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 这个天下被称为皇土,辛国是这个皇土名义上的统治者,这个统治已持续了三千年,可实际上辛国除了保持皇帝天子的名号外,并不比其它的诸侯国强大。而这个皇土实际随着历史的前进,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从当初三十六国下现在仅剩十余国。 浮山:整个皇土最大的山脉,由南向北,将皇土分割为中原和浮西两个部分 中原:浮山以东视为中原,土地肥沃,文化兴盛,礼教完善 浮西:浮山以西视为浮西,幅员辽阔,除符国是受到辛国封分的诸侯国外,其它国家均蛮夷外族 皇帝:辛国的君主,天下名义的统治者 王、公、侯:诸侯的称谓,列国的统治者,军事权力实际上会比皇帝更高。辛国任三公之职的大夫无封地也可封侯爵 帝都:辛国首都,天平城,盛产丝绸 第2章 一书一天下 少女倚在凭机上,脸上映着的是西山的阳光,它不热不燥温和如同母亲的抚触,她借着这样的光线,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书本,那书本已有些年代,翻页时还能嗅到一丝草药的味道。她想写书的人必定也对此书十分爱惜,所以才细心到在书本的每一页都浸上驱虫的药,幸而如此,这书才能得以保存两百余年。 此时一位妇人携着四个侍女推门而如,她看见少女手中的书不由的皱了下眉,可是又恭敬的走到少女的身边:“二小姐,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少女没有管妇人,还特意转过脸去,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看手中的书本。 妇人缓缓走到少女身边,小心翼翼的取下少女手中的古卷,面对少女生气的脸还保持温柔的声音说:“二小姐,今天老爷回府了。” 少女又改盘腿而坐,这倒让妇人的眉头又是一皱,她又温暖的拉起少女的手:“二小姐,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仪态,”她看指了指身边的古本:“这看书不是坏事,可是女子还是要多看些女德,而非那些商人的传记。” 少女最听不得的便是女子应该做何,女子应该如此,这妇人一来便把她的爱书拿走,又提及父亲,现在又在对她的德行孜孜不倦,心中倒是火打了几分:“我古家先祖世代行商,这家志有什么看不得的。” 妇人轻轻叹了口气:“那也是先祖,现在咱们钟鼓之家,小姐未来可是要进宫的。” 帝都古氏的先祖古子笙,以一介商人之身为符国建立不世之功,后来又转而出仕辛国,为辛国建不二功勋,位列三公,世代为侯。而今距那时已有两百余年,帝都古氏的侯爵已沿袭四代,在天平城可以说是再高贵不过的家庭。 “谁说要进宫的,不进宫!”少女负气的甩开妇人的手,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此时的古守义可以说怒不可遏,自己在外巡检一月,此时回家正是享其乐融融的时候,这大逆不道的女儿竟然连用膳都不出现,他越往前走一步,心中的怒火便又胜了一层,直到走到女儿房门跟前,听到那淑女不应该有的高八度说着自己不进宫,那火总算把他的愤怒全部点燃:“不进宫就给我滚,我古家没有这么不识抬举的女儿!” 少女被这声音吓来愣住,刚才好傲骄的脸色马上垮了下来,她看着那破门而入的爹便却马上变了一副模样:“爹,莫生气了,女儿又没搬过东西,自然不知道怎么抬举。” 确实也是一月未见宝贝女儿,看到女儿一脸耍赖古守义的气消的也快,他坐到女儿身边,捡起女儿身边的书:“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孩子性子。”古守义将书放到席上,又往女儿身边挤挤,尽可能放低了声音:“女儿终究是要长大的,就算不进宫,我厚义侯的女儿也不能嫁给泛泛之辈,你还是要好好听姑子们的管教,日后也不给我们侯府丢脸。” 少女叹了口气,这些已磨耳朵的话已听了十七年:“我只想嫁给先祖一样快意江湖的人。” “先祖的江湖最后还是在朝堂啊。” 少女跟着父亲往家宴走去,她回头看到余下阳光中的那古书,心中尽满是惆怅。 既是家宴,人自然也不多,除了厚义侯这一家四口,便还有厚义侯的嫡弟车将军古守仁,古守仁不同他哥哥位高权重,但在未来必也将是一方势力,可能因为家中行二,这位将军从小并没有被当做家主教养,待人处事自然散漫些,也正是如此家里才让他不在朝堂而去军中发展,而在这天平的军中,哪位军官又不是簪缨之后呢,一堆二世主在一起每日声色犬马倒让这车将军的性子更是放任自流,又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对古家嫡长孙,这位将军倒更是喜欢自己的大侄女。 “我说璞儿,你胆子还不小,还让你爹亲自去请你吃饭。”古守仁坚着手指指着那位一脸赌气的侄女哈哈笑道:“你爹生起气来,我可是都惧怕三分的。” 看着动作颇有些粗鲁的弟弟,古守义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古家四代为侯,怎么生得你们两个二世主,一个每日不学女德尽看些破书,一个整日游手好闲,也不关心天下之事。”他又往左转身对着古守仁身边的少年说道:“我古家还是要看我儿从文了。” 少女倒是从来没觉得的自己的哥哥能成一番大事,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如此高抬这位文弱的兄长,倒是白眼一翻冷笑了一下,惹得对面的古守仁硬是把刚喝的酒喷了出来,古守仁心里明白,这下自己可是把席上的基本礼仪给乱了,马上抛出话题扔给了少女:“璞儿近日看什么书呀。” “《行商志》、《定税论》、还有《皇土市集书》。”少女倒全然不知道自己中了古仁守移花接木的招,报起书名时脸上全是傲骄之色,没有注意到主席上的父亲脸已黑成一片。 “妹妹还是多看些《女德》《绣书》一类的吧。”古修文指责起了少女,本间倒是想在父亲发做前进行下疏导。 “那有什么看的,都是些屋内三丈的琐事。”不过少女这次也没看出来自己的哥哥是出言帮自己,还认真的争辩起来:“《行商志》、《定税论》、《皇土市集书》都是我们先祖一步一个脚印记录下这大好河山的人文风志,就说那浮西草原沙漠,我们几时可曾见过。”少女又转身向古守仁:“二叔南征北战,可有见过?可知沙漠何样?可知加绒部汉子何其健壮?” “古从璞!”席首一声大吼,说话之人正是少女那一板一眼的父亲:“你够了!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口中说出什么汉子强壮的话!这天下再大也是男人的天下,女子相夫教子何其正常!” 少女没想到父亲尽在众人前面呵斥自己,心中也是一百个委屈,如果当初没有先祖走南闯北,又何来未来的庙堂之高:“先祖当年符国起事也不是跟着符国女主。”少女阅览完先祖的全部文书,相比其它官宦女子也是有所见地:“书上说符国三世而立女主,草原各部均有首领为女子,为什么浮山之西的女子可以驰骋天下,而中原女子就要常在深闺?” 古守义纵惯女儿,但是如今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是首次,气得顿时无话可说,手里握着酒杯直发抖。而少女见父亲尽然没有开口,更觉得自己言之有理所以才让父亲无言以对,便又继续说道:“先祖从商,为我大辛改税收,开路桥才有不世之功,也才有我们今日古家的华光,父亲为何却如此轻视先祖的从商的经历?” “闭嘴!”一声眼里的呵斥外加摔杯之声顿时让屋内鸦雀无声:‘这饭不用吃了,都散了!古从璞,你去给我跪祠堂!“ 古从璞知道,每次只要若父亲生气,结果一定便是跪祠堂,其实第一次想去了解先祖,也正是跪祠堂时发现先祖古子笙的灵位不同于其它逝者,其它逝者的灵位雕琢华丽,修饰繁琐,而先祖的灵位却仅是一块纯黑木板,灵位上的字也未加谥号,可是正是这样简单木板,却显示出有容乃大的气魄,让古从璞一下就对先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受罚结束后去书房翻阅先祖所著,才发现世界之大千奇百怪,世间尽有女人管理的天下,还有可以改变位置的河流,另一些书写到交易中如果囤货,赌博时如何出迁,总之书里记录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么神奇,像一把剪刀一样,为古从璞剪开一切未知,让她有了飞翔的希望。 这次,古从璞再次跪在祠堂里,倒更为胆大的取下了先祖的灵位拿到手上反复把玩,把玩时却发现灵位下的基座上有一个黑色暗盒,古从璞左右四顾,证明周边没人,便连忙将暗盒打开,里面竟然还有一本书! 古从璞心中的激动似乎已不能言表,当然被关祠堂也不能欢呼,她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涌动,大口的呼吸着,那本来便有点湿润的空气被吸进她的肺里,原来总是嫌弃的她竟然也不在意了,她打开裹书的卷轴,书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皇土游记》,古从璞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会被藏在先祖的灵位下,好奇心迫使她打开书本翻阅起来,书里记录了太多难以用想像出来的东西,比如冬天是鱼,夏天就成为荷花的草药,还有能点亮一整个房间的珍珠以及水中人身鱼尾的怪物,太多太多的内容让从小在深闺中长大的古从璞目瞪口呆,她相信这是她父亲都不曾见过的世界,可是翻到最后一页却写道:“奉王命侍辛,故无暇游历天下,皇土昭昭,仅行至一半,此乃今生最遗憾之事,若我后人有缘见得此书,务帮我踏遍山河,行完此书。 末尾:古子笙 古从璞心想,既然先祖有写完此书的遗愿,却又为何不交代给后人呢,又看着自己还跪在这词堂,看着其它精雕细琢的灵牌,古从璞觉得若其它先人皆如父亲一般,这先祖前半生的志愿怕是无法完成。 而既然得到此书的是自己,那便也是天意,也是先祖显灵,于是古从璞将灵位放回原处,又行了三拜,此时心中便也有所方向。 纵使庙堂虽高,也是百丈之内,纵使金银再美,也是土中之物,纵使嫁得如意郎,也得非一人之爱,可是那天地广阔,繁星似海却是亘古不变的永恒。 第3章 一马一逍遥 天平城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市集,东市马鞍枪,西市货杂粮,南市赌酒坊,北市金银亮,这四个市集所售之物各有千秋,少年侠客俊杰男子多爱去东市选马铸剑,而西市里就多是贵胄的家仆和那些普通百姓,那是添置家用的不二之处,稍上年纪的达官贵人便不用说,声色犬马只有南市才有,那高台楼榭,烟花云集。北市从来不缺小姐夫人,上等的珠宝,名贵的玉器都在那里等待他们的主人。 樊楼可是天平城一等一的地方,在南市北市各有一号,这南市的樊楼里最有名的便是俊俏的娘子以及翻着花样的赌局,先不说一楼最常见的牌九、骰子,二楼里更有关着门打牌,牌桌上往往堆的都是百十两的银子,三楼更为精彩,玩的便是赌人的游戏,两位奴隶在场中乱斗,观斗之人买输赢,死者输,死者赢。而这楼里的玩乐之声从子时到午时,醉生梦死不过于此。 古守仁手里摸着牌,用力按着想识得是什么花色,可是奈何一夜苦战不仅心絮的很,手指也麻木,他转过牌放在面前眯眼看了看,倒不是什么想要的花色,又把牌扔到了桌上。此时他身旁的女子懂事的给他递过去一个烟杆,他猛吸上一口才缓过那股困劲。 此时一个青衣小厮推门而入,走到古守仁的身边低声说:“古爷,门外有位姑娘硬说要找您,小的拦不住。” 这樊楼背景不浅,若是旁人敢在门口撒野那便算是乱棍打死也是活该,可这门外的小姑娘衣着不凡,也能指名道姓说出要找的人,小厮只觉对方多半跟古守仁关系不一般,于是先来问个所以。 “怕是古大人又在哪里惹的风流债吧?”没等古守仁说道,对家扔出一张牌笑说道。 古守仁也不理那对家,转而问小厮那女子长的何样。小厮说虽然女子貌美,可是看神色打扮不像烟花女子,倒跟古爷有七分相似。古守仁急忙把手里的牌一扔对小斯说:“别愣着,快开间隐秘的雅室,把姑娘先带进去。”又转身给身边的两位牌友:“今日的开销我包了,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多担待。”便跟着小厮出去了。 “我说璞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古守仁用手指狠狠点在桌上,敲的桌子当当响:“南市里哪是正经姑娘来的地方,要被你爹知道你又得跪祠堂。” “二叔,”从璞嗲着声音叫道,还好这是在雅室,若被人听到又以为是哪家官宦认的干女儿:“侄女还不是来找你帮忙的吗?” 听到说是来找自己帮忙,古守仁憋着头往后缩:“小祖宗,你千万别找我,你爹位高权重,神通广大,要找找你爹去。”古守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往外扇。 “那我就告诉我爹你在这里包了小娘子,不理叔母。”古从璞一脸决绝。 古守仁皱眉,家里的正妻是另一门阀世家的长女,自己是次子本来也把那姑娘娶不回去,全靠古从璞父亲游说才得了这门亲事,如今自己确实包了小娘子,可是还不至于不理正妻,可自己这个侄女舌头利索,还不知道真被她说出去会成什么样。 “你说,说说说。”古守仁不耐烦:“帮你做什么?” 从璞轻轻一笑,心头的算计总是得逞了:“叔父过几日可要调防了?” “对,去往挽阳城去。” “带我去。” 古守仁眼睛鼓成了铜铃:“你还是给你爹说我包小娘子吧。” 古守仁本以为小侄女想让他带着往南城里见见市面,最过分不过是花钱捧个俊美的小倌,这下可好,竟然是让自己带着去那天远地远的挽阳城,那鸟不停树的地方,古守仁自己都是一百个不愿去的。 “小祖宗,你就在乖乖呆着不好吗?”古守仁给从璞面前倒上茶,估计也只有他这个放任自流的才那么不非长幼:“人家的小姐都是在家绣花习画,我古家怎么出了你这个二世祖呀。一天到看什么商贾之书,还有那些木匠玩意。”古守仁加重音调:“那些都是下作活路,没听过别人说吗?商人重利轻别离。” 古从璞从怀里扔出一本书:“二叔,这里是我从先祖灵位下找到的古书,我看你和我爹是不可能尊重先祖遗训的了”又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我哥哥那书呆子就更不可能了,这事你说,我不做谁来做?“ 古守仁拿起古书正准备翻页,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什么?!你去把先祖灵位翻下来了?”古守仁知道自己在古家是出了名的败家子了,这下他是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了。 “咱们先祖爷说了。”从璞点打开古书最后一页,用力指了指:“找个有缘的后人去完成他的遗愿,你侄女我便是这有缘人。” 古守仁拿起书,对着内容细细端详,这倒确实是先祖的意思,而古从璞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祖宗灵位给拿下来玩,若说是缘分,不如说先祖料定这些后人皆是思不出位的凡夫,按古家现在情况,又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出一个怪才。这倒让古守仁抓起了脑袋,一边是食古不化的哥哥,一边确实是自己的生生先祖。 “这游遍天下就算了,挽阳城我带你去,”古守仁笔出一个大大的一字:“一个月,一个月你就滚回天平。”他心里只想着古从璞世家女子,去挽阳城这一个月住宿均不如帝都,一定让她知难而退,倒时候再把那古书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让它去等下一个有缘人。 古从璞以为那混世的二叔去说到挽阳的事,会被自己的爹骂出来,可没想到这书房门打开古守仁尽然笑盈盈的走了过来,自己的爹跟在后面倒是一脸严肃,古从璞看着父亲还是不由的吞了口唾沫,心里忐忑的打着小鼓。 古守义走到她面前,一脸的不悦,可是还是勉强的说:“璞儿,让姑子去收拾东西吧,明日你跟着进二叔的车队去挽阳。” 而此时再看看跟前的二叔,正扎着眼睛偷笑着。事后古从璞问道是什么法子让爹爹同意自己外出,古守仁说:“我跟你爹说了,你答应我玩上一个月回来后就嫁人。 古守仁的车队不长,前面是他的亲卫,领头的卫兵执着辛国正红色的龙旗,而身后的另一位亲兵执着稍矮一点的古家家旗,在以龙为图腾的辛国,贵族们的家纹多少跟龙纹有关,而古家的图腾确是一只麻雀,这也是让古家最为不堪的事情之一,不过先祖有遗训,这个家纹是万万不能换的。而后面的则是古守仁的家眷,人倒也不多总共就三个马车,虽然略显单薄,不过拉车的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蛮族夷人,一个拉车着他的正妻,一个便拉着和他一个德行的古从璞,最后一个是几位老仆,毕竟也只是换防半年,这也算从轻行事。 出了天平城地界,对一年之中出城也是屈指可数的古从璞来说倒是异常兴奋,现在正值初夏,阳光暖滋滋的,官道两边的茉莉花散着香味,鸟雀儿叫的喳喳,古从璞拉开车帐往前看着,路似乎没有尽头,而风轻轻的吹在她的脸上,少女微微一笑。 “那古老的巴郎圣山哟~你峻而险咦。那山下的汉子哟~你是英雄的后裔。英雄的后裔哟~策马奔诶。翻越了古老的浮山,去放牧哟~”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辰,原本睡着的少女被一阵悠扬的歌声唱醒,那声音是这帝都的歌伎们都不曾有过的嘹亮,就算在这林间小道也唱出了一片广阔天地,少女正想伸头看看谁在唱歌,却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讥笑道:“蛮子还想跨过浮山放牧,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你还是好好驾你的车马吧。” 古从璞最终还是掀开车帐帘子,此时车马左侧的亲卫立刻紧张的问道:“可是那蛮子瞎唱打扰了小姐休息?” “哪个蛮子?”古从璞顺势问道,又继续说:“那歌挺好听的,没有打扰到我,可知是谁唱的?” “老头子的无事,哼上两句,小姐莫怪。”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为她驾车的马夫,此时从璞才发现,原来这驾车的老头子是异族人,虽然身着布衣,可是细看来他五官立体,眉毛浓厚,虽然年似五旬不过身材强健,腰边还别把一把弯弯的马刀。 古从璞小心用手摸了摸那把马刀,笑嘻嘻的问:“大叔是哪里人?”她还是第一次离异族如此之近。 马夫大方把刀递给她:“老头子是符西加绒人,小姐称我乌恩就对了。” “你是加绒人?”古从璞直勾勾的盯着老头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篇,这身材真如先祖书中所说壮如牛,于是兴奋的提高声音叫道:“你真是加绒人?你不放牧跑到这里来驾车做什么?” 这话若是让别人听了倒会生气,可以符西的异族们个个性格直爽,偏偏爱古从璞这样的性子,乌恩大笑两声音,耿直的说道:“老头子没用,年轻时跟别人打架,打输了就跑这边来了。” 古从璞看着这个沧桑而直爽的马夫老头,控制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马夫看着这个世家小姐,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乌恩在中原近三十年,早已习惯中原文化,可是这张外族脸始终让他倍受侮辱,纵然一身武艺也只能为官宦驾马使车。虽然身边不乏中原好友,可是如此位高却对自己如此亲切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这一少一老,一贵一贱,倒是相应开怀。 “有山贼!带夫人小姐先走!”突然一队骑兵一边喊着一边纵马向家眷这边走来。 古从璞也停止了在乌恩身上的好奇,冒着脑带直往前看,可是还没有看到所以然只听车前马一声惊鸣,身下的马车一个急转身,此时她的面前立马变成最后那辆老仆乘坐的马车,只听乌恩大叫一句:“小姐坐好了,老头子要跑马了。”在一丈宽的小道上,乌恩硬是挤过了老扑乘坐的马车,往来时的路急急奔去。 这一路又不知道奔了多久,直到天黑了下来,路也变成漆黑一片,乌恩将马车停在了一边,用火折子升起了一堆篝火,此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一路策马狂奔仅只有他们一车,其它的人还不知道在何处。 “大叔,你年轻的时候是飞过浮山来的吧。”受了惊吓的古从璞喘着气。 乌恩大笑两声:“小姐说笑了,我们加绒人善于骑马罢了。“他又添了两根断木放进篝火:“今天就委屈小姐先睡车上了,等明日天亮我们再去寻老爷他们。” 古从璞挪了挪身子,靠近火堆,虽然是初夏,可是林间的深夜多少还有是寒冷的,听见乌恩主要去寻老爷,心里便又冷了八度。她从怀里拿出《皇土游记》,摸了又摸,那本书似乎换了个名字,叫《不要回去》。 “大叔,你跟着我二叔一个月多少银钱?”从璞挤到乌恩身边,挤眉笑道。 “包食宿“乌恩又伸出五指比道:”一个月五个银钱。” 五个银钱还不如古从璞一天的开销,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身手不凡的异族才值这样的数。 “我给你一锭银子一月。”从璞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到乌恩手里:“咱明天不回去了,改道。” 乌恩掂量了下银子,又把银子还到了从璞手里:“小姐不怕我把你拿去卖了。小姐可不止这点银钱哟。” 古从璞知道,乌恩能说出明日找老爷这样的话,就必然不会把她给打来吃了,说那样的话怕只是吓她,于是古从璞认真的指到手中的《皇土游记》说道:“我先祖的书上说,加绒的汉子都是英雄,英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从璞又拍了拍乌恩的肩:“所以大叔,咱们明天改道。” 古从璞不愧是中原的一朵奇葩,一句加绒汉皆英雄就让乌恩心里开了花。 乌恩看着少女觉得这真是也是个少有的怪人,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倒让这个五旬的老人感觉自在不少,乌恩低笑两声,一把拿走从璞手中的银子:“好,听小姐的,咱们改道。小姐想去哪里?” 古从璞想了想,叔叔是往西去挽阳,往东又是回天平,那就往南走吧:“咱们往南走,去下平方向。” 乌恩用手往自己左胸敲击两下,那是他快三十年没有用过的加绒礼仪:“一切听小姐的吩咐。” “我有名字的。”古从璞确实看不习惯这个不凡的汉子叫着自己一口一个小姐,她低头看看手中的游记,又抬头看看天空繁星,一只鸟从月前飞过:“我叫古逍遥。” 万里清辉梦多少,天高云淡一逍遥。 第4章 一衣一酒楼 渝庆之东干阳县,有虫为螽,长三寸,尾附鸟羽,羽长仗半,羽之华丽比凤翎,值百金,服之可治眼盲。——《皇土游记.渝庆记》 古逍遥看了看镜中的一身衣衫,说实在的她对于让乌恩大叔买衣服这件事还是极后悔的,古逍遥年不过十八,样子不能算倾国倾城但是在天平也能排的上号,若是男子装扮怎么也应该是一位风度偏偏美少年,可是乌恩竟然给她买了一套土褐色短服,这短服让她觉得十分熟悉,事后想来竟与进城时街边茶坊小二的打扮无异。 逍遥走出房门,一脸嫌弃的看着正卷着烟叶的乌恩:“大叔,怎么给我买件这么不堪的衣服。” 乌恩讪讪笑道:“钱不够。” 可是逍遥分明看到他闪烁的眼神正盯着脚下那双新的羊皮靴子,她给乌恩的碎银子怕是有一部分在他脚下,难怪这衣服也就缺了斤两了。不过古逍遥并不气,她自从学了商以后倒是用这种漂没的手段从她那个土豪父亲手里搞不了手银两,其实她若开口去要,古守义定也是要给的,可是她偏偏喜欢那样。 “大叔,我这衣服虽然不堪,不过你这鞋还不错。”逍遥将鞋字加了重音。 而乌恩反倒坦然咧嘴一笑,不做回答。逍遥想其实这些年他长年跑车,一个月五钱银子,若不在主人手里揩油,确实也不好过,只是估计二人才相处不过四日,虽然言谈之间也比较相熟,但是毕竟也不太了解,他贪些碎银子也无伤大雅。 算算从逃离了古守仁的车队到现在,已快有四天了,她们一路向南也不曾回头,逍遥没有去打听二叔们的消息,毕竟古守仁带着兵,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就是担心若开始关心此事,心一软却回了头。而这四天的路却苦了逍遥,乌恩让她每日坐在车里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毕竟是一方闺秀,可是这对一心向往大好河川古逍遥来说又怎么可能,这才便有了买男装的一出。 他们现在所外的是辛国南方的大城——阳河城。这里虽不及帝都,但也算是这南方最繁华的地方,偶尔还能见到渝庆、日出的国民在这里行商,古逍遥查阅了《出皇土记》,却没有提到过这个地方,她想不如就从这里开始帮先祖完成余下的记录。于是计划着先去最好的酒楼里找个小厮打听一下趣闻,结果没想到自己倒成了一个小厮。 “东家啊,你不是要去打听奇闻吗?”乌恩像是故意差开新鞋的话题,毕竟古逍遥以商人自居,自然叫东家最合适:“楼下面馆生意还不错,要不去问问。” “这面馆有什么奇闻可以听的。”古逍遥皱眉,不过想想这一路也是饿了:“行吧,谁让我穿的那么怂呢,面馆就面馆。” 天平的女孩子很少抛头露面,若要出门吃饭那也是北市,这街边面馆古逍遥倒是第一次来,四五张破旧的桌机,霉漆漆的筷筒子,发着油光的地塌,这倒让这位大家闺秀有点迟疑,可是看着乌恩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坐着,还放起嗓子叫了二碗牛肉面,古逍遥叹了口气,无奈的向前坐到了乌恩对面。 乌恩见她拿起手绢在桌上擦了又擦,接着又把坐下的地塌擦了起来,便露出了不副鄙睨的神情:“东家,要不咱回天平?那可干净了,叫花子的衣服都不脏。” 听到乌恩的讥讽,倒是让古逍遥一阵脸红,是啊若这点苦的受不了,怎么走完万里河山呢:“谁说我要回去的。”逍遥昂着脑袋:“就在这吃,耗子肉做的面都吃。” 说完后,古逍遥确实看到一只耗子从角落窜过,她似乎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了。 看着逍遥一脸得瑟,乌恩还是垮下脸认真说:“老头子就一赶马的,如今跟着东家跑了,若主人发现也是找老头子的麻烦。”乌恩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筷子,筷尾向桌敲了敲,递了一只给逍遥:“东家你若觉得还想走下去,老头子自然也跟着,”他又顿了顿:“东家若是觉得路途艰辛,老头子就带东家在大辛玩上个把月,倒时候把东家放在天平附近,东家给我点安居费,咱们又就高高兴兴的散了。” 古逍遥拿着递过来的筷子,可是听乌恩一说,又把筷子放在桌上。她认真的看着乌恩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大叔,我是娇生惯养了些,”她又环顾了破旧的四周:“可是还不是坐在了这里,如果有一天我去的地方连这破面馆都没有,我还是会坐下,有草啃草,有土吃土。这天下之大,有的是吃苦,可是也有的是享福的时间,这福和苦我一定要两头都占了。” “那,咱们吃面吧。”乌恩将小二盘中的面端到桌了,递给逍遥一碗,自己埋着头吃了起来,不再多语。 逍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把这破地方的面喝的面汤都没有,心里倒又生了一个想法,若是有天自己写志,一定要取名《皇土美食志》,而这第一次吃到的小面便一定要放在第一位。 “东家,你在家这么吃饭你父亲怎么想?”看着逍遥空空的面碗,乌恩问道。 这大家闺秀吃东西只能吃一半,这样才能表示自己的柔弱,若逍遥在家敢把盘底都舔了,估计教养的姑子得疯。 “吃饭事小,办事事大。”逍遥差开话题:“大叔,你不是说要来听些奇闻吗?这都是些街坊路人,能听到什么奇闻?”逍遥平日里去天平城北市最多,官宦小姐们自然说着从父兄口中听到的奇事,可是她并不知道,八卦这种东西不管三教九流只要有人,都能传的沸沸扬扬。之前上将军常剞与太史的小妾偷欢的事,在南北市集也颇有流传,但是真正能把细节说到当日那将军穿什么色的内裤的,还是人杂涌动的民间西市。 乌恩用手背抹了下嘴,又理了理胡须:“东家有所不知了吧。这坊间的传闻自然要更接地气,贵人们羞于讨论的事,在坊间那可是连细节都能说的清楚,咱们有什么问的呀在这问那就对了”说完他伸手唤了送面的小二。 “我和兄弟才来贵宝地,不知这有何玩耍,有什么奇事呀。” 小二将抹布一抖,一边抹着桌子一边说道:“看样子二位是来经商的吧?咱们这呀往东走有坐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解签还不错。”小二又望天想想:“若往西走吧有条河,现在没什么看的,过两月萤火虫还比较多。但若说奇事的话,咱们这最大的酒楼弦阳居近日在做拍卖,那京国,渝庆还有日初的商人都来了”小二压低声,故做神秘:“估计是有宝贝。” 听到有宝贝倒是让逍遥眼睛一亮,忙问起小哥:“那弦阳居怎么走。”又起身拉着乌恩说:“咱们也去看看那宝贝。” “这弦阳居可不是谁都能进的。”逍遥只见一旁小二上下打量着她说:“你们这样的小商人去白市就行了,弦阳居进门费都要十两银子,”小二又张大嗓门:“十两呀。” 乌恩拉着正要发作的逍遥,向小二点头道:“那谢谢小二哥提点了。”于是拉着逍遥往马车处走去。 乌恩架着马车往小二口中的弦阳居去,这本是将军府的车,拉马的马匹也壮硕,毛色也亮泽,这车架均是红木做的,配上上等平绸做的帐子,可想而知这马车的主人也一定是富贵之人,老远的乌恩就看到弦阳居外的小厮快步跑来,他一边牵着马头,一边问道:“小的没见过此车,敢问是哪家贵人?” “我们是浮西的商人,我家东家听说这里今日有拍卖,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奇货。”乌恩一五一十的说着,那小厮看乌恩确实是一张蛮人模样,也信以为真,便将车子往内堂引。 到了内堂,乌恩从车帐内接过二十两银子打发了小厮,这时逍遥才探出头下了车。 这弦阳居仅两层,和樊楼比起来确实势小了很多,不过门房梁柱均有雕刻,雕刻之物无论人景都格外生动,倒也是有一番味道,弦阳居也分外堂与内堂,外堂拿给寻常人家办酒请宴,而内堂在二楼,好玩意的拍卖就在那内堂,于是逍遥在前,乌恩在后也大摇大摆的上了二楼。 毕竟是内堂,比起一楼的嘈杂还是清静了许多,正中间是主席,主席边上摆着一个桌台,桌台用来陈列拍卖之物,而拍客们的位置围绕在主席下面,四席一排,总共四排十六席,逍遥一目扫过拍客席上的人,虽衣着均是华美,不过脸上还是少了天平城那些官家们的骄傲之色,她想那便是商人吧,嘴上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添茶。” 声音从身边传来,古逍遥往旁边一看,一位着黑衣的人正指着茶杯望着她,逍遥又垂首看了看今日的衣冠,怕自己是被当成店里的小厮了,想到刚才被讥讽没有十两银子,现在又被瞧成小厮,心里倒是越想越气,于是往后狠狠的踩了乌恩一脚。 乌恩看着新鞋子上清楚的脚印,也不知道是心疼脚还是心疼鞋,眉毛皱在一起惋惜的不得了。 “小爷是来拍东西的,这茶找别人添去。”逍遥挑眉昂首说道,然后又对黑衣人上下打量,此见此人面容姣好,五官俊美,不过执杯的手掌却粗厚无比,再往下看去那人腰间别了一把和乌恩相似的弯刀,只是他的刀呈黑色,感觉更为厚重。 本来想是与黑衣人再争论下去,结果谁知对方只是打量了她一下,便目视前方不再理会。逍遥眉头一紧,想到人生地不熟也不再纠缠,只是向乌恩抱怨了一句:“就你买的这衣服。”便往最后一排末尾走去。 第5章 一拍一静默 所谓人靠衣妆,佛靠金装,古逍遥今日的妆扮确实让她和席间其它人的待遇相比又差了几分,她一手支起自己的脑袋,一手无趣的敲着桌子,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花生和凉透了的茶水,倒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而乌恩在一旁盘腿坐着,能来这地方他已算是享福,待遇怎么样他倒无所谓,便一边卷着烟叶一边听着一旁的小曲。两人的样子就像不属于这里,尴尬到没有人去注意,逍遥也不知道自己敲了多少下桌子,只觉得等待拍卖的时间,好长。 一声锣鼓敲响,倒是把逍遥从乌恩制造的烟雾中唤醒,她扇了扇面前的烟,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还不忘送给乌恩一个愤怒的眼神,乌恩咧嘴,在鞋底把烟杆敲了敲熄灭了草烟,和逍遥一起把目光注视到了上席。 不像天平的拍卖每次开拍之前还整点场过,只见一位紫衣老者缓缓上来,跪坐于主席之上,老者约莫者有快有七十,大有仙风道骨之势,他抬起手环顾四周,向在坐诸人行礼,在坐众人也都拱手回礼,逍遥一边学着大家的样子,一边打量着参会的拍者。坐最前排的三人,衣着最为华贵,如果没有猜错,身上的衣服不仅用的是平绸,还是天平城最好的织坊做出来的料子,而第二排仅坐了两人,一人身着黄衫,日初尚黄色,另一个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而第三排仅坐了一人,在逍遥的正前方,看背影像一个青年男子,最后一排除了古逍遥就是那个无礼的黑衣人了。所以二楼若大的堂面里,买家也仅为八人之多。 老者举起右手,主席右侧缓缓走上一位婀娜女子,她双手将一个玉椟呈上,放在了老者身边的桌上,又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老者打开玉椟,里面是装着一个黄金酒杯,杯高两寸,逍遥伸着脖子细细看到,那杯子上像缠绕了一层金纱,可是再一看这金纱完全是靠手工雕琢上去的,可是映着光亮折射出来的样子却如同丝绸做的杯子般。 老者又从怀里拿出一把折扇,拿扇子指了指杯子,然后啪的一声把扇子打在了手上,又伸出被打的那只手比了一个五字,接着一只手固定住扇骨另一只手拉开扇子,将扇子平推出去在扇面上又比了一个二字。全场除了扇子击手声,扇面开扇声,没有一丝杂音。 逍遥不知何意,看了看乌恩,乌恩瘪着嘴摇摇头。逍遥转身想问问身边之人,可是一席开外的地方只有那个穿黑衣的死鱼眼。逍遥只好无奈的拍拍前坐公子的肩膀,低声向前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初来阳河城行商,听说这有奇货拍卖,不过小弟实在看不明白这是唱哪出。” 前面的男子回首,却还真是个不到三十的公子,虽然样貌平平可是嘴角上的一颗肉痣还是长出了自己的特色,男子瞄了眼逍遥的衣衫:“你是替你家主人来拍货的?” 逍遥心里叹气想又是一个把自己当成小厮的人,于是压着气咬着牙说:“正是,我家主人有要事,遣我和马夫过来瞧瞧。” 公子压着声音悄悄说道:“这不像帝都,国都那样的贵族地界,阳河有鱼龙混杂,这来弦阳居的拍客买家,有商有贵,可是这贵族与商人共于一屋抢物却是有*份的事,所以从拍卖到叫价,大家都不说话。”不出所言,坐下安静异常,拍客只是抬手以叫价。 逍遥若有领悟的点点头:“那这开扇折扇又是何意?” 那公子高举了一下手,叫了一价,又转身小声说:“这扇子指了物件再往手上一拍,比出的数字便是起价,打开扇面递出去,手比在扇面上的数字便是每次叫的价格。那五便是伍佰两起底,那二便二佰两叫价。” 逍遥拱拱手:“受教了。” 最后拍走金纱杯的是第二排的日初商人,金纱杯拍走后倒是又走了两位,怕本是向着这金纱杯而来,却只能败兴而归。此时堂内便只剩五位,那带面具的怪人,逍遥前面的公子,黑衣死鱼眼,还有第一排的左席的商人。 “公子,你是准备买什么的?”逍遥又点了点前面公子的背,悄悄问道。 那公子本是行商之人,想这小厮定然也是没见过世面,倒是也不介意费些唇舌:“买根羽毛。” “羽毛?” 那公子点点头,故做神秘的说:“这羽毛可漂亮的很,却非长在鸟儿身上。” “不长到鸟身上难道还长在鱼身上呀?”一旁听话的乌恩听着这事玄乎,也倾身问道。 公子看起身说话的乌恩也是一身怂样,心里倒是更加确定二人是来跑腿的小厮,心倒也宽起来“传说有一种叫螽的虫子,它长了鸟的羽毛,这毛可漂亮了,凤凰没人见过吧?”公子小呷了口茶“可这螽啊可是实打实的有,听说渝庆去年就进贡了一只螽羽给今上。若你们只是来给你东家探探,那剩下的人多半全是冲着这螽羽而来。” 话正说着,只见那婀娜女子再次上台,双手一上一下斜拿着一支羽毛,这羽毛通体金黄,羽片大如芭蕉,羽枝细若蚕丝,羽茎曲若弦月,可谓华丽之极。 逍遥熟读了《皇土游记》知道这华丽的羽毛虽然不凡,更不凡的是这羽毛竟然长到一只三寸长的虫上,简直是叹为观止,于是侧声对乌恩低声道:“这羽毛断了,可不知道这虫会不会死?若虫死了,这世上可是多一只螽羽少一只螽啊。” “东家担心这做什么?”乌恩见逍遥一脸想叫价的神色,立即把她的双手按在茶机:“咱们要行便天下的,切莫冲动。” 逍遥又狠狠的往乌恩的脚上一踩嘀咕道:“真是个扣门老头子。” 既然不拍,逍遥与乌恩只坐在角落静观其变,听了前面公子的讲解后,这次看紫衣老头的动作便清楚了很多,这螽羽起价一千两,喊价伍佰俩,确实比那金纱杯也贵了不少,不过留下的人也并不犹豫,叫卖的手势此起彼伏,简直就是一场没有声音的战争,逍遥心里快速的算计着,此时已经举到了二十一次,已经叫到了一万两之多,而坐她前方的公子已不在举手,现在叫价的只剩下了第一排的商贾与那戴面具的神秘人,此时逍遥也才发现,不远处的黑衣人居然一次也没有叫价,心想拽成那样原来也是一个来见市面。 最后螽羽已三万两的价格被那位带面具的男子购得,在他与紫衣老者击掌以示成交之时,堂内其它人也陆续起身,逍遥也连忙拉着乌恩急往门前走去,卡在黑衣人前面又故意放慢了脚步。 “让开。”黑衣人冷冷的说:“矮子。” 乌恩身高近六尺,这矮子自然不是说他,逍遥转身正想呵斥,才发现这黑衣人着实比自己高大半个脑袋,自己的眼睛正对着黑衣人的下巴。逍遥虽知江湖险恶,行事以低调为上,可是毕竟是侯府千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于是用力昂起下巴:“就你高,那么高怎么不上天?” 黑衣人无视掉她的趾高气扬,将逍遥往门边一推便抚刀往楼下走去。 本想跟上去的逍遥只觉得肩上一痛,竟然是乌恩托住了她,乌恩黑着脸,如临大敌的看着下楼的黑衣人幽幽说道:“这人咱们惹不起。” 逍遥打掉肩上的手,嘟嘴道:“坐这堂里都没敢叫价,有什么厉害的。” “他不是来买东西的,又何需叫价呢?” 虽然一身小厮的衣服,不过不影响逍遥开天字一号房,她叫人送上下平最上等的茶叶,倒入小杯之中慢慢品尝倒是为疲惫的今天送了一份惬意。而乌恩却一反常态,平日里只知道卷烟叶的他却磨起了他的刀。 “大叔,别磨了。”逍遥又添了一杯茶:“猫须春,下平的好茶,来试试。” 乌恩看了看手里那把磨了半天也不见光的刀,轻叹了一声放在边上,便往逍遥处走去,逍遥知道,乌恩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占便宜的机会。 “大叔,明天我还是得换身衣服。”逍遥掸了掸衣衫:“今天真是太受气了。” 乌恩轻笑:“东家,衣服还是别换,咱们打的可是江湖行商的名头,你若穿的锦衣玉袍的,要是被歹人注意上了,老头子可保不了你。”乌恩指了指门外的刀:“这刀砍草可以,砍人怕是不行了。” “你东家我可是二八少女,是要快意江湖仗义行商的,若这路途中遇到少年侠客,还可以携手江湖,”逍遥抚着额头:“可是我整日一副小厮模样,怎么快意江湖,怎么遇上我的少年侠客。” “东家,就拿今日拍卖来说吧,那金纱杯卖了两万两,那螽羽卖了三万两,”乌恩给自己又加了茶:“我们就一个马车,你不怕你快意江湖时这两三万两银子的东西被人抢去?” “那我请十个镖师,再买两辆马车不就得了。” 乌恩点点头:“反正咱们要走遍皇土也得有个十年半载,东家有钱又会做生意,东家随意请。” “......”逍遥怎么不知乌恩有意提醒自己,虽然身上带着多年来积攒的三万两银票,可是这可不够十多年的费用,这钱早晚得自己赚的,而这镖师哪里又雇的起十年,逍遥想着又是一阵头痛:“大叔,你说怎么办?” 乌恩无奈的拍拍腿:“东家可还记得今天的黑衣人?” 那个死鱼眼可是让逍遥谨记于心的:“自然记得。” “如果她愿意给东家效力,那便抵的了十个镖师。” “大叔为什么这么说?” 乌恩又赶紧给自己满了茶,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这人不是中原人,是符西人。”他又看着逍遥认真说道:“她着黑衣配玄刀,在符西只有两种人这么打扮,一个是符王的亲卫黑凤卫,不过他们从来不离符君左右,那么她只有可能是第二种,那就是符西玄刀门的弟子了。” 逍遥又把乌恩面前的茶壶往自己面前推,手里还掂量了下,已不到半壶。不过乌恩现在说的倒是挺有意思,便没有在意这少了的半壶:“玄刀门是个什么?” “玄刀门本来跟亲卫黑凤有些渊源,不过后来和黑凤分了家,他们的功夫都不适合上战场,不过刺杀护卫倒是他们的强项,记得我今天说过她不是来买东西的吧?” 逍遥用力点点头。 乌恩接着说:“如果老头子没猜错,她一定是冲着今天拍卖的谁去的。”他又从逍遥面前拿过茶壶,自顾自的倒上:“怕这几日这阳河城便会有风声了。” 逍遥细细想了下乌恩说的道,如果今日那黑衣人真如乌恩所说一般厉害,那性子怪点也能理解,未来如果拿了自己的钱给自己办事估计也不会是那般的死鱼眼。 “大叔可知如何找到她?”逍遥相信自己如果能找到对方,凭自己这张利嘴一定能让黑衣刀客为自己效力。 乌恩摸了摸胡须,锁眉认真的看着逍遥的脸,把最后一杯茶一饮而尽,说了让逍遥终身难忘的三个字:“不知道。” 第6章 一落一相遇 黑衣人静静的站在巷道的尽头似乎静静等着什么,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从她身边走过的只有一只和她一样黑的猫。黑衣人的姿势没有大的改变,依然是倚着墙根手握刀柄,耳朵向街道外倾听着,而在声音发出的地方是一个集市,和她的寂静不同,那里人声鼎沸,货物的叫卖声与幼儿的哭闹声犬吠声交杂在一起。 此时一声锣声响起,三步路的距离又响起了一声,紧接着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到响到了第五声,黑衣人拔出腰间的刀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小巷子,此时一个轿子不偏不倚的出现在巷口,一切时间把握的恰到好处。 黑衣人的弯刀穿过轿帘,刀刃直抵乘轿人的脖子,当黑衣人拔出弯刀时刃已带血,轿夫四人,轿前护卫十人,锣手一人这一十五人发现警醒发现时,黑衣人已消失在人群中。 拉开轿帘,乘轿之人已死,脖子上碗大的伤口正不住的淌着鲜血。 阳河城的县守今日非常焦躁,虽然脸上与平日一般不动声音,不过手下的门客们知道当这位主子提笔写字,便是心中有事。 “县尉熊大人被杀,大人可有指示?”一位蓄着山羊须的门客问道。 此门客叫询琪,跟着阳河县守已有八年,算是县内说得起话的人,而今日县尉熊童在青天白日之下死于集市,已在城内闹的沸沸扬扬,而他们这位县守大人只是练了一上午的书法,嘴里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坐下门客倒是心紧的很。 县守停笔,抚须看了看桌上的字,最终摇摇头将一桌子的字揉成一团,如果不是他狠狠扔出纸团时的唳气,根本没人知道他心中有多大的怒火。这位县守常宰平时以温文尔雅著称,也颇受县民爱戴,可是哪位位高者手里又没粘过血,天高皇帝远,他在阳河便是法律,而在与县尉及县监的利益关系也是错综复杂,今日有人杀了县尉,背后目的何在?又是何有指示?他想执笔一上午,却未曾找出苗头。 “熊童死的离奇。”常宰挥手招来一个下人收拾书桌,又继续说道:“完全猜不出杀他的目的有什么,在这阳河该杀的都杀了,近年也没有立仇家。”他又接过家仆递上的温毛巾:“什么样的仇才会引么一位高手去杀他呢?” “对方既是高手,大人最近也要千万小心呐。”询琪语重心长的说。 扔掉温毛巾,常宰回到榻边,而身后的屏风前放着一金黄之物,不是别的,正是那支极美的螽毛。 “我自会小心,只是县尉死了,怕我这个县守还得去演一个抚棺送陵的戏啊。”常宰皱着眉,心中想难道此人是想逼自己出门。 “送陵之事大人还需慎重,若真要去怕要倾尽府中之兵才好护得周全。”询琪垂首道。 常宰听到倾尽府兵,不由的看了看那只华贵的螽羽。这螽羽是他亲手买回,虽然仅值三万两,可是毕竟稀有又是货打爱家,他将这螽羽放在客厅一是为了彰显地位,第二便是这客厅深处县府正中,安全之极,若是倾尽府兵这便是府内空虚了。最后常宰驻目三思后,对询琪说道:“三日后为县尉熊单出陵。” 县府从来没有如此的冷清,不,可以说阳河城从来没有如此万人空巷,从县内官吏到县民基本上都往城南赶去,那里正进行着县尉的葬礼,而他们敬仰的县守也会在那里为逝者抚陵。 黑衣人拉了拉头上的篷帽,顺着县府边的梨树跃了进去,穿过门厅走,院内兵丁不多,对黑衣人直达县守的会客厅简直易如反掌,一切顺利的超乎正常。走进客厅,黑衣人直径来到螽羽前,那螽羽雍容华贵,被放置在一个精致的玉瓶中,若是一般人看到这螽羽一定会驻足惊叹,可是那黑衣人却只是单刀直入准备拿着螽尾便迅速离开。但那手离螽羽不过一寸的距离黑衣人却迅速挥刀转身,客厅中只听见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一支箭被斩落在黑衣人面前。 看似空城,竟只是一场空城计。 逍遥坐在客栈边的石狮子旁,曦阳照的她的脸暖暖的,她仰着头享受着阳光的和煦,街上的人大多去了县尉的葬礼,但是摊贩们依然陆陆续续的出了摊,不少人望着石狮子下的逍遥,想着这是哪家的小厮竟长得如此俊俏。 逍遥最终并没有一意孤行的换上华美的衣裳,依然是那粗布的衣衫,不用乌恩劝说,其实她心里知道,路途遥远,这纱缦敌不过漫山荆棘,平绸也不知能经历万千磨砺,她面前的不仅是康庄大道,还有那出云的高山,无垠的沙漠,深邃的丛林,那些贵族小姐的任性和奢侈她会扔在天平,慢慢学着用自己的脚走去实现心中的路。 马车从路东慢慢驶来,昨日乌恩说既然要出远门,这马车也未免招摇,还是得改改,于是便将马车拉去了城里最好的木匠店上,直到现在才慢慢的驾着车子回来,不过这马车已经被改的逍遥完全没有发现这是她的马车了。 华丽的平绸车帐变成了灰色的粗面帘子,名贵的红木变成白色的枫木,就连车身都又窄了一尺,若是驶入集市之中怕是也与其它的马车并不区别,甚至说是毫不干起眼。 “东家,上车了。”乌恩看着石狮子下晒太阳的逍遥,对她今天的打扮满意的点点头。 若不是驾车之人是乌恩,逍遥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破车子竟然是自己的马车,逍遥嘟嘴上车,一脸不爽:“大叔,这车也太平常了吧。” 乌恩摸摸胡须点点头,甩缰驱动马车:“不是正和东家的衣服相配吗?” 这衣服似乎成了逍遥的死穴,只要一提就来气,这乌恩每次偏要往这死穴捅,逍遥在车上从外向内的看了看,没好气的对乌恩说道:“大叔,我那个平绸帐子呢?我的红木车架呢?” “这不卖了吗?”乌恩拍拍车坐笑道:“不是换了这个车身了吗?” 看着乌恩明明已经被自己揭穿还死不承认,这平绸和红木至少能换五个这样的车,逍遥只想这多出来的钱一定又被乌恩给漂没了,于是从背后在乌恩腰上踢了一脚,甩上帘子就进了车帐。可是到了车帐中逍遥细细看来,虽然这车子虽然不如之前华贵了,可是做工却不比之前那车差,木头之间接缝整齐,虽然枫木不及红木可是枫木韧性强,其实更适合长途跋涉,虽然车身少了一尺但是应该是考虑到未来难免抄小道,逍遥的便马上又消了气,反正这车是二叔家的。 “大叔,到淮西要几日啊?” 乌恩听逍遥的声音,便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消气了:“要三日,我们先走驷马道,今日便在道上的驿馆休息。” “嗯。”逍遥点点头,这车马之事交给乌恩逍遥还是极其放心的:“今日城里人少,大叔可以跑快点。” “是啊。”乌恩一甩马缰,车速明显提升了起来:“人都在城南了,咱们今日走西门出城。” 黑衣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调虎离山计竟然被反唱了一首空城曲,好在县府假山回廊不少,黑衣人利用各种障碍且战且退,府兵的尸体从客厅一直排到了庭院,伤口均在心窝颈间,所谓刀刀致命。可是眼看就要逃至门口,门外却又冲进来一队府兵,一时间黑衣人被前后夹攻,虽然自己仍能迂回,身上刀伤箭伤也受了不少,但黑衣人却不是寻常刺客,前后都不能逃跑时,她突然往假山上跃去,顺着假山又往房顶上跳,追击她的卫兵只能搭着梯子往上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黑衣人总算又能周旋,可是持剑的士兵控制住了,弓兵却引弓齐发,一刀又怎么敌的过百箭,黑衣人只觉下腹一痛便狠狠的从县府楼上跌了下去。 此时县府外,一辆粗布枫木马车,真疾驰奔过,而黑衣人却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它。 伴随着马车的被重压的震动和马车顶破掉的声音,乌恩本能的勒住缰绳定住马匹,正当乌恩想掀开车帘看看状况时,逍遥已拉开了车帘,不同乌恩的一脸惊恐,逍遥一脸兴奋的说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乌恩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他比较关心的是这新做的马车怎么了。 逍遥侧身让开,乌恩只见那日的黑衣人躺在车上,身上还有箭伤刀痕,乌恩凭经验往车顶的窟窿看去,上面的屋顶上刚好也有人看了下来,结合着这刀伤乌恩知道这算是惹上麻烦了,想必是这黑衣人招惹了谁正在被追杀,如今倒好却摔在了他们车上。 “东家坐好了。”乌恩回到了位置上,狠狠的甩动了缰绳:“老头子要跑马了。” 还没等逍遥准备好,这马车已飞一般的前进,此时逍遥明显能感觉到此时行马的速度比上当时从二叔那里逃跑时真是又快上了十倍。逍遥一手抓住马车,一手托住黑衣人,马车在前面跑,兵在后面追,此时逍遥只觉得马头起了大幅度的调转,随既的她又觉得马车与架车人之间的地方咯了一声,她掀开帘子看到乌恩坐的位置与他们的车身之间竟然又隔了一块,但是却被两根胳膊粗的铁链链接着,直到马车在小巷子时急转弯,逍遥发现这样的设计让马车转弯的弧度更大,机动性更强。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乌恩带着马车在小巷里急速穿梭,往城门的方向极速奔去。 对于乌恩的驾驶,逍遥早已见识,自然也是放心得很,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逍遥只觉得马速缓了一些。逍遥往黑衣人面前挪了挪,此时的黑衣人依然昏迷着,逍遥吃力的把她身体扶正,可是却抓了一手的血,逍遥毕竟是世家小姐,何时见过这个,可是本想尖叫却又害怕后有追兵,于是只得往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最后还是痛的来哇哇直叫。 “东家?怎么了?”马车缓缓停下,乌恩伸了个头进来。 逍遥自然不好意思说害怕血咬了自己一口,不过又看乌恩神色放松了些,便问道:“大叔,安全了?” 乌恩点点头,指了指黑衣人:“他什么情况?死了吗?” 逍遥摇摇头,于是也鼓起胆子往黑衣人脖子上的动脉按压,只觉得黑衣人一身冰凉,但是脉搏却非常的强烈,逍遥低声说:“没死,有气。” “把他衣服解了,看看伤得怎么样。”乌恩跳下马车:“老头子去打点水。” 逍遥看着乌恩本想说句男女授受不清,可是乌恩马上又补了一句:“跟你一样,是个女的。” 逍遥一愣,想着倒也人命关天,忍掉那些血迹,麻利的扒起了黑衣人的衣服。 第7章 一难一决心 初夏的夜并不安静,除了夜鸟的呜啼还有夏虫的嘤嘤声,林间的火把为失落的路人驱赶走露气,加绒的汉子不仅在草原上是打猎的能手,在这深山里也能伙伴们带来食物,篝火上一只兔子被烤得金黄,肉香蒸腾,乌恩用马刀将兔肉割开,好让里面的肉也快点熟起来,他一边翻滚着食物,一边小心的撒着香料。 他的身后,马车在摇晃的火光中斑驳,逍遥看着黑衣人的衣服有点头大,那不仅是胡人的衣衫,更是专业的打装,头上是厚实的篷帽,背后是羊皮斗篷,身上的衣服紧贴身形,身上还有繁多的扣子与皮饰,而皮饰下面还藏暗器,这都与逍遥平日里的锦衣绸缎大不一样。 逍遥只道那日弦阳居初见,黑衣人一袭男装本已是潇洒至极,而今取开篷帽才发现这女子美的不可方物,浮西女子本已立体的五官,高挑的身材驻称,可是这黑衣女子又比起逍遥在天平里见过的胡姬歌伎又多了几分超脱,如果说天平的莺莺燕燕是华丽的花瓶,而这个满身是伤的女子却像浮山之上的大树,她身上的伤痕似乎都成为成长的痕迹。接下来解开那些繁琐的扣子也成了难事,扣子是骨头做成的,若没有十分的力气并不容易把扣子从扣带中取出,逍遥的用力难免碰到女子的伤口,但是似乎这女子晕得深沉,并没有因为刺激到痛处而惊醒。 终于解开所以的扣子,也卸下了女子身上全部的暗器,女子贴身的衣物已经全部浸上了鲜血,逍遥花了很一会时间才把衣服和伤口分开,她一旁是乌恩烧好的热水,乌恩嘱咐她一定要擦干血渍后再把水给吸干,女子的伤口遍布了很多地方,逍遥从颈间往下慢慢为她擦试,女子毕竟长时间习武,身材匀称并能感受到紧驰的张力,虽然同为女孩子,可是擦拭到胸前还是让逍遥颇为尴尬,最重要的是这女子竟然比逍遥还丰满。而拭擦到女子腹间,那正是女子重最的箭伤处,逍遥也总算屏息沉气不动声色的清理干净,细细算来这一收拾还是花了大半夜的时间。 乌恩烤好了兔子,把逍遥从马车里叫了出来,逍遥本也为女子收拾干净,只是女子一身的衣服怕不是能再穿了。 乌恩看着疲惫不堪的逍遥,递了块兔子肉给她,兔子肉烤得炙热,逍遥左右手相互快速交替拿着,乌恩点燃烟枪深吸一口吐出一阵烟雾,算是为今日的忙碌正式画上句号。 “东家,怎么样?” 逍遥着实也饿了,这兔子肉并不美味但是也吃的香,她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算是收拾完了,那人就是老不醒。” 乌恩本想问逍遥一个世家女子去做这样的脏活是怎么样感觉,逍遥却只道那黑衣女子,乌恩心里对逍遥又多了一份好感,他并不知道逍遥的志向能坚持多久,但是十几日的相处,逍遥确实与他在平天见过的世家后人有所不同。 “东家只不觉得带个病人麻烦就行。”乌恩在火边的石头上敲敲烟杆。 “能遇到就是缘分,只是不知道她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世间之人又启是好坏二字可以区分,若真是坏人,东家起了好心救了她,那东家启不也是坏人了?”乌恩呵呵笑道。 觉得乌恩说是有些道理,逍遥也笑了笑,说起有缘倒突然想起三天前便已提到过此人:”大叔说她若好了,会不会跟我同行?” “老头子那日也只是一提,莫想东家还当了真。”乌恩说:“若东家有意,不如等那女子醒来自己问去。” 逍遥点点头,若未来路上有一护卫,还是一女护卫那还是方便许多,只是不知道那女子是否愿意。 月亮已升到顶空,逍遥也有些疲惫,火光晕的她的脸微红,虽然不比黑衣女子的异域之美,逍遥也有自己的风姿,她主上也是符西人,虽然没有继承到高直的鼻子,可是那双大眼睛长睫毛倒是十分可爱,在帝都也是不少皇亲贵族追逐的目标。 乌恩看她一直坐在火边无语,便劝说:“东家,车子还能睡一个人,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逍遥点点头,毕竟这女子虽然受的都是皮外伤,可是还是需要找个大夫看看,开几副药总要好的快些。 绍凌从来没有如此留恋过一场梦,她的师父从小告诉她梦境只是虚无,温暖只是陷阱,只有手里的玄刀才是真实,可是今天的梦里绍凌没有梦见师父,没有梦见任务,她梦见年幼的自己在草原上奔跑,手里拿着金黄色的螽羽,她随性的叫着,没有人斥责她。 睁开双眼,绍凌本能的把手放到眼前,却是两手空空,螽羽只是在梦中。 她环顾四周首先看到的竟然是一个大窟窿,天已经黑了,天空里除了星星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本想挪动却换来全身的疼痛,绍凌调整呼吸来控制自己的痛感,她的目的很明确——螽羽,这也是她的师命,拿螽羽归则生,空手回则死。绍凌不怕死,只是不想死。 绍凌起身,她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马车里,出于一个刺客的本能,绍凌警觉的侧身并拉开车帘的一角,一丈外一个中年男子烤着兔子,而他身边的少女则看着天空。绍凌本能的拿起马车里的刀,她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的走近二人,可是就离少女仅三寸的距离时,少女却突然起身回头,两人的脸就差那么一点便撞到了一起。 “你终于醒了!”正准备回马车休息的逍遥,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子,一身的疲惫一消而散,对于一个世家小姐来说,这种心情就像发现自己有了种树的技能,而这棵树还开花了一样,小小的成就感让她满心欢喜。 而乌恩注意到却是女子手中的弯刀,于是急忙将逍遥赶往身后,用右手往自己左胸敲击两下对女子行礼道:“我们是在阳河救了姑娘。”又指了指身后的逍遥:“这是我们东家,古逍遥。我是她的马夫,绒加人乌恩。” 乌恩说得简单清楚,绍凌是他们救的,他叫逍遥东家说明二人是行商的,他自己是加绒人,加绒人是天生的战士,也是警告绍凌不要随意动手。 不过在绍凌看来,乌恩所说的一切与自己似乎没什么关系,她的时间不多,只是简单的说道:“谢过,告辞。”便转身而去,留下一脸警惕的乌恩和目瞪口呆的逍遥。 看着自己才开花的树居然就这么走了,逍遥怎么会就此甘心,自己一个世家大小姐,沐浴都得四个丫鬟伺候的人,今天给她擦了大半夜的身子,现在到好,竟然说走就走了,而且自己还没有问她要不要同行,便被直接否决,未免也太打击自己的自信了。 逍遥推开挡在面前的乌恩,小跑堵在女子面前,张开双臂叫道:“不许走。” 看着面前自不量力的矮子,绍凌心头只出现了一个词——螳臂当车。若是往日这样的狂妄之徒必然毙于自己刀下,可是一来念着对方救了自己一命,二来顾忌到那个加绒车夫,绍凌便只是淡淡问道:“为何?” “因为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逍遥昂首说,在逍遥看来欠钱还钱,欠命还命,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今日没有自己的出手搭救,女子还不知道身处何处。 可是绍凌只是如弦阳居当日一般,将她推到一旁,挑眉问道:“我可求你救我。”看逍遥摇摇头,又继续说:“那你自己多事与我何干。” 逍遥本以为乌恩老贪自己便宜,已算是厚颜无耻之人了,现在遇到这位女子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天下第一厚颜无耻。自己路见不平就了女子,甚至放下身段为女子洗身,可是换来一句‘与我何干’,逍遥此时的心情不仅委屈而且羞恼,这天下之事原来并非自己认为一般。 “既然这位侠士无意,东家又何必勉强。”乌恩看出了逍遥的气恼,生怕她激怒了女子,便急忙解围道。 “行!”逍遥答应的干脆,同时还又退步让出路来:“那这位女侠你请便。”而只待女子才蹒跚走上两步逍遥又说道:“不过女侠,本小姐的睡衣可以送你,但是不知道穿着这衣服还能不能动手杀人呢?” 此时绍凌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着了一件粉红色里衣,衣服还出奇的短还没到自己的脚踝,看来正是这个矮子的衣服无异。 幸而乌恩江湖老道,最终还是将女子稳住,毕竟女子受负外伤,衣衫又尽被逍遥给丢弃,这深夜离开确实也是欠缺考虑之事。而绍凌也不是傻子,君子趋利避害的道理她也是懂得的,是只多年独行的自己,并不习惯跟人相处,于是她远远的坐在火堆边,只有背后能微微感受到火的温度,但这样的温暖对她来说足够了。 乌恩把冷掉的半只兔子又架到了火上,他瞥眼看了看身边一脸郁闷的逍遥,轻声问道:“东家有心事?” 逍遥两手放在火堆边烤着,轻轻点头确认乌恩的疑问:“我只想踏遍青山成大道,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没用吧。”连被自己施恩照顾的女子都无法劝下,想想更觉得自己一无事处了,又想到自己出来几日大小生活的事基本上都是靠着乌恩的指点,就连让那女子留下也是乌恩上去晓以利害,而再看自己,除了整日叫嚣着踏遍天下似乎并无作为,便越想越失落。 逍遥看了看那被火烧得噼啪响的柴堆,苦笑了一下,连生个火都得靠乌恩:“这长路漫漫,总不能什么都靠大叔吧,当初决意策马救下那人,我却以恩人自居想去留下她,本以为付出即有回报,可是却成了人家口中的不相干?” 乌恩笑了笑:“东家才十七,又是官家女子,何时有过什么经历,若你真想踏完山河,那未来的路真还长着呢,走着走着这世间的事自然就想明白了”他又挪了下火上的烤兔:“让这女子当护卫,老头子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天下高手那么多,东家可以慢慢选,不急着用她一人。” 逍遥埋着头心想,这路道阻且长,路上怪异之人荒诞之事绝对不少,可是如果每次被拒绝或遇到困难都像今日这样受挫,那又怎么走完天下?又真要像乌恩所说总是这样慢慢的选择、伏蜇吗?最坏来说,她连乌恩能不能跟随她走完这路途都未可知。 逍遥摸出怀里的《皇土游记》,里面有山物风志,奇珍异兽,山高可出云,水深可潜龙,沙漠广而无边,森林深而无垠,这皇土召召,苍茫万里最终不过被先祖一笔入册,而她身体里的何尝不是同样的血脉,身下不是一样的双足。 披荆斩棘踏脚下,千难万险炼我心! 逍遥抬起头,火光把她的脸照的明亮,就连一旁的乌恩都能感觉到她眼神中的色彩在黑夜中的光亮。 “我古逍遥就要她了。” 第8章 一梨一路行 天上的星空似乎没有维持太久,云层不会因为是夜晚就停止随风前行,虽然星汉若河,可是也不及乌云一片。而这乌云下,乌恩的篝火已不如之前那般明亮,毕竟添柴的人已然睡去,不过火势虽然微弱但也还一息尚存,就像不远处的女子,一身伤痕累累,可是依然清醒。 绍凌并没有因火势的减小感觉到寒冷,她面对过比这更严酷的境地,可是她却又觉得寒冷,因为她第一次意识这次可能真的会死。她的身份让她杀过很多人,见过各种死法,有痛快的有折腾的,可是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没了,只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死。 事情发生在一月前,绍凌接过夫子的出门令,凡玄刀门弟子中若有被长老们相中,未来可担当重任的便会要求行出门令,出门令作为考核自然要比普通行动更加艰难,它要求受令者单独行动,并且在一个月内复命。 任务完成荣耀在天,任务未成人头落地。 绍凌用手按住腹间的伤口,虽然似乎已被叫逍遥的矮子简单处理,可是现在这种潮湿和温暖的手感分明是又开始流血了。这箭伤太深,若没有十天半月估计是好不了的,可是再去县府偷怕对方已是加强戒备,若去林间寻螽,那时间更是遥遥无期了。 想着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绍凌有些惆怅,最后她还是拿起身边的树枝勾勒起县府的布局,勾勒起螽羽的模样。她的身后传来阵阵酣声,有的人活得逍遥,有的人活的并不自在。 太阳初起,便又是新的开始,可是对绍凌来说却更希望时间能停止下去。 绍陵闭着眼,但是背后的脚步声却早已进入她的耳朵,那脚步先是小心而踌躇,接着变得坦荡自然,绍凌大概猜到是谁,她转过身睁开眼,果不其然的是那个有点傻的矮子,不过今日在阳光下再看,这矮子似乎顺眼了几分。 绍凌打量着逍遥,但是似乎觉得两人没什么可说,于是就只是看着,并不说话。 而逍遥似乎有些紧张,她搓着自己的衣角,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对方一脸冷漠,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在女子身边看到有绘画之物,于是便以此为媒道:“这鸡毛画得真好。” “有话,直说。”绍凌不知她的目的,不过以自己对逍遥的观察可以确认的是那确实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傻子。 对于女子的直接,逍遥颇有些尴尬,但也直接起来,她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诚恳:“这位女侠,我志在游历天下,想邀你同行。”看对方还是面无表情,她并不放弃继续说道:“哪怕只有一程即可,条件你开。” 果然是个傻子,绍凌心里想着,天下之人无非志在名利,这种游历天下的人倒是第一次听闻:“我没有兴趣。” 如果按以往逍遥的脾气,那必然会向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发难,可是逍遥想到昨天自己志在必得的决心,又继续问道:“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本来绍凌大可不理会逍遥的,可是却不自觉的看了看脚下画的县府的螽毛,心里又开始算着日子,那些烦躁开始打结。 逍遥顺着女子的眼神看着地下的画,若有所悟:“你若喜欢鸡毛,我可以给你找,锦鸡毛、赤鸡毛,”逍遥直接蹲在女子身边掰着手指说:“对,还有孔雀毛,你想要哪个都成。” 绍凌习惯了一个人,平日里跟着同门行动大家也各行其事并不多言,再加上自己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走到哪里基本上也是得个清静,如今这才睁开眼就被人追着说个不停,对此绍凌还回头看看了不远的乌恩,想这马夫总能把这人牵走吧,但乌恩却懂事的避开她的双眼,只是坐在车顶认真补那个被砸穿的窟窿。 若是对方是敌人,绍凌还是有无数种方法让她闭嘴,可是对方偏偏是自己的恩人,还有点傻子,绍凌突然看到不远处树上挂着的梨,便心生一计,她朝梨树指了指:“你摘个梨给我,我就跟你一程。”她又转身看着乌恩:“不能让其它人帮你。” 看到对方终于有了回应,逍遥没有多思量,立即应承道:“若我摘下便真跟我走一程?” 绍凌点点头,又说:“只行一程。” 乌恩看着在梨树下蹦哒了好一会的逍遥,无奈的吐了口烟,拿着摘好的果子走到女子身边,他还是以古老的部族方式简单的向女子问了好,女子简单的颔首接受。乌恩将果子递给女子,便坐到了女子边上。 “女侠,这树可有一丈高呀。”乌恩看着不远处正在爬树的逍遥叹道,他东家身高可不过五尺。 绍凌看了看果子,确认是无毒的品种便吃了起来:“我没强迫她,她自己决定的。” “可是女侠总还是得跟我们走一程的。”乌恩看着女子:“你总不能穿着破衣服或者我们东家的衣服去行动吧。”女子若不是有事在身,又怎么会出现在弦阳居,又怎么会弄一身的伤。这点乌恩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 绍凌愣了愣,又继续开始啃果子,乌恩说的并没有错。 乌恩抖了抖烟杆,接着说:“既然你和东家有约定,可是没有说这一程有多远,我们载你去附近的小城镇,远离阳河的势力,到时候再一拍两散,对你和我们都好。” “你不像个马夫。”绍凌盯着乌恩,眼神带着些杀气。 乌恩笑了笑,他心里快速的考虑了一下,并没有把手放在腰后的刀上,依然淡定的说:“嗯,因为我是个老马夫,经验自然多些。” “那她呢?”绍凌看看从地上又爬起来的逍遥:“她是你女儿?还是你情人的女儿?” “女侠说笑了,她就是我东家。”乌恩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也看着狼狈的逍遥:“一个月给我一锭银子的东家,不好找啊。” 绍凌看着那个又开始往树上扔石头的有钱‘东家’,明知道靠自己的能力是摘不下梨子的,可是还是在尝试着不同的方法,绍凌微笑的摇摇头,也许她也不应该那么悲观,还有九日的时间,螽羽一定要想办法拿到。 逍遥很少运动,今天这一折腾倒是让她流汗不少,她已试过跳跃,试过爬树,试过垫石头,试过踹树杆,而现在已经向上扔了不下十块石头,不过莫说砸中梨子,就连树叶都没有打中。逍遥大喘着气,心里想着还有没有什么方式可行,不过几年后的她才算明白,这梨子尚未成熟,连用手摘下来都得使力,更别说从树下想办法了。 “下来啊。”逍遥似乎累傻了,开始对着梨树大叫。一旁的乌恩抚额无语,若有旁人他只觉得逍遥真是丢脸至极。 “我让你下来……!“逍遥又扔出一颗石头,大叫着。不过并不知道是石头的原因还是吼叫的原因,真有一颗梨子不偏不倚的从天而降打中逍遥的面门。 逍遥看着从脸上又掉到地上的梨子,又看了看那丈高的梨树,自己似乎都有些不太相信,不过既然从天而降那便是天意,她拿着梨子欢奔向女子:“我拿到梨了,拿到了。”还不忘一边比划着:“我拿石头把它打下来了。”还不忘跑到乌恩跟前:“以后不用每次都你去摘果子了。” 乌恩看着亢奋的逍遥,皮笑肉不笑的配合着说:“东家厉害。” “那可不是,世间无难事,只怕古逍遥。”逍遥又恢复成了平日里一脸得瑟的小样,又屁颠着走到女子面前,将梨递给女子:“这位女侠,本小姐拿到梨了,你不会爽约吧?”又不忘记提醒道:“你可是江湖中人哟。” 绍陵接过梨子,冷笑一下又把梨子扔到了身后,看着一脸惊愕的逍遥:“自然不会。” 逍遥看着自己费了十万功夫才拿到的梨子竟然被随意扔在了地上,被那样孤零零的留在土里,心中只觉得自己的成果被否定了一般,她拉着女子的前襟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扔我的梨!”而心里却想着,长的这么漂亮的女人却是个冷心肠,若不是给自己安排的试练定然不会与这样的人同行。 本以为女子要有所解释,可是对方却将她推开答道:“只让你摘,我又没说要吃。” 逍遥一时失语,心中只是不断的念叨:嘴巴臭又怎么样,我选的,我古逍遥自己选的。 看着呆若木鸡的逍遥,女子钻进了马车,还不忘记多说一句:“你要觉得可惜,自己吃呀。” 而看着果真去捡梨的逍遥,乌恩瞥嘴摇头,以逍遥死爱面子的个性,估计这生的发涩的梨会被她哭着吃完。乌恩理了理马鬃,跳上自己的位置冲逍遥叫道:“东家,快上马吧。” 马车再次出发,车内逍遥与绍凌不在多语。不过看着偷偷把梨子扔出马车的逍遥,绍凌还是经不住一笑,不笑则罢,一笑算是倾了城。 “女侠,你笑起来真好看。”因为刚才的事逍遥并不想去赞美她,可是还是没有忍住。 绍凌马上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笑不是她应该有的姿态,何况还有没能完成的任务,此时绍凌不仅收起了笑容,还皱起了眉头。 见女子脸色又沉了下来,逍遥心里又多了分距离,可是想着总要走一程,不可能一直叫女侠吧,还是小心问道:“女侠你叫什么名字啊?” 见女子不回答,逍遥似乎不想放弃:“我叫古逍遥,天高云淡一逍遥的逍遥。” 绍凌心中本来便又装了事,而这古逍遥又如此多话,完全不像中原的闺秀人家。但是按绍凌的观察,这逍遥言行举止跋扈无礼,这拉车的马也并非普通商人可以拥有,而再看逍遥双手纤细,身无力气可是又见多识广,她一开始便没有相信过逍遥来自普通的商人家庭。可是中原世家闺秀均以含蓄为美,像逍遥那样的估计也是中原的一朵奇葩了。 “你是属鸡的吗?”绍凌对于逍遥的不停的轰炸最后也忍不住回了话。 逍遥不知女子为何突然问到生肖,但见女子也竟然开始跟自己互动了,倒也高兴了几分,毕竟若能同行一程,话语多些自然是好事,于是比划出一个犄角的样子说:“没有,我是属羊的。” “属羊的话也那么多吗?”绍凌挑眉冷笑道。 本以为对方是好言相交,结果竟然是讥讽的话,逍遥顿时又后悔选择这人同路了,不过她也并示弱:“我看女侠你是属蛇的吧?” “嗯?”对于逍遥猜中自己的生肖,绍凌还是有些吃惊,不过依然面无表情的问:“何以见得?” “黄蜂尾上针,青竹蛇儿口。”逍遥翻着白眼摆着脑袋,失有所地的说道,言下之意便是说这女子说话没一句好听,这十二生肖没有黄蜂,那不是属蛇是属什么。 “……” 而在马车外拉马的汉子高歌着远方的曲子:“那古老的巴郎圣山哟~你峻而险咦。那山下的汉子哟~你是英雄的后裔。英雄的后裔哟~策马奔诶。翻越了古老的浮山,去放牧哟~” 歌声悠长,它穿梭在树林中,随着风经过白云,经过山头,经过树林间某颗一丈高的梨树,梨树青色的果子顺风微摆,一把黑色的飞镖插在树间。 第9章 一村一客栈 金竹村村口,亭长李牛根蹲在地上,他的草履跟头破了个大洞,两个脚趾伸在外面,落魄的还不仅是他的脚下,身上的亭长服也是缝缝补补,身下的衣襟也掉起了麻丝。一只黄狗走过他的身边,在村口的墙根上抬脚撒了泡尿,还没尿完就被一旁的李牛根一脚赶走。李牛根单脚蹦着,将踢出去的半只鞋穿在脚上,又蹲了原位。而在他位置背后,是一个木牌子,这木牌子也是朽拉拉的,感觉随时都能垮掉一般,但牌子上贴的崭新的通缉令倒是体现了它与李牛根的唯一价值。 一辆马车从远处行来,李牛根立即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金竹村这个地方穷乡僻壤,能驾车过来的不是过来安排工作的官员,就是途径这里行商的商贾,总之这衣服掸干净些,无论是接令还是要钱,看起来总要好些。 拦住马车,驾马的人是一个糟老头,虽然是糟老头可是也比李牛根看起来体面很多,除了脸上胡子拉沙,衣服却是干净整洁,人也是高大健壮,五官轮廓分明,虽说是马夫,不过在李牛根这个下里巴人眼中,也是一个人物。 “你们,做啥的!”李牛根用手指了指马夫,毕竟也是个亭长,在自己的地盘上总还是绷起了一点架子。 马夫从怀里掏出了半串钱,笑咧咧的递给李牛根,不卑不亢:“行商的。” “行商的?”李牛根掂了掂手上的铜钱份量倒是够了,不过话还没有问够:“帘子掀开看看。” “这车里坐的有女眷。”马夫拱手客气说道:“大人给通融下?” “真...真是女眷?”李牛根把铜钱串子往怀里放了放,又止不住回头看了下通缉令,心想他们金竹村这样一等一的穷村也是招不来什么歹人的,还是觉得这怀里的东西实在点,于是把村口的木栏打开,比了个手势让他们过去,毕竟拿了钱财嘴还是不忘叮嘱两句:“我们村穷,贵人多担待。” 马车往村内驶去,逍遥掀开帘子看到木牌上的通缉令,上面写着:案犯不详,身高六尺,黑衣,腹有箭伤,于本月公然刺杀县尉,现缉拿案犯赏银两千,上报线索赏银五百。逍遥又回头,看了看同在一车的女子,心想还好乌恩先见之明选择这条最偏僻的小路,不然还不知道被人发现后三人命运如何。 这从小树林出发到这金竹村,一路马不停蹄也走了大半天,现在已是傍晚时分,除了开始逍遥与女子拌了两句嘴,一路逍遥也是车马劳顿昏昏沉沉不再多语。可是看着那通缉令上赫然写的杀人之罪,还是县尉这样的命官,虽然乌恩早说过这女子是做刀口上生意的,可是如今白纸黑字的,总算也让逍遥感受到一丝凉意。 逍遥转过头,小心的瞧了瞧身边的女子,虽说是做杀人这一行档的,可是女子除了冷漠以为并没有让人觉得可怕,反而她总爱一个人,倒让逍遥有些怜悯她的孤独。若昨日挽留只是逍遥跟自己较真,那此时此刻见才是真正的对女子产生了好奇,可是偏偏女子冷漠,而自己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于是这样的安静又继续保持了下去。 金竹仅是一个小村,马车才行一柱香不到又停了下来,乌恩拉开帘子让他们下车,又把行囊些都拿了下来。逍遥下车,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村子,人口稀少,除了她脚下的路口建筑还颇为新些,再往远处看都是些破旧的房子,而地上残留的垃圾似乎也验证了这在上午至少也是小商贩的聚集地。 没有店小二的接待,乌恩提着行礼带着走进路口的客栈,逍遥和女子跟在后面,而女子并没有逍遥那样疲惫的神情,她也只是平静如水般静默的走在最后。 “三位是吃饭还是住店?”一个老头不知从哪走出来,他一脸的皱纹,似乎快要老死,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住店。”这次逍遥在乌恩开口前先说了话,她见老者年迈还是客气的说道:“老先生可为我们准备三间上房。” “上房。”老头子呵呵低声笑道:“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上房呀,楼上的房子还是有的。” 乌恩深知逍遥没来过这些小地方,怕说话又惹了笑话,于是马上接起了话:“我们东家的意思是说可有干净些的房子,我们行了一天路了,想早点歇息,如果老人家不方便可给我们钥匙,我们自己安排。” 老头子打量了他们三个人,乌恩和逍遥的模样倒还正常,只是绍凌穿着逍遥的外套,虽然是闺秀打扮可是这衣服怎么看也并不合身,而且进来一无表情二不说话,心里倒担心是不是被拐卖了的哪家姑娘,于是假装闲话问道:“你二人是主仆,那这位姑娘是....?” “丫鬟。”还没有等乌恩开口,逍遥倒又先说了起来,不过随即感觉到身旁一阵寒光,逍遥稍微瞥过余光,发现女子正摆着一对死鱼眼盯着自己。而另一边的乌恩只觉一阵头痛。 老头从背后拿了三把钥匙,慢慢悠悠的递给乌恩,心里却想着哪有丫鬟穿的这么好,对乌恩和逍遥的疑心又多了几分,不过却也不好说破,只想先稳着几人再说,又指了指房间的方向说: “这三间,便是楼上的房子,我们这虽然是小地方,不过房间还是干净的。” 乌恩谢过老者,带着行囊托着逍遥迅速上了楼,这话再多说下去止不定会说出什么故事。 进屋后乌恩合上房门,对着逍遥一脸无奈:“我的东家啊,你见过哪家丫鬟穿平绸的?” “呃..”逍遥看了眼身边的女子,六尺的个子穿着五尺的衣服确实不太正常,不过碍于面子便强词道:“丫鬟穿小姐不要的衣服,也是正常啊。” 绍凌知道这丫鬟说的是自己,倒也不多跟逍遥多说,只是盯着逍遥一行小厮行头,故意将茶杯放在逍遥面前,用手指着杯口:“添茶,大小姐。” “.......” 乌恩还是很会识眼色的,看着二人马上又要打嘴仗,遂拿起茶壶往女子杯中倒了茶,又马上给逍遥盛了杯:“先喝杯茶下下火。”又看着二人把茶水喝完,便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今天休息一日,明日倒朔山县,离开阳河地界我们再做打算。” “朔山?”逍遥又从怀里掏出《皇土游记》,认真的找着朔山字样,不过却和阳河一样没有任何的资料:“行,咱们就去朔山看看。” 对于逍遥的赞同乌恩笑着点点头,又转首看向女子,可女子却锁眉沉默,乌恩只好继续说:“女侠的通缉令都摆到这田坎上了,咱们再行一程便万事大吉,又何故筹措?” 绍凌清楚,自己若逃出阳河便可无追兵之忧,可是真是这么一逃那倒时候追杀自己的可就是玄刀门,虽然前后都是死,但是夺回螽羽的机会一定比死在同门的机会大,现在的自己一定是养好伤往回走,机会不多,还剩九天。 “我需要药。” 乌恩只道是女子顾及自己身上有伤才是刚才的犹豫模样,心里也松了口气:“我也正准备去补些路上的行头,女侠要什么药我帮你带回来。” 绍凌将自己的需求一一阐述,想快点恢复绍凌的用药自然也不便宜,考虑到村子太小绍凌又给了另一种便宜的方子,不过也少不量一两味名贵药材。 乌恩多数时候痛快人,不过听到绍凌的药单子,就连一旁的逍遥也看到了乌恩一脸僵掉的表情,乌恩倒吸一口气硬着脸问道:“女侠可有银子?” 若是还在阳河,绍凌的东西有自己的安放点,莫说银子,口中提到的药材也备得有,可是自己被逍遥捡到时连衣服都给丢了,除了武器自己可是一无所有,但是一个战士怎么能放下手中的刀呢?想着昨日逍遥对自己的殷勤,于是便不客气的指着古逍遥:“找她要。” 看着已经把手伸到自己跟前的乌恩,逍遥心里只想问他到底是谁花钱雇他的,可是昨日一副要带女子同行的慷慨激昂,如今这钱不给似乎也不好,于是从怀里拿出钱袋,还没来得急数银锭子,却被那乌恩眼急手快的一把全部拿了过去。 “东家不愧是天下第一商人的后人,出手就是阔绰。”乌恩笑着把钱袋装进自己怀里:“这添置的行头,老头子一定买那最好的。”又转身对女子说:“药你就放心吧,东家如此关心你,我一定买最好的回来。”说罢乌恩便一溜烟的出门了。 逍遥摸着心口直发痛,一旁的绍凌静静的递了杯茶过去。 受伤对于江湖儿女来说是常事,绍凌给自己配的药自然也是百试不爽,虽然缺了几味好药,可是腹上的伤明显停止了流血,她又用葵草塞进箭伤中,虽然这种痛感常常会有,可是并不代表它不会痛,这种强烈的刺激让她几乎晕厥,可是咬着牙总是挺过来了。 清洁完伤口,她躺在了床上,并不像隔壁的逍遥,床褥的温暖似乎对她没那么重要。绍凌的时间并不多,她心里盘算算如今用药持续三日这样的治疗伤口差不多可以恢复七成,再用两日时间赶回阳河那拿回螽羽还是有可能的。 绍凌闭眼,可是耳朵却聆听着,远远的似乎有一队人马的脚步声传来....... 第10章 一戏一牵手 逍遥昨日睡了一晚马车,今日又坐了一天马车,这背贴到了床上,自然是一下进入了梦乡。逍遥心思单纯,一心只想看看万里河山,这梦里自然少不了天地广阔,逍遥自觉得自己眼前万马奔腾,蹄声震天,自己跟着马背后狂奔,只觉得自己逍遥到极。继续跟着马奔跑着,却觉得马蹄声来越嘈杂,突然发现前方的马背上卧着一只青蛇,这蛇直直的往逍遥脸上扑去,逍遥只觉得脸上一阵巨痛,便从梦中醒来。 正在她想着为什么梦中被咬,醒来也会觉得痛时,却发现那只‘青竹蛇’正站在她的榻边。 “这大半夜的你.....“ 还没等逍遥把话说完,绍凌便用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在床上,逍遥不懂功夫又没见过这阵仗,连想到今日的通缉令心里只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这扭动起来大有杀猪之执,而绍凌身上的伤还没好,哪经的起她这样折腾,于是狠狠说道:“安静点。” 逍遥不能说话,只能用力点头表示服从。绍凌松开手,示意逍遥走到门边,用手指了指门外,逍遥侧耳往外听,外面声音嘈杂,隐约听到什么人贩子、拐卖等词,接着乌恩的声音也加入了进去,伴随着些许吵闹声,逍遥正用力听个清楚,可是却又被女子从门边拉开,女子让她带好衣服,自己推开窗户,按着刀四处张望着窗外。 对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逍遥被惊的一脸懵呆,只见女子站在窗外,用她无法反驳的口吻扔下了一个走字,此时逍遥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走字像是着了魔,自己没办法去抗拒在这种情况下女子突如其来的命令,于是没做考虑也跟着跳出了窗外。 “你被发现了?”逍遥看着脚下,生生离地面有丈半高的,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问道,这平白无故来找上来的人,难免想到跟女子有关。 而绍凌并不理会逍遥,没有确定结果前她需要先观其变,习惯了飞檐走壁的绍凌与逍遥有着强烈的反差,她单手抓住房外的木梁,弓腰继续往四周张望,耳朵时不时的靠着墙体倾听。 “你可千万别杀人呀。”逍遥看女子一手还提着弯刀,担心她一时冲动,不由的补脑出一副杀人屠村的魔头形象:“他们都是老百姓,实在不行你就自己跑。若我和乌恩被捉了,他们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逍遥心里有谱,厚义侯的女儿莫说一个县守,便是九卿大员也得卖她三分面子。 “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走那么快。”逍遥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吞了口唾沫说道:“我...我脚老哆嗦。” 绍凌回头,看自己已与逍遥拉开了一段距离,虽然在她看来这一尺长的屋檐是足够让逍遥行走的,可是却挡不住逍遥狼狈的模样,屋内的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绍凌微微皱眉,此时看来不能放任这个傻子发呆了,于是退回逍遥面前,将刀收入鞘中向逍遥伸出空出的手掌。 面对女子突然的好意,逍遥当然不会拒绝,相比固定的墙体,逍遥此刻似乎更愿意相信这位强力的女子。