之人?当真不知那突然下的暗袭使起来得多妙。哎,若是能亲眼见见,那就好了。只是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这等武功,挥刀之间便可一刀割喉,干净利落。” 挥刀下干净利落的一刀割喉,这世上当然有这等武功,且离上殇心中也清。明明知晓却又道着如此的询,倒也是又淘气了。 没去搭理好友的淘气,而是笑思着离上殇这番话,白泽远笑道:“所以你在怀疑?”心下思忖,眸眼往旁侧移斜,那闻听白泽远此语的离上殇也笑着应道。 “我也没怀疑,只是乱猜而已。这一招‘峰回路转’看起来招式虽简,可要想使出它的精髓,必得依了心法。倘若没有心法,就只是一招有形没魂的招式,就会像我刚刚那样,伤不得人,就是个花架。” 再普通的招式从百鬼窟窟主手中使出,不管有无心法,都绝不可能是花架子。离上殇这话就是个淘气的话,直惹得白泽远发笑。叹了几声,很快收定,笑意收后,白泽远正着色说道。 “黄东旭使的这招‘峰回路转’,招式看着虽厉,却不精炼,一看就是近年刚学的。且这一招与他之前的枪招融汇得并不精妙,说是霸枪门本门武学,又太牵强了。霸枪门主的是枪法,就算那柄长枪变成短枪,使的也还是枪法招路,这种吹喉立断的刀招,哼,可不像惯走长枪的门派创得出的。” 离上殇笑接道:“所以白大人的意思是?” 白泽远道:“每门每派都有绝不可外传的秘招,就算再亲的好友,若非本门中人,绝不得传,招式尚且如此,更何况武功心法。可如今霸枪门那几招刀上绝学,不但有形,更有魂,哼,只怕这形和魂不只是简单借阅那般简单了。” 这种一刀咙断干净利落的招式,学,不易,创,更不容易。钟家双头霸王枪的刀招,如今看来到另有隐秘了。 与黄东旭过招,不止局外离上殇瞧得清楚,局内白泽远更是清明。如今心中猜思已是隐成,接下来,就该好好验了。 白泽远心内思猜,离上殇自是明清,双手枕着头,朝前大迈步,一面往着暂住小苑走去,离上殇一面说道。 “哎呀哎呀,看来接下来,又得做贼咯。” 第二十五章 戏耍姑娘 心里头已经疑了霸枪门,问天问地时不时传入的讯息更是验了他二人的猜思。 燕归南恐怕还活着,而这仍旧活着的燕归南十之八九就在霸枪门里。只是心内虽有此猜,怎奈霸枪门里里外外都叫离上殇探了一遍,就是没发现。 不只是探了霸枪门,就连钟良金和黄东旭,乃至于钟艺凌他们都暗下尾随过。可这霸枪门的人行事那叫一个光明磊落,根本不像藏奸之人,别说不诡的事了,就算是不该看的事,也没撞到过。 人。 肯定就在霸枪门里。 就算现在不在了,也必和霸枪门脱不了干系。 可心里头如何觉着,找不到线索就是找不到,凭他们怎么肯定也没法。本来心里就已判定霸枪门是个藏奸的地儿,加之问天问地时不时传来的言报,更能确定。偏生寻来游去就是察觉不到,时间久了,也是怄闷。 避了霸枪门的人,独自一人在他人门中肆意游走,走累了便随便选了一处凸起坐在那处发愣。离上殇心内一直思着,这霸枪门到底有诡还是没诡。 没个姿态坐在凸石上,一脚踩地一脚踩石,踩石那边的手搁抵在膝头上,托着下颚,离上殇嘟语喃道:“怪了,这燕归南真叫钟良金藏在霸枪门里?如果真在这儿?他到底将人藏哪了,霸枪门里里外外该探的地我都探了,没道理现在还连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可要说人没在霸枪门里,也不可能啊,先不说问天问地来报的那些,燕归南十有八九就在这,就瞧钟良金那不像好人的脸,燕归南也必跟他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人,到底在哪?霸枪门有什么地方是我没发现的?” 自言自语,眉心因思蹙得极深,就在离上殇独身一人坐在这处忖思时,却闻有人行近的声音。脚步声不轻也不重,是个练家子的,而且听那碎碎的脚步声,还是个女练家子。 耳内敏锐捕捉到有人行近的声音,离上殇顿时收语,原打算离开懒着同霸枪门的人撞上,乱了自己断理的思绪,没想着顺势的一眼探瞥,却瞧见一抹紫嫣从树影中行近。 紫色的嫣俏,整个霸枪门,就一个。 离上殇和钟艺凌也算不打不相识,川西边界的突袭,因为误会钟艺凌带着自己的白衣女卫埋伏暗袭。将离上殇和白泽远误当成漠北双贼,钟艺凌出手自然狠毒,可因她的武功同离上殇相差不止一星半点,这场看着稳操胜券的偷袭最后成了离上殇单方面淘气的戏耍。 虽说最后误会解除,知道自己错认了人,可钟艺凌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叫离上殇如猴般耍于掌拳间,她怎能咽下这一口。纵使钟良金将他二人奉为霸枪门上宾,可对于离上殇,钟艺凌还是厌的。 十五六岁的姑娘家,最是任性之时,既然讨厌一个人,自然给不了任何好脸色。反之离上殇又是个好玩的,钟艺凌有意给她脸色看,她当然也不会笑脸相待。 倘若这时走来的是别人,离上殇必会扭头走人,连个影子都不叫人瞧了。可既然来的是钟艺凌,横竖这会子心里头正闷着,何不寻个人出出闷气。 心内主意既定,人也不再离闪,而是驻了足转身迎面行去。在钟艺凌拐了道从山石那头转入,离上殇无声无息现身。没有任何声响,就像凭空冒出一般,任凭现在青天白日的,也是吓人。 可没察觉到这处有人,直接叫离上殇唬了一跳,面色骤变待她看清突然冒出的是谁,钟艺凌的脸色直接压了。隐着怒,瞪了那双星眸,钟艺凌气道:“平白无故的,躲这处吓唬谁啊。” 全然不搭理钟艺凌的怒气,离上殇挂着戏笑说道:“谁吃饱了嫌着没事吓唬人啊,我也是干正事的,才没那闲工夫呢。” 钟艺凌气道:“要不是有意吓人,早不出晚不出,为何偏挑在我经过此处突然冒出来。你要不是有意,难不成还能凑巧?” 离上殇“耶”了一声,用一种打量怪人的眼神上下扫着说道:“你这人真是怪,自己胆小还得将过推旁人身上?虽这儿是你家,可我们也是你爹请来的,你爹可是说了,这霸枪门上下没地儿是我不能去的。怎的,难道这园子石路特例啊,我还不能来?想来,还得提前报备或者躲着你不成?就算真得躲着你,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鬼知道你这时这刻会在哪?这路,我可没藏藏掖掖的走,而是光明正大的,步儿踩得都是重的。这样都能叫人吓了,依我看啊也别怨人了,先在自个身上寻寻因由吧。” 不但是话,连着腔调也是阴阳怪气,此语一出,顿时叫钟艺凌气结。俏脸气得都泛了青,钟艺凌怒道:“你这是瞧不起我霸枪门的武功了?” 离上殇忙冤道:“钟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何时说过自己瞧不上霸枪门武功的?只是觉着钟姑娘修为尚浅,听目甚是不足,需要再多加磨炼。” 钟艺凌冷哼说道:“姑娘我的听目不足,修为尚浅?呵,离姑娘好傲的口气啊。是的,武功上我的确不如你,可至少我霸枪门的武学乃武林正宗,正派人士,不像某些人武功虽然高,却鬼鬼魅魅的不像人样。” 百鬼窟既称为百鬼窟,其武学当然鬼魅,钟艺凌这话明显嫌鄙,可对于邪魔歪道的离上殇来说可没法激怒她。面上一脸无所无谓,离上殇笑道。 “鬼鬼魅魅的?这也是没法的法,没叫白泽远武功那般高?要是总像个人可是没法追上天下第一神捕的步呢。那人啊,虽然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事实上骨子里傲着呢,能站在他身边的恐着也就那一二个。不过也是,人嘛,总讲究个门当户对,要是没本事就别妄揽金刚钻,否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讨不量力。” 钟良金有意将女儿许配给白泽远,这事已经明了,而钟艺凌心仪白泽远,又是明眼人都瞧得出的事。离上殇偏偏当着她的面说了这样的话,分明是借机嘲讽霸枪门配不上天上第一神捕,想要结此良缘,实是痴心妄想。 女儿家动了小女子的柔情,自然盼望能和心仪之人永结良好。偏生这个人开口就是这种不好听的话,莫说钟艺凌是个有傲性的主,就算没个脾气如今也得叫离上殇这话激出脾气来。 怒意上涌,人也打算动手,身才略着显了意,几道厉风径自颊侧擦过。堪堪而过之物虽未伤了她的脸,可带起的风刮厉疼之意也是渗人。 钟艺凌心晓武功同离上殇相差甚多,却从未想过竟差如此之多,根本没瞧清她何时出的手,暗器就擦颊而过。僵了身,慢慢扭头朝身后看去,身后树干上几枚铜板赫钉上处。 百鬼窟的招魂幌和索命十三钉堪称武林一绝,说其同唐门暗器不相上下也不算太过。只不过这两种暗器辨识度太高,她和白泽远都不想因这过高的辨识度徒惹麻烦,故而离上殇近来甚少再携索命之物,这段时日时常以铜板代替,锻炼手感。 头一次使用,虽手感上总觉差了什么,可例无虚发的准劲却仍震了钟艺凌的心。 无声无息打出暗器,是耍戏,也是警告。就在钟艺凌因这突发的暗器惊得魂都归不得身时,离上殇眼尖瞧见鹅石道外隔了树影的园庭处,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提着什么,匆匆赶着。 这段时日霸枪门上下叫她又重游一遍,而这重新的寻游要说何处最叫她上心,就数那几个总是提着水桶匆匆不知赶去何处的家仆。 四五个人,手上总是提着盛满水的桶,匆匆赶行。 如此。 实在有点奇怪。 再一次远瞧那几个家仆的身影,以至于上了心的离上殇没空闲继续耍戏钟艺凌。