她努力保持着平衡,放开勇气将手向女子的方向伸去,似乎还是太紧张,只是轻轻的触碰到指尖,可是就在指尖交错的一瞬,绍凌重心向前一把捉住逍遥的手,逍遥心里的石头一下放在了地上,也就在那一瞬逍遥被一把拉到女子怀前。 绍凌担心逍遥又在屋檐上紧张的乱动,便让逍遥又靠在墙体边站着,自己则站在她外侧两手捉住墙体的梁柱把她护在跟前,逍遥的鼻子正正对着女子的脖子,虽然前日为女子擦身把应不应该看的都看了,但也如此近距离的触碰还是第一次,感受着额头上女子传来的鼻息和她环绕着的保护,有了安全感的逍遥心头还有点兴奋,毕竟是世家小姐什么时候经历过被人追上屋檐这种事,竟然忍不住的摸了摸女子的颈间,还不忘记感叹一句:“你这蛇脖子还真长。” 脖子这样的死穴是刺客的禁忌,绍凌一把捉起逍遥放肆的手按在墙上,她把脸杵在逍遥面前认认真真的说了她无认识几天中最长的一句话:“如果你想死,就再动我试试? 逍遥看着真是变了脸的女子,只好讪讪一笑,老实的低头不语,不过心里却想着这真还是打蛇打七寸啊,可是把这青竹蛇给打火了。 今日绍凌本想着尽快休息,这样也能加快伤口的回复,可是一躺下便听到楼下的吵杂的人群声往这客栈越来越近,不过凭绍凌的推断这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应该不是捉拿她的县兵,因为从金竹至阳河快马加鞭也得一整天的时间,这才几个时辰又无人看到自己。就在她准备起身查看的时候,却瞄到了今日楼下的老头子拿了一把菜刀守到乌恩门口,这才有了她去找逍遥的这一出。所以不出意外现在楼下来的那批人找不到自己和逍遥那应该都聚集到乌恩房间里的。 看逍遥刚才一下还有开玩笑的精神,绍凌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护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状况,绍凌牵着逍遥的手慢慢往乌恩房间的方向移动,而屋内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逍遥凌给逍遥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便把头靠在了墙边,逍遥也会着样子竖起耳朵去听。 “各位乡亲,我就是一个马夫,到底哪里像人贩子。”这是乌恩的声音。 “那你就说说今日那漂亮丫头跟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个声音又老又缓,看来是楼下的老头子:“而且现在那丫头又在哪?你口中那个东家又在哪?” 老头子说完后,那房间又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可知我阳河县有宵禁的传统。”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说话了,房间又安静了下来:“这大半夜的,就算不是人贩子,你的同伴这么晚不在了,总得给本亭长一个交代。” “我一个马夫怎么知道我们东家去哪了?”乌恩解释道,不过很快声音又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给压了下去。 听着平时乌恩被叱喝,还不无反驳,逍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一丝爽意。 看着逍遥一边听一边偷笑并不着急的样子,绍凌指了指房间问:“你有办法?” “若是追杀你的人,我怕没办法,不过这事我确实有法子。”逍遥翘嘴一笑,显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对于逍遥的自信绍凌还是有些怀疑,不过若以绍凌的法子来说肯定是行不通的,第一个绍凌不可能杀人,她的刀不杀无价之人,第二个乘机劫回乌恩也可以,可是也难免有伤亡,她自小在玄刀门学习,杀人越货,刀箭暗器,布防设局除此之外一概不懂。不过她相信以逍遥的性格也绝对不会粗暴的处理此事,此时看来不相信逍遥也不行了。 “你说,我做。”绍凌怕逍遥笨手笨脚,有办法还是决定自己去完成。 “是我说,我们做。”逍遥又指了指楼下的僻静处:“我们先去外边。” 于是在绍凌的帮助下,二人悄悄的离开了客栈 本以为逍遥要用什么法子,结果逍遥只是让绍凌理好衣衫,让那六尺的身材穿上五尺的衣服能好看些,而逍遥自己也把那小厮衣服理了又理,把那发髻梳的又高又精神。 逍遥又上下打量了绍凌,满意的点点头,又拉起绍凌的手:“走吧,现在咱们正大光明的回去。” 和刚才屋檐上拉手不同,逍遥拉着她十字相握,是如情人般的牵手,绍凌从来没有和谁做过如此亲近的动作,平日里行动时多少会和同门配合,可是却从来没有握过如此温暖细腻的手。 可是她不禁又想起长老的话,温暖都是陷阱。 “一会咱们过去,我来说,你见机搭话就是了。”和绍凌质疑逍遥的智商一样,逍遥也同样质疑着绍凌的情商。 绍凌点点头,如同平日里她做任务一样,今天绍凌做主,那她就全力配合。逍遥牵着绍凌不疾不徐的往客栈走去,那客栈的微弱灯火照亮黑暗,两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你这蛇皮可真粗糙......” 两人走到客栈门口,刚好与押着乌恩的众人打了照面。乌恩再怎么说也是帝都古家的马夫,走到哪里也算是有点头脸,这倒好如今脸上还挂着彩。乌恩被乡民围住后已经听说女子与逍遥房间空了,只以为女子带着逍遥先走,可是如今却又看到逍遥与女子手牵手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此时莫说是乌恩,就连其它人都无知所以。 “各位是做什么呢?”逍遥在对方开口前率先说话,她一脸惊愕:“我马夫可是犯了错?” “这就要问你们了。”那客栈的老头子问道,皱纹多的来都快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听说话却能听到怒气,他指了指绍凌:“这女子和你们什么关系?” “丫....鬟...”逍遥故意装做慌张的样子,一手还把绍凌的手拉的紧紧的。 “若是丫鬟,你怎么如此慌张。”李牛根从老头子往前一步说道,身后的乡民也跟着七七八八起来。 “我看你们,就是人贩子!”老头声音有些激动。 “老先生,我们真的不是人贩子。”乌恩在一旁又解释道,结果却被旁边的一个大妈一菜叶打到了脸上。 “是啊,我们就是来行商的?”逍遥解释道,一边忍住不想嘲笑乌恩。 “那你们贩卖何物?”李牛根指着逍遥说:“我们都去你们房间马车都搜过了,根本没有货物。” “他们就是去卖人的。”老头子很执着,他一口咬定逍遥他们就是人贩子,又指了指绍凌: “就是卖那姑娘。: “姑娘,你可是被他们劫持?”李牛根也不听老头子一言,转首问女子:“姑娘只要点一个头,我们金竹村便为姑娘做主了。” “不是。”绍凌不想说自己是丫鬟,便简单的表明立场。 李牛根看那姑娘这穿衣打扮又不合身,又面无表情,若真是丫鬟肯定一早出来为主人申辩了,她口中既不承认可是也不多语,加上客栈老头子在旁边极力证明,李牛根也觉得怪异,便断定女子是被这小厮有所要挟。 “你们要不说实话,就把你们送县里审问。”李牛根手里的扁担往地上一杵:“把这厮给我拿下。” 逍遥看在场众人都上了火气,估摸着时机到了,便马上做出惊恐的样子说道:“我说,我全说。各位乡亲不要冲动。” 李牛根把上前的乡亲又叫住,不过逍遥还是被客栈的老头子在腿肚上被踢了一脚。 “实不相瞒。”逍遥擦了擦眼角:“我与家里的丫鬟情投意合,可是我爹爹万般阻拦。”逍遥拉起绍凌的手放在胸前,深情的望着绍凌,绍凌忍住气没有抬手给逍遥一巴掌,而一旁传来了乌恩咳嗽的声音。 逍遥无视掉绍凌的眼中偷偷的鄙视,继续深情的说道:“都是我不好,一直忌惮我爹,怕他派人追我回去,所以出门在外也不敢给这丫头一个名份,所以她心中有怨啊!刚才我已在村外河边劝她多时。”逍遥又环顾了四周的大妈大爷们,他们无一都投来了感同深受的目光,逍遥又双手把绍凌的手放在跟前,深情的大声说着:“青儿,我对不起住你呀!今日起我再不对外说你是丫鬟了,好不好。” “好。”绍凌突然也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我们东家和这姑娘就是一对苦命鸳鸯工。”乌恩也不忘补上一句。 “那这姑娘这衣服怎么回事?”李牛根问道,虽然逍遥说的情-色并貌,女子也有所回应,可是这衣服小太多也很怪异。 “这衣服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的平绸料子做的,本就是给青儿做新衣的”逍遥提起衣服的一角:“可是却被那裁缝偷了斤两,我与青儿偷偷相爱又不敢把此事闹大,便吃了哑巴亏。”逍遥又看了看绍凌,绍凌分明看到那双大眼睛里都是眼泪在打转,若不是自己知道对方是女子,怕也会被当成哪家的深情公子了。 “可是我们青儿不嫌弃啊。”逍遥走到一个大妈身边,看着大妈和她身后的其它姐妹:“她说只要是我做的,她都穿,不-怕-丢-脸-。” 一个大妈还上前拉起了绍凌的手:“真是姑娘啊。” “是啊,还不介意找一个比自己矮的人做相公。”一旁不知哪里有人说赞同的说道。 逍遥蹭着这客栈内众人情感满满时,演了一出情深切切的独角戏,不过却让客栈内的乡亲们个个是动情点头,那几个站在前面的大妈还有不少摸了眼泪,这家里遇到棒打鸳鸯出门又被自己误以为人贩子,倒也为这对恋人的波折所感动。 李牛根在这种氛围倒也是把逍遥的话听进了耳,现在在这么一堆人为难这三个外乡人怕也是不好于是就安排大家散了,顺便也把乌恩给松了绑。 “这位公子。”李牛根走到逍遥面前,挠了挠头:“今日多有误会了。”又指了指客栈的老头子:“这客栈的李老伯年轻时儿子被偷了,所以比较敏感。” 那老头子埋头,闷了好久又给逍遥道了歉。其实这事也并不严重,只是事发突然又担心与绍凌的事有关,才让逍遥这么麻烦的解决这样的问题,想到老头子孤苦,逍遥自然也不愿责怪老人,倒也摆手说罢。 人群散完,逍遥总算松了口气,看着乌恩脸上挂着彩,虽然觉得好笑但是也多少有些担心:“大叔没事吧。” 乌恩摆摆手:“没事,小伤。”又笑说:“对了,戏演完了,东家还真准备娶女侠回去呀.” 逍遥发现原来都还握着女子的手,倒又马上放开:“女侠就算了,俊杰少侠我还是很愿意的。” 绍凌倒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回想着今日逍遥解决问题的方式,既没有动武更没有杀人,和和气气也算圆满,抬起刚才牵过逍遥的那只手,逍遥的温度依然,那手正如逍遥口中所说粗糙至极,也是承蒙多年来执兵器所至。第一次她意识到原来世间还有另一种生活。 “那明日咱们就早点启程吧。”乌恩起身拍下身上的烂菜叶。 “我回阳河。” “不是说一起一程吗?”才与绍凌演了出戏,逍遥又觉得带上她还是有趣,便还是准备挽留。 “仅一程。”绍凌转身上楼,粗糙的手再次放在腰间的刀上。 逍遥突然有些失落,两日相处虽然女子总是冷面毒舌,可是和帝都里的闺秀确实有趣很多,而且在屋檐上分明一直护着自己,哪里又像是心冷之人,若有这样的人一路为伴也是种乐趣。 “那女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绍凌,凌云之志的凌。” 温暖是陷阱,只有手中的兵器才是真实,绍凌放不下刀刃,舍不得性命。 第11章 一别一回首 不出逍遥所料,这客栈门外确实是这金竹村的集市,楼下叫的小贩们叫卖着,在逍遥看来那野鸡也好,那王八也罢,总之是在帝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都没见过的,看什么也稀奇。乌恩在客栈门口清扫着马儿留下的粪便,不过他脚上那双买了不久的羊皮小靴子看起来还是新崭崭的。绍凌穿着新买的合身麻衣从客栈走出来,此时的清晨虽然没有阳光,可是那叫卖声伴着人流,一切祥和宁静的刚刚好。 清理好马车内外,乌恩习惯性的给马儿梳理了棕毛,坐上车头对着逍遥吆喝了一声,待逍遥与绍凌上了马,便策马往村外驶去,毕竟昨天在村里演了这么一出,在村外分开比较明智。 逍遥知道了女子的名字,感觉又熟识一了分,今日的马车倒又不像昨日那般尴尬,于是还是保持着挽留的心思,逍遥用手指戳了戳绍凌,看着绍凌别过头在看她了,她便笑嘻嘻的说:“绍女侠,跟我们去朔山吧。” “绍凌。”绍凌不太喜欢名字后面还被加个女侠,本就是个刺客何懂侠义之道。 “那绍凌,就跟我们走吧。” “不。”绍凌把头看向窗外,手不由的摸着腹部的伤口,没有时间了。 怕逍遥又开启缠人模式,乌恩在车外说道:“东家,绍凌又不是我,每月领你的月钱,人家有自己的事。” 乌恩说的事,逍遥也是清楚的,不过就是想多试试看能不能留下绍凌,若确实留不住也无话可说,不过被乌恩把话把说到了底,逍遥还是有几分郁闷,便埋怨道:“又没问大叔你。” “好,老头子不说话。“乌恩抽了抽马鞭,马儿加快了速度,那个宁静的小村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在蜿蜒的山后。 半个时辰的功夫,车已行了十里路,乌恩停下马,用火折子点上了烟杆,听着山间的溪流声,乌恩吐了口烟。绍凌从马车上跳下,把右手放到左肩微微点头,乌恩认识那行礼的方式,也是来自遥远的符西,乌恩同样回以加绒的礼仪,两人的肃穆如同一场异族的仪式。 绍凌转过身,往山涧走去,穿越密林是回阳河最近的方式,她身后一阵辫声,马车慢慢驱动,逍遥坐在车上心里有些郁闷,相处两日却一直发生不少事,多少有些不舍,本来想多说几句道别的话,可是想想那人面寒心凉的,说多了怕也进不到那人心里,不如接受这样的别离。 绍凌急速往林间走去,可是却偏偏有一种力量拉扯着她回头,可她真正回头时,逍遥的马车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一滴露水从天上落下,打到绍凌的手里,凉了仅剩的暖意。 金竹村到朔山县百八十里,这一路上没有耕地,竹林连山起伏不见尽头,虽然看不见动物,可是鸟呜兽叫不绝于耳。夏天是美好的季节,那样的温暖让竹子们挺拔葱郁,而山风起时,这如海的竹林被掀起阵阵波澜,竹浪此起彼伏,偶尔有群鸟惊起,飞向深深的山中。 这样的景观让逍遥都跑出马车与乌恩同坐在车外,逍遥见过最大的竹林便是皇家后山的园林,可是与此时的竹海相比可谓是冰山一角。逍遥仰着头,透过竹叶看着阳光从缝隙中洒落,此时的她感觉自己真是如同浮游一般。 离家第二十日,见此景色,更不知后悔。 “大叔,这《皇土游记》中辛国章中可没有找到这大片竹海的记录啊。”逍遥抱着书翻阅着,头都要陷了进去一般:“可是这么一望无际的竹海不可能在两百年间长成呀。” 乌恩只知这《皇土游记》驱动着逍遥离开家里,大概知道记载了一些天下的奇闻异世、风土人情,可是里面的故事也是玄乎其玄,就是见多识广的自己也不太相信,于是只是斜眼瞄了一下逍遥:“这书莫不是你先祖胡乱编的?” “不可能!”这话倒是把逍遥心里一刺,这书可是从那灵位下拿出来的,若要是假的那先祖企不是把玩笑开大了,这可是生生要玩死后辈的节奏呀。逍遥又将书翻阅到辛国章的第一页,嘴里嘀咕着:“肯定是哪里出了漏子。” 乌恩知道逍遥看重此书,可以说如同性命,也不想再说些打击的话:“兴许是先祖老爷他记错地方了,你看看其它国家的游志。” 逍遥想想也有道理,不过这书随时都能看,可是美景错过了便还真是错过了,逍遥伸开双手,又沉浸到竹海中去了,看着那绿色的天地,逍遥想到了那只青竹蛇,若绍凌走到这里,可不就是回了蛇窝了吗?想着想着,少女傻傻的笑了起来,一旁的乌恩虽不明其意,不过也跟着笑咧了嘴。 车行至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山人靠山吃山,那村里所有用度,上至村里所有的建筑,下至拉牛的梨,吃饭的碗,甚至是切菜的案板都用的是竹子,逍遥倒是越见越稀奇,而临近朔山县时更遇到一要小河,河里的渔人竟然只是踏在一根竹子上在往河里洒网,而且这任凭水流湍急,河石纵横,这渔人却将这竹子控制的稳稳当当的。 而朔山县虽然与河阳一样同属县级,可是论面积、税收、人口都不如河阳,也只是一个靠近边陲的小县,除了卖些竹制品也没什么特产,自然周边的商人也来的少些。 逍遥依然在县里最好的客栈点了天字一号房,乌恩住的也不差,就在逍遥隔壁的二号房,可是这天字号的房间价格可从来不便宜,逍遥给完了房钱,再抖抖钱袋只掉出了两锭银子。不过虽然银子没了,但她古家的银票可是还有一打,也幸而是在这县城,自然票号少不了,于是安排乌恩明天一早捎她去镇里的票号,毕竟去的早取的银子也自然多些。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什么!这才辰时你告诉本小..本少爷这么大个票号里竟然没银子!”差点说错话的逍遥马上改口,想着去提前,虽然换掉了小厮的装扮,不过逍遥毕竟在外也是男子打扮。 那票号的把头看逍遥俊俏不凡,衣着光鲜,最重要的是持着的还是帝都古家的银票,倒是不敢欺生,还是和和气气的说道:“这位公子,小的也不敢欺瞒,昨日我们县里来了位符国商人,带了批绝好的玉石,于是咱们县里的大贾们便把银子给提了现,买那玉石去了,这怕没个三五天银子补给还回不来。”把头又拱了拱手:“公子拿着帝都古氏的银票过来,若真有钱,哪又有胆子拒绝呢?” 逍遥倒也觉得那把头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现在气在头上,还是止不住又大声问道:“那这附近镇、村哪里还有票号?” “这最近的嘛?”把头想想了,弱弱的说道:“阳河县。” 看着一脸惆怅从银号走出来的逍遥,乌恩便知她又是受了刺激,他一边拉起帘子一边问道: “东家,怎么了?” “不知道哪来了个土地主把钱提完了。”逍遥唉了口气:“这票号,没钱。” 乌恩觉得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无妨,老头子驾车拉你去就行了。” “呵。”逍遥冷笑一声:“那走吧,咱们回阳河。” “........” 乌恩总算明白为逍遥的惆怅了,因为这个答案也让他有点惆怅,不过既然天意便是走这回头路,自然也就随了天意了:“不过东家,这事咱们不能急,明日再启程。” “为何?”逍遥想着包里的两锭银子,也不够一晚的住宿,还不如即刻启程。 乌恩指了指马车:“上次救绍凌,怕这马车被人记住了,我得去改改。”其实乌恩看这竹子长势好,心里本来也做了更换结构的准备。 本来逍遥想着各既然各奔东西,那缘起自然也有缘尽,绍凌的事便也没在多想,不过乌恩既然提到了绍凌,又想着绍凌现在应该也身处阳河,逍遥心里对她又起了些念想:“你说我们回了河阳会不会又遇到绍凌呀?” “东家,在河阳她可是通缉犯呀。”乌恩提醒到,表情还有些严肃。 逍遥皱眉,绍凌是从河阳县府楼顶掉下来的,又是杀了县尉的凶手,她坚持回河阳县怕是凶多吉少,可是想到她是刀口子上过日子的人,也觉得正常。可是逍遥倒是想拉她跟她说说那竹林之美,但若要再见也却也不易了。 “可是....“逍遥心里总还是觉得不对,绍凌是通缉犯又如何,至少是让自己跟自己较真的第一人,口中没说心里却还是把她当个朋友,可是再回河阳却只能把她当过客,初次经历江湖的逍遥似乎还不能接受。 “东家,”乌恩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和绍女侠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我们走的是商人的江湖,不是侠客的江湖,相交一程也是有缘了,有些事不要强求。”乌恩知道逍遥是个性情中人,若真回了河阳指不定还会主动寻那绍凌,可是毕竟性命攸关,还是要低调行事。 乌恩说的有道理,逍遥虽然并不喜欢听道理,但还是软下了口气:“大叔说的是,不强求。” 看逍遥那脸愁眉的更厉害,乌恩想到刚才与其它马夫吹牛时,听说这朔山县今日倒是有个独特的比赛,逍遥正喜欢这些稀奇玩意,也许看了心情便能好些:“东家,吃过晌午老头子带你去看个稀奇玩意?” “嗯。”逍遥嘴上应了一声,不过心里还是绞着疙瘩。 “那个风筝你知道吧?”乌恩比划着。 “嗯。” “这五月正是朔山风强时,这的竹子不是韧性最好吗?”乌恩看着还一脸郁闷不搭话的逍遥,继续说道:“这朔山人啊就借着竹子做成巨大的风筝,人就驾着这风筝从山顶飞下来,御风而行,谁飞的远谁便是赢家。” 这招确实有用,逍遥暗淡的眼神一下就明亮了起来:“行啊,那还愣着做什么,现在就吃晌午去。” 看着逍遥恢复了状态,乌恩笑笑,不过抬头看着票号,倒又想到了一件眼前的急事:“东家,你身上两锭银子怕不够我们支持到阳河哦。” “大叔可有办法?” “我看你腰上那玉佩还可以......“ 第12章 一雨一双人 麻骨散,取之麻洋之根,凉晒三日磨成粉,加以成粉猴骨,又酌水两钱,用棕泥之灶烘之即成,食之成魔,不死不休。《奇药志》古子笙 麻骨散是一味狠药,但是很多时间又是一味好药,两百年前诸侯逐鹿时,最爱将此药用在前锋死士身上,凡食了此药的人均不知痛觉,不晓疲惫,常常在重要战役中诸侯们都会让前锋们过量使用,以达到一战必胜的效果,但往往胜了战,人却没了。后来又因为这药太过狠毒,被天子下令禁用,不过被禁用不代表没有人用。 绍凌走在阳河县府背后的小道上,雨哒哒的敲击着她的雨伞,没有太阳的傍晚即使是初夏也免不了有些虚寒意。绍凌腹间的伤已不像前日那样疼痛,适当的麻骨散不会让她发狂,却能帮助腹部的痛感消退,她心中默念着步数,没有执伞的手垂在刀边,手指不停的在画着,那是她心里的蓝图。 如今的县府十步一哨五步一岗,比调虎离山之前更加森严,她此时的计划已不是速战硬闯,现在的情况更适合个个突破,减少与县兵的冲突,可以说此计在于偷盗而不在于杀人,其实一开始绍凌采用这种方式,可能螽羽早已倒手,可是却偏偏性急,才有今天为自己造了重重障碍。 她转过一个路口,与一队县兵擦身而过,她微微压低雨伞,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脚步,淡定的继续走着,不引起一丝怀疑。可是仍有一丝杀意悄悄出现在绍凌背后,但这并没有逃过绍凌的知觉,只是她在此之前的打探中,这阳河县从来没有驻守着高手,就算有也只是偶有大贾的随行护卫,那也是少之又少的事了。 这杀气也不足压制绍凌,毕竟对方只是一人,而说到单兵之战,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是自己的对手,绍凌选择向一条少人的小巷走去,无论对方是谁,最终的目的就是离开县府的范围,一对一是她理想的结果。 “出来吧。”绍凌倚在巷尾的梧桐树下,手轻轻的抚在刀柄,对方是谁她还并不知道,但凭借着对方的跟踪路数,她心里也多少有些清楚:“既是同门,又何故遮掩。” 一个县兵出现在巷中,他拿掉头上的斗笠,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真不愧是绍凌师妹,真是敏锐。”玄刀门中谁不识无双的绍凌,刀法无双,美貌无双。 “你来做什么?”绍凌说的很随意,她将伞收起,微微抖掉伞面上的雨水,将伞放在梧桐树边。 空出一只手,更适合杀人。 “我们玄刀门,不就是收钱做事吗?”同样的,狐狸一般的男子也甩掉了手中的斗笠,一只手不自觉的放到弯刀之上。 “日宗为钱,月宗为狗。我们何时一样?”绍凌驳道,任她容貌倾国在对手的眼中却只有那杀气腾腾。 玄刀门门下又有两宗,一为日宗,收钱办事,无论贵胄商贾认钱不认人,而绍凌所在的月宗仅为符国王庭行走狗之职。而日宗与月宗杀场相见,也并不是少数。弯刀出鞘,杀气出身。绍凌的弯刀几乎能切开雨水,对手的笑容有些僵硬,月宗少壮派第一人,并不是说说而已。 “日宗佑知耻。”男子自报身份。出门令是极秘的任务,而男子接到保护螽雨的任务时并不知道他面对的是同门,更没想到是少壮派中赫赫有名的绍凌,如此至少死有所名。 “不重要。”绍凌缓缓抬起刀:“一堆肉而已。” 五月的阳河柳絮漫天飞舞,就算绵绵细雨也不能阻止生命的繁衍,它们低飞着,飘过刀客的刀,飘过刀客的脸,飘过那无情的眼。刹时间风止,絮落。此时应是见刃时。 佑知耻先行出击,玄刀刀术以快为攻以攻为守,得先手者得胜机,可是眼看刀离绍凌只有两寸时,却被绍凌的刀划过刀刃,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佑知耻看着自己的刀偏移了目标,却因为自己出刀过快而无法再调整到正确的方向,此时绍凌一个转身顺利站在佑知耻后方,没有一丝犹豫,弯刀笔直的砍向佑知耻的背部,好在佑知耻在冲过绍凌身边时已经意识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调整重心身体前倾。绍凌的刀依然划过他的后背,却比想象的浅了几分。 佑知耻转身猫腰,这是要突击的准备,两人师出一门,绍凌自然知道,此招一出便是生猛之极,乃是用全身之力集中于一点进行刺杀,而这一点在哪里,除了突击之人,无从得知。绍凌挑眉,这么快就拿出看家功夫,难免也太抬举自己了,于是也跟着猫腰突击,以示对同门的尊重。 对于绍凌的突击,佑知耻在意料之外,可是这又在情理之内,武者之间的尊重不用言传。佑知耻轻轻转动刀口,动作轻的来不晚察觉,他的目标是绍凌的腹部,早在顾主主听说绍凌伤在腹部,如果以此为目标自然绍凌反应会慢。 生死之间,在此一刀。风起,絮飘,人飞扬。 佑知耻从下往上,用以小腿之力冲起,刀锋直指绍凌腹部,而绍凌腾空而起,弯刀之尖直指佑知耻心门,只是弹指的时间,两人再次停下。佑知耻并没有如绍凌想的那样倒下在地,因为那本是应该划向绍凌的刀,最后成为了保护佑知耻的工具,就在冲起的那一刻,佑知耻选择了保护自己,挡下了绍凌的刀。 看着绍凌盯着自己,佑知耻感觉到了一丝羞愧,他不怕战死,却怕别人看出他的胆怯。佑知耻再次提起刀,绍凌的两次进攻已经让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他只是玄刀门一般的弟子,他的任务中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对手。 “你怕死。”绍凌放下拿刀的手,怕死对于一个刺客来说,是极伤荣誉的事。 佑知耻的心事被拆穿,只好狠狠的答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此时的他如同斗兽,本来没有生机的自己,却因为一丝耻辱之心产生的愤怒为自己增加了一丝的生机。 佑知耻被羞耻迷惑了理智,他冲向绍凌,愤怒的他力量更强,刀术更快,同时破绽也更多,突然加速的攻击让绍凌转攻为守,化解这样的进攻对绍凌来说并非难事,只是现在佑知耻的拼死挣扎让她想起了自己,绍凌越是犹豫,佑知耻越是劲猛,终于有一刀不偏不移的划过绍凌的手臂,那血花从手臂溅起,才把绍凌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此时天越来越暗,雨越下越猛,绍凌也不愿恋战,看准佑知耻的破绽一刀刺向他的右胸,又反手割过他的脸颊,接着一膝盖猛击,将佑知耻踢到半仗之外。 而血的味道随着风雨弥漫在空气中,绍凌不动声色,表情如水,佑知耻抚着胸口的伤有些惊愕,不过也总算知道绍凌为什么会是他们这一代人中的传奇,因为当其它人亢奋于血腥时,喜于优胜时,绍凌完全不会有一丝的情感,她不像人,更像那弯刀。 “我不想死!”血浸的雨水湿透了佑知耻的衣服,他狼狈的像一只狗。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佑知耻蹒跚着站起来,他低声说着:“我进入日宗就是因为不想像月宗的狗一样死这没人知道的巷子里。”他抬起头,血红的双眼盯着绍凌,那双眼睛让绍凌不禁想起自己杀掉的第一个人,那是一个四十岁的俘虏,她杀了他,那晚她吐到了晕厥。 “我不会让你杀了我。”佑知耻再次冲像绍凌,做他的困兽之斗。 在绍凌面前,他的攻击像个孩子,绍凌轻易躲避开了他的攻击,只是淡淡的说着:“我们没有选择。” “真的没有选择吗?”佑知耻扔下刀,他抓起绍凌的前襟,绝望的低嚎。 其实这是绍凌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除了杀人,她从来没有选择过其它的生活,死或者被杀死,难道人生还会有其它的选择吗? “没有。”绍凌像是给着自己答案,而话落时刀也□□了佑知耻的左胸,那血喷溅而出,湿了绍凌一身,雨越下越大,她的头发滴着水滴,那发丝凌乱在她的衣上,她的身体感觉到血的温暖与雨的寒意,终于这样的不适让她有了些感觉,腹部也开始慢慢疼痛,血的温热从自己的体内也蔓延出来,看来麻骨散的药效过了。 绍凌的刀卡在佑知耻的胸骨上,她甚至用力踢了一脚才把弯刀取出,看见血泊中佑知耻,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腹伤再起,此时又耽搁了一天,佑知耻今日不能回去复命,对方肯定便知出事,那螽羽便更难取了。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许便也是地上的一堆肉吧,绍凌如此想着,胃里只觉得翻江倒海,她撑在墙边,边哭边吐着,像一个脆弱的孩子。 而与此同时,逍遥从阳河的票号出来,手里拽着沉沉的钱袋,乌恩在她身后支着雨伞,还不忘吸着他的烟叶,票号门口的叫花子并没有因为下雨而退去,他们执着的守在门口,等着逍遥这样的小姐公子们打赏点碎钱。 “小姐,赏点钱吧。”一个白发叫花子跪在边上伸手,今天逍遥想到来票号取钱,特别换了一身平绸女装,而正是如此却成了四周乞丐的目标。 “去去去!”乌恩驱赶着乞丐,护着逍遥往马车走去:“穷都穷死了,没钱,走一边去。” 逍遥在帝都时,散金散银已成习惯,公卿家的小姐做出门行善就得像琴棋书画一样常做才是,这样才不负闺秀二字,所以看着乌恩驱赶,心里倒也怜悯,于是掏出钱又做打赏。这打赏一人,其它的乞丐们自然也见势都围了上来,一时间十几双手伸到逍遥面前,乌恩心里气鼓鼓的,不过逍遥要这样他也没办法,只好双手上扔上一个铜钱。 这乞丐中有真穷的,当然也有骗钱的,逍遥见一侧的两个乞丐只是伸着手却在窃窃低语,这钱要的都心不在焉,便知那两人是来混打赏的,正想上去呵斥两句,可是却听见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那柳枝巷明日怕是要闹出些事?“ “那不是老街吗,平日人都没有,能出什么事?”另一个乞丐神色八卦的问道。 “刚才经过那,看见两个刀客正在打斗。”乞丐又转惊为喜说道:“也幸亏他们这一打把我吓走,我今天也不会来票号门口要钱。” 这一说刀客,逍遥还能联想到谁,自然便是绍凌了,本是准备听了乌恩的话不寻那绍凌,可是这话又递了过来,无论这打斗的两个刀客是谁,有一个必定会是绍凌,而上次为她擦拭身体时,那伤即多又深的,今日若又去打斗,怕是绍凌凶多吉少,心里早把绍凌当同伴的逍遥自然有也些心切,便问到那说话的乞丐:“那刀客什么模样?” 乞丐一看金主问话,自然殷勤,说得也细:“一位刀客像是县府里的兵卒,另一位刀客是位貌美的姑娘,两人都拿着黑刀,其它的就不知了,这江湖人呆的地方小的也不敢多逗留。 乌恩看逍遥又问起刀客的,心里自然有数,以逍遥的个性势必又会去寻绍凌,于是把伞递给逍遥,便去票号后院牵马车。 “那柳枝巷在哪?” 乞丐不敢怠慢,往背后一指:“若走马道便往前第三个路口往南,再行两个路口往北,”乞丐见逍遥脸色急迫,又说:“若姑娘步行,是朝着那柳树小径一直下去便是,那路更快些。” 逍遥见乌恩不在身边,便知他去取马,可是这雨地湿滑,马车也不便快行,逍遥心里急切,给了乞丐一银赏银便往柳树小径跑去。 绍凌吐累了,来到一处看不见佑知耻尸体的地方,找了一颗树便坐下,身上的血顺着雨水浇灌着柳树,虽然停止了呕吐,可是绍凌的眼泪却停不下来,整个玄刀门没人知道她怕死,只知每次任务她都不要命的去完成,可是若真是求生,又哪里敢不拼命。雨渐渐小了下来,不知是吹起的风还是心中的那一丝恐惧,绍凌抓住自己的弯刀瑟瑟发抖,刀只是刀,没有一丝温度。 “绍凌。”一双脚慢慢靠近。 绍凌抬起头,那头发上浸下的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个红衣的少女支着伞站在她面前。这张脸陌生又熟悉,那女子栖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精致的脸上写满了关切,绍凌似乎想起了,这不是那个整日小厮打扮的逍遥吗?她不愿任何人见到此时自己的软弱,又将头埋进了膝盖。 逍遥见绍凌满脸的血,她心里紧张着害怕着,可依然伸出手想靠近,而绍凌那张无情却美貌的脸上今日却写满了感情,疲惫、胆怯甚至还有恐惧,平日高傲的女子此时只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而当逍遥的手指触碰到绍凌时,那冰冷的触感真切的从她的手指传到了心间,逍遥的心微微一颤。 “我.....“逍遥最终没有说话。她跪了绍凌面前,任那夹杂着血的雨水打湿她正红色的平绸外衣,此时她能给绍凌的,只有可以缓解冰冷的温度。 绍凌不愿抬头,可是却觉得自己被人环抱,温度从体外传来,不像血的温度会快速的消失,那感觉连绵而长久,她贪婪的紧靠在逍遥胸前,捉住刀的手缓缓松了下来。 逍遥听着怀里渐渐放大的哭声,那声音似一把弯刀,刺进自己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绍凌,跟我走吧。” 那人还是那样,任凭说什么也不给半句回音,只是那双拿刀的手完全放了下来,抱在了逍遥腰间。 正红色的伞被风吹开,而漫天的柳絮又开始飞扬,它们不知道自己要飘向何处,很多年后她们的这次再会被说书人讲成了一道传奇。而在逍遥那里成了绍凌不可触及的秘密。可是只有绍凌自己却分明记得,那个拥抱是她变成人的开始。 第13章 一病一相助 乌恩端着药站在门外,都通报了一会,可是也没人开门,毕竟屋内是女孩子,自己也不能贸然进入。今日从巷口见到逍遥和绍凌时,乌恩见到逍遥搀扶着绍凌缓慢走着,两人身上尽然满身是血,着实吓了一跳。乌恩只想着跟着逍遥这一路可以平静些,走完大辛,最远走完中原就结束这旅程,可是偏偏逍遥却要带上绍凌,这绍凌可是玄刀门的弟子,刀上还不定粘了多少血,这倒好,今天还折腾了逍遥一身血渍,乌恩现在倒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当时怎么就给逍遥说了要带绍凌这样的高手同行呢?现在想想还不如十个镖师来得安全些。 逍遥推开门,接过乌恩手里的药,此时的她疲倦的很明显,乌恩倒还有些心痛,毕竟拐卖自己时的逍遥还是个意气风范的大小姐。 “东家要不歇会?”乌恩远远的看了看床上的绍凌:“换老头子来照顾。” 逍遥走到床边,绍凌也才躺下,已经收拾过伤口,若此时说照顾其实也不太费心,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喂个药,毕竟男女有别,乌恩虽已在天命之年,可是抱着绍凌施药也不妥当,逍遥摇头否决了乌恩的意见,拿着药坐到床头边。 除了腹部的箭伤,绍凌并不像上次那般伤痕累累,只是受了凉有些发烧,人没有昏迷,可是也在昏昏沉沉的的边际,豆大的汗珠一粒粒的挂在额头,眼神不再如平日湖水般平静。逍遥看着她孱弱的样子,确实不忍直视,微微颦眉叹了口气。 逍遥端着汤药,把手伸到绍凌的背后将她抚起,而她的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大片,逍遥力气不够,绍凌凭着模糊的知觉配合着慢慢起身靠有逍遥肩上,呼出来的热气传到逍遥耳根,这发热并不轻。 逍遥将药匙放到绍凌嘴边,可是她却无力咽下,倒进去的汤药又流出了五分,顺着绍凌的脸颊往锁骨处流去,逍遥放下药具,却又发现没有准备擦嘴的帕子,倒未有犹豫便撩起袖口帮绍凌擦拭,绍凌一身烧的滚烫,而逍遥冰凉的手往她身上划过倒又增了几分凉意,倒也觉得舒服许多,迷糊中便捉起逍遥的手往自己额上放去。 “很热吗?”逍遥自喃道,那手摸着绍凌的额头,此时的温度都不像平日里的青竹蛇了。凡事生过病的人都知道,若烧一直不降,那肯定是要出事的,逍遥想着当年婆子们伺候自己的样子,转头让乌恩去打盆热水。 乌恩看了看他的东家,应和了声退出门去。他与逍遥相处快一月,还没有见到她如此用心做过什么,可是今日对绍凌的照顾,算是头一次了。 这次是第二次为绍凌擦身,客栈灯光足够,借着这烛光逍遥没有像上次那样毛手毛脚,她先为绍凌拭去头上的汗珠,她小心的擦拭又怕把绍凌惊醒,手帕轻轻的从绍凌的额头到鼻尖,逍遥觉得那高高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真的很好看,那种异域的美丽在绍凌的身上展现无疑,而她的修长的脖子深深的锁骨,也让逍遥心生羡慕,所谓尤物不过如此吧。 她本以为绍凌身上的皮肤跟她的脸一般细腻,可是掀开衣服才看到,新伤加旧伤,身子没个好的地方好,逍遥生在侯门,绣花针扎到手都能把自己痛个半死,而面前女子一身的伤疤,那得是多大的痛楚啊,逍遥只觉感同身受,眼泪控制不了滴了下来,可是手却没停,继续拧着帕子为绍凌降温。 入夜,更声已过两次,乌恩的水不知换了几盆,逍遥看着逐渐稳定的绍凌终于安心,可是今日已疲惫不堪,逍遥也不想多动,便趴在绍凌的床上闭目睡去。听着逍遥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绍凌睁开眼睛,迷糊并不代表她不清楚,她只是过于疲惫不想面对那清醒,逍遥和乌恩做的每一件事她能感觉到。曾经绍凌的过往中,见识过不少善良的人,可是都不曾像今天这般与她的生命如此交错。 她自知自己时间不多,心中已有去意,此时要做的便是马上离开,她侧过头,身边沉睡着的逍遥头上依然劳累而冒着滴滴汗水,绍凌想此刻应该是要说谢谢吧,可是话在口中却说不出口,她一直以为些谢意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无用之语,直到很多年后绍凌才明白,她那时的不语只是不愿让逍遥再面临一次别离。 “你醒了?” 看着被自己惊醒的逍遥,绍凌点点头,本以为可以走的悄无声息,但是绍凌却发现逍遥压着自己的袖角,持续的发烧让她的观察力都有些下降。 “我去叫点粥?”见绍凌脸色苍白,逍遥想习武之人身体可能与自己不同:“再给你加个鸡腿。”此时客栈外更夫正敲响四更的锤声,这个时间又不是在古府哪来的鸡腿。反应过来的逍遥尴尬了两秒,可是依然执着于绍凌的身体情况:“那你再睡会,天一亮我让大叔去买些补品。” 绍凌常常会受伤,门中有专门的医倌为她调理,医倌们行事有板有眼,以治为主,绝不多言,可是像逍遥这样的照顾还是头次,这种嘘寒问暖反倒让她极不习惯。 见绍凌脸上依然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不过现在逍遥也总算习惯了些,并不问她的意思,还是大方的伸出手又去摸摸绍凌的额头,和自己睡下前无异,也算是稳定,心中便又安心许多,还不忘拿着绍凌开玩笑说:“再休息两天你就又能蛇行江湖了,“逍遥又立起拇指比了比身后硕大的天字一号房:“其它事情不用担心,本姑娘好吃好喝招待着你。” 两天,两天对绍凌来说太长,若想活命,必须拼命。 绍凌起身,推开身边的逍遥:“我不用你管。”绍凌本意只是自己的生活不需要逍遥操心,可是听在逍遥耳中却是冷冰冰的拒绝。 逍遥被绍凌激的委屈不已,自己三番五次救她,她却真上演了一场蛇与农夫的戏码,于是拿着手帕狠狠扔到绍凌身上:“那你别让我救啊。你以为本小姐那么想见你吗?” 接过扔来的手绢,绍凌无语,出门令本就是自己的事,牵扯谁进来都是不妥,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每次都遇到这位大小姐,还那么执着的参合进她的生活:“为何管我?” 逍遥似乎也被问住了,在她看来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本就是平常之举,想到第一次想留下绍凌,原本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来证明自己不是无用之人,若说对绍凌好她自己并不觉得,只是在此之前她在家养尊处优,确实从来没有对谁那么上心,可是也不能保证未来她不会对其它的人如此用心。逍遥想,也许是头次遇到的江湖人,难免有些想亲近的心思。 “因为你是我的同伴。”逍遥举手一个手指:“虽然仅一程。” 同伴,一个对绍凌来说陌生又熟悉的词,她在玄刀门有很多的同支,她与他们出生入手却又或者兵刃相接,也许昨日一桌行饭,今日便成她刀下亡魂。若说同伴,却从来没有逍遥这样的。 绍凌压下逍遥立起的手指,认真的说:“这一程已经结束了。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路。” “可是我们又遇见了啊。”逍遥并不管绍凌的拒绝,如果她想做的事,找一百个理由都要做,就像逃离天平那样,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不会轻易放弃。 绍凌看着逍遥的坚定的双眼,没有杀气,没有污浊,烛光灰暗,可是那眼中依然闪烁着光芒。逍遥是一个执着的人,绍凌从认识她时便知晓,她执着于希望,而自己却执着于惧怕死亡。 可对方毕竟只是一个世家小姐,如此执着也不能为自己的任务起到一丝帮助,于是不如坦诚直言让她知难而退:“我有命在身,若不进县府拿到螽羽,则命毙。”她看着逍遥逐渐垮下的脸,轻蔑问道:“你能帮我?” 逍遥不语,绍凌起身,走过逍遥身边去拿自己的衣衫与兵器,她一边迅速穿着衣服一边想着知难而退确实是对于这种大小姐的好招数,只是确实辜负了对方一片心意,若自己能活着回去,可能有幸再与这个蛮横姑娘行一程。 可是她远远的低估了逍遥的韧性,养尊处优不代表不能持之以恒,逍遥怀抱着自己的梦想已多年,古家人也好,乌恩也好,那些以为逍遥会被困难吓退的人,最后都只见证了逍遥的前进。 逍遥冲到绍凌面前,昂起下巴毫不示弱:“谁说本姑娘不能帮你?” 绍凌看了看她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轻蔑一笑:“怎么帮?就你那身高连墙都翻不过去。” 逍遥自信的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打银票,甩在身边的桌上啪的一声:“本姑娘有钱!” 第14章 一金一算计 有人包下了弦阳居的事已在河阳县里传的沸沸扬扬,弦阳居日进斗金,若包下一日至少也得百金,相传包下这店的还是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还一次付了三日的费用。所谓三人成虎,这包店女子的事不知怎么从坊间越传越悬乎,有说此女是下平国巨贾之女,途径河阳,准备去帝都探亲,也有传说此女是符西部落的公主好奇中原百物,特来微服私访,更有人说此女是皇帝圈养在外的女人,近日心情涣散出来赶着夏初出外踏青。一时之间,这河阳无论男女老少,士农工商,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了弦阳居..... 柳枝巷依然是没人驻足的地方,不过佑知耻的尸体与那些血迹早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绍凌站在一棵柳树下,虽然不再一身黑篷示人,但颈间那棉麻围巾倒也遮住她半张脸,而一身异族人装扮更不易让人察觉。一个乞丐贼眉鼠眼的从巷口走了过来,还不望四处看看,走近绍凌面前,那一脸机警的脸又立马改成了献媚的笑容。 “姑娘,事儿都办好了,这阳河县里里外外都传疯了。”乞丐说的正是包下弦阳居的事,他摩挲着双手,贪婪的看着眼前的金主。 绍凌从怀里拿出一碇银子,她都能分明听到乞丐口中吞唾沫的声音,她不明白为什么此物人见人爱,就连日宗的人都要为它疯狂。她把银钱扔给乞丐,并嘱咐他把嘴关紧些。乞丐拿着银钱,脸都快笑出了花儿,他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就快趴在地上抱着绍凌叫祖宗了。 逍遥说的对,钱确实有用。 此时阳河县守的第一门客询琪已在县府的客厅等候多时,那华丽的螽羽依然堂而皇之的摆在客厅的正中央,并未因为他人的觊觎而被隐藏住它的美丽,询琪站在螽羽旁,看那羽翼繁茂而华美,羽茎细腻而韧性,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赏,可是螽羽的美便就是如此耐人寻味。 “羽华丽而不骚兮,天下之独有,茎高洁而不弱兮,君子之德性,枝坚韧而不错兮,夫以学之......” “《咏螽赋》虽美,还是放在家里才见斟酌啊。”常宰笑着走进客厅,对着正摇头晃脑的询琪笑道。 询琪对着主子拱手礼,看今日常宰一脸笑颜,便知他今日心情不错:“大人,可有喜事?” 常宰对询琪轻轻抬手示意免礼,一边笑答道:“没什么喜事,今日起床见碧蓝天空,心情尚好罢了。”又让人为询琪上茶看坐:“先生今日可有事?” “我看大人今日爽朗,还以为大人也知道县里的奇事。”询琪卖了个关子。 “奇事?”常宰嗤之以鼻,他最好的便是奇事,可是见的最多的也就是奇事,不过见多了自然不觉得奇了:“你倒说说这什么奇的。” “有人包下了弦阳居。” 常宰不屑的一笑:“我阳河是商者重镇,包下弦阳居算何奇事。”此时对他,真不算奇。 “包楼的是一位女子,听说是符西的一位部族公主。” 常宰摇摇手:“那也不奇,异族的女子们抛头露面也是常事。”询琪是常宰手下第一门口,若今天只来说这个事并不符合他的风格:“你呀,就是爱拐弯抹角的,到底什么事。” 询琪讪讪笑道:“还是大人知我。”又喝了品茶润了润:“包下弦阳居不奇,异族公主也不奇,奇就奇在传说她带了一只螽羽。” 常宰愁眉,这还怪了,前些天还有人抢这螽羽,今日这螽羽还扎堆阳河了:“这螽羽虽然罕见,可是也并非独一无二。” “可是她说她那是雄螽之羽,世间仅此一只。” 这倒是让常宰提了兴趣,话说世间万物均分雌雄,雄鸟羽毛华丽而雌乌朴实,雄虫色彩鲜艳而雌虫则平常,可以螽羽是事间极少见的东西,若那异族公主公分出螽羽的雌雄,说明她见到的螽羽可不止一只。常宰抬头看了看自己的那支羽毛,心想着这是雌是雄,若是雌的,那雄羽肯定更为华美,若也是雄的,那便更乐得其所了。 “那先生是从何得知呢?”虽然话说询琪是他心腹之人,可这毕竟是坊间之言,常宰做事谨慎,也是断然不会轻易相信的。 “我也是听弦阳居的老板说的。”为了增加说服力,询琪又说:“我也去弦阳居看了看,那阵仗确实挺大的,保镖护卫围了两圈,听说是简车出行,可是也有马车近十辆。” 听询琪这么一说,常宰心里的疑虑也少了一分,心里多少有些痒痒,他生在皇室庶支,可是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并无所缺,不爱珠宝美人,却是对天下奇物趋之若鹜视之如命,平日里府中喂了些少见的异兽,收集了罕见的玩意儿,只是这螽羽算是最最少见之物,自然心爱有佳,于是对那所谓独一无二的螽羽便更生了兴趣。 雪燕的舌尖,红蜂的幼虫,锦鱼的肚膘.....桌上的每一样菜都可谓是珍肴。 符西的胡琴,夷族的歌姬,蛮族的舞者....台前的表演也可谓是惊艳。 逍遥一身异族打扮,带着五彩的帽子,帽子上因为镶了宝石而变得繁重,身着金丝平绸,异国贵族就喜欢把金线弄在最好的料子上以显华贵,不过在逍遥看到倒是缺了些含蕴,胸口还挂了一颗蛋大的宝石,腰间别着鎏金的马刀,以逍遥自己的话来说,自己如同一个移动的票号。 绍凌坐在逍遥旁边,同样是一身关外打扮,她内着着紧身的打衣,外面套了一件羊皮长袍,长袍穿一半露一半,整个右臂露在外面,手上紧紧握着一把普通的弯刀。 符西人的乐曲不同于中原,那琴声急速而欢快,那舞蹈雀跃又浪漫,歌声伉俪且悠扬,听惯了高山流水古琴七弦的逍遥倒是更倾心于这样的自在,她一边学着舞姬挽着手花,一边用脚踏着拍子,全然忘记自己叫来这胡人乐团的目的。绍凌看着手舞足蹈的逍遥,如此景象就让她这样亢奋,若真到了符西,在那万里草原之上皓月当空,摆上林卡,点燃篝火,跳起锅庄估计她得疯掉。 更夫麻二敲着更锣,现已是一更三点,再过几刻那便是宵禁的时间,可是弦阳居楼上这依然是热闹非凡,平日里这些高榭楼台在宵禁后搞些宴会也常有,不过如此光明正大的,还是头一次,麻二走到弦阳居门口,大声敲锣提醒了几下,摇摇头又往另一条街走去了。 逍遥的宴会最终还是在弦阳居老板的哀求下停止了,毕竟宵禁是阳河县铁打的规矩,偃旗息鼓的逍遥有些小失落,不过这晚宴毕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看着已散的空空荡荡的房间,逍遥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戏演了一天了,还是有些累。而一旁的绍凌站在窗边,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丝日光堕入山头,一日又过去了。 逍遥知道绍凌的心思,不过自己这次也是赔进了大半的家当,根据绍凌之前对常宰的调查,那是一个视奇如命的人,就凭这点这次的谋划一定不会有问题,就看鱼什么时候上勾了。 “别看了,来吃点东西。”逍遥见绍凌面前的碗筷都没动过,指了指桌上的菜唤她过来。 绍凌稳步坐下,逍遥忙给她夹了两只雀舌,宽慰道:“我只付了三日房费,三日内常宰这老匹夫一定会来找我的。” 绍凌挑眉看着一脸迷之自信的逍遥,不过她昨日的谋划确实比她现在单枪匹马硬偷成功的可能性大,只是要赌进去的东西却太多,若常宰不上钩怎么办,若逍遥拿不出另一只螽羽怎么办?绍凌做事,总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而逍遥思想天马行空,虽有漏洞,不过也不可不谓之奇招便是了。既然前夜已接受了绍凌的安排,不如还是安心接受。 “盛饭。”既然宽心,那饭便要吃个踏实,莫要辜负了一桌好席。 逍遥看着绍凌递到面前的碗,她就压根搞不明白,家大业大的自己摆在绍凌面前,可还是被那青竹蛇当小厮看,不过也见识了这人的性子,逍遥还是老老实实的为绍凌满了饭,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还不给本小姐去看看。” 这有外人来了,自然不能让对方轻易进门,这绍凌既然扮演护卫一角,就得做些鞍前马后事,逍遥才盛好的饭反手一扔,又倒会了锅里,又往凭机上一靠,不需要演,那就是天生的大小姐。 绍凌身高六尺,又穿了一身羊皮长袍,身上别得马刀寒光凛凛,那粗布遮住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那上楼的管事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如此人物横刀立马站在楼梯口,就算是个护卫那也一定不是一般的护卫,于是客气的给绍凌行礼,声音温和:“县府常大人递了名帖,还请大人转交。” 接过名帖,绍凌根据逍遥嘱咐钱就是要大坨大坨的赏的方针,扔给了管事一块银钱,管事儿见过世面,不过拿着沉甸甸的银子还是忍住笑容,又再三谢过才正身而退。 逍遥拿过常宰的拜帖,在绍凌面前晃了晃,傲娇的脸似乎写着:本姑娘就是聪明绝顶。 “念来听听。”绍凌依然是一副大爷脸,似乎花钱的不是逍遥是自己。 “吾闻阳河之.....” “白话。” 逍遥瞪了绍凌一眼,这人过场不是一般的多,若跟她一样出生世家,不知道又会是哪家嫁不出去的恶姑娘,不过还是配合的说:“我常宰听说有一位绝世大美女到了阳河县,我真是非常非常荣幸呀...” “你今天鸡舌头吃多了吗?”绍凌瞥了眼桌上点的雀舌:“说重点。” “本姑娘爱吃不行?”逍遥不吃亏的回道,又扯起名帖支着下巴继续念:“叫我明日去他府上一叙,让我把那公螽的毛给带上。” 绍凌微微垂目,果然一切按逍遥的进程在继续。 而逍遥虽然一日都在故作轻松,可是也直到收到这名帖时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才方抬手搭着绍凌的肩,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看吧,一切都在本姑娘的计划之中。” 绍凌侧头,看了看窗外的远山,山顶上一座庙宇的影子若隐若现,是时候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而朔山到阳河县的官道上,乌恩驾着马车飞奔,马车上装着的是朔山最好的竹子。 第15章 一步一惊心 询琪坐在马车上,昨日才说了雄螽之事,今日便得了常宰召唤,心想十有□□这事有了后话,若这常宰高兴便又是他首功。 走进会客厅,见常宰站在那螽羽面前一脸欢悦的顺着那羽毛,询琪心里便知这位大人许是已跟那弦阳楼的贵人碰了头,指不定已见到了号称独一无二的雄螽羽。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询琪也不问所以,先把这喜头安在常宰头上。 看着舞袖而来的询琪,常宰心里本来也高兴,也跟着调侃道:“我是娶妻了还是纳妾了。询先生如此祝贺。” 询琪向前施礼,继续说:“娶妻纳妾之事常有,大人今日叫我来说的事,怕不常有吧。” 常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询琪坐下,笑道:“昨日我已送了名帖去了弦阳居,今日一早那异族女子便回了信儿了。”又从袖口拿出一个把件:“还赠我以这个。“ 询琪定眼一看,是一个核桃把件,本想着也是寻常东西,可是想到常宰专门提及,于是便又定眼一看,原来那核桃上的的花纹自然形成了龙纹,倒也是个奇物:“小人眼拙,此物是?” “龙云核桃。”常宰把核桃放在桌面上,指了指:“上次进京面圣,厚义侯的胞弟便有此物,稀罕的很啊。” “好事啊,大人。”询琪接过核桃也细细观赏,接着说道:“这出手馈赠的都是京城的奇物,看来对方还不乏宝贝,这日回信,对方如何说法?” “正是这事找先生来商量。”常宰指了指背后的螽羽:“那女子说他们族里未婚的女子不能进别人家,让我带着我螽羽与她在西山顶上的奎狼观一叙。说这有神明在天作证,她见我不失名节。” 询琪一听,便知常宰找他商量何事,因为这多数人都知道,符西不识礼教,都不在意名节,而现在弦阳居的女子如此在意,常宰行事多疑便怕是对方有鬼,不过询琪自视为常宰手下第一门客,见多识广,便微笑自信道:“大人便有所不知了,符西虽然部落众多,但是主要还是分为三个大的族群,以赤那为首的游牧民族,以嗫呷为主的农耕民族,还有以回乞为首的行商民族,赤那和嗫呷不识礼教,女子自然奔放,而回乞因为信仰不同,所以对女子又有所要求,那女子想必便是回乞人了。” 听了询琪的意见,常宰又看了看桌上的龙云核桃,心里倒是又安生了一分。 乌恩回了弦阳居,从进门到上楼一路上无论自己招来的镖师或是那店里的小二,都对他尊敬有佳,不过在乌恩看来,他情愿把那些东西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放自己兜里,都比那无所谓的尊敬来的实在。 不过上了楼,乌恩只觉得气氛有些怪,怪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只见那逍遥正站在绍凌面前,专心致志的给她整理着衣衫,绍凌此时已换成了那日相遇时的黑衣,她埋着头认真看着逍遥对自己的“伺候”,从表情上她享受的很自然。 “东家?”乌恩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心想是不是逍遥中了魔。 听到呼唤的逍遥马上回了一个标志性的爽朗笑脸:“大叔回来了呀。” 看来逍遥还没有丢了魂,乌恩点点头:“诶,回来了。”又往楼下方向指了指:“东家要的东西也拿回来了,赶那么急,马都要跑晕了。” “你就知道心痛你的马。”逍遥又转身继续抬起绍凌的手,在袖口上帮她系上扣子。 乌恩倒是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奇怪,这在符西男子出门放牧前,家里的女人都像这样伺候着更衣,只是乌恩来中原太久,对这些习俗有些模糊。 “东家这是?”乌恩问道。 “给绍凌穿衣服啊。”逍遥答得自然,说罢又去系另一只袖口,一边还不忘嘀咕着:“这玄刀门的衣服设计真是精巧,能放好多暗器,接口又结实....“ 乌恩恍然大悟,一定是逍遥的好奇病又范了,抬头看了看绍凌,她倒是乐在其中的嘴上安排着绍凌弄这弄那。 “绍凌在备衣了,可是那县守入瓮了?” “正是。”绍凌回答,还不忘挪动一下身子,方便逍遥系鞋带。今日玄刀门信使如期送来了新的战衣,逍遥看着新奇想自己穿来试试,不过被绍凌一双冷眼给拒绝了,可是又抗不逍遥的死缠烂打,最后同意教逍遥怎么穿衣,便才有这乌恩看到的这一幕。 “那工具在马车上,换好衣服可去试试?”乌恩说。 “不试了。”绍凌站在铜镜前,满意的看了看逍遥整理的衣衫:“明日,只能成功。” 那西山离县城不远仅仅五六里路,山虽不低,但是山势平衡,植被稀松,而那奎狼观虽然是庙宇,可是修行之人不多,只是说是一清静之地,而今日又被县守给包了山,便更无人上山了。 山下两队人马在山门汇聚,一边为首的自然是县守常宰一众,不过今日常宰虽然自己一身轻装上阵,穿得仅如同一般文人,可是背后带了一个营的县兵,县兵的兵种从枪兵到弓兵都有,看来也是做好了成全的防备。而另一边逍遥那一队人与之相比可是画风突变,那十辆华贵的马车齐条条的排在山下,体形彪悍的护卫挺着胸膛笔直站着,而逍遥一身珠光宝气,俨然一副土豪装扮,只是脸上带着的面纱还算给她添了些低调气息。 常宰微微打量了逍遥,确实如传闻所说,是个金光闪闪的女子,从头顶到脚尖无例外的告诉所有人一个统一的信息:我很有钱。 “姑娘有礼。”常宰虽是县守,可是传闻说到对方是部族公主,虽非国邦,可是也应该是一方贵族,常宰自然也以礼相待。 “大人有礼。”逍遥把手放在肩上,那是绍凌教她的异族的礼仪。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常宰问道,同时不忘偷偷瞄向逍遥身后仆从手里的锦盒。 逍遥欠欠身,柔声道:“我是塔塔部的巴扎黑公主,大人称我巴扎黑便好。” 常宰中心并不愿多费时间,见那逍遥仪态非凡,便更是放心了,现在一心只想早日见识那传说中的雄螽之羽,于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单刀直入:“时间不早了,这上山下山也得两个时辰,还请巴扎黑公主早日满足常某的鉴宝之请。” 逍遥轻笑两声,其实她心中也很着急,她的夺螽计划每一步都不能出差子,这时间更要卡的死死的,不过现在还是先要按步就搬:“鉴宝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那是风雅之事,便不带俗人。” “公主的意思是?” “你我二人足矣。” 常宰一愣,逍遥的意思便是两个登山,不带随从,本来心中起疑,不过又想到这西山仅一条出路,而山下全是自己的兵卒,山上已被清场,就算两人上山,对方一个女子也不足为患,也就欣然答道:“那便由公主的意思办。” 于是二人均屏退了侍从护卫,仅剩下两组抬轿的仆从,二人一人手中怀抱了一个狭长的木椟,坐着轿往山顶走去。 到了奎狠观,轿夫停在观口,逍遥与常宰在观主的引导下进了观门。此时太阳已有些西斜,山风呼啸,压的山间树林低下了头,此番景象下逍遥的心又稳了些许,但是另一边又想到已到了山顶,这里便是要交换木椟赏螽之时了,可是那手里镶满珠宝的盒子里,什么都没有。 正是如此逍遥每前进一步,心里便紧上一分,特别是这观主说到要为他们准备雅室一间时,逍遥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胸间跳出,若真进了房间,这所有计划便付之一炬了,幸而脸上带着纱巾,不然逍遥一脸慌张之色一定会毕露无遗。 “观主,我看这西山风景不错,这观外可有露台?”逍遥灵机一动说道,又转身对常宰解释说道:“我在符西见惯了草原,见这山林纵横倒也喜欢。” “这外面风如此之大,公主不怕一时手松将螽羽被吹走?”常宰听到逍遥的提意,倒没觉得可疑,不过他心思如针,考虑更是周全,这一时间逍遥还不知如何答复。 “无妨。”逍遥摇头:“若吹掉了,再买枝便是。”那口气是说的云淡风轻:“赏螽还是雅致第一。” 常宰讪讪笑了下,面前女子都如此魄力,自己也不好扭捏,于是转身对观主说:“有劳观主带我们去后花园一坐。” 由于西山山巅地势险要,这奎狼观并非建于山顶,距真正的山顶都还有十余仗的距离,而在逍遥做好谋略时,绍凌便一早绘制好地形图,这奎狼观的户外观景台有两处,一处是观顶之上的一处平台,平台四通八达风景甚好,可以直到山颠。另一处就是这观内的花园,花园边上紧邻着的就是悬崖,视野狭隘。但两地相比,花园更为安全,而安全之处在于仅一条出观之路,若以常宰谨慎的性格,他定会选择后者无疑。 逍遥心中又一颗石头放下,好一个后花园! 山间庙宇,确实是简朴异常,两个精致的锦盒放在石桌上简直是熠熠生辉,逍遥的锦盒上镶嵌满了宝石,而常宰的盒子上是精致的木雕,雕刻着的也都是些奇珍异兽,倒是颇显此人个性。 看着离日暮越来越近,天气也逐渐凉了下来,常宰有些心急,逍遥的要求都满足了,可是眼前这女子却只说风景大好,对于鉴宝倒是之字不提。 “巴扎黑公主,时间不早了,可否开让常某一睹宝物风采。”常宰已不愿意等了,没等逍遥同意便把手按在锦盒上。 逍遥立马把盒上往自己面前挪,昂着头却不失仪态的说道:“你们中原人常说礼尚往来,还请常大人先表示诚意吧。” 此时的常宰终于意识一丝问题,这女子一托再托不敢以真相示人一定有诈,可是思来想去这山间无一出路,若在这种情况下耍些小聪明无疑是自寻死路,常宰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可是始终不得所以。 “公主的要求常某都应了,也不在意多此一个。”常宰大方的把自己面前的锦盒推到逍遥面前。 逍遥忍住心中的激动,最好的时间还有半柱香,于是又故做大方的将自己面前的锦盒推出了几寸:“不如这样,我数到十,咱们同时开启盒子,看看是谁的螽羽最为精致。” “公主雅致。”常宰将手伸到逍遥面前,将锦盒慢慢移向跟前。 逍遥现在赌的便是这最后一刻! 第16章 一掌一承诺 “一。” 逍遥开始报数,她此时心中紧迫,却强行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又为自己沏上茶。 “二。” 茶汤入口,解心口头之渴却不解心头之渴。 “三。” 茶杯落桌,可是心依然悬着。 “四!” 花园深入一声鸟鸣,逍遥心中一应,立刻拿起自己面前常宰的锦盒,同时将常宰面前自己的锦盒往常宰背后扔去。 然后并没有五。 面对一边拿着锦盒往悬崖边奔去的逍遥,一边从自己头上划过的另一个锦盒,这让常宰的心里出现了一丝犹豫,可是也就是弹指的瞬间,常宰坚定的跟着逍遥的方向跑去,他不明白逍遥的打算,只知道她手上拿着的是自己至宝的螽羽,之前他也曾有所迟疑,是否带上假羽赴宴,可是他生性多疑,又怕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生生拿着真的螽羽来了。可是他并不知道他所面对的逍遥,不仅自小对门阀宫斗耳濡目染,更重要的是她学到了她那位一代名商古子笙的谋略之术。 奎狼观的花园不算小,特别是花草纵杂,就算一身胡人衣衫逍遥也不能加速奔跑,身后常宰紧随,常宰毕竟是壮年男子,就算逍遥在前,追上她也就在三两步之间,眼看逍遥就在眼前,常宰拔出腰间的剑便向前刺去。 便是那剑正要接触逍遥的身体时,一个黑镖不知从何处飞来,将常宰的剑震开,常宰知道这里还另有埋伏,更是气极攻心,也不顾平日里的衣冠楚楚纵身一跃便把逍遥扑倒在地。 “哎呀!”逍遥一声痛叫,被扑倒可没有写在她的计划之内,她本以为自己只要站在悬崖边纵身一跃便可结束一切烦心。逍遥用力爬起上半身,回头一看常宰正拉着她的外套不松手。逍遥虽是侯门闺秀,可是现在性命攸关,便也顾不得礼法,撒手将外套一脱,如金蝉脱壳一般离开了常宰的控制。 眼看跑到了悬崖边上,这短短十丈不到的路逍遥感觉跑了好久,此时山间山风肆起,将逍遥的面纱吹走,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在阳光的映衬下更发美丽。 逍遥的前方是万张深渊,回头几步开外则是怒不可遏的常宰提前而来。她吞了口唾沫,此时只能向前不能退后,绍凌是她决定救的,计划是她安排的,就算真是死了也是她自己该,没有多的想法,也摈弃掉心头的恐惧。在常宰的目瞪口呆下,逍遥朝着悬崖纵身一跃。 “绍....凌.....啊.......”逍遥闭着眼惊呼着,垂直下坠的力量让她绝望,而只有绍凌才是她此时唯一的希望。 而不负逍遥所望,一道绿影突然出现在天间,它如同展翅的巨鹏划过天际,那火红的阳光都被它的翅翼所掩盖。绿影不断的借着强有力的巨风朝着逍遥的方向滑翔着。引得山下也传来了阵阵惊叹声。 绍凌背着巨大的风筝,她借助飞力快速靠近逍遥,虽然自己的协调能力非凡,可是毕竟第一次用这种工具,只有收紧腹部肌肉,努力调整着重心。 “抓住我!”绍凌向逍遥伸出手,她耳边风声呼啸,她不知如此声音下降的逍遥能不能听到。 逍遥闻声睁眼,可是眼一打开看到和地面的急速接近就只觉得天昏地暗,绍凌见时间越来越急,逍遥却被上升的气流打的无法控制自己,但是手中还是紧握着那个锦盒,绍凌心中一震,此时若能救得逍遥,这个锦盒已然不再重要。 看着垂危的逍遥,不能再等了! 绍凌没有多加思考,拿出身上的飞纵爪狠狠的往逍遥身上甩去,一时之间血花漰溅,旁边传来逍遥的痛呼声,绍凌眉头一走锁,现在并不是心疼的时间,突然增加的重力让绍凌的巨大风筝也失去平衡,绍凌一边专注着控制着风筝的平衡,一边挽着飞纵爪的绳索将逍遥往自己身上拉,可是每拉一下,爪子又用力一分。此时也管不了逍遥的乱叫,绍凌保持着冷静,最后借着风力才将逍遥顺利拉到身边,可是此时逍遥身上还挂着飞纵爪,因为疼痛全身乱动着,风筝的平衡也变得有所偏失。 为了更好的控制这巨大风筝的滑翔,绍凌索性用力一提,双手把将逍遥把在怀间。 “痛死姑奶奶了!“逍遥被抱着不能乱动,不过嘴里还是停不下来:“把这鸡爪子取下来。” 看着逍遥袒露着双肩,而这本应该被称为香肩的地方有一边因为勾了飞纵爪而血流不止,虽然总是救了她一命,可是绍凌却有些不忍,平时冷嘴冷脸的样子倒柔和了几分:“再忍下。” “忍不住啊!”逍遥说着,眼泪止不停的往下掉,最后又全被风吹到了绍凌脸上。 绍凌自知逍遥千金之躯,这样的罪何时受过,可是自己又要御风而行,也帮不得她半分,左思右想,将一只手往上移了一些:“痛就咬着。” 逍遥看见绍凌送上来的手掌,倒是没客气的真咬了上去,这肩上有多痛,她就咬得有多狠。绍凌感觉到了逍遥嘴上的力度,也知她现在疼痛,于是环抱在逍遥身上的另一只手在逍遥身上轻轻拍打,如同抚慰。 乌恩的马车躲在远处的山间,他的目光放在巨大的风筝上不曾移动,直到看到绍凌接住逍遥他方才拿出手帕开了开额头上的汗,亏得逍遥能在朔山县看了风筝飞人的比赛后,想出这招空中夺宝计。可是山风依然呼啸,滑翔虽无碍,却没有给天人二人降落的机会。 虽然肩上还挂着凶器,可是这凛冽的风早已吹得逍遥肩上无半点知觉,咬累了的逍遥松开了口,看着绍凌手上也是血肉一片,这绍凌虽暴力了些,但总是为了救她:“你痛不痛呀。” “无妨。” “肯定也痛吧。”逍遥有些内疚,对着绍凌的手呼呼着吹气,而那温度又随着飞吹到绍凌脸上,绍凌方才注视了怀中的逍遥,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大小姐,竟也露出一脸孩子模样,指不住的也扬起了嘴角。 “好些了?”绍凌见逍遥神色渐稳。 “嗯。”逍遥点点头,又问道:“我们何时下去。” 绍凌抬头看了看风筝:“风太大,还得等下。” 逍遥也开始慢慢的看着四周,天上所见的景色竟是那么不同,大道若小溪,行人若蝼蚁,平日里虽然登得岭绝顶,一览众山小,可是与这在山间盘桓相比又显得过于单一,逍遥一时间看的兴起,真把那肩上的疼痛忘乎所以:“绍凌。” “这天际为何是圆的?” “不知。” “无妨。”逍遥学起了绍凌的口气,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等我走到天边就知道了。” 山风凛冽,黄昏习习,巨大的风筝在空中翱翔,她们掠过劲松,掠过山顶,掠过太阳。最终消失在黄昏的余晖中。 “啊——痛——!“一声惊呼把乌恩从马车上惊醒,这声音不是逍遥还能是谁。 已是未时,天色渐暗,乌恩直起身子,往声音方向望去,确实有徐徐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可是这脚步声却只是一人。乌恩机紧的把手搭在刀柄。 “绍凌,你还是不是人?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把那破玩意从我身上取下来,很痛的知道吗!” “......” “算了,我忘记你不是人了,你是蛇。” “......” “可是你能不能有点蛇性!好歹本小姐也是金枝玉叶,你就不能怜香惜玉点吗!” 实在受不了逍遥的唠叨,绍凌垂目盯了眼怀中的逍遥:“确实不该把你的爪子拔掉,都把你搞得不像鸡了。” “......” 确认了是二人的声音,乌恩本想上去接应,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绍凌横抱着逍遥徐步走来,逍遥没着外套还袒露着肩膀,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乌恩已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乌恩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能这样的气氛又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默默的退到了马边上。 绍凌将逍遥抱入车内让她平躺在车上,此时惊心动魄的一天才算划上了句号,绍凌看着逍遥今日如此狼狈,虽是为她,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哟哟哟...这蛇还会笑了。” 绍凌却又收起了笑容,淡淡的说:“我要走了,他们来接我了。” “他们?” “我的同门。”绍凌解释道,指了指逍遥手中的锦盒:“它在,我在。” 逍遥反应过来,将锦盒递给绍凌:“任务完成了?你便不会有事了吧?” 绍凌摇摇头:“不会。” “不会就好。” 可是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圆满的事,可是逍遥心中却有些失落:“你..真走了?” “嗯。”绍凌点点头,在她脸上却看不出表情。 此时的一切都很好,逍遥却怎么也不欢喜。 绍凌转身,掀起门帘,可是却觉得不应该如此离去:“你救了我,我许你一件事吧。” 逍遥今日也不知怎了,看着绍凌回头心中便生了不舍得,现在绍凌说许她一事,不知怎么她却只想到‘别走’二字,可是又觉真把这话说出又怪异的很,最后还是露出了自己招牌似的笑容问道:“有提示吗?” “你若所想,便是我所愿。” “我明日启程去下平,做我护卫可好?”逍遥想想,绍凌玄刀门弟子,总不能一直陪她疯玩,可是这样一号人物守护她,也是极好的事情。 “好,”绍凌点头应允:“复命后便来寻你。” “击掌!”逍遥将手掌伸到绍凌面前。 “击掌。”绍凌脱下斗篷,盖在逍遥身上。 出了马车,绍凌把逍遥的伤势如实转靠给乌恩,又给了乌恩一包药,嘱咐了药理,便往树森深处走去。 绍凌穿越夜间的薄雾,她的刀没有出鞘,可是那黑暗中的身影却如□□罗。树林深处四个黑衣人,身着斗篷,持着弓箭静静的等候着她。而绍凌每前进一步,弓就拉的越满。 绍凌扫了一眼面前的四人,取出锦盒中的螽羽,黑夜之中,仅一丝光亮也让它的光芒华贵毋庸置疑。 “荣耀在天。”绍凌冰冷的说道。 绍凌一身单薄,可是却气势如虹,黑衣人纷纷放下弓箭,下马半跪:“翎主在上,荣耀在天!” 第17章 山高路遥人尽行 白衣水隐藏于浮山之间,始于符国终于大辛,在两百年前由符国女王姜鹤之挖掘,并以之为媒迎娶了天子长女,虽而后因事故两人多年分离,但也以此江水为介,用不沉之木为小舟,刻已相思进行传递,这段故事在正史中文墨不多,可是在符辛两国民间,也传为一时佳话,因为白衣水也被雅称为相思江。 而如今的白衣水已成为了符通大辛的一条水上要道,一头一尾均设重兵,驻守下游的摸鱼儿营是由古子笙一手建立,个个都是水上作战的好手,而在上游符国坚守的便是玄刀门了。玄刀门虽听似江湖门派,实则隶属于符王,百年前是符王黑凤卫里的一支,主要任务是斥候与暗杀,后来逐渐独立出来,又分为了日宗与月宗两系,日宗打着刺客的名号在皇土各国做着斥候的工作,而月宗则为符国王廷犬马,在普天之下行暗杀之职。 玄刀门的位置正修建在滔滔白衣水之上,借悬崖的山势陡峭依山遥建,一部分倚靠着山体,另一部分则以吊脚的方式悬挂于空,若遇到河水氤氲时,远远看去这玄刀门如同飞于空中,当地居民也会戏称其为烟雨楼。 也正因为这玄刀门位高而行艰,上楼的栈道便是十分幽长,不过却有一条小道可以让人直行而上,但小道的路况极差,随时有飞石头陨落,若不是身手极了得的人,是万万不会从此道上楼。而此时却有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跳跃于悬崖峭壁之间,由小道向上行来。 “绍凌回来了!”一位才入门的门徒站在栏边说道,引得周边的弟子们都围了过去。 很多人并没有见过绍凌,可是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如同传奇一般存在。 宗门外的门徒看着绍凌披手按着弯刀急速走来,那虽脚步仓促,可是脸上平静如水,不怒自威,于是急忙忙的将门打开,待到绍凌走进去,埋头执着门的门徒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通报,再想回头去唤,发现门内已不见绍凌身影。 宗门内,两位长者二人衣着极为相似,均是黑衣,背后披着长长的斗篷,只是斗篷的扣子上的雕刻有着细微的出入,扣子上均有一只秃鹫,只是一只秃鹫的头上是太阳,而一个只顶着月亮的,他们一人作画一人雕篆,若不说二人正是玄刀门日月二宗的宗主,怕会有人把他们当成喜爱书画的雅士。 “绍凌回来了?”长者停下笔,抬头看了看门外,此时绍凌才徐徐而入。 “石宗主。”绍凌向作画的长者微微行礼,又侧身对着篆刻的另位长者行礼道:“师祖。” 被唤做师祖的妇人没有抬头,依然垂首雕刻,只是嘴里‘嗯’了一声以作回复。绍凌见她不语,也便不再多语,只是退到一边,静静等候,而一边作画的长者倒是微微皱眉,转身对妇人说:“你这老太婆,不知道哪那么大的架子,要是我的徒孙回来,我还欢喜不得。”又对绍凌说:“过来给我磨墨。” 绍凌抬眼看了看个还在专心雕刻师祖,对方依然面无表情,于是还是向作画的老者走去,乖乖的站在一旁磨着墨水。 石宗主一边作画,一边若无其事的说:“听说你把佑知耻杀了?” “是。”绍凌答道,面不改色。日宗门徒,虽然在玄刀门同门相杀并不少见,但是佑知耻多少也是有些名号之人。 “你们那老太婆也不给我吱一声。”石宗主直起腰又看了看自己的画:“生意又给我搅黄了。” 绍凌又偷偷瞥了眼看看自己的师祖,妇人依然做着自己的事,心无旁贷。不过这出门令本就需要保密,而日宗门徒行令时,月宗也曾有过损失。不过这毕竟也是上层的事,绍凌也不好多语,还只是埋头磨墨。 “祖孙都一个样,没意思。”石宗主看了看不语的妇人,又看了看不语的绍凌,放下画笔便舞袖离去了。 绍凌又默默走到妇人身边,这篆刻是个精细活,她想做些什么却又无从下手,便只站在一边,如若木鸡。 “羽螽好看吗?”妇人问道,手中的雕刻继续。 “嗯。”绍凌点头,指了指入门口的桌上的锦盒:“这就给师祖看。” “不看。”妇人说道,又拿起手中的雕刻之物上下斟酌,似乎颇为满意,还微微点头。 绍凌见妇人不再说话,也不敢多语,依然本分的站在妇人身边。妇人又拿起雕刻之物在绍凌斗胸前比了比,接着又满意的点点头:“手过来。” 绍凌老老实实的伸出手,一颗精致的扣子放在了她的手心,绍凌定眼一看,扣子上雕琢了一支螽羽,羽毛根根细琢,精致如丝,这扣子不是别的,正是玄刀门系斗篷的前扣,也是门徒身份的标志。若是新入门徒,那便是只是简单一羽,当入门有些年生,可以择宗而侍时,便在羽毛上加一日或一月,那绍凌这样完成出门令的弟子,便会有专门的羽毛纹饰扣,这样的门徒也被唤做翎主,而翎主地位同门中长老,只是长老行宗内之事,翎主行宗外之事。但相比长老,总在生死一线的翎主在各徒眼中,更得到尊重。 “你斗篷呢?”妇人本想让绍凌换上,可是刚才篆刻没有多注意,此时上下打量才发现绍凌竟然只着了件打衣。 “丢了。”绍凌答的简单,不想过多提及细节。 “那把扣子收好。”妇人的视线又回到案几上:“退下吧。” “嗯。”绍凌点点头,但是却未离去,她心中自然还有着对逍遥的许诺。 “还有事?”妇人看着一动不动的绍凌。 绍凌点头,不过也不啰嗦:“弟子想告假一月。” 妇人抬起头,盯着绍凌的双眼,不过绍凌却没有闪避,不过妇人却不多问,只是淡淡回了二字:“允了。” “谢师祖。”绍凌微微行礼,将扣子放入衣中,又立在妇人身边不言。 这月宗之人,本就行事清淡,少言寡语,两人站一尺之内也无多的话可说,妇人轻轻抬手:“退下吧。” 绍凌点头,往后走了三步方才转身往门外走去。 过了芒种,气温也高了许多,虽然还没有蝉呜,但也有一些叫不出名儿的虫子开始咿咿呀呀。乌恩坐在车头,平日里的小羊皮外套已褪去,换了一件简单的麻衣,倒也凉快了许多,不过任天气如何变化,乌恩手里的烟枪依然火热。 少女坐在车内,小厮的衣服跟平绸比起来,透气性差太多,这四面不通风的车,只让少女觉得背上微汗,不自觉的也拉开了车帘,迎面而来的是阵阵轻风。 乌恩最后还是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官道,走山路总会凉快些,往沈城的路上一切都很恰意。可是逍遥这种麻烦体质总会招来那么些许的问题。 “老马夫,带带我,我要去沈城!” 乌恩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唤声,不过这偏僻山间怎么又会有闲散的路人呢?乌恩不多想,继续慢悠悠的驾马前行。 “大叔,刚才可有听到有人叫唤?”逍遥问道。 “老头子什么都没听道。”乌恩回答着,然后又往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马车的速度又增加了一些,乌恩可不想再遇到些跟绍凌一样的怪人。 “老马夫,带带我,我要去沈城!”声音又一次从马车后传出,这次逍遥听的清楚。 “大叔,真有人在叫唤。”逍遥将头伸出窗外,往回看去,却被依稀看到一个白衣少年在后跟着马车狂奔。逍遥初入江湖,又跟着绍凌大闹了阳河,此时正是意气风发时,对于路剑不平拔刀相且这样的事情,最是乐于,于是也管乌恩在那加快马鞭,只是拉着乌恩说道:“大叔快停车,真有人在后面。” 乌恩心里抱着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勒住了马,他深吸了口烟,眉头都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这不是停了么?“ “大叔,这山间野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人求于我们,我们自然要助人为乐啦,还不收起你那个小气样子。” 对于逍遥的性子,乌恩其实多少有些无耐的,于是只得敷衍答道:“东家说的是,东家侠义之心。” “知道就好。”逍遥跳下马车,拉着乌恩朝后望去,只见那白衣少年正努力往他们的方向奔跑,此时已不过十丈的距离。方才逍遥回头并未看清,此时才看到那白衣少年生的仪表堂堂,身高七尺,虽跑得狼狈,可是脚步见也多少能见仪态,再是一袭白衣,随风扬起的风衫更将此人显得风度偏偏,腰间还别着把宝剑,此时正有阳光婆娑的阴影忽明忽暗的打在此人脸上,更将他衬的英俊非凡。 白衣少年喘着大气,跑到了乌恩跟前说道:“老马夫...总算...总算停了..“ 乌恩打量了少年一眼,估摸着是一个江湖中人,心中便更不愿意载他了,可是回头看到逍遥一脸花痴的模样,便知道又是再所难名免的一路了,于是勉强说道:“敢问这位公子有何事啊?” “公子跑得如此焦急,应当是有急事。”逍遥将乌恩挤到身后,微笑道。 第18章 刀剑无眼人无情 白衣少年正身正了正衣衫,又梳理了鬓角上被吹乱的头发,刚才的狼狈模样荡然无存此时的少年那更是风度偏偏,少年拱手逍遥与乌恩施礼,并非抱拳而是作揖礼,虽然腰间配剑,但是却让又他多了一份书卷气。 “在下周山弟子刑书,有礼了。 “商人古逍遥。”未等乌恩开口,逍遥急忙跟着说道:“有礼,有礼。” “乌恩。”乌恩抖抖手中的烟灰,不情不愿的说道:“古东家的马夫。” 既然知道了逍遥是东家,刑书又对逍遥施了一礼,客客气气说道:“敢问古兄弟可是去沈城?” 逍遥上下打量这俊俏公子,毕竟是十七岁的怀春少女,心里不自觉有些欢喜,完全无视掉一旁乌恩的摆手的小动作,直径答道:“正是去沈城。”又指了指马车:“这车还能坐人,一路便是。” 乌恩无奈的拍打了自己的额头,也不知道这逍遥前辈子是不是收破烂的,总是在路上捡些怪东西,先有绍凌,现在又来了一个刑书。于是轻轻叹了口气,帮忙掀开车帘,拿着马鞭指着车内说道:“那走吧。到了沈城刚好能赶上饭点。” 公子欣然上马,对逍遥谢了再谢,逍遥只觉得自己又做了件好事,心里便愉悦起来。平日里她话本来便多,心情一好,那更是不可收件,从这位刑公子的出身到年龄,最后连生辰八字都不放过,刑书家大姑大姨也被逍遥亲切的关心了一遍。 原来这位刑公子出生下平王都临邱,与逍遥一般都是出生于官宦人家,虽不像逍遥家是世袭侯爵如此尊贵,可也正是因为只是小小侍郎的儿子,所以才有幸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去做一位持剑江湖的侠士。 少年爱剑,而辛国周山派正是剑术之宗,本已在周山学艺十年,快到下山的时候,却收到家中急书让他切莫回国,刑山不知所以,便更为心急,于是反而急急忙忙的告别师门往临邱奔走,可是路上遭遇暗箭,所幸自己武艺不错躲过偷袭,可是暗箭却伤了马匹,所以才有今天这追马车这一幕。 逍遥听到刑书的遭遇,心中不觉的又开始勾勒起一幅恩怨江湖的画卷。 “公子,那你可知为何有人埋伏你。” 刑书摇头:“不知。”又垂首想想,口气凝重的说道:“就怕与家书有关,家父劝我莫回去,可是并不说明原因。这回去路上又遇到偷袭,哎......” 见那刑书眉头紧锁,逍遥忙劝道:“公子不要烦心,到时候咱们见山拆山,见河放水,没什么关过不去的。” 马车外的乌恩听见逍遥那一副伪老江湖的样子,便更是哭笑不得了,现在只想早日将那刑公子扔下车去,于是用力抽起缰绳,让这马加速跑起。 到了沈城,逍遥一行依然找了最好的客栈,不过今日天字一号房有主了,逍遥勉强选了地字一号,不过也比小镇或村里的房间好上千百倍。 乌恩将重重的行礼往地上一摔,又拉过圆桌边上的板凳坐着,板凳拉过地板声音嗞嗞响,顺手拿起桌上的扣好的水杯,啪的一声将水杯翻过来,这一摔,一拉,一翻,连续三声音,一旁的逍遥知道这老头子心里肯定为刑书的事对自己作脸色了。 逍遥一蹦一跳过去,给乌恩把茶杯填满,义正言辞道:“大叔,咱们江湖中人,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乌恩不客气的把茶往肚子里一倒,摆摆手道:“我就一跑马的,东家给钱我做事,江湖什么的不懂。” 逍遥正想纠正乌恩,可是乌恩却把屁-股下板凳往逍遥面前一靠,不满的说道:“东家你当初跟我说咱们就在这皇土诸国到处看看,这倒好,之前捡了个绍凌,咱们就惹了一堆麻烦,现在又捡了个刑书,你说人家回家省亲关咱们什么事?” “大叔,来咱们本来也是去下平临邱的,多一个人安全。” “那你干嘛跑去给他付房钱。” “......” “大叔。”逍遥小心拉了拉乌恩的袖口,轻声道:“那只今日嘛。”她又往自己身上一打量:“我一个二八少女,也不想每次出城就做小厮装扮啊,如今难得有一少侠随行,我这路上便又安全几分,也能打扮打扮。” 乌恩眉头一紧,明明到下一个城镇就要跟绍凌汇合,那时有绍凌护着,逍遥在马车上裸奔都成,可这短短一程路,非得以此为借口带着那个刑书,想着逍遥自称为二八少女,乌恩摇摇头,这怕便是少女怀春吧,于是泄了气说道:“东家随意。”又看了看粗衣麻布的逍遥,补了句: “明天你穿回女装,自己和那刑公子解释去。 果不其然,第二日那刑书已买了马,牵着自己的马在乌恩的马车边旁静候逍遥下楼,却没有等到昨日俊俏商人,只见逍遥一身淡黄色襟衣,外面套了件白色外套正向他微笑走来。 逍遥一双大眼迷人,笑起来一对小酒窝也甚是可爱,在帝都爱慕逍遥的世家公子并不在少数,不过比起只会舞文弄墨,身体孱弱的官家后人,逍遥还是更喜欢阳光爽朗,侠义心肠的江湖少年。 “刑公子。”逍遥笑面如春的走马车前,向邢书亲切的打着招呼。原本以为精心打扮过的自己可以引得邢书注意,可是邢书却一反常态的大惊起来。 “你...你是女子?!“ “嗯。”逍遥娇羞的点头,一边乌恩只想着这马为什么不一蹄子把她踹走。 刑书吞了吞唾沫,却不是因为垂怜美色,倒是一脸惶恐,接连往后退了三步,又才恭恭敬敬施礼道:“小生无礼,不知你竟是..竟是姑娘。昨日一车同行,有损姑娘清誉了。”这一脸正憋的通红。 逍遥目瞪口呆的看了看面前畏畏缩缩的少年,今日这副德行哪里像个侠士,与那国子监的学子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可是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改变得太仓促,没让对方准备,便马上解释说: “公子不要在意,都是江湖儿女。”可是见那刑书还是一副退避三舍的样子,逍遥便急声道:“你别躲,我又不会让你负责。” 一旁传来了乌恩被烟呛了的声音,乌恩又清了清嗓子:“快上路吧,绍凌还在前面夜县等咱们呢。”又转身对邢书说:“公子要是嫌弃咱们东家是女子,那咱们便分开走。” “若是女子,那我便更不能让你们独行了。”刑书拉着马走到逍遥跟前:“虽然说男女有别,可是夜县一路危险重重,我还是护送你们过去。” 夜县之所谓一个夜字,便是因为这夜县所处的地方刚好在一山坳之中,而去山坳的路上均是参天大树,枝繁蔽日,一路行去,如同走在夜间,所以这去夜县的路上山兽与土匪自然也比其它地方多些。 乌恩一想觉得也是,平日里他们多少也遇到过山贼,若仅一二人,那都不是乌恩的对手,可是夜县是出了名的土匪窝子,这逍遥又少女心思泛滥换了女装,带个人也是好,于是把逍遥唤上车,轻轻拉起缰绳对刑书说道:“那邢公子,一路仰仗了。” 刑书拱手行礼,一跃上马,跟着马车缓缓向路上出发,逍遥坐在马车内看着刑书潇洒的背景,对自己今天的仓促又气又恼,好好的少侠就被自己吓到了。 往夜县的路并不是一条平静的路,可是路上却充满了平静,只是深森间传出来的各种怪异的鸟叫声,温度似乎也比在沈城低了些,逍遥突然觉得小厮衣服还是好的,至少比较保暖,她轻轻拉开车帘,刑书正在旁边,他仪表堂堂,逍遥不觉的又多看了几眼,直到被刑书发现她才又拉了帘子,想起刑书侧眼看到他的样子,逍遥感觉自己有点控制不住的心花怒放,原来携手江湖少侠就是这样的感觉。 看不见尽头的路,总是让人觉得怠倦和烦躁,连乌恩都有点无精打采,但老马识途,马儿只要沿着路走,总能走到尽头。可是此时一阵声音从林间传来将乌恩惊醒,他抽出马刀向林间望去,依稀见得十来人正往他们这边跑来,他搞紧朝着刑书叫道:“别打盹了,快跑!”另一头对车后的逍遥说道:“东家抓紧了!” 马车突然向前,将逍遥往车后甩去,逍遥一头撞到到车板上,只觉得脑袋生痛生痛的,紧接着还没有来得切正身,便感觉到马车一荡自己又被摔到了另一边,亏得是枫木马车,不然早就被震裂了。逍遥忍着头痛想坐起来,此时只听到车外刀剑相碰之声。车外乌恩与刑书的呼叫声,一个大叫着古姑娘,一个唤着东家快跑。 逍遥心头一紧,这荒山野岭是出了何事?于是掀开帘子探头看去,乌恩和刑书两人正对付着二十来个对手,为首的是一个络腮大汉,他站在最后面,有一张在通缉令上经常见到,络腮胡子,带着刀疤的脸和一口大黄牙。 乌恩虽然年长,但是毕竟是符西汉子,一把马刀大舞起来也是铿锵有力,三五个对手围着他不敢近身,而在一边的刑书,出自周山派那剑法也甚是了得,挑、刺、切、劈刀刀剑血,络腮大汉见他们纠缠了一柱香的时间也没有被拿下,于是提起身边的□□便要亲自上阵。 乌恩且战且退的来到逍遥身边,将逍遥护在身后,而刑书一直在前掩护,以至于攻击乌恩的人将矛头都指向刑书。他们有人持剑,有人持刀,更有枪、斧等各种武器,刑书上行挡住远攻过来的枪,同时下盘还要防止扫过来的刀,而且前有剑,身后也有敌人,一时间任他剑法再精也是一人难适八手,任他身法再精也是应接不暇。 而也就在此时,那络腮大汉已提刀而来,那□□从空中重击而下,若万均一击,刑书提剑招架,可是却因力量不敌,震断了手臂。那络腮大汗乘胜追击,又一也向刑书劈下,说是迟那是快,被乌恩的马刀接了一来,乌恩力如牦牛,生生的将那□□又架了回去。 就在乌恩与那络腮大汉纠缠是,稍微喘过气的刑书马上将逍遥拉到身后,又应付起那些杂碎小卒。 可是毕竟乌恩与刑书仅二人,还带了一个不会武功的逍遥,现在却要面对十倍于自己的对手,就算武功再强也是无济于事,没过多久三个便被拿下。 乌恩力大,被三个人同时压着,而刑书一直反抗挣扎,最后被押着他的男子一脚把脸踩在了地上,逍遥只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已经不敢动弹了。 络腮大汉走到三个面前,挨个打量了一番,向刑书问道:“你可是下平国刑侍郎的儿子?”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刑书!”刑书从地上奋力抬起头,可是又被一脚踩了回去。 大汉用手拍了拍刑书细嫩的脸,笑道:“找的就是你,有人花了五十金买你的人头。” “谁!”刑书因为头被压着,可是依然吃力的说道。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大汉笑笑,从怀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往衣服上擦了擦。 “放了我们!”逍遥看着匕首有些害怕,不过依然说道:“我给你一百金!” “这小娘子口气不小啊。”大汉对着逍遥端详一番,笑道:“一会再来好好陪你。” “你敢!”逍遥叫道:“你这山野小贼放老实点,本姑娘兴许还能饶了你。” 大汉大笑三声,身边的贼人们也跟着起哄,他又垂首对刑书说:“这是你小情人?真泼辣啊。”又看了看刑书跪在地上的小身板:“估计你是降不了她了,不如让爷我来教教她。” “有本事冲我来!别欺负女人。”刑书说道,他跑过江湖,自然知道女人落在歹人手中的下场。 “不好意思,老子可不是名门正派,就喜欢欺负女人。”络腮大汉笑道,还不忘摸摸逍遥的脸,又对身边的小头目说道:“你把他们看着,谁敢动就宰了谁,我跟这妞去快活快活。” 逍遥不是傻子,络腮大汉的话又怎么听不懂,她环顾四周,传来都是不安好意的眼神,就算她聪明一世,可是也不是事事都能算到,她的小脑袋迅速的算计着寻找着解决的办法,可是到最后逍遥大脑里只是一片空白,而浑身上下也是冰冷十分。 跑!逍遥心里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她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机会,哪怕明知道成功的概率很低,可是当她转身没跑几步,却又被地上的碎石绊倒。络腮大汉两三步便走到了逍遥跟前,惊恐的逍遥又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这倒让络腮大汉兴趣更浓,他将逍遥往身上一抗便往林间走去,而逍遥在他肩上的哭叫打闹,让他似乎更加兴奋。 逍遥被粗鲁的扔在了林间的软泥上,那络腮大汉伸手便去脱她衣服,她的脚不停的踢着,嘴中吼道:“你别碰我,我...我是天平..厚..义侯的女儿。” 大汉没有因此停下手,反而讥笑道:“老子还是皇帝老儿呢” 看着自己被拉破的衣服和已露出的半个胸脯,逍遥闭上眼尽全力的乱打乱踢,只盼着睁开眼时一切就清静了,可是身上冰冷的感觉却又如此真切。心中害怕,恐惧,惊悚...五位杂陈,她用尽了力气却又无能为力,打着打着打累了,逍遥无助的哭起。 大风在林间刮过,却吹不干逍遥的泪水。 大汉似乎被闹得有点烦,抬手猛得朝逍遥脸上打去,接连打了两三下,逍遥只感觉头上嘴里都是血,那血在她的鼻腔里呛着,难以呼吸,可是一动便又是一阵拳脚。大汉见她老实些了,便又换了语气:“你乖点,我也对你好些。” 话毕,逍遥只觉得自己的衣服又被扒去,而裤子也正被褪去,她浑身疼痛无法动弹,绝望的乌云笼罩在她的心里,第一她对这次出行产生了一阵悔意,原来自己并不是先祖,这种绝望和身上的痛苦,让她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淌。 “老大——!“ 树林外突然传来下属的叫声,正在解腰带的大汉林外方向看去:“叫什么叫!老子正办事呢!都闭嘴!“ “妈的,败兴!”络腮大汉吐了口唾沫,面前是马上即可享受的战利品。 他身后,一把弯刀散发着寒光,持刀之人如同鬼魅一般靠近,悄无声息的如同黑暗中捕食的猎豹,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回头,否则死亡会来得更加迅速和痛苦。 第19章 杀尽天下不负卿 弯刀,依然是杀气凛冽,持刀之人,还是那样冷若寒冰。这林间的急风吹,那树林间乱叶飞舞,可是也惧怕这杀气一般,不敢沾衣。 绍凌立于林间,斗篷挡住了她的脸,她持着弯刀,而她面前的人完全没有感觉危机的存在,那两尺之外逍遥正被压倒在地,一身的伤满疲惫的逍遥已没有力气动弹,那络腮大汉哈喇着口水,正扯着逍遥的亵裤。 绍凌一跃到他身后,此时本可将他一刀毙命,可是绍凌却提着那大汉的衣服将他一把甩在一边,那大汉也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惊到,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往斩-马-刀处奔去,绍凌并不在在意那大汉的武器,只是解开胸前那斗篷的纽扣,将那黑色的巨大斗篷盖在逍遥身上遮住她凌乱的躯体,她眼神落在了逍遥身上,逍遥形同枯槁不得动弹,可就在这刹那间她们眼神相触,逍遥的眼泪不住的溢了出来,这泪水似乎溢满了绍凌心,让她窒息般的难受。 绍凌不杀没有价值的人,可是却有的人偏偏爱往她的刀口撞。 “你找死!”大汉持着巨大的□□冲来,刀在天空画了一个半弧,直直的对着绍凌劈去。 动作越大,破绽越多,绍凌只是微微侧身,刀从她的面前划过,却不伤她一根头发,绍凌上步入身,借着大汉向前冲的力抓住他的衣服向前一摔,那硕重的的汉子被硬摔在了地上,摔打的冲击力打的那汉子只觉得脊骨断裂,嘴里一热,血水喷口而出。 斩-马-刀,一刀可断马首,可是大汉此时抓起刀柄,却已无起身之力,此时面前眼前这位黑衣罗刹只得用手支撑着自己往后移动。绍凌一步跨到大汉跟前,弯刀一闪,只听一声惨叫!逍遥躺在不远处,头脑有些麻木可是依然被这惨叫声所惊吓,不由得浑身一抖,等她鼓起勇气再次看向络腮大汉时,那人已少了一臂。 从绍凌出现在林间起,她便有上百个机会让他去死,可是这次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又躬下腰,精准的用刀往男子脚上划过,同样再次换来一声惨叫,虽然对方逃不出自己的双手,可是绍凌依然挑断了他的脚筋。 “饶命!.饶了...我!”络腮男子恐惧的叫着,疼痛让他没有时间去疑虑自己遇到的是谁,他只看到对方的眼神中,是嗜血的*。 而*,则是杀手的死穴,绍凌办事干净利落,无论再难缠的对手,最终都会被绍凌一刀毙命。可是今天,她的脑子里想得漫漫却是逍遥那无助的眼神。 对于那哀号告饶的声音,绍凌心中只感觉深深的厌恶,她单膝跪下,压住大汉身上唯一的手掌,一手掐着大汉的脸颊迫使他张嘴,另刀尖则从他嘴里挑出一根软物,当舌头落在地方时,还在跳动。 嚎叫,痛苦声,充斥着整个森林。 逍遥身上披着绍凌的斗篷,绍凌身上没有任何味道,可这厚实的感觉给了她稍许的安心,她只盼着绍凌能帮她手刃了那个混蛋,可是她却看到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绍凌,残忍、无情、冷血,这便真实的绍凌吗?地上那个已经扭曲变形的大汉,并没有让逍遥畅快,她的胃翻江倒海,绞痛非常,她想他死,可是却不是这样。 逍遥不明白,这种难受是因为绍凌,还是因为绍凌的残忍。 绍凌甩掉刀上的血,地上的大汉并没有死,她切开他的动脉,他只会看到自己流血死去。 绍凌走到逍遥身边,逍遥瑟瑟发抖,绍凌半跪在地上把斗篷给她裹严实,绍凌自己也经历过绝望,那时的她只要的只是一个拥抱,逍遥给了她,绍凌展开双臂,笨拙的将逍遥搂入怀里,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最后只简单说了三个字:“有我在。” 眼睛滑下,逍遥终于又一次哭出声来,过了很久她才明白,这哭泣不是害怕与绝望,而是因为在绍凌,此刻在。 风在林间打起了漩,落叶也跟着绕了起来,乌恩与刑书此刻清理完绍凌给他们留下的小卒也跟了进来,看着怀抱逍遥的绍凌从林间走出,而他们身后那大汉的尸体已经全数浸在血水之中,四肢和身上全是血水,腥气四溢,刑书虽也杀过人,可是这般残忍的手段还是第一次见着,没有忍住心里的恶心,抚着树吐了起来。 “东家没事吧?”乌恩小跑到绍凌边上,关切的问。 绍凌摇头,又看看怀中的逍遥,她依然颤抖着身子,目光涣散,绍凌不由的又将她抱紧一分。 “那咱们今天就在这扎营了?”此时时间已不早了,人和马车也有所损伤。 “不。”绍凌拒绝了乌恩的提议:“我们到夜县。” 绍凌记得自己杀第一个人的地方,那是在一个谷堆边上,至此她每次经过那谷堆,心中都会想起那人绝望的眼神,而此时的逍遥也是,不能让她一直看着这片林子,不能让她对恐惧有所联想。 “得,就去夜县!”乌恩着满身是血的逍遥,心里也扭着难受,那平日里矫情傲慢的大小姐,绝不能让她再在地上过一夜了,于是拉起在边上喘气的刑书,往马车处走去。 到了夜县已是三更天了,这下平国素来没有宵禁的传统,只要稍大点的酒楼客栈都会通宵点着灯等客,乌恩跟着逍遥最久,也了解她的性子,自然选了县中最好的客栈,同样的天字一号房。 逍遥衣衫不整只裹了披风,乌恩想照顾但是也不好近身,这晚上便只有麻烦绍凌与逍遥一屋照顾,自己便安排与刑书一屋便早早的退下,虽然心中十万分的关心,却也不敢再去打扰。 绍凌将逍遥放在床上,原来有干净的被子,可是逍遥依然紧紧的拽着绍凌的斗篷不肯放手,虽然今日幸而绍凌出现保了逍遥安稳,可是毕竟是女子,又是官家小姐,就算心中潇洒,毕竟也事关名节,若帝都的老派贵族家中出了这样的遭遇,小姐不以死护节,那便是脸上蒙羞的事了。 “绍凌。”沉寂了很久的逍遥终于说话了,绍凌今日倒是情愿她的话能像往日一样多。 “我在。”绍凌坐在床边轻声应道。 “我想洗澡。” “好。”绍凌起身想唤人打水,却又被逍遥一手拉住,眼神中写着怯意。 绍凌接过逍遥的手,那手细腻光滑,可是如今却因为挣扎而映上了道道血痕:“我去唤人打水。” 逍遥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手收回斗篷里,静静的看着绍凌出去的身影,将自己裹的更紧。 根据绍凌的吩咐,送上来的水温度都比较高,热气升腾,房间里的蜡烛烧的啪啪作响,烟雾的影子随着烛光的摇摆变换着模样。 绍凌将逍遥抚至木盆边,逍遥受了伤行动有不便,绍凌伸手想为逍遥宽衣,可是她的好意却被逍遥硬生生的推了回来,绍凌也不强求,只是用眼神护着她,直到看着逍遥稳稳的坐了下去,才松开了心。 虽然热水能让逍遥的身体有所放松,可是她依然在水中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只露出一个脑袋,漠然无语。 绍凌见她身上满是伤痕,虽然都只是细小划伤,可是泥土与血迹依然粘在她的身上,若这伤放在其它人身上,绍凌并不觉得有何,偏偏今日逍遥这样,却让她心切起来。于是拿起手帕慢慢的为逍遥擦拭着身子,逍遥的皮肤很细嫩,如同剥壳的鸡蛋,绍凌轻轻的给逍遥清理着伤口边上的污渍,如同抽丝一般小心。可是身边依然传来了逍遥呜咽的低泣。 “对不起。”绍凌说得很小声:“我来晚了。” 哭泣并不是因为疼痛,而道歉却依然是因为内疚。 “但你还是杀了他。”逍遥似乎在宽慰,可是声音却无力。 “杀了他。”绍凌重复道,她在想为什么在逍遥眼中并不是救了她,却是杀了他:“让你害怕了?” 逍遥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她不愿意再去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个络腮大汉,还有站在血中的绍凌:“我们不说了,好吗?” “嗯。” 绍凌为逍遥擦干身子,将她放在床上,此时逍遥安静的像一只猫,静静的蜷缩在被子子中一动不动,绍凌一直以为自己心冷如石,可是今日见到逍遥如此,心中却滋生了一丝痛感,可是这种感觉来的悄无声息,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 乌恩考虑到绍凌要照顾逍遥,所以也没有为绍凌再开一房,绍凌不习惯与谁同床,只是坐在床边。 “绍凌,你也躺下吧。”被子里的逍遥说道:“我..我没事。” 明明吓得已变了样,可口中偏偏要说没事,绍凌见过逍遥的任性,见过逍遥的不挠,第一次见到逍遥的软弱,却还是这样嘴硬。 逍遥感觉到背后一沉,知道是绍凌躺下了,温暖的被子本应该充满了安全感,可是她还是止不住的打着颤,一只手臂慢慢从外环了过来,轻轻的搂住她的腰,她的背上也覆上一片温暖,那是绍凌的拥抱。 “睡吧。”温暖的鼻息传到逍遥耳畔:“往后纵使我杀千人,却只保你一人平安。” 第20章 心有相思两不知 逍遥惺忪的睁开眼,昨天哭的太多让她觉得眼皮都有些沉,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昨夜的逍遥竟然安然一夜,没有受到梦魇的侵扰。 “醒了。”声音从逍遥背后传出,气气中带着一丝丝暖意。 逍遥此时才想起昨晚绍凌与她一床,而腰间还搭着绍凌的手。逍遥向绍凌处侧身,本想为昨日的事说些什么,可是至少有一声‘谢谢’,可一转身却却正对上绍凌的唇,嘴唇一触略感微凉,逍遥自觉往后一缩,抬眼便是绍凌正微垂着头看向她,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也让绍凌心中也微惊,似乎自己对逍遥多有信任,竟没有防备的被近了身。 逍遥见绍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符西多产美人,而绍凌更是无双,虽然面若冰霜,可是却让逍遥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发烧了?”绍凌看着逍遥突然绯红的脸,将手放到逍遥额上,并无发热的迹象。 逍遥缩进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绍凌面无异色,她自然也不敢说是因为刚才的无意一吻,虽说都是女子,可是也会未免尴尬:“没事,我有些热。” 听着被窝里传来的小声回答,第一次觉得逍遥比自己还奇怪,既然热干嘛还躲进被窝。绍凌本能的想给逍遥把被子拉开,可是逍遥却在被子里拧巴着不出来。绍凌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当她精神好些了:“没事了吧?” 话间一落,被子中的扭动嘎然而止,房间里异常的安静。绍凌意识自己似乎说错了,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坨被子,最后还是笨拙的抱了过去,将硕大的被子连同人拥住:“都过去了。” 等到逍遥将头伸出被子,平静的说要起床时,已是接近午时,绍凌将乌恩准备好的干净衣衫递给逍遥,逍遥摊开一看,那是件粗布的小厮衣服,乌恩这一路给她说了千百次出门低调,可是她却偏偏不听。 绍凌看逍遥盯着粗面衣服有些呆滞,上前将那衣服放在一边:“你若不想,便不穿。” 逍遥明白绍凌的意思,只要有她在,一路上又有何惧,可是她已经不想再任性了,逍遥又拿回绍凌从自己手上取走的衣服:“总有分离的时候,还是穿着好。” 逍遥说得并没有错,绍凌点点头,可是心头却有些怪怪的感觉。今天的逍遥没有那漫漫的笑脸,绍凌还有些不习惯。 乌恩与刑书都没有睡实,也是因昨天之事都各有心事,就连晚上酣声如雷的乌恩都安静异常。次日刑书起床后便一直在房间来回渡步,乌恩整理完马车又不敢去敲逍遥的门,心里没个底也是慌的很,这刑书又在他面前一来一回的,一时间这老马夫倒上了脾气。 “你在这走没晕,我看都要看晕了!” 刑书看了眼乌恩,脚步也没停下,可是又绕了两圈后便冲出门去,往客栈厨房跑去,乌恩只道是刑书饿了,自己倒也没吃饭,便跟着出去,可是却见刑书提了一只鸡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脸面色凝重,往逍遥房间走去。 “刑公子,你干嘛呢!?”乌恩觉得这刑书傻乎乎的,担心他上楼说些话刺激到逍遥,便也急忙跟着往楼上跑去。 那急促的上楼声哒哒不停,而乌恩的声音紧随其后,绍凌在房间听着,带着些戒备堵在门内,可是门外还是传来了敲门声,刑书在外急切的叫道:“古姑娘,开开门。” “何事?”绍凌并没有开门,她瞥了眼而才换好衣服的逍遥,经历了昨天的事,她似乎还有些紧张。 “还请女侠开门,此事我需亲自给古姑娘说。”刑书的声音中还夹杂着鸡叫。 “刑公子,若想给东家*,你去厨房弄好便是....”乌恩在一边戳着鸡,同时用他那个烟杆将刑书往后挡,想把他叫下楼去,逍遥毕竟昨天经历了那些事,现在还不知情况,刑书提只鸡站在门口确实不妥。 绍凌守在门后,乌恩拉着刑书往楼下走,刑书扭着门缝叫着逍遥的名字,而他手中的鸡心中一片茫然。 “刑公子,有何事。”门推开,说话的是逍遥,一身小厮装扮,脸上尽是郁闷之色。 刑书看到逍遥此时的模样,心中弥漫着内疚,这也更确定了他思考了一整晚的想法,他将手中的鸡举起,递到逍遥面前:“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归如妻,迨冰未泮。这夏天找不到大雁,还请古姑娘收下这只鸡。” 逍遥看了看前面的鸡,又看了看一脸肃穆的刑书,此时一粒鸡粪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刑书的鞋上,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刑公子这是。” “求亲。”逍遥没有接过鸡,刑书便一直举着,昨夜他一夜未眠,逍遥若不是帮他便不会有昨日之事,事关女子名节,那自己便应该负起责任取逍遥过门。 “这求亲可有父母之命,有可媒灼之言?”乌恩毕竟在中原呆了快三十年,先不说以逍遥的家世根本不可能嫁给刑书,这连最基本的套路都不走,若说求亲,在乌恩眼中反而显得太没诚意。 “那便请古姑娘同我一同回邱临!”刑书信誓旦旦,自己以侠义安身立命,怎么能让女子有失名节,刑书也深知逍遥志在江湖,他再次举起手中的鸡向逍遥说道:“不仅一起要回邱临,栖鹏也好、大泽也好、日初也好,我都愿与姑娘一路!望姑娘成全!“ 突如其来的求亲,让逍遥难脑袋一片空白,她虽是侯门千金,家里女子之德并没有少让她学习,对于昨日之事她能稍许比平常家的女子看的开些,若说求亲对自己来说,算是过了些,可是那刑书却偏偏说愿意与她共行天下,昨日之事,加上今日刑书之言,逍遥心中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感动。 就在逍遥正犹豫要不要接过鸡时,啪的一声,绍凌把门关了。 “鸡毛太多了。”绍凌转过身往屋内走去,她不明白为什么看着刑书那情真意切的样子有些厌恶,她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厌恶这种感受。 “我....。”逍遥本想问下绍凌的意见,这鸡接是不接,可是见绍凌一脸厌恶之色,便又不好开口,只是自己又把站打开,对着保持着持鸡造型一动不动的刑书说道:“公子之意,我心领了,婚姻大事还是要经父母之意。”见刑书脸上又带了些失落,逍遥想到刑书愿与自己行遍天下,男子若能说出这样的言语,对自己也算有心,何尝不可一试,便又说道:“此去邱临一路,还要叨扰公子了。” 见逍遥没有拒绝之意,不计前嫌的愿意一同回邱临,心中只道是女儿家的矜持,于是也不再多说,只是点头应允,便拿着鸡讪讪下楼去了。 “东家?”乌恩摸了摸逍遥的头:“你不会真要嫁吧。”刚才逍遥一脸温柔还真不是她的画风。 “刑书他英雄年少,若真愿与我行遍天下,又有何不可。”逍遥低头说道,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一位少年如此担当理解,她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十年后在符西大草原上,逍遥对于当日之事向绍凌一口咬定自己是发烧烧傻了,可是绍凌心里明白,逍遥那日清晨红着面究竟是为何。 夜县虽说不太平,可是也有自己的风物人情,从这里开始逍遥正式将自己的见闻记录入了《皇土游记》,此次出行,短短一月经历了不少事,她自己依然决心不改,是时候完成先祖的意志了,于是安排乌恩在周边打探下,有没有些特别的事物,好做记录,而自己便就近将这里的“夜”景写入书中。 而这夜的原因其实是遮天蔽日的丝瓜藤,而并不是真正因为树子多而枝繁叶茂,丝瓜腾才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他们链接着树子牵缦拉藤,好好的大白天,很多地方真的如同夜晚一般。 逍遥站在板凳上伸着脖子看着这些脉络,从一根藤看到远方,藤蔓越枝越开,直到数不出究竟分出多少枝,而这样的藤又从主杆分出,成百上千。逍遥看一下,又拿笔记一下,“逍遥!”远远的,白衣少年轻策跨-下的马儿向她的方向赶过来,细缝中的阳光正好,少年意气风发。可是逍遥的眼睛里,却只看到绍凌今日一身轻皮软铠,驾着她的黑马在少年身后悠悠的也向她走来,看着逍遥正在看她,绍凌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逍遥抬头继续看着头上的藤蔓,心中似乎开了花。 刑书来到逍遥身边,下马后伸出手,准备接逍遥从板凳上下来,嘴里跟着说道:“乌恩在北边打探,北边有一处个山丘,在这树木之上,可以晒到太阳。”又故做神秘的说道:“风景独好。” 逍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搭着刑书的手从板凳上下来,她安排乌恩四处看看,可是这刑书也倒是积极,骑着马满县城晃悠打听。 逍遥将手中的笔墨装入盒中,落地后便将手收了回来,对刑书说道:“那麻烦刑公子唤大叔过来接我了。”逍遥现在是在县城之中,而听刑书的口气,那北边的山丘应该有些距离,因为至少这城里一马平川,并没有见到有丘陵之势。 “要不...。”刑书有顿了顿,脸上憋成了一片红色:“你与我同骑?” 逍遥愣了愣,刑书提亲时她没有反对,若此时二人同骑也不为过,正准备答应刑书的提议,却见一匹黑马挡在了二人中间。 “你这是骡子。”绍凌居高临下的看着刑书和他身边的马,冷冷说道。 第21章 清风逐叶碧波漾 天下良驹无非出自两地,一地是漳国,漳国天寒地冻,那里的马儿反而体格彪悍,最使用于做重骑兵的坐骑,而另一地便是符国,那符西大草原简直是马儿的天堂,与漳国不同的是,符国的马更矫健,机动性更强。玄刀门的坐驾均是符*马,本就是百里挑一,绍凌又是玄刀门的显赫门徒,那坐骑配备更是刑书的马比不得的。 逍遥看看绍凌,又看看刑书,绍凌的马皮毛黝亮,体格剽悍,足足比刑书的小白驹高出一尺,而马上的绍凌玄色软铠,威风凛凛。另一边刑书自知自己的马比不得绍凌,也不好多争辩,可是中心又想与逍遥同骑,那一连欲说还休的样子与绍凌的威风相比,就跟他的马儿一般也被比了下去。 “上马吧。”绍凌也不顾忌刑书的一脸尴尬,向逍遥伸手。 刑书不知逍遥与绍凌关系,只是绍凌武功了得也不知她师出何门,但既然自己晚一步认识逍遥,也不好为了骑马的事纠结,不过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大度,于是很贴心的将板凳给逍遥递了过去,七尺的马不是逍遥这身高就能翻身跃上的。 不过那板凳却也不高,逍遥就算借了它的高度上去似乎还是有些吃力。绍凌见逍遥的抓着马鞍,努力往上抬的脚离马镫都还有几寸的距离。绍凌无奈的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矮子”。 绍凌从马上一跃而下,抚着逍遥的屁-股将她一推而上,这个时候军马的优势便体现的出来,对于逍遥的狼狈上马的忐忑,马似乎比身上的人还淡定。不过坐稳后的逍遥还是紧张不已,首次骑马,而且还是七尺大马!逍遥盯着绍凌,此时绍凌挑着眉毛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逍遥抛出了一个“帮我”的眼神,绍凌別头轻笑,飞身上马,翩若惊鸿,连一旁的刑书都为之惊艳。 逍遥总是一副老样子,一旦有了安全感便会自动嘚瑟起来,绍凌上马后,逍遥马上便把持不住,坐在马上弄东弄西,一会儿甩甩缰绳,一会儿踏着马镫拍击马肚,想驱马试试,可是却不得其要领,那马儿依然稳如泰山,不为所动。 “想学?”绍凌看着跃跃欲试的逍遥问道。 “嗯。”逍遥自然想学,策马奔腾的于天下的感觉,自然比坐在马车上更是自在。 “我教你。” 一双手从逍遥背后环过,轻轻的执着逍遥的双手,绍凌的手指有些冰凉,但是在这夏日这温度却又舒服的恰如其分。绍凌的手指修长,甚是好看,可是手掌上却有厚厚的茧皮,那是用多刀年的结果,茧皮磨着逍遥的手背,像是在提醒着逍遥那日的绍凌是如何的可怕,逍遥不禁回头,可是还没来得急看上一眼,便听绍凌命令道:“坐好。” 逍遥急忙坐正了身子,纹丝不动。 “这是缰绳。”绍凌执着逍遥的手握住马缰:“控制马的方向。”绍凌带着逍遥往左拉,马头向左偏去。 逍遥会意的点点头。绍凌接着拍了拍逍遥的脚,指了指她脚下的踏板说:“这是马镫,保持平衡也可以发布命令。”说罢绍凌轻轻用脚夹了夹马肚子,那马儿便小跑起来,引得逍遥还轻呼了一声。 “还有鞭子。”绍凌没有拿出来,只是看了看刑书的小白说道:“那是骡子才用的东西,好的马儿不用鞭打。” “试试吧。” 逍遥点点头,开始依着绍凌所说尝试着驱动马匹,可是马儿才行三五步,逍遥便被一上一下的颠簸吓得连声呼叫,生怕自己会掉下去了一般,又觉得如此有些失态,便又回首去看绍凌,心里倒担心自己被这冷面神批评两句,可是绍凌依然没有给她回头的机会。 逍遥感觉到绍凌往前坐了半分,前身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背上一时倒觉得暖暖的,而执着自己的手又握紧了些,有力却又让人踏实,一阵鼻息吹在颈间,绍凌的头靠在了逍遥的右脸上,逍遥整个人被绍凌保护的结结实实,她偏头往绍凌处看去,绍凌也正看着她,那来自符西的脸轮廓分明,五官如同刀切,目光如炬双眉若剑。 四目相对,逍遥觉得自己脸烫烫的,可是为什么会对绍凌有这样的感觉,逍遥又看了看一边的刑书,虽说他跨-下的马儿不及绍凌威武,但是也是仪表堂堂的偏偏少年,可是就连今日他求亲时,自己也不曾有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逍遥收加目光,定了定神,低声说道:“不学了,先走吧。” 以绍凌对逍遥的了解,轻易放弃不是她的作风,若是平日不学会这骑马她不会善摆甘休,可能是昨日的惊吓还没恢复,绍凌想着,便驱马前行。 逍遥在绍凌怀间,觉得安稳异常,那均匀鼻息吹在她身上,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逍遥松下腰间的劲,微微往绍凌身上靠去。这腰间力一泄,绍凌只以为逍遥还不善骑马,于是下巴固定在逍遥肩上,双手把逍遥环的更紧。 刑书骑着马紧随其后,只是逍遥在前面向绍凌学骑马甚是认真,其实他在一旁说了不少关于马术的注意,只是逍遥似乎都没有听进去,这下看御马的人是绍凌了,刑书便觉又有了机会,于是驶马向前,与绍凌并驾齐驱,只是白马矮小,蹄下形式要急切些。 “绍女侠。”刑书望向绍凌,此时绍凌怀里的逍遥也伸出了头:“上次见你身手矫健,不知师出何门?” 绍凌斜瞄过,她与刑书不熟,并不想过多理会,只是冷冷回道:“关你何事。” 刑书在周山这样的名门正派中长大,又是长于书香之家,身边的同门和叔伯们,均是彬彬有礼,绍凌这样说话直来直往的,倒是头次遇到,不过毕竟家世在那里,也不好发作,只是干涩的笑了笑。 逍遥见刑书脸上挂着委屈之色,自己本在向绍凌学习马术已不怎么搭理他,这样又被绍凌泼了冷水,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侧着头向绍凌问道:“我也好奇,你怎么那么厉害,究竟是哪门哪派的。”又饶有其事的说道:“以后要见到你的同门我也好躲远些。” “.......” 看逍遥一直眨巴着眼睛,绍凌还是开口说道:“玄刀门。” 在中原活动的多为玄刀门日宗,收钱办事,名声从来都不漂亮,而日宗与月宗的区别外人并不太清楚,刑书听到玄刀门三个字,便已经将绍凌归类为犬马之辈,心间渐生了厌恶之意,若让人知道天下第一剑的周山派弟子与玄刀门同行,启不是有辱师门,刑书只盘算着是否能早日与之分开,可是又见逍遥与绍凌亲密,也不好说明说心意,只能见机行事了。 “听大叔说玄刀门可是符国第一。”逍遥想着绍凌这下要跟着自己到邱临也得一月路程,不如学点东西,免得又出现之前的状况,于是拉着绍凌的衣角说道:“你教我功夫可好?” “刀术虽好可总是不如剑术轻盈潇洒。”还没有等绍凌应允,刑书便先开了口:“若真要习武,不如剑术入手。” 刑书说的并不错,刀多用砍劈之术,对力量的要求极高,而砍劈之下产生的强烈的振动感又需要极强的手部力量,若没有上万次的砍劈,仅仅是刀术即使是学习了也并不会产生太大的效用,而剑术多用技法,对力量的要求相对小些逍遥来说,剑术其实更为合适。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绍凌竟然向他扔回了“花拳绣腿”四个大字。 “既是花拳绣腿,那还请绍女侠赐教了!”刑书向绍凌拱手道,口气坚定。 而逍遥似乎感觉到了些轻微的火药味,看着刑书单薄的身子,逍遥不禁有些为他担心,他现在可是向绍凌挑衅。 “没兴趣。”绍凌不痛不痒的回答。又看着前方的熟悉的马车,估摸着快跟乌恩会面了,垂首对逍遥说:“抓紧,我要跑马了。” 看着向前策奔的黑马和那个傲慢无礼的绍凌,刑书只低咕了句:“妖孽。”便骑着马也跟了上去。 这山丘的风景虽不及刑书说的“风景独好”,不过放在这夜县也可以说是甲一方,毕竟夜县即使白昼也不见日光,蛛网般的丝瓜藤结实的缠绕在整个城镇之上,这县中竟无一栋楼在三层之上,而这山丘附近刚刚树木稀少,没有瓜藤的覆盖,它便如穿破屏障的矛头一般,屹立于成片的藤蔓之上。 上山的路有些崎岖,不过并不算难走,除了逍遥,其它的人都还是如履平地,可能习惯了率先打探,绍凌本能的走到第一位。刑书男子又长年习武,体力不弱,本可以紧跟绍凌身后,可是却见逍遥爬的气喘吁吁,便特地放慢脚步守在逍遥身边,倒也尽职尽责的帮扶着逍遥,待二人花了两柱香的时间上顶时,绍凌与乌恩也坐在那里等候多时。 逍遥与刑书上山路上倒是有说有笑,此时倒是绍凌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既然安全上顶了,绍凌也没什么担心的,独自一人走到山顶的角落,找了一个视野宽阔的位置席地而坐。一会乌恩也跟了过来,在地上抖了抖烟灰坐在了绍凌身边。不远处是逍遥与刑书兴奋的呼声。 乌恩用手肘戳了戳绍凌,用眼神指了指兴奋的逍遥他们:“两个土包子。” 绍凌会心一笑,这百亩的县夜之上全是连绵不断的丝藤,若不是从下面上来,谁能猜到山下竟然有一坐县城,阳光打在叶片之上,翠绿之色幽然,叶面上薄薄的一白毛,居然也能反射出一些微弱的光亮,可是对见惯苍茫天地的符人来说,这样的景色着实一般,只是在阴郁的县中呆久了,偶尔看到阳光心情自然要好上几分。 “还是挺配的。”乌恩吸了口烟,阳光下的逍遥与刑书还在那里远眺:“绍姑娘以为呢?” 绍凌也顺着目光看着阳光下的两人,逍遥头上微微的汗水已将头发浸湿,可是依然玩得兴奋,笑脸爽朗,而刑书在一边看着逍遥入神,似乎笑得也很满足,这便是郎情妾意?绍凌不懂感情,她是一把刀,刀没有感情,乌恩的问题她无法回答。 绍凌又侧回头,看着山下绿色的海洋,那海洋顺利风的吹抚荡起阵阵涟漪,这位符西刀客的心,也开始悄悄的荡漾。 他们下山时太阳已快落山,不过已下山,这太阳在或者不在已经不重要,反正抬头也只是三仗高的树蔓。逍遥老老实实的坐回了自己的马车,乌恩也确实老夫马,这车已修复如初,她看了看手中刑书赠与她拭汗的手绢,想着今日山上两人对着天空呼叫眺望,自己还忍不住往下扔国石籽,玩得甚是开心,心里也难免高兴,可是她却不知为何掀开车帘时,眼中老是绍凌那落寞的背影。 “少爷!刑书少爷!” 远远的声音打破了一行人的平静,刑书闻声提马回头,乌恩和绍凌也勒住了马,逍遥伸出头去往回看,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厮,正骑着毛驴向他们跑来。 第22章 至亲断魂人枉然 刑六从邱临到周山,又从周山到这夜县,这一路足足走了七八天,事出匆忙,身上的盘缠微薄,过的尽是些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就连喝水都是就着河沟里的将就,有的路段没有水流,那低洼里的积水也得喝,一路驴不停蹄,风餐露宿。自然的,刑六现在也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和那大户人家平时里趾高气扬的小厮模样已是大有出入。 刑六见到刑书,也不顾身边还有逍遥、绍凌等人,啪得一声膝盖就落在了地上,接着就是一阵嚎啕大哭,本来已是泥泞的脸上,夹杂着泪水和鼻涕。一边的逍遥看得说出不来啥味,给乌恩使了个眼色,乌恩将腰间的水壶递给了刑六,意思让他给收拾收拾,这刑六也不客气拿起水壶掀开盖子便往嘴里倒,直到水壶中最后一滴水落入嘴里,刑六又继续在道上嚎啕起来。 见刑六如此失态,刑书结合之前的遇刺和土匪,便知家里出了事,抓住刑六的肩膀稳住他的情绪说道:“快说,可是府中出事了!” 见刑书也是一脸急切,这刑六更是抽泣起来,舌头像是撸不直一般,自家少爷就在跟前,可是谁也说不出来。 刑书被这刑六气得直蹬脚,还是乌恩老道,一巴掌朝刑六乎去,打得刑六眼冒金星,不过这才稳住了刑六的情绪,刑六最后还是抽泣了两下,这才说道:“少爷,老爷他...被斩了!” 丧亲之痛,是五雷轰顶,是心如刀绞,是如鲠在喉,最终还是化作刺骨之痛抽掉了刑书的灵魂,这位白衣少年十岁离家,十年在外,虽然每年总会回家省亲,可是细细数来见面不过寥寥,如今听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刑书双脚一软,也坐在了地上。 逍遥见刑书一脸哀伤,欲哭却无泪,像失了魂一般,想上前一劝,可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本能的看看了绍凌,可是绍凌却坐在马上面无表情,逍遥只看看乌恩,乌恩收到逍遥的眼神后,又知道这些棘手事儿教给自己了,于是上前拍醒了哭泣的刑六,让他抚着刑书先上马车,又嫌弃刑六一身脏兮兮的,便把他赶回驴上,一行人又往客栈走去。 刑六收拾干净,刑书的的情绪也稍微稳定,主仆二人面色凝重的围坐在案几边,逍遥与乌恩也坐在一边,绍凌觉得别人家的事情无趣,便说外出看看,不知所踪了。 刑六看了看刑书,刑书耷拉着头挥手示意,刑六也叹了口气,便开始述说刑家出事的来龙去脉。 刑家在下平是士族,因为精于数术所以从祖上开始一直管理下平的国库,任玉府长官,而这差事简单至极,平日不用上朝,跟其它官员来往自然也不会太多,只要管好手下的一从算盘手,这朝廷里的钱财出入无差,那就相安无事,父传子子传孙,百代相传即可。 按正常习惯来说,玉府只有年底会有人来查库的,可是上个月偏偏有人来查了,不仅查了,还真丢了东西,丢的东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只是先先王的一把宝剑,可是正因为这把宝剑被人以此为借口大作文章,最后刑书的父亲被斩,刑家被抄了家,三族之内皆下了狱,家仆尽散,只这有刑六至小跟着刑家,这才冒着危险去寻那刑书。 “那可是国库,怎么会轻易丢东西?”刑书红着眼问着刑六。 刑六一介家仆怎么会知道,不过他确实在离开下平前到处进行了打探,于是弱弱说道:”小的也不知,但是听说是...符国的一群黑衣人干的,使的是弯刀。” 黑衣与弯刀,玄刀门的不二标识。如果真是玄刀门做的,那便可以想通了,玄刀门从来只做暗杀斥候这样的勾当,只要钱出的够国邦大臣他们都敢杀,更别说进个小小玉府随便拿点东西,那更不在话下。 而逍遥与乌恩面面相觑,如果真是玄刀门,那是否与绍凌有所瓜葛,此时绍凌不在这里,难道便是有意躲开。 “玄刀门!”刑书咬着牙,将这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他额头青筋爆起,提剑起身,便欲往门外走去。 “刑书你去哪!”逍遥知道刑书此时要找绍凌麻烦,可是就刑书那身手何时是绍凌的对手,此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自然是去寻那绍凌!”刑书提剑甩袖踢门而去。 刑书正准备出客栈门时,绍凌正抱着几个丝瓜准备进去,刑书手里提着剑,一脸怒火中烧的模样,出于本能绍凌将丝瓜单手抱着,空出了一只手来。 “站住!”刑书向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绍凌喝道。不过这并没有停止绍凌的脚步,她依然缓缓向前,不予理会。 “我说,站住!”刑书往绍凌处跑去。 此时逍遥与乌恩已追上了来,而面前的画面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刑书正持着剑往绍凌身上刺去,而绍凌此时正背对着刑书,现在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正派侠客从背后向敌人进攻! 也是可预料的是,绍凌轻松的躲过了这一刺,她一个转身弯刀如弧月而出,将刑书的剑打开,那弹出的剑直直的打到了客栈的墙上,“嗖”得一声,剑入墙很深。现在已是夜间,客栈一楼没什么人,不过也惊的老板过来,逍遥又搞紧让乌恩过去给老板塞了一锭银子,老板笑了笑又退了回去,江湖打斗见多了,这么大方的还是第一次。 没有剑的刑书并不想放弃,他此时双眼冲血,除了愤怒感受不到他其它的情感,而另一头的绍凌,却又太平静。刑书赤手攻上,绍凌却也不放下刀,直接一刀往刑书心窝捅去,现在的刑书对她来说是危险的,既是不构成危险,但是不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呆在自己身边。 可是就在离刑书心房三寸时,绍凌又被那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绍凌不要!” “他要杀我。我便杀他。”绍绫答道,可是手中却把玄刀换了一个方向,变成刀柄打向刑书心窝,就这么一个就把他打到半仗开外。绍凌又转出刀尖,向倒地不起的刑书走去,刚才的收手不代表他要给刑书留下活路。 逍遥看着绍凌向刑书逼近,不由的想起那日黑衣大汉的惨状,又听到刚才刑六提到玄刀门,虽然逍遥相信此时与绍凌无关,可是无风不起浪,至少玄刀门确实臭名昭著,这下刑书可是真危险了。 “绍凌,你别杀他。”逍遥快跑到绍凌面前,除了武力还有很多方式可以解决问题,此时她更希望两人可以开诚布公化解今天的仇恨,而乌恩在一旁看着弱小的逍遥张开双臂竟阻止着绍凌,也不由的吞了口唾沫。 “好,不杀。”绍凌不知为什么,有点无法拒绝逍遥,可是她的习惯是不留一丝不安的因素在身边:“我与他非一路人,让他走。” “哼。”逍遥背后传来一丝冷笑,那是刑书的声音:“我若出得起钱,咱们便是一路人。” 逍遥本想劝他少说几句,可是刑书立即说道:“你们玄刀门,不都是收钱办事吗?”刑书埋着头,等他再次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他声嘶竭力的向绍凌吼道:“你说啊,陷害我父亲收了多少钱!” “玉府令,不值钱。”绍凌说,门外的风吹过她的长发,那么美丽却又那么无情。 可是这六个字,已足够让刑书绝望了让逍遥震惊了,她怎么知道刑书的父亲是玉府令! “我要你的命!”刑书手中已没有剑,可是愤怒是他最好的武器,他挤开逍遥向绍凌仆去,可以迎接他的依然是坚硬的刀柄。当然还不仅于此,绍凌又将他拉回面前,膝盖用力朝他腹部猛击,一道鲜血从刑书口中喷出,绍凌提着刑书的头发,准备往桌角砸去,逍遥不让她杀他,那她就废了他。 “绍凌!”逍遥从背后抱着绍凌的腰,不让她前进:“你住手!” 绍凌停下动作,任逍遥抱着她,她似乎都可以感受到来自身后的心跳,那么的急促,是因为刑书吗?绍凌是月宗嫡系弟子,由宗主亲手教养,幼儿时期宗主让她杀生,总共十个,有人有动物,每杀一个便摸一下她的心跳,如果有因为感情而急促,她便再去杀一组,直到麻木为止。因为一个杀手动情必乱,关心必乱。 “你心疼他?” 对于绍凌的问题,逍遥不知道如何作答,但是她知道绍凌欠她人情,只要她愿意就一定能保住刑书,可是自己真的关心刑书吗?逍遥不知道,她亲口听绍凌说,刑家的事不是她做的。 绍凌感到腰间的温度没有了,换来的是逍遥坚定的声音:“对,我心疼。” “好。”绍凌将刑书狠狠扔在了一边,刑六赶紧过去将刑书拉到边上,此时的刑书已浑身是血,好好的一张脸也被打的皮开肉绽。 乌恩皱眉看着,并不说话,此时也没有人敢说话。绍凌背对着逍遥,并没有回头,逍遥想上前,却不敢面对绍凌的眼神,房内的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间似乎过的很慢。 “绍凌,陷害刑家的,真是玄刀门吗?” “是。”没有解释。 “为什么?”逍遥问道。 “收钱办事。”依然没有解释。 “所以就杀了她们?”逍遥并不相信绍凌是这样的人。 “刑家与你有关吗?”绍凌心中不知为何想到了刑书那日提亲说要带逍遥见父亲。 逍遥觉得绍凌平日虽然冷面话少,可是她始终觉得那只是表象,绍凌心内应该是一个温暖的人,不然绍凌不会待自己那般温柔。可是她不懂为什么绍凌一定要做出那样的冷酷无情,解释一下会死吗? “如果我坚持和刑书一路去邱临,你.....你还会跟我一起吗?”逍遥问着,声音却很胆怯,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绍凌会放弃,可是她偏偏又想问。 “会。”绍凌下山的那一天就决定陪着逍遥去邱临,而现在她依然会,只是在逍遥看不见的地方远远的陪着。 “如果没事,我睡了。”绍凌转过身,正撞上逍遥的眼睛,她第一次没有直视的勇气,这让她显得不像一个刺客,她又看了看一边被打的要死不活的刑书,轻轻垂目便往楼上走去。 山丘之上,两个黑衣人站在高处,明月悬空,衬托出了一丝的孤寂,似乎玄刀门的人都不太爱热闹,这样的景致倒与他们相配。 “绍翎主怎么跟那姓刑在一起?”少年抚着刀柄向另一位夷族少年问道。两位新进门徒收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诛杀周山派刑书,一路追踪到夜县,可是偏偏在这遇到了大名鼎鼎的绍凌。 “不知。”夷族少年摇头答道,有点无奈。两人还没有动手便被绍凌先发现了。 “那姓刑的还杀不杀?” “绍翎主让我们留他活到邱临,至少现在是杀不得了。”夷族少年理了理斗篷,回答的老气横秋。 “哎...“少年笑笑,门中新人的委屈谁知道。 第23章 黑云压城人欲摧 下平国崇文轻武,故而王庭的人才选拔也是以文采为重要考核,现任丞相年轻时便是因为一首《咏春赋》被破格提拔入仕,而以一介庶人之身位列三公之位,更成为了一段佳话,也正是因此,下平国全民皆爱念书,作书,写书,尚文之风盛行,若到了国都邱临,那便是牵马的竖子都能念出些名句。 正所谓是熟读诗书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吟。 邱临城中,一座雍容的府邸内,府邸的主人为客人泡着茶,在下平除了文人墨客与那名典书籍,最有名的便是这茶。下平茶中最为上等的叫寒江雪,每年只出两斤茶,而这两斤茶中有一半是要作为贡品献给天平皇帝的,这可是写入了诏书的。再往下便是猫须春,茶如其名,炒青揉捏后它形若猫须,可是泡开之后却见茶叶匀称,叶形漂亮。 而今日这府邸的主人泡的便正是这猫须春中的上品,舒展开的茶叶叶边上,没有一丝因制茶而出现的破损,叶形极好。茶从公道沏入杯中,又见汤色浓厚明亮,主人将茶杯推至客人面前,客人拿着茶杯往鼻下晃过,只觉淡雅非凡,慢慢将茶送入口中,又觉得两齿间生津舒畅,分别用了三下将茶品尽,方才将茶杯放下,只说了二字:“好茶。” 看着客人满意主人的眉头松开,摸着胡须,咧嘴一笑:“好茶也得好心境呀。还恭喜傅大人顺利当上了大司马啊。” “这司马又有何大。”客人悠哉笑道:“在咱们下平,最大的还是丞相。” 司马与丞相同样位列三公之高位,名义上一样。可是若在其它诸侯国,司马手握兵权自然说话要重一分,可是偏偏这下平却是反着。 “傅大人言笑了。”官邸的主人又为这位傅大人斟上茶,徐徐说道:“您不是长说这天下迟早会有一战,到最后还是要用刀来说话。” 茶的第二泡,往往是味道最佳的一壶,被唤为傅大人的老者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将茶慢慢品来,饮必方才又说道:“尤幕雨一系处理干净来了吗?” “傅大人交代的事,自然处理干净了。”官邸的主人马上换成一副严肃的模样,恭敬的答道。 傅大人的手指在桌了敲打,满意的点点头:“也是,听说你连尤幕雨的远亲,玉府刑家都没有放过。” 官邸的主人谦虚的笑道:“宁可错杀一百,怎么可放过一个?就刑家仅剩的儿子,我也派了刺客去了结他了。” “听说你这次办事都找到玄刀?” 官邸的主人微微一笑,身体前倾道:“正是,给钱办事,完事就走人,用起来确实方便。” “很好,“傅大人笑着赞成道,又朝西窗望去,悠悠说道:“到时候那位大人搅动天下时,便是重分皇土之日,到那天一定有你的一杯羹。” “那在下先此谢过了。”官邸的主人起身长拜:“不知道那位大人在下何时有幸得见?” 傅大人斜眼看了看坐前的男子,冷冷回道:“时机到了,自然便见。” 过了夜县便是墨玉方向,墨玉之后又是邱临,只是这两段路特别的长,幸而中间小镇村落还是有的,刑书与逍遥在马车上坐着,先不说他断了一根肋骨就他肿胀变形的脸,也是不方便让他骑马的。刑六还是骑着小毛驴,而刑书的马不知道被乌恩施了什么法术,竟然老实的跟在马车旁边,逍遥只知嘉绒人善马,可是还不知道已到了这种地步。 毕竟是村镇上的路,夏雨过后有些泥泞颠簸,逍遥怕刑书不舒服,便扶持着他,免得又撞到伤口,可是动作上是抚着的,心上却不在车里。 刑书看逍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用力正了正身子问道:“逍遥,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逍遥避开刑书的眼神,又拉开车窗向外看,本是想看看这风景如何,可是眼神却忍不住往后瞄,他们马车百丈之后,是绍凌一人一骑的身影。 逍遥有些头痛,绍凌这次赴约之后,从她救了自己开始自己满脑子都是绍凌的样子,她挥刀的利落,她面无表情时的愤怒,她一跃上马的潇洒以及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温度。逍遥一度以为自己有点不正常,逍遥甩甩头,想将这样的想法从脑中赶走,这种癖好放自己身上确实有些接受不了。 逍遥关下窗帘,又抚住身边的刑书,她想把心思往刑书身上放放,也许会好一些,于是关切的问道:“你好些了吗?” 刑书对上逍遥的眼神,心中便是一阵宽慰:“好些了。” “回了邱临如何打算?”逍遥问道。 刑书想到此次回去,本是带逍遥见见家里的尊长,可是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想去握住逍遥的手,可是逍遥却顺势躲开了,这让刑书有些尴尬,便只是答道:“我有一位世伯与家父关系颇好,为人正直。现在太尉手下做事,据说深得王恩,我准备去投奔他。” “可是若真关系好,又得王恩,那为何没有救下你父亲?”逍遥低头沉思道。 “这朝廷之事,你不懂。”刑书叹气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逍遥不语,她虽自称为商人,可是最懂的便是朝廷之事,权谋之道,刑书现在说的只在表面,若两位官员私下交好,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休戚与共,利益相连,若一个出了问题,另一个绝对也脱不了干系。 “那你怎知你那位世伯现在还安然无事?” “刑六说的,他离开邱临前本想去世伯府上要些盘缠,奈何世伯那几日不在,管事儿的也给了些赏钱。”刑书一边说着,一边向车外刑六那看去。 “现在你家出了事,还是多长个心眼吧。” “谢谢你。”刑书最后还是握住了逍遥的手:“如此关心我。” 逍遥看着刑书的感激眼神却又想到了马车后的绍凌,那日取得羽螽,未对自己说半个谢字,千言万语都在她们的击掌之中,可是逍遥这次却没有抽回被刑书握住的手,她需要一个人,证明她对绍凌没奇怪的想法。 绍凌的马识趣的走得很慢,对绍凌来说只要前面的马车不消失在眼中,那便没有追上去的必要,这的路也不像夜县,临近国都自然安全百倍。和逍遥相比,绍凌的脑子放得很空,想得也单一得多。她六岁被生父送入玄刀门,送她的队伍站满了白衣水岸,那日旌旗满天,父亲将她留在了山上,同时又带走了一个孩子,绍凌哭了十来天,可是没有人在乎,直到她停下哭闹,才开始受到关注,而在玄刀门的十三年间,她所专精的不仅是刀法,还有如何摈弃夹杂着情感的思考。 为了任务她出过无数次师门,可是这次出行让她觉得有些不同,不同在哪她说不出来,可能因为是告假出门,所以身心都更为轻松一些。可是这样的轻松也没有太久,逍遥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绍凌探头看了看,他们像是遇到了一队兵卒,许是要些过路钱吧。不过绍凌总是不放心的,于是马缰一甩,策马跑飞驰而去。 马还没有跑到车边,那队兵卒便离开了,绍凌看了眼乌恩,乌恩对这位惜字如金的主总算有些了解,于是主动解释道:“吓老头子,拿着通缉令来的。”乌恩回头往车后看看,兵卒已走远了些,便又说道:“这还得感谢你了,昨天把车上那位揍成了猪头,不然咱们都脱不了干系。” 乌恩又掀开车帘,逍遥似乎不太想与绍凌直视,所以垂着头,而手却一直被刑书握着,刑书不想见到绍凌,可是功夫不济也是事实,于是也把头瘪在一边。乌恩今日似乎心情挺好,无事掉马上二人的尴尬,便又向绍凌说道:“先是你,接着是这小子,我们东家这辈子和通缉犯是扯不清关系的了。” “无妨。”绍凌答道,又斜目看了看逍遥,非常认真的说:“若到了符国,这通缉令也让你们上一次。” “......” 绍凌的马没有退回去,只是马车的帘子盖了下来,一行人只道邱临已在眼前,可是却不知邱临城中危机四伏,看得清的是路,看不清的是人心。 “大人!”一个黄衫青年破门而入,仆从们知他是主人的心腹,只假意阻拦了两下便让他进去了。 这位大人此时怀中正抱着美娇妾,与今日会客厅中认真茶道风雅模样真是天地般的出入,可是这个时间敢闯入寝室的汇报的,也一定是大事。男子将娇妾推入被中,自己合上亵衣坐在了床边,眉头皱的老紧,一看就是火上心头:“说。” “刑书没死。”黄衫青年两膝跪地,扣首道。 “不是让玄刀做了他吗?”男子有些不耐烦:“一个小人物处理不了。“ “两位玄刀的大人说了,刑书进了邱临再处理。” 男子摸了摸胡须,又道:“可有说原因?” “没有。”黄衫青年再次扣首。 “那催着他们快些动手。”男子急切说道。这刑书虽然只是一个翻不起风浪的小人物,可是背后毕竟有周山派撑腰,而周山派在天平中也不乏靠山,就怕这事最后让帝都的人插了手。 时夜,依然是极好的天字一号房,少女一夜未眠。 第24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逍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眼边一圈黑色,二八年华本是不需粉黛年纪,可是逍遥还是拿出了胭脂等物去收拾那张脸,昨晚自己满脑子想着绍凌已是一夜难眠,好不容易熬到寅时有了些睡意,这四周又齐刷刷响起了读书声,那个点不是都应该在睡觉吗?可是整个邱临都在那之乎者也的。于是逍遥只得睁着眼,直直得等到天亮。 “东家,起来了。”门外是乌恩的叫门声:“刑六送了邱临最好吃的豆浆烧饼过来,说让你尝尝。” 逍遥把这最好吃三个字听得真真切切,急忙停下梳妆答道:“起来了,快进来。” 乌恩倒是吃惊逍遥今日如此早起,推开门又见逍遥妆容齐全,平日里虽是乖巧少女,如今又多了一分惊艳,乌恩偷偷笑道:“东家还真是少女怀春呀。” “哎。”逍遥叹了口气,不否认道:“是啊。” 看逍遥口中承认,又如此失魂的样子,只道逍遥真的心意刑书,可是他哪知道逍遥心中是另有其人,不过还是顺着逍遥的话说道:“这刑公子确实有心,一大早就让刑六给东家把吃的备好。”乌恩说着又把豆浆烧饼依次给在逍遥面前摆好。 “谢谢大叔。”逍遥客气答道,和乌恩一路走下来,逍遥一直以礼相待,从未将自己天平的小姐脾气用在乌恩身上,两二一路照应在旁人看来,不像主仆,倒有点父女的意思。 乌恩拿着烧饼往豆浆里蘸蘸,这样的搭配确实不错,有点草原上酥油饼子配马奶的感觉,这回味无穷,乌恩不禁的又灌下几口豆浆。 “大叔,你可喜欢过男人。” 那刚下口的豆浆,化作一道水气,从乌恩口中喷出,若不是乌恩及时侧了头,那一定喷到逍遥一脸,乌恩咳嗽了两声,又用袖口擦掉胡须上的豆浆,说道:“我们符西的汉子不兴这个。”男风盛行往往在中原,过了那浮山,还真没谁敢说自己有男风之癖。 “东家干嘛问这个?”乌恩又问道,还不忘接上一句:“我对刑公子是没有非份这想的。” 逍遥见乌恩一脸唯恐,叹了口气,软下身子:“没什么就问问。” 乌恩打量了下逍遥,虽然妆容精致不过还是透着些倦怠之气,便又提道:“对了,刑公子说已经联系到他那位世伯,那大人晌午便要过来,毕竟他现在被通缉不太方便抛头露面,问咱们要不要一起见见?” “还是不见吧。”逍遥放低声音,虽然一种对刑书照顾有佳,可是到了这邱临却有一种任务完成的感觉。 “那你和刑公子...” 还没等乌恩把话说完,逍遥马上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回想昨天自己对刑书的体贴,突然有些不想回味:“不许再提他了!我又没答应嫁他。” 乌恩讪讪点了点头,不过倒是纳闷昨天两人还同在车中手牵手,今日逍遥便换了副模样,要是男子非得被冠上始乱终弃的帽子,不过乌恩只估摸着小年轻吵架,也不再多问了。 “绍凌呢?”逍遥忍了许久,还是把这名字念了出来,声音倒是温柔了几分。 乌恩下把朝绍凌房间扬了扬:“也怪,她今日还没起床。” 绍凌开门时,逍遥本以为能看到点不应该看得东西,比如绍凌蓬乱的头发,还有衣冠不整的样子,可是绍凌头发依然整齐如昨日,但为什么她连里衣都是黑色的,逍遥对玄刀门的审美产生了一些质疑,可能整个玄刀门对美的保留,便就是绍凌了。 “你真的还在睡觉!”逍遥有些吃惊:“已经巳时了。” “那我应该....?”绍凌有些呆木的问道。 “习武呀,或者保养下武器。”逍遥还是不敢相信绍凌竟然睡到了巳时:“总之得做点什么。” 听着逍遥的形容,绍凌不由的挑起了眉毛,玄刀门在她眼中究竟是什么形象,没有任务的时候,一样是可以睡到大中午的。 “少听点书。”绍凌说道,又侧过身去让逍遥进屋。 逍遥一看,果然被子还没有叠,不过还好,她的一身装备倒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逍遥又一屁-股坐在了绍凌的床上,被褥间还有些许体温,逍遥有些怀念的将手偷偷放在被子下面,那是绍凌的温度。 “教我功夫吧。” “出门左拐第二间。”绍凌指了指屋外,那是刑书的房间。 “我要学刀。”逍遥跳到绍凌面前,本想杵在她脸前说,可是绍凌比她高太多,逍遥又跳上了身边的板凳,居高临下的又说了一次:“我-要-学-刀。” 逍遥还是那个骄傲的逍遥。 面对突如其来的要求,甚至是逍遥今天来敲门都让绍凌有些愣,昨日一整天不理会自己,今天倒好屁颠屁颠的跑来让自己教她武功,绍凌不太懂人之间的感情,不过逍遥今天来找她,确实让她有些....开心。 “更衣。”绍凌用眼睛指了指床头上的衣服,无论何门派徒弟为师父更衣都是传统。 上次为绍凌更衣,是因为逍遥不知道胡人的衣服怎么穿,而这次为绍凌更衣,则是她心甘情愿,她控制不住想对绍凌的亲近,她知道这样的感情并不正常,昨日与刑书一车,纵然扶持也好,牵手也罢,可是她一闭上眼是便是绍凌,睁开眼便想见绍凌。 “忘记了?”绍凌看着跟前拿着衣服的逍遥,见她一直不动只道是忘记这胡衣的穿法。 逍遥摇摇头,既然绍凌已在跟前,便不再多想,按着上次方法给绍凌穿起了衣服,绍凌的脖子还是那么修长好看,逍遥为她系上扣子,不由的吞了口唾沫,那扣纹还是那支她们一起取得的螽羽,绍凌配合着又抬起手,逍遥慢系上腕带,瞄到绍凌的手上,虽然手掌布满老茧,可是手形依然好看,接着细了绍凌的腰封,甚至是鞋带,每一寸地方都收拾的小心翼翼,规规整整,生怕绍凌的衣服有一丝凌乱。 为绍凌收拾好衣服,逍遥方才退了两步又看去,玄刀门的衣服穿在绍凌身上,真是让她更是英姿飒爽,不过心中也是期待见到她便服的模样,若绍凌点头,她便愿意请天平最好的裁缝和绸娘为绍凌制衣。 换好了衣服两人便下了来,绍凌将逍遥带到了客栈的马房,乌恩也正在那里收拾马匹。毕竟是下平王都一等一的客栈,光客人的马都有四五十皮,而清理马的工具也是一应具全。乌恩倒是爱马,清理自己马儿的同时还不忘给周边的马喂些萝卜,对马的爱始终是嘉绒人焊在血液里的天性。 逍遥从未习过武,只当今日练习与那日骑马一般,由绍凌带着练,逍遥中心挑明了对绍凌的好感,自然愿意与绍凌再亲近些。 可是这一切并没有演绎成她想象的样子,绍凌扔给逍遥一把镰刀十斤柴,便与乌恩一同洗马去了,留下逍遥一直劈到了晌午。 马儿洗澡一般会先在土堆里滚上几圈,再由主人用水清洗,绍凌一直嫌弃中原的土过于湿润,爱马滚过以后细毛容易打结,所以每次在中原给马洗澡会特别的细致,可是今天这马儿似乎特别的急躁,马耳朵煽动,后蹄不断往后踢打,这让绍凌不禁长了一个心眼,若以绍凌的性子凡事务实求真,唯独会把这马儿的异动算做是一种预兆。 “马给你,我四处看看。”绍凌将马绳交给乌恩,又随手从身边选了几个精巧的暗器放入衣服的暗扣中,快步从后门出去。 乌恩见绍凌出了门,护犊子的心倒也积极,赶忙跑去让逍遥停下手上的功夫去边上休息,见逍遥说口渴,又赶紧去厨房拿些喝的,可是才从厨房出来,便见十来队士兵鱼贯而入,另有十来队卫兵呈翼状左右展开,恐是要包这客栈,乌恩心想这十有□□是冲着刑书来得,于是扔掉手中的水碗便往马棚冲去,绍凌出去了,现在逍遥一个人! 可是当乌恩冲出去时,已晚了一步,逍遥已经被用刀架着脖子,乌恩自己也没有逃脱,才出现在马棚便也被擒住,二楼窗户推开,刑书从天而降,他手持宝剑与围过来卫兵纠缠,本来他剑法精妙还可以僵持,可是随着围上来的卫兵越来越多,刑书最终难敌对手! 可是正是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三只黑镖击中刑书身边的卫兵,刑书的围总算被解,接着一只黑镖打在乌恩身边的卫兵上,卫兵应声倒地,乌恩乘机拔刀,蛮族汉子纵使不惑之年也是拥有拔山之力,一刀之下击退两人,上有黑镖掩护开路,下有刑书乌恩一刀一剑配合着,还是勉强杀出一条血路,可是门外的卫兵却是源源不断的涌入,最终绍凌从树上跃下,也加入了乌恩他们的行列。 可是绍凌刀术再强也只精通于对战之术,这面的卫兵虽然不懂功法,可是毕竟进行的是以作战为基础的训练,只要可以列队,那杀伤力便比江湖侠客高上数倍,逍遥不懂武功,被绍凌、乌恩和刑书围在身后,他们三人各守一方,轮转着往后门突围,其中刑书之前受伤,守卫起来自然不如绍凌、乌恩二人,这也并不是一个稳固的三角,绍凌与乌恩不时还要帮刑书抵挡些攻击。 逍遥站在三人身后,对于这突发状况她不知所以,只是自己也小心躲避着,尽量不给三人添麻烦,可是进入的卫兵越来越多,作战的列队越来越完善,盾兵枪兵相互配合着,最终对三人造成了强有力的压制,可是却又顾忌着绍凌的刀法,不敢盲目靠近,最后就算被团团围住,也只是形成了一种僵持的状态。 “怎么回事?”乌恩侧头向刑书问道,手里的刀握的死死的。 “陷害我爹之人,竟然是他!我所谓的世伯!”刑书咬牙回答,这次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早说让你长个心眼了!“逍遥往绍凌身后挤了挤,有些责怪的说道,而刑书也依稀记得昨日逍遥在马车上确实如此说。 眼见卫兵的列队朝他们越笼越小,三个最终不得动弹,而此时算对另一人而言,也是最安全的时候,只见一长袍长者甩袖而来,一边抚着胡须一边笑脸向刑书说道:“刑公子,近日可好啊?” 而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刑书要找的那位世伯,现任太史令周石光!而正是这位太史,以协助傅家夺取大司马之位的名义,借机除掉了刑家,并将玉府令换上自己的心腹,若要在国库中暗箱操作可以说一如反掌。 小小的客栈聚集了二三个营的卫兵,他们清晰列队,比肩继踵,声势震天,马棚里的马儿不安的踱步,人声、马声和那人马之间焦虑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客栈。 第25章 纵蹄飞度邱临横 符西的草原没有边际,云是大片大片的,比那中原的城市都还要大,云上的阳光覆盖着这片大地,而草原上奔驰的汉子们,如同这阳光一般热情,他们亮着胸膛和膀子,驭着骏马赶着牛羊,偶尔路过帐篷,也不忘对着那揉酥油饼的姑娘吹个口哨,而有的厚实的云下,正下着瓢泼大雨,正是这样的天地才孕育出了那些豪气的英雄好汉。 少年在奴隶的簇拥下走进了父亲的窝棚,帐篷地上铺着的纯白的熊毛,踩在脚上柔软厚实,少年看着有些疲倦的父亲,自己的表情也有些悲哀。 “阿爸,为什么符人总是要杀我们?” 那位沧桑的父亲挤出一个笑容,和少年说道:“因为我们嘉绒人是天生的英雄,马神的子孙。” “可是为什么昨天符人过来,让我们离开这片草原。”少年垂下头:“我不想离开,我们不是马神的子孙吗。” “因为草原上的人都惧怕我们,惧怕马神的力量。”男人摸了摸胸口的马哨,对孩子说道。 “那为什么马神没有庇佑我们?”少年抬起头,眼神中是幽怨,是哀伤,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部族便不停的在被驱逐与迁徙之中。 “因为马神的侍者还没有出现。”男人蹲下,扯下胸上的哨子:“总有一天,有人能吹响这个哨子,重现部族的荣耀。” 卫队中骑兵长夏云深觉得坐下的马儿有些急躁,甚至无缘无故的开始嘶鸣,这一声马啸结束后,骑兵的马全部嘶鸣起来,它们变得烦躁不安,让那些骑士们都不能安稳驾驭,接着马棚中的马也开始不安起来,那些马儿没有主人在身边,它们的动作更大,直到其中一匹马踢断了马棚的围栏,夏云深看着从马棚中如浪涌出的马匹,他才发现真的出事了。 可是他想提醒那位带队的大人注意,还没来得急开口便被身下的马儿摔翻地,等他睁开眼睛,地上跟他一样倒了一地的骑兵。 围绕在逍遥四人身边的卫兵们都架好武器,蓄势待发,他们要等待的只是一个指令,可是那位领队的大人,却饶有兴致的与刑书搭着话。所以有的人都剑拔弩张,只当背后马声不断是 “你为什么杀我父亲!”刑书怒目道。 周石光却面露微笑坦言道:“你父亲监守自盗,我揭发他是大义灭亲。”周石光抬起手,指向刑书:“而你,这个罪犯之子有连坐之责!” 周石光语言坚定,咄咄逼人,刑书此时正怒火中燃,二人口角相争剑拔弩张,周石光大有马上下令指使卫兵动手之势,绍凌将逍遥往身后一护,架起弯刀。所有的人心都绷上了一根弦,完全没有注意到包围圈外围的异动。 逍遥见对方来势汹汹,心中也开始做了盘算,于是戳了戳绍凌低声道:“我身上还有十几张银票,一会我把银票扔出去,我们乘乱再想...。” “......” 可是还没等逍遥把“办法”二字说完,周石光便已挥手使人进攻,盾兵瞬间退下,刀兵迅速冲上,好不容易歇息的场面马上又变成了马光一片。 逍遥见乌恩不再恋战,嘴里含着哨子,可是哨子也不闻其声音,便急忙喝道:“大叔,小心啊!” 乌恩依然不为所动,弯刀只作防御,有些心不在焉的乌恩身上已中了数刀,逍遥也是心急拉如焚,而此时又有三个枪兵持着□□向乌恩冲去。逍遥见着乌恩受险,可是奈何自己还被人保护,可是正见那枪要刺中乌恩时,一匹邱临战马一脚踢中枪兵的后脑,白色脑-浆迸射四溅,紧接着无数的马开始从各个方向奔涌过来,那些列好的队阵被马匹打乱,人群中不时传来哀嚎声,进击的马匹们看似失控,可以似乎冥冥中又有章法,它们头首相连、有目的的攻击着围绕着逍遥四人的,最终这汇聚成一股洪流,围绕守护着逍遥四人奔跑着。 对于这突然的异动,在场的人全部为之震惊了,周石光遣来身边的卫新守护着自己往外退,而逍遥看着这阵仗,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先祖的书中有过记载,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 “马神令!”绍凌说出了逍遥心中的想到的那个词。 根据古子笙书中记载,马神术是嘉绒族的秘术,只有极少的人会使用,虽然原理不得而知,可是此术激活时一定范围内的马匹都会受到施术者的控制,若施术者经验丰富,那马匹全然可以当做军队使用,曾经的传说中记载过一位使用马神术的嘉绒人,竟同时控制了一千匹战马之多,最后为部族赢得了战争,却也因劳累死去。 一匹马从乌恩面前跑过,乌恩顺势跃上,而绍凌的马也正奔到她跟前,她拉着逍遥上马,跟着乌恩身后,看刑书也上了马,乌恩又改变了马匹的阵型,由邱临的军开马道,而他们夹杂在其它马匹之间,身体紧贴在马背,五六只十马匹浩浩荡荡的冲上了邱临,街上的摊位被掀翻,本是比天平还繁华的一方王都此时被闹的人仰马翻。 而后曾有下平文人作诗曰:“纵蹄飞度邱临横,似见符西万马腾。” 随着乌恩力气的减小,□□纵的马渐渐散去,不过几人总算顺利的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一个离邱临十几里的野山林之间。几人喘着气下了马,次番逃脱真是千钧一发,可是却又问题重重。 “你是谁。”没等逍遥冲向乌恩欢呼崇拜,绍凌先开了口。 “我就一马夫。”乌恩还没有缓过气,回答的声音有些急促。 “族姓什么?”绍凌继续问道,对符西人来说,姓氏突显家族,是非常重要的。 “奴隶怎么会有姓。”乌恩低声回答。 与乌恩相识也有些日子,绍凌深知乌恩为人,既然不想说她也没有多问,又侧头看了看逍遥,还算他们保护的好,逍遥除了衣服有些脏,倒也没受伤,而瞄过刑书,他倒是一身血衣了。 “大家都没事儿了吧?”平静来以后逍遥也开始关注起来。 “就刑公子怕是伤得不轻。”乌恩走到刑书身边,拿出绷带给他包扎起来 逍遥见刑书一身是血,马上侧头看看绍凌,见绍凌没事,逍遥心中松了口气,不过今日一咱危机重重,似乎少了些什么,于是向刑书问道:“你们家刑六呢。” 刑书摇摇头,刑六带了话以后便说去收拾点东西,接着就被遭遇到卫兵的冲击,刑六也不见踪影。 “等这事安静了还是去寻下他吧。”逍遥说,毕竟刑书算来,只有刑六算个亲人了。 “不用寻了。”林间传来一个声音。 “出来吧。”绍凌按着刀,又将逍遥护在身后,乌恩和刑书也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人未动,却有一物从林后被抛出,落在地上后还滚了几圈,不是别的,正是刑六的头颅。绍凌抬手挡住逍遥的视线,山风吹起绍凌的头发,可是空气却凝重无比。 “绍翎主,近来可好?”黑影慢慢从林间显现,一个黑衣男子走出,身后紧跟着同样装束的两个青年。 “季翎主。”绍凌微微颔首,可是按着刀柄的手改成了握住,另一只手顺势将逍遥往乌恩与刑书身边推去。 “哈它,刘治,还不见过大名顶顶的绍凌,绍翎主。”黑衣男子转身向身后的两位少年说,不过口气中倒是讥讽味十足。 两位少年只是埋头,不敢说话,那黑衣男子又继续说道:“我可忘记了,你们在夜县已是见过绍翎主了。”又指了指刑书:“听说绍翎主当时还让你们放了他。” 逍遥心中一怔,那夜绍凌不见了,竟然是为刑书挡去了这样的事,想到那晚自己对绍凌说的那些话,逍遥心生愧疚之意,她看着绍凌挡在她们与黑衣人之间,那孤单的身影像一道屏障,从她们相识那天起就一直这样守护着自己,到底是自己何德何能让绍凌如此保护。 “那又如何?”绍凌将刀从腰间拔出,寒光凛冽,她的手慢慢划过刀面,对方的杀气不小,虽然有两个是新人,不过简单分析下来,这次需要她自己先下手。 黑衣男子也将弯刀提起,笑着说道:“未免绍翎主也管得太宽了,我日宗的事无需你插手。”身后的两个黑衣少年也跟着举起弯刀。 “那就不能让你们。”绍凌顿了顿,声音中没有丝温度:“活着回去。” 势如疾风,绍凌弯刀切破空气,直逼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侧跳躲开,绍凌的刀玄刀最快,自然不能硬碰,男子自知自己力体极佳,又有两个帮手,遂准备与绍凌进行消耗战,只要能拖到绍凌体力不支,便是他最好的回击之时。 绍凌习惯速战速决,凭自己的快狠准早已威震符西,可是素来形单影只的自己自然不知早已有人为了击败自己而研究她的功法。 对方毕竟也是有经验的刺客,一翎之主,第一刀没有击中也是正常,绍凌马上展开第二次进攻,迅速往黑衣男子处,只要能近身黏住对方,那只要击中一处要害便能结束战斗,奈何两个青年黑凤也向自己展开了攻击,绍凌一面要做抵挡,同时紧跟黑衣男子,可是黑衣男子全然不做进攻,一心防守。 绍凌不能全心攻击,对方却是全心防守,几个回合下来确实都如这位季翎主所料,绍凌的进攻开始变慢,是该调换位置的时候了。黑衣男子用力朝绍凌劈砍,绍凌熟悉以力借力之法,倒是几个漂亮的摔技,将黑衣男子打开一丈开外。 当绍凌转首面向两个少年门徒时,两位少年不禁双脚打颤,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真正魔鬼,绍凌看不见底的眼色,如若修-罗的气势,还有她身上数不尽的传说,都是他们恐惧的来源,绍凌并不在意他们是否是自己的同门,也不会在意他们是否只是青春的少年,她只在意的是,怎么快结束那些妄想阻拦自己的人。 虽然恐惧,可是叫哈它的少年却并没有退缩,露出后背的逃跑,便是离死神更近,少年将刀驾在另一只手的肘上,做防御状慢慢逼近绍凌,可是绍凌在他格挡之前便一刀刺入了他的肘中,绍凌深深用力,那刀又穿透手肘直接插入了少年的心脏。 而另一位少年见绍凌刀还卡在同伴身上,趁机一跃持发向绍凌劈去,可是却没算到绍凌扔下了那弯刀,从怀中掏出短匕与之相搏,对方虽是新入门徒,可是若做了困兽之斗自然斗志更比之前。绍凌拿着短匕灵巧,刀刀逼近少年颈脖间,少年不敢还手怕留出破绽,只是且战且退。绍凌被纠缠其中,此时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被摔走的黑衣男子正持着暗器悄然对准了自己。 出镖若箭,快而有力,精而准确,当黑衣男子自信的认为此镖一定击中绍凌时,确实有一血光溅起,可是伤得却不是绍凌,逍遥在绍凌身后闷身倒地,绍凌回头,只见逍遥腹上扎着黑色暗器,腹间血流不止。 绍凌以最快的速度了结了少年的性命,当她转身面对黑衣男子时,面无表情可是眼中确有如万鬼噬魂。 第2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仲夏的黄昏,天上的飞鸟开始归巢,它们成百上千的集结在一起,本来随风摇曳的树枝,因为它们的回归,变得稳重起来,可是也正是因为它们的回归变得叽叽喳喳,天色微微泛红,而它所映着的地面,红色的鲜血也正浸透少女的衣衫。 绍凌眉头一紧,随之心头一紧,逍遥虽然心志坚强,可是同时又纤弱矫情,惧怕疼痛,如今在这一瞬之间作出舍身的决定,究竟是多大的勇气,上次智夺螽羽一事,至少她一直从旁守护,可是绍凌却也万万没想到,如今被守护的人竟然成了自己!如今这看似孱弱的少女,躺在自己面前,腹上血流不止,脸无粉黛之色,而初见逍遥见她娇纵傲慢,再见逍遥却知她心志高远,应她之诺赴邱临之约,一路险难终识得逍遥乃真内心坚定善良之人,可是对绍凌来说,她薄情冷性,他人性情心志如何,又与她何关,可是偏偏逍遥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入了她的眼,进了她的心。 被唤作季翎主的黑衣男子,名为季广志,比绍凌年长十余岁,作战经验丰富,在玄刀门又是以最强力体而著称,虽同用弯刀,可是他的弯刀比普通弯刀重出了两倍,绍凌虽刚才将他猛摔在地伤了肱骨,但绍凌在与新晋门徒交手时他已服用麻石散阵痛,但却偏偏少算了逍遥会为绍凌挡镖。 见绍凌向他走来,他此时药效也发作,季广志只想着二人现在不相伯仲,他还有麻石散相助,可是他不知他一没有算准有人会替那孤僻的绍凌挡镖,更没有算到的是无情的绍凌可怕,有情的绍凌更可怕! 绍凌见乌恩护在逍遥跟前,也不多作顾及,弯刀卡在哈它的手肘上,绍凌不取,因为用刀或者不用刀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尽快结束现在的情况,逍遥情况不明,绍凌这次即不可恋战,也不可泄恨。 季广志有些惊住,他没有想过足足一个大半时辰的纠缠,绍凌还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他弓下腰身,腰腹蓄力,准备倾尽全力对迎面而来的绍凌进行猛击,绍凌似乎不在意对方的架势,反正挡在面前的人都得死,就在绍凌距自己三寸距离时,季广志用尽腰腹之力挥刀横披,势如破军!若是牦牛也会在这刀之下断了身首,可是绍凌并不是强壮的牦牛,她是玄刀之蛇,敏捷,迅速,阴毒,竟然被她向上一跃踩在季广志的弯刀之上,将弯刀深深的悍入了地里,没有给季广志太多的时间震惊,绍凌短匕一出,季广志咽喉被破,血溅三尺。 绍凌见季广志倒入血泊之中,将匕首随手扔在地上,即可往逍遥处跑去。 绍凌来到逍遥身边,乌恩让出了位置,毕竟逍遥的伤口过于私密,乌恩只是拿着布按着伤口止血,并不敢掀起逍遥的衣衫,乌恩又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刑书边上,对绍凌说:“又得麻烦绍姑娘了。” 绍凌点点头,可是目光只在逍遥身上,逍遥此时昏昏沉沉,若说是痛晕却又并不太像,绍凌猜测这镖可能并不一般,急忙撕破逍遥的衣服,那伤口在左胸之下,果不其然,伤口周边已呈现出黑色,血液流出的速度也渐渐慢了起来,镖上看来淬了□□。绍凌将逍遥肚兜扯开,仔细看那伤口的颜色和变化,心中大致已推出用的何毒,奈何今日事发突然并无解药,绍凌也不多思量,逍遥因她而伤,那救她更是要紧! 逍遥本是感觉大脑无力,呼吸困难,这胸下伤口逐渐没有知觉,身体不得动弹,绍凌一举一动看在眼中,确是有言难尽。看着绍凌向她俯身,伤口虽然麻木无知觉,可是眼中却真真切切的看着绍凌在她的伤口上吸着毒血,吸满了又吐出去,反复多次,绍凌的嘴已一片乌色,逐渐的,逍遥可以感受到伤口带来的剧烈疼痛,估摸着那毒血也快被绍凌清理干净,随之而来的感觉是绍凌冰冷的嘴唇,和她有些散乱的头发划过自己身体的感觉,一上一下若隐若现,绍凌的脸色是如此的认真,眉尖透着逍遥没在绍凌脸上见过的紧张,逍遥嘴角轻笑,身上的疼痛似乎都不那么重要。 随着大脑意识的逐渐清醒,逍遥倒又羞涩起来,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样天马行空的想法,又想自己正是近乎*躺在绍凌身下,本来惨白的脸上,立刻起了一片绯色。 绍凌见逍遥的伤口颜色慢慢鲜红起来,又有新的血液溢出,确定了毒已排的差不多,便又将随身的金创药膏往涂在逍遥伤口,这玄刀门毒品厉害,治伤的药也厉害,很快的血也被止住了,接着绍凌又俯身于逍遥面庞之上,见逍遥面色红润,心里又踏实了些:“一般蛇毒,修养几日便好。” 两人面对面双脸不过一寸,逍遥看着绍凌脸色疲惫去露出少见的关切之色,额头上还微微挂着汗珠,逍遥不禁抬手,似乎见到这张漂亮的脸都能让她忘记胸下的疼痛,手轻轻滑过绍凌的额头,将那些汗水擦掉,其实绍凌并不像她想象的冰冷,她的手又抚到绍凌的脸上,她担心绍凌会躲开,可是并没有。 “谢谢。”逍遥说得很软。 绍凌接过逍遥抚在脸上的手,她自小不与人亲近,可是却总是与逍遥产生了一些肢体接触,逍遥平日就黏人得很,绍凌也只道逍遥在对自己撒娇。 “睁眼。”绍凌命令道,并用手翻起逍遥的眼皮,看了看眼色正常,绍凌才完全放下了心。 “绍凌。”逍遥感受到绍凌的再次压近,有些心跳加速,感觉胸下又有些湿热:“好像又流血了。” 收拾完逍遥,绍凌叫着乌恩一起将死去的同门尸体扔在一起,用干草覆盖,乌恩吹亮火折子,大火升起,阵阵黑烟,那本已安静的鸟群在次飞起,消失在看不见的山头。 幸而在山里一行人找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借农户的小院住了下来,虽然没有逍遥的天字一号房标配,但是有一个可以修养疗伤的地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逍遥身上的虽然伤的深,可是不及要害,只是当时中毒显得有些狼狈,反倒是刑书身上的伤口还多一些,但这次奇怪的是,绍凌竟然在给逍遥换药后将金创药扔给了刑书。 接过药的刑书有些吃惊,又痴痴看着手中的药瓶,心中对绍凌反升了许多愧疚,若不是那日玄刀门日宗说的那些话,刑书并不知道绍凌竟然已在暗处救了自己一次。 “谢谢。” 绍凌没有应话,只是拿着磨刀石打磨着玄刀,霍霍之声重复着压抑。 “你为什么要帮我?”刑书又追问道。 绍凌依然不说话,当日帮他只是觉得不想逍遥伤心。 “刑公子,你现在又做何打算呢?”乌恩看着刑书对着不语的绍凌有些尴尬,于是插话说道。 刑书自然知道乌恩是在为他解围,便向乌恩处走了两步说:“现在我们的动向对方已知,我也不愿连累你们,可以杀父之仇不可不报,等我伤养好了再做打算?” 既然这亲事成不了了,乌恩也不愿逍遥跟刑书纠缠,再加上自己身份恐怕也要暴露,也不想多呆,只要人在这皇土不停的游走,那便是安全了几分,于是点头说道:“东家受伤,确实也帮不得公子了,未来公子还要好自为之。” “逍遥好了我就走。”一旁的绍凌,倒也自动表了态,原本两人的契约便是走到下平为止。 “不要!” “东家,你怎么起来了?”乌恩看着推门而出的逍遥,气色是要好多了。 “好多了,自然就起来了,本姑娘怎么会被这样的小伤就打倒。”逍遥竖起拇指往面前一指:“我可是古逍遥!” “我的小祖宗,你就是古子笙也得给我去躺着。”乌恩忙着往逍遥跟前走去。 “大叔,我不问你是谁你也别管我。” 打蛇打七寸,乌恩一下就软了,讪笑了一下便又退了下去。 绍凌打量了一下逍遥,看似是好了许多,现在天气正好,出来晒个太阳也是无妨的,绍凌上前扶住逍遥,帮着她走到小院,想到自己说要走时,她便出现制止这让绍凌有些奇怪:“不要什么?” “不要你走!”逍遥说道,神色坚定,又转身对着刑书:“还有你,我还没有帮到底!” 乌恩头一大,拉着逍遥的袖口说:“东家,你还是问问我是谁吧?” “……” “你有何打算?”绍凌看了看刑书又看了看逍遥。 逍遥也不客气的指了指刑书:“帮他,你也一起。” 逍遥看似理直气壮,可是心中已默念了一百遍:绍凌不要走。 “凭什么?”绍凌挑眉。 “本姑娘差点被杀。”逍遥昂起脑袋:“一定不要让他好过。”又拉起绍凌的手望着绍凌,眨巴着大眼睛道:“留下来,帮我报仇” 原来并不是真的帮刑书,绍凌看着逍遥水汪汪的眼睛,她叹了口气:“你若所想,便是我所愿。” 那是二人击掌为誓时,绍凌对逍遥的承诺。 “可是我们已暴露,若莽撞而行,便是不寻死路啊。”刑书听到二人还愿意帮助自己,心中自然高兴了几分,可是又有几分低落。 逍遥看了眼刑书,此时这位少侠在她眼中已再无那日的半点风光,逍遥上前半步自信满满:“本姑娘自有妙计。”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邱临之上乌云密布,一场大雨蓄势待发...... 第27章 一嘶撼动一人心 自出天平至今,已有两月有余,短短两月之间,逍遥在阳河挥金如土,也在夜县深陷窘迫,既与绍凌比翼齐飞,也发傻般准备与刑书共见父母,总之这两个月看来时间如梭,可是这梭子走过的地方都在逍遥的旅程的布娟上画了不可代替的回忆。 所有的村落似乎都一个样,鸡呜犬吠,炊烟落日,喂猪的农妇与耕地的男人,可能在下平唯一的不同便是,过往的人们除了肩膀上抗着犁或者牵着驴之外,总会空出一只手看着书卷。再看那小院门口的对联,虽然字形一般,倒也工整大方,有一股质朴之气。 逍遥坐在小院门口的梯坎上,夏风抚过她的长发,她的眼睛如星一般明亮,虽然坐在阴影之下,但是夏日的温度依然让她的脸色绯红,那乡间做着农活竖子都悄悄的向她打量,那是多么美好的少女。 