不等钟艺凌回神,孤鬼游顿施,待钟艺凌诧惊回愣后,早就不见离上殇身影。 第二十六章 怪奇哑仆 轻功略施几步,人便跃出树影至了园庭,身影一现突现在家仆跟前。因没料到有人会突然出现,以至于那几个抬水的家仆连着前头领着他们的霸枪门弟子全都吓了一跳。 心内吓惊,待瞧清来者模样后,那霸枪门的弟子才抱拳说道:“原来是离姑娘,突然现身到叫我们都吓了一跳。不知道离姑娘在这园庭作甚?怎的会突然……” 无端端的在园庭内施展轻功,离上殇此举叫霸枪门弟子觉着奇怪。因怪顺了询,离上殇笑着回道:“白泽远叫你们钟门主请了去,说是有好友来了霸枪门,想替他人引荐。我一个人闷得慌又没个人陪着,只好上院里闲逛打发时间。这不,刚刚在园里看到一只鸟,模样长得还挺俏的,一时好玩就想抓来戏戏。谁知那鸟个不大,却敏得很紧,抓不到它只好施展轻功作弊了。对了,你身后那几个家丁手里提的是什么?水吗?” 叹了几句顺道抱怨霸枪门养的鸟太奸性,离上殇的兴趣很快叫弟子身后几个家丁手上之物吸了过去。开口奇着问,弟子回头瞧了一眼随后说道:“离姑娘,我身后那些家仆手里提的正是烧好的热水。” 离上殇道:“冒着烟的是热水,不冒烟的是凉水,这一热一凉的,难不成是谁的洗澡水?” 弟子回道:“大师兄今儿练了一早的功夫,我等正打算给大师兄送水去。” 轻声低囔句“黄东旭”,离上殇说道:“原来是给你家大师兄送去啊,看来你家这大师兄还挺爱洁的。不过也是,练了一早上功夫浑身湿漉漉粘乎乎的,这要是不洗个澡,一天下来得多难受?” 一面说一面迈步绕着弟子和家仆转行起来,离上殇笑道:“你家大师兄很勤奋呢,这段时间老瞧见你们走来走去的,之前偶尔也看过,却不像这几天这么勤。怎了?难不成你家大师兄受刺激了,还是领悟到什么绝顶武学,越发图强起来了?” 这逗趣的话惹得弟子发笑,回道:“瞧离姑娘说的,大师兄乃霸枪门大弟子,所有师兄弟的大师哥,又尽得师傅真传,自得做起表率,废寝忘食练功也是当的。” 离上殇笑道:“废寝忘食啊,看来你们这霸枪门的大师兄的确够表率的,练功都练到废寝忘食这一步了。只是大师兄表率是做到份上了,可你们这些当师弟的却是不行呢!” 这话就有些怪了,当下弟子面露奇迷,问道:“离姑娘这话何意?我等不是很明白,还望离姑娘能说明。” 离上殇笑道:“青菜咸汤白米饭,就这点东西哪够你家师兄吃啊,连点油水都没有,你们就不怕钟门主晓得了怪罪你们?” 说这话时离上殇正好站在最后那名家仆身侧,隔着家仆手中食盒,离上殇准确猜出里头的东西。 嘻嘻的笑,也不知这笑里有意还是无意,那双带着笑的剪眸勾勾盯着弟子看。看得弟子浑身很不舒服,面上现了几分怪色,眼珠子不自然错了眸,往着边侧看去随后又对上离上殇的言,弟子笑道。 “瞧离姑娘说的,这清汤白菜可是我家大师兄的意思,近来大师兄不喜油腻的,厨房便特地给大师兄备了这些清淡吃食。” 点着头,离上殇道:“原来是你家大师兄的意思啊,那倒是我刚刚不明事,瞎说笑了,少侠可莫要在意啊。”俏俏说了一句,也没见离上殇脚下怎么动,人已后退挪了另个人的距离。在提水的家仆边上停下,盯着手上那桶水很是动趣,离上殇突然笑道。 “这桶水瞧着好像挺有分量的,也不知提起来重不重,要不你给我,我掂量下试试。”话音落下人也伸了手,可家仆却没反应,仍旧低着头杵在那儿,倒像没听到离上殇说话似的。无声无应,让人觉奇,看后离上殇又说了一次,对方却仍没回答。 这下离上殇奇了,那弟子笑着解释道:“离姑娘别再逗他们趣了,他们几个都听不到,也说不了话。” 微显诧,离上殇道:“哑巴加聋子。” 弟子回道:“正是,天生就说不了话也听不见声,师傅觉着他们可怜,便收入霸枪门当了仆从,也算给他们一口饭吃。” 离上殇道:“看来钟门主也是个难得的善人啊。” 弟子道:“师傅的确极善,啊,一个不慎竟和离姑娘说了这么久,这水都快凉了。离姑娘,在下有事先行,就不与离姑娘说多了。” 他那儿还有事,可不能继续耽搁叫大师兄久等。当下向离上殇赔罪,随后抬手示意家仆动身。 摆手示意弟子有事先忙不用搭理自己,直到弟子和家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离上殇这才嘟囔笑道:“身上那么多壮肉,不像吃素的啊,难道是那种喝水也会长精肉的体质?” 这处离上殇一人无事在园中游荡,反观那处的白泽远,却是心内有动面上无显。自打确定了他的身份后,钟良金邀他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且次次都有意无意将话题往钟艺凌身上扯,几次甚至还直接让钟艺凌作陪。 霸枪门到底打着什么心思,白泽远哪会不知,只不过心里明白脸上佯装不懂。人,能叫醒睡的,却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他那儿摆明了不想让自己明白,就算钟良金不要那张老脸往白里说,白泽远不懂还是不懂。 为了一桩婚事舍弃老脸,钟良金还干不出这种事,不得已只能继续暗示顺道同白泽远继续拉近关系。 这几日收到飞鸽,两位好友说不日到访,钟良金得讯后便邀了白泽远一块,顺带为两位远道而来的好友引荐天下第一神捕。 钟门主生死知己满天下,所交的好友自也非无名无辈之人。正对面一身绿衣身形壮硕背后背着一把二十来斤九环大刀的,正是江湖上有名的九环神刀张志刚,至于下一位文侠装扮甚是风雅的剑客则是多情剑君周人杰。 这二人也算江湖上有名赫赫之辈,如今齐聚霸枪门,倒也稀罕。 坐于堂上,举杯笑迎,一杯饮后,钟良金笑道:“这一别半年不见,周兄和张兄倒是越发神爽起来。少年英豪,叫钟某羡慕啊。” 此话落后,周人杰敬酒笑道:“钟兄说笑了,我二人不过泛泛之辈,何能叫钟兄佩服。这半年不过无所事事,各行各处罢了,这一次因事经过川西,寻思着好友许久不见,便越性上门叨唠,没想到竟有缘能见到天下第一神捕,与白大人结识,实是缘分。” 话的前半句是看着钟良金说的,至于后半句,自是对着白泽远。举手抱拳,白泽远说道:“周大侠说笑了,这天下第一神捕不过江湖朋友谬赠,白某实不敢当。” 周人杰道:“江湖侠者之多,你我清知,不过能叫贼者闻风丧胆的,普天之下却仅白大人一人。这天下第一神捕,若白大人担不起,朝堂江湖上还有谁担得起?白大人威名,我兄弟二人早已如雷贯耳,只是无缘早些相见,没想到这一次路过川西竟得了这缘,实是三生有幸。对了白大人,素闻白大人常年身居京都,若无要事甚少离京,怎的这一次竟有空来川西,莫不是有要事前来办案?” 这话问得甚是随性,单凭字里行间听不出任何别有他意之意,很是普通的一句笑询,无甚可怪,白泽远笑着回道:“周兄此话,倒是说笑了,难不成白某离京就必须因了案子?白某虽身在官府,可这官府内可不止白某一人,此次离京也非案子。” 周人杰赔罪道:“在下一时失言,白大人莫怪罪。只是不知白大人此次来川西,可是何事?” 这话初入霸枪门,钟良金就曾问过,钟良金身为川西地霸,询问也是常理。不过周人杰此询却给人一种僭越之意,不若他这一番询听着如何像好奇下的询问,依他的身份,多少总显不合适。 主人家在此,他这客人却这般越了主次,着实奇怪。 心里头觉奇,面上却未明显,白泽远回道:“昔日小友因事上京,又因京内无趣硬要白某陪她离京游玩。这位小友与白某乃是世交,上京时又带了世伯书信,信上言道让白某这段时日略代照料。世伯之托白某自当尽力,小友耐不住性白某也无可奈何,她想离京可江湖经验又缺,白某既受世伯所托,自得陪着一道出京了。” 白泽远最重承诺,就算不认识的人只要答应了都会去办,更何况世伯所托。因了小友缘故,不得不陪随离京,白泽远这话刚落,钟良金出声替他证道。 “离姑娘那性儿,的确不像能在一处地久呆的。” 白泽远无奈叹笑说道:“她打小便这个脾性,不管是世伯还是她的师傅,没人管得了她。” 有的人的性子是天生的,跟只受不得管教的野马,谁都奈何不得。离上殇那脾气凡是见过她的,都能看出她就是个好玩不受管的主,提及好友,只得默叹,后又同周人杰等人天南海北说了不少话,钟良金这才吩咐家仆替两位远道而来的侠朋准备厢房。 厢房备,人这一路也是风尘仆仆自得先歇息歇息。命了人先将两人请下,周人杰张志刚抱拳先离。 二人先离,钟良金带笑命送,而白泽远则坐在那儿审看二人。直到二人转了身,背对着他离开正厅后,看到其中一人背影,白泽远眸眼瞬间覆沉。 沉下的眸色,隐隐幽过,很快又复了如常,白泽远心内忖道。 原来是他! 第二十七章 猜叙道言 待入夜后,离上殇跃窗进了白泽远屋中,将这段时日总能瞧见哑聋家仆一天往黄东旭屋内送两三次洗澡水的事加油添醋跟白泽远说了,而白泽远也将正厅所遇之人之事,乃至于他的疑猜一并告诉她。 说到黄东旭那一天两三次的洗澡水,离上殇别提多嫌了,面上十足十的弃嫌,离上殇说道:“我说亲爱的,你猜那黄东旭会不会是处女座的?一天两三次洗澡水,他就不怕把自个的皮泡烂了?虽说锻炼后冲冲水洗洗澡挺好的,可也没必要冲得这么勤吧,好好个大老爷们却洁癖成这个样子,和他粗鲁的外形很不符啊。” 黄东旭的外形偏于硬汉,虽不至于粗似鲁徒,不过光看他的外形也不绝不是那种事事讲究的主。现在光洗个澡一天就得两三次,哪能不叫人觉奇?对于这一日两三次的冲洗,离上殇是嫌到骨里,至于白泽远,到另觉此事内藏有因。 眉心现锁,思忖半日,琢审之后白泽远道:“一日两三次,却是太频繁了,小离,你就没去探探黄东旭这频繁之下究竟内藏什么?” 