蓝天与白云,逍遥看似望着它们入神,可是心中却并不如天空一样平静,装满的确实是翻云覆雨一般的心事,虽然自己的计划配上绍凌的身手肯定是万无一失,可是单刀赴会也是危险重重,逍遥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冲动的以帮刑书为借口让绍凌身赴险境,她现在倒情愿自己伤好了便让绍凌离去,行侠仗义这样的事情只是自己对江湖的憧憬,犯不着拉上绍凌和乌恩涉险。 成长既是如此,夹杂着疯狂的*与强烈的自责,一边奔跑着证明着自己,而另一边却想驻足去享受简单的快乐。 现在绍凌、乌恩和刑书都已从这村镇出发两个时辰了,逍遥的心一刻都不能平静。 邱临太史府 周石光的书法在下平可谓一绝,笔画圆秀,字体正方,行笔若流水,毕竟是为国君起草文书的官职,虽缺点大气磅礴之色,不过却也娟秀大方,倒是在笔下写出了下平的尚文的国风□□。 每日未时之后便是周石光代国主拟诏之时,凡事国主的字需要对外行文,均由他代书。夏日酷热,窗外蝉鸣不断,不过这并不影响周石光下笔有神。周石光凭一手书法入仕已十二年,现年过不惑,虽不是朝廷肱骨,不过八面玲珑倒在这下平王庭也算根基牢固,特别在为国主行诏时拿了不少情报贴给下平傅氏,现在傅氏有出了一位司马,先不说傅氏之后还有背景便是这司马便可保周石光仕途坦荡。 周府雍容华贵,府中牌匾均有周石光自己提字,仆人们也知礼熟道,走在路上目不斜视,仪态标准,一位黑衣人走在周府,步履稳健,虽然斗篷盖住了脸,但那依然透露着渗人的气势。 虽知道自家大人在代国君拟诏,可是也知这黑衣装束之人一直都是自家大人的坐上宾,也不好阻拦,只得放黑衣人进去。 周石光虽伏案抄书,可是余光之中却见有人进入,那黑衣的样子不猜也知是玄刀门的人,于是手中的事也不停,只是说道:“事可办成?” “成了。”用字简短,倒是玄刀的一贯风格 听见声音有些陌生,周石光抬起头,那衣服还是一样的黑衣斗篷,不露出半张面旁。 “你是?”周石光有些疑惑,记得之前应该是一个男人。 “不重要。”黑衣人答道。 “首级在何处?”既然说着事情已成,自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侧身,手从斗篷中伸出往外一划:“这边请。” 周石光皱眉,这玄刀门办事效率甚快,可是对顾主的态度嘛,不过转念一想,总不能托个尸体送到他家客厅吧,于是也微微抬说:“劳烦带路。” 黑衣人在前,周石光在后,既是自家府邸周石光也没有安排侍卫随行,再者与玄刀门合作多次,已经是非常信任。 一路仆从见到自家主子分分避让行礼,礼数周全。黑衣人一直往西行,周石光知道那边是他家马厩的方向,马厩外是一条不显眼的小巷,倒也确实隐秘。走出马厩,便到了小巷,一车马车四平八稳的停在巷口,驾车的黑衣人手持烟斗吐着烟圈,周石光一怔,这样的画面他还是第一次在玄刀门身上看到,不过很快他又回复了镇定,因为对于他来说,活久了见到什么也都很正常,何况这个门派的人也都很奇怪。 “人在车上。”黑衣人朝马车上指了指,往马车走去,周石光跟在后面,附近除了蝉鸣与马叫没有其它人的声,周石光觉得有一丝诡异,不过很快的这种感觉又消失了,兴许是最近自己太顺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黑衣马夫向周时光微微行礼,拉开了车帘,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周石光倾身一看,刑书一身是血的躺着车里,确实死了一般,周石光满意的点点头,可是就在他正欲回头的那一瞬间,眼前漆黑一片,可是还没来得急发出呼喊,便一阵头痛没了知觉。 猪圈的味道总是有些特别,这浓厚的味道刺激着人的鼻腔,没人愿意在这里多呆上一刻钟,周时光努力睁开眼,眼前只有灰暗的烛光,而这胶着的味道,让他不断的反着胃,他想动弹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吊在房梁之上,想嘶吼,嘴里却被布条塞满,他像被一只钓起的鱼,不断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可是依然什么也改变不了。 两个身影从门外走进,一个黑衣,不用说便是今日上门找他的玄刀,另一人走到他跟前,烛光虽然微弱,可是他认得那张脸——刑书。 刑书看着面前这张可憎的脸,他在幼时便常常在家中看见,那时他还尊称他一声世伯。 “他给了你多少钱?”这是周石光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可是还能听到一丝希望。 除了肚子上狠狠的一拳,没有任务的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我给你双倍!”又是一拳。 “三倍!” 数字一直在增加,拳头依然不停止。 “你为什么诬陷我家!”见周石光没了声音,刑书终于发出了他堆积已久的咆哮:“我的父亲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样对我。” 周石光看着刑书的愤怒,和那一脸稚气的脸,吐了口血水,冷笑两声:“你以为吃人的只有江湖吗?” “可是那是命呀,我们一家十六口人的命!”刑书看着周石光那张毫无悔意的脸叫道。刑家被抄家,十六个男丁全部处以斩刑,女子皆打入罪庭。明明只是掉了一把宝剑啊! “你以为只有我吗?下平傅氏你开罪的了吗!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周石光盯着刑书,嘴角上的挂着血,可是还保持着狐狸般的笑容。毕竟十二载的朝廷历练,那些勾心斗角让他善于恐吓或是攻心。将大司马拉出来并是为了震慑刑书,而是刑书身后的人。 “我杀了你!“灭族之分又怎么可能放过,刑书挥动着拳头,猪圈里传来的是痛苦的哀嚎,是周石光的痛苦,可是刑书的拳头只是零落的打在了周石光身上,口中说的杀,却无一丝动作,刑书的痛是,他分明恨着周石光,却只能让他轻易的死去。 绍凌看着已经哭泣轻喘的刑书,微微摇头,慢慢的走上前去,因为深深的斗篷帽檐,火光照不到她的脸,她将蜡烛拿在手上,唯一的光明控制在她的手中,屋子里的光线随着她的前进改变着位置。 “让开。”绍凌站在刑书身后,命令道。 刑书转过头,眼框红肿,但是还是转身移开,他轻轻抽泣了一下,咬紧牙关,他不知道绍凌要做什么,可是他知道魔鬼会做什么。 “为什么?”绍凌轻轻问道:“要杀他父母。” “为什么要帮他?”周光石看着那一袭黑衣,相比刑书,他更庆幸面前的是一个玄刀,有钱一切好商量:“我可以翻倍给你。” “回答我。”绍凌问。 “我让你开价。玄刀。”周石光有点不耐烦:“我可以给你你想不到的财富。” 问过一次的问题,绍凌不想再开一次口,只是轻轻取出弯刀,那刀映着烛光闪着寒光,可是还没有等到周石光开口,弯刀已擦入周石光的大腿,不偏不倚的离动脉仅一毫,不过已足够让他痛苦了。 “啊!——”这比刑书的拳头有用。 绍凌抬着头盯着脸部已扭曲变形的男人,不说一语,现在要等的只是他的回答。可是痛苦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又怎么容嘴上回复。但是绍凌似乎给他恢复的时间短,仅仅只是从一到十的时间,绍凌拔出了弯刀。 又是一声哭号。 “你再叫叫试下。” 周石光忍大口深呼吸,来平静自己痛楚,可是炙热的烛火却灼在他的伤口边,他低头看着烛光下的那双黑眸,看他就像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他将哀嚎变成了呻-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说。” 山野的夜间蛙叫蝉鸣,可是今夜还有逍遥包下小院里传来的嚎叫,但是逍遥知道,没有人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二十户人家,一户一锭银子,都足够他们过上一年了。逍遥坐在屋内,这样的叫声让她有点烦躁,她只是想打抱不平,可是现在搞得她对施加给别人的痛苦却感到一丝内疚,就连原本想留下的绍凌也在那臭气熏天的猪圈里,而不是在她身边。 逍遥吹熄蜡烛,将自己裹进被窝,努力去隔绝那些惨叫,去隔绝中心的那丝愧疚。 第28章 明月照心心不明 逍遥始终有些躁动,漆黑的被窝不能给她任何安全感,毕竟身处农家小院,那牲口棚子与屋舍又能有多长的距离。她并不知道周石光在那里承受着怎么样的折磨,除了他的叫声音还有鞭笞声、泼水声,甚至是火烧到肉上的滋滋声,都因为逍遥今日的敏感,而在她的耳中放大了无数倍,激打着她的每个神经。 如果说夺走螽羽是一种激荡人心的冒险,虐杀夜县的壮汉,是他的罪有因得,皆非自己本意,可是现在对周石光的拷打完全是因她的计谋而起,说得漂亮是为刑书报仇,可是明明可以一刀见血的事却演变成了一场虐打,且不说刑书心中的恨,绍凌的手段也是可想而知的。 对于自己心生愧疚,逍遥第一个想起的竟是自己的父亲。古守义是辛国的肱骨之臣,桃李遍布,虽不是权倾朝野可是也是位极人臣,虽在外仁义著称,可是若说背后的手段跟那位周大人相比,又是过之而不无及。朝野纷争,尔虞我诈,从来不比沙场简单,权利与财富是庙堂里亘古不变的追逐。与天平古氏作对的人,又何止刑书这般只是被抄了家,满门抄斩都比比皆是,可是她如今却让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去审判着另一个人。 什么是正义?逍遥开始质疑,她的走遍天下行侠仗义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一介女流,年不过十七,如何去匡扶公义吗?她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总为身边的人带去麻烦。 小院的虫鸣与无尽的哀嚎戛然而止,逍遥掀开被子,大口的呼吸着,而窗外月光依旧明亮。 “说吧。”绍凌将蜡烛从周石光伤口上拿开,随着光线的移动,她的脸又陷入黑暗之中。拷打也是玄刀门的必修课之一,虽不是绍凌所擅长,但是既然答应逍遥了,自当要如她所愿,至少这拷问的技术对付周石光是够了。 烛光殷殷,刑书抬起了头,看着在垂死边缘的周石光,他也期待着所谓人之将死其言则善。 周石光眯着眼,禁锢着的双手已全然没有知觉,刑书刚才的猛击应该让他内脏受伤,绍凌对他大腿的折磨也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大脑,他有些庆幸这样的痛楚至少他让的大脑清晰,十二年的入仕经历,从一个小小的文书到现在的太史,除了他自己卓越的书法更多的还是他的智慧与眼光,如今这个形势他自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死也不能白白的死,既然刑书的仇恨那么深,那就让他迷失在仇恨之中吧。 “要杀刑家的是...”周石光慢慢说,长时间没有进水嘴唇已有些干裂,还沾着血痕:“是下平傅氏。傅氏欲得下平兵马之权,所以要将尤氏一系铲除。” 尤氏与刑家确实有着一段姻亲关系,也只是与尤氏旁支,可是若说在朝堂上同气连枝那还差太远,而且刑家是因为精通数术才以悠长百年,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争,刑书对周石光的话自然不信:“可我刑家无权无势!” “但傅氏的前进的铁蹄不在意多踩死一只蚂蚁。”周石光咧嘴笑笑:“下平兵权他们势在必得。” 天下皆知下平重文轻武,傅氏钟鼓之家,荣极百年,虽然当代家主没在国内为相,可是却是在天平出任帝师,而王庭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是什么样的*才能让他们连刑家这样的小门小户都不放过。 “为何?”绍凌出于职业本能问道,在重文的下平为什么会有人觊觎兵权,特别在各国经历两百年前伐渝庆之役后,更是注重于修养生息。 “那就得问你们符国了。”周石光垂目看着绍凌,奸诈狐狸到死前都没有露出惧色。 绍凌皱眉,玄刀既是符国鹰犬,对于母国之事自然尤为上心。因为长年用刀,绍凌的手很粗糙,绍凌抬起右手猛的往周石光脸上抽去,一道血痕从周石光脸上溅出:“我在问你。” 周石光吐了口血水,继续说道,声音越来越小:“我确实不知,但是傅氏背后是符人在支持。”周石光说了一切,但是隐去玉府令是自己的私欲。就算今天自己死了,他也不会让刑书简单活下去,他给刑书的是完毕不了的仇恨。 如果周石光说的是假话,那绍凌自然容不得他对符国的半点造谣,如果周石光说得是真的,那绍凌也不容他说出半点秘密。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刑书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周石光,转头又问绍凌,可以看出的是他对周石光的话已然相信三分。 绍凌盯着刑书,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拔出弯刀,这使刑书不禁的退了两步,绍凌将刀递给刑书:“审完了,动手吧。”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她已按逍遥请求完成了她的愿望,捉住了周石光,帮刑书问出了真相,她的刀不杀无价值的人,周石光的生命便让刑书自己去解决。 绍凌推门而出,明月若镜,这个夜晚夏虫没有鸣泣,可是田里蛙声此起彼伏,它们吸引着雌性,同时也吸引着捕食者。而绍凌作为符国的捕食者,对符国想要的猎物从不手软,从她接到的第一个命令起,她便发现接受任务的密度越来越高,冥冥之中也能感觉到符国正在皇土布下了一个大局。不过对绍凌而言,除了完成那些任务,任务背后的意义并不重要。 “出来吧。”绍凌温柔的对着屋下的阴影说。 逍遥从阴影中走出,怯生生的说道:“处理完了吗?”她似乎不愿意提到那‘死’字,只要一提就会有一种杀了人一般的负罪感。 “怎么了?”绍凌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缓步走到逍遥跟前,撩开她的发帘,逍遥的眼色有些颤抖。 “我没想过要他的命。” 绍凌经历过那种强烈的自责,可以她想安慰逍遥,搜寻了整个大脑却只是说出了五个字:“一堆肉而已。” 可是这五个字却又扎进了逍遥的心,她现在抽走的是一个人的灵魂啊。在夜县自己的心里受到如此的打击她都还能坚定自己的心中前行的梦想,而今天当她将痛苦施与别人时,她却开始质疑自己,她真的应该走下去吗?逍遥有钱,有绍凌对她无条件的许诺,有足以应变的才智,但今天她丢失了自己,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江湖义气。 “我能抱你吗?” 没给绍凌回答的时间,逍遥轻轻伏在绍凌胸前,不知何时她对绍凌越来越依赖,这也让逍遥感到害怕,绍凌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甚至不会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她现在只要听到绍凌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她才能将纠结的心平静下来。纵使绍凌是一个杀手,可是在逍遥看来却比现在的自己要干净。 绍凌第二次被逍遥拥抱,她站的笔直,此时的自己也应该伸出手去拥抱对方吗?绍凌最终没有抬起手,因为那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刑书终于从牲口棚里走了出来,周石光的尸体留在了里面,可是他说的话却刻在了刑书的心里,他也只是若冠之年,被仇恨覆盖的心里现在已看不到光亮。他已经没有家人了,他要报仇!他要报仇!是逍遥出计帮他报仇,他现在所能想到的也只有逍遥,他蹒跚着向外走去,可是月光下逍遥却倚靠在绍凌的身前。 “你们在做什么?”刑书紧醒的问,明知绍凌是女子,心中却甚是不爽。 “与你何干?”绍凌回首,看着像疯狗一样的刑书。 “我找逍遥有事。”刑书上前,走到二人中间。 此时逍遥直起了身子,她转眼看着刑书,他双眼血红,头发凌乱,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逍遥不曾对他动情,可是那样的落魄却让逍遥惋惜。 “何事?”逍遥问道。 “还请帮我出一计。”刑书说:“我要傅氏人头!” 若是以前,逍遥必然不会拒绝。但今天她不愿再有人因自己而死,哪怕只是一计,就算绍凌是杀手她也不愿绍凌为她的指示所驱使。 “不。”逍遥坚定的答道:“那是你的仇,不是我的。你也放弃吧。” 逍遥很少拒绝谁,挥金如土,仗义相助都是她这一路的所做所为,今天她摒弃了昨天的自己。 刑书气急攻心,提着刀的手瑟瑟发抖,骨节之间噼啪做响,绍凌转身挡在他与逍遥之间,向刑书伸出手:“刀还我。” 刀确实往绍凌处过去,可是却不是还刀,刑书善使剑,于是拿着刀向绍凌刺去,失去一切的自己不能接受逍遥的拒绝,那已是他心中唯一的支柱,此时横在她面前的绍凌让他不断想起周石光的话,那是符国的支持,刑书痛恨着傅家,痛恨着符国,当然他也痛恨着绍凌,即便是绍凌帮助他知道了真相。 可是绍凌对他来说真的太强了,用尽全力他都无法近身,就像要应证着他永远不能大仇得报一样,可是他杀不了傅家,灭不了符国,他能杀的只有绍凌,绍凌不做攻击,不徐不慢的躲避着刑书的攻击,就对待稚童。她又时不时的看着逍遥,那日刑书求婚的事她历历在目,她不知何将时开始将逍遥的心情放在了心上,她怕杀了刑书,逍遥会伤心。 “老子打死你这狗-日-的!”此时一个声音从后院传来,只见乌恩提着一个马鞍不偏不倚的砸在刑书后脑,刑书应声倒地,乌恩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东家,快些睡了,明天还赶路呢!” 第29章 离别总在长成时 若不是突然而来的强烈的阳光刺激着刑书的双眼,他不会惊恐的睁开眼睛,昨日发生事还历历在目,心头的怒火哪能说熄灭就熄灭,刑书想起身,可是却发现只是徒做挣扎,再看看自己,一身缠着麻绳五花大绑的坐在地上。 “醒啦?”一张脸出现在刑书的面前,挡住了他眼前的阳光,那脸上的络腮胡今日倒是剃的干净,那双泛着蓝底的异族眼睛以及和那双眼睛不太相称的高大体格... 刑书有些吃惊,蹲在自己跟前冷眼旁观的竟然是乌恩:“大叔,快放了我!我还要去找逍遥。” 乌恩轻轻移动了一下身子,竖起拇指往后方指了指:“东家在后面呢。” 刑书顺着乌恩的指的方向,逍遥站一丈外看着他,眼中似乎写满了对自己的怜悯,而在逍遥的身后,依然是那个让刑书厌恶的黑色身影。 “周石光的尸体大叔已经处理了。”逍遥说得冷静,让刑书的愤怒显得更加幼稚,原本想将刑书扔在山里便离去,可是逍遥想着总是同行一场,有些话还是要说完:“刑公子,我能帮你的只能到这了。” 刑书孤注一掷的将希望给了逍遥,可是逍遥却将这个希望一字一句的撕碎,特别是逍遥的身后站着是绍凌,刑书只觉得胸口苦闷,呼吸困难,可是如此情况下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执念: “求求你,帮我。” “不会了。”逍遥走到刑书跟前,即便这位英俊的白衣少年已经泣不成声,逍遥也没有一丝犹豫,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仁至义尽也不过如此,若再多一分,不是又要带上一条人命就是让刑书白白送命,不管哪个结果都不是逍遥想看到的。 “求求你..” 逍遥毅然转身,她的身后除了刑书还有她过往天真的正义:“大叔,麻烦了。” 刑书的世界再一次陷如了深深的黑暗。 ------------------------------------- “那古老的巴郎圣山哟~你峻而险咦。那山下的汉子哟~你是英雄的后裔。英雄的后裔哟~策马奔诶。翻越了古老的浮山,去放牧哟~” 乌恩的声音是极好听的,感觉可以穿透天空一般的悠扬,坐在乌恩稳扎扎的马车上,听着充满异域情怀的歌曲,这在没有景致的路上,是逍遥的乐趣之一。乌恩不仅是一个绝好的马夫,也是一个绝好的伙伴。刑书已经被乌恩扔在了一个远离人烟的山头上,乌成临走前不忘再朝着他脑袋来了一下,只要人不被砸成傻子,活着下山是没问题的。 逍遥原本对刑书的事多少有些自责的,可是思前想后,此事她已尽力,不过自此以后周石光这个污点将一直烙在逍遥心头。逍遥侧头,绍凌在一旁紧裹着自己的斗篷,靠在马车里睡觉,逍遥从来没想过绍凌竟然如此贪睡,这已是第二次见她如此,平日里冷面冷言,这半月相处竟让她看到绍凌如此可爱的一面,也是庆幸自己昨日一副惊慌失措,原本今日要启程离开的绍凌又被她要挟着再留两日。 由于他们前几日在邱临城中也闹出了些名堂,乌恩决定改变逍遥从邱临往日初出发的计划,临时决定走水路北上洛国,虽然洛国以丘陵地带居多,不比日初靠海可见波澜壮阔,但是也有山水甲天下之称,特别是洛国国境内汾流二县以奇石著称,而与下平交界处又有一处巨大湖泊,曰为静湖,符西海子很多,可是大过这静湖的,也是寥寥无几。按乌恩改变的计划,她们将逆流而上,从静湖以北直接上道汾流二县。 对逍遥来说,只要目的不变,先去洛国还是日初没有什么区别,这下平从夜县开始便没给她留下些许好的回忆,现在趁着绍凌没走,拉着她多玩两日方是目的。逍遥支着下巴看着绍凌,也只绍凌不意察觉时她才敢于如此放肆,再过两日绍凌离去,皇土之大无边无际,怕若错过以后再也无缘相见,不如多看看,把她的眉目画在心里,何况自己心中的情绪也只能是个秘密,既然不能拥有非分的感情,那就拥有一份记忆吧。 逍遥看得入神,绍凌挺直的鼻梁刀刻的五官是中原没有的风韵,逍遥止不住伸出手,轻轻的点上了绍凌的鼻头,顺着鼻梁划到绍凌的唇,还是和那晚的触碰一般的柔软,逍遥嘴角含笑,慢慢挪动身子靠在绍凌肩膀。 “怎么?” 绍凌突然说话,倒吓得逍遥身子一僵,靠在绍凌肩膀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弹,很难找到比此时更尴尬的时刻了,绍凌会怎么想她,如果现在给她一个地洞她一定会二话不说钻进去,逍遥只期盼着绍凌一如往常的木讷,若绍凌问道,她已经想好只需告诉绍凌她在捉蚂蚁便可。 “我只是在捉...” 没等逍遥把话说完,绍凌右手抬,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嘘,睡觉。”绍凌低声喃语,温柔的不像平日的那个无情杀手。 其实无需绍凌让她闭嘴,被绍凌这样紧紧搂着,逍遥已经紧张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靠在绍凌身上一动不动,逍遥都能听到自己碰碰的心跳,她开始担心这声音会不会打扰到绍凌睡觉,逍遥想大口呼吸来平抚此时的激动,可是张开嘴发现此时呼吸声都成了一种噪音,又再次慢慢收住嘴缩在绍凌肩上一动不动。 “睡觉。”绍凌又低喃道,将用手掌盖住逍遥的眼睛。 “嗯。”逍遥忙着点头,不再多语。 无论在皇土哪国,只要有码头的城镇都能算重镇,首先货物运输就是主要的税收,再者自两百年前符国采用水袭之术突袭天平后,内陆地区的水战也被看得十分重要。可是这平乐镇倒是长年无驻军,只因这镇子所相连的水路太浅,水下暗石不少,莫说有人从水路攻下,就是最简单的货物运输都不足以让船体达到上浮的高度,只是这附近风景尤甚,不少下平的显贵的家眷会在此避暑,这码头便会泛起小舟载着那些贵妇少小在镇子附近游览。 好在这里贵胄都是常客,要找个像样的客栈还是容易,乌恩,乌恩安顿好马车后又将绍凌的马也小心收拾,嘉绒人确实对马有绝佳的控制力,绍凌的马跟在自己身后走了二十几里都没有掉队。 “噶尔迪。”绍凌对检查马蹄的乌恩说道。 乌恩看绍凌盯着那马,想必说的就是马的名字。 “凤凰啊。”乌恩答道,噶尔迪是凤凰的意思,符国尚鸟,很多东西都会以与鸟相关的名字命名:“好名字。” “是符西的名字吗?”听着乌恩和绍凌说着没听过的词,逍遥有着懵。 “是嘞。”乌恩咧嘴笑笑:“没中原的名字那么文雅的。” “那乌恩是什么意思”逍遥倒想听听所谓的不文雅究竟到什么程度,说起人如其名,那大叔的名字翻译过来一定叫贪便宜。 “奴隶能有什么好名字。”乌恩埋下头,继续做起手上的活路。 “走。”绍凌拉了拉蹲在乌恩身边的逍遥:“去付房钱。” 乌恩看着被绍凌一牵就走的逍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遇到刑书就没有太平过,丢下刑书在其表,丢下那些自以为事的侠义才在其中。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餐饭,挥金如土的感觉,店小二们对逍遥献媚的眼神,逍遥一下就回到了那个恣意妄为的自己。 乌恩也很久没有吃到大块的鸡脚猪肉,当他放下一块猪大排的同时打了一个深深嗝,逍遥也不忘记送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只有绍凌还是面无表情,不过跟前一个整鸡骨架上还是可以看出来她深深爱着鸡这种动物的。 “我们下午包个船去玩吧。”逍遥一巴掌拍在桌上,眼睛放着光,总算可以玩自己的了。 “包船多贵啊!”乌恩忙摆着手,又看了看绍凌:“我和绍凌有力气,找个小船自己划就是了。”又眯眼笑笑:“东家也可以体验下,感受一下我们劳苦人民的生活。” 大叔划船肯定没问题,逍遥怎么舍得绍凌去划船,情愿钱受罪,不要情人受罪。逍遥拿出银票往桌上一拍:“就包船!” 当逍遥见到乌恩包的船时,她就知道今天那张银又被漂白了,逍遥看中的明明是带着华盖的小船,小小的船儿内可以坐下她和绍凌二人,而乌恩可以在船外放歌,可是眼前这个竹伐子是怎么回事...... 没等逍遥兴师问罪,乌恩倒是主动介绍了起来:“东家,船老大说这夏日炎炎,这种小船是泛舟江上的最好选择,看那凉风吹过你的发尖,让你感受到平乐最避暑的温度。” 逍遥抽搐着嘴角,看着乌恩无比坦然的眼神突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那上船吧。” 看着绍凌轻身一跃跳到了船上,英姿飒爽。逍遥也紧跟着步伐随在其后,走到乌恩身边逍遥将插在岸上的撑杆递给乌恩:“你撑船。” 乌恩摸着胸口里剩下的银子,高高兴兴的接过撑杆:“东家安排即可,老头子做什么都成。” 第30章 绿竹轻舟风旖旎 乌恩确实是个驭马的高手,无论是马车、马甚至是马群遇到了乌恩那都是老老实实的,可是同样是交通工具,乌恩这撑船的功夫确实拿不上台面,不是撞上暗礁就是在河里打转,逍遥本又准备发作,可是船头又是一颠,将她甩在了绍凌身边,绍凌见着跌跌撞撞的逍遥,无奈的摇摇头,将逍遥轻轻拉到自己身边,轻搂着逍遥的腰,固定着她的平衡。 乌恩看着逍遥一脸春花绽放,只觉得辣眼睛,赶紧转过身子安心撑船朝小石头滩走去。 平乐镇边上的这一条河叫青波河,河两边上竹林幽幽,夏季里阳光正好,青波河河面如静,映着竹叶河上河下层次分明,风景倒也精致。而青波河上有三个水段最为平稳,第一个是叫小石滩,那里水下并无暗石,水中均是细小沙石,第二个叫大石摊,此水段中有两块巨大的石头,如若小丘,最后一个是青波河的支流,因为没有名字于是被当地鱼老大们唤做未名渠,这三个地段都适合或停舟观景色或垂钓自愉。 这泛舟青波河时逍遥他们倒不觉得河上有多少人,可是当他们临近小石滩时,方见得河上零零散散的小舟荡漾,舟穿之上或有下平少年们在船上执笔写生,亦有大家闺秀们躲在船上的棚中抚琴,更有鱼老大们之间相互对着船歌。 见人河上船只逐渐增多,逍遥轻轻挪了挪身子,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从绍凌手中脱开,乌恩划累了,将扁舟挪到一个静处,点燃老烟叶深深一吸,水面平静,此时三人心中也得一处平静。 乌恩与绍凌见惯了符西的苍茫天地,对这些精小景色全无感觉,于是一个淡定的拿出鱼竿垂钓,另一个平息而坐似在入定一般闭眼养身,逍遥则不同,将整个身子压在船沿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水里来去的鱼虾,想伸手去捞可是又怎么可能捞得到,执着的反复捞了几次,袖口都湿透了,只觉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甚有不爽,绍凌乌恩又不与她同乐,本来这泛舟的乐事倒多少有些无趣。 逍遥老实的坐了回去,船因为她的移动微微的摇晃了一下,绍凌本能的睁眼斜目看了看逍遥,逍遥讪讪一笑,又坐得笔直不敢乱动,乌恩休息好后又撑起了船,往无名渠那边划去。 逍遥身不动但是眼乱窜,毕竟茂林修竹流水,也是恬静之极的风景,小舟在竹下缓缓前进,逍遥见那竹叶若剑,竹枝茂盛,倒想起那日金竹村见那竹海时思念起绍凌的心情,而此时却生生的坐在她身边。 “绍凌,你回家了心情如何?”逍遥偏着头问。 绍凌转头疑惑的看着她,逍遥应该知道自己是符国人吧:“何意?” “青竹蛇回蛇窝子了就不激动吗?”逍遥没忍住,捧着肚子放声大笑,搞得撑船的乌恩不断的摇晃着腰来保持平衡,活像一只肥壮的虾子。 见绍凌又将头摆正,一副清淡的看着前方不再理她,逍遥尴尬的呵呵的两声,不再多语。本是想着绍凌明日既要离开,不如增加点回忆,可这哪是游船,完全就是一个人的走马观花。 “绍凌。”逍遥戳了戳边上的人,声音倒比刚才低了八度:“你明日是回符西吗?” “嗯。”目不斜神,微微点头。 “我们再玩几日吧?”逍遥小心试探到。 “不行。” 绍凌拒绝的果断,不过也在逍遥的意料之内,绍凌已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迟了回去的时间,本来一月的假已都快到了尽头,若非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恐怕绍凌不能如期而归,这玄刀门心狠手辣已是出名,自己不能害了绍凌坏了规矩。转而一想,绍凌这一回玄刀门,不之何时再见,她生性淡薄,为人清冷,也不知道在符国是否有朋友,每次盛饭添茶都不见绍凌自己动手,定然也不懂的照顾自己。再往后说,玄刀门接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任务,绍凌就算功夫了得,那一身的伤她也是见过的。 微小的动作连自己都未曾发觉得,逍遥轻轻将手放到绍凌搭在膝盖的手上,她看着绍凌那精致美丽的脸庞,那阳光洒在上面,逍遥的心突然一疼,明明跟自己一样只是不及双十年华的少女,可是为什么绍凌要过着那样的生活。她的手也随着她的心中一捏紧了绍凌的手。 “不舒服?”绍凌拿起逍遥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虽然面无表情,可是语气中是真实的关切。 逍遥摇摇头,没有回答,却继续向绍凌问道:“回了玄刀门可是又要杀人?” 绍凌没多加思索,简短两字:“自然。” 自然二字说出口也是十分的自然,似乎绍凌对于杀人少有负罪感,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成了一种习惯。 “你会内疚吗?”逍遥问,声音不大:“对于你刀下的人?” “现在不会了。”绍凌说,可是呼吸声却加重了一分。 “那以前......”逍遥没有将后面的话问完,没有人愿意回忆自己不想提及的以前,可是逍遥又是那么想证明绍凌并不是如同她外表一般冷酷的:“那你为什么加入玄刀。” 为什么加入玄刀?绍凌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入玄刀,只记得六岁那年,她的父亲带着她从巍峨的王宫出来,黑衣的侍卫们驾着威武的马匹,披着黑色凤纹的披风,跟在自己后面,他们从日出走到日落,终于来到了白衣水岸。而当绍凌回头时,她的父亲已经连同那些武士们带着另一位少年离开了这里。后来她知道,那黑色凤纹的侍卫被称为黑凤。 “不知道。”绍凌摇摇头,顿了顿接着说,声音很细很柔:“有记忆来,那就是我全部的生活。” “那你,”逍遥还是保持着她的拘谨:“有想过离开吗?” “离开啊。”绍凌仰头,她的脸沐浴在斑驳的阳光之下,随着小舟的进行太阳的光斑不断的在她脸上变幻,她的目光永远穿不过竹林,就像她从来没有想过会离开一样。 绍凌再次摇摇头。 逍遥有些失落,绍凌就像一张白纸,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让人看不透,逍遥想拿着笔墨为她添彩,可是却怕玷污了这样的纯白,逍遥始终是一介女子,她没有任何立场去给绍凌一个未来。 “有人说,”绍凌主动说话,打破了逍遥的安静:“我会成为玄刀门下一任的宗主。” 逍遥看着绍凌,她想那应该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绍凌值得成为这样的人,可是逍遥似乎又不愿意绍凌成为这样的人,因为那样的人一定会十分寂寞,就像她的爹爹。 “那你会吗?”逍遥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绍凌看着逍遥,眼里空白的一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应该要什么,或者成为怎么样的人。“ “所以...”绍凌看着逍遥,那一须弥之间,逍遥在绍凌眼中看到了色彩,可是绍凌的声音却又低了下去。 “所以什么?” “没什么。”绍凌收回了目光,依然那样清冷如水。 逍遥不好再问,两个经久无语,不再多言。 她们的对话并没有逃过乌恩的耳朵,可是聪明的乌恩保持着沉默,竹林里没有蝉鸣,只有夏日的河风击打着竹林的簌簌声,未名渠的河道真的很平静,小舟悠哉的往前行进,在平静的水面上画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下船之后,乌恩走在最前,绍凌与逍遥并排在后,三人都保持着安静的默契,不多说一句,这平乐镇虽小,但因为贵人不少也是十分繁华,街边人群小贩熙熙攘攘,叫卖之声此起彼伏,也都是些城里少见的乡下玩意,不过逍遥倒没什么欣喜的,确实想着绍凌要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三人走着,绍凌突然在一处小贩处停下了脚步,逍遥本以为绍凌准备买些什么离别礼物给自己,回头一看绍凌却停在一处卖鸡的摊位前。 “这是?”逍遥疑惑的看着绍凌,绍凌正伸着勾着手指叫她过来,逍遥只当绍凌想吃鸡又没带钱:“你想吃我们买现成。” 待逍遥走近,绍凌一把将逍遥的头按在鸡笼边上,一本正经的问道:“回家你开心不?” --------------------------- 回到客栈后,逍遥赶紧把一身鸡屎味的衣服换了下来,又好好给自己洗了个澡,幸亏之前路上自己将那些平绸衣服都抵押了,不然绍凌这样开玩笑可是比乌恩还能烧银子。想着回客栈的路上,绍凌一直盯着狼狈的自己似笑非笑,第一次见绍凌这样的表情自己都不由的看得有些痴了,逍遥拍拍自己发瞢的脸,虽然鸡是没有买到,不过也捎了点东西回来。 拿着买回来的红萝卜,逍遥便屁颠屁颠的往马棚走去,乌恩去添些家用绍凌在屋里睡觉,她现在的所做所为一定不会被人发现。 马厩自然跟邱临的比不得,不过还好小地方坝子大,只要在地方插个桩子都能拴马,不过逍遥知道乌恩和绍凌都是爱马之人,她家马一定还是放在马房里的,逍遥提着一捆红萝卜,一路上还吸引了不少马儿的注意,都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向她拱去,马本来通人性,加上睫毛长眼睛,挨个向逍遥卖着萌,这还没有走到马房,逍遥的红萝卜就少了一大半。 提着这紧剩的几根红萝卜,逍遥站在噶尔迪面前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应该全是买给绍凌的黑马的。 逍遥学着乌恩的样子,先去扰了扰噶尔迪的脸颊示好,不过噶尔迪似乎不太搭理逍遥,它甩了甩自己的头,后蹄往后蹬了几下。 “怎么跟你主人一个样。”逍遥叨着:“一点都不招人喜欢。”是逍遥的手上还是递了一个红萝卜过去。 不过噶尔迪吃了两口又吐了出来,毕竟是军马,吃惯了上好的草料,这种夏天里水分都不足的红萝卜,它是看不上的。 “不仅不招人喜欢,还一样的傲娇。”逍遥摸摸噶尔迪的脖子,笑喃道。 似乎摸脖子比较有用,噶尔迪伸着脖子开始往逍遥这蹭,估计脖子本来有些痒,可是又挠不到,逍遥看出了噶尔迪的需求,倒是尽力的伺候起噶尔迪来,完全忘记自己家的马还在旁边看着。 “我说,你叫噶尔迪是吧?我叫古逍遥。”逍遥看着噶尔迪,她知道它听不懂,不过还是摸着它的头继续唠叨着:“你跟了绍凌几年了,她严厉吗?你知不知道她平时真的很不爱说话,我说上十句,她最多回上一句,你们玄刀门是不教说话的吗?嗯?” “你看,我问你好多问题你都不回答我,果然玄刀门不教说话。”逍遥若有其事的点点头。 逍遥继续挠着它的脖子,轻声述说着:“你喜欢你的主人吗?你都不会说话,喜欢她也不能告诉她。”她又顿了顿,自己又有什么不一样:“我也喜欢你的主人,可是我会说话也不敢告诉她。”逍遥有些难过,她对绍凌的非分之情只能藏在心里,成为一个秘密,就连乌恩都不能知道,在今天她把这些话说给噶尔迪听,因为噶尔迪一定会为她保守着这秘密,并一直帮她带着这个秘密陪伴着绍凌身边。 逍遥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明天你们就要回去了吧,我好怕永远也见不到她,已经习惯她护着我。”逍遥说着,感觉自己眼睛有点湿,她又递了一根红萝卜给噶尔迪,但是还是被它吐了出来。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不吃这个。”逍遥抓了抓噶尔迪的耳朵,许诺说:“下次给你换最好的草料。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所以噶尔迪,你一定要记得我”逍遥将手拿到噶尔迪的鼻子前给它嗅嗅:“下次如果你再闻到我的味道,一定要将你的主人送到我的身边哟。” 噶尔迪刨了刨前蹄,轻呜了一声,或者是觉得逍遥将它挠的舒服,而逍遥只当它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又摸了摸噶尔迪的头:“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要不我再去给你找点其它吃的?”逍遥自语着:“行,我再拿点白菜给你。” 逍遥离开马厩又往客栈门外走去,四匹与噶尔迪相似的黑马呼啸而来,骑着黑马的不是别人,正是四个玄刀弟子。 第31章 指令 玄刀门做事心狠手来办事利落,江湖上虽名声不好,可是江湖以外也有自己的规矩,四马虽疾驰而过,但是接近逍遥时还是轻微的调整马头,只是与逍遥擦身而过,并没有伤及她半分。 逍遥鄂然的盯着他们从自己身边驰过,短短时间大脑里迸现出无数的可能,也许他们是去执行任务,也许他们仅仅只是路过,可是最终大脑里的原点依然回归到绍凌身上,逍遥转身迈开步子便往绍凌房间跑去,也不管自己曲襟及地,三步化两步,心如脱弦之箭,嘴却不敢叫出绍凌的名字,只是向前向前。 “开门,开门。”逍遥急促的敲打着绍凌的门,也不管她现在是不是在睡觉,需不需要更衣来见她。 可是房内没有一丝回应。 “开门,绍凌快开门呀。” 依然没有一丝回应。 逍遥害怕所有的可能最后便成她最不想的可能,那些闺秀仪态也无需顾及,虽然身弱,不过踢门的力气是有的,逍遥提起曲襟抬脚便将绍凌的房门踹开,可当逍遥破门而入后果然绍凌不在房内,可是在绍凌房内却赫然留那把玄色弯刀。而这把刀从逍遥认识绍凌起,就从来没有离过她的身! 逍遥抓起那把玄刀本能的向外跑去,没有绍凌她第一个想到的就只有乌恩,乌恩在外采购已经有半个时辰,至少跑到客栈门口,早看到乌恩也早一刻出发找绍凌。逍遥冲到楼下,还没有跑到客栈门口,便见乌恩也一脸行色匆匆,抱着一堆东西客栈里跑来。 “东家!”乌恩见到逍遥,也是急忙说:“刚才集市上见到四个..” “绍凌不见了,刀还在房间。”逍遥打断了乌恩的话,又举起绍凌的刀:“我拿了,咱们快去找她。” 乌恩皱眉,他本是想着绍凌明日离去,与她脱了干系也好,今日路上又见四玄刀,只怕又出些腥风血雨,故而如此形色匆忙,实际是想带着逍遥赶紧离去,可是逍遥与她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却是又找绍凌,这哪里是找绍凌,这又是找麻烦。 “东家,我以为刑书那事之后,你再不管那些事了。”乌恩将抱着的资用放下,话音间能听出他的些许不愿意。 “刑书是刑书,绍凌是绍凌,能一样吗!”逍遥忙着乌恩往马厩跑去,乌恩跑了两步又回头将那些资用抱在身上,一路跌跌撞撞的被逍遥拉着,倒是引来了客栈里不少怪异的目光。 乌恩将资用囫囵的扔进了车里,逍遥也急忙跳了上去,这次是知道乌恩要驾马快跑,自觉的抓牢了车上的把手,那还是乌恩专门为她改造上去的,之前乌恩每次猛然加快行程,逍遥都会不免的在头上挂个彩。 “东家..” “你跑吧,我坐好了。”逍遥忙给乌恩做着手势。 乌恩无奈的摇摇头,逍遥这性子怕是一时间难改了。乌恩抬手扬起马缰,用力一喝,马车前马蹄一扬往便朝路上奔去,一路绝尘。 此时绍凌觉得日宗的人办事确实欠脑子,六个人把她从客栈劫出来兴师问罪那季广志之事,如果换做是她查办此事,必然对犯事之人就地正罚,这种拉到外面来磨磨唧唧还真有失玄刀的颜面。 “绍翎主,杀害同门你可知什么罪?”领头的女子,用刀尖挑起绍凌的下巴问道。 “死罪。”绍凌面不改色,双眼直视着那女子。 玄刀女门徒不多,此人算绍凌认识的一个,名唤塔琳娜,是米沁族人,跟所有的米沁人一样,她有一副极好的嗓子,和乌恩声音里的广阔不同,米沁人的声音如百灵鸟一般多变婉转,他们部族基本上已在符西的最西端,五官也最为立体,在各国的都城中舞者歌姬便多为米沁人,可是要真论上美貌,她与绍凌又差了半分超脱。 “那今天便是你赎罪的日子。”塔林娜给身后的同门使了眼色,上来两个人便欲架住绍凌。 不过绍凌没有给他们触碰自己的机会,轻轻踮脚往后方退了半步,那如蛇般犀利的眼神,也足以让人不敢再进半分。 “要杀,凭本事。”绍凌向对方横了一眼,又用余光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脱身,除了塔林娜,这六人之中有三人有些眼熟,应该入门时间较长,另外二人气势较弱,执刀无力,想来是日宗新人。再看地形,对方把他挟持在竹林深处,不远处能听到潺潺水声,估计是又是未名渠的支流,若要战斗,想必可以从新人入手夺其兵器,再借水路逃跑。 “本事?”塔琳娜挑嘴一笑,一手轻抚过绍凌的脸:“门中谁不知论单打,绍翎主乃玄刀第一。我们可不傻。” 绍凌抬手,将沙塔琳娜的手挪开:“没说单打,你们一起。” “绍凌!你不要太狂妄!”塔林娜身后,一位面熟的男子指手喝道。 绍凌挑眉冷笑,举起空空的手掌,继续激怒他们:“没刀,也一样能杀。”余光再次扫过,站在最后的两个新进门徒已被震慑着微退了两步,她的名字至少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塔琳娜离绍凌最近,自然第一个动手,米沁人长袖善们,玄刀刀法用在她之手更增加了一份活落,她腰肢柔软,刀法灵活,绍凌且战且退,虽尚可躲避,可是塔琳娜的刀却如缠丝一般紧紧跟在她身边,她往左一分,刀往左一寸,绍凌无兵器可用,身上也被切开了几处伤,可是一直退总不是办法,绍凌要做的第一件中应该是夺刀,绍凌悄悄变幻着退去的方向,虽然她极有可能腹背受敌,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有弯刀在手,那逃命的机会自然更大一分。 两个玄刀新人见绍凌往他们方向退来,而另外三个日宗弟子也跟着绍凌退来的方向准备对绍凌进行攻击,既然有前辈在前,自己也不好做惧怕之色,何况若能击杀绍凌,那在宗门之中便又能出名几分,于是不加思索也提刀往绍凌冲去。 塔琳娜一人绍凌尚能对付,背后凭空又来五人,此事是好事也是坏事,有些门派讲阵法,人越多力量越强,而玄刀门徒善于单兵作战,所以同一名玄刀厮杀或苦战或毙命,同二名玄刀厮杀必死无疑,可是如遇三名玄刀则有逃脱的机会,现在六名玄刀门徒同时向自己攻击,那说明会有更大的漏洞供自己利用。 确实也不如绍凌所料,这六人配合度极差,本来塔琳娜弯刀向她上肩劈过,可是一位新门徒却急于取她心门,然后却因两刀相撞就都未伤到她,绍凌一路故意露出些许破绽,一路观察仔细,控制好脚下走位,尽量不让自己身后有人。 正在塔琳娜捉住绍凌空档准备刺入绍凌肋部之际,同时又过来两把刀也朝着那个方向刺去,目标是相同的,攻击方向总是不同的,绍凌见三刀混乱,选择了一把使力不足的刀,按住刀背用力一压,意料之内的夺过了刀,此时再抬眼一看,果然拿就正是新入门徒的兵器。拿到刀的绍凌,自然气势又强了几分,可是按绍凌的分析,自己绝对不可能是这五人的对手,现在只需狠狠的杀死一至两人再做些威慑,便可借机逃跑。 见绍凌夺了刀,塔琳娜贴着绍凌最近,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正也是她率先后退,其它人也相应的退了半尺。 “我走或者你们死。”绍凌不顾身上的伤痛,将手中的弯刀一挥,气势如虹。 塔琳娜虽有些被震住,可是也强做微笑道:“那还是请绍翎主为我家季翎主陪葬吧。” 而此时远方传来了哒哒马蹄之声,四名玄刀提着弯刀杀入双方这间,绍凌和□□娜等人不禁后退半步。此四人无论是日宗还是月宗都代表着现在这种秩序的改变。 “来者何人!”塔琳娜挺刀上前问道。 “日宗长老周之燎携月宗长老木石山前来颁宗主令。”说话之人将斗篷帽檐放下,只见那人年不过四十,可是说话不疾不徐透着威严之气。 既是本宗长老,那自然比自己官大一阶,塔琳娜带头将弯刀收起,单膝跪下恭敬的行礼。而翎主与长老同位,绍凌自然不据于礼节,可是毕竟年纪尚轻,对方又是传宗主令,绍凌只将手放于胸前,行了简单的异族礼仪。 “绍凌可知罪。”周之燎坐于马上垂首问道。 “知。” “那..可伏罪。”周之燎摸摸胡须,饶有兴趣的看着绍凌,这位玄刀门的天之娇子现在是何等表情。 “伏。”可惜绍凌脸上确实没有太多表情。 “那你刚刚为何不乖乖交出首级。”跪在一边的塔琳娜颇愤怒的指着绍凌问道,估计也是看到周之燎的出现,多了分底气。可是话可以讲,规矩不能不守,长老问话什么时候又轮着一个门徒发言。 “有问你话吗!”周之燎身旁的月宗长老木山石喝道,本来见绍凌一身的伤便心中有火,拿出马鞭便往塔琳娜身上抽去,黑衣裂开,皙白的皮肤上立马出现了一道血痕。 周之燎白了木山石一眼,清咳一声提醒道:“今天是来罚绍凌的,死得可是我日宗的翎主。” “那还请周长老行宗主之令吧。”木山石不耐烦的回道。 周之燎从怀里拿出一个羊皮卷轴,又环顾一圈马下的七人,慢慢将卷轴拉开念道:“绍凌无故弑杀同门,理应处死。”说到这里周之燎顿了顿,瞟了眼绍凌,那人依然面无惧色冷若冰霜,果然是传说中的杀人无双,美貌无双。 周之燎接着说,不过话风一转:“然,念绍凌建功无数,故而将功补过,率日宗季广志余部至静湖之东,破坏洛国炼兵之地。” 一边的木山石同时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牌,木牌之上刻着一只顶着太阳的秃鹰,那是日宗的令牌,木山石将令牌递与绍凌,低声说道:“多多小心。” 绍凌接过令牌,微微颔首,说了一句谨遵宗主之令,便不再多言。 周之燎又转首对着跪在一旁的□□娜说,虽然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口气倒是有些不爽:“宗主的意思听到了吧?” “明白。”塔琳娜回道,原本低着的头埋的更深。 “那绍翎主,宗主就等你消息了。”周之燎向绍凌微笑拱手:“让宗主失望可是要提头来见的。” “绍翎主办事,自不用周长老费心。”木山石踢了踢马肚,骑到周之燎身边:“话传完了就快走吧,别耽误了行程。”马又前行了两步,木山石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对绍凌说道:“后面灌木里有两个人,一会还麻烦绍翎主处理一下。” 话毕之后,木山石驾着马先跑了起来,周之燎与身后两个护卫也紧跟着上去,很快的四人的声影消失在了竹林的尽头。 绍凌往灌木方向看了看,无奈的摇摇头,此时刚才还刀剑相向的六名日宗门徒,都只是埋着头不看她,也不说话。今天这个结果莫说他们,连绍凌自己都没有猜到,现在让他们听令绍凌,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接受。 “先退下吧。”绍凌将木牌收入怀里:“明日卯时在镇口集合。” 对于绍凌的话他们还是选择了服从,其中一位壮硕门徒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过也迅速的跟着塔琳娜一起退去。 绍凌向灌木方向走去,拨开灌木众只见乌恩一手捂着逍遥的嘴,一手按着逍遥的肩,乌恩见过来之人是绍凌后才慢慢将手放开,逍遥立刻如脱缰之马一个虎扑将绍凌抱住,嘴中只轻唤了一声“绍凌”便放声大哭起来。 绍凌已有些习惯逍遥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拥抱,她轻拍着逍遥的肩,可是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哭的像孩子一般的逍遥,绍凌很少哭泣,可是逍遥炙热的眼泪落在她的肩上,绍凌竟然有一些心痛。 “我没事。” 平乐镇的竹林没有太阳的温度,可是相拥的两个人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温暖着对方。 第32章 隐情 绍凌将逍遥的被子掖实了,安静的坐在床边,烛火已熄,微弱的月光尚能给出一些光亮,那光亮照在逍遥的脸上,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绍凌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些包扎粗糙的绷带,拜逍遥所赐,她一会还得重新再绷一次。她不明白为什么逍遥总是对自己那么好,也许是生长在玄刀的自己确实不懂人□□故,忘记了亲情,也没有经历过人之间的信任,本以为自己死了也不会有塔琳娜之辈为自己报仇,可是今日逍遥因为担心她而大哭,绍凌才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对另一个人来说如此重要,原来自己不再是那个白衣水边被送走孩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应该要什么,或者去成为怎么样的人。所以...“ “所以什么?” 绍凌想着今日清波河中的对话,看着熟睡的逍遥,她有着玉一般通透的性子,如璞一般坚定的信念,绍凌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微笑,只是对着睡梦中的逍遥说轻轻说道:“所以想看着你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 寅时的平乐镇是极其安静的,那些来此避暑的贵人们并不愿早起,只有当地的酒店的杂役们为了购得新鲜的食材而忙碌的身影,绍凌孤单的驾着马走在这少人的街道上,她没有叫醒逍遥,她想如果没有道别那就还算在一起,只是分离会久一些。 马行还未行至镇口,绍凌远远的既看到了六个身影站在镇口牌坊之下,看来昨夜都有心事,任谁也不能安睡。 “绍翎主。”见绍凌过来,塔琳娜不冷不淡的打着招呼,同这声音招呼一同过去的,还有她的白眼。 绍凌对这种没礼貌的致意还是微微的点头,走到塔琳娜跟前勒住马,她再次环顾了跟前的六人,六人虽男女长幼各不一,可是除了这统一的黑色门服,统一的还有他们那张臭脸。这样的情况倒是在绍凌的预想之内,可是宗主令下来了,完成了还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有完成提头去见的可不止她绍凌一人。 “月宗,绍凌。”虽然自己的名声在场诸人应该都知道,绍凌还是专门提了一下,抛砖引玉。 “日宗,塔琳娜。”塔琳娜往一旁移了移,将身后的五个人挨个介绍说道:“大个子是亚其罕,短头发的马刺儿,没穿斗篷的张柏松,他们在日宗都是五年以上的老人了。”又指了指站在最后的两人道:“新入门徒,张风远,周驰劲。” 经过昨日的交手,绍凌对这几人的根基也是稍微有些谱,塔琳娜刀法精妙,自成一系,亚其罕像是加绒人,体格强壮刀法刚猛,与季广志颇为相似,张柏松耐力不错适合持久战,而另外两位新人只能说有基本功尚稳,作为斥候的日宗总体来说绍凌并不看好,而且这次任务说得模糊,每个人应该怎么用还有待商确。 绍凌的眼神再次扫过几人,只留下简单的四个字,目标明确,利弊分明,夹了夹马肚往前走去。 “同生,共死。” 塔琳娜本来就记着季广志的仇,如今由绍凌向他们发号司令,无论说得多好听,自然也入不了她的耳,加之日宗见不得月宗清冷,月宗见不得日宗市侩,便吆喝着马儿向前昂首挺胸的与绍凌并驾,绍凌的马儿快她一个头,她便驱马往前又压过绍凌马半个头,自始自终不让半分。 绍凌心思单纯,自然没有想过塔琳娜骑在她旁边是何意思,但是既然她愿意与自己并驾,绍凌也正好询问一下关于季广志留下的这个怪异的任务,而之所以认为诡异,是因为以绍凌对日宗的了解,平日里杀人越货之事常有,这种与军事政事相关的任务一般由月宗接手。 “这个任务,出钱的是谁。”既然知道日宗收钱办事,问话便要直奔主题。 “下平,傅氏。”绍凌直接,塔琳娜也爽快,只是话一说完,又踢踢马肚,让那马儿走快一分。 人虽无比较之心,可是马不一定没有,噶尔迪血统纯正本来就是头马,见旁边的马压过自己,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绍凌心想如果出钱的人是傅氏,那这任务就更有问题,因为这已经升级为国家之间的问题,并不符合玄刀门平日里办事的规矩,虽然这日宗明面上做的是刀口上的生意,但是私下就是符国安插在国各的细作,日宗敢接这个生意,可见任务背后应该另有隐情。 不过绍凌想到这里也就停止了,既然自己接了这任务,那目的只有一个——完成它。 塔琳娜本来以为绍凌会继续提问或者有所指示,结果她一言不发又陷入一阵沉默,塔琳娜只当她傲慢无礼,自己自然也不用客气,便负气说道:“绍翎主,这次静湖之行怕还是仰仗你了。” 绍凌不语。 塔琳娜皱眉,又不好发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这不代表季翎主的事我们就忘记了。” 绍凌还是不语 “绍翎主,我早听闻你背景斐然,但是你这样会不会太目中无人了。” 绍凌依然不语。 塔琳娜最终受不了绍凌的沉默,咆哮道:“绍凌!” 这声咆哮确实显示出了部族少女的泼辣,绍凌猛然睁开双眼,但是眼神惺忪的转过头望着塔琳娜:“嗯?你不困吗?” “……” 而就在亚其罕他们被塔琳娜尖锐的叫声惊起注意力时,另一个声音却从他们身后又响了起来。 “绍凌..救我啊...!” 再没有比这个声音更让绍凌熟悉的了,骄傲中带着点矫情,连呼救都充满了一掷千金的豪气。绍凌顺着声音回头,逍遥驾着一匹马狂奔而来,竟然把乌恩都甩在了后面,不过逍遥似乎无法控制这坐骑,除了紧紧抓住马的脖颈,就只剩下拼命的呼救了。 塔琳娜也顺着逍遥的呼声盯住了绍凌,只见绍凌先是眉头微锁,接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隐隐的嘴角勾出了浅浅的弧线!虽然只是一瞬既失,可是谁会想到月宗的第一刺客竟然会笑! 绍凌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则翻身下马等着那个发狂奔驰的马,就在逍遥的马与绍凌擦肩而过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绍凌飞身跃上逍遥的马,她一手夺过逍遥手中的缰绳,一手抱紧逍遥,待将逍遥平衡控制好后,绍凌猛的勒紧缰绳,马头往后一瞥,那马前蹄高扬,逍遥只觉得人都要落了下去,可是绍凌依然在她身后坐的死死的,当逍遥靠在她熟悉的那个温度时,她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不觉得蹦出三个字‘安全了’。 此时乌恩也驾马赶了上来,他赶忙下马将逍遥的马头擒住,又不停的对其安抚,那马才停下了不断踢打的马蹄。此时玄刀门的众人也围了过来,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和在马上搂着不速之客的绍凌。 “你们不是约的卯时出发吗?怎么提前那么多?”逍遥侧头看了看身后的绍凌讪讪笑道:“还好骑马,总算是追上你了。” “回去。”绍凌纵身下马,口中赶着逍遥,却还是伸出一只手将逍遥牵下马去。 逍遥接过绍凌的手,美滋滋的跳了下来,此时才见身边皆是玄刀门徒,个个都冷着个脸,直瞪瞪的将自己盯着,逍遥只觉得背上冷冷的,这下可是掉进蛇窝了,再看看绍凌,这蛇头子板着脸更可怕,不过自己既然冲着绍凌而来,又怎么能轻易放弃,于是学着江湖人士双手一拱说道:“在下古逍遥,此去静湖还望各位玄刀兄弟多多照顾。”不等绍凌发作,逍遥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小叠银票:“早听闻玄刀兄弟见钱办事,此去静湖衣食用度逍遥为各位兄弟包了。”说罢依次走到六位玄刀门徒马前,往他们手中一人递了一张银票。 塔琳娜接过银票,一脸哭笑不得,这日宗见钱办事,那收钱的也都是长老翎主,什么时候轮到他们了,不过想到数月前在天平城看中的手绣中原纹饰的丝巾,清咳了两声还是客气的将银票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其它的五位日宗门徒见塔琳娜收了钱,也坦然的将银票收进怀中。 绍凌下意识的看了看乌恩,两个默契的叹了一口气。 那马逍遥是骑不得了,不过正好可以大大方方的坐在噶尔迪身上,面前是噶尔迪黝黑的鬃毛,身后是绍凌温暖的怀抱,逍遥自顾的在马上傻笑着。 塔琳娜看着板着脸的绍凌和傻笑的逍遥,只觉真是一对奇怪的组合啊,虽然没有任务时,玄刀弟子每月也有假期,平日里可任意装扮,可喝酒行乐,无所顾忌,可是以门中对绍凌的传说,那是位除了门服便没其它衣服,除了睡觉便没其它爱好的奇人,这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绍凌,什么时候多了中原的矮子朋友。 在门中,提到绍凌是人便有一分忌讳,此时这个女子在绍凌面前毫无惧色并且任性有加,而绍凌虽面无表情,但看着逍遥的眼神却有一分暖意。塔琳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虽然符西正如乌恩所说不好男风,可是却不乏女子之间相爱的故事,那两百年前符王姜鹤之便是开启这女子婚配的第一人。 塔琳娜低头一笑,虽然任务完成前动不得绍凌,不过为季广志报仇也另有方法了。 第33章 分离 加绒人人口稀薄,就算是在天下文化的中心——天平城,加绒人也是屈指可数的,乌恩和亚其罕两人虽没自报家门,不过凭借强健的体格和高突的眉头,还有那种在马上的特有的坐姿,也能大概看出对方与自己是同族,不过也只是对视一眼,简单颔首,连最个招呼也没有打,便各做各的去了。 一行人骑马行了十几里,来到一处溪边歇息,越往静湖走,这溪水似乎越发干净,也正是这好水,让这山涧里的山树之物也显得更有灵性,恍惚间还能见到兔子等野物在溪边出现。 乌恩拿着水袋往溪边走去,脚上的那一双小羊皮的靴子已不在像当初那样干净,不过质地上好,有点污渍不过也是经久耐用不曾破掉。跟在乌恩后面的,还有两个玄刀新人,也是为同门兄长们做些给水的活路。 不远处,塔琳娜盘坐在路边佯做喝水的样子,默默观察着绍凌与逍遥二人,绍凌倚靠在一颗树下,如同她平时那样,一言不发,纵使那个叫逍遥的女孩在她身边话语不停,也没见她有一丝理会,不过即使这样沉默的气场下,也没有影响到身边的女孩眉飞色舞。 绍凌终究是沉默的,这让塔琳娜对自己的判断有些犹豫,不过这不影响她更深-入的去尝试,塔琳娜往绍凌二人走去,那米沁女子的摇摆着自己的髋部步伐妖娆美丽,若在哪国都城,定能引来不少富家公子的追捧。 “绍翎主。”塔琳娜的话语间略带异域的鼻音,倒是有几分味道。 “何事?”绍凌打量了一下塔琳娜,似乎有点接受不了她一身门服却又世俗味十足。 塔琳娜扬起嘴角媚笑一下,却一手搭在了逍遥肩上:“就是想结识一下逍遥姑娘。” 塔琳娜的示好,倒是让逍遥有些吃惊,不禁的瞄了眼绍凌,绍凌脸色平静,不过逍遥还是客套的回答到:“好说好说。” “我玄刀门徒在中原名声欠佳,还以为逍遥姑娘会拒绝呢。”塔琳娜接着逍遥的话说着。 “怎么会呢!”逍遥的声音提了一提,又望向绍凌忙解释道:“我与绍凌便很熟识啊!” “萍水相逢而已。”绍凌没给逍遥面子,淡淡说道,转身向另一处走去。在她看来她与逍遥的约定已经在邱临时结束,自己能溺着她一时,可是现在任务在身,定然不能再这样任着她的性子玩闹,见到逍遥时虽然心中涌出一丝温暖,但任务既是任务,自己不能涉险,定然也不能让逍遥涉险。 “哎。”塔琳娜眉目中写着惋惜,对着逍遥小声说道:“绍翎主真是无情。” 既然二人之间,看着倒像是逍遥的一厢情愿,塔琳娜反而觉得二人的关系利用价值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高,于是也转身往亚其罕等人方向走去,留下逍遥一人站在树荫之中。 不过逍遥似乎并没有把塔琳娜的话听入耳中,萍水相逢四个字已经足够让她的大脑一阵轰鸣了,至她追上绍凌一行人后,绍凌从头至尾没有对她说一句话,这样她已觉得难过,明明两人经历着的是同生共死,可是怎么突然又变成了萍水相逢,逍遥看着绍凌往前的背影,有一种想冲上去的冲动,她想拉着绍凌问清楚,那一起飞过河阳的山丘,一起经历邱临的追兵,夜县为她虐杀那大汉,还有这一路来都与她同乘一骑,这一切究竟算什么?逍遥向前迈了两步,但最终还是埋头停了下来。 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呢? 乌恩打好水,又将脚上的羊皮靴子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待到两个玄刀门徒先走,他再提着两个大水袋往休息处走去。逍遥与绍凌同骑之后,空出来的那马正好被自己用来放行囊杂物,可是此时却见逍遥拉着马鞍向上用力蹦跶,显然是想骑上那马。 “东家,你这是干嘛。”想着那日逍遥骑马的窘迫,乌恩赶忙将逍遥拉开:“不是坐绍凌的马吗?” “就不坐绍凌的马!”逍遥拉着马鞍往上爬着,嘴硬的说着。 见逍遥爬了两下又掉了下来,反反复复明知上不去又不愿意放弃,乌恩只无奈的看了看绍凌,可是此时绍凌已然在马上,不往这边多看一眼,乌恩也不知道这这两个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但是不管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是不能让逍遥上马的了。 “绍凌!“乌恩往绍凌那里叫道,无论两人出了什么问题,从乌恩认识逍遥开始就只有绍凌治得住她:“你还不过来管管!” 绍凌闻声朝逍遥看了看,最终还是骑到了到逍遥身边,她看着还在努力的往马上爬的逍遥,跟那次在河阳初遇一般,她总是不愿意轻意放弃。绍凌勒稳了马,对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温柔的,却又淡漠的说:“我走了。” 六匹黑马朝着北方绝尘而去,宁静的溪边,逍遥抓着马鞍往上往上....最终当马蹄消失在耳迹,逍遥最终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将头埋进靠在马鞍的手臂中,大口呼吸着。 静湖处于洛国最南端,是整个中原地区最大的内陆湖,如果驾马车环湖一周也得整整两天的时间,期间可以看到美丽的湖景色和壮丽的日出日落,也是拜静湖所赐,每年春秋两季总会有大批的候鸟飞过,飞鸟又带来了新的生命,静湖可以说润泽了整个洛国南部的万物,让他们多彩,让他们繁华,让他们生生不息。 而静湖边生活了一个古老的民族,洛人到达这里之前他们已经生活在了这里,他们自称自己为瑶人,他们信仰着湖中的生灵万物,由于他们不同于符西那些好战的民族,洛国给了他们充分的尊重,只要定期缴纳朝贡,他们就可以按着自己的传统去生活,也正是由于这样的放任,瑶人们的生活一直很平静。直到有一天,一大群士兵与徭役来到了湖边,次年一座黑色的建筑群拔地而起,瑶人的生活不再平静了。 “族长,还是想想办法吧。”寨口的大娘一边掰着玉米,一边愁眉说道。 “是啊,族长,我们今年打上来的鱼可是越来越少了。”另一位青壮男子也皱眉说着。 另一人也应和着:“对呀,这鱼少了鸟也少了,没有鸟粪我们的粮食今年收成也不好。”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一时之间这寨里的天井中人声鼎沸起来,而居中位的那个族长,除了一口一口拔着烟枪,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族长,你到是说话呀!”那位打鱼的青年终于受不了族长的沉没,他走到天井中间,一把将族长的烟枪夺过,扔在地上:“你不说话,难道就当事情没有发生吗?” “阿布,你放肆!”族长身边坐的另一名少年立了起来,将无礼的打渔青年推开:“我家的田离黑房子最近,田里现在已种不出粮食了,难道我家不急吗?” “扎吉,坐下!”年迈的族长朝身边的少年喝道:“救不了寨子就是我这个族长的问题!他们要发气为什么不能朝我来!”他又放低声,对着围坐在天井的族人说:“再给我点时间,我再跑跑那黑房子,看看长官能不能给我们一些通容。” 族长既然表了态,其它人也不好再发作,毕竟这位族长大人在黑房子修建好之前,治理部族从来没出过岔子。 “扎云族长都说话了,大家就不要再添乱了。”一位寨中老人缓缓的说着,毕竟族长始终是个头领,这样被族人质问,也是有失体面的:“都散了吧。” 天井中的族人们面面相觑,这洛国的长官有事只会找族长,所以这事儿无论他们怎么闹,都还是要靠扎云的,于是嘴上虽然七嘴八舌的,但是还是陆陆续续的散开了去。 看着清空了的天井,扎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点上一根烟枪,用力抽了起来。 “阿爸!黑房子的长官到底怎么说?“叫扎吉的少年是扎云的儿子,若说族中其它人不清楚扎云的为族里的付出,哈吉确实是十分清楚的,扎云为了族里的事三天两头外黑房子跑,终于黑房子的长官受不了他的来访,十多天前将他打了出来。 “还能怎么说,如果我们再去闹这事,就要拉我们的男人去做徭役。”扎云叹了口气:“要是族里没了男人,这田谁来耕,鱼谁来打?至少现在还能有些收成。” “可是任着黑房子这样,我们总有一天会受到湖神的惩罚!”哈吉虔诚的将手放在心房。瑶人信仰湖神,无论是耕田还是打渔都得靠着静湖,可是自从这黑房子建好之后,湖水一天不如一天了。 “是时候去问问巫师了。”扎云锁着眉,如果说与洛人打交到是人与人的沟通,那关于静湖的事便是与神的沟通了,扎云又向少年问道:“你妹妹呢?” “山下卖药去了。”扎吉答道。 “去把她找回来吧,族里就她最合适。” 第34章 阿凉 马还是那马,可能由于御马之人心情有所不同,所以那马儿行起也稳扎许多,不,不应该说稳扎了许多,而是那马的速度简直是在慢行,御马的少女低拉着头,那腰间就跟泄了力一样,那身边的画眉婉转的鸣叫,那身边小溪清亮的流水,那四周所有的郁郁葱葱似乎都跟她没有关系一般,她只是耷拉着头,在这样一副色彩丰富的景色中,少女就像是唯一的黑白。 身后的另一匹棕马之上,魁梧的汉子叼着烟杆也是一样的沉默,不过他的沉默相比少女,倒是要开心些,毕竟这一路下来难得清静,能听听这自然的声音,是比平日里少女的唠叨是要悦耳几分。 不过少女沉默的太久,倒也让那个汉子也生了一分担心,于是还是试探着问着:“东家可饿了?” 少女摇摇头,没有往汉子那看一眼。 “我刚才问了下,面前镇子有种烤鼠不错。”汉子啧啧了两声:“东家要不翻翻你祖上的书,看看有没有记载。” 少女勉强抬头看了看汉子,细声说:“乌恩,我不想说话。” “我打个水的时间又怎么了嘛?”乌恩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是绍凌先走一步吗?用得着这一路跟个闷葫芦一样吗。 “没怎么。”逍遥声音依然很低,可也就是那声音又高了几度:“大叔,你说怎么我就跟她是萍水相逢了嘛!?” “啊?谁啊?”乌恩一愣,后问道:“你说绍凌吗?” “不要跟我提她!”逍遥的手往乌恩方向一伸,做了一个阻挡的动作,可是自己又接着说道,声音又变成了那刚才那样的轻柔:“不是她还有谁。明明一起翻山越岭,一起同仇敌忾,那晚上她还...” “啊?”逍遥话说到这里,乌恩眼睛都睁得老大:“你俩晚上还能做啥?” “我是说,那晚她还抱着我睡了。”逍遥红脸低声道,乌恩在一旁轻喘一口气。 “大叔,你会把这样的关系叫做萍水相逢吗?”还没等乌恩回答,逍遥又继续说:“上次我还帮她挡了一镖,可是为什么到了她那里,就成了萍水相逢呢?” 乌恩挠挠头,他不明白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少女如今怎么跟丢了魂一样,亦或者他明白,只是一些秘密挑明了似乎会成为伤害。逍遥对绍凌的感情看似乎隐秘,同时却又那么昭然若揭,她对绍凌的依赖分外明显,可是却永远逾越不了最后的一步,就算全世界都看出她对绍凌的欢喜,但是她的嘴里永远也不敢承认那份心情。 “东家。”乌恩清咳两声,有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会显得为难,可是他总是不愿意见到少女如此的:“她还有她的事吧” “不想听,不想说。”逍遥置气说着。 “你不想听,老头子也得说。”乌恩抠了抠络腮胡,力道有点重,怕是想让他自己说话时不要太尴尬:“东家,总不能让她一直跟你一起满世界胡闹吧。” 乌恩只用一个她字带过,并没有点名道姓,可是在逍遥耳朵里,那还是一道刺,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绍凌又怎么样,绍凌又不知道。 “大叔。”逍遥的声音拉的长长的带着恳求,似乎不想让他再继续这个话题。 乌恩叹了口气,虽说这世间几度痴情儿女,不过时间长了总会好的,只盼着这逍遥爱看这名山大川走四海八方,时间久了,经历多了,能把这些情窦初开的窘事给忘记。 “好了好了,老头子不说了。”乌恩敷嘀咕着,此时还是要换个话题,于是往前指了指:“咱们去前面溪边休息会吧,东家看看《皇土游记》上有没有记载好的风景,我们也去看看。” 逍遥心中始终还是装着天下的,乌恩还是找到了正确的切入点来让她转移情绪,逍遥从怀里拿出那本《皇土游记》,那本书跟她几月都有些破旧,她翻开洛国的那一页,看着图绘着偌大的静湖,脚下的路途是很长的,心中的路途才开始,这天下她都有志走完,若能再与绍凌相遇,定然表明心思,即使换来这份心思灰飞烟灭也,也不觉得可惜。 逍遥昂起了她骄傲的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微风抚过她的面颊,耳间的头发扬起,这个少女从来没有改变过她的坚定! “就这里了!”逍遥指在了湖之南的一处标识:“布瑶寨!” ---------------------------- 静湖之大,纵横百里,春秋万鸟飞临,若星汉千里,中原之气魄在浮山,中原之灵气非静湖莫属。《皇土游记.洛国记》 从官道走到布瑶寨途中会有一段颠簸的山路,只能步行不可骑马,按乌恩的经验,冬日还好,若在夏季蛇虫鼠蚁一定是不少的,再看着脚下的小羊皮靴子在泥泞中穿梭,这个草原的汉子心情也拧巴起来,这逍遥应该是自带麻烦属□□,连选条路都能破成这样。他一手持着弯刀,一手拿着木棍在前方敲打将那些隐秘在草丛中的小小的危险赶走,逍遥紧跟在身后,劳累并不是坏事,意志的专注与身体的疲惫暂时让她不觉得那么的感伤。 潮湿的小道蚊虫不住鸣叫,参天的大树透不过一丝阳光,这样的情况总会让旅行更加乏味。 “大叔,来首歌吧。”单一的前进让逍遥有些百无聊赖。 这一路沉默,唱歌倒是一个好的提议,乌恩想了想便清了清嗓子:“跳起林卡放着歌哟,点起篝火马刀舞哟,奔驰的马儿快如箭,加绒的女人美如花...” 乌恩的声音悠扬长远,若不是马夫那也一定是最好的歌者,这歌声倒是给了逍遥一些乐子,使她前进的步伐又轻快了些,可是正是乌恩的歌声嘹亮时,这茂密树林里不知何处竟然也响起了另一个嘹亮的声音,那声音与乌恩唱出的魄力俨然不同,那是一种婉转细腻,可声音里又不乏一种天真。 “千里的静湖好风光,湖畔有花青草香,若说天下的好姑娘诶。”声音停顿了一下:“还是在布瑶寨里藏。” “敢问是哪位姑娘跟老头子对歌?”乌恩一轻轻抬起弯刀,不过嘴里还是客气的问道,毕竟现在自己在明处,他人却是在暗处,他目光环顾着四周,可是除了茂密的树木,看不到一丝风吹操动,这与草原的广阔有着百般得不同,树林背后藏着的永远看不到的危险。 “别看了,在上面呢。” 顺着声音乌恩抬头往上看了看,一个女孩背着个竹楼站在树上,一头束起的长发,腰间隐约有一个都是奇怪的图腾,身着麻布短衫,下身也穿着短裤,她一手抚着大树,一手也正提了一把药刀,约莫着像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这一身装扮便十之□□能确定这就是瑶人无误!虽然看到对方只是一个女孩子,可是乌恩的刀还是握得紧紧的。 “你真厉害!怎么上去的呀?”逍遥此时也看到了上面的少女,可是顺着少女脚下的大树往下看,那树足足五六丈高,树杆还有不少的青苔。 “就这么爬上来的呀。”少女拍拍自己的脚,一脸骄傲。 “那你爬下来给我看看呢”逍遥往自己跟前指了指,这树参天之高,而这女孩年龄尚小,她心中多少将信将疑。 “你让我下来就下来啊?”少女轻轻一跃,从站姿变成了坐姿,两只脚摇晃着。 逍遥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喏!你要能下来就给你这个?” “不要!”少女在上面摇着头,她又上下打量了逍遥与乌恩二人,于是指了指乌恩:“我要这个大叔。” 乌恩忙看了看逍遥,不断的摆动着手,以逍遥的性子,一切皆有可能。 逍遥上前一步走到乌恩边上,用手护在乌恩跟前:“这是我的马夫,再说你一个小女娃娃要这个大叔做什么?”又低声说了一句:“没羞没臊的。” “呸!”少女从树上顺手摘了个果子朝逍遥扔去,不过被乌恩一手给打开了:“我又没说要他做什么,你往哪里想了,没羞没臊的。” 这话倒是让堵住逍遥的嘴了,逍遥鼓着腮帮子“大叔,帮我把她弄下来。” 乌恩抬头又看了看那树,确实是参天之高,也有委屈的说道:“我年纪大了,要闪了腰就驾不到马了。” 绍凌嘴上老欺负她,这下好了,一个村里的孩子都能欺负到自己无话可说,这乌恩又帮不得她,逍遥想着又心头这气发不出来,眼泪倒是止不住流了出来:“行,反正都是萍水相逢的人,你不下来就不下来,”又转身对乌恩说:“你不上去就不上去!反正都嫌弃我,我大不了自己去布瑶寨。“ 逍遥说罢便大步流星往前走,在潮湿的泥土里一步一个坑,她此时也不管这泥土溅在自己身上,就一个劲的向前,直到一左脚的鞋子陷进泥里,只拉出一只赤溜溜的脚时,逍遥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不就是去布瑶寨嘛。我带你们去!”那树上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了下来,她站在逍遥跟前,伸出手:“我叫阿凉,爱哭鬼,你叫什么?” 逍遥接过那支手,借力站了起来,用满手是泥的手往脸上擦了擦,脸上花了一片,逍遥顶着花脸嘤嘤答道:“古逍遥。” 第35章 棋子 “阿其罕,这飞鼠肉还真是不错,试试。”马刺儿说着,从那烤熟的肉上又扯下一条脚,扔给坐在正对面的大个子,阿其罕接过鼠腿,拿着凝视了老半天,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吃。 “我说阿其罕,你可别说你不敢吃。”那马刺抚着嘴咧笑了一下,又转对身边的男子说道:“柏松,你试试。” 被唤做柏松的男子,高束着头发,一脸肃穆,他瞪一眼马刺儿,还是果断的接过另一只鼠腿将它塞进嘴里。此时阿其罕看了一下柏松,在他的脸上看不出这玩意儿味道如果,不过问也是问不出结果的,毕竟柏松是个哑巴。 “我说阿其罕,上次追杀漳国那个马场主时,我们可一路跟到了深山洞里,你可是连蜘蛛都敢吃的。”马刺儿指了指阿其罕手上的鼠肉,伸着头说道:“这玩意你不会不敢吧。” “马刺儿,我说你别招惹阿其罕哟。”塔琳沙坐在阿其罕身边,摸着他壮阔的胸肌,又顺着他的手臂直到他的手,将那块鼠肉拿到自己身上,轻嗅了一下毫不客气的撕了起来,她将一块肉放入嘴里,又说道:“他当年可是连季翎主的面子都不给的哟。就是说的那个马场主的事,要不是他硬跟季翎主说要近战刺杀而放弃弓箭击杀,我们哪会在那山洞里困上三天三夜啊。” 柏松叹了口气,一旁马刺说道:“还是季翎主经验丰富啊,跟着他基本上没出过大事,可惜了哟。”说罢,马刺不屑看了看一丈开外的绍凌。 “广志他不是个好人。”沉默的阿其罕慢慢的说:“但是个好头儿。” “别提了。”塔琳娜往绍凌处轻瞄了眼:“咱们有新头儿了,这次任务还得依仗她呢。” “哟!”马刺的声音放大了一倍:“塔塔你不提,我还真忘记了,咱们现在的头儿可是月宗第一人呀。”马刺嘴里吐出一个骨头:“还不知道那位大小姐看得上咱们这些散兵游勇不?毕竟啊我们的头儿都不是她的对手!” 柏松默默的将一根柴掰成两半,扔进了面前的篝火。 塔琳娜轻笑一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马刺儿,咱们得高兴了,人家可是大人物的女儿,这任务要是失败了,我们估计也不会真掉脑袋。” 阿其罕不喜言笑,并没有附和着塔琳娜和马刺儿两人,他从篝火边站起,巨大的身影将火光挡住,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美观绍凌面前,这让所有的人都有些紧张,如果只是任务失败那还有所解释,可是若是内斗才导致任务失败,那所有人都难逃其责。 绍凌整个人被阿其罕的影子罩住,她轻轻将刀柄按住,起身直视着那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汉子,她的眼神如同黑夜般的蛇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她依然一言不发,如此这般,阿其罕与她就这样对视着。 阿其罕沉默了很久,还是率先开了口:“任务结束。我会再报广志的仇。”话毕他又转身向火堆走去。火光将塔林娜几人照的通明,她们的表情与眼神在跳动的光影下显得更加突兀,绍凌清楚的看着,眼神里写着的是轻视。 绍凌抬头,看着天空清冷的月亮,若有所思,而天边两个日宗新人坚持在自己的哨岗。 ---------------------------------- “树倒了!”木工拿着斧头向着下方叫道,站在树下的人立马分开两边,木工用力往树上一踢,已经被他削的来只剩一点支柱的大树轰然倒下。周边的人立刻围了上去,他们用皮绳前后好大树,整整十个人,一左一右的将大树抬起,往湖边的黑色建筑走去,而他们的身边,是成百组与自己一样的人,树倒了的呼声也充斥在整个静湖南岸。抬着大树的徭役们最终在道路上汇成一条长长的线,而他们的目的地,那黑色的建筑群上,正飘着浓浓的黑烟,这黑烟如同一片黑纱扑向天空,看不到蓝天,也看不到飞鸟,只有一阵阵号子声响彻天空。 谢霁安站在黑色建筑群的门口,大门上是由洛国腾亲王亲笔提的字——武备司,他缄默着脸,手执着鞭子,静静的看着过来的徭役与卫兵,如果卫兵分神他便会上去狠狠的抽上一鞭子,而如果徭役们懈怠了,但会要求卫兵们将其带着,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严重的惩罚。谢霁安在关于惩罚这件事上,还是花了不少心思,一来不能让徭役就这样死去,二来又得让他们知道懈怠的结果,谢谢霁安专门将惩罚分为了三个阶段,第一是无食之罚,受罚之人三天不会进一滴粮食,第四天结束惩罚后,继续开始自己的工作,并且还要赶上自己耽误的三天工期;第二是鞭责之罚,在无食之罚的基础上再加上每日三十下的鞭刑,不过至今受到鞭责之刑的人并不多,只有那些暗地里准备反抗的人被发现后,才会用此来磨灭他们的反意;最后一种便被称为日月之刑,又是在鞭责之刑的基础上,将人挂在十字架上,受日晒雨淋,这个刑罚谢霁安至今只用过一次,杀的人犯了什么刑罚他已经忘记了,那次也只是杀鸡儆猴罢了,毕竟武备司的防军不到千人,而恐惧才是真正控制徭役们的方式。那个十字架被放在武备司的正中间,这样才能无时无刻提醒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在武备司,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谢院卿。”一位百夫长恭敬的走到谢霁安跟前,军礼行的标准有力,他知道这位武备院卿最喜这种井井有条的规矩。 “讲。”谢霁安抬手,让其免礼。 “县府的人今日来说,布瑶寨的人想通过他们来协调,希望司院能不要再往北砍伐树木了。” 谢霁安轻蔑一笑:“区区县府还管得了我们了?”他拿起手中的鞭子细细端详,倒是想着这鞭子抽到县守身上是什么感觉:“给县守说,武备司的事他就不要管了,好好把清县的事管好即可,不然腾亲王不会轻易饶他的。 “是!”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哦,对了。”谢霁安挥过手指,那百夫长又上前一步:“布瑶寨算个什么东西,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他们的名字。” “是!”百夫长轻咽了一口唾沫,生怕那位院卿大人一不高兴会赏他一鞭。 谢霁安将鞭子空挥一下,那一声空响让所以人的目光都注视像他,他轻轻理了理腰带,接着说道:“这的人都给我记住,我们武备司做的事都洛王心上的事,那是腾亲王亲自监办的,如果谁让武备司不好过,那腾亲王也不会让谁好过。”谢霁安又甩响了鞭:“听明白了就给我好好的干!” 卫兵们整齐的将手横在胸前,那是标准的洛*礼,而徭役们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拉着木头一步步向大门中走去,眼神中看不到一丝希望。 而在不远处的树林上,七个黑衣人静静的着看发生的一切,见那参天大树一颗颗倒下,阿其罕眉头紧皱,只有靠天吃饭的人才知道这些植被的重要性,就大树就跟符西的草原一样,少上一片就得死上不少的生灵。 柏松站在离武备司最近的松柏之上,用笔快速的描绘着这黑色建筑群的地形图,其实这里并不难绘制,这里就只有三个横街三个纵街,总共八个建筑物,而中间的空地上只有一个高台,高台上立着一个一丈高的十字架。他们这次的目的是阻止这个武备司的延迟武器生产,以季广志留下的方案来说,他们需要破坏掉最大的熔炉即可,因为再次建造好那样规模庞大的熔炉,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柏松迅速的记下所有建筑物的位置,这只是第一步,按着绍凌的要求接着他们还需要进入武备司,勘探内部的地形。 “绍翎主,这次行动可想对策?”塔琳娜贴近绍凌,靠在她的背后,轻轻在她耳边说道。 “你是没腰吗?”绍凌认真的看了看塔琳娜的腰,向前半步认真说道。站在一边的马刺儿捂着嘴狂笑起来。 塔琳娜正了正身,将手交插在胸前:“绍翎主,这地形我看就不用深入勘探了吧,季翎主明明给我们留下了现成的方案。” “季广志死了。”绍凌并不在意直击他们的痛处:“现在听我的。” 不过这确实让塔琳娜愤怒。 “你!”塔琳抬起手准备打向绍凌,不过还没来得急使力便被绍凌按了下去。 “不满意你可以走。”绍凌对着塔琳娜的脸冷冷的说道:“没用的人我不留。” 塔琳娜挣脱开绍凌的手,那手腕处的疼痛倒是让她知道绍凌为什么刀法第一了,那惊人的握力并不比阿其罕低:“绍凌,你不要以为你多了不起!黑凤与玄刀的交易我们是知道的,你充其量也不是一颗棋子!” 绍凌一手抓住塔琳娜的脖子,将她推到树干上,阿其罕和马刺立刻拔出玄刀,而另外两个日宗新人只是盲目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我是谁,不需要你来过问。”纵然绍凌拥有天使一般的脸庞,可是杀气尽出时,世人看到的只有魔鬼。绍凌又转过头对着阿其罕和马刺儿冷冷的说道:“做你们应该做的事。” 绍凌松开掐在塔琳娜脖子上的手,她深呼一口气,山风在树林间放肆吹舞,黑衣人们的斗篷被高高吹起,绍凌看着那漫天的黑烟。 她想,那就好好当个棋子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第36章 问神 逍遥初到布瑶寨的时候,还是感叹于瑶人的创造力,他们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利用的淋漓尽致,除了寨中最中间的天井,可以说所有的建筑都不在地面,借着那些枝繁叶茂的古树,他们的房屋依树而建,地面不见道路,不过树与树之吊桥相连,走家串户也是十分方便,而每个树屋也都是合理的运用着自己依靠的这根树,若拿阿凉家来说,他们家的木屋在寨子中最大的树上,树多五六枝巨大的分支,他们借着这些分支将木屋分为了五个楼层,一楼放一些农作工具,二楼往四楼那都是住人的地方,最顶上用来烧火做饭,而在这些树木的最底部,是牲口棚子,平日里要下地或下湖做事,便在一楼拿了工具从绳索滑下。若遇到外敌人入侵,那更为简单,只需要将平时上楼的软梯收好,也无需怕敌人火攻,这里潮湿易常,树木青苔从生不易点燃,而树屋与树屋之间吊桥如蛛网一般密集,布瑶人虽爱好和平,不过常年狩猎也个个都是弓的好手,所以也确保了寨子里千年来的安逸。 昨日被阿凉带回家后,天色已晚,与乌恩一起简单的向阿凉的父兄寒暄后就被阿凉带到了客房,昨夜能是粗略的看了一下寨中风景,今日天色正好,阿凉家的屋子又是寨子里最高的,逍遥不禁推开窗子,准备将美丽宁静的静湖览尽。 这次这湖中风光,莫说逍遥看了激动,就连乌恩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美景,它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空中景色映入湖中,可以在湖里看到蓝天、白云和飞鸟,而湖中亦有成群的鸟群,它们相互梳理羽毛,又一起埋头下水觅食,偶尔一只领头鸟飞起,其它的鸟儿也振翅高飞,在湖面掀起一大片水花,接着他们又如侵天之箭飞入天际,壮观异常! 逍遥看着如此美景,心花怒放,这可是她旅行至今最最美的地方,可是当她的目光行至一处,却又不禁鄂然,在湖的南方,一个黑色的建筑群上空,一直飘着浓浓的黑烟,而建筑群的附近也不像湖边其它地方,它是如此的兀秃看不见一丝绿色,而在与绿色相接的地方,还能见到树木正一棵棵轰然倒地。逍遥有些不敢继续再往那看,因为这哪里是伐木,根本就是一次对静湖的凌迟,一刀一刀的汲取着这片土地的生命,可是这个巨人却无力反抗。 “阿凉,那边是怎么回事?”逍遥转身问了问背后的女孩。 “那是洛人的黑房子。”阿凉说着,又扔了一件衣服给逍遥:“你今天穿这个吧,你们那些华服在这林子里穿很不方便。” 逍遥拿起衣服往身上比了比,这种还露着腰的衣服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穿得下去,可又往窗外看看,这寨子里的女子都是如此穿着,也就不那么在意了,一边往自己身上套着一边说:“黑屋子是做什么的?” “打造武器的。”阿凉说着,也走到窗边往湖的北方一划:“黑房子是去年修好的,以前那里全是树,米鸥的领地就在那里,但是今年米鸥再没来过这里了。”阿凉的话语中明显透着些失落。 “才修一年呀。”逍遥又看向那光秃秃的静湖南岸,就一年的光景,真的就是寸草不生了。 “是啊。”阿凉打量了一下换好衣服的逍遥,满意的点点头,又低头说道,面色上有些苦闷:“这一年鸟少了好多,没了鸟粪我们的粮食也长不好。” 逍遥若有其事的点点头,她不太明白鸟粪与粮食的关系:“那你们可以捕鱼呀。” “鱼也长得不如以前了,那黑屋子的废水都排到了湖里,前几日寨口树上的李大哥说,南岸那些鱼有股子怪味。”阿凉跳到逍遥跟前,帮逍遥带上他们的瑶人帽子:“总之黑屋子修好后,变了好多东西,寨子里的人也都不开心了。” 帽子带好后,逍遥倒是有模有样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露着白晰的大腿和臂膀,腰上的肉也亮在外面,脚上是藤草鞋子,自己看起来还真是怪异,接着又抬头给阿凉说:“今日带我去湖边逛逛?” 阿凉摇摇头:“今日中不行,阿爸叫我去见巫医奶奶。” “巫医?”逍遥问道,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新鲜词:“你生病了?” 阿凉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一点也不像十二岁的少女:“是静湖病了。巫医是和湖神对话的人,阿爸有处理不了的事情时,就会请教巫医。” “那你带我去见巫医。”逍遥听着玄乎,不过也好奇,在中原大家都只拜先祖,这拜神的都只有异族,她倒是想看所以然。 阿凉脸色一变,忙摇头道:“可不行。巫医奶奶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又无奈的说:“现在寨子里只有我能去。不然,我让哥哥陪你去湖边?” 钓鱼可以,逍遥的好奇是万万吊不得的,阿凉说得越神秘,逍遥似乎兴趣就更,她眼睛一转说道:“阿凉,没事,我就站在远处看看,不说话。”又往窗下乌恩的房间指了指:“你要带我去我把大叔借给你?” 在阿凉本来拒绝的眼神中里又看到些犹豫,逍遥知道这事成了一半,于是又继续说道:“大叔骑马特别厉害,倒时候让他带你跑山去,可爽了。” 阿凉伸出手放在逍遥面前:“击掌,成交!” 逍遥满意的笑了笑,学着阿凉的动作:“击掌,成交!” ------------------------------------ 等逍遥将这个交易告诉乌恩时,乌恩心里是拒绝的,那个让自己出生入死的东家为了看一个巫医就把自己卖了,而当知道阿凉要他的原因时,乌恩是实打实的觉得古逍遥不用去看神了,因为她就是活脱脱的一个麻烦神附体。 “逍遥,你说得真对!”阿凉拍着手欢笑着,一边用手指挥道:“大叔骑马真厉害。往左..往左..” “哈哈。”逍遥放声笑了两声,有点收不住的感觉:“对呀,大叔是为马而生的,阿凉你眼光真好。” 乌恩垮着脸,并不想说话,只是慢慢的向左去。这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山路崎岖难行不说,这阿凉一路上唠叨起来比逍遥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为过份的是阿凉看到稀奇的草药时还要让他停下,于是这样走走停停的,一路极不自在,幸好这是在深山之中,无人见到他的窘迫。 “大叔蹲着点。前面有...啊!”咚的一声之后,阿凉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头,责备的朝下面说:“我说了蹲着点了,你怎么当马的嘛。” “我...”乌恩看着逍遥盯了自己一眼,又老实的闭嘴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个女孩做这么幼稚的游戏,搭马肩这种事不是应该是四五岁孩子的专利吗? “不坐了,下来了。”阿凉伤了头,心里自然扫兴:“你们就在这等着吧,巫医奶奶的家就在前面了。” 顺着阿凉手指的方向,逍遥确实看到了前方有一颗参天巨树,而树间有一个非常不成比例的小树屋,小树屋被树藤覆盖,若不定眼用力看,怕也会注意不到。 “我先过去了,你们千万别过来哟。”阿凉转身,再三叮嘱道。 逍遥点点头,可是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跟着阿凉过去,巫医这个词听起来会激发起逍遥的好奇心。看着阿凉快速走远的背影,逍遥和乌恩使了一个‘跟上去’眼色,乌恩抚额摇头,这个时候他总会比逍遥还想念绍凌。 当阿凉看到巫医时,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正烤着一只飞鼠,阿凉的拜访似乎并不会让她感动意外,她将一只鼠腿递给阿凉,为了表示对阿凉的爱护,她还顺手撒了一些香料在上面。 “奶奶。”阿凉接过鼠肉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给这位老人行了一个礼。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了她缺少牙齿的嘴:“你阿爸让你来的?” “嗯!” 老人轻笑两下:“你是长大了,都不会主动找奶奶了,上次来也是你那无用的阿爸要找我。” 阿凉无奈的瘪了下嘴:“谁叫你说只能让我来找你呢?”她将鼠肉扔在一边,无奈的说:“寨子里的人都听你的,不就都指望着我了,我才十二岁啊。” 老人伸手摸了摸阿凉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小兽:“你是我的继承人,肯定要让他们敬重你才行。” 阿凉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清静寂寞的地方,平日里连人都见不到一个,她才不愿意在这里终老,可是自己出生时就带了巫医的印记,这是湖神的意思,谁都不能违抗:“明白了,奶奶。” “再说。”那老人用手指了指门外的灌木:“这次你不就带了其它人来?” “嗯?” “既然客人来了,就进来吧。”老人说着又开始用小刀分割那可怜的烤鼠。 当逍遥和乌恩应声走过那古老破旧的小屋时,老人分别为二个递上了一盘子烤肉,逍遥看着那支撑烤鼠的木枝上仅剩下的鼠头,不由的有些反胃,而一旁的乌恩倒是吃的津津有味,逍遥呵呵笑了一声音,将盘子推到乌恩面前,不过这个动作引起了阿凉的不满,在那个可以杀死人的眼神下,逍遥又将盘子拉回自己的面前,看着这肉,她确实不知道如何下口。 “你们是阿凉的朋友?”老人将逍遥面前的肉撤下推给了阿凉。 是感谢也是肯定,逍遥猛的点点头:“嗯!是朋友。”虽说是朋友,不过自己无礼的不请而入还是尴尬的:“巫医奶奶,我不是故意不请而入的,只是....“ “只是有些好奇。”老人帮逍遥补充完想说的话,又转道向阿凉问道:“这次你阿爸让你来问什么事?” 既然老人并不在意逍遥的来访,阿凉也就直说道:“黑屋子的人一直在伤害静湖,阿爸找了县守,县守管不了,现在阿爸不知道怎么办了。”阿凉上前拉了拉老人的衣服,可怜巴巴的说:“所以才请奶奶帮忙问问湖神的。” 提起黑屋子,也让这个有些年岁的老人皱眉,这一年静湖改变了太多,鸟和鱼越来越少,粮食也越发差了,可是这并不是她一个老人能解决的,神并不是每次都会显灵,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她能为部族做的最多的,就是做点药,但这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着踌躇的老人,阿凉又拉了拉她的衣衣:“奶奶,你就问问吧。” 老人轻叹一声,从怀里拿出了个龟壳,自己也许问不到神,不过湖神总会给自己一些启发吧,老人摇动着龟壳,壳里发出阵阵铃声,在林子间回荡,老人嘴里念着让人听不明白的话语,反复三次以后,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壳里掉出了贝壳做的铃铛。 老人凝视着地上的铃铛,考究着它的寓意,微微的点点头,那老的全是皱纹的嘴里慢慢吐出几个字:“以戈治戈,以战止战。” 第37章 熔炉 傅宇渤作为下平傅氏的当代家主,在历任家主中也能算得上功勋显赫,不仅推荐了自己的嫡弟去了辛国任太子师,自己也顺利的拿到了下平大司马的位置,此时的傅氏不仅仅在是文官之首,下平兵权也将慢慢落入这个庞大家族的囊中。 不过周石光的死对他来说总是惋惜的,做为一个外姓之人能协助自己将前路扫荡干净,实为难得,不过周石光始终是不姓傅的,所以对他的感情到惋惜就打住了,对于周石光的死傅宇渤也未去深究,毕竟六十岁的人精力有限,他还有更大的抱负要去实现。 今日那位青年又来了傅府,每次青年的出现都会给他带来好的消息,他并不因为对方只有二十五岁而怠慢,毕竟青年是那位大人的心腹之人,他所带来的话便是那位大人的意思,所以傅宇渤给到青年的也一定是最隆重的招待。 那位青年确实俊杰,眉若剑目熠星,面容俊美,身姿挺拔,谈吐之间思绪缜密,举手投足气度非凡,若不是分属阵营不同,傅宇渤倒是非常愿意将自己的嫡长孙女嫁予此人。 “傅大人。”青年轻轻抬手行礼道,不卑不亢。 “姬将军。”傅宇渤伸手将青年引向座位,又挥手屏退客厅之人。 青年抖了抖衣服,安稳坐下向傅宇渤笑道:“在下一路疾驰而来,还未到下平已听说傅大人又拿下了上将军、骁骑将军,控制下平兵马也是指日可待了。” “姬将军说笑了。”在青年面前,傅宇渤表现的有些谦虚,他摆摆手说道:“拿下下平的兵权是小事,建功立业才是立威的关键。” 青年莞尔一笑说道:“这洛国,不就是我们将军送给傅大人的第一块肉吗?” “绍将军的安排总是没错的。”傅宇渤点头已示同意,手指又在桌上轻轻一点:“不知这次绍将军有何吩咐?” “绍将军已与京国做好谋划,入冬时京国会向漳国进军。”青年说道,一脸势在必得之色,好像此事还未进行,便已成功了一般:“下平向洛国的宣战的事,也不要耽搁了。”青年的脸色又沉下来一分,稍有严肃的向傅宇渤说:“所以这下平兵权傅大人也要快快把牢才是。” 傅宇渤虽然对这青年的口气不太喜欢,不过还是微微颔首:“这漳国战马最强,可是冬季草料却是不足,绍大人赶在冬季动手,实乃上策。”傅宇渤接着说道:“至于那洛国之事,绍大人提到的武备司我已安排人去了,实不相瞒,此去武备司的正是你们符国的玄刀门。” 青年轻笑点头,对于玄刀门的实力他是相当认可的:“既然是我国玄刀出马,那定然不会让傅大人失望。”又调侃道:“只是银子切莫给少了。” 傅宇渤大笑两声:“这样的任务,银子能少给吗?”他又话锋一转,倒像是拉家长一般:“姬大人乃符国本土这人,可知玄刀可有阵前换人的先例?” 青年也不多想,果断摇头道:“未曾。傅大人怎么这么说?” 傅宇渤答道:“玄刀办事我自然也是放心的,只是突然听说这次任务的头领换成一位绍姓的女子了,虽说符西女子多俊杰,可是....“ “那恭喜傅大人了。”没等傅宇渤把话说完,青年反倒拱首说道:“这女子可不简单,她出马这任务便是完成了一大半。” 傅宇渤听青年如此认可,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跟着消散了,于是接着对青年说道:“明日我国君会开放王宫选拔俊杰,姬大人可有兴趣看看?” “这便不用了。”那青年跟着站了起来,施礼道:“鄙人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久留了。” 还未等傅宇渤起身再做挽留,青年已转身急行向外,不再回头。傅宇渤不禁摇摇头,今日青年如此着急着离开,跟他平时稳重大体相比,倒是欠妥了一分。 青年走到傅府门外,一队人马也在外敬候,从人打扮不一,皆以素人为主,而手中皆握着与一把黑色弯刀,与玄刀门的弯刀多为相似,可是在刀柄上能看到明显的不同,此队人马所持之刀,刀柄上是一只黑色的凤头。 青年上马,挥手唤来身后的一名随从,那随从快步向前,步伐果敢。 “将军。”随从走到青年跟前,轻声说道。 青年常立于符国王庭之上,遇再大之事也可稳若泰山,可是此时表情却颇为紧张,这倒让那随从也更上了一份心:“你速回栖鹏找绍将军,让他尽快与玄刀姬长老,石长老协商绍凌之事。” 青年又转身对剩下的人说:“其它人跟我走!” 勘探地形对玄刀来讲可以说是最入门的任务,但是这次初探武备司绍凌还是让他们这队人全员出去了,一方面绍凌做事向来仔细,既然破坏武备司必然运用全员,自然这勘探也是一个人都不许落下,另一方面绍凌从来未与季广志的余部共事,任务前磨合一下也是好事。 根据柏松画的地形图,这武备司总共有九个区域,除了中间的刑台还有八个建筑物,隐约可以确认的是,离大门最近的三个建筑住的是徭役们,估摸着接近两千人,不过这些人都不是隐患,中间那一横道上的两人建筑,应该是武备司驻军,按季广志留下的信息,驻军有一千人,最后那横道上的三个建筑,最中间的便是司院卿的住宅,而两侧的建筑分别是铸兵器的熔炉和演武场。 绍凌将七人分成了四队,两个玄刀新人负责徭役区的打探,尽可能的了解徭役的数量和身体情况,而马剌与塔琳娜负责兵营,对兵器兵种进行调查,柏松行事无声,便让他去了司院卿的宅子,至于武演场空旷一目了然便不多做打探,自己就与那阿其罕直击重心,去探访那熔炉的布防情况。 进入武备司后,绍凌挥手示意,一队人马分为四个方向散开,在看不见月亮的黑夜里,这一身黑衣便是他们最好的掩饰,他们猫着腰细步穿梭在武备司的建筑之间,那院中巡视的卫兵比想象的少,可是巡视的次数却密集,四路人马,有的走瓦房之上,有的在黑夜的墙体边穿梭,很快的都按步就搬的来到了自己的位置。 熔炉区应该算是整个武备司里最大的建筑,由于熔炉长年燃烧着,所以这个建筑是半开放的结构,就算现在已是丑时,那浓浓的黑烟也直直的涌向天空,熔炉房的一旁是垒成小山大小的树木,那年轮已密集的无法数清,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都是百年已上好木。 与绍凌所想的一致,这里守军数目最多,若以三班换房来说,这熔炉区在这个时刻也至少有两百人坚守,而驻守之兵多以枪兵为主,而在近战来说,枪兵也是最不易对付的,绍凌暂时排除了暗中偷袭的想法。 绍凌又往天上望去,那浓烟漫天,既然排烟口直通熔炉,她给阿其罕打了一个手势,是以他跟上,于是绍凌迂回着路线,最终寻找到了处黑色的小角落,里面充满了浓浓的尿膻味,不过正是如此说明此地基本没人驻守,绍凌与阿其罕顺着角落往往熔炉屋的最上面攀爬,这样的建筑与白衣水的高山相比,还是容易许多,一柱香的时间二人便登上了至高点。 阿其罕扒在顶檐小心伸出头,那浓烟扑面而来将他炝到不行,他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发出一丝声音。 绍凌向阿其罕又做了一个手势,阿其罕皱眉点头,不再多动。而此时绍凌则翻身往下跃起,那浓烟与炙热的气流包裹着她,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杀手,绍凌在最短的时间内依附在了排烟口的内侧墙面,那里烟雾相对少了很多,绍凌仔细往下看去,里面守卫很少,只有十来个徭役正在修补着工具。绍凌此时已有盘算,现在只待先收队后整合所有人的结果便可制定最迅速的行动方案。 此时一个瓦砾突然落下,打进了熔炉里,也就是进入炉内的一瞬间瓦砾便划为一团火焰,绍凌往上抬头,原来让阿其罕呆的位置已空空如也。绍凌眉头一锁,纵身一跃往屋顶走去,阿其罕此时擅自行动是犯了大忌,可是等绍凌站在屋顶最高点时,她已无暇再想阿其罕了,此时的画面不禁让她捏紧了拳头,指间的骨头都被挤得咔咔做响。 在武演场,几只如豹大的猛犬追逐着柏松,而整个院中的卫兵正迅速的往柏松处靠笼,而此时塔琳娜与马刺在兵营的屋顶上往下对着过来的卫兵扔着飞镖,而阿其罕正在往他们的方向过去。 ----------- “柏松,往左。”房顶上塔琳娜指挥着柏松的方向,另一边马刺儿的飞镖用完了,拔出弯刀毫不犹豫的跳下了屋顶,一刀劈死了身边的一只猛犬。 “这狗多久没吃饭了。”马刺儿一边跟着柏松一边问道,虽然知道柏松也不会回答。 “少废话,你两能快点吗?”塔琳娜看着越来越多的卫兵,而兵营里的士兵们也被唤醒陆续的从房间里出来。 塔琳娜躲过一只飞来的箭,继续指挥着,顺手一个飞镖打死了一只猛犬:”再往左,那边人少,迅速突围!” 三人在兵营区分离逃脱,从各路赶来的追兵汇集到一起,随着体力的消耗,危险步步逼近,柏松的速度有明显有些下降,一只猛犬奋力一跃往他身上扑去,马刺儿虽就在旁边,却又来不急掩护,正在紧张的时刻,一把重刀从天而降砍下了那猛犬的头颅,又停下身子抓住另一只犬头狠狠的往墙上砸去,此时追逐的狗总算收拾干净了。 “阿其罕,够哥们。”柏松不能语,这话倒是让马刺儿帮他说了。 “绍凌呢?”塔琳娜问道,阿其罕与绍凌本是一组的。此时已有士兵搭着云梯往屋顶爬去。 “肯定是跑了呗。”马刺儿累的喘气,不过还是忍不住接着话:“反正我们这些喽啰也入不了她绍大小姐的法眼。”一旁的柏松也点点头。 “看你们有危险,我直接过来了,没叫她。”阿其罕解释道。 塔琳娜开始对付上屋的追兵,她一刀撩翻一个矮小士兵一边说:“你叫了她她也不一定过来。” “那就让我们几个同生共死吧。”马刺大声笑道。 “同生共死!”阿其罕附和,而塔琳娜很不和谐的叫了一声:“乌鸦嘴。” 追兵越来越多,而能选择逃脱的路却越来越少,走到了兵营的尽头,塔琳娜也跃身而下,四人朝着武备司的围墙疾奔着,只要出了墙一切就是生机!可是就在离围墙几丈远之时,一组枪兵从两边围剿而来,阻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看着枪兵严阵以待的向他们靠近,而后面的追兵也塔琳娜故作镇定的给了马刺一脚:“现在真得共死了。” “谁说的。” 还是那个冰冷的让人讨厌的声音,此时却变得如此亲切。 “绍凌!”塔琳娜与马刺儿异口同声的说道。 只见他们面前的十个枪兵中,有一枪兵突然将枪甩出了一个弧型,刚刚摆好的列队立即被打散开来,所有的人都被打的措手不及,那人举着抢往前一旁刺去,正中一个士兵的心窝,接着她拿出弯刀一刀、两刀,刀过人亡。 可是玄刀之术从来不是以一对众,绍凌虽在门中战力第一可一人难敌众手,对方又皆为枪兵,身上也渐渐负伤,塔琳娜看着绍凌修-罗般的奋进厮杀,那白皙的脸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这种突如其来的救助倒让她眼框热热的,谁会想到那个冷面绍凌会深入险境来救他们,她明明可以离开的。 “塔琳娜,愣着干嘛,上呀!” 看着已与绍凌并肩作战的马刺儿向她打着招呼,塔琳娜拔出了弯刀。 第38章 思念 辗转难眠是什么?是那些细微的声音进入耳孔都会变成深入脑海的轩然大浪,是睁着眼看着月亮的星轨从东划向了西,是从一个侧身到另一个侧身的时间却感觉度日如年。此时的逍遥便是如此的辗转反侧,她的大脑清晰的就像屋外的那一滩静湖,只是湖面映出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逍遥算是知道自己完了,才分离不到三天,任白天那湖中风光再美,布瑶风俗再有意思,关上了房门闭上了眼睛,她还是走不出自己的心思,幼时喜欢一个人是多么的简单,那些善于逗她开心的仆从们,只需开口唤着,那人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用去考虑会有分别的一天,可对绍凌的欢喜,又怎么与儿时一般,她的面庞像篆刻一样刀刀琢入自己的心间,甚至她只要看到马就能想到绍凌,想到她在自己身后鼻息时的温度,今日从巫医处回来,一条绿色的小蛇从路径前爬过她都觉得倍感亲切,可是想回头唤上那人,那人何时又在自己身边。可绍凌就算在自己身边又如何,心里的相思也说不得,可是若只是静静的看着,伴着,何尝不是苦中作乐。 最终这样的情感在逍遥脑中若即若离,冥思苦想,化作今日的寝食难安,最终会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窗外的月亮已快跌入湖西,湖东的山脉间,渐渐浮起了鱼肚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今夜注定无眠。 “逍遥!”阿凉推开门,焦急的说道:“快起来,帮忙!” 逍遥先是一怔,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抓起衣服往身上穿:“怎么了?帮什么忙?” “帮忙拿东西。”阿凉扔下这句话,又急忙往下一层走去。 这布瑶的衣服是华服穿起来利索,逍遥两三下将衣服穿好,又稍做整理也急忙往楼下走去,此时的乌恩也换好了行头,和她一样,正一脸茫然的等着在树屋里上窜下跳的阿凉,此时这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忙碌的在树屋各层穿梭,时不时从房间里抛出几张兽皮、草药什么的,短短一会,那房间里已堆了不少东西。可是奇怪的如此搬搬挪挪却不见阿凉的父兄出现。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啊?”逍遥躲着扬起的灰尘问道。 “救我阿爸和阿哥。”阿凉没有停下手上的事,可是答话之间却听出些许慌忙。 “你阿爸他们怎么了。”逍遥想起那个老实巴交的族长和阿凉壮硕的哥哥,初次见面就在前天,那时都很正常,这一夜之间又怎么了。 阿凉从树梯上跳下来,完全没有平日里那无忧无虑的笑脸,挂着愁容说道:“昨日我将巫医奶奶的话如实告诉了阿爸,阿爸说肯定是不能打仗的,我们小小的部族怎么能跟洛国为敌。”阿凉憋着悲伤,继续说:“所以带着阿哥去了那黑屋子,结果...” 阿凉说着就哭了起来,手上抓捏着自己的衣服,神色间透着一些不安和慌乱。 “结果怎么了?”逍遥问道。 “结果....到现在了还没有回来!”说完阿凉总算没有忍住,刚才的手脚慌乱终于变成了两行眼泪,平日里多少有些老气横秋的阿凉此时才像一个十二岁手足无措的女孩子。 平日里都是逍遥爱哭,此时自己跟前的人哭了起来,逍遥倒还有些慌乱,只是看了看乌恩,乌恩与逍遥一路下来也没劝得了她几次,又怎么知道劝阿凉,于是轻轻摆手,又让逍遥上去。 逍遥扭扭捏捏的走过去,阿凉哭的伤心也让她有些心疼:“先别哭了,咱们想办法吧。“逍遥又看了看这一地的杂乱:”你这些东西拿出来是做什么的。“ 阿凉用力往脸上擦了擦,又蹲下身子去整理那一地的兽皮草药,她带着哭音说着:“同去的阿布哥哥说,阿爸和阿哥被押了,让我快备些东西去赎人。” 逍遥环顾了这一地,虽然兽皮草药固然稀有值钱,可是也要货打爱家,就算这地上的东西值个万两白银,送到湖对岸去不一定人家要收,逍遥蹲下身子,帮阿凉一同收拾着,说道:“这么些个东西,咱们三个也盘不上,不如你把东西卖给我,你拿银票去赎你爹爹。” “不要!”阿凉拒绝的坚决,阿凉常常去洛人的集市里售药,知道赚钱不易,这一地的东西若送去集市值几个钱她心里有数,心中便不愿接受逍遥的好意思。 逍遥本想说自己有的是钱,可是也知阿凉性子,只当先顺着她,等她真需要时,自己再主资助也不迟,也不再多说,只是招呼乌恩过来一起帮她收拾东西。 “咱们还是多盘点。”阿凉又托过来一个大大的熊皮:“一会我坐阿布哥哥的船过去,可以多拿点,水路还要快些。” 逍遥与乌恩应和着点头,也快速的帮阿凉收拾起来。 等三人托着重重的物资来到静湖北岸旁时,阿布也才赶着船才到,年轻的小伙赶忙下穿过来帮着接递,看到逍遥这个陌生女子,脸上涨得绯红,做事倒也更麻利些。 “逍遥,”阿凉提起草药说道:“就送到这里吧,我和阿布过去就行了。” 逍遥点点头,经过了下平的事,逍遥虽有心助人,可是也不愿如以前一样冲动,她本是一介凡人,除了身上银钱多些,也与常人无异。不过能多做一分也是一分心意,这出门二月逍遥也不是那么矫情了,也顺手操起两篮子草药:“我和乌恩帮你东西送上船去。” 布瑶寨远离喧哗,很少有人会与外人打交道,阿布见逍遥面容姣好,便更不敢说话,只是埋着首接着逍遥递过来的草药,见逍遥走后才又把头瘪向另一头,大口呼吸两下,可是也正是转头之际,却见一个黑影飘浮在湖中,定眼一看像是一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那是什么!” 阿凉逍遥也应声探过头去,正中阿布所说岸边不远处飘了一物,再定眼一看,湖边竟然漂着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衣生死不明,而见到这个黑影逍遥只感觉自己颤抖不已,也不知道是激动虽害怕,那人的衣服是那么的熟悉! 逍遥想都没想,也忘记自己完全不会水,跟着岸边就往湖中踏去,这倒把乌恩吓得惊了起来,阿凉也赶紧从船上跑了下来,还是乌恩眼急手快,他迅速跑到逍遥跟前将她拦住,此时乌恩朝着逍遥关切的眼神看去,那漂着的人正穿着一身玄刀门服。乌恩知逍遥心思,于是将外衣一扔便匿入水中,朝那黑影游去。 见乌恩搂住那人,逍遥又止不住往前,直到那湖水淹没到她的腰间,阿凉用力将她拉住她方才止住了前进的脚步。乌恩怕她再往前,急忙打着手势让她后退,又忙叫着:“不是绍凌,你先回去。” 不是绍凌,逍遥心里的石头一下又放了下去,同时一种失落又犹然升起,原来不是绍凌。不是绍凌那又是谁?是玄刀弟子中的一人吗?为什么会漂在湖里,难道是绍凌他们出事了。逍遥不敢往下多想,只是焦急而迫切的等待着乌恩的上岸。 ----------------- 塔琳娜睁开眼的那一刻,并未想到自己竟然看到是的那个矮子,或者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可以活着,她一身的刀伤,只觉得浑身疼痛,酸软无力。她又环顾着四周,自己在一个木屋子里,可是为什么又有树枝在屋内纵横呢。 “这是哪里?”这是塔琳娜开口的第一句话。 “布瑶寨。”逍遥接过乌恩递来的药汤,给塔琳娜服下,照顾过绍凌之后,逍遥似乎在照顾伤员上已颇有经验。不过逍遥心中总是焦急和疑惑的,还未等塔琳娜将药汤完全咽下,逍遥紧跟着问道:“绍凌呢?你们怎么了?” 塔琳娜才稍微直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如同瘫软了一般,她知逍遥对绍凌用情,此时尽不知道如何面对逍遥,她侧开头,不敢直视逍遥的眼神,而脸上尽是羞愧与伤心之色。 逍遥见塔琳娜神色异常,救下她时又是一身的伤,心中更是一紧。只道绍凌一定遇到了不测,逍遥急忙放下药汤,她拉起塔琳娜的衣襟奋力摇晃着,全然不顾这是一个从水中才就救上来的病人。 塔琳娜将逍遥的手推开,面前的如此失魂,她又怎么忍心说出真相,只是带着哭腔说道: “我也不想这样的!” 乌恩见这两个女人一个魂不守舍,一个失魂落魄,也大概只塔琳娜他们遇的事这简单,便走到二人中间将二人分开,和颜悦色的对塔琳娜说道:“我们也只是关心绍凌,你们究竟怎么了?” 此时塔琳娜才深呼吸着,平抚着自己的不安,她拿起逍遥放下的药汤深深的喝了一口,虽然苦口,却是温暖的。 “我们行动败露了,她为了救我们被捉住了。” “怎么会被捉住呢!”逍遥挤过乌恩冲到塔琳娜跟前,乌恩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态:“她可是绍凌呀!她从来没有输过不是吗?她明明那么厉害....”逍遥最终没忍住自己的悲伤,塔琳娜话如同勾魂利刃,拉走她最后的一丝希望。她跪在了塔琳娜的病床前,那手紧紧抓着床塌,手上的皮肤用力握成了白色,塔琳娜想去触碰,可是最后还是收回了手。逍遥的心痛,现在没有人再可以安慰。 “究竟怎么回事?”紧锁着眉,看着塔琳娜,这次加上绍凌一共七个玄刀,如果说任务失败只能说他们的对手太强。 塔琳娜叹了口气,静静的说道:“那晚我们本以为可以逃跑....” 第39章 成魔 绍凌做事向来果断,这也正是她能位列月宗之首的原因之一,可是此时绍凌看着手中的药竟多了分踌躇之意。麻骨散是玄刀门的秘药之一,按剂量服用可以使自己爆发力猛增,如果特别重要或危险的时候,玄刀门徒常会吃下小半粒药剂做杀敌或突围之用。但现在绍凌心中所想却是将整粒药丸服尽。 原以为只要扫清挡在围墙边上的那组枪兵他们就有机会逃走,可是这武备司驻军的素质高的让她想起了符国的军队,那组枪兵被打散后其它的卫兵尽然不惧死亡的前赴后继向他们冲来,丝毫没有给他们逃脱的机会,此时面对送上刀口的军士们,他们觉得连杀人都变得应接不暇。 最终绍凌并没有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吃与不吃的问题,因为最终的答案她心里已然明了,要么吃药,冒着不死不休的危险但是尚能有一线生机,要么死在乱刀之下。 “我掩护,你们走。”这是绍凌服下药后对塔琳娜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 麻骨散,食之成魔,不死不休。 绍凌第一次如此大剂量的服用麻骨散,药丸的效果从来没有那么快的,她感觉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冲向了心脏,可是又在须弥之间所有的血又从心脏里奔向四肢和大脑,甚至她看到的世界也映入了一片红色,此时只有阻挡在她面前的人才看得到,她的眼睛已经被血丝布满。她从未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后大腿如此的强劲,这种感觉很微妙,当她的刀再一次向敌人划过时,时间仿佛变慢了许多,每一刀都是那么的精准有力,她不断的朝着围墙的反方向攻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杀戮。 “那是怪物吗?” “总之那不是人。” “往前推进!不要后退,再说一次,后退者斩!” 队伍里出现了各种声音,他们惊叹于那个疯狂女子的无畏与暴虐。 这麻骨散仿佛有着魔性一般,它高效推动着使用者的血液流动,同时这血液流动又高速带动着药效的进行,随着心脏的脉动,每一次冲击都比上一次强烈,绍凌挥舞着弯刀,她不知道身上洋溢着的温暖是自己的或是敌人的鲜血,她的痛感逐渐消失,她的狂暴变成了一股龙卷风,吸引住了所以人,武备司的驻军们里里外外的将她围住,不怕死的勇往直前,怕死的也不敢后退,他们专注的围绕成一个圆形死守在绍凌身边,甚至没有注意到其它的同党已在外围杀出了一条血路。 谢霁安饶有兴趣的看着风暴中心的绍凌,纵使她已经杀掉了他不少的手下,可是谢霁安并不在意,对他而言军人的天职就是牺牲,只要战死沙场尽忠职守的军人才是真正的英雄,所以他更在意的是谁勇敢的冲向了绍凌的弯刀。 百夫长李汇一脸慌忙的向谢霁安跑去,可是快走近谢霁安时他还是迅速的整理好衣服,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为这场以对敌少的战斗中,己方的无为进行解释:“谢院卿,此人如同发狂了一般,如果贸然进攻,我怕...” 李汇话音未定,脸上便是火辣辣的一鞭。 “这是军人应该说的话吗?”谢霁安瞪向李汇,李汇忙的垂下了头。 谢霁安又抬手指向绍凌,对李汇说道:“军人应该是那样的,不畏惧死亡,从不后退。” “可是..”李汇有些由于,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可是她这样根本不像一个人!” 谢霁安看着他的百夫长,冷笑一声:“那是因为她吃了麻骨散。” “麻骨散?” “那是一种极毒的药,两百年前列王之争时便常用此药给先锋们服用,也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敢用性命为国家搏得疆土。”谢霁安轻蔑的看了李汇一眼:“你们,还差些。” “院卿教训的是。”李汇低头说道。 谢霁安出生于老派的簪缨之家,自幼跟着父亲在军中长大,胸怀报国之志,也正是因为家庭传统,他不愿接收祖荫自己投身了前锋营,在这个还算和平的时代,也是全凭着自己的功勋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如今他严厉残酷的管制着他的领地,也正因为他的治军严酷,才使绍凌他们没有顺利的逃开。 “让开。”谢霁安穿过层层包围绍凌的士兵,命令道。 士兵们为他退出了一条路,而路中间的他一边走的一边从容不迫的揭开自己的衣襟,谁能想到这位平日里衣着一丝不苟的大人,竟然当众脱掉了上衣,而让他们难以至信的是这位大人结实的身体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它们似乎还在嘲笑着自己的懦弱。 谢霁安伸出手,李汇将一把朴刀递了上去:“全部退下,她,是我的。” 绍凌的嘴里已全是血腥味,她能感觉到眼睛和鼻子里一直流着鲜血,可是她已然停不下去,那握刀的手指咔咔的响着,她只要稍有停下,心脏就如同撕裂一般,这种痛苦让她不停的战斗,当面前的众人退了下去,她眼前的男子便是她全部的目标。 朴刀长五尺,钢铁铸造,刚好是对付蛮族弯刀的不二武器,只有拉开距离和力量压制才能克制那种狂暴的作战方式。 谢霁安一刀直直往绍凌头上砍下,绍凌却未躲闪,她单手持刀将朴刀打开,谢霁安知道万万不能让绍凌近身,马上又拉开了第二次攻击,他双手回拉刀身又从身后甩出一个大弧,刀韧向绍凌直劈过去,此时绍凌一向个侧身,身体与刀面擦过,只有几只头发落在了地上。绍凌弯刀向谢霁安刺去,可是那朴刀始终形成一道防线容不得她前进半分。 绍凌听见自己的心脏鼓动一般的声音,她脑海里除了杀戮似乎装不下任何事,可是那朴刀却让她杀不了任何人,欲-望充斥着她的大脑,可是无法满足欲-望的痛苦让她浑身胀痛,她看着自己的血从皮肤里湛出,她机械的本能的进攻或是防守,她与谢霁安之间没有人能进一步,也没有人能退一步。 最终那无法杀戮的结郁在绍凌胸□□发,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吐出,那杀人的弯刀变成了支撑自己的依靠,她单膝跪在地上,听着自己的心跳逐渐变小,耳朵鸣叫不止,视线也渐渐模糊了起来,对死亡的恐惧在她的脑中蔓延开来,那是多么熟悉的记忆。 “绍凌,跟我走吧。” “逍遥。”绍凌默默的念道,此时心里想着的又为何是她。 模糊的视线里,逍遥穿着正红色的衣服一支着伞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的脸上洋溢着如朝阳一般的笑容,这让绍凌感到安心,可是绍凌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她甩甩头,麻骨散失效时会出现的假象,她想自己应该要死了。 “绍凌,教我骑马吧。” “绍凌,你想过离开吗?” “绍凌....” 耳间的声音不断的呼喊着她的名字,以至于让她徘徊在地狱的边缘,而不是闭上眼睛去等待死亡的莅临。 谢霁安走到绍凌面前,眼前的这位女子似乎已经满足了他对一个完美士兵的全部想象,而士兵的归宿只有一个——战死。 “非常感谢你。”谢霁安看着跪倒在地的绍凌:“为我的属下们演绎了生动的一课。” 那垂死的人并没有任何力气回复谢霁安奇怪的谢意。 “现在,”谢霁安抬起朴如对闪准绍凌的头颅:“就让我们完成最后的一步,我的刀很快,你不会有痛苦,而这,将是我给你重大的尊重。” 绍凌抬起了头,五官流出的血让她面目全非,她的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心脏,现在要么死在麻骨散的药效下,要么死在这朴刀之下,可是,她根本不想死啊! “我..”绍凌艰难的张开嘴:“我投降。” 杀死近百名士兵,谢霁安没有怒,而这句我投降却像一记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将朴刀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扬起脚狠狠的朝绍凌头上踢去,他一脸怒色,咬牙切齿的说:“你如果想选择屈辱的活着,那我成全你。”谢霁安一把抓过绍凌的头发,那个骄傲无比的月宗第一人就这样被拉着头发在地方匍匐的爬着,在总目睽睽之下被拖行至了武备司中央的刑台之下。 “日月之刑!”谢霁安指着高耸在刑台上的十字加,转身对他的百夫长说道:“挂起来!”他又转过身,看着那些注视着自己的士兵怒吼道:“要么骄傲的战死,要么挂在这里喂食那些乌鸦,还有,将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告诉所有人,得罪武备司是什么样的下场!” 绍凌感觉自己被拖拽起来,脖子和双手被紧紧的勒在十字架上,此时身边那震天的应呼声似乎与自己并没有关系,至少她终于可以平抚那颗快要炸裂的心脏,她不断的提醒着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去,她努力的在脑海中去寻找一些美好的画面,此时每一个划过眼前的画面都是逍遥,绍凌无力的一笑,她还没有保护在逍遥身边,不知道现在逍遥又是如何一番情形,逍遥还不会骑马,会不会又被摔到马下,那个只会用钱的家伙没了自己在身边,一定又收拾不了那一堆烂摊子。 绍凌的眼角一阵温润,她分明感觉到那没有血的粘稠。 “逍遥。”她低声喃道。 第40章 相见 听完塔琳娜叙述完,逍遥惊成了一尊石头,无力行动,不力言语,她认识的绍凌是如此的骄傲,她纵横于刀剑之间,眼中何时容得下一丝败笔,她们那日雨中相遇,若她说贪生怕死,可是每次杀伐之中她又何时惧过生死,而如今这般结果,让逍遥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无法想象此时的绍凌会经历些什么。 她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上的颤抖,那些绍凌身上的刀伤和痛苦,她只盼能代替承受哪怕半分,只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文弱无力,两人仅一湖之隔,却无半点办法。 “我要救她。”逍遥抬起深埋着的头,她双眼通红,眼泪始终在眼中打着滚没有滴出一粒。 塔琳娜有些惊愕,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说得如此决绝,可是武备司的实力她已见识,若要救绍凌,如同登天,塔琳娜自嘲的说道:“这又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逍遥收拾掉眼框里的眼泪,正声说道:“螽羽我都能帮她要来,人我一定也能救出来!” 塔琳娜侧开头不再说话,绍凌被俘也皆因她们而起,可是为何自己如今却又如此懦弱,塔琳娜轻叹了口气,既然任务失败横竖都是死,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们先去武备司探下情况。”塔琳娜用力坐了起来,忍住一身的伤痛:“我去寻阿其罕他们。” “大叔。”逍遥看着靠着门房拔着烟杆的乌恩。 何需等逍遥吩咐,乌恩已知逍遥所想,若是遇事之人是别人逍遥还会犹豫三分,如今遇事之人偏是那绍凌。烟杆往门边上敲了敲,乌恩说:“我这就去找船,收拾下我们马上出发。”便转身往楼下走去。 有钱自然好办事,乌恩不仅找来了一艘稍大的渔船,船上还配了六个结实有力的当地人充当桨人,现在迫切的不仅是逍遥想见绍凌的心思,如果一切真实塔琳娜所言,绍凌性命也自然危在旦夕,逍遥早看到她一眼也是早安一分心。 北岸到南岸共计十八里有余,虽然照顾塔琳娜多少废了一些时间,可是集六人之力要赶上先前离开的阿凉不是并无可能,只要跟着阿凉他们进了武备司,那便是离绍凌更近一步。 此时太阳已从逍遥左边缓缓升级,静湖之上碧空万里,湖中鸟行鱼跃,这是逍遥第一次游于静湖之上,可是她却全无心思观看,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希望在那茫茫的湖面上能看到阿凉小舟的一丝踪迹。 她睁眼不断的寻觅着,哪怕湖中的泛起的阳光如针一般刺眼,还是挡不住她用力的眺望,这一切乌恩看在眼中,这位汉子也不言不发,他静静的抽着烟,任逍遥去放肆着自己的情绪。 世间几度痴儿女,情到深处无尤怨。 逍遥追到阿凉时,她与阿布也正准靠岸,见到逍遥与乌恩的到来,阿凉也是满腹疑问,她仓促的下了船,两只手还各提了一篮子草药,而身后阿布也小心翼翼的拉着那些兽皮,生怕沾到了些水。既然六个当地人是给了钱的,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银钱,乌恩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上前去搭把手,自己则往前了几步四顾环望着,武备司距这个北岸的码头仅仅两三里路,那森严的大门就在眼前,门上武备司三个字清晰可见。 “逍遥,你怎么来了?”虽然不知所以,不过多些人手帮忙搬东西阿凉倒是乐意的。 “不好解释,一会你带我进去就是了。”逍遥忙也去地上捡起一串干肉,跟着阿凉往武备司的方向走。 阿凉见逍遥一色焦急之色,比清早的自己过之而不急,自然也长了心思,她前去救她爹,这逍遥却怎么突然参和起来,定身问道:“你先说什么事,我再带你进去。” “求你了阿凉。”逍遥软下声音,就连同说话都动作在这十二岁的女孩面前都显得卑微,可是她又怎么敢跟阿凉说自己是去救人:“我朋友在里面,我得去看她,你就带我进去吧。”逍遥看着那些个要送给武备司的东西,又马上说道:“如果这些东西不够,我还有钱,总之你缺什么我都能给你添置。”逍遥的声音慢慢的慌乱起来:“我求你了,你只要带我进去就行了。” 阿凉看着逍遥手足无措模样,那语无伦次的话语,这与担心父兄的自己有何不同,若不是极好的朋友,又何故如此慌乱,阿凉心里一软,泄气说道:“走吧。”转身向武备司走去。 逍遥提着手中的干肉赶忙也跟了上去。 过了武备司大门的检查,逍遥一群人在卫兵的监视下朝着兵营方向走去,逍遥伸着头往兵营方向观望,根据塔琳娜的描述她知道绍凌大致是在那个方向,可是那些来往的徭役们比肩继踵,他们肩上扛着的树木又粗又装,挑着生铁的,推着兵器来来往往,他们遮挡住逍遥的望眼欲穿。 “你看什么!”一个卫兵朝逍遥身上猛推一下。 乌恩忙挡了过去,一脸献媚的对那卫兵说道:“寨子里的,没见过世面,长官息怒。” “都老实点。”那卫兵又身向一群人喝道。 乌恩赶忙走到逍遥边上,压着头小心的对逍遥说:“你别急,见机行事。”心里则想到平时这处事不惊的东家,今日倒是乱了步子。 逍遥点点头,保持着谦卑的动作紧跟在阿凉身后,虽然自己的观望被喝止,可是她就算低着头也不放过任何观察的可能性,可是无论怎么顾盼她看到的,都是过往的徭役和冷酷的士兵。 走到北边的兵营前卫兵让他们停下,仅放了阿凉一人进去,另又出来一位阶位更高的兵士,开始着人打点着他们带来的东西,而这么短暂的时间似乎却过了很长很长。直到阿凉一脸泪痕带着他那个备受折磨的父亲与哥哥走出兵营,逍遥心中便又急了一分。这唯一能用的机会已过去,如果待阿凉一行人走出这武备司,她便再无进入这里的可能性。可是乌恩像是知她心事一般,伸出手死死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自己行动半步,乌恩保持着对士兵一脸的献媚,咬着开劝阻道:“东家,不可善自行事啊。“ “乌恩,我办不到。”逍遥回头,悲声说道:“我怎么能明知道她在这里,却又这样离开。话毕她推开乌恩,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让她往刑台的方向跑去,就算她脑海里对刑台的映像只是来自于塔琳娜的口述。 她在人群中东跌西撞,她埋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着,既使身后的卫兵紧跟在她身后,即使她甚至不知道绍凌在哪里,可是她只想最快的时候,找到心中的那个人。 “大胆!“随着一个严厉的声音,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逍遥的跟前,那男子一身官服穿的一丝不苟,如此仲夏那帽冠也认真带在头上。 逍遥被男子的声音吓住,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而身后的士兵已然接近,逍遥回头看着被卫兵们架着的乌恩他们这才又缓过了心思,她吞了一口唾沫,颤抖的说道:“大人饶命,小女子无意冲撞。” “他们是谁。”男子打量着逍遥和她背后阿凉等人,不过此一行人穿着心里也多少清楚这是瑶人无异。 一位十长小步跑上前,他身边的士兵们来到逍遥身边将她架了起来,十长对着男子行了一个军礼,正身道:“回院卿大人,这是来赎人的布瑶人。”又指了指逍遥:“这个丫头不知道怎么就赎人的队伍里冲了出去,惊扰了大人,请赎罪。” “瑶人?”谢霁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逍遥一群人,他们皆是短衣短裤,女子腰间还露着一圈肉,完全一副尚未开化的样子,谢霁安冷笑一声:“听说你们最近对武备司意见很大啊?” 这是瑶人自己的事,逍遥自然不方便作,不过声音倒是响起了扎吉的声音:“这静湖千古以来就是我们瑶人的,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它!”不过话音刚闭,扎吉的头人就被士兵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下。 “这是洛国的领土,你们瑶人是洛国的子民,静湖是洛王的清湖。”谢霁安理了理袖口说:“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瑶人的湖了。”谢霁安从逍遥身边走过,这个莽撞的女孩入不了他的法眼,他来的扎吉跟前,狠狠的说道:“既然你们不知上下,不懂规矩,今天就让你们学学什么叫规矩。” 谢霁安大手一挥,士兵们再次用力将几个擒的死死的:“拉去刑台。” 谢霁安在这武备司,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让出一条路,此时从逍遥到刑台之间,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徭役们已经移开到两侧,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刑台之上绍凌还是那样一身黑衣,可是人却不是往日的那个她,那十字架如同插入地中的利剑紧紧的禁锢着她的自由,那持刀的手腕被固定在两侧,脖子上套着牛筋做的绳子,那绳子紧紧勒着她的脖子,却又不让她至死。两个守卫驻立在她身边,指着绍凌对着那些徭役们大声威胁,没有什么比此时这个鲜活的例子更有威慑力。 如此的画面,连乌恩看到心中都绞上几分,他侧头看着身边的逍遥,她现在的颤抖是如此的明显,刚才还焦急的脚步却不愿再往前移动半分,那美丽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这种看着亲人上刑台的感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乌恩伸手揽着逍遥的肩,他如同一个父亲般想给予女儿依靠,可是逍遥冰冷的身体却告诉着乌恩,她此时的心是如何的害怕。 “东家,稳住。”乌恩小声提醒道,又将逍遥拉到阿布和一行当地人后方:“我们是来看情况的,切莫冲动,留住命才能救她。” 对于乌恩的劝阻逍遥紧握住拳头。 此时绍凌就在她的眼前,可是她却不能上前触碰,绍凌那熟悉的脸上布满了淤泥和血渍,她却不能为她擦拭,她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那日思夜想成为了现实,可是她连绍凌的名字都不能唤出,逍遥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自己的肉中,而她自己却感受不到。 “弄醒她。”随着谢霁安的命令,一盆水泼到了绍凌的身上。 绍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此时那薄薄的眼皮却有千斤之重,眼中的世界依然很模糊,绍凌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来证明自己没有死,可是同时又唤醒了身上的疼痛,麻骨散没有让她死, 可那种精疲力竭和一身的刀伤,却是让她痛不欲生,只是此时她已没有□□的力气。 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楚起来,眼前的人为什么让自己感觉那幻觉还没有消失。 “逍遥。”绍凌用尽力气说道,即便用尽全力可是也没人听到。 当然远在半丈之外的逍遥也没有听到,但绍凌微微的弹动却让逍遥的心狂跳着,至少她还活着,逍遥往前冲了半步,却又被乌恩拉了回来。 就是这样细小的动作却让绍凌证实了这不只是一个幻象,但为什么逍遥会出现在这里,绍凌猛然抬头,她那双血丝还未消退的双眼直直的盯在逍遥脸上,可是又迅速的移开,此时对逍遥多一分的注视那就是多一分的危险。她将目光移到谢霁安身上却未说一语,她不知逍遥在此是何原因,但是她不能让谢霁安对逍遥有更多的注意。 “很好。”谢霁安看着清醒的绍凌,微笑点头:“我以为你会活不过今天。”他又转身对着刑台下的逍遥一行人指着绍凌说道:“我不管她是谁,不管她为何而来,武备司的权威不容被侵犯。”谢霁安从腰间取下自己的鞭子,他往空中用力一甩,震天一响,他轻笑两声:“现在,我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武备司的规矩。” 第41章 伤痕 那鞭子长六尺,乃东海蛟皮所制,原先的主人本是一位天下名将,可是却在一次战役里被谢霁安的朴刀斩于马下,从此谢霁安在洛国一战成名,而这鞭子也就成为了谢霁安最心爱之物,那不仅代表了他的荣誉彰显他的功勋,对他来说那更是权利的象征。 按照谢霁安的吩咐,两个守在绍凌身边的卫兵将绍凌放了下来,绍凌没有力气去支撑自己的身体,那两个卫兵就拖着她往后,他们将绍凌扶成跪姿,将她的双手绑在十字架支起的那根木桩之上,为了避免她受不了疼痛咬舌自尽又用拿出一叠布巾让她含住,收拾好绍凌之后,两个卫兵迅速的退开了去。 绍凌两手被绑在木桩之上,此时谢霁安在她身后,她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向逍遥,逍遥的眼里似乎写满了内容,焦急、关心、痛苦百味陈杂着,让那明亮的眼睛都看不到一点色彩。 而逍遥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绍凌绍凌半分,此时两个目光触碰的一起,似乎便是那万千的说不尽的话语,逍遥含着泪,牙齿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此时她多么想告诉绍凌,我会救你,可是话在口中又怎么敢说出来,逍遥身边站着的也是活生生的性命,又怎么敢意气用事轻易妄为? 她看着绍凌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到一瞬间又变得柔软,但这样的柔软迅速又变成了一种决绝,逍遥与绍凌同行已久,又怎么可能看不出绍凌所想,可自己又哪里能够做到对她置之不理,逍遥摇头回以绍凌,她绝对不会放弃,她是古逍遥,她绝对不会放弃,何况眼前的是她心头那么那么重的绍凌。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绍凌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没人在意的杀手,她也不会在意别人,那些唾弃,那些白眼,那些误解从来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她只要跟着大人们的安排,成为一个优秀的玄刀门徒最后继承宗主之位这一生也就画上圆满的句号。可是逍遥却突然闯进了她的生命,将她的世界搅得一团乱,她觉得自己被需要着,被关心着,十三年的玄刀生活让她忘记什么是感情,可是偏偏逍遥却将她又拉回了世俗,她不愿生命里唯一的色彩失去她应有的样子,她埋下头,她不愿再去触碰那样关切的眼神,她不能让逍遥的冲动会毁了她自己。 接近午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大地之上,武备司的徭役们都放下了手中的事,他们为要求过来围观这一场刑法,是啊,日月之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就算同样是守着压迫的人们也好奇究竟是谁能受得住谢院卿的鞭子。 谢霁安高高抬起手中的鞭子,就算是做好了用尽全力的准备,可是他的衣服还是没有因为他肢体的展开而起个一丝皱痕。 第一鞭。 绍凌的黑衣被打破,露出她皙白的肌肤,而那肌肤也鞭子撕开一道红色的血痕。 第二鞭。 第一鞭的疼痛才开始发作,它专心刺骨的从绍凌背后漫开,而此时第二鞭的痛楚也叠加在第一鞭的上面,绍凌狠狠的咬紧口中的破布。 第三鞭。 这种疼痛让绍凌有些晕厥,就算自己未受伤的身子也不一定能安稳的熬过去。 第四鞭...第五鞭.... 每一道鞭生都响彻在逍遥的心里,她紧咬着的唇已血肉模糊,她抓着乌恩的手臂将乌恩拧的生疼,绍凌跪在地上,她用力咬合着的布巾上浸着她牙龈里流出的鲜血,随着重重的鞭子,绍凌口中发出阵阵低嚎。 此刻的逍遥没有哭,因为她已痛苦到不知道如何流泪。 第九鞭。 绍凌终究没有熬过强烈的痛楚,那脊上的痛不断的冲刺进她的大脑,最终晕厥过去。 谢霁安走到绍凌身边,用脚轻踢了绍凌的脸,绍凌无意识的甩了甩头,绍凌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背上衣服早已打烂,肉已破成一团,居然还能有气。他阴冷的笑了笑,日月之刑是他自己的创造的,按规矩算来还差一鞭。 他走到刑台边上,俯视着身下的众人,那些瑶人也好,苦力也罢,他们的眼神之中都写满了对自己深深的忌惮和恐惧,谢霁安很享受这样的敬畏,可是这脚下的芸芸众生中却又那么一个眼神是如此的格格不入,那双眼睛中分明写着的是仇恨! 谢霁安搜索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漂亮的瑶人姑娘,谢霁安用皮鞭指了指逍遥:“你,上来。” 乌恩紧紧的拉着逍遥,阿凉也紧张着,可是那位大人的意志不允许被反抗,没等卫兵过来,逍遥挣脱乌恩的手挺直了腰往刑台上走去,大不了一死,至少也和绍凌死在一块儿。 谢霁安微笑的点点头,看来今日遇到的人都颇为有趣,逍遥迈上刑台,迎接她的是谢霁安一记狠狠的耳光:“我不许你这样看着我,孩子。”他又对着刑台下的众人说道:“长幼尊卑自古有序,我不允许谁打乱这样的秩序,洛人是主,瑶人是辅,官员军士是主,徭役乡民是辅,辅随主动,这就是规矩,谁都不能违抗。” 他的话语让观刑的每个人都深深低下头颅,臣服使他们唯一的回答。 刑台上的逍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当她垂下头躲避谢霁安霸道的目光是,却又正对好绍凌满脸是血的脸,千万不要冲动,逍遥不听提醒着自己,同时狠狠的拧着自己的拳头克制着。 而谢霁安所想的是威慑那些不听话的人,他喜欢任用恐惧,就像喜欢用着鞭子建立权威。他指了指逍遥身边的水桶:“淋醒她。” 逍遥颤抖着拿起水桶,她看着脚下的绍凌,她们不过咫尺之间,绍凌一身已是伤痕累累,那背上已然一片血肉模糊,逍遥能感受到她的泪不断地往下涌,她甚至没有想好如果谢霁安问起她应该如何解释这种悲伤,最终她没有依照谢霁安的要求将水淋到绍凌头上,逍遥缓缓蹲下,她用水一点一点的擦拭着绍凌的脸,她脸上的轮廓已然那么清晰,两旁还是那样美丽,逍遥的泪从脸颊滑下滴在绍凌的脸上。 “我让你淋醒她!”鞭子再一次落下,逍遥猛地抱住绍凌,那鞭子狠狠的落在逍遥身上,逍遥没有绍凌一般的身体,这样的痛苦让她撕心裂肺的痛叫,而这叫声以后绍凌从晕厥中惊醒。 就算杀尽天下人也要保你一人平安。可是自身难保的绍凌无能为力。 绍凌支撑起自己支离破碎的身子,却始终没有看逍遥一眼,她自己用力坐正身子,逍遥想去搀扶却又被绍凌一手推开,她狠狠的瞪着逍遥,那眼神容不得逍遥靠近她半步。 “瑶人真是好心肠。”谢霁安只以为逍遥是软心肠,反而讥讽道,又见绍凌再醒,心中又惋惜起来,为什么她就不能选择像一个战士一样高贵的死去,偏偏要在这里自取其辱。 最终,第十鞭的鞭生响起,而它却落在绍凌身边的地上,谢霁安一脸仁慈:“今天就到这里。我还不想让你的噩梦那么早结束。” 逍遥早已心痛的无法动弹,但那些卫兵哪容她如此放肆,她被强行拉回了人群,乌恩这次和阿凉一起把她抓的紧紧的,两个刑台边的士兵将绍凌挂了回去,她身上的血从她的背上一直流到了脚尖,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虚弱。 谢霁安走下刑台,他走到瑶人们的面前,扎云的衣着相比其他瑶人更为繁琐,年纪又最长,谢霁安当然知道手下的百夫长扣押了瑶人族长的事:“瑶人的头人?” 这个魔鬼的手段,扎云已有所见识,他不敢多语,只是点头。 “很好。”谢霁安说:“我们的规矩你今天看到了,现在你和你的族人应该学着遵守它。从今天起,瑶人派两百个男丁过来帮忙。” “帮....忙...?”扎云怯生问道。 “对”谢霁安微微点头:“熔炉的柴火不够,”他又往外向那片参天打出指了指:“你们过来就去劈柴吧。” “你..你是让我们去伐木!”扎云变得有些激动,扎吉忙着过来为父亲顺气。 那些都是上百年的树啊,那些树子对瑶人来说就是家,现在把树子砍了跟抛下家园有什么区别。 “你有意见?”谢霁安挑眉。 “我们瑶人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扎云哆嗦着手指:“那会遭天谴的。”扎云为了镜湖的事,已经来来往往着武备司十余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现在竟然要他的族人们与这些魔鬼一起让这镜湖变得破败不堪,他又有何面目去面对自己的祖先和同胞。 “你!你们都会遭天谴的!”扎云将着一年来所有的愤怒脱口而出,这也让在场的瑶人们惊于这个软弱族长突然来的勇气。 “哼!天谴,我从不相信。”谢霁安提起扎云的领口,将他的脸送到自己跟前,扎吉立刻冲了上去,但也被四周的士兵拉了回来。 “在镜湖,我就是天!” 谢霁安从一个士兵腰间抽出一把军刀,狠狠的朝扎云胸口。 “你....” 在扎吉和阿凉震惊下,扎云轰然倒立,那是一个为了部族反复奔波的族长,那个因为软弱被人有所轻视的族长,终于为了守护部族的传统和荣誉,献上了自己的生命。 第42章 复仇 随着谢霁安放开手中的刀,扎云的身体重重的跌落在地,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阿凉只觉脑中陷入一片轰鸣之中,平日那个温柔的父亲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窒息的感觉堵在胸口,那千言万语化作一道悲愤的怒吼。 扎吉挣扎着向父亲跑去,还没有来得急触碰那他的躯体又被周边的士兵按倒在地,他的脚用踩着泥用力往前蹬进,身上的压下来的重量却让他寸步难行,而在他的身后阿布和那些同逍遥一道而来的瑶人们也被士兵用力禁锢着,而对他们来说,那个平日里待人和善颇有些软弱的族长,其实从来都不乏他们的尊重。 那被绍凌牵住的逍遥的心,终于也在此刻被拉了出来,她看着那倒地的扎云,那哭成一片的瑶人,发狂的扎吉和瘫软在地的阿凉,再往回看去,绍凌一身是血的挂在十字架。逍遥再见绍凌时,已经历过了一次崩溃,这样场面如同再一次的打击。 乌恩看着身边呼吸急促的逍遥,连这个五十岁的汉子都觉得如此的场面过于压抑,他拉了拉逍遥的衣袖:“东家” 逍遥摇摇头,有些事不是闭上眼就可以当做不发生的,只要她尚能有一丝努力,便绝然不可选择逃避或是放弃。逍遥转过身子,仰头望向跟前的绍凌,昏迷不醒的绍凌深深埋着头,像一株快要凋零的玫瑰,逍遥紧紧的拽起了拳头。 “大人。” 谢霁安惊讶的看着那个遥人少女,他没有想到那一群慌乱的瑶人中还有人毕恭毕敬的呼他一声大人,而这声音更是稳重有力。 “说。” 逍遥正了正身,前谢霁雨跟前迈上一步眼神中是她也不知道哪里聚集的勇气,面对着那个冷酷到似乎没有情感的男人,逍遥平静说道:“我们已知大人手段,还请大人放我们回去。” 谢霁安饶有兴趣的看着逍遥,用鞭子抬起她的头,那五官精致,皮肤细嫩与瑶人的长相大有不同,他端详着说道:“你是谁?” “符西商人,古逍遥。” 辛国帝都古氏虽已经在天平繁衍四世,衣食住行全是被中原同化,可是逍遥那双眼睛分明就是符人女子才有的浓眉大眼,而中原女子多不抛头露面,更莫说行商这种下等勾当。 “古?”谢霁安思索了一下:“符国古氏?” 符国古氏是浮山以西最大的家庭之一,尊贵程度仅次于符国王室,所经营之事均是国商,符国兵器匹马,生铁青铜只是要过银面的东西都由符西古氏一手操办,虽无兵权在手,可是话语权从来不亚于符国三公,而显赫程度比帝都古氏过之而无不及,而在符国跑商之人十之有五出自古家。 “回大人,正是。”逍遥毕恭毕敬的答道。 谢霁安收回放在逍遥下巴上的鞭子,轻蔑的问道:“既是商人,来此做何?” “有商人的地方便有利益,我自是为了利益而来。”逍遥也不准备卖关子,她现在处于弱势,唯有全盘告知才能显示出她现在低劣和臣服的地位:“久闻这里飞鼠肉极为鲜美,我本是与扎云族长相约购买千斤鼠肉,风干后带回符国,今日本想接回族长便开始做这营生,可是“逍遥指了指扎云的尸体:“族长已死,我自需要与他儿子扎吉小兄弟再立契约。” 看着逍遥面不改色的撒谎,乌恩也是惊叹于商人的血液源远流长。 “那我放不放瑶人与你何干?”谢霁安又诡异的笑了笑:“我要是不放你,你又能怎么样?” 逍遥不禁咽了口唾沫,但还是马上回复了脸上的镇定:“大人一定会放了我的。”直视着谢霁安, 逍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因为我能将瑶人们一个不落的送到武备司。” 谢霁安看着逍遥,一个乖巧年少的女孩子竟然准备以自己一人之安危送人瑶人的姓命,就在方才还与瑶人们一脸亲密之色,真可谓是商人重义轻别离,于是对逍遥更起了一阵轻视这意,不过逍遥的条件倒也开到了他的心头,现在正是急于用兵之时,增长人手加强锻造才是上策。 “不管你与这瑶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谢霁安倒底也不完全相信逍遥只与瑶人是利益关系,不过接着说道:“我只要一个结果。否则,我就一把大火燃了北岸。” 逍遥回头看着还被制服着的阿凉他们,她们依然悲伤着,狂怒着,无能为力着。逍遥向谢霁安又恭敬的行礼道:“三天内,一定给大人一个结果。” 谢霁安朝士兵挥挥手,他们将压倒在地的扎云拉了起来,而腿已瘫软的阿凉也架起,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逍遥与谢霁安的交谈,即便此时他们的眼中也只有那具躺在地方的尸体。 “收好你们父亲的尸体,他是个令人尊重的人。”对于扎云最后的反抗这确实出乎谢霁安的意料。 “放他们走。” 士兵们应声放手,逍遥接过阿凉,阿布也叫上几个同胞去拉着扎吉,乌恩带着剩下的人收拾了扎云的尸体,一行人蹒跚着向武备司大门走去。 “等等!”谢霁安看着逍遥手臂上的鞭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指着绍凌问道:“你与此人是何关系?” 逍遥回过头,看着谢霁安,淡淡的吐出了四个字:“萍水相逢。”接着逍遥果断的将头摆正,朝着武备司漆黑的大门走去。 本是欢歌笑语的布瑶寨此时却萦绕着一种莫名的压抑,就跟静湖南岸的上空飘起的黑烟一样,纵使再大的山风也无法将它吹散。 还是那个议事的天井,寨子里的人坐在一起,一圈围着一圈向外蔓延出去,没有能数清一共围绕了多少圈的人,因为根本看不到尽头,所有的人统的右臂都绑着黑色的缟带一脸肃穆,有的孩子与妇人也不禁的哭泣。 扎云不像他的祖辈,有着带着族人披荆斩棘的功勋,他只是一个受到祖先荫泽的人,但扎云的对小事的亲力亲为和一丝不苟确实让族人敬佩,这毕竟已不是一个需要开疆扩土的年代了,何况这不足两千人的部族是无法跟一个国家抗衡的。 逍遥站在树屋之上,透着窗子看着天井里那人群形成的浪圈,他们庞大却又静默,就这样的为扎云守着夜,并且等待着新的族长在日出之时为他们点亮未来之路。而此时,这位马上就要继任新族长的扎吉,正坐自己的房间之中,他沉浸在丧父的悲伤中,愤怒却又害怕,弑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武备司的实力他已然见识,年轻的扎吉没有把握自己可以改变现状,他用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眉头,想在他十九年的经验中寻找一丝解决的办法,可是最终还是徒劳。 “阿哥,”在角落里的阿凉带着哭腔,她的脸上是浓浓的悲伤:“湖神说以戈止戈。” 她还不是巫医,她也没有办法去找谢霁安报仇,她只能幼稚的用神的意志去警示自己的兄长,希望可以用杀戮减少自己的悲伤。 扎吉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初再次找那谢霁安便是因为听到神旨后,扎云想和平的处理他们与武备司的关系,可是不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湖神的旨意对瑶人来说不能拒绝,如今父亲的死倒像是一种天意。少年起身,他纠结于全寨人的性命与族群的荣耀、杀父的仇恨,这种矛盾与痛苦让他不住的在房间里来回渡步。 “阿哥。”阿凉带着责怪的意思再次唤起少年。 “你让我静静!好吗!” 那一声阿哥像是压倒扎吉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他终于明白了父亲在洛人面前的退让与懦弱,他不想这样,但又无法改变些什么。 “那难道你就让阿爹这样白白死去吗?!”年少的阿凉什么都不明白,她现在闭上眼所看到的全是父亲倒下的身影。 扎吉没有回话,他没办法让阿凉明白此时自己肩上的担子,扎吉指着门命令着:“出去!”见阿凉没动,他又再次大声说道:“出去!” 阿凉咬着牙起身,她现在连同这个哥哥也一并恨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扎吉当上了族上也懦弱了起来,阿凉瞪着兄长往门边走去,就在她准备开门的那一刻门却突然被打开了。阿凉抬头一看,逍遥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而乌恩叼着烟杆紧站在她的后面。 “我帮你们报仇,你们帮我救人。” 太阳再次从东山升起,阳光洒在静湖无垠的水平面上,一条鱼从湖中跃起,溅起一阵水花,可当它再次沉入水面之前,一只鹭鸟略过将它带走,它张开翅膀往南岸用力飞去。 瑶人们静坐着,看着他们年轻的族长一脸稚气缓慢而又郑重的走向天井中央,扎吉双眼带着深深的眼圈,肃穆的表情让他更多了一份威严,不同于他的父亲总挂着烟杆,扎吉腰间别着一把匕首,年轻的生命总是比岁月更加锋利。 扎吉举起匕首,阳光映着它射出凛冽的光芒,而那光芒反射黑暗的角落里,逍遥静静的站在黑暗处,她的身后是乌恩和塔琳娜,他们静静的望着南方那直冲向天的黑烟,总会有一场大雨将它洗刷殆尽。 第43章 备战 男人们追求的东西很简单,无非就是面子上的东西,无论这是财富、权利或者名誉,无论男人们生在何处或者地位如何,他所需要的就是他人的尊重与敬畏,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徭役,仅仅只是先到这徭役营这一点,都将成为他膨胀的资本。 大欧看着卫兵扔给他的两个新人,一个是不蓄发的胡人,另一个竟然是个哑巴,虽然这两个人并不让大欧满意,不过现在这种强度的工作下,多一点人手对于完成进度总是要好的。 “名字。”大欧目光直直的扫过眼前的两人。 “马刺儿。”平头的胡人又指了指身边的人:“哑巴。” “哪来的?”大欧粗声问道。 “在汾县抢了官大人的马。”马刺儿认真答道,但是他天生长了一张不老实的脸,怎么都不容易让人相信他的话。 大欧皱眉看着一脸嬉皮笑脸的马刺儿:“最好别隐瞒。” 徭役房里的其它人也起哄道:“可别是什么采花大盗呀?” “是啊是啊,这人一看就不老实。” “要是做了什么强抢民女的事儿最好老实交待,晚上把屁股洗干净吧。” 大欧回过头狠狠瞪了眼说话的众人,这徭役房的管事也不是白当的,大欧手上挂着的可是实打实的人命案子,不是靠点关系进了这武备司,估计人头早就不在身上了,众人见大欧回头,马上又安分了起来,徭役房里又回到了一片鸦雀无声。 “你!”大欧拉起马刺儿的衣领,恶狠狠的警告道:“最好老实点。”说完不忘向马刺儿的肚子上重重的补了一拳,在这个地方拳头是唯一说话的工具。 马刺儿捂着肚子还是咧嘴笑道:“你是头儿,你说了算。” 一旁不会说话的柏松,猛的点点头,毕竟柏松哑巴又长得颇为老实,大欧也不再对他多言,向二人大概叙述了一下未来要做的工作,无非也就是伐木拉货等体力活路。 在这徭役房主要充斥了两种人,一种是缴纳不了税金的穷人,一种就是犯了事的罪人,虽然两群人各有阵营,冲突不少,但总是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问题,因为最后他们在这武备司都成为了同样的被压迫的人。 和玄刀门的训练相比,这徭役的工作还真不算辛苦,马刺儿松柏手脚麻利,效率又快,仅一上午的时间便从抬木头的工作晋升到拉生铁的岗位上了,这个要多两个馒头的工作还是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的,马刺儿对因为这样的升迁而引来的妒忌目光整的哭笑不得,不过能从树林里转进武备司内行事,对他们的完成计划却是更有利。地形他们已是非常熟识,所以在拉运生铁往熔炉行走的过程中,他们总会选择在刑台附近穿梭,以便确认绍凌的情况。 谢天谢地,马刺从刑台身边过时心中总会多少用自己的方式感谢着上苍,至少绍凌还活着,虽然看起来.....看起来离死也不远了。 此时吃饭的金钟呜起,马刺儿与柏松放下手中的活,跟着人群往徭役房的食堂走去,他明显感觉到随着离目的地的接近,人群默契的分为了两波,马刺儿想这必定便是今日大欧所提到的情况,于是默默的为两波人取名为丐帮和土贼, 柏松眼尖,老远就盯到了大欧,于是拉着马刺儿往大欧那队人处走去。 马刺儿咬了一口馒头,又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四个半,挑眉呵了一声,他们做任务时什么都能吃,但并不代表就喜欢吃,这馒头还真不比他们做任务时吃得好。他又环顾了四周,沉默的两波人正蹲在食堂两侧狼吞虎咽着。 马刺儿向松柏使了一个眼色,自己站起来将手中的馒头超另一波人扔去:“这什么玩意!是人吃的东西吗?谁高兴吃谁吃!” 两边的人刷刷抬头,将马刺儿盯着,这馒头在徭役房都能当做交易品,如今这新来的尽然大气的将馒头扔在了地上,见自己已吸引到别人的目光,他又侧头朝着食堂的士兵叫道:“又想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我呸!“接着又往对面的人扔了一块馒头,见对方一人将那馒头捡起刚放在嘴里,他又讥笑道:“这狗粮谁爱吃谁吃。” “你他-妈说什么!”对面丐帮的一人站了起来,指着马刺儿鼻子骂道,没钱并不代表没血性。 “我他-妈说。”马刺儿走到那个跟前,将馒头递给了对方:“这狗粮,小爷请你吃。” 对方也不含糊,伸手就往马刺脸上打去,马刺也不避让,等着这拳头砸在自己脑带上,早准备好的柏松跟着将对方推倒在地,连着往对方身上踹了几脚,若在平日里这手头各做各的事,这样的冲突一两下就会被士兵禁止,自然掀不起什么大浪,但现在却是最为集中的饭点,一瞬之间两三人的拳脚激起了平日里两波人的压抑的情绪,本来对于武备司的压迫就毫无反抗之力,此时这样的情绪可以宣泄在同样是徭役的对方身上。一时之间变成了两波人的争斗。 一场下架打下来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谁都没有讨个好,起事之人已无从查询,倒是把大欧和对方丐帮的头子拉去关了禁闭。接着马刺儿自然也不消停,他与柏松一个明一个暗在两波人之间搅起了不少事,两波人之间又被抓捕了不少,武备本来军法甚严格,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士兵们向来不管双方谁对谁错,自然将所有人都列为处罚的目标,其实与徭役们的压抑是相似的,他们对谢霁安的治军早已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而这种内心的愤慨又转为暴力转接给了徭役们,于是这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最后竟然成为了徭役与士兵们的冲突。 晚上,听着徭役房对士兵们的的各种抱怨,马刺儿一脸骄傲的对柏松悄悄说道:“早知道我这脑子这么厉害,还当什么玄刀呀,应该去当个官做做。” 阿其罕连夜带回了马刺儿和松柏那边的情况,一切照着计划有效的实施着,逍遥看着南岸的黑烟,另一边又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急切。 “接下来怎么做?”扎吉看着一直看向窗外的逍遥。 逍遥回过头,从武备司出来已两日,基本没有睡过的她已是憔悴异样,她似乎也没有心思用脂粉去掩盖脸上的阴郁,逍遥抚着下巴说:“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徭役们被关进小黑屋的,被打的不能动的已经为数不少,本来已是缺少人手的谢霁安肯定会急着找要我们要人。“逍遥又看了看房间里的众人:“如果没出意料,明日南岸就会有人过来了。所以,”逍遥向扎吉点头示意: “你得让族人们做好准备。”又转身对乌恩说道:“尽快接应塔琳娜和阿凉。” 扎吉和乌恩点点头,各自往自己应该去的走去。 而在静湖的另一头,阿凉正带着塔琳娜和瑶族的一众妇孺们在山坳之间埋头劳作着,他们已经连续三个时辰没有休息,塔琳娜坐在树头上,守着夜间的安全,山里的狼熊野兽都是潜在实在的危险。 阿凉虽然从小就在山里挖药,可是那双小手今天也因为过度的工作而破皮出血,这种小伤痛没有让她停止挖掘,从一开始她的眼角还挂着泪,倒现在的她只是反复着器械的动作,对父亲的爱让她一时都不愿意收手,陆陆续续有人停下来歇息,唯独她还在土里不寸不失的找寻。 “小朋友,歇会吧。”塔琳娜从树上跳下,走到阿凉身边伸了一个懒腰。 “不要!”阿凉埋头,未曾看她一眼。 既然阿凉不起来,塔琳娜便蹲下去与她平行,看着她那双手,倒是有些想起自己小时候劈刀练功,指腹总是破皮流血。 塔琳娜身后,那挖出来的草药已堆了小高,塔琳娜将阿凉的药刀夺下,拿出自己成年人的口气说道:“堆了这么多,多一株少一株也无妨,快休息了。” 阿凉看了看药堆,还是不肯收手,刀没了就用手挖,这倒是让塔琳娜有些挠头:“不如你给我说说,这药倒时候我们怎么使用?” 阿凉总算停下了手,她又提起那张老气横秋的脸:“这药叫熊睡草,用它淬取的毒能让黑熊瞬间倒地,得睡个三天三夜才能醒。” 塔琳娜听着倒是眼睛一亮:“你这药可真是值钱,打熊不会可惜了吗?” 阿凉垂下双眼,看了看手中细细的草药:“那可不是,可值钱了。”她叹了一口:“这药整个静湖就只有此处有,一年我们只取一点,熊不能多杀,药不能多拿。” “你是说?” “现在这药如果挖完了,以后就再没有了。”阿凉将手中的药往药堆里一扔:“这地方本来只有巫医婆婆和我才知道的。” 塔琳娜本也是异族之人,那些部落里有些规矩也是大同小异,听阿凉现在口中所说,她现在是破坏了瑶族的规矩,对于那些深信着神的人来说,这可是要受天谴的事。 “没事,你们的神不会在意的。”塔琳娜拍拍阿凉小小的肩膀:“神只会眷顾守护和敬仰它的人。” 第44章 开战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谢霁安每天的日子非常的规律,寅时梳洗起床习武到卯时,接着是早餐时间,只要条件允许那一定是一个鸡蛋一个馒头和一碗青菜稀饭,就算他现在位列院卿也没有因为俸禄和身份的不同有所改变,也许他并不是一个好的官员,但他一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人。但是今天谢霁雨为自己加了一个鸡蛋,只有他贴身士卫才知道一般这样的情况说明这位院卿大人心情甚好。 谢霁安用完早膳,便往武备司门外走去,即使心里对于现在人手缺失的事颇为着急,可是他依然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稳步健行,不疾不徐,而现在门口等待他正是瑶人六百多位的青壮男子。谢霁安并非一个不守时的人,只是这种场合越是消磨对方的耐心越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逍遥与扎吉站在队伍之首,见到谢霁安从门内走出后,逍遥口中默默骂了一句“畜生”,这可能是她生命里第一次划过这样的一个词。但是随即那种厌恶之色转瞬即逝,她走上前去,向谢霁安施了一礼,行礼姿势标准,一身瑶人布衣在身,可是又不失大家风范。 “大人,当日应允之事我已达成。”她用手指向扎吉:“你若放了瑶人一命,新头人扎吉自然会唯大人之命事从。” 谢霁安点头,嘴角是挂着满意的微笑,他撇了眼逍遥调侃道:“这瑶人的男子都送我这来了,你不怕你的飞鼠没人狩猎?” 逍遥学着塔琳娜的模样,勾此嘴角媚笑一声,虽差了三分风韵倒也是另一番不失俏皮的可爱模样:“既然得了大人的信赖,这飞鼠的生意不做也罢。”她抬头看了看门上武备司三个大字接着说道:“做生意就跟赌博没个差,但是选个大庄肯定是没错的。” 谢齐安大笑两声,用手轻轻指了指逍遥:“你们这些商人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又伸手撩起逍遥的鬓角审视道:“若不是门弟有别,我倒不介意多纳一房妾室。” 逍遥忍着一脸的恶心,强颜欢笑道:“我古家做生意有可为可不为,若是贩盐走铁,那刀山火海的路也得走,可是委身求利,不是我古家的行商之道。” “很好。”谢霁安收回手,对逍遥倒又多了份敬意:“古家办事真是名不虚传,就不知古当家用的什么法子让那瑶人顺服的。” 谢霁安乃心思细腻之人,逍遥早料到他会如此问道,于是拿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回答道: “生与死之间,大人觉得应如何取舍?” “可壮烈赴死,绝不苟且偷生。” 逍遥立马又行了一礼,奉承道:“大人之志乃军中之王。”礼毕后又用眼神朝扎吉处看去:“瑶人山野村夫,只求安逸一生,逍遥只是晓以利弊,还靠扎吉兄弟悟性颇高,识得时务。” 谢霁安瞄了眼远处的扎吉,小伙子虽然仍然板着脸,可比起昨日是恭顺老实了许多,不过再看那堆瑶人,站在那里稀稀拉拉,一个个虽是身强体硕,但又精神涣散,他们随身带的行礼杂乱放着,还有的人提着鸡鸭就来了,这倒让谢霁安的眉头紧皱,他讨厌这样的错乱无章,谢霁安唤来身边的一名百夫长嘀咕了两句。 那百夫长得令后带了一群士兵气势汹汹的朝瑶人走去,先是拿鞭子对着他们一顿乱抽,接着开始挨个对他们进行收身,逍遥不禁锁眉余光看向扎吉,还好,这个少年终是沉住了气的。 “我看这也没古当家什么事了吧?”见自己的人接了手,瑶人老实未做反抗,谢霁安看似无意的向逍遥问道。 “人给大人领来了,今日自然就没事了。”逍遥眼送秋波道:“不过小女子念到这送去这么多人,怕粮草多少不足,明日再为大人送些粮草过来。” 虽然绍凌容貌无双,但谢霁安似乎对自己的同类兴趣不大,但逍遥俏皮可爱倒正击中这个军旅男人的软肋,对上逍遥递过来的眼神,他那心肠倒了软了几分:“古当家真若想做我武备司的生意,明日这大门我就给你开着,咱们在宅内好好商议。” 逍遥也不做答,只是退了一步施礼说道:“明日粮食午时准时送达。小女子便先行离开了。” 谢霁安也看出了逍遥的意思,她不愿意委身倒也不是大事,但这粮送过来倒是真解他燃眉之急,谢霁安幽幽一笑,轻轻抬手道:“不送。” ------- 大批瑶人的的涌入倒是为武备司士兵与徭役们紧张的局势又增了加了一把火,一方面士兵们想极力确定自己的权威,对新来的瑶人们更是拳脚相向,严厉苛刻有增无减,而另一方面在马刺儿两天时间中孜孜不倦的私下挑事明着洗脑的情况下,徭役们已决心与士兵们一拼到底,现在需要的便是瑶人支持,他们没有优质的武器,就连伐木搬运的工具在傍晚睡觉前都要上缴,六百个瑶人青壮,如果与他们一起,汇集起足够的人才能真正的险中求生压制住对方。 马刺儿确实是造势的好手,像他自己说的在玄刀呆着确实可惜了,将大欧和丐帮的头子扔进黑屋后,马刺凭借出色的胆识与漂亮的身手很快速度就让徭役们刮目相看,不会说话的松柏虽总是低调行事,可是暗中推波助澜,现在徭役十之有五对马刺的话深信不疑,当以马刺指着在徭役房外的搭建的瑶人帐篷,自信满满的说一定要让瑶人也唯命是从的话时,所以的人都被他的气势所折服,当然另一部份冷眼旁观者也有自己的心思,想着如果他成功说服瑶人那便与之一起起义,若他谈判失败那便向上举报。 于是在徭役们各种或期待或轻蔑的眼神之下,马刺一个再帅气不过的燕子飞身刷刷上了房梁,而在没有注视到的角落里,柏松静静的监视着这一切。 马刺儿到达阿布的帐篷里时,他也才收拾完房间,当他抬头看着马刺痞里痞气的出现在自己跟前时,着实也吓了一跳,自己在寨子里也算是个好猎手,可如今就这样被人悄无声自的潜入了自己的房间。 阿布心里估计这人多伴便是与自己接头的对象,于是尴尬的问道:“鸡喜欢什么动物?”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逍遥为什么要用这个暗号。 当然,这也是马刺儿所想的问答,当阿其罕把暗号的答案告诉他时,他内心是拒绝的,现在要回答出口,内心也有些尴尬:“蛇...