询问落后直接招来离上殇白眼,用一种瞧神经的眼神眯饧瞧着好友,离上殇道:“查探内下藏了什么?拜托,我又不是变态,偷看男人洗澡什么的。别逗了,我才没这种重口味的嗜好呢。” 霸枪门上下不管何处,离上殇都去探过,就连深夜霸枪门弟子睡觉的厢房百鬼窟窟主也夜游过。却独独那洗澡的地方以及五谷轮回的茅厕,她从没光顾过。 茅厕这种地方,别说不可能暗藏密道,就算真藏了,她也鼓不起勇气探查。至于洗澡的地方?没人的时候到可以瞧瞧,可有人在里头冲浴洗澡。暗藏偷窥?莫开玩笑了,这霸枪门十成八九可都是男弟子,趴在暗处偷窥男弟子沐浴,离上殇可没这方便变态嗜好。 白泽远那番话,自招离上殇鄙嫌,而白大人显然也觉这番查询确实不大妥当。当下干了一笑,随后岔了话权当没说过,白泽远道:“黄东旭这过于频繁的冲洗之下究竟藏了什么,暂且先不去探究,不过霸枪门,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风平浪静,咱两恐怕得更加小心了。” 离上殇奇道:“好端端的这是打算再刮哪门子风啊,白大人是不是留意到什么?” 白泽远道:“你还记得今日钟良金邀我为了何事?” 离上殇笑道:“他叫你还能为啥?一是为了他女儿,二是为了他女儿的终身大事。不过今儿好像稍微特别一点,貌似霸枪门来了谁,请你去作陪长脸的。” 没理会好友逗趣,白泽远说道:“今天钟门主的确向我引荐两人,一个是九环神刀张志刚,另一个则是多情剑君周人杰。” 离上殇道:“这神刀剑君的,隐隐好像在哪听过,貌似也算江湖上有名号的。虽然不是好对付的主,不过咱跟人无恩无怨的,就算霸枪门多了两个人,也碍不了咱两的事,掀不起什么浪吧。” 白泽远道:“恐怕事情可没你想得那么美好,这两个人偏可能逆了你的猜思,还真可能在霸枪门内掀起浪来。” 怪奇偏头眨眼,离上殇问道:“为何?” 白泽远道:“因为那个周人杰,我曾见过。” 离上殇赶着问道:“见过,你在哪见过,我怎么不知道?” 白泽远回道:“京都,安平侯府六夫人屋中。”说完将京都夜探六夫人闺房曾见两名黑衣者一事又重新提了一遍,白泽远道:“那夜我探访六夫人,在六夫人房中撞见两名黑衣者,虽然那两人面上都蒙着面巾,模样瞧不见,不过他两的声音以及身形我都记着。” 听着白泽远的话,一下接一下规律点头,离上殇道:“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么那位多情剑君就曾到过六夫人房中了?深更半夜不睡觉,跑人家妇人房中,而且还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妇人房中,绝对有鬼。亲爱的,你说六夫人的死是那两人所为吗?” 白泽远道:“就算不是他两所为,也必与他两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一份干系,恐怕连霸枪门也不好脱了。”心中思着,出口的话沉着,一面忖思,一面说道:“总而言之霸枪门怕是难再风平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自己多加小心,可别再任性淘气了。” 担心叮嘱的话叫离上殇“噗”着笑出声来,笑后,离上殇道:“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那点小喽喽还不能把我怎了。倒是你,自个留神吧,天天陪人喝酒,小心叫人加料了都不知道。” 原本的霸枪门已是不好探访,如今平白再多两名访客,只怕更难访探。张志刚周人杰以及钟良金,面上瞧着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就是许久不见的相交好友。可白泽远知道,这三人中必隐了事,而且这一件事,恐怕跟他真正想查之事有所关联。 周人杰曾经同人夜访过六夫人房间,且还在六夫人屋中寻着什么,这件事白泽远可以确定。而白泽远的身份,周人杰也是能肯定的。 他刚从京都离开,天下第一神捕尊容自然见过,至于京都近来发生过什么,周人杰也是清的。今日正堂上白泽远虽说此次前往川西是因小友好闹,他不放心又受世伯重托,不得已只能离京陪她逛游山水,可周人杰心里头却不信白泽远这番说辞。 坐于房中,心中思着,半晌后周人杰才开口说道:“你们说白泽远来川西到底想干什么?” 同桌张志刚道:“不是说陪个女人游山玩水?” 周人杰冷笑道:“陪个女人游山玩水,这种鬼话你也信?” 张志刚道:“当然不信,可你说他来川西想干什么?” 周人杰道:“依我看十之八九是冲着贱女人的事来的,燕归南虽然消失十几年,雁羽门在江湖上也绝迹数年,可雁门一喉刀毕竟也曾名惊一时过。就算燕归南失踪十几年,这雁门一喉刀的绝技也还是有人能认得的。恐怕白泽远就是从贱女人身上得了线索,疑到雁羽门头上,才特地离京前往川西。” 张志刚哼着回道:“即便他看出那个贱人身上的剑伤出自雁羽门,那又如何?雁羽门早就灭了,十几年前燕归南失踪后就已经灭了。就算白泽远起了疑心又能如何?我便不信了,他还真能查出什么?” 话内傲气十足,对于白泽远,张志刚显然不放心上。他并不觉得这位天下第一神捕有何了得,江湖上传的那些,多半夸大。 对于白泽远,张志刚明显不当一回事,反之周人杰,眉心总是蹙着。良思许久,周人杰才说道:“失踪了,并不代表就死了,如今的燕归南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白泽远既有能耐得这天下第一神捕的称号,必然不是个可小觑的。总而言之还是小心点好,如今他住在霸枪门,若是什么都没发现,到也好,可一旦叫他察觉了什么,你懂的。” 眸内那刻直接闪了杀戾,杀气绕萦,杀机即现。 第二十八章 夜探澡堂 对于白泽远到访川西的真正意图,周人杰可不信他面上那套说辞。 霸枪门原就不好探,如今因周人杰和张志刚的到来更是难上加难。而因周人杰和张志刚的到访,也不知他二人同钟良金说了什么,虽然面上仍旧客套,也还像先前那样时常约白泽远饮酒,不过这一份如常下却多添几分监视。 白日里有霸枪门门主在边上盯着,当然不需要底下人谨慎,不过入了夜,这暂住小苑的周遭就可热闹了。推开窗户,借由赏月细扫别院四周,待清了周遭暗布一切后,白泽远才关上窗户,说道。 “看来今晚外头还挺热闹的。” 此话刚落,屋内有人幽幽应道:“是挺热闹的,四个人,都够凑一桌麻将了。” 回应的人正是离上殇,坐在桌旁整个人趴伏桌上,半张脸贴于桌面,一只手搁在桌上正滚着茶杯解闷玩。因整个人压趴在桌上,应的话听上去闷闷的。 白泽远从窗边走向桌旁,在她边上椅子处坐下,说道:“这都已经五天了,每晚都遣人在咱两外头盯着,钟门主还挺瞧得上咱两的。” 离上殇应道:“不是瞧得上,而是得小心,不过也是,不管谁家住进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就算没动作,也得防着对方有动作。要不然啊,等到那有贼心的人动起贼胆,事可就不好玩了。” 这有贼心的自然是指白泽远,指桑骂槐的话引得白泽远嫌着瞥了一眼,而后道:“少贫了,我现在可没时间跟你吵架。自从那两人进了霸枪门,钟良金面上对咱两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私下的监视和谨慎却一刻都没松过。都说做贼心虚,如今瞧他虚成这样,看来霸枪门想隐的秘密绝不是一件简单之事。” 听着白泽远的话,离上殇直起身说道:“那姓钟的一看就是个老奸巨猾的主,燕归南肯定就在霸枪门里,而且落到钟良金手里的搞不好不止燕归南,连雁羽门的绝学怕都被霸枪门尽收囊中了。依我想,那安平侯的六夫人只怕不是死在雁羽门手中,而是霸枪门所为也未尝不可。” 离上殇说的这种可能,白泽远不是没想过,只是六夫人死于霸枪门手中,白泽远总觉此事尚有不少疑点。没有回应离上殇这份断猜,而是斜了眼朝着已经关上的窗户看去。视线落在窗上,心思却在窗外林内暗监之人身上。 定忖半许后,白泽远说道:“咱们在霸枪门耗费的时日太多了,如今又叫人疑了,看来该抓紧的事也该紧了。” 离上殇笑道:“早就该速战速决了,这样磨磨蹭蹭的,你不嫌无聊我还嫌烦呢。” 白泽远呵声笑道:“听你这话,到是委屈了?能闷在一个地方翻来找去的,这一次倒也难为你了。速战速决,就现在这情况的确该速战速决。只是外头无时无刻总跟着不少眼珠子,想要无声无息加快进程,倒有些麻烦了。” 霸枪门既然对白泽远和离上殇起疑,他两暂居的小苑当然无法依旧宁静。这五个晚上苑外究竟多了几双眼睛,两人都是清的。 白泽远的话直接叫离上殇“噗”了笑,乐呵着眼看着白泽远,离上殇说道:“麻烦之事自有便捷解法,你觉得外头那几双眼珠子麻烦?好说好说,我自有妙招帮你解决了。” 白泽远同离上殇虽住一个别苑里,可两人所住厢房却离得有些远,如今外头暗伏了几双眼她却能避开那些人的眼目潜入白泽远屋里跟他闲聊,想当然有她特有妙法。贼贼一笑,眼中闪着黠光,在冲着白泽远眨了眼后,离上殇拿起手边茶杯,朝着窗檐打去。 茶杯打在窗上,发出似闷又脆的声响,瓷制的茶杯因离上殇力上巧劲,仅是碰发了声音,却没有因碰破碎。碰在窗上打出声响,而后完完整整落在地面,屋外因这一发打隐隐传来几声骚动。骚动极轻且短稍纵即逝,最后则是一声诡阴的猫叫自窗外传来。 待这声猫叫在夜空中扩荡消失后,本当两人的屋,如今已是全无。 