诶..青竹蛇。” 阿布轻叹了一口气,确认是自己人无误,于是马上切入了正题:“你这边如何?咱们如何安排?” “搞定了。”马刺儿拍着胸腔挑眉说道:“咱们一切按计划行事,明天午时等塔琳娜他们过来。” 此时,武备司上空,烟雾笼罩,不见一丝月光,近乎大半的徭役还未入眠,他们等着马刺所谓劝下瑶人一同起义的“凯旋而归”。 ---------- 当逍遥的运粮车到达那武备司的大门口时正是午时,多一刻不多,少一刻不少,乌恩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面,逍遥与塔琳娜紧随其后,一直在夜间传达的信息的阿其罕也总算现身,因为他身材魁梧,又怕这标志性的身高引起士兵的注意,他直接盘坐在马车之上抚着大米,在队伍的最后是阿凉和扎吉,他们带着仅剩的年青族人守在最后。 门口的卫兵倒是早得了有人送粮的消息,不过看眼前这阵势,足有七八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这白粮食白白的送来就算这看门兵也是乐意的,毕竟改善的还是他们的膳食,那士兵也不摆架子,两三步跑到队伍跟前,客客气气的问道:“可是送粮的?” “正是送粮的,昨天已向谢院卿通报过。”逍遥拱手道答,虽不下马,礼术也全。 卫兵打量了一下逍遥,这人倒是让他映像深刻,他们那位基本不近女色的院卿大人昨日里那眼神可是对这女子紧追不舍,现在看来确实姿色尚佳,卫兵脸上一红又垂下头去,不过这姿色再美关系再亲也是亲不过兵法的,规矩还是不能少:“那还请当家的把车依次运到门口,我们检查后方可放行。” “哎,这位兵哥哥。”塔琳娜不知何时下了马,她的手轻抚过那卫兵的胸,另一只手挽着他的手臂:“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这卫兵虽是好色的,不过遇到像塔琳娜这么主动扑上来的美人还是头一次,那本是有些红的脸上就更加了一层红色,直直的药到了耳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按章程办事,何来不懂事之有?” 塔琳娜见卫兵在自己面前还怯了三分,自己就更进一了寸,她凑到士兵耳边,虽像是准备说些悄悄话,但是那声音却像是让在场人都听到的意思:“难道你没听见你家大人昨天让我们东家明日房中一叙吗?你这一检查那得耽误多好的时刻啊,中原人不是常说*一刻值千金吗?”塔琳娜又往那卫兵身上微微一靠接着说:“你家大人这千金,你赔得起吗?” 而一旁的乌恩并不知昨天发生了什么,听塔琳娜如此说来,正瞪大着眼睛吃惊的盯着一边无奈的抚着额头的逍遥。 “关门,不要让人出去了!”一阵惊呼声从武备司传来。 那卫兵被这呼声惊醒,赶忙将塔琳娜往外推去,接着也往里跑去,嘴中答着:“正在收兵粮,里面何事!” 只见一士兵从门中跑出,他气喘吁吁的说道:“瑶人..瑶人和徭役们打起来了,乱成一片了,快关门。” 听到对话后的塔琳娜马上回头看了一眼逍遥,马刺儿动手似乎快了一步,他们的武器还没有运进去干里面就先动上了手,逍遥赶忙将手一挥:“不管了,上!” 说是迟那是快,刚刚还卖弄着风情的塔琳娜从怀中掏出飞镖向刚才的士卫扔去,那士卫应声倒地,里面的士兵们见执不妙立刻要将大门关上,阿其罕不落其后,凭借那身高快步杀入了大门,那惊人的力量控制着不让大门从里合上,扎吉带着人也跟了上去,他们刀上都抹了醉熊草,那些受了刀伤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往地上倒去,本来应该过来接应的士兵们又在武备司中央镇压着徭役,对大门口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见大门被阿其罕控制住,乌恩赶紧带着马车往里赶,逍遥和阿凉借着乌恩的开道紧随其后,她们用刀将装粮草的布袋子挨个切开,那些大米随着前进马车的抖动落了一地,剩下的全是明晃晃的刀和弓箭,乌恩带着头一路朝士兵口中斗殴的徭役们跑去。 逍遥的眼神死死的看向武备司的正中央:“绍凌,我来了。” 武备司后山的山头上,年轻的将军观望着山下的一切,他将黑色的弯刀从刀中拉出:“黑凤展翅,是让玄刀的人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了。” 第45章 表白 那平日里徭役齐叫的号子也没有如此的声势,为了自由,人们从不会在意付出多大的代价,那武备司中的士兵们,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曾经那些被自己踩在脚下任意践踏的徭役们如今尽然拿着武器挺着胸腔的站在他们面前。 那刀剑相接的声音,那肌肉被切开快感,那惨绝伦寰的哀嚎,在武备司里此起彼伏,化作一道哀乐奏响在静湖之上。那年轻的族长已杀红了眼,此时他挥动的每一刀都代表着自己的仇恨和愤怒,而另一旁的武备司的兵士们,他们以更熟练的战斗压制着那根本没办法控制的局势,那些徭役们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他们用火点燃可以燃烧的一切东西,那些工具,那肮脏的睡榻,还有他们曾经趋之若鹜的食堂,谢霁安引以为傲的那个井井有条的武备司,如今已经乱成了团。 逍遥在乌恩的掩护下往刑台急去,他们的马如同一把破军之箭,将乱军撕裂,乌恩在前挥动着马刀开着路,而逍遥此时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也驾马狂奔,她心里的愿望是如此的迫切,三天的时间,她顺利的攻下了武备司,三天的时间,绍凌整整在那刑台上挂了三天! 此时再见到悬挂在刑台上的绍凌,逍遥已不同于上一次那般极力的去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她连滚带爬的下了马,那眼中涌出的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甚至没有来得急去擦,那狼狈的像一只失魂的小兽,朝着绍凌的方向跑去,那是她唯一的期盼,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的在意一个人。 这时绍凌身边已然不见卫兵,在这慌乱时刻没有人会在意这样的一个将死的囚犯。 三天的饥饿,三天的疲惫,三天的鞭打。 绍凌如同一具枯槁,那些疼痛已经麻木,她身边的杀戮声似乎是时有时无的幻听,一切变得与自己无关,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去,那心中究竟对谁尚存着一丝留恋。 “逍遥。”绍凌看着眼前的人低声唤道,可是又垂下了双目,这又是一场幻觉。 “绍凌,坚持住。”逍遥紧紧搂着绍凌的腰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她身上传来,那冰冷的触感让逍遥的心猛的抽搐着。 乌恩迅速的将绍凌双手和脖子后的绳子斩断,绍凌跌落进逍遥的怀里,逍遥轻轻的将绍凌环住,此时的绍凌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孩子,呼吸也是那么的微弱无力。 “逍....逍遥”那身体的温暖是如此真切,绍凌缓慢的睁开眼,再次确认这并不是一场幻觉。 “我在,我在。”逍遥将绍凌抱的更紧,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真的存在,她用手将绍凌的头发理顺,露出她的脸,这样她才能好好的看着她:“绍凌,我来带你走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 “东家快逃!” 两个声音同时从刑台后传出,逍遥随着声音望去,谢霁安正提着朴刀一脸杀气的向他们走来,乌恩提着弯刀守在她们跟前。 “谢霁安!你就不想想你的武备司吗?!“逍遥朝着谢霁安叫道,他相信谢霁安是能分轻重之人:“你不去救援你的手下杀了我们又有何用。” “属下死了还能有!”谢霁安一刀砍向逍遥,但又被乌恩挡下:“但是荣誉没了又怎能挽回!” 绍凌抬起手抚干逍遥眼角上的泪,那手上腕处已被勒的血肉模糊:“我...会..保护..你的。”她慢慢支起身来,可是却又被逍遥一把拉入怀里。 “不要,要死我们一起死!“ “傻..瓜。”绍凌看着瑟瑟发抖还紧抱着自己的少女,低喃道。 乌恩年纪已高,那刀又只是一般的马刀,怎么能和正值壮年的谢霁安相抗衡,谢霁安朴刀甩出一个弧形,只用了五分之力便将乌恩击倒在地,可是他却丝毫不恋战,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毁了武备司,毁了自己的古逍遥! 逍遥至始至终没有松开抱着绍凌的手,即便那谢霁安已走到她的跟前,即便那朴刀已举在了她的头上。她一手抱住绍凌的头,用自己娇小的身体挡在绍凌跟前,乌恩对着她大叫着,她似乎一切都听不见,闭着眼等待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是那刀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一阵刺耳的撞击声让逍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个黑衣男子持着弯刀挡在她们面前,他高束着头发,一身劲装十分干练。若说是玄刀可是却没有那标志的斗篷。 男子似乎并没有把谢霁安放在眼里,他举起弯刀对着谢霁安说道:“有我在,除了你谁也死不了。” 逍遥还未回过神,那男子便急速向谢霁安发起了攻击,逍遥见过绍凌的一身功夫,此时这男子应该完全不在绍凌之下,他快速贴近谢霁安的身边,迫使他的朴刀收回到一尺之内,如此小的范围完全不利于长柄武器的施展,谢霁安努力想往外拉锯,可是始终被男子黏的死死的。 “黑凤!”谢霁安咬着开吐出两个字。 “那你应该为今天的死感到荣幸了吧。”男子讥讽道。 这种羞辱让谢霁安愤怒不已,他用尽全力使那朴刀将男子推开,借着拉开的距离他再次摆好姿势。 男子也将弯刀架好,猫着腰着腰死盯着谢霁安,他要等待的只是一个破绽。 谢霁安再次舞动朴刀,他提着刀尾快速的猛刺了过去,男子看准备时机擦着刀刃直直冲向谢霁安,那力量将谢霁安直推向他身后的十字架,男子强有力的手紧紧的卡住谢霁安的脖子,他面带傲色的说道:“早听谢院卿自封军神,可是若论军人谁能与我黑凤齐飞?” 谢霁安涨红了脸,可是被掐着的自己无法做任何的回答。 “在下有军令在身,就不陪谢大人了。”男子微微松开手,就在谢霁安喘气的那一刻,男子将弯刀准确的送入了他的心窝,一刀毙命,毫不费力。 谢霁安被那弯刀钉在了十字架上,口中鲜血如柱,男子将那弯刀狠狠拔出,失去唯一支柱的谢霁安重重的摔倒在了十字架下。 男子将刀上的血一甩而尽收入鞘中,他看了一下逍遥怀中的绍凌,不禁锁紧了眉头,他微微瞥开头,可从怀里拿出一袋药丸扔给逍遥:“一日三粒,照顾好她。” 逍遥拿起药丸,又疑惑的看了看男子:“你是...?” “不重要。”男子轻轻答道,转向离开。 那不可一世的谢霁安,最终死在了自己的十字架下,荣耀这种东西总是归了尘土。 缓过来的逍遥将绍凌微微抱起,把那药送入绍凌嘴中,多天未进水,那嘴纯早已干裂开来,逍遥摸着那龟裂的嘴纯,那种触感如刀割一般让她疼痛。 “没事了。”逍遥抚过绍凌的脸颊,温柔的说道。 绍凌点点头,她的身子已不能动弹,连睁眼都如此吃力,可她坚持着看着眼前的逍遥,那个娇弱的少女此时满脸挂着泪水,便正是这么一个胆小的人儿,骑着马在乱军之中冲上刑台只为与自己一见,而在那谢霁安刀下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却又用血肉之躯抵挡在自己身前。 “为...什么?”绍凌说的有些吃力:“为什么...对我这般好。”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对绍凌如此之好。 逍遥知道因为那日山间齐飞她听到了绍凌鲜活的心跳,因为那日夜县受难她看到了绍凌的愤怒,因为那日同床共眠她感受绍凌给到的安全,因为那共乘一骑她明白了绍凌的温暖,因为那些共同经历生死欢乐才所孕育的不舍,因为对那杀尽天下人也只愿守护自己的绍凌的依赖。逍遥想着,不禁泪流满面,那火热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低在了绍凌的脸上。 “因为..”逍遥轻轻捧起绍凌的脸,她认真的看着那张让她日思夜想寝食难安的面孔,如今终于得偿所愿。逍遥俯下身去,亲亲的吻上绍凌的唇,那冰冷的感觉撕裂着逍遥的心,她再也不愿意失去眼前的这个人了:“因为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绍凌有些眷恋,求生的*惊醒了她身上的痛楚,逍遥的脸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绍凌!绍凌!” 在逍遥急切的呼唤中,绍凌昏昏的睡了过去。 太阳逐渐往西山跌落,它做着最后的挣扎,直到云被烧尽,静湖之中映出星辰和月光,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熔炉处传来,滚滚的浓烟涌向天空,像是生命最后的挣扎。而那些战斗着的人们并没有为此而停止厮杀。 皇土昭昭,权利总是不断的更替迭代,财富也终将化为尘土,荣耀不过只是死后青书上的一笔,可太多的人为此而生,又为此而死,只有那孤独的刑台之上,哭泣的女子和她怀中昏睡的人才明白,这世间真正不会被取代和消失的,便是那唇齿相触的温暖记忆。 第46章 四人三马 与武备司的战争结束后,瑶人回到了静湖的北岸,这场胜利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喜悦,受伤的男人们在天井中休息,那些伤重的人也免不了发出阵阵呻-吟,一些年轻的女人们提着水和药紧跟在阿凉与巫医的身后,忙碌和疲惫使他们忘记了很多心事,那些仇恨或者是对胜利的兴奋。而另一些年长的女人,她们手脚麻利的在寨子里忙碌着,收拾打包好家里的东西,在树下套好了牛马,他们不会让洛国王庭的兵马践踏他们的尊严,现在要做的唯有往山的深处迁徙,最终他们将远离静湖,直到百年后被人遗忘时,可能他们的子孙才会重归这片土地。 逍遥守在绍凌床边,那憔悴之色只是有增无减,她小心握着绍凌的手,摩挲着她粗糙的指腹,绍凌手腕上勒出的伤,总是格外的刺着逍遥的眼,逍遥另一只手挤了挤眉头又松了口气,她不停的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只盼着绍凌睁眼后能看到最好的自己。 可是绍凌睁开眼时,只有阳光轻洒着的房间,水鸥的叫声正从窗外阵阵传来,她抬起自己的手还有些许余温,这空荡荡的房间略显清冷,反倒平添了些失落。 此时门被推开,更多的阳光也从门外射了进来,绍凌抬眼,那时逍遥正端着一碗药直直的看着她,那目光里饱含着深情也带着些许泪,绍凌不禁想起昏迷前的当逍遥说的话,反倒默默低下了头不再看她。 绍凌的躲避让本想冲到床边的逍遥有些迟疑,此时逍遥才从疲倦中缓过神来,自己的告白并不代表绍凌能接受,于是又生生将那鼓冲动压下,只是关心的说道:“醒了?” “嗯。”绍凌点头答道,目光却直视着前方。 逍遥手中的药以阿凉的话来说,对绍凌的伤口恢复是极好的而材料也来之不易,这药也自然成为了逍遥的致宝,可是那才出壶的药温度极高,逍遥小心翼翼的忍着手中灼热之痛向绍凌处走去。 逍遥回到绍凌床边坐下,将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绍凌的沉默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但告白的话已说出口了,她也无怨无悔。 她将绍凌轻轻抚起身来,又舀起一勺药递到绍凌嘴前,她涨红了脸只对绍凌说了一个字:“喝。” 绍凌配合着逍遥,张嘴将药饮下,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便忍着伤痛将逍遥手中的药拿了过来,摸着热烫的药碗,绍凌不禁往逍遥手上看去,那双纤纤玉手已经烫的绯红,绍凌向碗中的药迅速的吹了一下。一饮而尽后,绍凌将碗递给逍遥,两手不经意碰在了一起,虽说两人已相拥而眠,可是有些事说破之后却更显尴尬。 逍遥接过碗放在了一边,此时又不知应该说什么,只是轻轻触摸着自己被烫到的皮肤。诧时一阵冰凉附上手来,逍遥惊异的看着绍凌轻轻拉自己的手放到了嘴边轻呼了两下,绍凌移过头,总算对上了她的目光,但是绍凌还是一脸清冷,她低声的说:“谢谢。” 话说在此之前,两人何来如此客套,于是逍遥反握住绍凌的手本想接着上次的告白说一些什么,可又被绍凌把手收了回来,逍遥一愣,埋下了头,可是却又心有不甘的嘀咕道:“不要你谢。”沉默了一会,逍遥又接着说起话,她似乎想一次性消耗完此时的窘迫:“我做这一切又不图你一个谢字,全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就是见不得你受伤,见不得你把我扔在一边,看你被挂在刑台上,我不知道你有多疼,但是我感觉自己都要死了,你能不能..。”逍遥抽泣着:“你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了!” 绍凌一怔,她被人妒忌过,被人讨厌过,被人恨过,可是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喜欢过,需要过,正是这样的感情让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看着逍遥泪流满面,她甚至都不敢伸出手去触碰,她怕这样的感觉一旦拥有又会消失,绍凌终还是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那不太纯正的发音道:“逍遥,绍凌醒了吗?”而等塔琳娜将头伸进房间里时,正见着逍遥扑在绍凌身上嘤呜着,绍凌的手放在空中,正在踌躇着放是不放,而此时塔琳娜接着绍凌递过来的眼神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真是杀气腾腾。 塔琳娜讪讪笑道:“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便往门外退去。 符国一直有女王当政的传统,早两百年前诸侯乱战之时,符国女王姜鹤之便迎娶了辛国公主为妻,故而符人对女女之事更为敏感,塔琳娜早觉得逍遥对绍凌不一般,如今如此景象不能不让她多想。 “回来。”绍凌冷冷命令道。 塔琳娜依然僵持着那个笑容,又退了进来,此时逍遥已坐正了身子,只是那红肿的眼睛证明刚才她确实哭过。 塔琳娜道:“绍翎主有什么要交待的?” 绍凌清咳了一声,理了理耳边的头发,那苍白的脸上依然不失她的气度,只是脸颊上多一丝别人从没见过的绯色:“任务怎么样了。” “托翎主的福。”塔琳娜暧昧看了看逍遥说道:“逍遥姑娘可没少帮我们。任务自然是完成了。” 昏迷之前的情景她是依稀记得的,看塔琳娜的意思一定又是逍遥出的主意,她本能的看了看逍遥,可是脑子里的记忆全成了吻上自己的那张脸。绍凌强迫自己把眼神放在塔琳娜身上,她正声说道:“你们先回去复命吧。” 这话让塔琳娜一愣,任务完成一向是翎主复命,哪来他们越俎代庖的先例,见塔琳娜面带为难之色,绍凌接着说道:“我伤还没好。” 塔琳娜心底暗笑,欲盖弥彰是没有用的,那日已不少人看到逍遥吻她那一幕了,不过塔琳娜也不好多言,只是将那斗篷和衣服稍做梳理,似笑非笑的向绍凌按胸行礼道:“依翎主吩咐。”又看向逍遥道:“那就辛苦逍遥姑娘了,。” --------- 绍凌的毕竟伤得不轻,幸而阿凉与黑衣男子的药似乎有着奇效一般,绍凌除了背上的鞭伤还未能全部恢复,内伤倒似好了一般,加上绍凌底子好,三天时间倒也能够下床行走了。而此时瑶人们的也为迁徙做好了准备,他们会向山的更深处走去,那里没有路,这样洛人的军队无法穿越丛林找到他们,而逍遥则想与绍凌一同往西行,顺便路过辛国时打听一下天平的情况,毕竟出家快三月有余,也是见到阿凉与父亲的感情她也才起一丝家思。 虽然绍凌未给逍遥回应,但是近几日下来倒也不排斥逍遥单方面的付出,衣食之事还是任由着逍遥照料着,只是偶尔逍遥表现的过于亲近,绍凌还是会有意避开,虽说符西人将此事看得淡,但绍凌的性子总是不会那么快的接受,逍遥倒也不在意,反正告白了也亲吻了,她只当是破罐子破摔,每天还是将绍凌缠的死死的。 乌恩牵着几匹马在瑶人中穿行,洛人的军队已在流县往这里来的路上,他们也不能多有逗留,他来到逍遥跟前时,逍遥正一个劲的对着绍凌说着话,眉飞色舞的样子十分殷勤,绍凌并不与她多言,只是脸上一直浮现着若隐若现的微笑,乌恩瞥着嘴摇摇头。 “东家,上马了,我们也要走了。” 逍遥点点头,一脚踩着马鞍用力一蹬,又用上身支着马背挪动了很久总算是上了马,上马之后她递给绍凌一个骄傲的眼色,仿佛在说自己能行一般。 绍凌无视掉她的小得瑟,一手按着马背纵身一跃也跳上了马,稳稳的坐在了逍遥身后,她如那日夜县一般,双手从逍遥腰间绕过,执起马缰。逍遥只当绍凌要去骑自己的噶尔迪,可没想到是这般情形,不由脸红了起来,但还是嘴硬的嘀咕道:“我现在会骑了。” “你?”绍凌想起那日她纵马武备司,不由的说道:“还差远了。” 逍遥回头瞪了眼绍凌,而绍凌正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 可接下来阿凉说的话,就更招逍遥记恨了,只见阿凉也骑着一匹小马悠悠走来,她好奇的看了一眼绍凌,只觉得这个女子真心漂亮,就是神色严肃,不像逍遥那么容易让人亲近,她又看到马上的逍遥却放声笑道:“逍遥,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要别人带你骑马?” 最疼逍遥的还是只有乌恩,他吹个哨子把阿凉的马引到自己跟前,用烟杆子敲了敲阿凉的头说道:“你这小丫头懂什么懂,一边玩去。” 阿凉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又拿出她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反向乌恩说道:“你这个老头子懂什么懂,我是带你们走捷径西行的,一边玩去。” “捷径?什么捷径?”逍遥好奇问道。 阿凉又一脸故做正经的说道:“阿哥感觉你们对瑶人的帮助,让我带你们走捷径出去,到北岸的路估计会遇到洛军,阿哥让我带你们走山路直接往汾县方向去。” 逍遥眼睛一亮,自己就喜欢不走寻常路,若能在所谓的捷径小道中感觉一下曲径通幽更再好不过了,急忙说道:“那快带路走呀。” 阿凉将头一昂:“我自然会带路,不过嘛。”阿凉看了眼绍凌笑了笑:“这一路上都得听我的,包括她。” 绍凌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又看了看逍遥一脸乞求的脸,轻轻吐了口气说道:“依你。” 迁徙的路便是逃命的路,这并不比与洛军战斗要安全,那辽阔的山林间瑶族的妇人们拉着自己的牛马,青壮们搀扶着老弱病残,他们在年轻的头人的带领向,浩浩荡荡的往密林中走去,而就在这条长龙的西方,一条林间小道上之人,四人三马向着更西的方向走去,在他们的前方,是腐朽的栈道,湍急的河流,还有隐藏在茂林里的山兽..... “绍凌,你喜欢我吗?”逍遥靠在绍凌胸口,用低的来只是气息的声音问道。 “......”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属鸡的毛病又犯了么?” 第47章 执手所依 姬辰霜跪坐在演武场外,作为常侍在符王左右的黑凤的二号人物,莫说在军中意气风发,在三公大臣面前也是说得起两句话的,不过今天这个场合却让他只能毫不起眼的坐在演武场的最外侧,毕恭毕敬的等待着内侧传来的召唤。 演武场内侧却只有三人,于上位者是年不过四十,穿着黑色广袖大袍,袍上用金线秀着九凤翔天的纹饰,那是只有符国国主能用到的图腾,而另有一男一女端座其下,那男子一身黑色盔甲威风凛凛,胸甲的位置上有一只惟妙惟肖的凤头,而另一位妇人与男子年龄相仿,也是同样的黑衣,宽大的斗篷将自己包裹其中。此二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黑凤统领绍正思以及玄刀月宗的宗主姬月英,二人均是一脸肃穆,目光凝视。 “辛国。”坐在上位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说出两个字,他又用鹰鸷一般的眼神看了看眼前的二人,用不能拒绝的口吻命令道:“明年秋狝之前,辛国必乱。” 符王话音一落,绍正思即刻单膝跪地,拱手领命,而一旁姬月英却稍有迟疑,只是看绍正思先跪于地,才慢慢也跪地行礼,口中却不做领命之语,这些符王看在眼里,却也不怒,那黑凤本是自己亲卫,若现在自己无故下令让绍正思拔刀自裁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而反观玄刀整日穿梭于各国之间,做事免不了前思后顾的。 “对寡人之令,姬卿可有疑问?”符王微微向前倾身问道,他本是心怀天下的人,看姬月英有所踌躇念着必有因由,于是也细心问道。 姬月英也只绍正思乃只知服从的迂腐之人,她那迟疑的模样本就是用来向符王抛砖引玉的,这符王问了,她自然也就大方的说往自己想的说:“明年乱辛国,怕是早了些。” “姬卿的意思是玄刀无力完成寡人所愿了?”符王锁眉愠道,他做事皆有步骤,与黑凤玄刀只是暗中之计,调兵遣将大国外交才是明面功夫,他安排着以秋狝为期,便也不愿意有所改动。 姬月英垂手伏地,不过依然对秋狝的时间节点有所执念,她脸对着冷冷的地面上说道:“洛国武备司才毁,此事下平已知,绍大人在下平布属的棋子应该也会有所动作,而明天春耕以前,以殿下的之计京国与漳国也必然开战,我玄刀借此大乱之际定会倾所有门徒清扫天下名将,若再做辛国之乱,怕人手堪忧,不能倾全力而乱一国“姬月英顿了顿,倒也直说了出口:“不如不做!” “人手怕不是理由吧。”一旁的绍正思冷冷说道:“我等为臣者,行君之命便要有肝脑涂地的觉悟!” “你这一本正经的老匹夫,我何时说不为殿下犬马!”姬月英也不顾及符王在跟前,性直的回口道,又向符王欠身,接着说道:“辛国之乱虽然不可如京、漳等四国一般大乱,但玄刀自有安排为殿下扫除障碍。” 符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姬月英,能进这演武场议事的,哪个不是他最以命信任的人,而且这妇人的性格他也是知道的,虽不像绍正思一般为人正经行事高效,可是思量安排是十分缜密,于是也不再多怪。 “好,如何行事你二人自行决定,我只看秋狝之时辛国是如何光景。”符王起身,又挥手说道:“姬卿退下吧,绍卿陪我练练手。” 二人再次行之后绍正思往演武场边缘处武器架走去,而姬月英则缓步退下。 姬辰霜听着有脚步朝外走来的声音,料到室内之事已经商议完,常侍符王左右自然要凡事都要上心,他轻轻起身往里望去,姬月英盖着篷帽正往外走来,对方毕竟一宗之主,姬辰霜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军礼,不过却换来对方却没有那么正式的去回应他的致敬。 “姑母都不会叫了。”姬月英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当年把他从玄刀送走时还是个爱哭的孩子,现在已经是英武非凡的少年将军了:“什么没学,就学到了绍正思那一本正经。” “姑母说笑了。”姬辰霜少见的腼腆一笑,又接却问到了一个自己绝对不应该问到的人:“绍凌可好?” “性子像是玩野了。”姬月英摇摇头:“武备司的事完成了都找些听不下去的理由不归门。”她又抬头疑惑的看着少年:“咱们难得一见,你不问问我打听她做什么?” 姬辰霜咧嘴一笑,倒不像是那个符王身边稳重的将军:“我与她自小做了交换,她从黑凤去了玄刀,现在是玄刀是月宗第一人,我在黑凤现今也是个副统领,自然想比较个伯仲。” “你学的是护卫之术,她学的是捕杀之术,有何好比?”姬月英说道。 姬辰霜在武备司之役时便打探到绍凌了的情况,她以一人之力斩杀士兵近一百名,最后被谢霁安所俘,可是自己却在十招之内毙命了谢霁安,若真以护卫之术来说,绍凌不在他之下,而再看搏杀之术,他也定不在绍凌之下,只是两人还从未真正比试过。 “那也得真动了刀子才知道。”姬辰霜拍了拍腰间的弯刀。 姬月英看他在自己跟前还是一副孩子模样,不禁轻笑,声音也软了几分:“别动真了才是。” “这还没比呢。”姬辰霜小声说道:“看到时候姑母是心痛你宝贝徒孙还是心痛我呀?” “莫说是我,怕是倒时候那板着脸的绍大将军也不知道心痛谁。” 虽不常见面,但是此时两人总有公务在身,又寒暄了几句便又各归其职了。 诺大的符王宫屹立千年,这王宫的主人气吞山河,可是却从来容不下一丝不忠。 ---------- 这西行之路崎岖陡峭,且不说那山间的飞沙走石和密林中的蛇虫鼠蚊,就是这路也是叫不得路的,因为没人会知道下一个落脚点会遇到什么,虽说再往前走过了栈道就是汾县,看着这情形乌恩也只好将马放走,下来的路是用不着它们的了,阿凉也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了几条布带子让他们把小腿绷上几圈,那用药澿过的布带总是能防止些毒虫叮咬,逍遥知绍凌的鞭伤未好,不能弓腰,便蹲在了绍凌跟前将她的脚往自己面前拉,全然忘记三个月前自己还是个侯门千金。 这样的照顾从绍凌睁眼的那一刻就未曾停止,绍凌拒绝过几次,可是又不忍对上逍遥殷切的眼神,可若说自己对逍遥也有同样的意思,又偏偏不知如何回应。她能像平日那样守护着逍遥,但像逍遥一般将那些话语挂在嘴边,她又觉得脑子空空一片,索性她也不再过多拒绝,逍遥想做什么就任她摆布,只求逍遥自己舒坦即好。 “嗯...“看着逍遥给她脚上绷完布带后还系了一个蝴蝶节,绍凌抚着下巴认真说道:“在玄刀你这样是会被打的。” “这不是玄刀。”逍遥抬起头嘿嘿笑道,其实绍凌这次没有跟着塔琳娜回玄刀让她确实高兴了一路:“所以,本姑娘爱怎么绑就怎么绑。” 逍遥折腾完之后绍凌活动了一下脚,绑得倒还是不驰不紧的算是贴身,确实比相遇时那副只会扔银票的逍遥相比成长了许多,看着逍遥还光着的小腿,绍凌将逍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抬脚。”绍凌一边说着一边将逍遥的脚腿搭在自己膝盖上,又从逍遥手上拿过布条给她小心缠上,布条之间紧密相连,不露一路皮肤在外,逍遥看着绍凌一副认真待她的模样,心里只觉得美滋滋一片的。 “咳。”乌恩若无其事的坐在逍遥旁边,轻咳一声道:“这还有孩子在呢?” 逍遥顺着乌恩的目光看去,阿凉正在对面的树下皱着眉头认真看着她们,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她似乎也觉得不好,大腿稍微用力,慢慢的将自己的脚慢慢往绍凌身下放。 “别乱动。”绍凌命令道又将逍遥的脚拉到了跟前。 逍遥倒是配合着的真就老实坐着,还不忘向乌恩扮个鬼脸道:“大叔你就别操心了,她个小破孩能想到哪去?” “别小看了阿凉。”乌恩用烟杆指了指女孩:“人精得很。” “好好,知道了大叔。”逍遥的笑道,眼睛又迅速落到了绍凌身上,逍遥抬手帮她撩起垂落在额前的长放,将它划于绍凌的耳后,绍凌不爱笑,可是就是那张严肃认真的脸都那么的好看。 “你们弄好了吗?”阿凉不耐烦的说道,又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泥土,往不远处的栈道方向走去,她就不明白为什么绑个绷带在脚上这样简单的事情逍遥都要跟绍凌磨叽那么久。 乌恩应了一下,起身将地上的行囊往自己身上一套,朝着阿凉的方向哼着曲过去,此时绍凌也为逍遥处理好布带,迈着自己扎着蝴蝶结的小脚快步跟上了乌恩,逍遥看着那绑的整整齐齐的带子想到绍凌刚才的温柔与认真,心中又一阵小鹿乱蹦,于是一个小跑来到绍凌身边。 逍遥的得瑟劲也没有持续太久,在山上任她乱跑也不差人护着,而到了这栈道可就由不得她乱来,那也不知道是哪朝的产物了,木头已破朽不堪,乌恩很怀疑那是否可以承载起自己的体重,于是随便选了一根木头梁子,一脚狠狠的踩上去试了一试,不试还好,一试已经腐朽了一大半,随着那跌落的木屑,逍遥往下看去,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木屑才算沾着地。 “这路,怕不好走吧。”乌恩看着剩下的半根打在山崖中的木头梁子说道,明显这老父子都有点害怕。 “放心吧。”阿凉一跳就嘣上栈,她回头一笑,带着些不屑道:“我常常走这路去汾县卖药,哪些木头能踩我知道,跟着我便是。” 乌恩又看了看脚下的深渊,又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前方,便将烟杆插到了腰间开始跟着阿凉的步子向前,又回头看了下逍遥,:“东家你瞧仔细了,不要乱踩。”又对绍凌说:“绍凌你把她看紧点。” 绍凌不语,这样的栈道跟白衣水上玄刀的路比起来,已是安全了太多,于是紧跟着快步踏上了栈道,也蹒跚着小心翼翼的踩着绍凌走过的步子,但是却三两下被抛在了最后,逍遥倒也不停步,使出自己最大的勇气前进,她一手扣在悬崖之上,双脚哆嗦着慢慢向前。 此时绍凌却突然回了头,她一跃来到逍遥身边,轻轻将靠在墙边的逍遥拉入怀里,她温柔一手拉起逍遥的手,此时看着逍遥涨红的脸,突然觉得倒还平添了一分可爱。 “牵着我,别松手。” 第48章 树林路尽 正如阿凉所说,这栈道的每一个落脚点她都清晰记得,她每一脚踩的踏实,身后的路自然也少了一份风险,乌恩见这里也算风景如画,虽不及草原壮阔,可是也自成细腻之风,倒像是中原墨客笔下常爱绘作之景,加上脚下虽然万丈深渊,可是步履踏实也不觉得有多让人害怕,这轻松之性倒让这个草原汉子又止不住高歌了起来。 除了中原之中,凡外族蛮夷狄戎都喜爱载歌载舞抒发情怀,见乌恩起了头,阿凉也不示弱,跟着也应和了起来,他们一老一少,一个声音高亢悠长,一个曲风婉转天真,合成一曲更胜一筹,穿梭在峡谷之中配着那鸟鸣水滴之声,又自成天籁。 而路这到这里,逍遥的心也算真正放宽了些,往前数个四五天,哪里是人过的日子,自己整日提心吊胆,日不思食,夜不能昧,而再看牵着自己的那人,若不是这衣冠在身,谁又知皮肉之上全是伤痕累累,如今走在这深渊之上,幽谷之间,听着绝于耳的歌声,逍遥不自觉用力握住绍凌的手,那踏实的感觉比脚下的路更让她觉得安全。 绍凌觉得手中的力道重了一些,便回头看向逍遥,她脸上带着微笑,连目光中都充满着是浓浓的笑意,绍凌看着逍遥的面色又如同初遇一般,又是那样意气勃发,充沛的如同山谷间长势正好的绿芽,逍遥总是能这样感染着身边的人,绍凌也轻轻的勾起嘴角,却又不知逍遥刚刚使力握她是何事,跟着问道:“走累了?” 逍遥摇摇头,被绍凌牵着怎么会觉得累,她只希望这条栈道能一直走下去:“不累,只是觉得这山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就我们四个人,不用想后面的追兵也不用着急前面有危险,人生能活得无忧无虑,无所牵绊,这既是最大的安逸。” 绍凌一愣,这话从逍遥口中说出觉得惊然,可是又像是必然,那日林间她称自己要行遍天下就让她不泯然于众,再反观自己,似乎从记事以来便被身外事所累,重为可笑的事自己全然没有半点思考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许那些日子里,能活着就已经是幸运了。 绍凌并不知如何接话,她见惯了刀光血雨,听惯了尔虞我诈,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被禁锢了终点,要活成逍遥那样,似乎并不容易。于是只是将逍遥的手反握的更紧,逍遥像一束阳光,总是不偏不移的射在她心里最黑暗的地方。 走到栈道的尽头,四人已行了快三个时辰,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太阳还没有完全沉入地平线,另一头的金星已闪烁着它如火的光彩,此时的四人不禁有些疲惫,乌恩与绍凌体力尚存,便将背负的行囊一股脑的分到了自己的身上。 “阿凉,你不是说前面就有镇子么?”托着腿,逍遥无力的说着。 “还不是你这个矮子腿短。”阿凉埋怨道,确立也是因为大家顾忌到逍遥体力最差,所以前进速度不由的放慢了些。阿凉又往前方指了指:“再行一个十里路就到噶子村了,那村都是猎户,我常常用草药在那换一宿住宿和吃的。” “没事,东家有银子,比你那草药管用。”乌恩用力拍了拍逍遥的背,本是想让她振作精神,倒是差点把这个有气无力的少女一巴掌拍在地上。 “大叔!”逍遥怨叫道:“把我打死了没人给你发银子了。” “我有银子。”绍凌默默的,冷不丁的补了一句。 乌恩见绍凌加入了进来,更为配合的往绍凌跟前一挪,拱手说道:“绍东家可有安排?” “乌恩你个见风使舵的!”逍遥跳起脚来:“绍凌是我的!” “哦!“一旁的阿凉起着哄:“我看到了那天,我看到你亲了她的!逍遥你居然喜欢女孩子!” “你这个小屁孩乱说什么?”逍遥红着捂住阿凉的嘴,她对绍凌的心意谁不知晓,可是绍凌一直不回应,就算牵手如何,就算同骑又如何,绍凌只要还是那样沉默,她心里就只当绍凌对她与之无异。 绍凌把阿凉的话自然放在了心里,脸上也微微一红,被人喜欢的感觉很微妙,可是不知道如何回应也很苦恼。 突然之间一阵犬吠之声从远方传来,绍凌机警的拔出弯刀向前一步,而乌恩老练的将他们三人往一则的树林拉,可是对方带着狗,进了林子也不一定有办法逃,绍凌让逍遥和阿凉往小灌木里躲,阿凉倒是不听绍凌安排,三两下就上了树,绍凌和乌恩躲在树后,微微露头观察,只听过来的脚步声应该也不过一队人马,绍凌轻松了一口气,以她一人之力也可勉强应付,加上乌恩又要好上一些。 倒也确实不出绍凌所料,一队人马持着火把拉着一只黄狗出现在小径之上,那队人装备并不精良,只是手持木枪,身上的衣服也是褴褛的军服,说是洛国正规部队不假,不过估计也是不受重视的山间军队。 那十长走到栈道与山路的交接口,让小队停了下来,他们不徐不疾的点了上一把篝火,接着拿起酒开始畅饮起来,时不时扔点骨头给那边上的阿黄,这倒是一副惬意模样。 只见那十长开口说道:“今天就扎这睡觉了,如果有从这道上下来的瑶人,见一个杀一个,一个脑袋够我们吃小半月。” “这得有人下来吧。”一个烤着肉的士兵笑着说:“好的路段都给那些个大营房了,这破栈道会有什么人下来。” 其它的士兵们也应声笑了起来,十长是一脸尴尬,毕竟这小地方小营房,没什么任务可出,长官立不了威,上下规矩自然也就不多了,不过那十长也还是正声说道:“你们懂个屁,在守着的都是些山民,你看见那通缉令上画的女子了吗?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让你们捉还是让你去送脑袋啊?” “也是。”那烤肉的士兵说:“亏得了武备司还留得些人回来,不然还真以为就瑶人还能翻了天。” “你可知那群衣人是谁?”那十长又说道:“那各个都是玄刀门的杀手。”他又转口猥琐笑:“倒也谢了武备司那些人,还真不知道那些杀手一个个长那么水灵.” “这再水灵也是些蛇蝎之辈,难道你还吃得下?” 接着他们说的话倒是有些不堪入耳,听的逍遥一脸怒气,不由的看像绍凌,她倒是一脸平静,如同事不关己一般,但是从他们话中来看,今晚在这队人是准备驻扎在此了,那队人马离他们不过四五丈之远,她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小树林呆着吧。 绍凌将刀架起,猫着腰朝那小队过去,看她的架势像是准备将那十人清理干净,逍遥忙嘘了两声,示意乌恩拦住绍凌,逍遥看来此时杀了他们,他们明日不回营复命怕会起怀疑,可是现在的情况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倒是让人为难。 几人倒也默契,齐刷刷的盯着逍遥,知道她鬼点子多,便是想看看她有什么法子,结果逍遥双手一滩,摆了摆头。 “你个没用的女人。”树上的阿凉压着气小声的说着。 逍遥指了指阿凉又指了指那队士兵,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概意思倒是说你有办法你上呀。结果这阿凉还真不客气,从这树往那树蹦去,两三下就跳到那士兵头上的树枝之上,惹的那黄狗乱吠,接着出乎逍遥他们意思的事情发生了,阿凉朝那火堆里扔了个什么东西一下便烟雾四起,那黄色的烟雾厚实的很,似乎一两尺开外的地方都看不见。 接着随着头上簌簌之声,阿凉一跃而下,朝他们三人横扫了一眼,拿出一副大人神色摆头说道:“真没用。” 随即几人乘乱往后方退去,毕竟没有杀人,最多被当成瑶人的窜逃,也不会往玄刀身上多想。但以那士兵的情况和说言看来,如此再去噶子村怕已有兵驻扎,而绍凌的画像已记录在案,更大的问题是,除了绍凌还有谁的脸被曝光了,此西行汾县之路看来也并不简单,四人简单整顿了一番,只得再做打算。 “不去噶子村我们只有直接去汾县了,中途不再做停留,”逍遥支着下巴说道。 “不可不可。”乌恩摆手道:“我们还不知道有没有被通缉?” 逍遥斜目看向阿凉:“她还小,不引人注目,倒时候让她先进城看个究竟再说。” 乌恩也随即点点头说:“东家说言不无道理,阿凉年龄小五官没有长开,不易分出瑶人或中原人,又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定然不会引起注意。 “如果我也被通缉了呢?”阿凉瞪大眼睛说道,一百个不情愿。 “你比较有用。”绍凌出现在阿凉身后,幽幽说道。 阿凉想到自己方才嘲笑他们没用,这下好了反倒被下了套了,气得直蹬脚,但最终也是应了他们。 月亮逐渐升起,仲夏的夜晚没有一丝凉意。 第49章 偏偏绍年 到汾县时,四人已是一身风尘草砾,加上连日来夏雨不断,倒是更显狼狈了,也好在这一身落魄模样泯然于众人之间,逍遥虽不忍心,但还是在路上给绍凌的脸上摸了两道泥痕,毕竟带着这副漂亮脸皮,难免过于招摇了些。 一切还是按着逍遥的计划行事,阿凉先行进城打探个所以然,她们再为后事做打算。也好在汾县是个大城镇,虽说盘查的士兵更多,可是每日进出车水马龙,而以常人所想,被通缉者常常隐秘与山林之间,哪有往虎口撞的道理,其实这盘查说到底也就是走走形式,随便找些由头收点钱罢了。 阿凉年纪小,一路下来衣服已破败不堪,加上逍遥给她脸上的摸了泥头上撒些烂树叶,阿凉这一眼看下去哪是个豆蔻少女,简直成了一个路边小叫花子。既然是小叫花子,自然是进不了那些兵大爷的脸的,阿凉顺利进了汾县,一路装作要钱的模样她往城镇里放公告的地方走去,那里倒是也熙熙攘攘围了些人,阿凉也不顾及周遭鄙夷的眼神三两下挤进人群。阿凉毕竟从小被巫医培训,那机警也比同龄人多上几分,她慢慢往前挤着,还不忘记竖着耳朵听听众人的议论,看看能不能获取点多的消息。 “五佰两,这可不是少数目呀。” “这群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了,武备司多大的地方,竟然也敢去放肆。” “那可不是。现在洛王亲下诏令,全国通缉啊!“ “这瑶人还真是恩将仇报,不让他们纳税把他们养着,没想到现在还当了白眼儿狼,居然跟玄刀的人一起和王上作对。” “得罪王上是小,现在得罪的可是腾亲王,武备司是腾亲王的管辖,这下怕是要派出百花营了。” 这百花营阿凉久居深山也是听过的,是腾亲王的亲卫,、个个都是洛国一等一的作战高手,有传说腾亲王落魄时当年被二百流寇所追杀,带的兵卒皆被杀死,身边只剩十来个百花营战士在身边跟着,可正是这十来个人竟然干掉了二百人,至此百花营也算是一战成名。 终于慢行的阿凉挤到了人群最前头,她在地上蹲的低低的,尽量不要引人注目,她微微抬头看向那公告上的三个通缉犯的头像,她赫然一愣,上面竟然除了绍凌还有一个自己熟识的人——扎吉!她又转念一想,扎吉与绍凌都是被关押过的,有人记得或留有画像也是正常,只是 想着哥哥一路翻山越岭带着族人,自己又心生点思念,阿凉摸了摸眼角,迅速的往城外跑去。 逍遥得了阿凉的答复心里倒是轻松了几分,好在只有绍凌一人在榜,她自然有办法处理,只是一旁绍凌听到百花营三字后,有些皱眉,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焦虑之色。 “这百花营与玄刀门,谁更厉害?”乌恩倒也被这百花营引起了注意,用手肘撞了撞绍凌。 “若论单兵作战,玄刀天下第一,若论配合,百花之上再无他人。”绍凌平静的说着,似乎像个局外人一般分析着。 乌恩听绍凌的意思,怕是也承认这百花营的可怕,于是赶忙把手放在胸前祈求道:“马神在上,千万别让咱们遇到了。” 逍遥自然是容不得绍凌再遇凶险,呸了一声音说道:“大叔你这乌鸦嘴!”又转身向绍凌:“我自然不会让你遇上。” 见逍遥这身无缚鸡之力却又信誓旦旦要保护她的模样,绍凌觉得好笑可是同时又一阵暖意,自己长于玄刀,只知人要活着,便先要丢弃性命的忧患去搏杀,此时哪能顾及她人,而逍遥却处处以她为先,逍遥身上散发着对她的欢喜强烈而真实,可是自己却总是太理智,不敢也不知如何回应这份喜欢。 逍遥见绍凌一脸沉思之色,并不回应她,又讪讪一笑,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让绍凌在附近林间等着,自己带着乌恩与阿凉往汾县去去就回。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时辰,绍凌便见到乌恩驾着马车徐徐而来,那马夫此时已换了一身干净的麻衣,两个袖子挽在小臂之上,肌肉紧实倒是一副符西汉子的模样,绍凌见这架势也知道逍遥肯定又去一掷千金了。 车停到了绍凌跟前,乌恩拉开帘子,果不其然逍遥也换了一身衣服,里面是一条黄色曲襟,外面套了一层薄纱外套,这样的夏天看着倒也清爽,逍遥二八少女又有符西血统,怕是换了衣服又顺便将脸收拾了一番,此时看着脸色红润,眼间淡抹着粉黛,那双灵气的大眼睛像是写着万千话语,恰逢此时雨过天晴,阳光正好,这让绍凌也看得痴了,含苞带放便说的是如此的景象了。 “我给你买了些干净衣服。”逍遥用手向绍凌一勾:“上来我给你换上。” 乌恩在车外倒是看得清楚,这冷面绍凌竟然有点脸红,绍凌也不含糊,两下跳上马车,毕竟是女子更衣,乌恩立马合上了马车帘子。 “这是?”绍凌看着眼前的宝蓝色衣服,有些抗拒的问道,有记忆开始,自己还未曾穿过其它衣服,玄刀每月也有休沐,可是她都在屋中睡过,像塔琳娜他们一般纵情犬马,流连市集的事是从来没有做过。 “衣服啊。”逍遥将那衣服轻轻提起,这下绍凌更清楚的看到,那衣服竟然还是一件广袖长袍,逍遥又从车里一旁推出一个小冠:“不过呀,是男人的服饰。” 玄刀门虽然都是黑衣加斗篷,不过也有男女之分,胡人本就不在意自己曲线曝露在外,为了方便打斗女子的衣服也颇为紧实,这下可好,这头一次不穿门服,竟然还穿起男装,那颜色还是如此招摇的宝蓝。 看绍凌有些不愿意动手,逍遥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去解她的扣子,那领口间的扣子上是姬月英亲手篆刻的螽羽,想到是二人初次相遇一起盗走的宝物,逍遥心里生出了一丝甜意,不过也未曾停手,反正为了照顾绍凌为她脱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衣服自己也解的熟门熟路的。 绍凌倒也不扭捏,毕竟有玄刀自己也被小的门徒伺候惯了,任着逍遥给她更衣,只一刻时间衣服换好,逍遥拉开帘子放绍凌下去再最后理上一理衣服,果然不出逍遥所料,真是一副偏偏美少年的样子,与她们弦阳居初遇一个模样,那时她讥讽绍凌道:你高你怎么不上天呢。结果二人还真一起上了天,不由倒觉得好笑起来。 “好笑吗?”绍凌打量了一下自己,以为衣着不合适惹得逍遥笑话。 逍遥摇摇头,上前去为绍凌捻捻年领口,在乌恩看来又是一副小媳妇样子,逍遥忍不住摸了摸绍凌的脸:“不好笑,只是看着你就觉得开心。” 绍凌微微后退半步,毕竟杀手从小被教导不要随意表露感情,此时有些羞愧的神色怎么能让逍遥发现,绍凌撇过头望向汾阳城门:“不会被发现了?” “自然!”逍遥自信满满:“那通缉另我细细看过,只说是抓个女的,怎么会想到你身上。”逍遥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绍凌,感觉好差点什么,于是又立马从车上的首饰盒中拿出眉笔,给绍凌的眉毛浓浓加上几笔,此时那偏偏美少年倒是更为英姿勃发了。 正所谓是蛾眉参意画,绣被共笼薰。 进城一路,果不其然十分顺利,城中守卫只是掀开帘子粗略打量了一下,当然这个也少不了银子的功劳,贵人乘车不愿被看,那些银子打发也说得过去,进了汾县依然是逍遥的标准配置,最好的客栈天字号房,阿凉早已被扔在那里等候多时。阿凉见到绍凌一身男装跟着逍遥身后时,倒也惊为天人,难怪逍遥每天一副倒贴的模样。 四人在客栈雅间坐下,逍遥点了些汾县名菜,肉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了,绍凌被救回来一直就在逃命中,逍遥这时也没把绍凌当人,不停的往绍凌碗里夹着菜,而再观那一桌子菜估计五个乌恩都吃不完。 逍遥殷勤,绍凌清冷,阿凉还不忘凑到逍遥耳边用极小的声音刺激她道:“逍遥,你倒贴。” 免不了的,这雅间里又是一场小小的斗嘴,几个回合下来氛围也逐渐轻松,一行人压抑了真的太久,这衣衫一换心情焕然一新又是酒足饭饱,几个安静下来心里也是感慨一片。 “东家,接下来如何安排?”乌恩放下筷子问道。 “这洛国是留不得了,现在要么北上漳国,要么西去辛国。”逍遥又看向绍凌:“我想着要不跟绍凌去符国看看?” 绍凌看了眼逍遥,没有给她答复,自己任性不归怕回去少不了又要被上刑,逍遥跟着也不见得安全,可是这玄刀毕竟挂着自己的命,又怎么可能不回去。 绍凌没有回应,让逍遥有些尴尬,不过又接着说道:“你若不愿意我跟着,我到了符西就自己玩去,大叔也不是符西人吗?”逍遥看向乌恩,本想让他化解一下气氛,谁知乌恩也不作答。 “那你呢?”逍遥又向阿凉看去。 “我回去找阿哥。”阿凉想着通缉另上的扎吉,低声说道 一时之间那欢愉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此时雅间门上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想着是客栈小哥进来添水,乌恩让人进来,果然是一小布衣小哥提着茶水进来,挨个给他们满上,见逍遥一行人见生,又衣着华贵,那小哥只献媚着说道:“各位可是来看我汾县的火把节?” “何是火把节?”逍遥听着稀奇,便随口问道。 见逍遥应话,那小哥跟着眉飞色舞的将这火把节的精彩一一说道,大意是说这火把节是汾县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节日,那还是诸王之争的年代,汾县还只是个小村落,那时一支敌军杀到了这次,本是要屠村的,结果一个女子请愿献身敌军将领,在夜间点燃了敌营,这才化解了被危机。为了记念这位女子,每年夏至汾县中便会燃起火把,载歌载舞来来祈求平安,那时年轻的男男女女不拘一格,也会在携手大胆约会,那小哥说罢还暧昧的望向绍凌与逍遥。 逍遥拿了两个铜板扔给小哥,小哥一谢再谢便退出了雅间,逍遥朝着屋内的三人正说说道,还是那副大小姐作派:“既然各有各的心思,那咱们就瞧瞧这火把节再做打算吧,要回符西的、要回山里的,我不拦着,不想过那浮山的,我也不责怪。”她喝了口热茶又道:“我古逍遥心里所想的,从来不会轻易撒手,那天涯海角又如何,那地狱刀山又如何?要去的地方总归要去。”话毕她朝绍凌看了一眼。 绍凌只是看着眼前的茶杯,过了小会她轻声答道:“行,过了火把节再说。” 第50章 华灯初上 若说在中原诸国之中,最为受到年轻少年少女们喜欢的自然是七夕节与元宵节,无论是否所在之国之城有无宵禁,在此两日也都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市集小道上比肩继踵,车水马龙,那拿着花灯的少女身边总会有些青涩少年相伴,花前月下,柳暗花明,倒是最易成就一些好姻缘。 而此时说到火把节,其实与七夕元宵大致相同,无非就是为镇民们找找乐子,年长者放下手中劳作,女人们踏出闺阁,只是在节日的形式上似乎要比上述两个日子要火热许多,那火热不仅仅是那些个火簇,更多的是那些节目所带来的的奔放的气氛。 逍遥一行人天还没有黑透就来到了汾县的主街了,不同于那些张灯结彩,这临街的店铺上都插着一束裹了油的火把,那些卖着首饰特产的小摊也陆续摆了出来,小贩们吆喝叫卖着。而人群们也逐渐汇聚到主街之上,虽然这是汾县可是也能听到来自各地的口音。 绍凌依然宝蓝色广袖长袍,逍遥为她挑选的是精美白玉小冠,加上她本就比中原人高,又是一张立体的西域五官,逍遥又在她脸上略用眉笔发动,如此模样在人群中可谓佼佼,倒是惹来不少女子掩面注目,也不乏大胆的少女向她抛起了媚眼,不过总是一个淡漠的人,绍凌只是步伐沉稳直视前方,倒是一旁的逍遥气得跺脚,明明这打扮是她想出来的,结果倒好惹来了一堆蝇蝇蝶蝶,于是往绍凌身边一靠,霸道的把手挽进绍凌的手中,绍凌虽然没有看她,不过也配合着放缓了步伐,阿凉倒是和乌恩倒是非常默契的用同样嫌弃的表情看向逍遥。 逍遥也本是一方闺秀,天生丽自举止也大方得体,与绍凌携手看起来便真是一对璧人,这样的组合当然也是众小贩所追逐的,谁不盼着自己的夫君或意中人赠上心意。一位卖香包的小贩见绍凌逍遥二人并肩而来,只道是上好的生意,于是赶忙上前说道:“这位公子,给你家娘子送个香包吧,我这香包可香呢!夏日驱赶些个蚊虫也是最有效的。“说着那小贩从自己摊前拿出那香包,虽还不知是否有那驱虫的效果,不过那香包做的十分精巧好看,倒不是平绸这样的高等料子,但是上面的绣饰倒是十分可爱,正是两只海鸥飞在静湖之上。 绍凌本不想理会,可是逍遥却被吸引了过去,她接过香包看了看问道:“这一般绣物都是鸳鸯蝴蝶,你怎么是个海鸥?” 阿凉走到逍遥身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说逍遥,你就是太年轻,懂的东西太少。那海鸥那是长情的鸟,一生就一个伴侣,那鸳鸯能飞多远,就一个池子,那蝴蝶又活得了多久?而这海鸥不一样,能飞过高山大海,这才是真正的比翼□□!“ 逍遥一笑,自己不就正像这海鸥吗,只想着翻山越岭,她又望向绍凌,只是不知眼前这人愿不愿意与自己齐飞。 绍凌接过逍遥的眼神,只以为她是想要这香囊,便向小贩问了价,这香囊倒是不贵,也就十几个钱,绍凌往怀里一伸,似乎银钱在之前的衣服里,可是已开了口又不能收回去,只得又看向逍遥,此时逍遥中头倒是哭笑不得,哪有第一次送东西给自己就买个街边摊,而且最重要的是,竟然还没有带钱! “算了,不要了。”逍遥有些失落的说道。 绍凌此时也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于是又望向乌恩,这遭老头跟着逍遥吃香喝辣也是从不带钱的,于是只有摊手摆摆头,阿凉那小屁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绍凌有些尴尬,于是只好给小贩摆手推掉,逍遥不情愿的把香包还给了小贩,四人又继续在人群中往镇中心走去。逍遥虽然心里有些小失落,不过这街道四周各种表演倒是迅速的将她的心思转移,好奇的人就是好,总会有新的事物让她快速从不悦中走出。 而这汾县的火把节也确实新鲜,街道四周都有裸着膀子的汉子拿着火把狂舞,那火像活的一般,被扔在天上变化着花样又掉回汉子手上,而也有火龙火狮在主路间舞动,小孩子们坐在父亲的头上欢呼雀跃,阿凉也没有闲着,死拉硬拽的上了乌恩的肩头。随着月亮逐渐升高,四处的火光也更明显了,除了这街心各种刺激的表演,在汾县边上的汾河之上,也有那些跳动的星星点点,不同与街心围观的都是些老人孩子妇孺一类,在河边尽是些青年男女。 绍凌觉得过于嘈杂,便带着逍遥往僻静的河边漫步而去,可是越往前走,眼前的便越是那些幽会的男女们,含蓄的只是并肩而行,而有些大方的都已依偎相靠,逍遥大方起来可比那些女子厉害,便把绍凌的手往怀里一抱头一偏倚在绍凌肩上。绍凌微微侧目,逍遥倒是一副自在模样,绍凌也只是轻轻一笑,带着逍遥一起往那些情侣之间走去。 走到河边,那河中的漂着星星点点的河灯,可是却与上灯节有所不同,河边的男女们一边放着河灯一边拿着石籽往别人的灯上投去,好几个河灯都被打入水中,那些情侣也不失落,倒是兴高采烈的又去买了一个灯往河里放去,逍遥只觉得奇怪,拉着绍凌便向那河灯小贩问道:“这河灯不是放得越远越好吗?你们为何偏偏要把他们扔下去。” 那小贩打量了逍遥又看看了一则的绍凌,估计这对是来自外乡的情侣,也耐心给他们讲了原由,说外地的河灯降解表延绵长久,可是这汾县的河灯最早本是纪念那位舍身取义的女子,话说那女子为了救村里人焚烧了敌军军营,而自己也被燃死其中,所以这河灯放出去后大家会投以石籽的形式来熄灭它,象征着为那女子去了火,熄灭的最多的便能获得祝福,久而久之年轻的男女们将此变成现在这样的形式了,看谁能得到的祝福最多,而自己的河灯又能漂的远,那漂得最长的那盏灯自然从汾河又流入更大的河流,自然也是预示放灯的二人连绵长久了。 逍遥点点头,这次倒是很自觉的自己掏了腰包买了一个河灯,她兴高采烈的将绍凌往河边拉去,又从地方事先捡好了一小把石籽。 与绍凌同放河灯的大致有十来位青年,他们身后的女伴们将河灯点燃,二人共执一灯放入河间,绍凌与逍遥也跟着做样子,她将河灯点燃送到绍凌手上,两人一起蹲在河边,小小的烛光映在二人脸上,于从多情侣之间,也分不清那是光亮还是真的脸红。 河灯放入水中后,逍遥又抬头看了看绍凌,本以为会看不起这种游戏的她竟然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逍遥将石籽放入绍凌的手中,那指腹有些粗糙,逍遥摸了绍凌手中的茧子,小声温柔的说道:“咱们的一定要是能走到最远的。” 看着逍遥一脸期待,像极了一只小兽,绍凌伸手摸摸她的头,气定神闲的说道:“自然 这汾河并不湍急,河边水流较缓,这一开始灯行的自然慢些,可是此时便正是掷石的最佳时刻,那些青年们忙从自己身后的少女手中接过石籽,这肯定率先是往身边灯上投,而绍凌则不同他们一般慌乱,平时掷惯了镖哪里又轮得到他人表演,挥手石出先就将左右两边的河灯击落,逍遥在身后一阵欢呼,接着水流要快些,放灯的人在两岸跟着跑,当然那石籽更是乱飞,此时绍凌倒不胡乱仍籽,只是守着自己的灯,那些乱飞过来的石头都会被她用石头击开,而弹开的石头竟然准确无误的将附近的灯打入水中,几次下来倒只剩下二盏河灯了。 “李兄,你算是遇对手了。”一个少年对身边的紫衣少年说道,而那紫衣少年正是另一盏河灯的主人。 只见那紫衣少年轻笑两声,倒是自信说道:“我李家练的就是这铁弹子绝技,什么时候能遇对手。”说罢又接过一石向绍凌的河灯投去。 不过倒是让那紫衣少年失望了,他投出的石头力道虽大,可是绍凌同时也扔出了石籽将其弹开,无论那紫衣少年如何使力,总是落的个石入水中的下场,他见自己身后的少女已是一脸失落,自己更是恼火,于是也不接那石头,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十个铁弹子,他集中手腕之力将铁弹子投出,但是却不知对方到底是何人物,扔出的石头尽然改变了铁弹子的轨迹。于是也不客气,快速的将剩下的九珠扔出,如同落雨一般,就在紫衣少年势在必得时,那河面上竟然激起了火花! “绍凌,怎么石头之间还激起火花?”逍遥好奇的问道。 绍凌默默的将刚才投掷的东西拿出,这哪是投掷的石头,那是玄刀的暗器,绍凌无辜说道:“他先动的手。” 这两灯已漂了很久,在汾县并不多见,围观之人自然了多了起来,逍遥倒是有些担心树大招风,便催促着绍凌赶紧结束,这确实绍凌这样托着也只是觉得逍遥在身后加油呐喊甚是有趣,怕自己平日里真刀真枪时,逍遥心里也是这样打着气,于是也不再恋战,一手扔出了两飙,一个护着自己的灯,另一个则不偏不移的将紫衣少年的灯打入湖中,一时间汾河边上的围观青年们都欢呼起来。逍遥时不时还听到身边的人赞他们郎才女貌,说她找到了如意郎君,逍遥只觉得脸上已羞的挂不住,而绍凌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走吧。”绍凌低声说道。 逍遥点点头,而绍凌却出乎意料的牵起她的手,今日绍凌的手似乎比往日温暖太多,也不知是刚才的石战还是这夏日炎炎,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绍凌牵着逍遥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而他们身后起哄之声络绎不绝。 二人牵着手回到了主街,街心上的人群已不如之前,乌恩他们在街心看着戏,终还是好找到的,四人又在主街闲逛了一会,此时已接近子时,人群也慢慢退去,绍凌和逍遥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就这样并肩走着,乌恩将睡着的阿凉背在身上紧随其后,明亮的月亮现在是汾县里唯一的光芒,安静后的街道更显几分落寞,就连着夏风都有些微凉。 绍凌突然停了下来,她轻轻的将逍遥的手拉到了身前,从怀中塞了样东西放在她手中,还是那么的沉默。 逍遥打开手定眼一看,那个比翼齐飞的海鸥香包赫然在手,她疑惑的看向绍凌,可是还未等逍遥开口绍凌却先说了话:“别问。” 逍遥讪讪点头。 若干年后,逍遥在行囊中再见此物,便扭着绍凌问到当日没钱,是如何拿到此物的,绍凌无视了她很久,最后说出了一个让她终身难望的答案:偷的。 汾河的水很静也很净,一只河灯顺着水流往看不见的尽头走去,而上游,一位紫衣少年从水中捡起一个黑色的暗器。 第51章 汾河遇险 世人皆说关心则乱,而绍凌倒成了搏笑则乱了,那晚为满足逍遥一时开心,竟然把暗器都用上了,莫说国家之间各有图腾,就算江湖门派之间武器上也铸了标记,那秃鹰可是玄刀的不二标识。而那逍遥也是光图着凌玩的自在,听着别人赞着她们天造地设心里的得瑟劲又上了天,然而毕竟两人都是不及双十的少女,绍凌平日又未曾放肆,自然也难免失了些谨慎。二人谁又想到昨晚扔出去的飞镖会成为暴露他们的线索呢? 那李姓的紫衣少年虽是江湖人士,可是看到那铸有秃鹫的暗器倒也是背上一冷,好在昨日没有冲动,不然自己还不知有没有命回家,不过让自己的女伴面上抚了光的事还是让他耿耿于怀,于是竟然拿着这镖去报了官,先不说通缉之人是男是女,至少是个玄刀,总能给那人找些麻烦。 火把节的第二日镇上似乎要安静了些,毕竟昨夜游玩了太晚,任谁也不愿早起,而绍凌更是嗜睡之人,已至巳时还是赖床不起。阿凉托着乌恩出去买些吃的,倒只剩下逍遥一个人,她毕竟生活在门阀之中,从小养成的规矩让她没办法久睡,一大早起来到现在确实有些百无聊赖,于是摸索着又想去找绍凌,这才站到绍凌房门口,门就被打开了。 绍凌一把将她拉入房间,用手捂着逍遥的嘴,而此时逍遥看绍凌穿的竟是黑色门服,那玄刀挂在身后,暗器飞镖早已别好,她将逍遥拉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子一角,让逍遥往街边看去,只是一些些小贩与轿夫,逍遥不知所以,绍凌又低声说那是官兵,逍遥再往外看去,果然见那些小贩身形挺拔,叫卖时也是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那眼睛倒是一直朝着自己住的这间客栈看去。 “怎么办?”逍遥问道,又看绍凌如此装扮,怕她只想厮杀出去,又赶紧说道:“这可不适合动武啊!” 绍凌由头,往天上指了指:“我走上面,你去找大叔,汾河下游碰面。” 逍遥见她的意思是准备从屋顶上逃过,于是又担心的说道:“他们若在楼顶有伏兵怎么办?” “一般县兵,不足为惧。”绍凌抬头往窗外那些楼榭屋顶看了看,做好了逃脱的路线。 逍遥点点头,若绍凌上了屋顶转移了伏兵的注意,自己确实也能够顺利离开,而这样的喽啰自然也不是绍凌的对手,只是说来也奇怪,对方设了那么多埋伏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出其不意的上楼擒住她们? “他们可是在等谁?”逍遥朝绍凌问道。 绍凌轻轻点头,安静的说出了她现在不想听到的三个字:“百花营。” 这洛王亲自下旨缉拿的重犯,又是在武备司掀起腥风血雨的人,这小小汾县谁又敢轻举妄动,先不说上去就是自寻死路,要是没把人捉住放走了重犯那可是没法和上交代的,自然只得上报,请那百花营下来缉拿,大功虽是邀不到了,可是也算能赚个彩头。 逍遥也不想耽搁,急忙回了房间收拾东西,虽昨日抛头露面,不过变装她现在也是信手拈来,小厮的衣服乌恩可没给她准备,她换好衣服下楼,还不忘顺了一条抹布挂在肩上,又在地上抓了把土把两手弄脏,倒是和那些社会下层的人物一个模样,她弓腰驼背一副谨慎的样子便向客栈后门走去,此时听见门外一阵喧闹,又有不少人从前后两门冲了进来,再往屋顶一看,绍凌已然上了房梁,她动作矫健身形敏捷,在屋顶之间奔跑如履平地一般,毕竟那白衣水的路比这又难上了千百倍,再看屋顶埋伏着的士兵们,颤抖着双脚在后面跟着,没几下就被拉开了距离,此时逍遥借机快步外跑,还不望四处看着有没有乌恩的身影,不过转念一想昨天乌恩没与自己一块出现在河边,应该暂且安全于是在马上留下了自己的一张方巾,上面写了下游二字,便迅速离开了。 逍遥沿着汾河一路急行着,时不时回头看去,可是一不见绍凌更不见乌恩,心里甚是着急,可是既然绍凌的安排她还是相信的,自己也不愿再回头去给她惹些麻烦,于是继续向前走去,此时两匹快马朝她迎面而来,马行的太急看不清御马人的模样,倒是见二人同样衣着,身上套着鱼鳞小铠,马上挂着一盾一枪,盾上模糊着有一团花簇的模样。 逍遥心里想到,这莫不就是百花营,可是为什么只有区区两人?她此时只盼着绍凌别在路了遇到二人了,正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从身后想起,逍遥立即回头,过来之人却不是自己的同步,只见那两个小铠武士竟然跳转了马头,而他们身后还还多了四五个男子,为首的之人竟是昨日与绍凌赛灯的紫衣少年,逍遥此时也恍然大悟,原来是绍凌的飞镖把他们出卖了。 逍遥此时只得撒腿就跑,可是两脚怎么敌得过四蹄,没跑几步逍遥便被人围住,跟前是六匹高马,而身后却是冰冷的汾河,逍遥不禁吞了口唾沫。她颤抖的向跟前的人问道:“敢问大人这是做何?” 那身着小铠的一位男子反问道:“那你跑是做何呀?” 逍遥一怔,小心答道:“各位大人这样跑着马过来,小人肯定还是怕的。” “小人?”那紫衣少年冷笑一声:“我看是个小娘子吧?” 逍遥咬牙瞪了瞪那少年,接着那少年接说向那着小铠的男子拱手说道:“就是她,昨天与通缉犯一路。” 那着小铠的男子上下将逍遥打量了一番,细看之下确实是一个女子,只是与通缉令上并不相似,身体柔弱也不像习武之人,毕竟不是一般的军人,那男子倒是客气的说道:“在下百花卫徐开。”又指了指身边另一位同样装束的人:“我的同僚周达,我们是奉王命行事,所以还请姑娘跟我们回汾县一趟。” 逍遥往后退了两步,心里期望着绍凌快来为她解围,可是她又知绍凌不善于以一胜多,又想着最好别被绍凌遇见,但有的人偏偏你是命里的缘分一般,你相着她她便一定会出现,此时哒哒的马蹄声急促急促传来,众人向远方看去,只见一黑衣女子在提着弯刀纵马而来,见对方六人毫无退缩之意,反倒气势如虹面若神佛,这样有如天降倒是让紫衣少年一行人不由携马后退,而两位百花卫似乎倒提起了兴趣,嘱咐着紫衣少年看好逍遥,两个各自取下盾牌和□□翻身下马。 百花营作战不同正规部队,与玄刀单兵对战之术也大不相同,这样的王族亲卫一般都需有以一杀十之力,而所谓的以一杀十并非一人之力对抗十人,而是十人通过严密的阵法做到以十击百,所以百花卫出行通常都是两人以上,徐开周达下马之后一人持盾在上,一人立盾在下,而两枪则是左右齐开,他们巍峨不动,似乎等着绍凌的临近。 逍遥此时心中既是高兴又是忐忑,绍凌的出现让她安心,可是这样的形式却是明显的对她不利,她只朝绍凌方向叫道:“不要管我,快跑。” “闭嘴!”那紫衣少年提起马鞭就向逍遥打去。 这一幕被绍凌远远看在眼里,紫衣少年完全不知道自己触及到某人的逆鳞,还在逍遥跟前作威作福,自恃人多势众又有百花营在,心中难免嚣张。 绍凌见两百花卫做防御姿态,于是御马进攻,临近两个之前她拉起马头,将那马的双中蹄狠狠踢向盾牌,百花二人往后退了半步,可是盾牌竟没有被击散,徐开挪动枪头准准刺入马肚之中,那马一痛便思了方向,而绍凌从马背上纵身飞下,与此同时两个暗器脱手而出,但是被一旁的周达挡了开去,绍凌接着往盾牌背后跑着,可是二人又马上转换为背靠背的模样,相互守着对方的后方,绍凌心中也难免感叹,这二人从一开始不做一句交谈,可是默契十足,还好遇到的只有两人,要是再加一人自己怕更没办法周旋。 绍凌架好刀,脑中快速的分析此时的形式,见两人坚若磐石,只攻不守,想必这是要耗她体力,众手周之玄刀是单兵之王,刀术超群体力更是比常人强上百倍,绍凌保持着距离成弧形移动,一来是向逍遥处靠近二来便是想让花百二人主动出击。 一切倒是如绍凌所想,面对着自己的周开突击而来,绍凌一个入身贴近周开,可是此时徐达却没有给她近身的机会,绍凌低身躲过徐达的攻击,正好见周开双脚暴露在盾牌之外,于是弯刀挥去,可是却又被徐达一枪档住,绍凌此时倒也起了心思,集中精力只对周开一人进攻,百花都是大盾重枪,正好没办法对付她的灵敏矫健,逍遥弯刀锋芒毕露,身姿英姿矫健,那紫衣少年一众人心中都不禁叹道,真是绝世的身姿绝世的刀法,几个回合下来绍凌也与两人打成平手。 那紫衣少年虽然只在一旁观战,但是看绍凌也应付自在心中颇为不爽,虽然他自己是不愿直接与玄刀对抗,可是想到百花在此,双方又是不相伯仲,于是翻身下马掏出铁弹子,一旁逍遥见他准备绍凌不利,可又不敢呼喊让绍凌分心,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逍遥一把抱住紫衣少年的腰,使尽浑身解数抱住少年一起跳入冰冷的汾河之中。 第52章 星空诉情 当绍凌策马往汾河下游的约定地点急行时,却见逍遥被六人围住,以绍凌的现在被通缉的情况她本是可以逃走,可是却因为被困之人是逍遥,让她的心里没有选择,明知自己无法以少胜多但还是不带思考的驰马而进,可是此时,见逍遥跌入河中,绍凌心中哪有不急的道理,她也不再恋战,转身即刻往汾河退去,可是就在准备入河之即,却被徐达一枪截住,这使绍凌大为光火,汾河看似平静可是河下还是暗潮涌动,她往水中望去此时逍遥正在水中一起一伏,而那紫衣少年的伙伴却已下水寻那紫衣少年,绍凌也不顾眼前的徐达,再次用刀将其击开,朝着河中走去,可是她可是洛王亲点的重犯,就算当场绞杀也不能让她逃走,两位百花只想着将她怎么从河边赶回路中,绍凌本是心思平静之人,此时却已怒火中燃,想到那日在夜县路上遇到逍遥被欺负,她也是心中突然光火,本可以一刀毙命的却活活将那大汉虐杀至死。 绍凌提刀猛向周开砍去,周开虽用盾挡着,心中只道眼前的人分明是一个女子何时确有如此大的力量,徐达乘势而入,绍凌掏出飞镖向他投去,为自己留了些许空隙,接着撑起周开的盾连同他一起推进了汾河之中,这也让徐达一惊,百花卫最注重兄弟情,于是徐达自己也跟着跃入水中,他与周开都身披小铠,本又只是作战部队,不似玄刀那般讲究的是综合能力,这下了水两位百花卫自然不能与绍凌相比,奈何绍凌也不与他们纠缠,水中一阵乱斗之后便被绍凌拉开了距离,二人身着小铠在水中体力不支,只好狼狈上了岸,而跟着紫衣少年的四人不见伙伴也赶忙上马继续往下游追去。 绍凌潜入水中,这汾河上游水质清澈,可是进入下游之后能见度低了不少,绍凌努力的摸索着,若不是实在忍不住,断然不会上去换气,可是头一冒上去,后面追兵便跟着来了,那着紫衣少年的也是一众铁弹子好手,弹如雨下密集的往绍凌掷来,绍凌又迅速匿入水中,行至一处,面前水面宽阔不少,水流也变得缓慢起来,绍凌推测逍遥应该就在附近,于是朝着一处多有植被覆盖的岸边潜去,在一处芦苇荡子换了气继续搜寻。 绍凌每摸空一处,心里就往下一沉,时间托得越久越是对逍遥不利,一种不安的念头盘旋在她的头顶,习惯了理性思考判断的绍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紧张感,以她的经验来讲现在正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时机,可是她心中却反复想着的只有逍遥的安危,她恨自己怎么如此无能,区区两个百花都要战如此之久,恨自己怎不生成一条河鱼,这样才好能把逍遥在水中看得清晰,她伸着手在河水底部探索着也不管那坚硬的石头和泥沙割的自己满手血痕,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到她! 逍遥死抱着那紫衣少年在这汾河之中起起伏伏,自己并不会游泳所以只有随波逐流,有时好不容易冒个头起来却又被水浪打了下去,反复几次吃了好几次水,那紫衣少年本是会水的,可是被逍遥托着任他怎么打也打不下去,体力不支,于是二人一起沉入了水中。逍遥感觉到水从她的鼻腔灌入,那种难受的感觉难以言表,接着耳中一阵轰鸣之声,眼前从黑暗变成了一道白光,而白光之中无数的脸庞一闪而过,她早逝的母亲,严苛的父亲,疼她的二叔,那木讷的哥哥,还有那个爱吸烟的老夫马,每一张脸都是那么清晰,可是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人,可是她反复想着,那张脸却始终记不起来。 不知哪来的力量让她从那片白光中惊醒,她不想这样带着莫大失落就这样死去,她挣扎着,似乎阳光就在河水之上,但任她怎么向上用力也是徒然,最终逍遥终是放弃了所以的力量,慢慢的往湖底沉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月亮已挂上了树梢,逍遥躺在篝火旁,身上盖着一个黑色的斗篷,温暖慢慢侵入她的身体,方才让她有了些知觉,只是却不知自己是身是死,逍遥有些吃力的睁开双眼,似乎头还有一些痛,她尝试努力的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却什么也记不清。 直到看到绍凌逍遥才恍然于自己刚才的执念,只见眼前绍凌一脸关切的望向她,似乎因为自己的苏醒对方那紧张的神情马上松了下来,逍遥的心因为见到了她舒展开来。 “没事吧?”绍凌抚了抚她的前额,温度如初未见发热的痕迹。 “没事,”逍遥低声说道,有绍凌在身边她自然要说没事,又何必让她再为自己操心,她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直身而坐,倒似乎没有受什么伤,本想着百花卫两人如此厉害,幸而绍凌如今并无大碍。可又不知为什么,逍遥心中渐渐涌上了一股委屈之意,自己真心喜欢着绍凌,但老天总是不让他两不安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她身旁篝火的噼啪声,世界逐渐清晰起来,随之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也更加鲜明,她仅仅只想要与绍凌二人路途安稳,但偏偏连这点都成了奢望。 绍凌见逍遥一脸愁容,丝毫没有被救的喜悦,也不她那小心眼里又装了些什么,只是又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都过去了。” 绍凌的声音在逍遥看来就像一个定心丸,没什么比她的话更让自己安心,也顾不得身上那些痛楚,逍遥扑到绍凌身上将她紧紧抱住,那些委屈集聚心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我在水里什么也看不见,又什么也看见了,可是偏偏看不见你,我怕就这样死在水里,却连你的脸也记不清,我拼命往上游,往上游,但是太阳总离我那么远......” 绍凌见逍遥哭的如此伤心难过,心中倒是升了一阵难以描述的感觉,就像一把利剑刺进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是却一点都不痛,而这样微妙的感觉不曾有过。看着逍遥此时对自己的百般依赖,让绍凌心里一阵痛楚与难过,她不敢想象每天缠着自己的逍遥真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会如何的自责。 绍凌腾出手将逍遥环抱于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此时她竟然无故的害怕逍遥会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我曾许诺只护你平安的。”绍凌静静的说道,语气像在说着一个故事,那篝火的光将她的脸照得通明,绍凌将头埋下,她直视着绍凌的眼睛,那眼圈有些微红:“可是却三番五次被你救下,我本是命如草芥之人,何得何能让你如此关切,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如何我定也不再让你受险了。” 逍遥看着绍凌有些入神,那个不善表达的绍凌,如今竟能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悲伤的表情,在逍遥的记忆里,似乎这是绍凌第一次将内心袒露在自己面前,不再是那么的冷漠刚强。 “可你还是把我救回来了。”逍遥宽慰着绍凌,自己对她本是一厢情愿,若绍凌待她只是感恩,她情愿不要这样的感情。可此时逍遥的目光略过篝火,却发现了一丝异常,自己的衣衫怎么挂在篝火旁边,那自己现在便是.... “你...你...”逍遥此时才察觉自己竟然是一身裸-露的抱着绍凌,脸上立即一片绯色,虽说绍凌与自己同是女子,但是自己心中始终对绍凌有着非分之想,如今绍凌还没有对自己表露心意却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一下便又钻回绍凌给她盖着的斗篷里。 绍凌本想说自己负伤时,也被逍遥扒过衣服,可是转念在想,此时逍遥对自己的感情已不同当日,便莫说逍遥,连自己似乎也看她不如以前,想着刚才脱掉逍遥衣衫时,将她身体一览无遗,皙白的皮肤,精致的锁骨,曼妙的腰翘,以及不可言喻的丰满,绍凌觉得脸上顿时火辣一片。 绍凌又轻咳两声音,微微调整了呼吸说道:“衣服湿了自然要烘干。”又从逍遥身边起身往篝火走去:“我看看干了没。” 幸好是夏天,逍遥的衣服都是薄纱,干得也算快,绍凌将衣服扔到逍遥身边,可是脑中逍遥赤身裸-体的画面却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绍凌也不敢再回头,于是只跑到一丈之外,等逍遥收拾好了自己再过去。 见绍凌真走到一旁,逍遥才悄悄从斗篷中扭捏着出来,她一面穿着衣服一面看着角落的绍凌,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有害羞的一天,心里却扬起了一阵欢喜,总算不是那么木讷了。同时逍遥也注意到,这一路走到自己身上也留下了或多或少的伤痕,至从出了天平,她每天的生活都充斥着各种大起大落,如今又是一次死里逃生,逍遥抬起头,看着那皓月当空,与那日与乌恩出逃那晚无异,自己的心志原来从未改变,只盼着还能在这皇土山河之间逍遥,只是此时心中多了一人。 穿好了罗衫,逍遥才又将凌唤了过来,两人又肩并肩坐在了篝火边,夜间宁静,只有汾河拍打岸石的声音,逍遥看着绍凌,绍凌看着篝火,此时无声胜有声。 河边的风有一些寒,逍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那细小的动作被绍凌看到眼里,她掀起斗篷将逍遥包裹其中,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逍遥有些依恋,她轻轻的往绍凌肩头靠去,绍凌也不躲闪,任她就这样靠这,似乎这样就是天荒地老。 而就在此刻两人的那些扭捏,那些迟疑,那些不确定在那一靠间消失殆尽,绍凌只想好好护着逍遥,如同自己的誓言确保她一世平安,她两手轻轻环在逍遥腰间,逍遥身体轻轻一颤,那意料之外的拥抱似乎来得太突然,她慢慢的将手也放到了绍凌的手上,绍凌更用力的揉捏着逍遥的身体,那种想接近一个人的冲动从来没有那么明显,她把头放在逍遥肩头,那温柔的鼻息吹拂在逍遥的耳边,那触感让逍遥有些酥软,而绍凌则将她怀抱的更紧。 逍遥抬头着那若汉的星空,她希望着两人如星辰一般永恒,她转过头靠近绍凌,两人的鼻子险些碰在了一直:“你说星星上面是什么呢?” “不知道。”绍凌蹭了蹭逍遥的脸,她不禁觉得自己越来越放肆起来。 逍遥回头看了看绍凌,真是一个没情趣的人,但就是这样的人,偏偏让她喜欢。 “绍凌,你喜欢我吗?”这是救下绍凌后,逍遥最爱向绍凌问道的话,可是直到现在两人如此暧昧的拥抱在一直,她也不确定绍凌能给她肯定的回答,可是却偏喜欢问,她只盼着有一天,那人能回上一句话,能让她欢喜她让感动,而逍遥的心里一直有另一个准备,就是那句喜欢,永远也不会从绍凌口中说出。 果然,身后依然是一阵沉默。 逍遥总还是难过的,如绍凌的这些回馈都只是对自己的感恩,即使心里做着另一个准备,可是眼泪还是在眼框中打着转,绍凌在身后似乎感受到了跟前轻微的触动,她口中虽对逍遥从来没有确定的回答,但今日却对逍遥的感情无比的明朗,她将逍遥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这个总是对自己义无反顾的姑娘,而逍遥却只是埋着头似乎不愿意让绍凌见到自己在流泪,她总是哭在,绍凌却总是那么坚强。 绍凌抬起逍遥的下巴,果然那小脸又哭的梨花带雨,绍凌此时心中意已经确定,不再让她为自己流泪,她想为逍遥擦掉那些眼泪,可双手却不忍再离开逍遥的身边,于是轻轻朝逍遥脸上俯下,只想吻净那些泪痕,此时的逍遥脸已涨红了脸,她羞涩的闭上了眼,只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不爱语言的人的回应。 好事多磨也许是老天爷最好开的玩笑,此时一把利箭从远方飞来,绍凌将逍遥往身后一护,拔刀将箭打断,远方一阵马嘶犬吠,兵马之声从黑暗里传来...... 第53章 西行路远 在逍遥消失的三个月里,那个位极人臣的厚义侯像是老了十岁,作为一个臣子,他并不能因为这样的私事而怠慢公务,作为帝国的侯爷,他也并不能把这样的家丑弄得昭然若揭,但作为父亲,古守义却不能断然放弃自己的女儿。 在这不短不长的时间中,古守义已私下动用了皇室的暗卫满世界的搜寻着逍遥的消息,可是送回来的信息总是寥寥,毕竟这皇土昭昭,她一单薄少女又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这些时间让古守义的情绪有一些消磨,逐渐的他的重心又从逍遥身上收回,慢慢放到了公务之上,毕竟是于高位者,这个帝国有着太多的敌人,而他也有太多的敌人,容不得他去当一个尽责的父亲。 古家从来家风严谨,一行一立皆有法度,说话做事自有规矩,此时却有一小厮快跑在大院之中,倒是引来古家众仆从异样人眼光,那小厮虽是古氏家仆却不在厚义侯家做事,他带着家主的口令时刻也不敢怠慢,直冲冲的便往古守义的已书房跑去。 此时古守义正与长子从书讨论着政事,消失了一个逍遥,将古守义的全部耐心都用在了古从书身上,他只盼着现在这个唯一的儿子能够早日熟悉这乱世,方才能得以长久安稳,这也算是这个为爹的对子女所做最大的贡献。 而古从书也消瘦了许多,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可是却不知身在何方,他自小知书达礼,又是古氏嫡系的独子,被赋予厚望,他深深了解自己父亲的处境,所以而对父亲在妹妹走失后给予的突然关心,他都积极回应着,这个看似顺从的儿子确实给了这位父亲极大的安慰。 管家此时小心进来,规规矩矩的向主人作揖,那门口的事情再急他也只是慢慢道来,倒不失大管家的风范。 “老爷,少爷,二爷那边来了人,说是有了小姐的消息。”那管家虽稳若泰山,可是脸上的喜悦之情也是掩盖不住的。 “什么,有妹妹消息了,快让人进来报呀!”未等古守义开口,古从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忙向那管家吩咐道。对于古从书的失仪,古守义这次倒没有动怒,这儿子的反应跟自己心里一个样。 那管家唯唯点头,立即身后挥手,那人早就立于门口,听了主子召唤马上从门外而入,垂首说道:“见过老爷,大少爷。” 此时都等着逍遥的消息,哪有耐心听他客套,古守义不耐烦的说道:“你快说。”心想这时候还讲究什么。” 那小厮也知此事不得耽误,原本也是顾忌着古守义乃当家家主才如此多礼的,那小厮便直直说道:“古大小姐在洛国汾县。” “是如何知晓此事的,确认是真?!“从书上步急切问道。 那小厮赶忙点头,继续说道:“那日二爷派了斥候去控洛国情况,得知洛国武备司被毁,那斥候顺藤摸瓜的也跟着查了下去,结果却在汾县遇到了大小姐。” “当时是何情况?又是怎得确认那是大小姐的。”古守义细细问道,这些日子他也听到了不少关于女儿的传闻,可是没有一可是真的。 “那斥候本就是二爷亲兵,自然是认得小姐的,那日他想着在汾县休整,却见拐了大小姐的马夫在一家店外等候,那斥候不敢轻举妄动便悄悄打探,结果见大小姐在店内购置衣服。” “大小姐可一人?” 那小厮点头应道:“大小姐正是一个,似乎与平时无异,就是.....“ “就是什么!快说!“古守义有些焦躁,毕竟事关女儿安危。 “就是大小姐却买了一套男人的衣衫,那斥候本以为小姐要扮男装行事,后来问了老板,那男服却与小姐的身材不是一个码。” 古守义只道逍遥在外有了心上人,这都还买起了衣服,心中想着真是女大不中留,若有人她心生欢喜,只要是门当户对,他又何尝不会答应,可是这背着自己逃跑像什么话,哪里还有侯门的风范。只是怒气冲冲向那小厮问道:“现在守仁可有行动?” 那小厮答道:“回老爷,二爷已调了兵马往洛国方向去了,还请老爷快找皇上要下通关文书,咱们的兵马好入境。” 辛国毕竟是宗主国,皇帝是天下之主,古守仁所调兵马不过伍佰,若找天子下文书遣兵过界,也并非难事,古守义让和长子从书随那小厮往古守仁那里先去,而自己赶忙换了朝服向天子索要文书。 一时之间,那一家子男人们,终于在此时卸下所有的包袱。 ------------------ 逍遥在绍凌的掩护下,两人往树枝深入逃去,绍凌失踪保持不恋战的态度,用飞镖周旋着,在树林之中马匹不好急行,那些追兵却只好下马追去,但是从这依然保持着良好队形的特征上,绍凌断定这一定是百花营,便更不得与之纠缠。她与逍遥现在已心意相通,此时眼里便是以逍遥的安稳为第一,逍遥安全逃离此地便是她的第一目标。 逍遥跟着跑了好一阵子,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她怕耽搁着绍凌,跑着说道:“你..你先走,别管我。” 此时说话只会让体力更不支,绍凌容不得逍遥放手,便伸手牵她又一边做着保护的跑着,她回过头时看着逍遥,用一种坚定的目光说:“如果再失去你,我也没有走下去的意义。” 绍凌何时对逍遥如此吐露心声,逍遥心中一怔,便不再多言,对方好不容易对自己已经如此坦然,那二人为何不一起离开,自己想来也是好笑的,于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跟着跑了下去。 此时前方树林之间又传来哒哒马蹄声,听那声音像只有两三匹马,绍凌拉着逍遥便往马声处跑,她心里想着如果只有两三人,那便是杀人夺马,树林里那洛国的军队骑不得马,不代表自己的马术不精,而当绍凌快要接近时,对方大喝一声:“东家!是我!” 逍遥应声抬头,只见乌恩骑着马,而身另带着另一匹马,看那身强体壮的样子,倒像是漳国的良驹,不同与符国的马更利于机动性的工作,漳国的马属于负重和长途跋涉,逍遥与绍凌陆续上去,乌恩接着说:“往西边走,别回头,现在全城都是通缉令,咱们不能停,往西直接回辛国!” 此时快鞭跑马,逍遥死抱着绍凌,此时没有什么比逃命重要,二人都来自符西,且不说加绒人善马,玄刀的马术自然也是各中佼佼,那马速如飞,任树林密集,地上落树灌木繁多,也难不倒二人,自然也像是如行平地。不过多久,终于他们与那追兵终于拉开了距离,行至一个僻静处,三人才下马休息,让那马儿也饮些水去。 逍遥拿出手绢,为绍凌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绍凌接过她的手,上面还有昨日那紫衣少年打上去的鞭,虽不至于开皮,但也是血红一条楞子。 绍凌轻轻抚下那痕迹,拿在嘴边小心呼了呼:“还痛吗?” 逍遥摇摇头,而心里只觉得刚才那美好的景色和气氛全被该死的追兵破坏了,而现在乌恩却又在旁边,如今绍凌这样关切,心中反倒觉得无比失落,她顺势靠在绍凌怀里,低声说道:“若这鞭子打在你身上,那才使我觉得痛。” 逍遥自从向绍凌坦述了自己的心意后,在这表情达意上从来都做遮掩,再加上今日绍凌给了回应,那就更没羞没臊的了。绍凌一符西少女,民风开化,可也经不起逍遥这样的直白,想到自己也心属于她,反倒刷的一下脸红起来,低声说道:“以后不受伤了。” 乌恩何尝不知绍凌的为人,现在见二人百般亲密的拉着小手卿卿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反应到了些什么,那以前都是逍遥一个人怀春,现在觉得自己无比尴尬的处在二人身边,可毕竟也是逃命中,于是还是厚着脸上去叨扰道:“马喝饱了,继续走吧,指不定还遇到些什么妖蛾子。” 三人再次上了马往西走着,此时没有追兵确实比刚才轻松了些,逍遥这才想到乌恩的及时出现。 “大叔怎么找到我们的?阿凉又在哪里呀?” 对方总算是想到他了,乌恩拍着马背说道:“我在马车上看到你的留言了,所以赶忙往下游来找你,想到若真是被追,那马车定是没用的,好在没少拿东家钱,”乌恩摸了摸鼻子,自顾一笑:“我把这马车当了,又赶紧的去市集上买了这几匹好马。至于阿凉,咱们行踪败路了,她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山里,我让她骑着先去辛洛边境,在辛国的地界里等着咱们。” 逍遥点点头,本来也是预计的回辛国周边看看,三个月未见自己父兄,也不知对方情况如何,正好回去打听一下古家的情况,那日扎云死后,见到阿凉与扎吉的伤心,逍遥心中多少觉得有愧于父亲,只是若说回天平城,那是万万不行的,如果真被父亲捉了回去,怕此生再无自由一天,想着那一家子整日想把自己嫁出去的心思,逍遥更是打了个寒颤。 这个颤抖倒是让绍凌拥抱又实了一分,把逍遥中回家的想象中拉了回来,逍遥望起头而绍凌也低头含笑看向她,逍遥用额头轻轻蹭了蹭绍凌的下巴,这个女人越来越让她无法自拔。 第54章 峰回路转 徐达作为百花营的什长,又负责着先锋的位置,自然立于队伍之首,今日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照得刺眼,徐达的额头不停的冒着汗珠,作为百花营的老兵,他对自己的主子太了解,那位一手遮天的腾亲王对武备司倾尽了太多的心思,如果一夜之间被付之一炬,肯定也是让他怒不可遏,不然两百百花亲卫断然不会分出一半来缉拿那贼人。 此时距逍遥他们从汾河逃走已过了两日,根据他们的逃跑路线可以推断出几人正往辛国的方向跑,兴许是打算着逃出洛国国界,毕竟没有哪国诸侯敢在皇帝的治地兴风作浪,所以此时百花营也也开始急行军,一定要敢在逍遥入辛之前劫住他们。 但虽说是急行军,可是徐达往身后望去,各个战士们还是身披着软恺,重枪厚盾装备齐全,其实他昨晚以给将军建议过少带些东西,可是那将军说百花乃王室体面,人要捉住,体面也丢不得。想到此处,徐达不由的皱起了眉。 “有心事?”一旁执旗的周开低声问道。 徐达冷笑一声:“我们这可是在追逃犯?如此行军怕是那逃犯早已越了国界。” 周开一听便知他说的是昨日与将军争执之事,不过他倒不是徐达那样的耿直性子,只是劝阻道:“哥哥莫气了,我等兵卒做分内的事就是了,这王爷让我们出兵也就是做做样子,捉住一两个贼人算什么?无非就是为了震慑真正的幕后之人罢了。” 虽然再是兵卒,那也是百花营的兵卒,若出门在外哪个不是位比百夫,像徐达这样的老人,若真是带兵,也是可以堪当重任的,正是如此徐达心头更不好受:“我等吃领王命,就是要为王分忧,这样做做样子的事,我不敢苟同。” 周开笑了笑:“哥哥一身本事还怕无用武之地吗?这百花营的兄弟出去之后,哪个不是在军中委以要职,”他又压低声音:“王爷为武备司用下那么多心血,又有大王在各国周旋,估计不久便有战事,倒时候不就有哥哥的用武之地?” 徐达细细想来,确实近年来天下都不太平,先是漳国的草原突然糟了蝗-祸,而京国放弃了对漳国的马匹生意,舍近求远的在符国采购军马,接着下平尤氏突然倾塌,傅氏接管了下平兵马,然后作为邻国的洛国又失去了最大的武备司,平时各国内乱都有诸侯们自行调停,而如今出现的这些问题似乎已然升级为国与国之间的较量,相比也正如周开所言,这天下之乱必在近年。 正当徐达深思之际,前方一个斥候轻装纵马而来,口中直呼着报字,徐达忙抬手止住前行的部队,自己骑马上前问道:“前方是何情况?” 那斥候简单行礼,匆忙说道:“前方见到通缉重犯,与她一起还有一男一女二人,三人往二十里处,看情况想是翻阅流阳山入辛国!” 徐达使人往后通知将军,自己先遣十人急忙往斥候所指方向所去,那日他二人与绍凌平手,可是百花十人能敌百兵,他便不信自己不能生擒了她。那头上烈日如灼,将他的小铠热得来微微发烫,可是对于一个渴望功勋的人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十人纵马急行,区区二十里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徐达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坡之上,今日天气极好正适合远眺,果然徐达看到两匹马在远处的平原之上,一匹马上驮着一个男人,另一匹马是二人共骑,正好三人与斥候说报无异,徐达挥手,十人从上坡上朝着逍遥一众人奔去,但是那一字的队型始终整齐。 而此逍遥他们本想着马上翻阅洋山就入了辛国地界,自然也走得不像开始那么急,绍凌倒也心情正好的把着手教着逍遥骑马。此时太阳正大,绍凌只怕逍遥晒着,而周边又无树荫可遮蔽,于是就将手举起,以斗篷做伞为逍遥挡住火辣的太阳,自己则任太阳直射,正午的太阳正是最毒的时间,不一会绍凌脸上就晒出了一层红晕,一颗颗汗珠也慢慢的额头渗出。 逍遥认真在前骑着马,正是兴致正浓时,难得那马正听着自己使唤,竟没发现自己头上已覆上了一片阴影,直到脸上突然袭来一阵湿凉,才将她从骑乐的专注中唤出。此时情空万里,又来水滴,逍遥疑惑的放缓马速,小心回头,却见身后绍凌正抬手为她遮荫,发丝间浸起了颗颗汗珠,就连那红唇也因为太阳直晒而有些翻皮。眼前这一切让逍遥骑马的兴致一下没了,她将绍凌高举的手一把按了下来,轻声责备道:“你只知我晒着身子会不适,可知你这样我也心疼,”想到那样一直高举着手一定会酸痛麻目,她又将绍凌的手拉到前,在她手臂上揉捏着,接着说道:“你我同是女子,你护得了我,可是我也救得了你,你如此关心我,又可知我也不愿意你为我受累?” 逍遥为绍凌揉按着手,那大小姐的手法确实不太让人恭维,毕竟玄刀的医师们各各都是高手,经逍遥这么一按好不渐长倒更疼了些,绍凌也不收回她的手,只任逍遥摆布,毕竟在马上行动多有不便,逍遥捏了两下便停了下来,想着回了辛国再好好犒劳她的绍凌,只是又严肃说道:“知道了吗?” 绍凌见逍遥难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觉得有趣,于是将跟前的女子一把搂入怀里用斗篷裹了个严严实实的,逍遥就样被绍凌锁在了怀里,虽然眼前暗了下来,但是靠在绍凌胸前感受着她平衡的起伏,听她有力的心跳,逍遥心想也许这世间再没有谁能让自己甘心禁锢于这方寸之间了。 舒尔,兴许是怕逍遥闷坏了,绍凌将怀抱着的手松开,逍遥拉开绍凌的斗篷伸出头来,如同一只出洞的小兔,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绍凌,此时绍凌也正垂下头看着她,绍凌不喜说话,可是她若双目含情便已是胜过了千万情话。 “绍凌,你喜欢我吗?” 而那人依然只是含笑不语,此时的心情怎么是一个喜欢就抵的住。 “啊!老头子受不了了!”突然之间身旁的乌恩大叫着,便策马向前冲去,心里只想着以后切莫再单独与这作妖的两人一路了。 ------------- 徐达的跟踪似乎天助一般,正处于下风区,而地面多为软土,驰马时蹄声也不大。于是就在距逍遥大概三里路时,徐达指挥小队变化了队形,十人分为三组,四人加速追击,左右两组各三人进行包抄,几人只行至了一里不到,只见所跟踪的两马突然加速,徐达心里一沉,以他的经验对方发现他们,他们已到对方二里内的位置了,不过又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玄刀,果然还是轻敌了。 不过此时阵以布好,再换也来不急,既然被发现徐达自然也放手对付,他带着中间的小队加速追去,同时保持着对其它两队的调整,他肆无忌惮的高喊着命令,全然不怕对方听见后而去应变,事已至此,只能全力以赴! 但是对方两人的马术似乎都高于他们,那怪异的纵马路线使他们无从围捕,反而像被玩弄了一般,明明排整好的阵行总会被无故的扰乱,见此情形也让徐达郁闷,难道百花营果然只是能步兵第一吗?这样的围捕都能被人愚弄于鼓掌之间,越是急躁偏让他的思维越乱。 如之前所说,这次围捕确实如同天助,正在徐达费神之时,他见身后扬起了尘土,定眼望去,一片银光闪闪,那不正是他的百花兄弟还能有谁。身后九十来匹马奋力往他们飞驰而来,也如定海神针一样定住了徐达的心神,他指挥着他的小队周旋起来,只管拉拖对方的前进的脚步,等着大队人马来到。 而此计果真有效,虽然那汉子还能骑着马灵活规避着他们,绍凌与逍遥所乘之骑却慢慢怠下力来,落入徐达的设定的包围中去,那汉子似乎还想着救她们,可是最终也是不敌不过百花营神一般的配合,三人被控制在了一个方圆半里的包围中,此时那百花卫的大队人马已经跟上,逍遥三人再无逃跑的机会。 徐达驱马向前,可是又并不靠近,天知道若急了一个玄刀对方会做什么,他提着重枪指着绍凌,一副正气凛然之色:“大胆逃犯!还不束手就擒!” 绍凌环顾四周,这小小的平原之上竟有百余百花之多,自己功夫纵然了得怕也是难以逃出升天,从绍凌第一次杀人起,她便知道自己最后的命运也应该死在他人之手,若能不死便是心中的求,可是若真是遇到了今天的情形,她也是早有准备,无所畏惧!但现在她心里却是有所依恋,只求逍遥能一世平安。 她回头看了一眼逍遥,有时候真是不习惯那般关切焦急的眼神,她这样半只脚踏已踏入地狱的人,又何以受得了如此爱护,绍凌拔出弯刀,将逍遥往乌恩向前推去,默默说了一句:“带她走!” 待她再次转身对像徐达时,已是修-罗模样。 百花卫已知玄刀厉害,纷纷下马,他们持盾执枪,步步为营的慢慢向包围的圆心靠拢,就当一切已成定数时,不知何处一阵弦呜齐响,那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听到的声音,若不是百张以上弓箭,是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的,百花卫本能的持盾向上,只是在脚下隐隐看到阳光被遮住,有的人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往上看,百支非箭遮天蔽日,可是最后竟无一发射向他们。待落箭声音结束,诸人将盾牌放下,眼前的一幕让他们也为之震撼——数百支箭密密麻麻的围绕在围剿的三人身边,可是无论却未伤及一人,这些箭像围墙一样阻挡着百花卫的前进。 正当众百花卫疑惑于此景时,只见远远的有正红色的旌旗飘扬,旌旗之下大队人马朝着他们奔来,为首的男子一身重铠,身后的亲卫手持黑色家旗,正面是一个偌大的‘古’字。 第55章 一吻相思 旌旗之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逍遥的二叔古守仁,今日他不仅带了五百死士,还给逍遥带了另一个礼物,救回逍遥势在必行!看那百花在跟前已是严阵以待,那明晃晃的银铠照的一片光亮,古守仁虽说不及古守义行事老辣,但是也是真刀真枪打过胜仗的将军,倒也不忌惮眼前的百来十人,带着部队一路浩浩荡荡的反把百花给围了个严实,自己则领了几队亲兵挡在逍遥与百花之间,看着侄女诧异中带着欣喜的目标,古守仁立马把他那老腰挺的直直的,走过乌恩身边时,他还不忘向那老马夫狠狠踢上一脚,最后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绍凌身上,绍凌虽是单薄一身,可是持刀之势犹如大漠孤狼,眼中毫无惧色,古守仁心中道:符国玄刀,果然不同一般。 此事已不是徐达可以解决的了,那百花将军陈胜虎早已立马于队伍之前,他本是世家豪门,一见那黑色旗帜上的家徽既知来者何人,客气说道:“在下百花陈胜虎,不知古家二爷不在辛国守城,跑到我洛国做什么呀?” 古守仁便知他会如此问道,此时他的亲兵也上前将通关文书亮出,上面白纸黑色写着天子仪仗准予通行,陈胜虎又打量了一圈古守仁的部队,这哪里是仪仗,分明就是真正的战士。陈胜虎也不想硬碰,指着逍遥等人说道:“我等奉王令,捉拿亲犯,可否惊扰了大人?” 古守仁大笑三声,自然早有探子告诉他逍遥在洛国的所作所为,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于是也指着逍遥说道:“我怕有误会吧,大人口中亲犯可是我古家嫡长女,今日这仪仗便是为她而来。” 一旁逍遥也是配合着忙点着头,而绍凌却有些呆滞,这家徽她也是认得的,这分明就是天平古氏的标志,想来逍遥也确实姓古,平日虽不见她有太多闺秀仪态,可是出手阔绰,思维敏捷,她只想她是哪个大家闺秀,可是没想到逍遥尽然是出自天平侯门,心中却生了失落之意,两人本已心生爱慕,可是现在偏连对方的生世都不知,绍凌像是被欺骗,可是却又不知从何去怪罪。 此时陈胜虎却在思量,若破坏武备司的是古家人,那就怕是辛国对他们有所打算,可是明明是这样的军事要事,怎么可能派一个侯门小姐去行事,想来又觉得怪异,只继续问道:“那不知古大人这仪仗是为何而来?” 古守仁笑笑,从怀中拿出一张正红色龙纹布娟,对着逍遥说道:“还不下跪接旨。”又转过身对陈胜虎道:“既然圣上亲笔,麻烦陈将军也跪下吧。” 陈胜虎自知若此时跪下,自己这一方就处于劣势,可是天子被称为诸侯之嫡父,诸侯见父也得双膝下跪施礼,就更别说这天下之民了,虽说心中百个不愿意,他还是带着身后百花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这也正中了古守仁下怀,包围着他们的五百精锐立马围上前去,虽不打算攻击,但也拔出刀来。 此时便听古守仁拉着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氏有女从璞,贤良淑德,孝悌恭顺,乃天平女子典范,故特赐乡主之封号,望古氏长女从璞以此为任,做女德之表率。钦此。” 逍遥毕恭毕敬接过布娟,心中却是刻画着圣旨中的自己,她不敢想象绍凌的脑海中是如何勾勒这样的自己,于是偷偷朝她看去,却见绍凌一脸肃穆,神色颇为失落,逍遥只想着先逃出去再作解释。 “陈将军,”古守仁接着说道:“我家侄女我就接走了,自古刑不上大夫,这乡主我看也不是大人能动的,若真是违了洛国的规矩,那还请大人上报洛王,让他来天平请皇帝陛下主持公道了。” 陈胜虎自知气势已输,而派百花了出来捉拿亲犯本也只腾王的用来震慑之用,只是那徐达赤诚之心非得捉到要犯这才有了现在这状况,看现在古守仁连圣旨都请来了,怕还另有准备,那洋山这后指不定还驻有部队,他自然也不是愿百花有所损失,只大方的说道:“既是有诰命在身,自然是让皇帝判决,那我便不多送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的如此顺利也着实让逍遥始料未及,回去的路上古守仁给逍遥安排了马车,绍凌倒也同行,只是驾车的却不是乌恩,这可怜的老头子捆着双手被马拖拽而行,只是绍凌一路沉默让她有些为难,然而古守仁也不消停,骑着马在马车边上璞儿长,璞儿短的,那好久没听过自己的名字,逍遥也不习惯,一边想着绍凌,一边顾着乌恩,一面还要应付古守仁,逍遥如同脑子炸了一般恨不得把自己分为三断,这样的情绪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古守仁发了脾气,逍遥结果自然也是讨不到好的。 回到了古守仁所驻守的城中,古家人似乎都一个样子,古守仁包下了城里最好的客栈,派那五百精兵将客栈封的严严实实的,乌恩被鞭责了一顿扔进了柴房,逍遥在天字一号房好吃好吃供着,绍凌也不知被安排在了哪个房间,但是自从进了这客栈,三人再未见过一见,他们躲过了追杀,共同经历生死,而现在三人住在一个建筑之内,却又无处遁形。 是夜,逍遥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她无法想象回去以后是如何光景,肯定是被关了禁闭永世不得出门,又或者被指婚给哪家公亲王侯,她越想着心里越心中更是窝火起来,先不说自己这副皮囊总是不愿意被禁锢的,就是自己那颗心已也有所属,如今回去,让她又怎么面对自己和绍凌。 就在逍遥苦闷时,房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逍遥心里一沉,想着不会是绍凌吧,果不然其绍凌如魅影一般从窗外跃入,逍遥中心又惊又喜,她就知道二叔的这些精锐哪里入得了绍凌的眼,可如今眼前的绍凌却是一脸肃穆,不苟言笑,逍遥倒是猜中了绍凌顾忌着自己没告诉她真实身份这事。绍凌这性子本就慢,现在解释再多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消气,只得换个法子。 逍遥嘟着嘴,眨巴着眼睛看着绍凌,可怜巴巴的说道:“小凌凌,你可在生我的气?” “.......” “小凌凌,我不是故意骗你的。”逍遥走上前去,拉住绍凌的衣角,看她眼色已不如刚才冷淡,又得寸进尺的蹭了上去,此时声音倒不像那般扭捏,她环着绍凌的腰认真的说:“我也不想回去,你带我走吧。” 夜真的很静很静,似乎除了绍凌的心跳什么声音都没有,包括她的回答,只是慢慢的逍遥觉得背上一暖,原来绍凌已伸手将她抱住,逍遥轻轻的吐了口气,原来绍凌真的不知表达。借着这份温暖,逍遥靠在绍凌的身上轻轻的摩挲着,她贪恋着这样的温度,而对方也将她拥的更紧,这力气像要把她柔入身体一般,二人虽无一言一语,可是莫不透着深情与温柔。 绍凌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抚着逍遥的头发,她的心中何时又能舍得,从逍遥为救她而跳入河中时,绍凌便再也不能假装自己懵懂无知了,感情一旦在心里播了种,狂风暴雨只能让它更快的萌芽。绍凌的手插入逍遥的发间,手指感受着从逍遥身上发出的温度,她轻抚着逍遥的背脊,逍遥只着着一间薄纱中衣,而绍凌的手上那厚茧给她带来的触感,一下一下的划过,每一次抚摸都让逍遥微微颤抖,那种莫名的舒服让逍遥有一些燥热,她咽了口唾沫,可是依然无法熄灭体内的那股热气,她将头抬起看向绍凌,月光映着绍凌的脸,那眼角中也是含情默默的看向她。 逍遥将手放在绍凌脸上,她细细的摸琢着,从眉头到鼻梁再到嘴角,每一次触摸仿佛在拭着一件珍宝,这便是她深深喜欢着的人,可好笑的是,自己至今也没有听到过对方的一句回应。 “绍凌,你喜.....” 逍遥话未说,嘴却被绍凌的手指轻轻按住,绍凌认真的看着她:“喜欢,我喜欢你,胜过对一切事物的喜欢,喜欢你在我身边,喜欢和你斗嘴,喜欢你走在路上挽着我牵着我,喜欢你为我做的一切,喜欢你总是问我喜欢不喜欢你,我不管你是古逍遥还是其它的谁,总之,我只喜欢你,我现在抱着的你。” 逍遥第一次听到绍凌一次性说那么多的话,而每一句都说着对自己的喜欢,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原本冰一般的绍凌如火一样的回应。逍遥积在心中的躁动似乎被绍凌撩拨的更加厉害,她不由的将双手放在了绍凌的双肩,逍遥轻轻的垫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向绍凌吻去,那种两唇相处的柔软让逍遥有些惊奇,绍凌没有躲开,逍遥便加大大胆起来,她吸吮着绍凌的双唇,这种热情打破了绍凌的矜持,绍凌配合着逍遥慢慢倾下身子,她的手从后捧起逍遥的头回应着逍遥,唇齿交融着,绍凌撬开逍遥的皓齿,在逍遥口中肆意,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情绪,那些相互的思念,相互的守护,相互的不言于口的情愫,终于在此时释放无疑。 第56章 须臾万年 这一吻的时间须臾万年,待到两人不舍得分开时,逍遥才觉得唇上火热一片,而绍凌依然用一种炙热的眼光看着自己,逍遥想到绍凌刚才那般对自己肆意掠夺,起因倒是因为自己主动,不由一阵娇羞的埋下头,而意犹未尽的绍凌似乎又被逍遥挑起了兴趣,她本是个清淡的人,玄刀十三年里平静如水,遇到逍遥以后却被她不断的激起心湖中的涟漪,直到今天心里那一块宁静之地已是大浪淘天,绍凌将逍遥又拉入怀中,她埋下头与逍遥的额头触碰在一直,这样的距离让她们的眼中刚好只有对方,最后绍凌将吻落在逍遥的眼上,她在曾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阳光。 逍遥抱着绍凌,继续享受着温存,绍凌的手依然停留在逍遥的背上,她在上面轻轻的画着,隔着那层薄纱,她能感觉到逍遥娇柔的肌肤,似乎让她有些迷恋。 可是窗外一阵凉风还是将她又拉回了现实,她们现在还在客栈之中,四处都是古守仁布置的亲兵,绍凌一人离去尚且是容易的,若现在再加上自己,怕是不易,更何况乌恩还被关在柴房,如果自己走了,怕是乌恩也要落入险境,逍遥思前想后还是不得其法。 绍凌见逍遥眉头紧蹙,又何尝不知原因,这里地形她早已内外查过,所有出口均由重兵把手,还放置了渔网等物,众兵卒不敢向逍遥动手,怕是做好了网住她的准备,且不说这客栈,整个城中巡逻卫兵也不少,基本已达到了战时标准,如若三人要逃,怕是插翅难逃。 而古家现在对绍凌的态度也不明朗,虽有逍遥一直提到绍凌是多次救过自己性命的大恩人,古守仁在乌恩处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只是毕竟符国玄刀拿钱办事,刺杀过各国大元机要,虽说自己也曾雇佣,但如此拿钱办事唯利是图之辈古守仁自是不放心的,毕竟古家位列极臣,恐是绍凌会对自家不利,虽说将她一并从洛国救回,可是终还是安排了耳目监视着。 逍遥与绍凌又为此陷入了一阵苦思,楼下已敲响三更的锣敲,时间正一点点的流失,若说点子逍遥总是比较多的,可是如今只能走一步再想下一步了。 绍凌自是不愿看到逍遥苦恼,她用手轻轻理着逍遥紧皱的眉头:“早点歇息吧。” 这本是正常的关切,但逍遥背上传来的阵阵酥麻感却让她有些浮想联翩,毕竟二八怀春少女,没有经历但人事可并不代表什么也不懂,刚才与绍凌的一阵厮摩让她现在心情忐忑,于是只抬头望向绍凌,眼中却是朦胧一片。 那炙热的眼光让绍凌也有些灼热,她放开怀中的逍遥,拉起她的手往床边走去,绍凌感觉到逍遥的手指有些颤抖,她看向逍遥,逍遥脸上正一阵绯红,可爱极了,也不知道是热还是刚才吻得太久,绍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上面还留着逍遥的味道。 二人来到床边,并排坐着,月光清冷无比,可是也射入这房间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暧昧,窗外夏虫鸣叫,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的声音,两人不说一语,逍遥觉得此时反而有些尴尬,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刚才和绍凌发生的一切,突然倒生了些不自在,绍凌在身边轻轻挪动了一下,逍遥紧张的朝绍凌看去,只见绍凌已转身掀开了床铺,逍遥还反生了一丝欣喜。 绍凌将逍遥推到了床间,她见逍遥一脸通红,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她们之间从二人感情的开始到刚才的吻无不是逍遥主动,她性格也是少有扭捏,凡想要之物想做之事无不是主动出击,如今逍遥一脸娇羞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又想到二人刚才的情形....绍凌也不敢深想,立刻将被子覆回逍遥身上。 “咳。”绍凌轻咳一声,恢复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又将逍遥的被子掖紧了:“时辰不早,快休息,离开的事,明天再议吧。” 看绍凌突然换了画风,又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多想了,顿时无地自容,二话不说将头藏在了被子里,待她再次伸出头时,绍凌已不在房间里,只留下窗子还在轻轻摇晃。 逍遥本就是彻夜难眠,如今与绍凌同了心更是躁动了一夜,直达第二天太阳升起她都全然没有睡意,辰时下人准时来敲了门进来伺候,很久没有经人照顾过洗漱了,逍遥还有些不习惯,但是享受这种东西是人的天性,自己当了十七年的侯门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是天生就会的,逍遥收拾干净又让丫鬟帮她好好梳妆一番,那一宿没睡脸色还是差强人意了些,今日想着又要见绍凌,自然要把自己打扮的漂亮才是。 逍遥收拾满意了,倒是满怀着□□往门外走去,可才跨出房门半步却被两个兵卒横刀拦下,其中一个兵卒恭敬说道:“大小姐请回屋,少爷来之前您不能出去。” 说起大少爷逍遥方才想起昨日古守仁确实说过会古从书今日会来接她回天平,想到又可以捉弄那个木讷的兄长,古逍遥倒是颇为开心,可是自己明明是想见绍凌,现在被这样拦下似乎不是本意,又见那二人也是听命行事,于是也不好发她那小姐脾气,只是客气说道:“这位兵长不用担心,我自是不会出去的,只是隔壁房间见我朋友,还请兵长通融。”见那兵卒还有犹豫之色,逍遥接着说道:“我二叔只是不想我逃跑,但是肯定也不愿意我关在这小屋里闷出病来,你们都是精锐之师,难道还惧怕我这文弱女子吗?” 那兵卒低头,双眼一转,想那逍遥说得也是在理的,也就放下了阻拦的手,但又提醒道:“二爷也早做吩咐若大小姐有什么不轨,我们可用渔网将你擒住,若有损伤不算我们这责。所以也请大小姐分寸行事。” “自然。”逍遥应道,又从怀里拿出一块银板子递给那兵卒,那兵卒推脱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收下,逍遥倒是暗自感叹,所谓亲兵不过如此。 昨日幽会时,绍凌已将房间位置告诉逍遥,其实也就在逍遥那层房间左右第一间,也是天字号上房,区区不过十步距离,也有兵卒跟在逍遥身后,直到走到绍凌门口,逍遥担心绍凌嗜睡,开门时又一副衣冠不整之态,又让身后的随者们退后三步,这才敲了门。 绍凌将门打一开,此时她似乎才起床,身上只着了一件劲装,曲线明朗,凹凸有致,虽说玄刀女子均是如此打扮,但此时逍遥却不再愿其它人看到绍凌的曼妙,赶紧进去将门关上。可是自己才转过身又被绍凌抱如怀里,明明只是分开几个时辰,但却像分开几天一般,逍遥抬起头向绍凌索吻,绍凌只是低头轻轻一啄。 绍凌坐了下来,让逍遥坐在自己腿上,自己则将她抱在怀中,此时只觉得心中有一种满足感让她欣喜,她低声和逍遥说道:“想你了。” 绍凌的声音虽然是清淡,但是那略带鼻音的异域声音确是十分有磁性,简短三个字让逍遥立马软了下来,她靠在绍凌肩头,附和道:“嗯,我可想你四个时辰了。” “料定你今天会想办法来见我,所以我没有多睡。”绍凌看自己叠好的被子。 此时逍遥又想到绍凌那一身紧致的劲服,若是以前她定是叫着男儿可行之事,女儿也可行之,但是她现在也跟着搞不明白胡人们为什么愿意让自己的女子如此仪态万千的出现在世人面前,于是赶紧从绍凌脚上站了起来:“你的斗篷呢?怎么不穿斗篷?” 绍凌往床头指了指,逍遥立马过去将斗篷来拿,让绍凌也跟着站好,接着将斗篷往绍凌身上披去,可又无奈于比绍凌矮了半尺,索性拉着领口将绍凌的拉低了几寸。 逍遥接着自故说道:“以后你出门就把这斗篷给穿上。” 绍凌不知其所云,这斗篷本就是作战用的,有时候可穿有时候也可不穿,哪有硬要让穿上的道理,但看逍遥一脸认真,也只有点头作是。 逍遥满意一笑,又慢慢为她扣起斗篷,每次看到斗篷上那纽扣就让她特别开心,多少在塔琳娜口中了解过这斗篷上的纽扣对玄刀地方意义非凡,象征着门徒在门中的地位与荣耀,而这绍凌这纽扣上刻的正是螽羽,这螽羽对她们来说如同信物一般,她们的第一次相遇,第一次携手,第一次遇险都是为了此物。 “笑什么?”见逍遥认真中带着笑脸,好奇问道。 逍遥一边摸着那扣子说着:“这扣子对你们很重要?” “自然。”绍凌严肃说道,又顿了顿:“衣服坏了可以换,扣子始终都是它,活着是你的荣耀,死了是你的认证。” 听绍凌的话逍遥倒反生了些悲凉之意,又忙说道:“你是最厉害的绍凌,所以打不过就跑吧。” 这逍遥无厘头的话让绍凌觉得好笑,于是将逍遥一拉入怀,她的下巴轻轻蹭在逍遥的额头上:“嗯,打不过一定跑。” 此时只听一行脚步声从下而上,似乎至少有两队人马又聚集入了客栈,接着绍凌房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小姐,少爷来了。” 与此同时绍凌离开符国已快两月,这两个月里除了从长老手中接过消灭武备司的任务外,绍凌基本上没有出现在玄刀门任何一件行动之中,即便是她身份特殊,但门规既是门规,不可逾越,她作的所有的事必将承担其后果。 然后当塔琳娜接过月宗长老传递的任务时,她感到特别的疑惑,自己明明是日宗弟子,为何跟绍凌走了一趟武备司就拿到月宗的任务了,她现在已无所从翎主,倒也去问了管内务的日宗长老,那长老只言不可说三个字就将塔琳娜打发了,而当塔琳娜知道接到月宗指令的还有阿其罕、马刺儿和柏松时,便猜到可能这个任务与绍凌有关,只是命令只有四字——天平古氏。 这倒是让塔琳娜一众颇为郁闷,天平古氏是什么意思?是劫?是杀?还是去接头?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落在了这一个古字上面,他们现在能联想到既和自己有关,又有绍凌有关的,能在这古字上下功夫的,那就只有古逍遥了。 那他们现在可做之事,无非就是找到绍凌与逍遥,才知下一步计划。于是才回玄刀门屁股还没有坐热的几人,又只好马不停蹄的往辛国而去。 第57章 古家兄妹 古从书的到来只预示着一件事,就是逍遥的自由走到尽头了,虽然古守仁为他留下了五百精锐,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带了三百家兵,相信这八百人的队伍总能看得住一个古逍遥的。从天平来的路上,已有人向他汇报逍遥这几月的情况,绍凌及乌恩也一一提及,但探子所了解到的信息也是有限的,无非是说了盗螽羽和武备司两件大事,下平刑家的事逍遥并没抛头露面,顾而就被简单带过了。 当古从书知道逍遥在绍凌的房间时倒也并不惊奇,毕竟逍遥一路惊险,也多亏绍凌保护,那古守仁倒是让他多涨几个心眼,但古从书自小饱读诗书,相比久浸官场的长辈们,他还是愿意相信仁义之说。 守门的兵卒推开门,古从书缓步而入,四平八稳,虽是弱冠少年但是谨慎之余颇显老态,他见逍遥与绍凌坐在堂内圆桌,圆桌上放着两杯茶,却不见热烟,倒是像是昨夜的凉茶,逍遥见他进来倒是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大哥。不过这大哥二字倒是让从书心中一暖,本以为这宝贝妹妹他乡遇难,如今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跟前,倒让自己眼眶一热,不过想过桌边还有一位黑衣少女,总不能人前失仪,于是将心中的那股子思念之情平衡下来,上前几步也坐到圆桌边上。 逍遥见从书脸上并没有写着责备之意,便知这哥哥还是疼她的,赶忙也给从书沏上一杯茶,奈何这茶本是她与绍凌假意倒来掩人耳目,本就是昨天的陈茶,逍遥想想又唤人赶紧去换一壶热茶,这才向从书说道:“爹爹最近可好?” 从书也先不作答,反而向逍遥问道:“这位可就是绍姑娘?” 逍遥自是没把绍凌当外人,但是看从书有些想避嫌之意,便拉着绍凌的手答道:“这是绍凌,我极好极好的伙伴。 从书道起身微微施礼道:“路上便听闻绍姑娘的大名,一路我妹妹多有叨唠了,绍姑娘有何需求紧管向我开口,我古家绝对不会亏待姑娘。” 从书把话说的透彻,也不管逍遥从中如何拉尽关系,现在还是撇的干干净净,无非就是与逍遥的情谊不过换些东西罢了。 听从书说话如此客气,绍凌心中颇为不爽,她与逍遥的关系又何止寥寥资物可换,若不是对方是逍遥兄长,绍凌定转身而去了,如此她还只是压着性子冷淡说道:“分内之事。” 这分内之事在古从书听着,自是觉得绍凌仗义,可是逍遥听着倒是甜意满满。古从书又接着说道:“绍姑娘大义,这回礼我们还是要送的,毕竟不能失了礼度。若绍姑娘不便开口我就自行做主了,楼下有良马几匹都是符西的好马,姑娘可随意取之,我再奉上白银五千,这银钱也足够让姑娘回符西路上温饱无忧了。”说罢古从书使下人拿出银票,将银票递与绍凌,绍凌接过银票又放回了桌子,此时听古从书之意是下了逐客令。 绍凌说道:”回符西无需古公子操心。” 逍遥也听出古从书言下的意思,赶忙上前说道:“绍凌与我一起回天平!” 古从书眉头微皱,心想这妹妹老是这样不懂事,只得看向绍凌说道:“小妹不懂事,怕又要叨扰姑娘了,现在已将你们从洛国救回,姑娘已是自由之身了。” 古从书话中之意无非就是先表明自己有恩于绍凌,让她好自为之,其实从书也不想为难这位妹妹的救命恩人,可是古守仁再三叮嘱让他长个心眼,他们古家似乎都一个心眼,似乎给够银钱就解决问题一般。 逍遥也看向绍凌,从书将话虽到这个地步,最后就看她的取舍,绍凌也看向逍遥,眼中带着些许情谊,她用一种坚定的口气说道:“我护送逍遥回天平。” “逍遥?”从书一愣,接着说道:“你是指我妹从璞?”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妹妹的化名,于是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了看逍遥,接着有些不满的说道:“我古家八百精兵,还怕送不了她?绍姑娘怕太小看我天平古氏了吧。” 逍遥看古从书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绍凌离开,自己心中一阵不爽,于是将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掷,这突然的动作倒是让周围的人一惊,她马下脸对房间里的下人说道:“都给我出去。”从人下意识看了看古从书,古从书也只好附和着让他们在外候着,此时门一关上逍遥便走到哥哥面前说了起来:“古从书,人家护送我招你惹你了。” 古从书摇摇头,他说话虽然有板有眼,可是毕竟只比逍遥大两岁,自小就被这妹妹欺负,这四个月来被父亲随身□□是学了些东西,本以为自己已不似寻常那般,结果逍遥在他面前一发飙他又本能的焉了下来。 “那你到说说人家保护了我那么久,你这倒好,说让人家走就让人家走,你还是不是读书人?” 古从书点点头。 “那你还知道不知道点仁义道德,知恩图报!” 古从书又点点头。 “那你还让不让人家走的。” 古从书摇摇头。 “说话!” “不走了,一起回天平。” 逍遥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突然又冲到古从书跟前,让那兄长本能往后一退,逍遥接着说道:“我的马夫给我放了!” “放。” 逍遥拍拍兄长的肩,转过将桌上的五千两银票塞进自己怀里,又给了绍凌一个鬼马笑脸,绍凌抬手默默给逍遥比了一个大拇指。如今可是见识到逍遥的真本色了。 接着古从书不仅允了绍凌与自己同行,还按照逍遥的要求安排了一个大马车,驾车的自然是乌恩,古从书的马车紧跟在后面,带着八百精兵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天平走去,只是可惜了古守仁的一路操心,最后还是抵不过逍遥任性妄为。 这车队庞大,本来两日的路程偏偏要三日才能走完,可三日之后的结局似乎清晰的很,逍遥定是被关地侯府不得出去,敢在古从书跟前作威作福但是在古守义面前却硬不起来的逍遥也是护不了乌恩的,而绍凌估计连侯府大门都进不去便会被请走。想到这些逍遥一阵苦闷,只好问道绍凌有何打算。 绍凌掀开车窗,看外面崇山叠嶂,想着往辛国走着,此山也应是浮山支脉,而自己却像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想自己多年为卖命玄刀,从未违令一次,而现在唯独一次的违令似乎就如脱缰之马了,她六岁入玄刀,由宗主悉心□□,加上身份特殊,她也知自己未来之路是何样子,她的身后还有那个伟大的父亲的注视,逍遥身处侯门,她自己何尝不是带着家族的期盼,心中倒生出一份内疚之意。 她将逍遥落下的一缕头发挽回其耳后,眼神却有些躲闪的说道:“三日之后到了天平,我会先回符国看看。” 这回答让逍遥有些失望,于是只单单哦了一声。 现在之势确实不利于他们逃跑,而回到天平一切更成定数,绍凌将逍遥轻轻搂住,分离确实让人苦恼,但现在好象并不他法,绍凌总是怕逍遥难过的,于是接着说道:“回去看看后我就来找你。” 逍遥抬头见绍凌倒是自信满满,也是宽慰了几分,于是又蹭了蹭绍凌,不舍的说道:“你回去后如果受罚怎么办,如果又接到任务怎么办?那不是要等你很久?” 其实逍遥所说绍凌也有所顾忌,但是她只想着能早日再见,回去再见招拆招,在玄刀如果她真想见谁,相信也无人能拦住,她执起逍遥的手亲啄一下说道:“你之所想,我之所愿,不会太久,下月十五之前一定来找你。” 见绍凌对自己一脸溺爱之色,逍遥又侧身躺上了绍凌的腿上,她所说的她都相信,与其这三天思来想去,不如好好享受最后的独处,可是想到又要经历相思之苦,逍遥心里又一阵难受,她合上眼,可是却停不下睫毛的颤动,最终她将头埋进绍凌的腿上,不让她看到那些难过。 水路总是快得出奇,特别是这多雨的夏季,又恰逢东风正好,塔琳娜一行从白衣水上游到天平时仅用了一日半的时间,天平古氏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如今要打探他们的情况其实要比探访那些兵营重阵简单太多,只需往西市南市走走即可,那里到处都是关于世家们的家族八卦与风流韵事。 此行三人一身便衣,找了一处老旧茶馆坐下,四杯素茶一碟花生,柏松哑巴,阿其罕少言,于是只听塔琳娜与马刺儿一唱一喝。 马刺儿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大声嚷道,全然一副市井模样:“这古家听说可是天平首屈一指的大家,怎么女儿还没嫁人呀!” “估计面目丑陋不好示人,所以媒人那关过不了吧。”塔琳娜笑道,一脸妩媚倒是又引起四周之人的目光。 “这招个上门女婿也比女儿嫁不出去好呀。”马刺儿又说道:“还是我们符国女子漂亮呀。” 此时他们一来二往的对话真引了人过来,只见旁边一桌一个地痞模样的小伙蹭了过来,倒不客气的抓了两粒花生,他上下打量着塔琳娜,眼睛都要掉出去似的,又对马刺儿说道:“这古家姑娘哪里是嫁不出去,说是逃走了。” 塔琳娜摸过那小伙的手,问道:“你说这侯门大户好好的,干嘛逃走啊?“ 见到如此美人,那小伙倒想着马刺儿说得极对,符西女子真是个个标志,于是更来劲了,只压低嗓子说道:“听说喜欢了一个五十岁的马夫,两人私奔了。” 听到这五十岁的马夫,塔琳娜自然是想起了乌恩,如果他们推测正确那逍遥应该就是古氏长女古从璞,于是又问道:“这古姑娘真是奔放大方呀,”塔琳娜笑道:“就不知要把二人捉回来又如何了?” 那小伙又故做神秘的说:“听说已在回来路上了,前些天古家大少爷带了三百人马出去,就是接那大小姐回府的。” 联想到绍凌与逍遥关系非同寻常,想必二人还在一起,至于“天平古氏”究竟是何意思,还没遇到绍凌之间,一切皆不明朗,众人只好再四处打探,等待绍凌的归来。 第58章 再见再见 天平毕竟是帝国的首都,就算古氏再如何肱骨之家,此时并非战时,这八百精兵是如何也入不了城的,于是一行人在距离天平东门十里处驻扎下来,乌恩拉开车帘,唤逍遥与绍凌下马休整梳妆,逍遥只让乌恩转达从书,说自己身体不适,再车内稍作歇息,乌恩看车中二人一脸不舍就知道其中缘由,只放下帘子就守在车外。 车外兵卒要驻扎休整,于是马啸声人,列队声,还有人与人之间的高呼声吵杂一片,这些糟杂似乎都被马车内的那沉重的气压抵挡在外,二人虽是一早做了安排,可是真正想到分离时谁能轻易舍得,之前分分合合虽是常有,但那时逍遥心照不宣,绍凌懵懂不觉,再观此时,当那些强忍的平静终于被激荡开来,那些情绪就不可能再被压抑。 逍遥握着绍凌的手,那手的温度比她低上些许,临别让她心中消沉,低声向绍凌说道:“此行一别,又不知道何时再见了。” 绍凌宽慰道:“至少我知你在哪。”正如绍凌所说若是之前,皇土万里,一时走散又如何轻易遇上。 逍遥心中一稳,可是却又后怕于家法甚严格,再见也不是易事,但回家后的事也只有从长计议,现在看古从书的态度似乎还好,就是不知回去面对父亲,他是喜是怒了,脑中更是一片混乱。 绍凌见她眼中迷乱,眉头锁紧,于是托起逍遥下巴,用手轻舒着那细眉低声说道:“我心属你,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经不起这相思,也定不会让你受那思念之苦。”话毕绍凌俯身吻向逍遥,两唇相触,慢雕细琢,可是随着心中的不舍,却是愈吻愈深,最后化作狂风暴雨,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一吻过后,二人都一脸绯色,那一时动情也没有顾忌到仪态,二人头发竟有此凌乱,逍遥很少见绍凌如此仪态,于是捏捏脸道:“小凌凌,坐好,我给你梳头。” 绍凌听着逍遥的安排转身坐好,逍遥将她的头发解开,青丝如瀑,平日里一身劲装虽也是女儿姿态,但总是刚强了些,而此时放下头发便见了些女儿仪态了,逍遥心想着绍凌若穿起中原女子的曲襟是如何模样,倒不住笑了起来。 “为何笑?”绍凌问道。 “在想绍女侠哪天穿上女子衣服是何模样。”逍遥将绍凌的头发认真梳着。 绍凌认真回想,似乎自己以懒于打扮,总是如此,而看其它门徒沐修时仪态万千自己似乎也不觉得有何不同,刀口上活着的人,还是常持兵戈来得安全:“若有天..“绍凌突然有些奇怪的想法:“若有天我不在玄刀,便穿给你看吧。” 逍遥停住了动作,若绍凌能为她不在玄刀,那有多好,可是这话前始终有一个若字,玄刀如此宗门,绍凌如此无双,又哪是能走就走的,只是这话听在心间,暖意阵阵。 二人稍做收拾后,便下了马车,这天平城外一马平川,此时古从书已在外面等了一会,他身后是四队精队和一个精巧马车,古家的大旗被风扬起,少年高立马上,也是英俊非凡。 逍遥与绍凌并肩而去,行了两三步绍凌却停了下来,她似乎看到了些熟悉的东西,地面上垒了三个石头,最上面的石头呈三角形指向西北方,但这样的注视只是一扫而过,绍凌依然目不斜视的与逍遥齐肩前行。 走到古从书马前他先是对绍凌简单一礼:“绍姑娘,自此已到天平,面前天军百万,璞儿不会比呆在这里更安全了。” 绍凌却不看他,只转身看向逍遥,眼中是不舍之色,只听她认真吐了出二字:“等我。” 逍遥对上那双眼,也是一眼深情,她向绍凌回应道:“等你。” 逍遥转身向从书身后的马车走去,她走的坚定,心中是对绍凌满满的相信。大风在这天平城外狠狠刮着,云跑得飞快,马车也驰的飞快,绍凌一动不动,直到那马车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才转过身子离去。 而她却不急着往西离去,只是按着刀柄,穿过那些驻扎的兵士,往城边的一处密林走去,从她下车开始她就看到地上所作的玄刀标记,只是现在似乎才有心思去看个所以,穿过密林斑驳的光影,绍凌也暗自数着周围的气息,应该是有四人。 “出来。”毕竟是玄刀排的上号的人,绍凌用一种不能违抗的口气口吻命令道,。 此时四个身影从树上齐刷刷的落下,他们一袭黑衣,半跪于地,将刀举过头顶,齐声道:“翎主在上,荣耀在天!” 绍凌一目扫过,只见这四人去下帽兜竟是塔琳娜一众,若说对她如此恭敬是月宗同门,还能够道清一二,此四人为何今天对自己如此恭敬,绍凌倒也不多想,门内事情瞬息万变,绍凌翻手示意他们起身,朝塔琳娜问道:“找我何事?” 塔琳娜暧昧一笑,往绍凌身边靠去,和刚才高呼门令时的肃穆完全两个样子,可是又被绍凌侧身闪开,塔琳娜笑得更加暧昧:“绍翎主与古姑娘一路同行,我们不好打扰,所以才在那兵营里为留了暗号,好在绍翎主眼里除了古姑娘还装得下其它东西,不然错过了还不一定。” 绍凌瞪了眼塔琳娜,这个妖娆的女人说起话来真不留余地。 “究竟何事?”绍凌继而问道。 “绍翎主看看便知”马刺儿递上写着任务的布娟,至从绍凌在武备司为了救他们而涉险后,他们对绍凌似乎倒多了些敬重:“月宗的任务我们也没有做过,就是猜着估计跟绍翎主有关,所以才找你来看看。” 接过那黑色布娟,上面有是有着秃鹫的暗纹,细细看来秃鹫向下还有一个弦月,这分明便是月宗的任务,绍凌倒生了些疑惑,既然是月宗的任务怎么会让日宗的人来做,于是也急忙将布娟打开,上面的字确实出自姬宗主无误,可是却只见只个字——天平古氏。 绍凌一惊,只觉得身上一阵冷汗,将那娟布用力扭成一团,手中骨骼咯咯作响,马刺儿都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只是惊讶于怎么样的压力才能让玄刀首徒如此不安,若说他人不知任务原由,绍凌确实清楚的很,毕竟自己由姬月英一手带大,这位师祖的手段自己再清楚不过,曾经因为自己上偷偷圈养了一窝兔子,而姬月英留下了一张只写了一个兔字的字条,次日绍凌再去寻时,莫说那一窝兔,整个后山都寻不到一只兔子的踪影,而这样的事在绍凌的童年里再现过多次,这才养成了她如今这副淡然模样。 绍凌微眯着双眼,暗自深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继而又深入想到这天平古氏也是显赫门第,若只是自己为逍遥推迟而被布下此令,那未必显得玄刀过于小气,绍凌又拉开布娟细细斟酌,此时身边四人均盯着绍凌不敢多言,毕竟令是他们接到的,任务按理应该是他们完成,绍凌若要不管自然也无她何事。 这布娟上字还是这四字,绍凌慢慢梳理着她认识逍遥后的种种过往,越是深想越是不得其所,心里愈是焦急万分。 塔琳娜倒小心看向绍凌,又谨慎问道:“绍翎主可有眉目?” 绍凌摇摇头,又看看眼前四人也是一脸茫然,而茫然之下又透露着些许杀气,日宗相比月宗又市井了些,绍凌突然开始担心如果自己看不出端倪,塔琳娜一众会怎么去看待这个任务,如果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指令,如果一旦接受任务的人理解有误很有可能让逍遥至于危险之中。 绍凌下意思咬了下嘴唇,也不知哪里涌上的冲动,她向塔琳娜说道:“现在开始,你们归我部署。” 四人面面相觑,绍凌难道看出了任务的目的?可是她明明没有接到任务为什么要牵头做这个事呢?虽说有绍凌带头,可是她的介入又带来了更多的问题,四人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绍翎主还真是好心啊。”一直沉默的阿其罕也说了话,不过倒不如塔琳娜和马刺儿一般和善。 绍凌看了阿其罕一眼,那个嘉绒汉子还是如之前一样少言,而表情却是比之前还要凝重,像是长期活在郁郁寡欢之中才有的面色,倒是少了些草原汉子应该有的壮阔之情。绍凌此时心中有事,也懒得管他这些碎语,只向又对塔琳娜等人说道:“天平古氏,显赫门楣,牵一发可动辛国,先进天平做安顿,我们再做安排。” 逍遥跟紧跟在古从书身后,此时她才觉得这个经常被自己欺负的哥哥像山一个巍峨,只要安心躲在他身后,似乎就看不到自己爹爹暴怒的眼神。然后她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古守义选择在祠堂迎接自己的宝贝女儿,然后在跨进祠堂门前,古从书却移到了一门旁,留下逍遥一人立于祠堂大门之中,而祠堂正中,古守义面无表情,看不出愤怒或是欣喜,只是双眼直直的盯着逍遥,不发一语。 第59章 父女情 逍遥现在也算是江湖老道,阳河扮演过异域公主,飞天勇夺螽羽,对付过临邱权宦,使计拿其性命,谋划策反徭役,以弱凌强拿下武备司,以上总总,若说是有国士之风也不为过,可逍遥现在立于祠堂之前,四周均是古家仆从,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双脚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好似之前的经历都显得苍白了些,此时才是真正的如临大敌。她又往身边的兄长看去,任她目光再是渴望,那少年也只是双目直视,大气不敢多出,好似一个木桩,纹丝不动。 要面对的总是逃不了,逍遥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她讪讪的从嘴里挤出字来: “父亲。” 逍遥见对方依然只是看着她,不言不语,而诺大的宅子里也没人敢发声,她又清清嗓子,故作镇定道:“父亲没什么事女儿就先下去了。” “好。”气正腔圆,那正中的长者只回了这么一个字。可是声音一出倒是满堂更无敢吐气一般。 逍遥也倒吸了一口气,脚上如定了钉子似的,一步都挪动不了,又壮着胆子蹑声道:“父亲确定没事?那女儿就真下去了?”口中虽是这样说着,可是人还是一丝未动,逍遥深埋着头却也偷偷的向古守义瞄去。 古守义虽早是对女儿的顽劣怒不可遏,作为大家闺秀做出离家出走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古守义已觉得颜上无光,还要编撰理由让天平的贵族圈里相信他这宝贝女儿染了疾无法出阁,最为过分的他还得卖上这老脸上找皇帝去要通牒和乡君之赏,想到此处更是气上心头!但逍遥总归是自己的女儿,而她正羞愧的站在自己跟前,那个四个月未见,以为已经死掉了的闺女,那个本是放下所以的希冀可还是出现在自己跟前的长女,最终还是回来了。古守义舒展开那紧皱的眉头,放软了声音向逍遥招了招手:“过来,让为父看看你。” 逍遥此时才缓慢的迈上了步子,依然是扭捏着,古守义见她这一步一伐走丑态百出,哪里还有小姐模样,这几个月不知道在外面疯成何样,又气上心头,于是往扶手上狠狠一拍:“让你过来便过来,何故走的这番惺惺作态!” 逍遥立刻小步上前,向古守仁走去,此时方见她这位年不过五询的父亲头发竟白了大半,也这才区区四月未,除却头发不说,那额间眉目也是苍老之态,比起之前也消瘦了些,逍遥此时心中一软,这几月来风风雨雨也想行遍天下,但在此时却升起了悔意,父亲本是意气风发之人,这天平哪个俊杰不尊称其一声老师,哪个豪门大家不以他马首是瞻,再见父亲此番模样,逍遥倒也心生踌躇,于是老老实实跪在了古守仁脚边,低头说道:“父亲我回来了,你别气了,女儿知错了。“ 逍遥垂首,那小身板跪的直直的,古守义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现在的一番模样也正对女儿日思夜想所至,又见逍遥埋头之处又有水滴溅落,知她已是诚心悔过,毕竟人完好回来已是最好,他哪又忍心责备。 古守义轻叹一声,朝逍遥说道:“璞儿知错就好,”又朝门外从书唤道:“书儿,抚你妹妹起来坐着。”这时一傍小厮也跟着抬了两张椅子进来。从书将逍遥抚起,又递了一张平绸手巾给她,待逍遥安稳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逍遥稳定了情绪,此时又向古守义说道:“父亲这几月可好。” 古守义埋道抚了下衣衫,这才带着责备道:“有你这不孝女在,我能好到哪里去!” 古从书立刻递上一盏茶,轻声说道:“父亲息怒,妹妹也是受人蛊惑。” 那茶水颇烫,古守义火气又涨一分,将那茶杯往桌上啪的一放:“蛊惑?你真当我老了,外面市井都传着你古从璞跟着那比我还长的马夫跑了,我看是你拐着人家走的吧!哪还有个女儿家样子!”古守义咳嗽了一下,古从书忙上去为他理了下气,他接着道:“从小让你看女德,你要看什么商志!看了又有何用!女子本就是要出嫁的,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逍遥本就心志与常人家女儿不同,如今出门有所历练见识更比常人更广,见过绍凌、塔琳娜那般的女子,古守义口中所说她又何以认同,此次回家本就是形式所迫,只是现在看到父亲才又心软了起来,若又真是让她回到以前的日子,她又怎么受得了,不过看此情形逍遥也不再多言,只先顺着父亲的意思行事。 逍遥扯着衣角说道:“父亲说的是,女儿知错了。” 古从书跟着说道:“父亲,妹妹确实知错了,这回来路上一路都惦念着父亲,也多次给我说到她心有悔意,这天下虽是斑斓多彩,可还是挂念着家里。” 古从书所言自然是他杜撰,这逍遥一我匿于马车之中,何时会说惦念的言论,而古守义却是吃得这一套,他肩膀一松,宽怀说道:“璞儿,你娘死的早,我就你一个女儿,你若出了什么事,让我百年后怎么见你母亲?”他轻摇头道:“现在只盼着你能老实在家里呆着,跟着姑子们多学点女德,我也省心了。” 逍遥又跟着说道:“父亲说的是,自当听父亲安排。” 古守义点点头,欣慰说道:“希望你这次事情之后,能懂我对你的一番苦心。”不过突然他又话风一转:“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这次是让我与你哥哥、二叔操碎了心!不能不罚!” 一听这受罚逍遥的脑袋就大上了一圈,想想不是抄女德就是跪祠堂她情愿再挨些批评,逍遥还是赶忙点头道:“女儿甘愿受罚,旦凭父亲处分。” 看逍遥如此顺从,古守义还颇不习惯,生怕她又起了什么鬼点子,倒是想了一个杀鸡儆猴之法,于是向从书说道:“那马夫在何处?“ “羁押在城外。”古从书答道。 逍遥没听到古守义要处罚自己,偏却问乌恩在哪,猜测父亲定是要找乌恩麻烦用来惩戒自己,心头一紧上马上说道:“父亲也知我出去与那马夫无关,何况他多次救我,请父亲饶他。” 古守义怒目看向逍遥,此时她越是求情便越要给予颜色,他向古从书命令道:“把他压回来,各剜去一人耳朵,让他知道应该听谁的!” 逍遥一听动此大刑,那还了得,乌恩在她眼中已是不可或缺的伙伴,于是关心则乱,也不再装作刚才的顺从姿态,从椅子上弹起说道:“爹!璞儿一人做事一人担,我没有听父亲的话,父亲要不也剜去我一只耳朵吧。” 古守义将桌上的茶杯狠扔在地上,虽是清楚逍遥与那马夫不像市井传说,可是女儿竟然为了一个低贱外人这样与自己说话,规矩乱成这样是他不能所忍。 古守义怒骂道:“你这个孽障。”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古从书想上前伺候,却被他一下推开:“从今天起你就在这祠堂给我住下,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说罢古守义佛袖而去,走到祠堂门口时又向四下之人说道:“没我吩咐谁也不能放她出去,也不许谁进去看她。”又转身对从书说道: “把这些上来日子提亲的门户都理一理,我是管不了这孽障了!” 古从书忙作揖说是,又回头看了看逍遥,她已瘫坐在椅上,挂着泪却也是一脸怒色与委屈。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才回家的妹妹,古从书也不知到底劝谁,最后还是走到逍遥身边,温柔说道:“璞儿,你别和爹闹了,那马夫也只是父亲吓吓你,我悄悄把他放了便是。” 逍遥只是嘟着嘴不理他。 古从书为逍遥拭了眼角的泪,又说道:“父亲说的是,女子早晚要嫁人的,我为你择一户好人家....“ 逍遥没等古从书将话说完,便把他的手从脸上打掉,她心有所属自然不能与他人成亲,逍遥冷面说道:“我不成亲,哥哥不用多说些什么。” 古从书自知现在谁也劝不了,又对逍遥说了些关心劝说的话,便退出上祠堂,仆从们照着古守义的安排将门锁死,古从书又再三吩咐对逍遥好吃好喝伺候着,有什么尽量满足,见仆从们诺诺说是,他才离开。 皇土诸国明面上尊皇和善,各国之间一团和气之势,可是私下哪国又不是派着细作们打探着别国的信息呢?当然诸国之间又属符国国力最盛,自然这打探敌国信息也是最为专业,在天平南市之中便有一酒楼唤做燕吹花,凡事符国商人大员至辛国办事,必是下榻于此,这酒楼明面上由一符国商人经营,实则就是天平城里信息输送回符国的中枢。 塔凌娜倚在燕吹花三楼的凭栏上,看着楼下天平城中的英俊少年,这世间谁又说男色不是一道风景呢?阿其罕倒是沉默依旧,坐在角落打磨着弯刀,一边柏松饮着酒,而马刺全然不在意他是个哑巴,坐在他对面与他大肆聊天,就算没有回应也挡不住他的话唠。 繁华落幕,夏天总算快结束了,绍凌站在另一边的凭栏,直直的盯死着城中的一个朱门大户那便是这城中的显赫门楣——天平古氏,她的任务在那里,她的爱人也在那里。 第60章 玄刀计 在这夏末秋初之时,寒气也逐渐袭来,这白衣水之上烟云缭绕,十来辆为玄刀门运物资的马车正艰难的向上行着,而另一则的陡峭栈道,一些玄刀门徒们正努力由此路上山,他们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着自己的卓越,特别是在见识过绍凌在此路上飞纵的俊逸的身姿之后,这条危险的栈道就更成为玄刀门徒们挑战的目标了。可是绍凌是绍凌,他们只是他们,这难以找到平衡落脚点的路,总让他们的步伐显得稚嫩和狼狈,那些幻想着自己能与绍凌齐肩的少年们,到最后总会铩羽而归。 玄刀门的最高处的楼阁是只属于宗主们的地方,名为明鹫台,姬月英站在楼阁高处看着那栈道上的门徒们失落的摆着头。另一旁日宗宗主石坚看她一脸嫌弃之色,顺着她的眼睛往下看去,倒也是一瞬间明了些什么,不过却不像姬月英那般,他倒是爽朗笑道:“老太婆,你还真以为人人都是绍正思的女儿呀?” 姬月英被那笑声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可是她并不赞同石坚的话,绍家是世代勇武,可是绍凌如今这一番成就却是她自己亲自调-教而成,当年绍凌稚子一般的面孔现在还是历历在目,那是她教导过最努力的弟子,让她都忍不住倾囊相授。 绍凌的入门源自玄刀与黑凤的传统,他们将自己的后嗣交换给对方,以最严厉的方式让那些孩子们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栋梁,以换取双方长期的无隙的协作。姬月英记得还只是当绍凌送到玄刀时,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可是说话分寸有度,举手投足也落落得体,只是那时已见不苟言笑的清冷之姿,倒是一点没有孩童一般的模样,与她那一本正经忠君爱国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而后绍正思带着自己的黑凤和姬辰霜离开了,绍凌才现孩童模样,在玄刀哭了三天三夜,闹的门中不得安宁,姬月英迫于无奈将她带在身边自己养了起来,这才稳定了小家伙的情绪,可是姬月英也不知如何带孩子只得回想着自己如何成长,她的童年除了练刀还是练刀,绍凌的生活也除了练刀还是练刀,她的少年除了杀人还是杀人,绍凌的少年也充满了杀戮,于是她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无双的绍凌。 姬月英拔出腰间的玄刀,风吹刀刃似乎还能听见刀下亡魂的呜泣声音,她像是回答又像自顾说道:“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只知她是最好的刀。” 石坚幽幽笑道:“你最好把她当成一把刀,可别当成女儿了。” 姬月英脸色一冷,石坚的话似乎正中把心,这十三年来虽然对绍凌不冷不热,但细想来对她又无是倾其全心。姬月英先轻轻垂目又抬头冷声音说道:“当成自己的女儿又如何?违反了门规该罚该杀绝不手软。” 石坚轻蔑往姬月英脸上看去,这个女人虽是心狠手辣出名,可是绍凌这已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门中底线,她也丝毫不像要发作的样子,于是夺过姬月英的刀帮她收回刀鞘,盈盈笑道:“民间常说女大不中留,老太婆你想开些就是了。” “女大不中留。”姬月英低声喃道,又低头一笑,果然还是当女儿了。 此时燕吹花中,绍凌破天荒为自己酌了一杯酒,另酒桌之上平铺着那一娟门令,绍凌将酒一饮而进,只觉得这酒辣烫喉,将这两天的心神烦乱一并搅起,这两日她让塔琳娜一众只做斥候,针对古家的事只是按兵不动,阿其罕为此已与她正面冲突过数次,虽有其它三人拦着,可是任务关天,总不能一直这样放任不为下去。 其实这娟布虽只书四字,但绍凌总还是推出了姬月英的意思,这门令不给她反给塔琳娜等人,这令又牵扯逍遥,这明着就是让这日宗四人来寻她解答,若这题她不答,最大的可能就是四人妄自揣测,最终无论是何结果一定都对逍遥不利,姬月英之意就是逼她接下这个任务,而古家簪缨之门,要对付肯定也不会让四个日宗弟子出手,这任务自然还是落在她的头上,那最终任务的目的是什么,绍凌还在想,但是她现在能确定的是姬月英正借着这个任务惩罚着她这几月来的渎职。 绍凌又为自己斟酒一杯,又顺手将另外的四个杯子斟满,也正是此时塔琳娜四人也跨进了房门,绍凌将那个四个杯子分别放于圆桌四周,四人大方坐下,马刺儿见跟前有酒倒也不客气,塔琳娜与柏松也跟着饮尽,绍凌又为三个将酒添满。 “今天斥候的如何?”绍凌不紧不慢问道。 马刺儿率先说道:“今日我扮做马倌去偶遇古家奴仆,说厚义侯最近爱往东宫去,怕是与太子有所谋划。”马刺儿挠了挠晒红了的脸接着说道:“具体的事儿问那小厮肯定是问不出的,看来明天还要去东宫那边打探下。” 绍凌点点头,马刺儿想得颇为周全,又转身看向塔琳娜,在青楼里隐藏了两天,这女人面色竟红润多了。 塔琳娜妖媚一笑,朝绍凌笑说道:“我去那楼里,刚好遇到那古家二爷的亲兵回城,说是来押运粮草。” 绍凌眼睛一亮,跟着问道:“现在又无战事,我看古守仁驻地粮田颇丰,何故还需要粮草,朝廷又为何要给他们配粮?。” “这我自然也深问了,绍翎主别急嘛。”塔琳娜笑着说道,坐下的板凳往绍凌那方挪了挪,接着说道:“那亲兵口中虽说也不知为何,可却提到半月前东宫的长史去他们那给将士们做打赏。” “阿其罕,”绍凌看着那个汉子,而他跟前的酒是一口未动,绍凌接着问道:“你打探的如何?” 阿其罕鼻中暗哼一下,还是答说:“古家长子最近周旋于天平权贵之间,相约的都是青年俊杰,但好似也都是□□一系。” “呵!这古家还真是全员上阵呀抱东宫大腿呀。”马刺说道,又喝了了一杯酒,他是喝惯了符西烈酒,喝这天平的酒如同饮水的。 此时松柏站起来,他早年失语,打探时自然也只做些勘探工作,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放在圆桌之上,绍凌将地图拿起,竟然是古家的府邸布型图,勾画特别精致,连每个点位家兵的轮值时间都精确写出,绍凌一扫过跟前四人,这日宗的人功夫不挤,可是却也有自己的一套。 综四人所诉,绍凌倒是确定现在古家与东宫密切联系,虽不知姬月英目的如何,月宗行令无非就是坏它国之好事,动别国之根基,以现在的情况怕是古氏扶持东宫,东宫稳社稷固,不过一介刺客能做之事也只是寥寥,现在他们能最快做到乱天平局势的事情就是只有一件——暗杀厚义侯古守义。想到这里,绍凌心头一紧,一股冷汗从背上溢出,刚才过过酒的喉更觉得一阵干燥,不由的吞了吞唾沫,这姬月英的惩罚对她来说真是太过残酷,为什么偏偏是逍遥的父亲。 塔琳娜见绍凌面色有变,她本是羊脂之肤,皙白如玉,可是此时却是白出了惨淡之色,虽然这样的表情只在一瞬之间,可是倒也被塔琳娜记于心中,绍凌当日虽舍身相救,但毕竟两宗之间也不敢相互信任。塔琳娜收回目光,却又与阿其罕的目光相触,看来发现绍凌有异之人并不止她一个。 塔琳娜坐下板凳又离绍凌近了一半,两人肩都碰到一起,塔琳娜挽过绍凌的手,另一只手递上一杯酒,娇声向绍凌说道:“绍翎主可是看出了任务的端倪?” 塔琳娜本是想打探,可是她偏又爱作妖,本就是男女不挑的人,仗着着自己姿色不比逍遥差就一心往绍凌身上靠,而绍凌见她一脸烟花之相,估计着这女人在青楼打探时便是这副德行,不由的往外移了移,也不接那酒,只正声道:“我自有安排,你们只管行事就好。” 塔琳娜又往绍凌肩上挪去,调戏这冷面翎主似乎成了一种乐趣,马刺儿三人也饶有兴趣的看着绍凌做何反应。 塔琳娜又将酒杯送到绍凌嘴前暧昧说道:“绍翎主安排便是,人家都随你。” 绍凌眉角一扬,将塔琳娜一把推开,冷声说道:“我可没钱喝你这花酒。” 塔琳娜将本是给绍凌的酒又灌进自己嘴里,柔声笑道:“怕是逍遥姑娘在,绍翎主便有钱喝这花酒了吧。”塔琳娜说完马刺儿一口酒喷在了阿其罕脸上,松柏失语,但只拍桌大笑,嘴中发出“噶噶”之声。本是塔琳娜想套绍凌想法,结果倒成了一场闹剧。 绍凌脸色一沉,月宗弟子从不像他们如此无礼,众人又见绍凌面无表情,眼神中透着杀戮之气,便又安分了下来。 绍凌将四人一扫而过,严声向众人安排道:“塔琳娜继续青楼打探,罗列□□羽,将明细列回,阿其罕马刺儿将塔琳娜提及的那一堆粮草销毁,一定不能送到古守仁那去,”又侧身看向松柏:“你与我明日侯府一探。” “得令!”四人齐人答道。 又见绍凌露诡异的提了提嘴角,她提起酒杯轻轻一泯缓缓说道:“今晚每人挥刀五百次,挥不完就不用睡了。” 第61章 秋风起 天子之殿五百丈,诸侯之宫三百三十丈,公侯之府一百三十丈,伯子之邸五十丈,凡地位不同所持所用皆有法度,这天平乃皇土中心,自然是贵族遍布,又加上天平尚红,于是整个天平中城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 厚义侯位列公卿,这府邸自然也是一派豪华景象,朱红色墙壁高耸,墙上配着琉璃瓦盖,上面还烧制着古氏家徽记,再往正门中看去,门上前皇帝御笔亲提“厚义侯”三字,门下左右立了二十位家兵,个个穿着光明甲,腰间陌刀凛冽,身后正红色披风如旗,无不体现着公侯家的威风气派。 绍凌与柏松佯做一对青年卖柴的夫妻,两人粗布短襟,灰头土脸的坐在厚义侯府外静静等候着入夜。而就在与他们一墙之隔侯门内,被牢牢控制在祠堂中的逍遥才是真正的一脸丧气之像。 今日一早古从书便一脸喜气洋洋的推开了祠堂的门,见他脸上挂着压抑不住的高兴神色,逍遥都要以为自己快被放了出去,可她的猜测却遭到了巨大的反转,只见那古从书使仆从送上一轴画卷,他站在逍遥跟前将那画卷一抖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位偏偏少年,少年着正红色龙纹礼袍正做读书姿态。 古从书笑着指了指画中少年,对逍遥说道:“妹妹觉得此人如何?” “呵呵。”逍遥心里自然是知道了古从书的来意,干笑两声说道:“哥哥你喜欢就好。” 古从书脸上一愣,什么叫他喜欢就好,这个妹妹说话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于是又做一本正经道:“我妹有所不知,画中之中乃是太子的表弟,当今国舅的幼子,现在已是伯子爵位了。” “哦。”逍遥侧目不去看那画像,管他是什么皇子皇孙,逍遥心中早已是非绍凌不许,又指了指祠堂牌位说道:“哥哥没事就先出去了吧,我这还跟先祖们聊天呢,别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放肆!”听到逍遥如此调侃,这几月未见她真是比之前更加没大没小:“先祖企是你用来调侃之物?”见逍遥不语,只是捏着衣角一脸失落之像,从书心中一软,毕竟也就这一个妹妹,又柔声说道: “妹妹,我知你生性好自由散漫,我又何曾不想去游历天下又或是持剑行侠呢?奈何你我都是古姓之人,生来有些事情就是没得选择的。” 逍遥不服道:“哥哥没有试过如何知我们生来没有选择?我在下平遇到一少年,也是一门阀世家,可那少年却纵横江湖之间。” 从书也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二十的他会羡慕仗剑侠客,可他更是知道自己的血脉责任,他正声说道:“那也是他人之事,为人子女者,当以孝为先,你我幼小年丧母,是父亲将我二人含辛带大成人,如今父亲对我们有所希冀,妹妹为何要如此自私。” 逍遥道:“究竟是我自私还是父亲自私?父亲生养我们,我便要开心活在这世上,古人也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我每日活得郁郁寡欢,这便是对着的起父亲的养育之恩了?” 从书将那画卷递与仆从,又令仆从退下,逍遥这番言论若传出去,只会让她惹火烧身,这话看似无理,可经细细品来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道理,只是从书深受古守义的教养自是无法认同,从书找到一处位置坐下,对于刚才逍遥口中的大逆不道,使他的脸色难看的如同他那父亲:“妹妹,我们注定不是寻常人家。” 逍遥将自己耳朵堵上,这四个月从书也变得太多,她的任性终是要走到尽头了。 “这亲事也是太子极力促成,我古家与东宫早是一心,妹妹这婚事敢算是一件大功,父亲也是高兴的很。”从书接着说道:“你也看到了父亲如今模样,除了操心你朝堂上还有那么多的明枪暗箭,这婚事成了也是了却父亲的一件心事,我也不多说些什么,这事你没得选。” 逍遥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哥哥,他也是一脸负气,曾经一身正气的少年,如今也慢慢陷入权利的泥潭之中,毕竟他是古家嫡长,未来这大梁还是要落在他的肩上,有些事情逍遥可以逃,但是从书却只能永远禁锢在这权利的方寸,逍遥也不知如何再去回答或是面对这位兄长,现在她的心里只写满了对从书的怜悯。 “哥哥,我从来就没有做过选择,做选择的是你们而已。”逍遥平静的说道。 从书看向逍遥,两兄妹第一次如此陌生。最后他们还是无语可说,从书转身而去,祠堂门从外打开,一片叶子飘落了进来,秋天终是来了。 这婚事如同一把带毒的刀一点点割在逍遥的心头,父兄能给予的所有的爱在权利名望还有责任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逍遥看着先祖古子笙的牌位,这位帮助符国称霸天下,帮助辛国再立九鼎的不二先祖,最后还是选择了将那心中的所想带入墓碑。而这并非逍遥所想,如果不到最后关头她绝非轻易放弃之人,若说结婚还有问期纳征之说,这样礼尚往来最快也还需一月时间,逍遥坚定了眼神,绍凌初十五即会到,只要还有机会逃她就要一定好好的活着。 逍遥大步往祠堂门口走去,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告诉绍凌自己的处境,她推门而出,却有三五队人马不知从何处涌入,他们半跪在地一脸恭顺,可是口气却如同铜墙一样冷漠:“请大小姐回屋。” 逍遥见此阵仗丝毫不比那天牢要差,眉头一锁,自是担心绍凌若来寻她会身处险境,她又缓缓退入,坐在灵位前的蒲团之上逍遥抱着自己的双膝,慢慢开始她的谋划。 ------------ 天平南市总是热门非凡,那些位高权重的世家公子老爷们总爱穿梭其中,樊楼不说那是天平第一,好酒第一,美人第一,但是相较隔壁的西风庭在美人这一点上还是差了些许,樊楼里的女子多为官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婉约之态,可男人的那些小心思总是爱去挑战的,那西风庭就不同了,全是来自异域的美人,她们奔放大发,同样一手胡琴弹的有声有色。但与燕吹花一样,凡事跟符西粘点边的那多是符国产业,塔琳娜自然也在其中。 今日塔琳娜可谓妖娆动人,只见她身着高腰的异族服饰,肚脐上挂着一颗花生大的蓝色宝石,下身是紫色轻纱长裙,但是透着纱能看到那双性感的大腿,她头上顶着一个红色小帽,脸是盖着薄纱,不过这也无法挡住她妖魅一般的脸庞,当她从男人向前走过时,总会换来公子哥们长时间停留的目光。 塔琳娜的目的非常明朗,绍凌已向她交代的十分清楚,而正好太子的一位侍读到此作乐,塔琳娜便让西风庭的妈妈做了安排,当塔琳娜推门进了那侍读的包间时,她看着那侍诗望着她的那个饥渴眼神,就知这条线已有突破口。 塔琳娜妖娆如蛇一般,她往那侍读跟前走去,说没说话可是眼神足够撩人心神,她大方的坐在那侍读身边,软下腰便朝那少年身上倚去,她这副妖孽模样哪个男子又能把持,那少年一把将塔琳娜拥入怀中,此时一旁伺候着的小厮们自觉退了下去。 “你们中原的公子真是猴急。”塔琳娜操起她的那口符西口音,又是另一番味道。她从桌上拿起酒挡在二人之间,接着说道:“酒还没有喝呢?” 那少年配合的张嘴饮了那酒,而又眼却死盯着塔琳娜的胸前,这符西女子比起中原女子,是更让人血脉膨胀,少年笑着向塔琳娜说道:“姑娘怎么称呼?” 塔琳娜的手指划过少年的胸口,媚笑道:“可以是春花,可以是秋月,还可以是二妹子,公子喜欢怎么叫都好。” 少年呵呵一笑,倒是看得出神:“那便唤姑娘一声‘好姑娘’?” 塔琳的手倒是越放越低:“公子叫我‘坏姑娘’启不是更好?” 这中原少年哪经的起这样挑拨,不由伸手去脱塔琳娜的上衣,塔琳娜却又将酒送到他的嘴边,少年自然又是一饮而尽。可是这杯酒却又不寻常,玄刀自有拷问之术,拷问之术中又有一味吐真药剂,在这杯酒中就被动了手脚,这吐真药拌着酒下肚可不是谁都受得了,那少年还没得急下步动作便昏昏睡去。 塔琳娜将那少年往床上一扔,自是跟着套路行事,将那太子一系的人脉问得是清清楚楚,那古氏自然也在其中,只道是太子与丞相交恶,丞相有意扶持其它皇子,这才有了如今太子与古氏携手同盟,可此事实乃正事。但却又在少年口中听到另一件事,虽说事小,但牵扯却又大了,这事倒让塔琳娜为难了,她连喝了两壶酒也不知何解——到底要不要给绍凌说逍遥要成亲这事。 也正当塔琳娜为此烦躁之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青楼本也是如此,塔琳娜倒不在意,只是起身大概扮弄了一下房间,又将那少年的衣衫解开,只待明日躺回少年身边即可,只是这喧哗之声越发大了起来,喧嚣之间又有一股熟悉之声。 塔琳娜推门而出往楼下堂看去,却见几个龟公拉着一个女孩儿不放,塔琳娜向身边的小厮问道: “这什么情况呀,还能不能让客人好好玩乐了。” 那小厮虽不知塔琳娜身份,但也知是妈妈的坐上之宾,客气回答道:“这才买了一个姑娘回来听说唱歌极为好听,本是说让人调-教一番,谁知这孩子性子刚烈,就是让她学着唱曲都不愿意,这还跟龟公们大打出手呢?” 青楼里的姑娘们多就是苦命人,遇到了些烈性的也是常见,不过能进这西风庭的多是外族之人,可这外族姑娘何时又像中原姑娘受过礼教那一般贞烈了,塔琳娜好奇的问道:“这姑娘是个中原人?” 那小厮答道:“不是中原人,听说是个瑶人。” 塔琳娜听小厮这么一说,脸不由脸一垮,难怪说这声音如此耳熟,于是赶忙下楼。 青楼里的龟公又与那地痞又何不同,都是恃强凌弱之辈,而他们手里这小姑娘又是刚烈万分,三个龟公都将她一人拉不走,可是毕竟又是楼中正厅,总不能让恩客们就这样看着热闹吧,其中一个较长的龟公自然不会与她客气,随手提起一个板凳便向那小姑娘打去,也是塔琳娜眼快,顺手拧起一个板凳又将那龟公的板凳打开。 三个龟公见不知是谁身手如此敏捷,回头看去只见塔琳娜站在大厅正插着腰看着他们三,这三个龟公就只是闲杂之人,自然不识塔琳娜是谁,以为是楼里的一般姑娘,于是又盛气说道:“姑娘好好接你的客,这闲事儿就别管了。” 塔琳娜嗤鼻一笑,说道:“她就是我的客。”说罢走到三个龟公跟前将那小姑娘往身后一拉,冷冷说道:“我的人就别动了。” 此时那楼上的小厮也跟了下来,将那三个龟公遣散走了,又将塔琳娜引入另一雅室,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方才离去,此时塔琳娜才递过一张丝帕给阿凉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第62章 两难全 “你怎么跑这来了?” 阿凉看着一身上下透露着妖冶气息的塔琳娜,嫌弃的接过那脂粉味浓郁的丝巾,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尽,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水咕噜喝下,这才义愤填膺回答道:“中原人太可恶了!”她的脚往地上狠狠一跺,用手擦了擦眼角回忆道:“我本是在边境上等着大叔他们,可是一等二等等了十来天也不见人,那时大叔给我钱也用没了,又担心他们出什么事,于是我就往回走,想回洛国打听。”阿凉又那丝巾拧了下鼻子:“结果洛国那边,不知怎么增加了好多驻兵,又不让我过境,我就想着我总得先过活下去,于是就去山里采药去卖,结果便遇到了一个采药大叔。”说到这里阿凉脸上满是气氛和悔恨,说话都又带上了哭腔:“我本想着都是采药人,我又不识附近的情况,就好心帮他寻了几味好药,让他带着我们集市一起卖些药换钱。” 塔琳娜看阿凉说的激动,又给她递过一本茶水让她压压惊,那茶水温热徐徐入喉,阿凉又歇了歇气,继续说道:“可是谁知道他把我带到集市以后,让我与一位妇人家先做休息,我便去那妇人家坐着,那妇人倒好吃好喝让我等着,可直到那太阳都落到了山根底下也不见人来。”阿凉放低了声音:“后来那妇人只说采药大叔有事,明日再来,让我在她那休息。”阿凉冷笑了一下:“我倒是想着遇到好人了,可是一觉睡醒却发现自己被绑在车上,我本想着挣脱,但那药性太重,于是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卖到了这里。” 塔琳娜听着阿凉的事,掩面轻笑起来,嫌弃说道:“我说山里的小孩就是单纯,在我们草原上,这么大的姑娘都做着那妇人的事勾当了。” 阿凉打量了塔琳娜一圈,看她年纪也不过二十,倒是一副妖艳之像,于是老成的对着塔琳娜道:“你也是,说得自己那么厉害,不是也卖这里来了。” 塔琳娜更是听得哭笑不得,阿凉果然是心思单纯的小孩,她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说道:“你拿着这钱找个地方住下吧。” 阿凉自是人生地不熟,纵使给再多的钱,她在这偌大的天平城里也是无立足之地,想到塔琳娜刚才在大厅里一副大姐之姿,阿凉似乎找到了奔头一般,她将银子还给塔琳娜,说道:”钱我就不要了,我看姐姐你在这里也像是说得起话的,不如你先养我一阵子,有你罩着我一定没有人敢欺负我。” 塔琳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本是想着毕竟是一场旧识,对方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出于好心帮衬了一把,现在倒是贴着自己不放了,不过又转念一想,这少女与逍遥更为熟识,留着止不定对任务多少有些用处,于是松口道:“我身边也差个伺候的人,你就先在这楼里住下,我去与那妈妈打个招呼,一定不为难你。”塔琳娜将那妖艳的脸马了下来:“但在这楼里不该问的就别问,自己老实点。” 见阿凉猛的点点头,口中又不住说着是,塔琳娜才放心下来,又去给楼里的妈妈说了阿凉的情况,这才安心的回了刚才那侍读公子的房间,继续着伪装。 而这天平城的另一头的朱门中,逍遥坐在祠堂的蒲团之上,夜的温度有些凉,可是比起再外的日子依然是要好太多,除了睡的差了些,一切用度还是和以往一样,可是回到家里却又觉得内心百般寂寞,想想还是外面风景独好,不自觉的唱起了乌恩最好的那歌谣。 她不知道哪里是巴郎山,也没见过成群的牛羊,但心中却守着不灭的期望。她也并不知道她所思念的人正悄悄的在她头上的屋顶,对绍凌而言,打探到逍遥在哪并不是难事,何况这祠堂周围戒备森严本就十分诡异,绍凌立于屋顶,虽然心中迫切的想见着那人,可是绍凌依然安静的听完了逍遥唱着的曲子,她小心翻开屋顶的瓦片,逍遥的身影孤单而寂寞,她静静的坐在角落环抱着自己的双膝盖,失去了热情和色彩的逍遥让绍凌有些心痛,她轻轻从屋顶跃下,不带一点声音的落在了逍遥的身后。 绍凌踮着步子,如猫一般轻盈,她从逍遥的身后将她轻轻的拥入怀里,未等逍遥惊呼便先用手捂住了逍遥的嘴,她只觉得怀中的人轻微颤动了一下,恐是自己突然出现把逍遥吓到,于是她将头从逍遥耳侧向前,下巴放在逍遥肩上让自己的脸摩挲在逍遥的脸颊。 绍凌将捂住嘴的手换成食指按在逍遥唇上,温柔的说道:“嘘,是我。” 逍遥几日来那聚集在心头的思念以及对未知未来的恐惧,都被这三个字击打的烟消云散散,她转过头去,只见绍凌那张原本清冷的脸上是跟她如出一辙的含着情愫,几日没见又有逼婚在后,再见绍凌逍遥难免心头激动,不觉得有些热泪盈眶,绍凌埋下在逍遥额头亲亲一啄又将她眼框的湿润擦干,柔声对逍遥说道:“回家可好?” 这一问逍遥自是气上心头,于是往身后一指,这房间里除了灵位灵台,就是板凳桌子这些死物,也无人在内伺候,她有些泄气道:“你回家了住祠堂?“ 绍凌见她一脸负气,却又可爱极了,忍不住又逗她道:“我看此处是比鸡窝要好些。” 那日在平乐镇里,绍凌将逍遥按入鸡棚之中戏谑她道回家可高兴,此时逍遥方是真正回了家。逍遥自是听出了绍凌的调笑,可她想着古从书那日提的婚事,哪还有心思与她玩闹,她将绍凌往外一推道:“你觉得好你住下来呀。我可不想每日对着这青灯。”她又叹了口气气:“本以为回家能够与父亲和哥哥享一下血亲之乐,谁知道却被关在这里。” 逍遥提到她父兄,绍凌心中却生了一份愧疚,她无法想象逍遥如果知道了她对古氏的所作所为,又应该如何看她,可她却又不能放手让塔琳娜等人擅自行动,那样的后果只会不堪设想。 