如何无声无息离开被监控的屋子,离上殇的法子简单而又便捷,不过在屋内敲打窗檐发出指令,屋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问天随即发出声响吸引监控者注意。 暮色夜下,夜猫肆行,诡异的叫声在夜中听着甚是邪凄。这种阴阴诡诡的凄声,叫人忍不住分神留意,虽然这一瞬的分神不过刹那间的事,可对于白泽远和离上殇来说,这刹那间的一瞬已是足矣。 趁着外头骚声响起,两人离了屋子,乘着夜幕在霸枪门里行游起来。 霸枪门上下所有地方,白泽远和离上殇都已查过,独独一处,他们还没细查。 那就是钟良金和黄东旭用于更洗沐浴的地方。 霸枪门上下所有弟子,平时练功后沐浴之处都是共用的,唯独师傅和大师兄两人屋内特别设了一处洗更之处。一开始他们也没在意,毕竟身份不同,钟良金身为霸枪门门主,自然不可能同弟子一处更洗,至于黄东旭,身为霸枪门大师兄的他身份上自与旁人不同。 可自打离上殇那日在园亭内截戏一众哑仆后,对于钟良金和黄东旭的特例,两人甚是上心。 特立独行,固然是身份的象征,不过有时看着符合常规的特立独行,却可能是其他事物的遮挡物。 从小苑离开后,白泽远径直朝着黄东旭所住处赶去,脚下如影随形似寻月而步,无声无息避开众人耳目后,白泽远潜入黄东旭居处。 足不出声,潜入住院中,白泽远径直潜入黄东旭专设浴堂。 黄东旭所住的庭落共设四处,一处正厅一处厢房,一处练功之所,另外一处则是专门用于更洗的浴堂。进了庭落伏身潜入更洗之处,白泽远冷呵声“这大师兄当得还真享受”,便启了一缝游身潜入。 黄东旭这处浴堂忽的一眼扫下,并无何处有异,简单得一眼扫过就能瞧清。不大的一间浴堂就只摆了一个洗澡的浴桶,一个用于搁放衣服的木架,以及一扇摆在浴桶前的屏风。 简单干净,除了这三样东西便无其他琐碎旁物。 只消一眼就能看清的浴堂,别说藏什么暗道了,就连机关恐怕也没地方藏设。这样一处地儿,就算心中对它百番猜思,只要进了这儿瞧上一眼都会质疑自己的判断。 黄东旭院内的浴堂,忽的一看绝不是个能藏秘的地儿,只是这样一处地方若没隐下秘密,哑仆的频繁送水岂不显然太过?心中确定浴堂里肯定藏了什么,只不过机关藏得太隐秘,一时半会瞧不出的白泽远在浴堂内细细查寻起来。 进了浴堂,不出几步就越过屏风走到浴桶边上,一面环顾四周,一面后行退步,待人靠近摆于正中的浴桶时,白泽远的手顺势抬搁在浴桶上。触手的木,带着微湿的凉意,湿意沾手,白泽远直接将手探了进去。 木桶内早已无水,不过桶内木壁处却是湿的,瞧样这桶不久前还曾满盛着水。 这儿是黄东旭的住处,为大师兄特设的浴堂旁人当然不能滥用,所以那在不久前还存于桶内的水必是黄东旭吩咐的。吩咐下人备水洗澡,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现在这个点? 手在桶内索寻,待白泽远的手触到内壁某处时,他的眸瞬间闪了。 精闪一瞬,唇上扬挂着笑,冷冷哼着,白泽远道。 “原来藏这了。” 第二十九章 密道藏秘 黄东旭屋院里的浴堂正是秘密所藏之处,而用来挡遮这个秘密的不是别物,正是摆放在浴堂正中看上去最普通的浴桶。 指尖触碰到木桶内壁因长时间的固定水位浸泡产生的痕迹,白泽远心内瞬间猜明此处暗藏的机关。纵身一跃,人翩旋起,稳稳踩在浴桶缘处,脚下千斤施力,下一刻浴桶承受着白泽远自上而下对它强施的压力。 白泽远内力极强,对于劲道的控制已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脚下力道点点累施,待脚下对木桶施加的重力几乎等同于水量漫过痕迹产生的压力时,白泽远及时屏顿施力。运起内力,定住压重,下一刻只听“咔”的一声怪响,机关动了。 因白泽远强施的重量整个木桶往下坠沉,木桶下的那块地面往下陷了三寸,等到木桶的下陷停顿后,浴堂角落露出一块约莫十五寸的方形地道。 隐隐只露一丝月色的浴堂,凭空出现的地道入口,瞧不清内部有何的漆暗。因那地道入口的打开,白泽远眉心骤蹙,脚下往下再施加力,人也顺势足点跃起。趁施加在木桶上的力道未散,地道入口机关未合,白泽远直接闪身移到入口处,下了地道。 地道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手可触及之处皆是冰凉的壁石。看样子黄东旭浴堂里的地道通往的正是藏隐于霸枪门下的秘密,再确定如何开启密道入口,能确保第一时间无声无息离开这处,白泽远这才手扶壁石,脚下步伐轻迅,凭着感觉一路往下走去。 这条地道没有岔路口,一道通下不知前往何处,往前又走了许久,耳边突然捕捉到一丝厉声。凄凄厉厉的惨叫声,虽然极细,却隐着极大的痛楚以及仇恨。因这破静传入耳中的厉声,叫白泽远暂顿脚下步伐,人稍顿屏后,白泽远继续往下走去。 折过弯道,见了亮光,顺着亮光走下去,那咒戾痛苦的声音听得越发真切。 声音极其沙哑,就好像在沙漠中穿行许久没有喝过水的哑干,又像嘶吼戾咒了很久嗓子吼坏的沙裂。沙沙哑哑,叫人听着耳根很不舒服,而这哑沙的声音中,白泽远听到“钟良金”的名字。 嘶吼的诅咒,那是发自内心的仇恨,耳听着那些字语间的仇恨,白泽远无声潜入。隐藏在暗处,借由壁石挡遮,白泽远看清霸枪门所藏的秘密。 在这藏于黄东旭屋下的密道里,设有一间地牢,牢房四周石壁固守,壁上焊嵌着几条碗大的铁链。而这些碗口大的铁链下,一个满身污垢的男人正被铁链锁绑着。 男人不知叫霸枪门困在这里多久了,看上去极是狼狈,而那将其困在霸枪门里多年的钟门主,此时正同他的大弟子站在地道里,听着男人的诅咒。 全然不将男人的诅咒放在心上,直到那嘶哑的声音顿了歇,钟良金这才说道:“燕兄,何必如此动气,你我兄弟二人住一起也这么些年了,怎么每一次见了你,脾气总这么暴。就不能静下来好好说会话,总是这般,可是很伤兄弟情分的。” 这话一处,那男人直接啐了一口,道:“少在这儿假仁假义,姓钟的,我告诉你,有种你就杀了我,要不然等有一日我从这出去,必定杀光你霸枪门上下所有人。” 冷呵一笑,钟良金道:“出去,这么多年过去了,燕兄还痴心妄想着出去?别说就凭燕兄现在这副模样根本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又如何?燕兄觉得就你现在这样,还能杀得我?别说我了,就连我这霸枪门最不成器的弟子,只怕燕兄也杀不得了。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燕归南早死了,就连雁羽门也早见江湖上销了声迹。想要离开这屠我霸枪门,重壮雁羽门,燕兄还是早点弃了这念头吧。” 那叫钟良金困在地道里的正是川西昔日霸主。 燕归南。 耳边听着钟良金的冷语,燕归南恨得一声怒吼,挣着身子朝着钟良金扑去,却因身上铁链牵固根本伤不到钟良金,只能一声一声咒吼着。 每一次出现在地道里,燕归南总是如此,钟良金那儿早已惯了,抬起头擦去燕归南啐过来的唾沫,钟良金道:“燕兄,何必如此动怒,这样下去最终伤的也只会自己的身子。” 燕归南咒道:“钟良金,我燕归南真是瞎了眼,竟会跟你这种狼心狗肺之辈拜了兄弟,我现在真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你,喝干你的血,啃光你的肉。钟良金,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终有一日,我定会叫你后悔。” 每一声厉下的咒吼都是满心的仇怨,听着燕归南的咒骂,钟良金说道。 “燕兄何必如此恨着兄弟,兄弟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着不得以的苦衷。想当年同燕兄结于异姓兄弟时,燕兄何等英雄了得,如今见燕兄落到这般田地,当兄弟的也是不舍。燕兄想死,做兄弟的自然得成全,也必得全了燕兄的英雄名节,只需燕兄将那件东西交出来,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狠狠哼了一声,燕归南道:“东西,我雁羽门还有什么东西是你这贼子没劫走的?当初要不是我信了小人,何会遭了你的道?如今我雁羽门上下只怕连武功秘籍和心法都已落入你手,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连雁门一喉刀你也都领悟了,我这身上还有什么是能交出的?” 燕归南至死也不肯说出那物藏在何处,面对此人的至死不肯妥协,钟良金的耐性也用尽了。面上虚伪的笑一点一点消失,眸中闪带了狠,钟良金说道:“既然燕兄不仁,那就别怪兄弟我不义了,那个东西,我绝对会让你交出来。” 说完狠狠甩了手,钟良金怒转了身,而一直侯在他身旁的黄东旭也跟着转身随着。 跟在师傅身后,黄东旭道:“师傅,看这样子他还是不肯说。” 钟良金道:“所有的法子都用过了?” 黄东旭道:“能想到的办法弟子全都用过了,都没用,这姓燕的不但皮硬,嘴硬,就连心肠也是硬的。单刑法弟子就不知用了多少,可是没用,那人硬,咬紧牙什么都不肯说。先前弟子还命人抓了不少雁羽门的弟子,当着他的面一个一个杀了,还是没能逼他开口。师傅,这姓燕的脾气实在太硬了,弟子是真没法了,师傅那儿可有妙招?” 钟良金道:“他的脾气从来都是硬的,谁都拿他没辙,我能有什么法子?” 黄东旭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沉着脸,顿了片晌,眼里的戾光越来越暗,钟良金冷道:“怎么办?就给我往死里办,不管怎么样,你必须不折手段把他的嘴给我撬开。” 顿了一下,黄东旭问道:“师傅,那万一撬不开呢?” 钟良金冷了一笑,而后说道:“如果真撬不开,哼,为师的心思你懂的,总而言之绝不能叫那两人发现。对了,最近那两人可有异动?” 黄东旭回道:“弟子派人盯着呢,没有异动,瞧样子好像没发现咱门内秘密。” 钟良金点头道:“没发现最好,可要是发现了。哼,那白泽远可不是一般角色,绝不可掉以轻心。这一会要不是周兄前来,我险着上了他的当了。说什么离京上川西踏游,恐怕踏游是假,暗查雁羽门才是真。” 黄东旭道:“看来白泽远也不是个正人之辈,明上正直,暗地里却也是个会耍诡异的。只是师傅,徒儿心内尚有一事不明。” 钟良金道:“何事,你说。” 黄东旭问道:“周大侠说白泽远此次来川,为的是查访雁羽门,而他之所以查访雁羽门,纯是因京都出了一场命案,有人死在雁羽门的雁门一喉刀下。雁羽门早就灭了,这雁门一喉刀普天之下除了师傅,恐是无人会使。那京都重现的雁门一喉刀,究竟是怎么回事?” 蹙着眉,钟良金忖道:“这个为师也不清,倒得找个时间好好查查。此事暂且别去管他,如今你的当务之急就是撬开那家伙的嘴,尽快把那东西的埋藏之所挖出来。倘若他还是执迷不悟,哼,也就别怨我不讲兄弟情分了。” 黄东旭应道:“弟子明白。” 对于燕归南,钟良金已起杀心,师徒二人心动邪诡。隐于暗下,窃听一切,待这师徒二人近了身后,白泽远这才悄无声息退下,顺着密道先离。 第三十章 设坏引人 密道内所见一切,白泽远全都跟离上殇说了,早就觉着燕归南没死,而是叫钟良金困在霸枪门的某个地方。如今在地道里亲眼见后,白泽远已动如何将人劫出之思,离上殇则嫌语说道。 “早就说那钟良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不信,这下得了,亲手找到密道又亲眼看到燕归南被锁在里头,这下信我的话吧。” 愤愤然的话引得白泽远横眼,回道:“我什么时候觉着钟良金是好人了?你这一脸愤愤不平做什么?有时间在这儿七思八想,还不如想想怎么确认这人的身份。” 离上殇道:“确认,怎啦,难道你对密道里关的那人的身份有所怀疑?” 白泽远道:“不是怀疑,只不过是想求证一番。” 离上殇道:“求证不就是怀疑?说得还真堂而皇之,不过亲爱的,你说钟良金将燕归南关在霸枪门这么多年,为的是一样东西。究竟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能叫那人这么缺心缺肝,把好兄弟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白泽远道:“不去求证一下,我哪知道钟良金想要什么,燕归南又藏了什么?钟良金想要之物,必是一样极其有趣的东西,而且我总觉着燕归南死也不肯交出的东西肯定与六夫人的死有关。就算没有直接的干系,也必有脱不得的关联。” 周人杰曾经出现在六夫人房中寻找着什么,如今他又到了霸枪门,且对于钟良金关押燕归南之事,周人杰显然也是知的。燕归南死都不肯交出的东西,必不只是钟良金想得,恐怕周人杰也是必得不可。 一个深夜入潜死者闺房暗中翻查,一个困在地牢叫人百般拷问,六夫人身上之物以及燕归南所藏之物,这二者必有关联。 如今事已至此,白泽远怎能不觉这二人之间秘隐牵连,就连那使雁门一喉刀杀了六夫人的凶手,白泽远也隐约觉着此人非周人杰一行,而是另有他人,想故意用这桩案子将他们引到川西。 这些猜想都是他如今一人的猜思,没有任何可验的证据。仅是心内忖着,到没将事说出来。微着思了片刻,白泽远道:“地道里关着的那个人,我必须进去跟他聊聊。只是钟良金现在已对咱两起疑,虽然霸枪门派来监视咱两的喽喽不麻烦,可钟良金生怕咱们发现燕归南,如今已让黄东旭加紧拷审。这段时日,只怕黄东旭大多数时间都会呆在地道里,看来得想个法子争取点时间了。” 面上说着话,那双眼却落到离上殇身上,直看得当世第一邪魔浑身不自然。坐在那处不舒服连着扭了几下,离上殇问道:“想法子就想法子,盯我作甚?” 白泽远笑道:“如何下地道撬开燕归南的嘴,这个我来想法子,至于如何引开黄东旭,让他别往地道钻给我争取时间,就靠你了。” 话都没询就直接定了主意,离上殇那儿当然气闷,瞪了眼,离上殇道:“凭什么把那姓黄的交给我搞定?” 白泽远笑道:“因为你有办法啊。” 说着又是一笑,模样瞧着甚是风流,白泽远续道:“怎么绊住黄东旭,搞得别人一头两大周遭鸡犬不宁,你是行家。总而言之黄东旭那家伙就交给你了,绝不能轻易放过他,至于如何将其绊住,随你。” 白泽远这一句“随你”,正切离上殇心思,当下剪眸荧亮,离上殇坏笑说道:“是你自己说随我的,事后可别在我耳边碎碎念啊。” 白泽远道:“放心吧,绝不碎碎念。” 地道里的燕归南,白泽远肯定得去会会,所以那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道里逼问的黄东旭就显得有些碍事。 尽快撬开燕归南的嘴,不惜一切代价将秘密撬出,这是师傅交代的事,黄东旭当然得想尽办法办到。逼问拷刑是少不得的,为了不引起白泽远和离上殇的怀疑,这必须整日呆在地道下不现身的黄东旭干脆对外宣称闭关静修。 黄东旭的闭关静修,谁信啊?还不是为了掩饰本意的虚假。只是他都已经宣称对外闭关静修,白泽远和离上殇总不能正大光明进去检查吧。正大光明的检查是不行的,所以离上殇只能用别的法子让黄东旭主动出来。 拟了个法子,心中跃跃欲试,趁夜踏色而行,离上殇来到钟艺凌所居别苑中。 身为一门之主的掌上千金,虽说所居之处比不得京都贵家千金的精致和奢华,却也算雅静秀精。尤其是园内那几株称得上精品的翠微,更为这处园落平添不少雅性。 摸黑而至,无声落于树间,看着承月而绽的翠微,离上殇咋舌道:“好好的几株花,一会说没了,就得没了。” 这番感叹的话刚刚落下,落踩的树干稍微颤了一颤,有人在她边上落了身。发出一丝细不可闻的声响,那落于她边上的人隐着笑说道:“窟主什么时候这么惜花了,要是窟主觉着可惜了,属下这就将这些东西带走?” 吊儿郎当的笑,惹得离上殇直接翻眼,眼吊上翻随后眯眼瞥斜,离上殇笑道:“带走啊,你要是把东西带走,就连着自个也一块走了甭回了。” 问天忙道:“属下可是一心遵从窟主,窟主心疼这些花不舍得,属下怎能叫窟主心疼?这些毁花之物,属下当然得替窟主处理了。” 睁着眼,一脸忠诚,只不过这明表忠心的话显然入不了离上殇的耳,“呵呵”连声干笑,离上殇才坏笑说道。 “我这人啊,最喜欢的就是看花了,只可惜这儿的花开得虽然不错,就是太小,赏起来没劲。好花就得好景配,赏起来没劲的话,当然得替它加点色才带感咯。” 这话落后,朝着问天伸了手,离上殇说道:“我要的东西呢?” 问天道:“窟主的吩咐,属下自然得照办,东西问地已经埋设好了,现在就等窟主动手了。” 自家属下办事,离上殇放心,点了头应了一声,离上殇再道:“那我吩咐你的事呢?” 没有回答,而是稍稍扯开领处的衣服,黑色的夜行衣下露出一抹白,离上殇了然笑道:“看来我吩咐的事都记着呢!既然事情都准备好了,咱也该好好赏景了。” 话音落,人动身,也没见离上殇有何大的动作,问天手里的火石已叫离上殇取走。人才动,身已游,鬼魅般潜入夜中,不一会儿钟艺凌的住处燃起熊熊大火。 熊熊大火燃起,霸枪门的夜瞬间通明,点了问地暗洒在钟艺凌园中各处的燃火磷,离上殇折身回到树上。 坐在树干上,看着熊燃烧起的火,离上殇说道:“这么大的火,我就不信不能将他请出来。心爱的小师妹住所都叫火给烧了,要是这样都能安得了心不出来,姓黄的也别说自己修炼了,直接修仙吧。” 一通火,直接烧了钟艺凌的住所,小师妹的住所走水,离上殇可不信黄东旭还能安心在地道里拷问燕归南。乐呵看着越烧越旺的火,直到耳边闻听急匆赶来的脚步,离上殇这才冲着问天挑眉,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此处。 第三十一章 地下访探 二货行事向来胡来,尤其是这种只要有本事,谁都奈你不何的世道,更是行随心性。 在说出只要能把黄东旭请出来,一切随她的话后,白泽远就已经做足心理准备。谁知道好友闹出的动静还是远超他的设想,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冲天,好一番头疼后,白泽远直接潜入黄东旭的住所。 离上殇的动静够大,不过效果也立竿见影,闻得风声的黄东旭哪还顾得上地道里的燕归南,赶忙从地道里出来,匆匆朝着起火处赶去。 这一场火,声势极大,火势也是大得出奇,短时内想来不好扑灭。趁机潜入地道,白泽远来到关押燕归南的牢中。 也不知黄东旭对燕归南用了什么刑法,这十几年前曾名动一时的江湖侠者如今已是奄奄一息。一身污衣,满头垢发,身上血和污凝成一块一块,甚是凄凉。 大概是刚刚受过黄东旭的折磨,燕归南低着头坐在地上,声息全无,让人猜不清他究竟是生还是死。 没有出声,只是迈步前行,待白泽远近了燕归南的身行至离他大概四五步时,那一直低着头的燕归南开口冷道:“你这狗娘养的杂种,这一回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哼,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思了,滚去和钟良金说。别说我手上没你们要的,就算有,也绝不会给你们。” 就算已经虚得没了力气,燕归南骂出的话还是恨意十足。对于钟良金的恨,那是扒皮剔骨的恨,浓浓的恨意自话中传带,让人光听这话就知燕归南的恨意。 咒恨的话出了口,嘴里都是对钟良金的辱咒,平时要是这般辱骂钟良金,那姓黄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谁知今日却静得很,若非他耳力仍在听到有人行进的声音,燕归南都快疑了这儿没有别人,就只有自己。 无人应答,过分的安静,让燕归南感到奇怪。忍着疼抬起头,透过散披的发,燕归南看到一抹白。 干净的透白,与地道的昏暗格格不入,恍惚看过去燕归南还以为自己现了幻觉。定神焦距,待瞧清那一抹白是个人后,燕归南冷笑说道:“用刑撬不开我的嘴,又想换花样了,这回想玩什么?” 白泽远,燕归南不认识,不过会出现在地道的,绝不会是好人。心里对于白泽远的出现提警现恨,就算狼狈重伤也击不垮的傲气,阴戾眼眸自散发后射出森森恨意。 要不是身上叫铁链锁着,燕归南只怕早就寻机夺攻。 让霸枪门困在地下十几年,日、日、夜夜无尽的折磨,再傲的人也会崩溃。就算神经真强韧到崩不掉的地步,心里堆累的恨也是难消的。 白泽远可不觉着单凭自己的出现就能让燕归南消了警惕,面对着燕归南的刺询,白泽远往前走了一步,问道:“敢问前辈可是雁羽门门主,燕归南?” 燕归南冷笑道:“我是不是燕归南,你霸枪门会不知?哼,少在我面前玩这些虚的。钟良金那奸贼在哪?黄东旭那杂种又在哪?他们不是想要撬开我的嘴?既然想撬,就让他们自己来,别以为换个人模人样的进来,就能让我开口。” 仍旧坐在那处,仅是抬头,身却不动。此刻的燕归南看着虽像已无杀人的力气,不过白泽远知道他正在寻找机会,寻找一个自己往前靠近的机会。只要自己再往前迈近一步,这个伺机而动的猛兽就会逮住机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身体紧绷,眼中杀意幽幽,就连杀气也充萦地道四周。燕归南在等待机会,白泽远如何不知?没有应他所盼往前再迈,白泽远说道:“前辈,白某并非霸枪门中人。” 燕归南讽道:“不是霸枪门的人,呵,硬的不行现在给我来软的?你说你不是霸枪门的人,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信?你要不是霸枪门的人,如何会知道这里,又如何进得来,这里入口极是隐秘,这十几年来从未有人来过,你能进得来?哼,别以为装成旁门旁派误入这样的鬼话能叫我信了,我告诉你,给我滚回去同钟良金说,这种不入流的脏招别拿来丢人现眼。他以前是个奸诈的小人,现在也仍是,他的这些招,我心里清着,想要知道那东西在哪?让他有本事自己来用刑审我。” 白泽远的话,燕归南一个字都不信,对于他来说白泽远就是钟良金使的一个计。知道用刑之下断不能撬开自己的嘴的他干脆另用恶计,让手下徒弟假扮别派人士,误入这儿以博自己的信任。 让人困在地下不生不死熬了十几年,要是对人还能存半点奢盼,白泽远反而感到奇怪。知道单凭口头之语是绝不能叫燕归南信了自己,白泽远也只能赌上一赌。 明知燕归南那双眼一直焦盯着自己的颈部,等待自己往前靠的那刻,高手的蓄势待发,就算叫人囚了十几年,那一刻的迅猛突袭也是难防的。 钟良金和黄东旭对燕归南用刑,向来谨慎小心,甚至用刑前还会对他使些软禁散散去他的力气以防叫他寻机杀了。用刑时绝不会走到他的跟前,更别提靠近他的身体。钟良金是个老奸巨猾的主,也正是因他的谨慎奸诈,这十几年的折磨燕归南才杀不了钟良金和黄东旭。 钟良金和黄东旭,他杀不了,这霸枪门的人他总该杀一个才够本。等候机会,就像潜伏于暗处的猛兽,候等猎物上前。 这种等待他已经等了十几年,原以为这一次也不会如愿,谁知这潜入密道的白衣人竟然往前迈进。一步接了一步,虽不过几步的距离,可对于白泽远来说,他的命已步步朝着黄泉路靠去。 这个机会燕归南等太久了,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他绝不会放过。披散的发下,杀意从眸内迸出,就在白泽远走到他的身前准备开口时,燕归南直接攻俯扑上。 捆在身上的铁链因为燕归南的动作“叮当”乱响,不顾身上铁链带起的撕痛,燕归南朝白泽远喉部咬去。 就算在地下困了十几年,就算承受了十几年的折磨,燕归南仍是燕归南。软禁散药效退后的他对于任何靠近这儿的人来说都是危险的,突袭奇然,叫人防不胜防,眼看那张张开的口就要咬住白泽远的颈部,断其喉骨,下刻白泽远也出手了。 迅如电闪,指尖猛点颊车,燕归南大张的嘴瞬间酸麻。趁燕归南因面上麻酸扑势稍顿,白泽远接连出手,手自燕归南肩部手部粘过,不过一瞬的电闪,那杀意汹汹的燕归南直接叫白泽远扣擒压在地上。 重重压扣,限住他的一切行动,等到地道内声响渐消只剩下燕归南的气喘时,白泽远听到那干哑的声音喘着气问道。 “佛手十八粘,紫台山的紫台山人同你是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身份得确 白泽远的名号,燕归南肯定不知,因为他已经在这地下叫钟良金困了十几年。如今的白泽远不过二十来岁,十几年前燕归南遭擒时他也只是个毛头稚子。就算现在的白泽远江湖名气极大,黑白两道都得给其面子,这困在地下十几年的燕归南也是不知的。 自报家门,燕归南肯定不认识,反而会对自己再升敌意。所以白泽远只能赌上一赌,施展紫台山的佛手十八粘,以武功证明自己并非霸枪门门人,也赌燕归南识得佛手十八粘,且同自己的师傅没有前仇。 这场赌,是一场不能十拿九稳的赌,好在燕归南曾与紫台仙人有过一面之缘,也曾亲眼见识过佛手十八粘。故而白泽远突然施了这招,他才认得出来。 佛手十八粘是紫台山绝学,若非紫台仙人亲授,断是天资再高的人也难学成。其他武学正派都难从招式中猜出其中真妙,又何况霸枪门里的无能之辈。 脸上的颊车穴被白泽远粘过,燕归南就知道这人绝不是霸枪门门人,尤其是后头接连的几招擒穴绝学,他心内已定此人同紫台山的关系。 佛手十八粘,燕归南认得,可他毕竟被昔日兄弟关在地下十几年,就算认得,一时之下也是难信他人。叫白泽远擒压叩死后,燕归南没有再做挣扎,而是静了半晌,燕归南才问道。 “紫台山的紫台山人同你是什么关系?” 松开手,不再擒制燕归南要穴,白泽远起身回道:“紫台仙人是白某尊师。” 燕归南呵道:“你说紫台仙人是你师傅?呵,那你又是何人?” 白泽远回道:“白泽远,如今身处京都六扇府。” 话音落后,白泽远便将京都所出命案,他们为何心疑雁羽门,以至出京入川查访机缘巧合下住进霸枪门,最后发现这个密道以及钟良金秘密之事简约细诉一遍。其中的每一处细节白泽远都有说到,言语虽然简练,可该说的一切白泽远都没漏下。 没有出声,就那样听着白泽远简诉一切,直到白泽远话落,燕归南才说道:“所以白大人出京来川,是来擒凶的?冲我雁羽门而来?” 白泽远道:“安平侯六夫人死于雁门一喉刀,此事已定,只是这杀害六夫人的凶犯是不是雁羽门的人,却不好说。” 冷冷“呵”了一声,燕归南说道:“若是不好说,敢问白大人屈尊来这霸枪门的地牢作甚?难不成只是来探询因果的?” 面色无变,蹲身上前,看着那些束绑在燕归南身上的锁链,白泽远蹙眉道:“因果之事个中缘由白某的确得问个明白,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当务是请前辈忍忍,先容白某带您出去。” 先前离得有些远,加之燕归南一身脏污满身披发,白泽远看得不慎真切。如今近了身,方才看清燕归南身上惨状。 为了防止燕归南逃离,钟良金是什么恶毒的法子都用上了,不止用碗口大的铁链囚住昔日拜把兄弟,竟还用两条细锁穿过燕归南身上的琵琶骨。两边的琵琶骨全叫铁链破肉锁上,锁链只要轻轻一扯,那种断骨扯肉的疼,纵是铮铮硬汉也忍不得。 因为经常叫人扯动琵琶骨上的锁链,本该同血肉结为一体的链锁四周仍旧可见狰狞溃烂。皮肉翻开,脓疮溢流,甚是骇人。 惨状历历在目,就算开始白泽远没打算先救人,看了燕归南此时这副模样,他也硬不下弃而不管的心肠。一手紧扣铁链,使劲将铁链拉绷,另一手抬起,气力运行提起内力使出紫台山的天阙掌。 紫台山天阙掌,掌出山劈,气吞江河,只是此掌虽霸戾,怎奈束绑燕归南的铁链太粗,单凭肉掌如何将其劈断。一是铁链太过坚硬,二是恐伤燕归南再深他身上的伤,白泽远不敢使出十分气力,只能恨恨收掌说道。 “早知就将承雾带上,一剑砍了也免着碍事。” 白泽远出师时紫台仙人所赠承雾剑乃上古名剑,削铁如泥,新发于硎,若是此刻承雾在身,纵是再粗的铁链白泽远也能斩断。只是为省麻烦,今日他将承雾暂放于厢房内。 劈不断燕归南身上锁链,白泽远甚是懊恼,而已叫钟良金囚困多年的燕归南却未觉可惜。瞧着白泽远锁蹙的眉,凝正的眸眼,片晌后燕归南说道。 “当年有幸得见紫台仙人一面,仙人风姿如今历历在目,据说仙人曾经的佩剑正是上古名剑承雾,没想到如今承雾却传至你手,倘若你真是仙人爱徒,看来仙人极是看中你啊。” 这些疑似感叹的话,此时此刻的白泽远可没心思陪他舒叹。眉心紧锁不曾松开,看着绕锁在燕归南身上的铁链,白泽远道:“单凭掌力断无劈开这些锁链的可能,看来只能靠承雾了。前辈,你在此稍等片刻,容白某回去取了承雾再来救你。” 话音落后,也不等燕归南开口,白泽远当即起身就要赶回。人才起身,还未有动,地道内却隐传他人声响。 匆匆赶来,脚步极是匆忙,因这传入耳中的脚步声,白泽远面色骤变。沉下面色,屏息矗听,白泽远听到钟良金和黄东旭的声音从地道那处传来。 钟良金和黄东旭这般焦急赶入,想来外头的那一场火起因有人已疑。现在还没撕破脸面,此地白泽远是呆不得了。面色沉,压声说了句“前辈白某先离了”,白泽远隐身离了此处。 身隐之后,地道外的声音渐行渐近,急促的说话声逐渐清晰,隐听钟良金斥声呵道:“不是跟你说过这段时日让你对外宣称闭关,哪也不许去,给我在这儿撬开燕归南的嘴。可你今天呢?为什么给我出去。” 黄东旭急语辩道:“弟子听说小师妹的住所走水了,弟子心里头实在担心,所以就……” 钟良金气道:“糊涂,我和你其他师兄弟都在门内,就算艺凌的住所走了水,难不成我们救不了,会叫艺凌伤了。艺凌的住所平白无故走水,你也不怕这是旁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黄东旭回道:“弟子也是关心则乱,当时也顾不上许多。” 钟艺凌住所走了水,如此大的事黄东旭哪能静心去想其中可能。这个大弟子对女儿的心思,钟良金不是不知,只能狠狠瞪了一眼,赶匆进入地道,在确定燕归南还锁在里头且地道无明显外人闯入痕迹,钟良金这才说道。 “看来没人趁刚才混乱进来过,如果他让人发现了,为师怕也保不住你了。” 低头致罪,黄东旭道:“弟子有付师傅所托,下次不会了。” 沉低着头,半晌后黄东旭说道:“师傅,这次的火起得太蹊跷了,徒儿觉得,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钟良金道:“他们,你想说谁?” 黄东旭咬了牙,说道:“白泽远。” 自打周人杰等人来后,霸枪门对于这二人便时时暗控,暗下派人监视白泽远,已可证明于白泽远来川本意钟良金也是疑了。师傅对白泽远起了疑心,黄东旭怎能放过这等机会。咬着声,说出他最希望的可能,希望师傅能下定主意除去二人。 只要白泽远死了,小师妹就能收心,他也不用眼睁睁看着小师妹嫁于旁人。 这一份言断,其中不知含了多少黄东旭个人的私心,心虽是私的,不过黄东旭也是站在霸枪门的立场考虑。这番咬牙落了片许,黄东旭等待师傅开口,默了些许后,他才听到师傅说道。 “这一件事我自会定夺,不用你来多想操心。” 带责的话,是对黄东旭这话的不满,略斥一语后钟良金才阴着眸看着燕归南,见他坐靠在墙上,耷拉着头,好似还未从晕厥中醒来,钟良金问道:“说了没?” 黄东旭回道:“还是不肯开口。” 眸色更阴,钟良金道:“如此看来,注定是撬不开他的嘴了。既然这家伙的嘴不好撬,想来也是留不得了。” 回头看了黄东旭,钟良金说道:“如果他还是不肯开口,该怎么处理,你心里明白。” 点了头,黄东旭应了声“是”。声应后心里仍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黄东旭再度说道:“师傅,那白泽远的事?” 没让黄东旭把话说完,一眼横扫瞪至,看得身后大徒弟赶紧住声,钟良金才开口道:“白泽远的事我自会处理,这件事不用你来操管,该怎么做,为师自有主张。” 出口的斥,叫黄东旭彻底收口,视线从徒弟身上挪开又重移到燕归南那处,钟良金冷道。 “如果他此次来川真是单纯为赏风光,他自会是我霸枪门的好女婿。可倘若他这次前来心有不轨,怀揣他意,哼,我霸枪门也不是能由着任人恣意的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心有所担 从地道出来后,白泽远径直回了住处,离上殇已在屋内等候多时。一身尘土纷纷,脸上还有几处尘污,活像刚从土堆里滚过似的。 进屋一眼就瞧见这一身脏污的好友,稍是愣了一下,白泽远才问道:“整什么?搞成这幅模样。” 离上殇翘脚“呵”笑道:“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白泽远道:“所以你又瞎闹了什么?” 一开口就直言自己胡闹,好友这话,离上殇自是不乐。扁嘴横眼老大不快,离上殇说道:“谁胡闹了,我可是很认真在帮你制造机会啊,要不是钟艺凌园里那把大火,你以为你能轻轻松松潜入地道,无阻无碍见到燕归南?” 瞧着好友吊翻的眼,白泽远连道“是是是都是你的功劳”而后才道:“那场大火烧得是够声势浩大的,不过再怎么浩大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上火堆里滚过?” 离上殇哼声回道:“当然得滚了,这烧的虽然是别人的家,可咱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客。人家家里火势如此熊旺,咱能不出来帮忙?你能心安理得在地道里跟人闲聊,我可安不下这一份心,自然得露个脸帮个忙咯,至于你嘛!” 话到这儿像是想到什么,离上殇的声调自然笑扬,呵呵乐着,晶亮的眸儿看着白泽远,离上殇笑道:“至于你嘛!虽是个没心没肺的主,不过本窟主心胸广阔,就算你不要面子我也得替你把里子兜了。” 了然心明,白泽远道;“你让谁装了我陪你一块胡闹的?” 离上殇笑道:“能闹得起来的,也就问天了。” 白泽远摇笑道:“问天那性,三人里头也就他肯陪你瞎闹。这百鬼窟窟主身侧的三大随护,问天问地问人,倒也是天地人三合一了,人都不错,就是这名。” 明明是江湖第一邪教,偏生大魔头身侧的三大随护取了天地人三合之名。对于问天问地问人三人的名字,白泽远总觉与邪教本质不大搭称。而不止他觉着不大称,离上殇更是早觉这三人的名字该换了。 锁着眉点了头,离上殇应语说道:“这三人的名字的确不合适,叫什么天地人,好好的邪教整得跟仁教似的?还不如断魂断魄断命来得合适。看来我得找个时间想个法子,把他三的名字给改咯。” 锁蹙眉心,一脸正色,眸色看着虽挺认真的,不过这话一听就是胡闹。此语自然惹得白泽远眼横,叹道:“人家名字好端端叫着,你就别整这些有的没了。叫问天假扮我之事,可有露馅?” 离上殇应道:“放心吧,露不了馅的,当时场面何其混乱,大家都忙着救火,谁知道边上转来转去的人是谁啊。我让问天穿了一身白衣在火场边上瞎转,让他叫人瞅见衣角就行,反正那种火势,谁去了都是两眼犯懵,能看到一抹白就不错了。” 真的白泽远暗访地下,假的白泽远混淆视听,离上殇觉着此法甚妙,调虎离山的计策使得极好。只是她的这番洋洋得意却没换来好友佩服,反而蹙着眉不知又在想什么。 自打来了这儿,融合入了这幅身子,好友蹙眉的时间远比过去多得多。整日锁着眉心,也不知再烦思着什么,看得离上殇都忍不住想伸手戳平他蹙锁的眉。盯看着,抬起手往他臂上撞去,离上殇道:“干嘛皱着眉,哪不顺了?难不成这次下去没见着燕归南?” 白泽远回道:“见到了。” 离上殇道:“既然人都看到了,还蹙啥眉?他不信你?” 白泽远回道:“半信半疑吧。” 噘了嘴琢了片刻,离上殇才道:“半信半疑吗?这可不好玩了,如果半信半疑可没法从他嘴里问出想问的事。哎呀,虽然是半信半疑,不过总好过人家全疑,至少现在还半信呢。你要想弄清燕归南心里到底藏了啥,钟良金费尽心血又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那还不简单。多找几次机会下去跟他聊几次,没准哪一次他就信了,到时全说了。” 耸了肩,离上殇这话说得简单,可真要做却是难的。摇头,白泽远说道:“多找几次机会?只怕没这样的机会了。” 离上殇睁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泽远说道:“这次的火任谁看了都会觉着起得邪门,钟良金他们可不是傻子,不会猜不出其中可能。这样的机会你觉着还可能再来一次?我刚才在地下时就遇上他们,看样子已经猜出这次火起的真正原因,赶得非常着急。我虽没叫他们撞上,不过经由这场火,只怕咱也别想轻易再进了。燕归南身上有他们想要的,可就如今看来,比起这个想要的,他们更不愿让别人发现和得到。所以这一场火后,只怕……” 话没说完,而是在要紧处顿下。白泽远这话叫离上殇收了性,不再邪邪坏笑,而是正着色说道:“只怕,你是担心钟良金动杀心,为防咱们发现泄密,暗下将咱两给?”话说完,离上殇抬起手往脖上做了个抹颈的姿势。 白白泽远回道:“面上这层还没挑破,钟良金想来也不敢贸然行事,就算不慑于我的江湖威望,他也不会贸然同紫台山和六扇府撕破脸皮。所以现在咱两暂时还算安全,不过燕归南就……” 点了头,离上殇接道:“这么说来倒也是,你这天上掉下的金龟婿,他可虎视眈眈得很呢。现如今的钟良金怕是比谁都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免得错了这桩好姻缘。只要咱没挑破这层,看样子钟良金应该还不至于对咱下暗手,不过燕归南就不好说了。亲爱的,你说燕归南这事我们该怎么办?保?还是弃?” 询问的话方落,白泽远立即应道:“当然得保,燕归南身上肯定能挖出不少东西,这个人,必须保。至于霸枪门?哼,钟良金那只老狐狸想要从他身上挖出东西可不容易,加上现在又有周人杰和张志刚两个碍事的,待得越久,我们越占不得好。既然霸枪门这处明显是探不出事的,咱也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白泽远这话,离上殇打心里赞同,当下举手应道:“这个我赞成,这地方我早玩腻了,早就该走人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也不用再耽搁浪费时间。离开这简单,不过想带上燕归南却不容易,看来咱得好好谋划谋划了。” 凑上前,两人轻声探讨。 屋内声静,人轻语,而屋外? 夜深,影窜动。(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窃下有听 霸枪门。 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 借寻机会同钟良金拜辞,虽然钟良金百番挽留,不过白泽远推谢还有要事。一番婉谢后,白泽远才同离上殇乘马离开。 一路骑马北上,两人倒也不赶路,悠悠闲闲沿途赏景。 川西景色要说一眼望开,甚是不错,因来时两人多少鞭上赶了,所以景色没有细瞧。如今回去悠悠闲闲,当然得趁机好好瞧瞧。 风光一路游赏,总能发现不少有趣的事,不过这一路要说最有趣的,自然得数后头。 借由赏景,余光往后瞥去,待一眼审斜后,离上殇回眸笑道:“这身后的尾巴跟得还真是紧呢。” 打从他们离了霸枪门,身后的尾就一路跟着,瞧样当是钟良金心内对他们仍是起疑。疑心他们离开是假,暗动心思是真,故而才命人一路尾随。 尾随,自是为了暗窥他们,只是这尾随的人显然功夫还未到家,早在他两离开霸枪门,身后黏随的这条尾巴他两就已察觉。贼兮兮的笑着,一副欲寻机砍断身后跟随的尾巴,斜落一眼明了好友心里动的主意,白泽远道。 “对于咱们,看来钟门主也是用心了。” 离上殇笑道:“心是用了,只不过用到这份上也忒烦人了,亲爱的,你说这条紧跟的小尾巴该怎么处理?” 眸色瞬着沉暗,白泽远道:“怎么处理,你懂的。” 简单一句话,话音刚落便见白泽远猛拽手下马缰,缰绳拽提,身下白马长声鸣啸。啸声冲霄震耳,马身直接扭转,调转马头快鞭急冲往来时路奔去,未等人回神,已踏尘离去。 天下第一神捕大人有要事要办,当然不能慢悠悠行道,至于那些埋伏暗处准备给白大人添堵的小喽喽,自有他人处置。 招呼也不提前打,马蹄一扬人就动身,白泽远倒懂得如何将麻烦甩手丢给别人。耳闻渐渐远去的马蹄声,离上殇扶额佯装头疼,长长吐了口气叹道“居然麻烦一丢就跑人”,离上殇这才调转马头正面来时路。 身后路上,一望无人,空荡荡的莫说尾随的尾巴,就算偶经的樵夫也没瞧见。虽无半分人影,可那尾随的小尾巴却逃不得离上殇的眼。小红马才刚调转身,不等尾随之人回神,离上殇打了个响指。 指与指发出的响脆像是一道发下的命令,下刻黑影闪动,只听林中几声惨叫,随后声便散了。散落的惨叫,骚声从林中幽传,问地行出走到离上殇跟前,屈身行礼后问地说道:“窟主,解决了。” 离上殇笑道:“一个都没落吧。” 问地道:“全部灭掉。”话音落后人恭敬将刚从尾随之人身上搜到事物呈递到离上殇身上,伸手接过细看,离上殇笑道:“原来是传讯的东西啊,看来钟门主对我两可不是简单的上心呢。” 话说完将那东西扔还给问地,接过传讯用的烟烛,问地道:“贼子之心,路人可见。窟主,如今白大人正往霸枪门赶去,燕归南看样子他是救定了。霸枪门对咱已起防心,只怕如今的霸枪门可不好进。窟主,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盈盈一笑,离上殇说道:“怎么做,当然是认命的做咯。” 无可奈何将肩一耸,道了句“谁叫我摊上这么个直得不能再直的死闺蜜”离上殇说道:“霸枪门我也去凑凑热闹,策应的事你们先备着。”随后马鞭也扬,人也朝霸枪门赶去。 既然遣了几条尾巴跟着,霸枪门对他们就已设防,所以重新潜回霸枪门自得提起十二分警惕的心。 直到入夜方才重回霸枪门,一身夜行乘夜而至,伏于暗处,观察霸枪门夜下一切。 为了防止有人趁夜上霸枪门滋事,霸枪门入夜后的巡逻很是严谨,四处可见夜寻的霸枪门弟子,甚至较他们在时更严了数倍。 瞧着一对对持枪佩刀严巡的弟子,白泽远心讽轻道:“这钟门主,还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小心成这样。” 欲行歹事,自得万分小心,只是如今的霸枪门看上去虽固若金汤,可防得了别人,却防不得白泽远。不过略伏片刻,白泽远已寻机施展如影随形避过巡逻之人,潜入霸枪门内部。 燕归南叫钟良金囚在地下,为逼燕归南开口吐出心藏秘密,钟良金几乎日,日派黄东旭逼问。而他此次前来首要是将燕归南救出去,自得小心为上。潜行先入钟良金住所,暗探他是否身在地牢,藏身屋外,白泽远听到屋内钟良金同他人的说话声。 屋内坐着两人,此刻正在秘探,看着桌上满斟的酒,周人杰问道:“钟门主,燕归南的嘴您究竟撬得开?还是撬不开?燕归南已在您的府上囚了十几年,整整十几年,至今还是撬不开他的嘴。钟门主,您这样,我等可是很难办的。” 如常的话,听上去并无何处不妥,只是这话里的胁意却是极重的。周人杰的话叫钟良金不禁寒了冷战,面色刹白,钟良金道:“周大侠,并不是钟某人不行事,只是。那燕归南的嘴究竟硬成什么样,周大侠你不是没看到。这十几年来钟某人什么法子没用过,就连雁羽门的弟子,钟某也拉到燕归南面前当着他的面一个一个杀了。可那厮的心肠跟铁一样硬,不为所动,钟某人是真的没辙了。” 冷冷一哼,周人杰冷笑道:“有没有辙,那是钟门主的事,与在下无关。在下只知奉命行事,而究竟奉谁的命,想来钟门主心里也是清的。燕归南死守的那个秘密,必须挖出来,倘若钟门主还是无法撬开燕归南的嘴,到时大人要是怪罪下来,只怕你我都难逃干系。” 周人杰这话,叫本就面色微白的钟良金更是白煞几分。紧抿着唇神色看上去极是恐忧,钟良金急道:“周大侠,钟某人必定竭尽全力,还望周大侠在大人面前多替钟某人美言几句。” 周人杰道:“美言几句在下自会相帮,只不过大人的脾气,钟门主你是知的,若是这一件事办不下来,只怕再多的美言怕也是无用了。” 大人的脾气,钟良金是知的,自打周人杰提及“大人”,钟良金的脸色就没好过。如今听周人杰这话,面色更是难看不少。沉着声,思着,半晌后钟良金问道:“周大侠,若是钟某人所有的法子都用完了,可还是撬不开燕归南的嘴呢?” “哼”了一声,周人杰回道:“倘若所有的法子都用完了,燕归南的嘴仍旧撬不开,那么钟门主的办事能力也是堪忧了。不过钟门主放心,只要钟门主对大人有用,就算堪忧也不打紧的。只不过燕归南那人,就……” 冷讽的笑,声音瘆冷,笑讽落后,周人杰道:“倘若真是一切法子用尽都不能叫燕归南开口,那么这人对大人来说,怕是没用了。没用之人,留他何用,这样的人宁可毁了,也绝不能叫他心里藏的秘密叫别人知道。所以燕归南如何处理,钟门主可是清了。” 钟良金点着头回道:“钟某人明白。” 周人杰道:“钟门主既然明白,在下也就放心了。对了,钟门主,不知那京都来的白大人,钟门主如何处理?” 提及白泽远,钟良金明显顿了一下,而窗外的白泽远也是眉心应声蹙锁。眉见锁,面沉凝,更是驻耳研听。 屋外听者屏息,屋内钟良金回道:“周大侠这话说的,白大人那儿,钟某人能如何处置?” 周人杰冷笑道:“白泽远此次来川心里究竟在盘思什么,该提醒的在下一早就已提醒了,在下究竟何意,钟门主当是知的。” 钟良金道:“周大侠好意,钟某人自知,只是白大人在霸枪门暂住这段时日并无可疑之处,即便周大侠心疑,没有证据下钟某人也不能妄下动手。毕竟那白大人可非一般常人,若无缘无故暗下动手,紫台山和六扇府,霸枪门可都吃罪不起的。” 紫台山再加个六扇府,给钟良金多少胆子他也不敢一口气得罪两个。钟良金此语,意思自明,只是他这话落到周人杰那处却引得周人杰讽讽一笑。 说道:“紫台山和六扇府,钟门主吃罪不得?这两处地儿的确不是常人随随便便就敢得罪的,只是钟门主不想对白大人动手,究竟是不想得罪那两处地,还是另有他算,却难说了。钟门主心里盘思的究竟什么,在下明白。只是在下这儿也有一句当提醒的话,需告知钟门主。这有的算盘可以打,有的却不能打,若是打不好,可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钟良金垂头沉眸道:“周大侠的好意,钟某人清领。” 周人杰笑道:“既然钟门主明白,那在下也就不多说了。” 此话道落,伸手举杯将面前已放许久的酒一饮而尽,酒尽杯空后,周人杰抱拳起身笑道:“今日这酒,多谢钟门主款待,今夜叨唠多时,在下就不打搅钟门主安歇,先告辞了。” 说完抱拳再拜,周人杰动身往屋外走去,方行几步又顿住,周人杰道:“既然是十几年都撬不开的嘴,那么这一张嘴,想必也没撬开的必要了。燕归南一事,钟门主办得不尽人意,大人那儿想必也是不悦,钟门主好自为之吧。”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周人杰不再多言,而是径直离了钟良金的住所。 屋内声已动,屋外窥听之人自然不会再窥。闻了响声,白泽远跃身藏于屋外梢上,眼见周人杰离去,钟良金命人将黄东旭传入房中,白泽远这才抽身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