逍遥拉起绍凌的手,只道是让绍凌尽快带她离开,却又见绍凌眼色闪烁,逍遥不知何故,接着说道:“你何时带我走,可有计划了?” 绍凌摇摇头,若真心带逍遥走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在千军中劫人的事她也曾做过,只要逍遥能有出门的机会,定是有办法将其救出,绍凌不自觉的走向了烛火的暗处,现在若带逍遥走还并不时候,她需要一个时间来处理好古氏,既能保全逍遥家人的平安,又能让宗主们满意自己的行动,而绍凌现在并没有一个完善的方法去解决她的矛盾,她能所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现在还不是时候。”绍凌别开头,躲避着逍遥的期待,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对此拒绝过逍遥的请求。正如她所料,逍遥眼神中的光芒如消失在她的眸目之中。 逍遥往后退了两步,她看出绍凌在规避这个问题,只是她不明白这几日没见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记得绍凌要回符国,本月十五方才能来见她,但她如今将时间提前,却又对自己的问题答的含糊不清,逍遥爱着绍凌,她了解绍凌从来不做没有计划的事,只是希望那一句“不是时候’真的只是不是时候。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绍凌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刺客,只是看着逍遥,时间似乎很慢,绍凌再次开口时逍遥似乎觉得过了很久。 “最后一个任务,就在天平,做完我就带你走。”绍凌走向前去,握住逍遥的手。但她也不知道任务何时结束,所以这回答只显得苍白而无力。 “何...何时做完?”逍遥本不想多问,玄刀的事她知道自己管不了,同时她也知道因为婚事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我,不知。”绍凌无力摇头。 绍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挫败之色,逍遥知她在玄刀是心高气傲的人,这样的神色不应该在挂在她的脸上,逍遥本想提及那婚事,见绍凌如此神色也将此事放了下去,毕竟玄刀的任务她已见识,哪个不是刀口上舔血,她更不愿绍凌在此时分心。 逍遥将心头的抱怨放下,走到绍凌跟前,她抬手抚摸过绍凌的脸,咧出一个逍遥式的微笑:“不知道就算了,我会等你的。”本来是如同曦阳一般和煦温暖的笑容,在今天却是烈焰一样将绍凌灼的生痛。 绍凌摸着自己脸上那双纤细的玉手,将它放在嘴前亲吻,又将逍遥揽入怀里,那些自责与内疚不断的涌上绍凌心头,她不由的将逍遥抱的更紧。 “绍凌。”逍遥低喃着:“你要快点完成任务,一定记得我在等着你。” 绍凌苦笑着,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 在古守仁的驻军地不远处,阿其罕与马刺正屈身于灌木之中,阿其罕侧耳俯身在地,细细听着远方的马蹄之声。 “听了老半天了,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呀?”马刺不耐烦的问道。 阿其罕瞪了他一眼,粗声道:“三里不到。” 马刺儿将弯刀慢慢拔出,深伏在草丛中,只盼着车队过来可以对其致命一击,不过阿其罕似乎没有他那么好的心思,他提着弯刀直接走到了小道中间,最近阿其罕的表现让马刺儿也觉得有些奇怪,曾经跟着季广志时从来不见他如此鲁莽,为何现在进入绍凌麾下却又如此戾气。 “你干嘛,回来。”马刺儿压低声向阿其罕唤道,可是阿其罕依然巍然不动。 那押粮的车队慢慢出现在二人的眼前,马刺儿似乎都能听到阿其罕骨骼做响的声音,分明像是吃了麻骨散的模样,对面的兵卒似乎也看到了阿其罕,迅速展开了防御姿态,但这并不影响这个汉子展现他的暴虐,马刺儿见他提着刀疯狂的冲入队伍之中,还好对方本就是秘密运输人马不过三队,若是阿其罕这瞌-了药的模样再加上自己倒并不是没有胜算,马刺儿也不再扭捏,只上去与阿其罕共战,阿其罕立于前方,那弯刀所过之处均是殷红的鲜血,马刺儿也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药,但地上那残破的躯体让他都觉得有点恶心。 这一场战斗两人以杀战多,只能说印证了麻骨散的可怕的力量,马刺儿看着身边按着胸口强喘着气的阿其罕,不禁让他想起了之前的翎主季广志,那个善使重刀的日宗翎主,便最爱食用麻骨散,他只是没有想到阿其罕似乎走上了季广志的老路。 马刺儿记得季广志对阿其罕是有恩的,可是毕竟已是过去式了,他们都是玄刀草芥之人,只需按令行事即可。他将腰间的水袋递给阿其罕,说道:“兄弟,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别再想了。” 阿其罕张开嘴,水袋里的水一倾而下,也不知道他是在喝还是在洗去自己心里的愤怒,那水流在地上与血混杂在一起。而阿其罕依然是沉默着一语不发。 第63章 女备嫁 从厚义侯府出来以后,绍凌的凝重与不安显得更加明显,这让柏松都能看出点端倪,可是他不会说话,也不爱管这闲事,自然也是沉默如初,二人回到燕吹花以后,其它的人都还没有回来,绍凌将柏松扔在一楼的酒肆,自己一人则提了一壶酒走到楼榭之上,绍凌掂了掂手中的酒壶,她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放纵起来。 屋顶风已有些凉意,它吹起绍凌有些散漫的长发,似乎符西人天生就能喝酒,一壶酒下肚绍凌也是全无醉意,但是她脸上带着一抹绯色,这让从不粉黛的绍凌又平添了一丝媚意,若是逍遥在此一定又要深陷其中。 绍凌见完逍遥,心中愧意更中,如果不出她所料,怕是古守仁的的粮草已被阿其罕他们付诸一炬,而塔琳娜的那头的情况估计很快也会有结果,绍凌按按眉头让自己纠结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梳理着现在的情况,符国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天下大乱,只是在辛国恰好针对的是古氏,而自己恰好需要一些惩罚,但是并不代表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绍凌支起下巴思考着,此时南市已是华灯初上,渐渐燕吹花下也是车水马龙。 一声轻微的瓦砾撞击声吸引了绍凌的注意力,她侧头往声音处寻去,一个酒壶朝她脸上飞来,绍凌身子往后一就仰,将酒壶接过手中,却见塔琳娜也提着酒壶走了过来。 “绍翎主这么茕茕孑立,可是在等人家。”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妖孽。 绍凌确实在等塔琳娜,她斜眼看向她,问道:“太子一系的名单打探出来了吗?” 塔琳娜倒不客气的坐在绍凌身边,她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对着绍凌一敬,将酒饮尽说道: “自然是打探出来了,名单我已让楼子里的妈妈名列,到时候呈给翎主看看。” 绍凌点点头,却不想搭理她,不过以她的现在的心情送到手上的酒还是要喝的,绍凌提壶将酒灌入口中。 塔琳娜见绍凌今日神伤,结合着她今日去了侯府,十有*算到与逍遥见了面,不然这冷面神如今怎么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模样,倒是今日打探到逍遥婚事还是不知当不当讲,于是又纠结再三,想到迟早绍凌也会知道,不如自己先卖个人情,于是清了清嗓子道:“绍凌?” 见塔琳娜没跟她客气把那翎主的虚名冠在她头上,她倒觉得奇怪,不过也只是“嗯”了一声以示她继续。 “你与逍遥之间可是?”塔琳娜又怕绍凌不好意思直面回答,正琢磨着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时,绍凌倒直接了起来。 “我心属她。”绍凌并不逃避,坦然答道。 “那你们今日可是见面了?”塔琳娜接着问道。 绍凌看向塔琳娜,她并非唠叨之人,可是今日却一副踌躇不前的样子,而绍凌反倒是喝了酒后不似往日清冷,她又灌了口酒向塔琳娜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可知逍遥要成亲了。” 塔琳娜此话一出,让绍凌一愣,今日见面两人还如胶似漆,也未曾听逍遥提及此事,心中突然五味杂陈,逍遥今日只提出走,又是万分焦急的模样难道就是因为此一中,可是转念一想,两人本已是一心,为何逍遥不直接告之自己,又恐是逍遥自己也不知,绍凌立即问向塔琳娜:“今日见面她没有跟我提及,究竟怎么回事!” 绍凌平时行事总是谨慎,就算是与人对战之前也要随时判断形势再做攻击,现在却因逍遥婚事如此慌张,这倒是让塔琳娜对她另眼相看,塔琳娜本也是性情中人,既然此事自己已经开了口,自然也不做隐瞒,将从那太子侍读的话一一转述。 太子提出让自己的表弟迎娶逍遥的想法,只要这婚事一成古氏便与东宫休戚相关,古氏掌握着大辛的税收,另一方面来说就是管着天子的钱口袋,只要这钱能正常的流入太子手中,还怕与丞相一党不无一绝雌雄吗?这事暂不知逍遥是否知晓,可是古家人确实已经与太子表亲开始谈论嫁娶之事,现已开始商量纳吉之事,怕不日便要请期,再说迎亲之事就是指日可待了。 塔琳娜说话本就直率,这话转述的也无委婉之色,这样的直言不讳句句扎在绍凌心间,绍凌只觉气血上行,心中如有无数大锤猛的敲打,又是如鲠在喉,有气积于胸中却没办法梳理,塔琳娜见她面色发白,全然不见血色便知形式不对,此时只听“啪”的一声,绍凌竟然将手中的酒壶生生捏碎,那碎片扎入她的手里,血水跟着潺潺流下。 “你...”塔琳娜难以置信的看着绍凌,完全不能想到绍凌竟能为逍遥如此神伤,她拿起绍凌的手将残留的磁片取出,又用娟布给她包扎好,也是一脸惋惜道:“你冷起来玄刀无人敢靠近,没想到你倒是个有情之人。” 绍凌只是呆着,塔琳娜所说的做她已完全无法感觉,只是悔恨为什么没有答应将逍遥带走,如果逍遥知道了那婚事,她会是怎么样的万念俱灰!自己曾对逍遥许的承诺又算什么,想到此处绍凌抚刀起身就要往楼下走去。 塔琳娜从没见过这样的绍凌,她面容呆滞,可又双眼充血,一群人本是依仗着她行事,如果现在绍凌乱了,恐怕他们四人任务完成不了,更要受罚,于是赶紧去追绍凌。 “绍凌,你去哪里?” 绍凌只管向前,全然不理会塔琳娜在后面的焦急。 塔琳娜没有办法,于是直接拔刀上前:“绍凌,你冷静点!你要是现在带她走了,你就不怕接受玄刀的惩罚吗!你觉得你们两人能躲过那么多人的追杀吗?” 绍凌上前将塔琳娜的刀一把按开,她一脸冷静可是心中已是怒火中烧:“纵使被全门追杀又如何?既是天下不容又如何?逍遥是我心上之人,纵使杀尽天下,我也断然不让她有一丝不快!” “疯了,真是疯了!”塔琳娜一巴掌向绍凌挥去,却又被绍凌抬手拦下,塔琳娜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她谢绍凌救命之恩,敬绍凌是性情中人,既然已朋友相待她也不愿意见绍凌难受,塔琳娜收回手说道:“门令既是对付古家,你何需杀尽天下人,只要把她父兄杀掉,自然两全齐美!” 塔琳娜的话让绍凌停住了向前的脚步,为了保住逍遥的父兄,她已将这门令一托再托,此时她只觉得自己没有时间再等待了,绍凌看向塔琳娜命令道:“让阿其罕将□□羽的情况带回门中,你继续在西风庭打探。” “你呢?还有马刺他们?”塔琳娜怕绍凌又关心则乱,继而问道。 绍凌看向塔琳娜,那双鹰鸷的双眼不禁让她心头一寒,绍凌说道:“既是玄刀之人,既做玄刀之事。” ------------- 威武侯以武立命,这侯府布置与厚义侯府自然又大有不同,虽也是朱门大户,可却少有书画,反之挂了些刀剑兵器于墙上,府中办事的小厮也是精神抖擞,走起路来行步如风,倒多有兵中之人的感觉。 古从文快步跟着那家仆到了客厅,威武侯林慎位于上坐,古从文上前恭敬施了一礼,林慎也不多做姿态,命人为古从书看了坐,又上了好茶,二人一番寒暄之后,林慎这才把话进入正题。 “今日请贤侄过来,主要还是请期之事。”林慎抚须说道:“这姻缘既是太子所牵,此事定不能含糊。” 威武侯是长辈,本应该由古守义与他商讨婚事,可是古守义将此事授予古从书也是打算对他历练一番,古从书点点头,拱手向林慎说道:“林世伯说的是,我妹与公子本就是天作之合,此事又涉及太子,自是宜早不宜晚的。” 林慎点点头,他是太子舅舅,扶持太子这件事上从来就不含糊,虽然古氏也站在太子身后,但少了血脉关系总会觉得不安全,这婚事的问题林慎也是觉得早定下是好:“贤侄所想与我一致。” 古从书做谦逊之姿,也是微微垂首,又跟着问道:“那林世伯可有请太常算过日子?” 林慎道:“贤侄想得周全,”接着林慎又笑道:“其实那日太子提及此事我便已请太常算了日子了。我儿年纪也不少,我也希望他能早日成家。古氏与我林氏门当户对,想必古家嫡女也是贤良淑德的,定我与儿成一双璧人。” 听到贤良淑德四字时,古从书心里还是虚了一下,不过女子结婚相夫教子也是自然而成,古从书笑道:“我妹与公子定是良配。还不知林世伯所问之期是何时。” 林慎入了一口茶,悠悠说道:“本月十五与次月初四均是吉日,但老夫看来,十五月圆自然更要吉利一些。” 虽说婚事由古从书操办,但问期过门这样的大事还是需要古守义点头,已现在的形式来讲,宜早不宜迟,只是还需给逍遥再说明白些,否则太早又怕逍遥那里出了乱子,古从书只是拱手道:“此事我还要回去禀明父亲再做定夺,一定尽快给世伯回复。” 林慎心急这婚事,但古从书所说也是有理,便在此事上不再多说,两人又一来而往说了一些朝中之事,直到未时方才散去。 古从书回到家中便立刻将今日与威武侯府所谈的事告知了古守义,古守义自然没有异意,也想着这婚事要越快越好,于是选定了迎亲之日就在本月十五。其实逍遥当时若没有离家出走,古守义可能在婚事上还会再严谨些,甚至有可能会让逍遥在身边多呆上几年,而现在古守义心意已决,一心认为女子成了婚方才能心智成熟,索性让逍遥成婚教给夫君管教,那威武侯林家,就算没有太子牵线,也算与他古家极门当户对,林家又是已武立命,逍遥喜欢少年英雄,也正是何她的心意。 既然问期已定,现在又正值初一,要在十五天内把亲事安排好也非易事,这担子自然又落在了古从书身上,不过女方的筹备不比男方多,古从书要做的事只两件即可,一来是把嫁装备好好再将府里装扮一番,二来就是将这喜帖递出去,自己妹子出嫁自然要风风光光。当然这两件事虽大,但是却比不过另一件——逍遥的心事。 对于这个妹妹,古从书是真的没有一丝办法,他深知逍遥性子刚强,绝对不会轻易答应这亲事,说服逍遥才是首要任务,便叫来府中管家,将需要采购物资名列出来,又拟了宾客名单,让管家去给古守义过目,若没有问题就找个写字好看的先生把喜帖写了,其它大小事宜也一一交代,怕下人们办事不牢又安排在初五初十各审查一次,那管家再三说是,又重复了一次古从书的安排,古从书这才遣他离开了。 第64章 女备嫁2 立秋已过,又快到处暑时候,天平城本就靠着浮山,凉风习习,秋意来得比周边诸国还要早些,绍凌自上次悄悄潜入了她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在逍遥的眼前,古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个又恰是热恋之时,每日逍遥都被相思之苦所绊。由于这禁闭关着又没人与她说话,她每日都只好胡思乱想,一会想着绍凌花容之姿,想到绍凌对自己的无微不至便坐在蒲团上傻笑,一会却又想到绍凌人在天平却不来见她,也不带她走,又是支着下巴一阵泪滴,而等她静下心来,又觉得自己时笑时哭像个傻子,心中又升腾一种尴尬之意。 过了晌午,逍遥有些困饭,反正被关着也是闲来无事,支了个懒腰就往床边走去,想是午睡一会,却有人敲门道:“大小姐,少爷来了。” 古从书的意图并不难猜道,逍遥嗤鼻向外说道:“睡了,不见。” 可是门依然强势的从外推开,那通报对于身如囚鸟的逍遥来说只摆设,谁能容她任性恣意,逍遥见古从书一脸喜色,见到她之后那喜色又挂了些纠结,就知又是上次那不想听的事,还没等刑书开口她便先说道:“别再给我看这家公子那家公子的,我要为先祖们祈福,没空听。” 古从书早是预料到了逍遥会有这样的反应,苦口婆心说道:“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父亲与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一姑娘整日往外跑成何体统?”见逍遥转身背对着他,他又绕到了逍遥跟前:“你躲开有什么用?上次说的太子表兄林公子本就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与我古家正好门当户对,与你也是天造地设。” 逍遥心中万般不服,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又如何能说是天造地设,想着不如尝试说服从书,她始终相信着哥哥对她如往日一般疼爱:“哥哥你不是也未成婚吗?长子未婚我这个妹妹就先结婚会不会太急?”逍遥又道:“再说,哥哥就愿意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吗?要是样貌堪忧也能接受吗?” 逍遥这话对古从书自然没有什么作用,从书理所当然道:“我的婚事也是听父亲安排。” “就算让哥哥娶一个丑八怪回来也愿意?“逍遥愤然问着。 古从书脸一垮,厉声说道:“只要是父亲的意思,就算是个木头桩子我也娶。” 逍遥知她哥哥从小与父亲一样,可没想到却已是迂腐到这种地步了,不觉得气上心头,说道:“哥哥是哥哥,我是我!你们不用给我看那破画了,我是不会嫁的。” 逍遥并不清楚古从书已迅速将这婚事定下,一心还想周旋耍赖,但对古氏来说太子已是壮年,不久后的政权交替会越发明显,朝堂上与东宫的关系已经是亲近,如果再达成政治联姻,未来只会对古氏更加有利。 “不会再给你看那些画了。”古从书一脸认真与平静的看着逍遥,他踱了两步走到一个椅子处坐下,现在的古从书一副老态之像像级了古守义,他缓缓说道:“婚事我与爹爹已帮你定下了。” 逍遥一愣,又接古从书说道:“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事儿,本月十五,林家人会过来迎亲,今天开始你就回你自己院子里住,会有专门的姑子伺候你直到出嫁。” 逍遥双脚一软,趴的一声就坐倒在地上,没有一丝预兆自己怎么就被嫁出去了,她怎么办?绍凌怎么办?无数的问题在她脑海激荡着,脑中一阵昏沉,可是昏沉之余又萦绕着一丝恐惧,她没办法去想象新婚之夜将发生什么。她的拥有的所有冷静和理智都幻化成了青烟,从她身体里一抽而去。 古从书看着已经是呆若木鸡的妹妹,那悲伤的也让他心痛着,但古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他们生下来注定没有选择,古从书起身,想起拉起瘫坐在地的逍遥,可是却被逍遥甩手拦开,毕竟一脉兄妹,从书也知她情子,也不再说什么,迈着沉重的步子朝门外走去。 ----------------- 然而看似逍遥的婚事推进十分顺利,但古守义却纳闷为何自己近期的谋划无一成功,不顺的事情也一件接着一件,先不说之前送到古守仁营里的兵粮被半路劫烧,后来他正准备提拔的门生却又无故犯了杀人案,怪就怪在那门生平日不喜喝酒,却醉于南市小巷,而身边还躺了一具血尸,那凶器就在那门生手中,还有两日前他古家管辖良田突然死了一大半,直接影响到年终向朝廷贡粮,因此又受到了丞相一系的抨击。 不仅古守义觉得事事不顺,就连筹备婚事的管家也觉得近期遇到了鬼魅,给家里买的红布买的时候好好的,回家往库房里一扔就成了破布条子,而且屡试不爽,那都是上好的平绸,古家就算家大势大钱也不是这样浪费的,后来都是叫了五十来个壮年家丁一起押运,才运回一批上好的红布。 马刺儿这时候也觉得绍凌也是疯了,整日做着那些奇怪的事,杀着那些跟古家毫无关系的人,有一日也不知她脑袋打了什么铁,跑去捉了一个采花大盗,马刺儿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跑到哪个名门正派手下去做事儿了,当然这个想法自然是不能给绍凌说,那柏松又是个哑巴,自己心里一堆苦只好给塔琳娜那个女人吐去。 “你说绍凌那个女人疯了吧?”马刺儿摸着自己的一头短毛:“这任务都墨迹了大半个月,也没见办成个什么大事。” 塔琳娜拿出一个小面镜,一边照着一边在脸上补着妆:“这次咱们算是压错宝了,还不如当时就把那古家两兄弟给杀了。” 马刺儿双手一拍:“说得对呀!咱们现在就去杀那古家老头,省得跟绍凌在那托着。” 塔琳娜轻笑一下,千娇百媚:“对个头。”她往马刺儿头上拍了一下:“绍凌的心思你可明白?” 马刺儿摇摇头,又烦躁的说:“还不是为了逍遥那小姑娘,姑娘哪里没有,我们符西的男子女子哪个比这中原人差了?” “你懂个屁!”塔琳娜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塔琳娜放下镜子:“我现在是明白了,这个任务就是冲着绍凌去的,我们就是一个陪衬,咱们就陪她耗着。” “那宗主怪罪下来....” “自然有绍凌顶着,那日在武备司你没看到吗?谢霁安就是死在黑凤手里的,天下哪有看着自己女儿去死的父亲。” 马刺儿把这话一品,塔琳娜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不再多问,跟着绍凌放纵些日子也好,刀口上走了太久,现在在天平做着的这些不痛不痒的杂事倒像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假,于是喝尽了塔琳娜房里的酒,说是绍凌又想偷那古家献给皇帝的宝石,无奈的摇摇头又跑了。 马刺儿走了没多久塔琳娜把阿凉唤了进来,让她将桌上吃剩的酒水收拾一下,自从跟了塔琳娜后,阿凉在这西风庭再没受过去,倒是被养的白白胖胖的,阿凉是个记恩的人,塔琳娜交代什么她也任劳任怨的做着,但她也不是傻子,似乎也看出了塔琳娜的端倪,用脚趾想想其实也能明白,塔琳娜武功高强,怎么会甘愿在这青楼里做一烟花女子,塔琳娜也不同其它姑娘,这西风庭就跟自己开的一般,进出随意,这客也是爱接不接,妈妈在她跟前也从来不说一句硬话。只是至于塔琳娜是什么目的阿凉也没有兴趣,现在只要三餐管饱,不受饥累对她来说也就挺满足的,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是哪个有些细作背景的姑娘误以为阿凉跟塔琳娜是一伙人,漏说了关于古氏之事,自然也提及到了绍凌,而阿凉与逍遥分开时正时,绍凌正与逍遥同行,阿凉此时的心情就跟见了亲人一般,只是不懂为什么塔琳娜会对此避而不谈。 阿凉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瞥眼看塔琳娜眼中带笑,本就是一妖媚女子,此时又是风情万种,阿凉也觉得她是真心漂亮,自然又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呢?”发现阿凉的小眼神自然是比发现暗中的敌人要容易百倍。 “没...没看什么。”阿凉麻利的将桌上的酒杯等物放入盛器之中。 塔琳娜支起下巴,调笑道:“要觉得姐姐好看就明说,姐姐喜欢听。” 阿凉实在是受不了这人没羞没臊的塔琳娜,收好了盘子就往外走,结果塔琳娜抛出一个飞镖将门合住,又悠悠的说:“还没回答我呢?” 阿凉回过头,九十度鞠了一个躬,佯做认真实则敷衍的回答道:“塔琳娜姐姐最漂亮了。” 塔琳娜咯咯笑道,有个这样的妹妹也挺好,又把阿凉唤到了身边,:“等到我在天平的事儿办完了,你要不跟我回符西吧,我们符西都是好汉子,我给你物色一个,你去做个童养媳。”见阿凉脸上一愣,又玩笑道:“要不喜欢男孩子,漂亮的女孩子也很多,”接着嫌弃的说道:“才不像他们中原人那样拘泥呢?” 说到这喜欢女孩子,阿凉自然想起了逍遥与绍凌,弱弱问道:“绍凌和逍遥就是那种关系吧?” 塔琳娜摸摸下巴,想着那道奇怪的门令,叹息道:“她们就是一对苦命鸯鸯。不过你这小孩就别问这种事了。” 阿凉心中道,明明是你先提起,怎么怪我先问。不过既然提到了绍凌,阿凉自然也想寻得逍遥,又进一步向塔琳娜问道:“塔塔,你知道绍凌在哪吧?”见塔琳娜一杵,阿凉自知有戏了:“那逍遥在哪你也知道咯?我想见她们了。”她又稍作停顿说道:“你们是不是在对付逍遥家里人?” 塔琳娜眼珠一转,留下阿凉就是念着她与逍遥的关系,现在一定不能让阿凉对自己起疑。 “是,我们确实为了对付古家做了不少事。”塔琳娜压低声音露出狐狸一样的微笑:“不过一切都是为了逍遥好。” 第65章 血脉连 </script> 塔琳娜自然不能告诉阿凉她们真正的计划,其实搞笑得说绍凌现在的模棱两可让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塔琳娜只是简单的提及了一下近期他们的行动——那些对古家无关痛痒的小事,当然塔琳娜告诉阿凉的理由是逍遥不想成亲,他们正协助着她逃婚,阿凉生在深山之中,不知玄刀是做什么的,近日又在一直在西风庭关着,所听来的事也都是来自她人口中,顺理成章的就把塔琳娜的话信以为真了。 在符山的另一头,阿其罕已经将绍凌的书信带回了玄刀门,但书信上的内容并不能使姬月英满意,她所期盼以及看到的是绍凌以玄刀首徒的身份手刃了古守仁两兄弟,这样才不辜那日她在符王宫里对符王的承诺,对绍凌来说这样的功勋也更利于她未来接任宗主的位置,但姬月英似乎低估了自己对绍凌的了解,现在的绍凌已不是当年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孩子了。 阿其罕看出了姬月英的不悦,只是老实的埋着头,生怕自己的眼神有一丝情感的流露便会引来这宗主的惩罚。 然后这个卑微的门徒还入不了姬月英的法眼,她现在的所思量的全是绍凌的问题,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与玄刀的意志背道而驰,服从和无惧是杀手的天职,绍凌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将玄刀门的利益抛之在后。 姬月英将那写着书信的绢布顺手扔进身边的烛火之中,火焰慢慢侵入布间,姬月英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心中反倒生了一丝疼意,对于视如己的绍凌,姬月英也有些感情用事,终是不忍对绍凌下手,可是再不惩戒绍凌,又怕她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她看向门中巨大的鹫首门雕,倒是想到了一人,可能这天下除了他,没有人能既像她这样爱着,又能去深深的恨着绍凌了。 “是阿其罕吗?”姬月英向半跪于地的嘉绒汉子问道,从进门开始他都少语,这反而让姬月英有些印象,因为少言在玄刀里也是非常可贵的品质,像塔琳娜马刺儿这样的话唠往往都难以被重用。 “是。宗主”阿其罕拍击着自己的左胸,应道。 “你随我去一趟黑凤吧。”姬月英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这让尚未反应过来的阿其罕一愣,也马上起身跟了上去,他不明白姬月英需要让他做什么,姬月英对绍凌这次的表现的呈现的反应并不好,现在又去了黑凤,这事难免又跟绍凌有关了,想到了这里,阿其罕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古家嫁女,林家娶妻,这一文一武两侯府结姻亲之好的事,莫说是天平,就是整个辛国都传遍了,甚至有驻地稍远的官员老早的就派人送来了贺礼。古府上下也是张灯结彩,辛国本就是尚红,看现在更是红上加红,于侯府门口来往的人无不驻足停留观望,见这双喜好事都忍不住说上几句好坏,当然这天平里的叫花子也是以这为新去处,古家也不对他们进行驱逐,反而每日施舍两餐,有时再赠已铜钱,这些叫花子也是记着好的,在哪都把这古家吹上了天,于是还没有到十五,这婚事就已经成了天平城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之事了,逍遥之前那跟着马夫私奔的传言也没人再听得进去。 朱墙之内,古家仆从也是一脸喜气洋洋,他们一生受古氏荫泽,如今这顽劣的大小姐总算有个好归宿了,虽然是地位卑贱,但也从心里为逍遥感到欣慰,同时也想着他们那老爷也能为此审些心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此时同是一家人,最愁的人却是逍遥,之前被单独锁在祠堂,每日鬼都见不到一个,而现在每日四个姑子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陪着她,就差上厕所都跟着了,连悬梁自尽以死殉情的机会都没有给她。逍遥试着绝食以明志,但才饿了一天就受不了了,想着绍凌来救她自己没力气跑怎么办,又大肉大菜吃了起来,搞得她身边的姑子们整天也焦头烂额,这大小姐性子一天一个变,果然一如既往的难伺候。 随着婚期的临近,绍凌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自上次两人祠堂私会已有半月之久,绍凌的任务是什么逍遥不得而知,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之下逍遥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想。绍凌为了救自己多次涉险,两人又互表了衷肠,她坚信绍凌一定不会弃她于不顾,现在绍凌的销声匿迹让逍遥深感不安。 “我要见古从书!”逍遥想着突然叫着从椅子上跳下。这倒让周围正忙着给逍遥试衣的姑子们都惊了一下。 为首的姑子受了叮嘱,这大小姐说的话她们一律不用听,只需唯古从书马首是瞻即可,于是这姑子笑脸盈盈道:“大小姐这都要成亲了,要学的,要做的东西都多着呢,那衣服还没有试过。”姑子接过一旁丫鬟提着的衣服又说:“来看看这衣服,鱼织纺的缎子,林家公子专门选的。” 逍遥哪里还听得林公子三个字,夺过那红衣一把扔在地上,对那姑子呵斥道:“别给我提这三个字!我要见古从书!” 那姑子也不敢对逍遥造次,只得赔笑道:“大少爷去处理家里事儿了,怕是没人,小姐你就安心把着衣服试了吧。”说罢又去捡那衣服。 逍遥念着绍凌安危,看着姑子越发碍事,一脚把那衣服踩在地上,其它的丫鬟见逍遥情绪激动,赶忙上去把她又拉了回去,逍遥将左右甩手,将那些丫鬟甩开,继续说道:“把古从书给我叫来!今天见不到他,就让他永远别见我了!”她又上前两步抓起一个花瓶就往地下扔去,那花瓶一下摔得稀巴烂,那些丫鬟哪见过这种阵势,不觉得的后退两步,逍遥伸手赶忙从地上捡起碎片比在自己脖子之上,再次喝道:“我最后说一次,把古从书给我叫过来!” 逍遥在出走前是顽劣了些,但是像今日这样疯狂则是头一次,那些姑子丫鬟们在侯府办事,出身也不会太差,本想着就是伺候大小姐,逍遥今天又她们开了眼界。那磁片都抵在肉里了,那姑子也没有办法,这才差人去寻古从书。 姑子又唯唯诺诺说道:“大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你伤了也是为难小的们。” 逍遥看她这样子,又想起了乌恩对她忠心梗梗,现在还不知道大叔又是如何景象,就在之前她绍凌乌恩三人如何快意江湖,自己竟然落到如此田地,莫说找到其它两人,都已是自身难保,逍遥退了两步往椅子上一摊,但是手上的磁片一刻都没有松开。 自从绍凌开始针对古家后,古从书手上的事就没有断过,听到逍遥自残的消息,也就赶忙将那些事情放下,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何况这联姻对古家,乃至对整个辛国都举足轻重,不能出现顶点差池。 古从书进门以后,见闺房一片狼藉,而逍遥面如死灰,眼中含泪,脖子上还有轻微的血痕,此情此景他也五味杂陈,他上前一步,逍遥抵在脖子上的瓷片却又更深了一点。 古从书慌忙说道:“慢着!”又放低了声音:“璞儿,有什么好好说?” “哥哥,你是知道的,我不嫁!”逍遥手上用力抵着自己,含泪哽咽道:“你放我走吧。” 古从书也不是石头心肠,逍遥自小与他一块长大,就这一个妹妹他也是倾心宠着,幼时逍遥犯错烧毁了古守义的古画,从书也是出面顶着。可他只是弱冠,又是嫡子,肩上的担子是宗族与门楣,一时间看着满目泪痕的逍遥,他也不知如何选择。 手足无措之下,古从书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他眼中挂泪说道:“你若怨恨便怨恨我吧,切莫拿自己的生命儿戏。”古从书将剑举起,伸出自己的胳膊说道:“你想要的自由我没法还你,唯有自断一臂。”说完举剑往朝自己左手挥去。 那些丫鬟姑子哪个见过这么多的血,一屋之间尖叫之声响起,也惊起了守卫的注意,守卫进来时方见从书怀抱左臂在房间里翻腾,逍遥跪在地上正用布条绑在他的大臂之上,处理的还颇为娴熟。 守卫又从逍遥手上接过古从书,赶忙又让人去叫了大夫,原本一片祥和的厚义侯府笼罩了一丝不安的情绪。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惊动了古守义,这位老侯爷都没有乘轿,直接骑了护卫的马就疾驰回了府。 好在古从书那佩剑只做装饰并没有怎么开刃,他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一剑下去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但是皮开肉绽也恐怖之极。古守义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从书与逍遥都是他正妻所生,这正妻十六岁过门,与古守义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古守义最心爱之人,而她只留下这两个孩子,无论是逍遥或是从书都是古守义的心头肉。 偏偏从书这伤又是因逍遥而起,逍遥又是待嫁娘,现在又受不得处罚,古守义心头之怒又不知从哪出,只能将逍遥呵斥一番,于是将逍遥叫到从书屋内。 从书逍遥本是亲兄弟,一脉相承都是性子刚烈执拗的人,可逍遥却没有想过从书也能做出这样过激的事,见到从书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哥哥,心里也有内疚之意。 “古从璞!”见到逍遥扭捏着进来,古守义怒吼道:“你还当他是你哥哥吗?你还当有我这个爹吗!” 逍遥自知理亏,老实的跪在了地上:“爹爹,我错了。” “上次你在祠堂里也这么说!”古守义指着逍遥说道:“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爹,你别说了。”古从书从床上坐起拉着古守义,又忍痛说道:“这事与璞儿无关,是我自己伤的。” “到现在你还为她说话!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了!”古守义道。 “哥哥,别说了,你的伤也因我而起。”逍遥转身朝向古守义:“爹爹,女儿不孝,女儿不嫁,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古守义从床边坐起冲到了逍遥跟前,他抬起手掌用力挥去,可是落在逍遥脸之前又停了下来,这个在朝堂上也此叱咤风云的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古氏的昌盛免不了子女们的牺牲,逍遥要的幸福他没办法给。 古守义将手收回,对四下说道:“把大小姐送回屋去,她要再出什么事,我唯你们是问!” 古守义又交代管家将此事压下,收拾好逍遥屋里的尖锐危险之物,最后还是担心,又狠心差人让去御医处要了一味使人安神的药,待迎亲那日再让逍遥服下,这才我稍稍安下了心。 第66章 迎亲路 </script> 古守义向御医院要的药并非普通的安神药,御医院院正收到古守义的书信时倒也有些为难,这书信写得很含糊,但是需求却又很明显,只说家中有一姑子每日辰时会有癫狂之症,但这姑子对古家又是大忠之人,不日将是女儿从璞的婚期,怕这姑子又生病变,于是让御医院出一个极为宁睡的方子,让这姑子没气力动弹即可。随后古家的管家又在口头向这院正说道,此仆对古家有恩,用药一定要恰到好处,不可多一分伤了那人身上,但又不能少一分让药力不足,说罢又封了银票一封,那院正只摸着那信封厚厚一搭,怕是有上千两的银票。 如此手笔,院正不用多想也知道信提及的人绝对不是姑子那么简单,只是想到古守义位高权重,出手阔绰,有的事,有的话总是少问一句是一句,院正收下钱后又向那管家问了姑子的体重,管家估摸着逍遥的身形一一回复了院正的回答,院正按着管家所述将药抓齐,又将这药理药性细写在纸上,让管家带回去。 管家将药送到古守义手上,根据古守义的吩咐这事也就他们二人知道,给自己女儿下药送上花轿也不是光彩的事,就连古从书也不能让他知道。 自从古从书受伤后她整日郁郁寡欢,逍遥情绪不定,姑子们摆弄她如同傀儡,她并无配合也不做反抗,每日三餐照吃不误,但又只动两一筷,所有人都以为越是临近婚期逍遥会表现出让人不能接受的行为,可直到那一身衣服被套在她身上时,她也只是形同枯槁任人宰割一般。 这七月十五说来就来,整个天平也因为这婚事萦绕起一丝喜庆,林家到古家这一段迎亲的路上已是比肩继踵,这一年下除了几个大的节气似乎也没有这么热闹过,这一段路上两家也请了戏子杂耍做着表现,而众所周知的是这样的大喜之事,林古两家侯门自然不会吝啬于在喜事上的打赏,这人气简直旺得如同过年似的。 但人多了也容易鱼龙混杂,两家自然也是派了亲兵驻守在街道两边,将迎亲的路与围观的人群隔离开,两步一哨三步一岗,为了维持这几里路的安全,也算是倾尽心思。 有意思的是,林家还调动了一只特别的军队用来护卫林家公子接亲,这十人都来自天平的小门阀之中,要么就是一些旁支庶子,但是个个面容俊美,身材高挑,这行人作为依仗跟承在林家公子之后,更是突显林家公子的威武之风,又是接亲的一道风景。 “今天是我家公子大喜的日子,也请各位小爷打起精气神!”林家总管林之一对着那仪仗枪-对说道,他说这话时似乎也没把自己当个管家,反正跟前都是些小支末族他,倒也不放在眼里。 总管林之一顺着这一队人看去,果然个个都是好皮相,就是第二位少年身材孱弱了些,不过那五官也能算得上绝色了,林之一到是想不到天平何时出了这等人物,好奇心使然,让他上前找了些话说。 “这位小爷,是哪家子弟呀。”虽然口中称着小爷,不过并不见林之一敬人三分。 “天平钟氏旁支。”对方回答,不卑不亢,倒是有些读了书的气度:“庶子。” 林之一点点头,算是知道对方家底了,心里盘着谁把这人安□□队里的,不是折了少爷的威风吗,可是再去找人,又怕耽误了吉时,便对那少年说道:“那钟家公子,你这身材娇弱,站在这依仗里显得突兀了些,不若你就站在仪仗最后一列吧。” 那少年对于这样的安排也不负气,清声说道:“但凭林家安排就是。”说罢便自行走到了最后的位置,其它的人一次排上。 林之一满意的点点头,给他们说了一下仪仗的规矩,将这十人叫到了大门之外,只等着林家大少爷出门迎亲了。 而古府这头,也是早做好了准备,送亲的仪仗也都备好,不同与林家的俊少青年,古府都是族中长辈,这亲也不会送得太远,从内院走到门口就算结束。 逍遥一身红妆端坐其中,本就是花容月貌之姿,这一抹妆容更让她显得美不胜收,可是这样的美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之色,若乌恩看到逍遥如此模样,也一定会觉得轿中之人不是逍遥,这一脸死色哪里是去成亲,不如说像是上坟。但四下之人却没有乌恩一般了解逍遥,逍遥上了轿子对他们来说像就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只要把这尊神请了出去,古家就算是安宁了。 “新娘子,来喝点汤。”话音随着姑子掀开轿帘传入,那半老的姑子将一碗汤送到逍遥跟前说道:“大小姐,老爷说这处暑刚过天热得紧,你在这轿子里等着怕你闷着,让你喝了这汤消消暑。” 逍遥瞥向那药汤,汤色浑浊,闻着略带些苦味,并不像是消暑的汤药,但这上了花轿都不见绍凌出现,再加上之前古从书自残的事,都让她心中郁积,逍遥此番出嫁心里也做了准备,绍凌不出现必定也有不测,自己大不了也一死了之,既过了门成全了家里,又不辜负自己与绍凌一番情深。 此时这药里究竟是什么,对逍遥并不重要了,她端过药汤,一饮而尽,退还给姑子后又是一脸死寂,这药也并无特殊,只是让逍遥无力逃脱路上不要出些妖蛾子便可,毕竟这拜堂成亲也是要让她亲力亲为的,药效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逍遥喝了药之后,只觉得四肢有些酸软,但是大脑还算清晰,她用力抬手,可是手却毫无动作,她试着张嘴,倒还可以发声,逍遥叹了一口气,有这药没这药对她又有什么改变呢? --------- 马刺儿倒是回到了燕吹花,燕吹花的顶楼在天平算得上一个高,那接亲的大街正好被他纳入眼底,他今日也想看看绍凌到底能闹出多大的风浪,马刺儿提着酒壶,哼着符西的小曲,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此时阿其罕也风尘仆仆回了燕吹花,见马刺儿倒是一脸闲情逸趣的样子,柏松自顾喝酒,却不见绍凌和塔琳娜在何处,于是坐在柏松跟前,将刀放在桌面,为自己斟了酒,朝马刺儿问道:“绍凌她们呢?” 马刺儿指着那喧嚣的大街说道:“下面天大的喜事,那两位凑热闹去了。” 阿其罕走到栏边,往马刺所指的地方看去,倒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他才从符国赶回,自然不知所以,继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马刺儿道:“今天这逍遥妹子结婚,绍凌去让塔琳娜去备点好礼,至于绍凌自己嘛..“马刺儿又似笑非笑着:“自然是去送礼了。” 对于马刺儿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阿其罕有些恼,他一把抓起马刺儿的前襟,咬牙说道:“我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们在哪?!” 马刺儿将阿其罕推开,理了理衣襟说道:“我就一小小门徒我知道什么。你有事问绍凌去呀!” 自从跟了绍凌之后阿其罕就变得十分奇怪,虽然之前都与绍凌有仇,可绍凌对了他们也是舍命相救,有些事自然大家也就不提了。可只有阿其罕看绍凌的眼光总是有些怪异。 马刺儿忍下去,对阿其罕说道,口气里还颇有开导之意:“阿其罕,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好好把天平这任务弄完,到时候你想要跟翎主你自己跟宗主说去。” 阿其罕冷笑一声:“任务?我看绍凌完全不想完成这任务,我们在她眼里算得了什么?何时把我们的命当命了?” 马刺儿见阿其罕油盐不进,又说道:“绍凌上次舍身救我们,这不算拿我们当命吗?季广志已死了,我们是玄刀,技不如人就是这样结果,放谁上都一样!” 阿其罕听马刺儿如此说来,也无言已对,他与马刺儿他们不同,季广志对他有救命之恩,有些感情不会像它人一样随便淡掉,阿其罕继续只问道:“那塔琳娜在哪里?我找她有事。” “古家城外驻军处。”马刺儿心中有气,话也说得短促无力。 阿其罕将跟前的酒一口倒入嘴里,弯刀往腰间一插就甩袖出门。 ----- “吉时到——!” 随着吉时的提醒声喝起,林家公子正勋的夹了夹马肚,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古家走去,他每前进一步耳边总是欢呼声不断,这林家公子林正勋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在这样的欢呼声下他的腰挺得笔直,还不住朝着四面挥手,这倒像有点像个归胜的将军,他身后十位英俊少年也是华美礼服,跨-下符西骏马,手持红缨长-枪,又为这林家公子整天了几分威武之气,再往后便是林家仆从,他们紧随着其后,手里提着篮子,篮子中装了各式各样的糖和糕点,还有一些扑从手中拿着一个小钱袋子,里面装的铜钱,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往街道两边抛洒,所到之处均是引起一阵哄抢。 周围守卫的军人也不敢怠慢,他们用自己鹰挚一般的眼神观望着四周,手抚在腰刀之上不敢离开。 第67章 劫亲路 </script> 再厚的朱墙,在深的大院也挡不住这样的喜庆之声,逍遥在花轿之中听着外面的喜乐奏鸣之声,只觉得锐利扎耳,不禁的要去握紧拳头,但脖子之下全然没有知觉,接着逍遥觉得轿子被抬起,四平八稳的,并没有一点颠簸的感觉,可逍遥的心里却是在剧烈的摇晃着,她原以为自己能平静的接受这样的事实再坦然的死去,然而绍凌没有出现在她眼前,无论是活人或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无法去接受父亲为她做出的选择。 那种强烈的不甘让她内心如刀绞似的痛苦,此时古守义的药才起到了真正的作用,逍遥所有的情绪都被压制着,果然心中那想迈开双腿落跑的冲动都被彻底绞杀,那种让人窒息的绝望随便身体的禁锢更加显著。 “绍凌...绍凌...。”逍遥唤着绍凌的名字,那声音低的只有一丝气息,身上无力,外面又锣鼓震天,这一声轻唤也是徒劳,绍凌不会听到,也不会出现。 随着轿身的升高和下降,逍遥知道已是出了自家院门,轿子又再次稳稳的落下。 古从书站在轿子旁,他一身宽袖礼袍恰好将受伤的手挡住,他与那林正勋也是旧识,今日看那林家公子一身华贵正红色喜服,头戴金玉小冠,腰间别着流金宝剑,气宇轩昂仪态表表,这天平的少年郎个个都是俊杰少年,林正勋少年习武,体格修长健硕,也算是天平少年中的翘楚之人,如今这样打扮就更是人中之龙。 古从书打心眼里是认同这门亲事的,他往轿子偷偷瞄去,未见逍遥动静,从书并不知道逍遥喝过药,只知道她几日那都沉默着,想来是逆来顺受接受了联姻的命运,古从书又想到这也是因自己而起,心中腾起一阵内疚。 林正勋一跃下马,逍遥只听四周姑子丫鬟都有轻轻惊叹之声,又听一姑子说道:”这林公子马上之姿真是潇洒之极呀。”逍遥心中想起的却始终只有绍凌一人。 “林家嫡子林正勋前来迎娶古氏长女从璞。”林正勋走到古从书跟前,往日里两个辈分一般,如今古从书可是大舅子了,林正勋这过场还是走得齐,他毕恭毕敬的给古从书行礼道。 古从书抚住林正勋的手肘,没让他把这礼做全,从书温柔说道:“往后都是一家人,正勋不要如此繁于礼节。” 林正勋起身,目光不时看得那花轿,自己也是新婚少年,之前也有缘一睹逍遥的风姿,难免对新娘有所期待,林正勋道:“大雁我已备好,”他朝身后的奴仆挥手,便有一小厮拿着雁盘走来,待古从书接过大雁,林正勋又道:“小弟今日便将令妹接走了。”脸上倒还有些羞涩。 虽然两家相隔不远,可是从书知妹妹心性,这一嫁并非当逍遥本意,又怕逍遥过门后性子顽劣不受林家人待见,又拉起林正勋的手说道:“我妹虽是长女,却也是幺妹,父亲与我宠她得紧,性子纵然恣意了些,但也是知情达理的人,而今嫁与正勋还请正勋多多照顾,往后夫妻之间多多担待才是。” 林正勋拍着胸膛道:“哥哥请放心,从璞嫁与我林家,一来是我心有所属,二来更是太子牵线,我自然不会亏待从璞,”林正勋看向花嫁又说道:“还盼日后与小姐举案齐眉,共享天伦。” 古从书心里还放不下,又拉着林正勋要做些交待,两人又客套了好一会,后来古家一管事上前提醒不要过了吉时,从书又才走到花轿边上,他降低声音道:“璞儿,嫁去林家若有委屈就给哥哥说,事到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纵使哥哥有错,也希望你能幸福。” 逍遥没力气回声,如果她有力气也定是向她哥哥唤到不嫁之说,从书见逍遥不搭理自己,又无奈退去,这才与林正勋作别。 林正勋上马掉头,轿子再次腾起,而请来的那十个英雄少年则分开两侧将逍遥的花轿保护在中间,林家这接亲大队又敲锣打鼓的往林府方向回去。 从书看着人马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各味杂陈。 随着这轿子的轻微晃动,耳边传来的欢呼祝贺之声,逍遥也自知这亲事已是出弓之箭,绍凌的不出现连让自己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去盘算如果逃跑,也没有去盘算到新婚之夜里要如何与那林正勋周旋,每前进一步都是一种巨大的失落与绝望。 迎亲的队伍走得并不快,这样的世家联姻也需要在民间造势,街道两边的卫兵依然机警着,但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依然只有沉浸在喜庆中的百姓和那些对打赏虎视眈眈的乞丐而已,卫兵队长还是让人将那些乞丐撵去了后方,一是为了让那些贵人们视觉上感到舒适,第二也是防患于有歹人伪装其中。 然后这些卫兵并不知道他们所面对的是什么。 一声弓鸣,可惜并没有人能听见 一人倒地,只拦住迎亲之路 林正勋看着倒在跟前的卫兵,那人后脑勺插着箭,他又朝着四周望去,不见持弓之人,怕这执弓之人也是力量非凡,林正勋有些紧张,他并不知道是何人作祟,如果说是敌对党羽,那在天平向自己动手显得过于鲁莽,可是他的脑中飞速的转动着也想不起哪里来的仇家。 围观的人开始惊呼逃窜,站在前方的人往后撤,可是后方的民众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想往前窜去看个明白,可看到了那横尸后又迫切的想走,两股人流碰撞着,场面一度混乱起来,刚才长时间的平静与喜悦,让卫兵长也找不着北,他安排了一部分卫兵去排查,又安排了一另些卫兵围绕在林正勋周围,他们手执刀枪背着对林正勋,而那十个来自下级世家的英俊少年们也不含糊,长-枪立起围成小圈保护着林正勋。 林正勋下马,除了自己的安稳他还要确保的是逍遥的安稳,他们两人说得浅是欲为夫妻,可是说得深是联姻关系,舍了谁都不利于集团的利益,他仓促的走到花轿前没有筹措于礼教,而是果断的将帘子掀开,见逍遥花容之姿心中了也一是喜。 逍遥在轿内已听到外面的慌乱声,奈何自己无力往外探头,此时轿练掀起她正满怀期待,可惜却没有等到自己等待的那张脸。 林正勋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道:“遇到了刺客,只有委屈小姐与我同马共乘了,早日回府才是安全。”话毕便伸手想去抱她。 逍遥药力正上身,一身松软无力,林正勋仪表堂堂可她依然不愿与他多有触碰,可是偏偏这药让她躲不掉。 就在林正勋进轿之际,一把尖枪从花轿窗帘间刺入,不偏不倚正中林正勋的咽喉,殷红的血瓢泼而出,就在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就这样横死枪下,都未能给逍遥一丝反应的时间。 接着又有一人应声倒地,尸体落在逍遥轿前,透过轿帘可见到那人胸前一个大孔,也是明显的枪伤。逍遥见过绍凌杀人,玄刀一出,见血封喉,虽然这阴狠的杀法像极了绍凌,但逍遥知道绍凌不使枪。 围绕着林正勋的小圆从内被击破,谁也没有想到真正的刺客竟然暗藏在那十个少年之间,只见那来自钟氏的绝美少年挑起□□,也不恋战,一枪击出只打要害,或是刺穿敌人头颅,溅起白色的脑-浆,或是用力捅破肚子,将那内脏挑出,再者就如同杀那林正勋一般,枪指咽喉,弄得血花四溅,剩下的九位少年中已又损了六七,凡死去之人,都是一脸残状,恐怖不堪。 少年立于马上,长-枪在手,装备又是极为精良,加上一地的破败尸体,那些卫兵们都慑了一般不敢前进,少年下马,长-枪甩出一个弧形,以枪尖为界,竟无一人敢上前。 逍遥感在轿内都能感觉到外面的绝望,随即她透过轿帘子感觉那少年朝着自己走来,枪头上的血一点点滴下,逍遥想,也许自己终是无法与绍凌再见了。果然长-枪一提便往帘中送来,逍遥一惊,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挑将轿帘挑开,只见那少年浑身是血的站在轿子跟前,杀了太多的人让他有一些疲惫,少年轻喘了一下将头盔朝往身边一扔,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 那个让逍遥日思夜想的人轻轻说道:“逍遥,我来接你了。” 此处无言,唯泪不断,那本以为不会再出现的人,终还是出现在她的跟前。 天平的风很大,它扬起了绍凌束起的长发,如剑的双眉下是绍凌坚定的眼神,原来她从来没有放弃。 绍凌似乎看出了逍遥的异样,她走到逍遥跟前,和每个新娘一样,今日的逍遥特别的美,只是这么美的新娘在哭泣,绍凌不忍她流泪,抬手去抹掉那泪水,但那泪滴却灼伤了她的心。 “对不起,我来晚了。” 逍遥周身没有气力,只是轻轻摆头,她一直相信着绍凌会来救她,直到此刻心里掩盖着的最后一丝的希望才得以点亮。 绍凌将逍遥花轿里抱了出来,虽然简单收拾过可她浑身的血依然如同鬼魅,此时她的手中抱着逍遥,没有武器,但守在外面的卫士见识过她的枪下的残暴,还是束着刀枪指向绍凌,可还是不敢迈出一步,还活着的两个世家少年尝试着持枪上步,也退于绍凌修-罗的眼下。 绍凌又将逍遥抚上了马侧坐,自己跟着也飞身上马将逍遥按入怀中,逍遥靠着这熟悉温度说道:“绍凌,我们走吧。”那吐出来的声音小的可怜。 绍凌温柔的看向逍遥,逍遥一身红妆,面带绯色,宛若自己的新娘一般睡在跟前,绍凌看得有点痴迷。 此时绍凌身后身后卫兵也乘机向她们靠拢,绍凌不知哪来心情,她将马头掉转,那些卫兵又退一步,绍凌笑了笑,对着还活着的两个世家子北说道:“告诉他们,新娘子我接走了。” 第68章 新婚夜 绍凌在天平城里一路虐杀,如同脱缰之马,守护这亲事的卫队毕竟不是前线的士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四下百姓也惊慌逃窜,当然这也引来了城卫们的注意,天子脚下哪敢容得他人放肆,一时间古家林家的亲兵和城卫们都在天平城中集结,这次劫亲绍凌早做了准备,哪里又会留下被捉住的机会。 这林家用来仪仗的马都是符西的好马,绍凌驭马疾驰,人马如一,这逃离的路线早已安排妥当,她穿梭于天平街道之间,所走之路都是僻静的胡同小巷,抢亲之后占着大家被杀戮震慑,率先就逃,这已经和追兵拉开了一段距离,加上又是早习过了逃跑的路线,虽有追兵在后,但是也能迂回城中。 抢亲之后城门已被封,绍凌早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在鱼龙混杂的东市早做好了暗道,躲过了追兵绍凌将马放走,又脱下厚重的铠甲,只着一件正红色里衣,逍遥衣服虽华贵扎眼,但喜服也是红色,两人迅速消失在这片尚红的都城里。 出了东市,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等候着二人,乌恩拿着马鞭正翘首以盼着,见到逍遥猛的招着手,逍遥也是喜出望外,拉着绍凌的手急忙上去,又见到阿凉从马车中探出了头,看着小伙伴都到齐了,自己又在才从逼婚之路逃走,心里自是喜出望外。 “大叔!阿凉!”逍遥上前拍着乌恩的肩,笑说道:“总算见到你们了。” 乌恩被塔琳娜、阿凉救出来之后,自然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以塔琳娜的阐述,他们此行就是为了帮助逍遥逃婚,逍遥与绍凌关系如何乌恩心里明白很,自然也信以为真没有在多问,只是见到逍遥,乌恩心里也是欢喜,三人这半年之间同生共死,他与逍遥已非主仆关系,若说生死之交也未尝不过。 “可不是吗。”看着逍遥,虽是面容不争以前风采,脸上还有些憔悴之色,但总算还好好的,乌恩又关切的问道:“东家近日可还好?” 逍遥点点头:“之前不好,现在好了。”说罢逍遥的眼神自然的往绍凌处看去。 乌恩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又拉开车帘道:“就不拉家长了,你俩先上去,一会怕是追兵来了。”拉开帘子此时阿凉也在里面,乌恩朝阿凉挥挥手唤她出来,逍遥与绍凌难得相见,不能让她坏了兴致。 阿凉不知乌恩意图,不过又看乌恩一脸坚决,也就不情不愿的出来坐在了乌恩旁边。 车帘合上,马车动了起来,接着从缓行变成了急奔,突然得加速让逍遥往后一倾,但被绍凌 迅速的搂在了怀里,将她护个踏实。 已经是大半月没有相见,此时逍遥落入绍凌怀里,这身体之亲怎么都透着情深意浓,逍遥今日新娘红装自是美不胜收,倒是让绍凌有些神魂颠倒,绍凌俯身便欲吻去,可车帘却突然被拉开。 “你们在做什么!”阿凉见到眼前这一幕红着脸叫着。 逍遥与绍凌被这一惊弄得有些尴尬,逍遥从绍凌怀里起来,却又被绍凌一把拉了回去,绍凌 马着脸对挑着眉对阿凉说道:“在西风庭呆了那么久,这都看不出来骨。” 阿凉到没想到绍凌如此直接,自己倒显得害羞起来,又挂下帘子退了出去。 那绝好的气氛被阿凉破坏后,逍遥倒是想起点别的,看这一路逃跑绍凌都无缘顺畅,出了城还有乌恩等着,想必也是安排妥当,于是问道:“我们是去哪里?” 绍凌抚了抚逍遥的发,说道:“天令镇。” 天令镇是天平边上的一个小镇,是离天平城约莫四十多里的地方,以乌恩的马速去那里大概也得大半天,只是逍遥却不知既然已经离开天平,为何却不远行,又想到绍凌在劫亲之时,杀虐不断,一定也免不了被缉拿,虽说她本就是玄刀杀手,做惯了杀戮之事,但无论是林家公子还是那些送亲之人,乃至是沿途护卫,都本是无辜之人,想到这里逍遥又心生了沮丧,若非自己绍凌断然不会嗜杀,那些人也根本不会枉死。 逍遥中心生了一丝悲凉,她伸手将绍凌的手握入手中,绍凌的手腹有些破皮,她本善使弯刀,今日却为了救自己而提着长-枪苦战,若稍有不慎,死于自己面前的就是绍凌,逍遥有些纠结,一方面内疚于惨死绍凌枪下的众人,而一另边却又庆幸绍凌的全身而退。 那辗转的情绪积于心中,不由的双眉锁紧,绍凌不知为何她突然由喜变悲,抽出手按向逍遥的眉头,轻轻的将那个川字按下,看着逍遥的脸,嘴角含笑。 如此温柔的绍凌与刚才那修-罗完全不似一人,逍遥反又心疼起来,识绍凌至今未曾见她多笑,未曾见她红妆,逍遥坐正身子,她捧着绍凌的脸认真的看着那一双无暇的双眼:”绍凌,我们走吧。” 对于逍遥突然的严肃,绍凌看看这马车道:“不是咱们在走吗?” 逍遥摇摇头,接着说道:“我们两离开这里,我不回天平,你也不回玄刀了。” 不回玄刀了。 绍凌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突然间不知如何回复逍遥的话。 “你知道你今天杀了多少人吗?”逍遥将放在绍凌的脸上的手换到绍凌腰间,将头靠在绍凌胸前,她知绍凌对性命并无感觉,只求用自己一丝体温让她感同身受。 “没数过。”绍凌老实答道,杀人便是杀人,只要目的达到即可,杀多杀手对她没有区别。绍凌不知逍遥为什么问这个,又认真说道:“我曾许你,为你可杀尽天下人。” 绍凌所言着实也让逍遥无言以对,若说手段,绍凌自是心狠手辣,但若说到心性,绍凌却有时宛如稚童。 “我不要你杀尽天下人。”逍遥在绍凌身上轻蹭了一下道:“我要你陪我走遍天下,阅尽山河,我要你护我一世平安,却不立仇家,我要你此生恣意妄为,不陷禁锢。”逍遥抬头看向绍凌:“可好。” 逍遥所说,绍凌从未想过,从年幼至今被玄刀所累,不知自己为何而活,杀人无数却不知自己会为何而死,自从遇到了逍遥心中便有了念想,也许逍遥吸引着自己的,就是她无拘无束的心性,天马行空的想法,逍遥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心志,让她羡慕,让她想把这样的人占为已有。 绍凌看着逍遥少有的认真神态,反增了些可爱之色,小别未见,救亲又是大难不死,哪容她这样没完没了的问下去,将她按在车边便要吻去。 “哎呀,没羞没骚的年轻人呀。”乌恩探进头看到这一幕,捂眼叫了起来。 门外阿凉也传来一阵笑声,说道:“说了她们在干坏事,让你别进去你不信。” 逍遥见绍凌脸都黑成一遍,见到刑书时也不过如此,庆幸她手中无刀,不然这次自己也难保大叔了。 逍遥捏了捏绍凌的脸,对她笑了笑,又把她从身上推开,清咳一声向乌恩问道:“什么事大叔?” 此时乌恩已退车内外,隔着帘子答道:“马上到天令镇了,东家准备准备,咱们先入驻,还要商议明儿个的安排呢。” 逍遥理了理有点凌乱的头发,又在绍凌怀里撒了会娇,对可怜的绍凌安慰了一番才下了马车。 这县里的住宿塔琳娜早已备好,还别有用心的只安排了三间房,而必然的会有两人会同卧一榻,乌恩和阿凉倒是挺自觉,一人在掌柜处领了一把钥匙便跟着回了自己的屋,剩下的一屋自然就留给了逍遥二人。 逍遥拉着绍凌入了房,才结束了一日的惊心动魄,逍遥找了一处板凳坐下,又为了自己与绍凌各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凉茶入肚,方才觉得今日算到此结束了,而绍凌则站在床边,她着的还是迎亲时的仪仗服,那衣衫正红,若不是看得仔细,很难看到衣服上还有是血迹斑斑。 逍遥赶忙放下茶杯前,走到绍凌跟前关切问道:“你可有受伤?” 绍凌摇头,看逍遥如此关切不由的嘴角带笑,她摸摸逍遥的头道:”你先歇会,这衣服脏,我自己换。” 逍 遥对着绍凌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身姿挺拔,虽一身男装不见身体上的线条,但确实不似受伤模样,只是这衣服上的血污确实不少,逍遥说道:“那也得洗了再换干净衣服呀。”说罢便下楼唤小二打了一大盆水送上来。 绍凌符西少女,没有中原女子的扭捏之态,三两下便把自己脱的干净,又迅速跳到了水盆之中,逍遥早前为绍半疗伤时,也见过她那身子,当时只震撼于那一身伤痕,而今日再看,又生了另一番感觉,绍凌长年习武,身体匀称结实,但丰满之处也是凹凸有致,逍遥竟也脸红了起来。 绍凌坐于盆中,确实身上血污不少,于是拿着帕子耐心将身上洗净,又想到背上眼不能看,手也总有不能触及的地方,便想让逍遥帮忙,朝逍遥处看去,只见逍遥正红着脸痴看着自己,只觉又可爱又可笑。 绍凌伸手将逍遥唤到身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逍遥却走得扭捏,绍凌见她满脸羞涩,眼神闪烁,再配上一身未来得急换的新娘婚服,像极了一个新婚小媳妇。若说这裸-体的绍凌吸引着逍遥,倒不如说这含苞待放一般的逍遥更吸引着绍凌。 绍凌将帕子递给逍遥,自己转过身去做出一一副正襟危坐之姿,盆边水气氤氲,暖气弥漫,绍凌的背上伤痕累累,但是完好之处却也见皮肤细腻光滑,逍遥看着不禁咽了口唾沫。 “快些,水凉了。”绍凌催促道。 “嗯!”逍遥反应过来,猛得点点头,又将帕子扔进水里取水,可是这水还有些发烫,完全不像绍凌所说快凉了。 绍凌直挺着背,逍遥伸手欲上前擦拭着,顶端的手指却不触及到绍凌的肌肤,在热水中呆了一会,那皮肤有些发烫,逍遥用帕子擦了擦,不知是水气太热或是这样的靠近让她心跳太快,逍遥竟有些呼吸急促。 结果伺候的人巍然不动,逍遥自己脸却越来越红,手上的力道慢慢软了下去。 绍凌见身后没了动静,索性便躺下水盆,刚好能看到逍遥的脸在她之上,此时逍遥的脸已一片绯色。 然而逍遥越是娇羞,绍凌戏弄她的兴致就越高,想到今日马车里两次亲昵都被打断,此时的逍遥正是一脸秀色可餐之样,绍凌挑起嘴角轻轻一笑,双手勾住逍遥的脖子将她拉下。 绍凌很少如此主动,这让逍遥也心生欢喜,她配合着埋下头,两唇相触,那柔软的温度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对方,不再是那样的浅尝辄止,绍凌紧紧的搂着逍遥,她的舌侵入逍遥齿内霸道的攻城略地,两人唇齿交融,疯狂的向对方索取着。 逍遥吃惊于这样的主动,却不知绍凌的恐惧,绍凌此生并不拥有什么,亲情也好,财富也好,甚至是自我都在成长中迷失,现在唯一能让她感到拥有的,只有逍遥,如果失去了逍遥她将真正的一无所有。 绍凌的热情让逍遥难以自己,一阵拥吻之后她脸上的绯色更上一层,逍遥有些轻喘,双目含着双光,体内莫名的腾升起阵阵温热。 绍凌依然躺在水中,她伸手抚向逍遥的脸,终于还是将逍遥劫了回来,她此刻踏踏实实的在自己的跟前。 “逍遥。”绍凌轻唤道。 逍遥接过绍凌放在自己脸傍的手,放在嘴边轻啄一下:“嗯?” “你真美。”绍凌温柔说着,可是眼神中是发狂的火焰。 “逍遥。”绍凌又轻轻说着,接着慢慢从水里走了出来,她站到逍遥跟前,毫不避讳自己的一丝-不-挂。 “我在。”逍遥小声回答道,再一次的羞涩的埋下了头,可是却毫无防备的被绍凌横抱了起来,她吃惊的看着一身*的绍凌。 只见此时绍凌一脸深情,从来未见她有过如此无法自持的模样,绍凌勾起嘴角,声音里是让人无法抗拒的磁性:“逍遥,我要你。” 第69章 父女怨 清晨的阳光散进房间,夏末秋初的温度依然是温暖的,窗外的鸟雀开始活跃,发出了阵阵清脆的鸣叫,这小小的骚扰将少女从一场美梦中惊醒。 逍遥睁开眼,身边是绍凌均匀的呼吸声,她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色,昨晚与绍凌缠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想着绍凌在她之上的起伏,想着绍凌手上薄茧的触感,想着那一整晚的低吟,逍遥的身体又没出息的发热了起来。 她害羞的看向绍凌,那人正闭目酣睡,两个都是初尝人事,难免纵欲,绍凌昨日又是抢亲苦战,逍遥不忍将她扰醒,只是侧了身子,将头躺在绍凌胸前,她又抬起头,正对着绍凌的耳垂,圆圆一小块直觉得可爱,逍遥伸手小心触碰,但绍凌似乎并无感觉,她又大胆的将手移向绍凌的脸庞,昨天就是这张脸让自己迷离着,划过绍凌高挺的鼻梁,那鼻尖昨天给她的触感今日还能记起,最后摸到绍凌的软纯,那处的柔软让她不禁想吻上去。 逍遥一只手将自己肘起,埋下头想去完成自己小小的想法,却看到了绍凌突然张开了眼睛,她挑嘴一笑,将逍遥反按于身下。 “你不是睡着了吗?”逍遥小声嘟囔着,有些不敢看绍凌的脸。 “那你是想我继续睡?”绍凌暧昧的笑道。 “你不是喜欢睡吗?”逍遥道,原本绍凌就是非常嗜睡之人,就连骑马都能入眠。 绍凌摇头,俯身而下在逍遥耳边说道:“现在喜欢别的事了。” 自知绍凌说的是何时,逍遥不由的脸上一烫,反别扭回道:“你喜欢我又没说我喜欢。” 绍凌没有接话,昨日逍遥与自己缠绵之态她还没有看够,今日也不想就此放过,直接上嘴将逍遥的话堵住,又将逍遥挡在胸前的手移开。 这清天白日逍遥本有着拒绝之意,可是身体却也跟着不听使唤的向绍凌身上贴合,就在逍遥那小心思纠结和高兴之际,门上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那声音不是乌恩,也不是阿凉。 “绍凌,绍凌...“塔琳娜在门口用力拍着门,像是故意这么大的动作:“别睡了,出大事了。” 绍凌眉头一蹙,她不知塔琳娜为何今日才来,按计划她本应该昨天出现在客栈的,只是她昨天心系逍遥,忘记了询问这事。而昨日劫亲的行动中,塔琳娜确实参与其中,乌恩是塔琳娜所救,这客栈也是塔琳娜帮着安排。 昨晚新婚一般,如今让绍凌起身她又如何舍得,正如姬月英所言女大不中留,现在的绍凌心思难以专注在任务之上,哪里还想着门中之事,特别这天平的任务还是针对古氏。 塔琳娜见屋里半天没有动静,可是这事大关天,索性猛得抬脚将门踢开,却正见绍凌伏于逍遥之上,两人四目含情,深情对望着。她们也被塔琳娜的这种出现方式吓了一跳,逍遥抓起被褥护在胸前,绍凌又何时被人见过这样的囧态,伸手抚额,黑着脸对塔娜道:“退下,门外守着,我即刻更衣。” 塔琳娜被这一幕搞得不禁笑出了声,绍凌毕竟一介翎主,她还是硬生生的将笑意憋了回去,赶紧埋下头不让绍凌看到她的表情,她拱手答道:“谨尊翎主安排。” 待塔琳娜退下,绍凌才不舍的起了床,逍遥本欲起身为她穿衣,但立起身后只觉得腰间无力,绍凌按住逍遥的肩,没让她起身,只微笑说道:“你先休息,我会忙回来的。” 逍遥点点头,但却想到每次绍凌任务之后两个人都又会长久不见,生怕绍凌此行一别又是大半月的分离,可又不说那些眷念之言,怕绍凌因为自己又分了心,最后只简短道:“早点回来,我等你。” 绍凌着好衣,昨日的仪仗服肯定是不能穿的,所以她也早为自己准备了一身干练的胡服女装,穿上后曲线分明,但是又不失英气,绍凌来到床边给了逍遥一个深吻,又去给乌恩嘱咐了一下照顾好逍遥之事,这才跟塔琳娜上了马。 “究竟何事?”绍凌向塔琳娜问道。 “你爹来了。” 逍遥在床上又躺了好一会才起了床,塔琳娜提前为她也备了衣衫,逍遥很少穿绿色,不过塔琳娜准备的青绿色曲襟逍遥穿上后,也更显了些活泼,倒是不见这几日的惆怅之色了。 乌恩早知这早膳逍遥是赶不上了,不过午膳还是让店小二准备了些野味,想这逍遥个把月的在家里关着,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膳食他再清楚不过,虽都是高级食材,可是烹饪之术无非为蒸煮煲汤,异常清单,倒不是这小地方的味道繁多。 虽说他与逍遥并非主仆,但是乌恩入中原已久,难免有些规矩感,饭菜上了一桌,逍遥还没上桌,他也不便动筷,倒可怜了阿凉小朋友,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现在饿的肚子咕咕叫着。 还好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听到逍遥下楼的声音了,乌恩阿凉顺着声音看去,逍遥盈盈下楼,气色比昨日已好上了十倍,阿凉不懂上桌动筷的规矩,只当看到逍遥了便能吃饭了,她一手向逍遥招呼着一边就动起了筷子。 乌恩并不责备阿凉,拿了一双筷子放在逍遥桌前,自己也动起了筷子。 这一行人总算又走到了一起,差一点就天地分离了,虽然几个对之前的事只字不提,但是都又心照不宣,只要还点评着菜品,拉着些有的没的。 虽不看过去,却要想着将来。 酒足饭饱后,乌恩给大家倒上茶,笑盈盈的向逍遥问道:“东家,日后如何打算呢?” 其实乌恩现已经是自由之身,若要离开他也随意,但逍遥对乌恩是心生不舍得,这一路下来乌恩对她耿直的没得说,逍遥答道:“我这天下还没走完一半,自然不想就此罢休,大叔若不嫌弃,咱们还是同行?”逍遥又摸了摸腰间,此时倒没有了钱囊,又不好意思说道:“只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怕以后可没钱给大叔漂没了。” 乌恩呵呵了两下,脸上还挂了些少见的红色,他笑说道:“东家太客气了,没钱咱们也有没钱的走法,老头子被你拐了去,现在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你说我一个外乡人没个依靠也呆不下去,跟着东家有口饭吃就行了。” 见乌恩如此意见,逍遥心里也是开心,既是一起逃走的,当然就要一直走下去,乌恩的事定了下来,现在就得看阿凉的意思了,逍遥看向阿凉说:“你怎么看?是回布瑶还是跟着我们走?” 阿凉心里自然是想家的,但现在孤苦一人,拉着逍遥把自己送回静湖,她也不一定能在深山里找到族人,这花花世界也有吸引人的地方,阿凉稍稍思量了一下,说道:“我也是没地方去了,现在回家怕也寻不到族人在何处,不如就先跟你们走着吧。” 逍遥点点头,现在只等绍凌了,还不知塔琳娜如此着急将她叫走何事?逍遥只想绍凌尽快些做完那天平的任务。 燕吹花今日大门紧闭,门口守卫均是威风凛凛的黑衣武士,倒与这天平的正红色显得有点不称,那压抑的一片黑色让过往的人都有一丝心悸,就算这是辛国首都,但这一队黑衣人马也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而不远处确实也有一队辛国城卫坚守着,一来这符国来是的大人物,需要他们保护也需要他们监视,二来昨日那劫亲杀人之事已闹开了天,还死了肱骨大臣,就连皇帝都痛心疾首,所以这一队辛国城卫更是枕戈待旦严阵以守。 绍凌与塔琳娜骑着马与那队辛国城卫擦肩,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昨日杀人时塔琳娜在暗处,而绍凌是一身男子打扮,又是中原的服饰,与如今这美丽明媚的胡人女子形象比起来,相关甚远,何况有谁能想到抢新娘的会是一个女人呢。 来到门口,黑衣人将绍凌二人拦下,盘查完她们的身份后,方才开门将二人放入。这被包下的燕吹花今日特别安静,就连店小二们都走和小心翼翼,生怕大的响动影响了那位大人的休息,不过也有一位胆大之人没做顾及。 “嘿!绍凌,绍翎主!” 绍凌顺着声音看去,一个俊美的黑衣少年正站在二楼的凭栏处向她挥着手,倒是一脸喜庆与这严肃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绍凌不识此人,但又像识得此人,她反复回忆着那些过往任务,倒还是想不起那是谁。塔琳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声向绍凌道:“姬辰霜,姬宗主的侄儿。” 绍凌细看,这少年倒与姬月英有几分相似,若真是姬辰霜那便是自己六岁时见到的那个爱哭鬼。绍凌也懒得理会,对着姬成霜轻轻欠身便往二楼上去。 姬辰霜也早早走到楼梯口等着绍凌上来,绍凌虽是普通平民装束,可也挡不住她无双的美名,姬辰霜看她一副冰山美人之态,倒更忍不住想多亲近一些。竟厚颜无耻的上去拉着绍凌的手腕。 那手还未触及到绍凌,就被她躲开,并用姬辰霜前进之力去返擒住对方,姬辰霜自小也经历着黑凤严苛的训练,又如何会被绍凌轻易捉住,马上收步侧身从绍凌跟前滑过,绍凌本能的拔出玄刀,姬辰霜立马又将刀柄按下,绍凌紧跟着抽出匕首,姬辰霜则快速退了两步,退出绍凌的攻击范围,他早在姬月英口中说过绍凌近战天下第一,又知她性子冷漠不通情理,还真怕她一时没忍住伤了自己。 姬辰霜赔笑道:“绍妹妹何必如此严肃,你我切磋我已期待已久,总有时间,不要急于这一时。” 塔琳娜听到这绍妹妹,倒实在没憋住,放声笑了出来,接着又说道:“姬大人,绍翎主我给你找回来了,绍大人怕是见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劳烦你带下路了。” 姬辰霜对塔琳娜眨眼笑道:“塔妹妹说笑了,都为符王效力,不分大小。”又转身向绍凌道:“绍大人顶楼等你多时了,快上去吧。” 绍凌上了楼,果然见绍正思一脸肃穆着坐着,他身边并无护卫,姬辰霜老实的向绍正思行了一个礼,便走到绍正思身边站着,如此情形一看就知道他是绍正思的心腹之人,如同绍凌被视姬月英视为继承人一般,但这姬辰霜表面看似放肆无度,却真是以绍正思马首是瞻,而非绍凌一般一开始恭顺,现在却真生了私心。 但对绍正思的突然召见,绍凌却也不知道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个父亲,毕竟六岁之后相见甚少,每次绍正思去玄刀只因为公务,遇到绍凌也只是问问她的功课如何,对她并无过多的关心,这样的问候绍凌也并不觉奇怪,毕竟在家那几年这个父亲也是这样冷漠,除了公务只是公务。而母亲对绍凌来说也全无记忆,倒是幼时听府里的姑子说过,自己只是父亲偶有一次酒后失性,看上了一胡人歌姬,这才有了自己,而像歌姬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进他黑凤将军府,估计那歌姬生了自己后也不知了去向。 “不认得我了?”绍正思看着站在跟前的绍凌,她笔挺着腰,不卑不亢,这气度倒是跟自己有分几相似。 “阿爸。”绍凌很不想这样唤着眼前的男人,可是那确实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绍正思轻笑了一声:“还以为你要叫我绍将军了。”绍正思站起来,往绍凌跟前走去:“难得呀,堂堂绍凌还记得我这个父亲。” 绍凌不语,还是站得笔直,双目直视,坦然十分。 “听你的同僚说你在天平可做了不少好事呀?”既然绍凌目光不多躲避,绍正思也抵在了她的脸前与她对视着:“抢了林家未过门的媳妇,单枪大闹天平城,这可都是大动作呀,绍翎主。” “阿爸过誉了。”终还是没有敌过绍正思的眼神,绍凌别开头说道。 “过誉了?”绍正思笑着说道。 “啪!”响亮的一声音在屋内响起。 绍正思长年习武,功力深厚,这一巴掌打下去绍凌只觉得耳朵轰鸣声不断,又觉得一股暖流从脸上划过,她伸手去摸,耳朵里正流着血,嘴里也生了一股腥味,这对一个杀手来说并不是巨大的伤害,绍凌将口中的血吐了出来,又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依然如初,傲岸直立。 这倔强之势倒让绍正思颇为满意,但无论玄刀或是黑凤,只有无条件的服从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可似乎绍正思并没有在现在的绍凌身上看到这一品质,既然姬月英亲自上门找了自己,那他就对这个女儿的行为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绍正思看着眼前这个十多年来未怎么关心过的女儿,突然觉得是应该担起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了。 “跪下。”绍正思负手向绍凌说道。 第70章 螽羽刻 绍凌这一走,逍遥并不知她何时再回来,虽说塔琳娜为她与乌恩阿凉三人都付了房钱,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又是之前那样与她们是半月不见,怕这钱也是耐不住用的,逍遥现在已是身无分文,倒是有些结婚当日带的首饰,但也不敢贸然去当卖。 逍遥现在为钱困惑,但她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首要之事便是想方法先把自己养活,幸而自己从小多读商志,对于这易物之事比寻常之人又懂太多。 但说到这易物行商,首先得要有物,逍遥看着自己空空如野的口袋,又看看蹲在墙角抽着烟枪的乌恩和客栈门口逗狗的阿凉,逍遥心头一阵凄凉,这两人都估计跟自己一样也盼着绍凌回来,逍遥倒是是明白了两件事,一是那常将无时当有时的老话,只恨自己那些日子如何的挥金如土,二是总算知道了当年自己是怎么被虽人盼望着了。 不过赚钱这事儿可又是能拖着,时长走的急,过一天就少一天饭钱,既然没有货,至少眼前还有两个人可以用,乌恩善于驭马,但总不能让他去偷马卖吧,再看阿凉,逍遥倒是有点心思,阿凉识药,这药在山里又没人管,谁挖到是谁的,想来不如让阿凉带着他们去山里采药,三个人总比一个人采的多,加上自己巧舌如簧,应该能在周边的药房里卖些好价钱。 办法有了,那就要说做就做。逍遥先向那客栈老板询问了下周边小县的药房,又使乌恩去询对方近期是否收药,收哪些药,现在无一分本钱,这生意还是先从本分着开始做。 这正是初秋季节,家家户户多少进点补,天平周边的小县倒也都算富庶,自然会有需求,只是怕供药的药农也多,不过逍遥倒不担心,她并不以此养家,只是先存点本钱,只要一有资金,马上用会找其它的事做。 三人也不含糊,赶着马车就往山里去了。 阿凉说这补血补气最好不过人生,不过这天平的地段是不产这个的,退而其次就是当归,何首乌,再退就是麦冬之类,这周边估计也有药农自己摘种,但野生的药效更要好些,估计能卖个好价。 于是阿凉带头开始在山里找着,阿凉眼神锐利,乌恩动作利索,二人也知逍遥没做过体力活,也没舍得让她帮忙,可逍遥自己不愿端着架子做事,在一边给他俩递帕子送水。 “你们这在挖啥呢?”一个背着框的中年男人往他们这问道,声音洪亮,看打扮也像是个药农。 逍遥见那人如此关心他们的动作,不知是不是坏了药农山里的规矩,于是客气说道:“这位大叔,我们挖些山药,可是挖到了大叔的地方。” 那汉子看逍遥说话客气,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话粗鲁了把小姑娘吓着,于是马上笑着道: “这山里还分谁是谁的地方吗?我就是看看你们挖些什么?要挖些补药就算了,这些东西最近卖不到什么好价钱。” 她们花这心思就是挖这补药的,现在说不值钱了逍遥敢是狐疑,跟着问道:“那大叔这卖什么值钱?” 那大叔也不客气,两三步走到逍遥跟前,此时乌恩阿凉也围了过来,逍遥给那大叔递了个果子。 药农一脸神秘说着:“现在最值钱的应该是金疮药。” 逍遥接着问:“怎么说?” 药农说道:“这你们都不知道吗?前两天有人大闹了天平!那阵仗呀,多少人死多少人伤呀?”药农啃了口果子,接着说:“现在天平城里都人心惶惶的,自然买得这金疮药备着了。” 逍遥若有其事的点点头,不过心里倒是颤的慌,这事也是因自己而起:“那大叔,现在天平城里是个什么模样?” 药农摆摆头,说:“我都才从那回来,现在那查得严格的很,先不说那日谁把林家媳妇给抢了,结果那日又死了个侯爷。” “可知是哪家侯爷?”逍遥想着天平的侯爷就那几位,就是担心死了那林家的威武侯。 “姓古的。”那药农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侯。” 乌恩看向逍遥,她脸已全无血色,这天平贵族但凡只有一支,嫡家贵则宗族贵,如果说到姓古的侯爷,那只有可能是一个人,就是逍遥的父亲古守义。 逍遥心里也荒了起来,手指都开始打哆嗦,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掉着,乌恩赶忙给阿凉使了眼色,阿凉将逍遥抚着,乌恩又对那药农问道:“可确定是姓古的侯爷?可知是怎么回事?” 药农道:“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听说也就是抢亲前的事,说这古侯爷当日让长子送亲,自己在祠堂呆着,结果倒好,女儿被劫走,那长子去找那侯爷,竟然发现死在了祠堂里,脖子上斗大一个口子呀。“那药农说罢又摇摇头一脸惋惜。 这话一出,就是指明了是逍遥的父亲,乌恩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现在也不能任由逍遥在这小镇里呆着,赶忙带着阿凉抚着逍遥上了马车,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 逍遥稳定了一下情绪,帝都之内的事都是瞬息万变,她自恃家里也算守备森严,若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么又进的了家里,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于是赶紧安排乌恩准备一下,蹭夜赶回天平。 厚义侯府对这个大小姐的归来都充满了纠结的情绪,这本来就是件好事,可又却伴着古守义死亡让人高兴不起来。这本是张灯结彩的大喜日子,一夜之间成了白衣素缟,这从天到地的感觉,这样的豪门贵族又何时经历过这样的巨变。 当逍遥看到古从书时,他一身素衣,头带白冠,双目发红,如同枯槁一般,而这家里也全是一副颓废模样,想着自己的父亲就真这样没了,虽然古守仁对自己偶尔苛刻,又逼着自己嫁人,可回想自己十七年没有母亲的日子里,都是古守仁悉心照顾自己,若是严厉些,也是情有可愿,总得来说这父亲对自己的也溺爱着的。 “哥哥...哥哥家里怎么这样了!”逍遥小心往古从书身边走去,双眼也满是泪痕。 古从书看着逍遥归来,也不知道是应该是怎么样的感受,只听人说逍遥是被一男子劫去,之后也是让人四处去寻,都是一无所获,又不知逍遥与那男子是何关系,只是逍遥现在回来,似乎这些都变得不重要。 “你....还知道回来。”古从书拂袖转身,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父亲..父亲究竟怎么回事,那天不是好好的吗?”逍遥问道,一脸慌乱。她口中所说的那天,便是自己出嫁那天,确实当天不见父亲,但万万没想到,父亲却遇了害。 “你还有脸问父亲的事!你有关心过父亲的想法吗?!”从书咬牙,身体因为愤怒都颤抖了来。 逍遥自知无立场反驳,也没有想过自己一转身就是阴阳相隔,她又拉着从书的衣角,想让哥哥消气,但从书度依然不愿意理会她。 逍遥也不管从书态度,毕竟死的也是自己的父亲,只是又问道:“是谁做的。可有查到是哪里的仇家” 按理说敢在天平对自己家出手的势力并不多,若是真想查也能查出一二。 话到这里,古从书总算转过了身,却不是什么好言,他一脸愤怒,五官都快挤在了一起,对着逍遥咆哮道:“谁做的!你怎么不去问下你那朋友绍凌!” 逍遥头皮一麻,联想到绍凌之前一直说在天平有任务,古从书又如此指名道姓的指认,她不得不往玄刀身上想,至少绍凌一定知道些什么,可她又不相信绍凌如果知情会不告诉她。 于是试探着问道:“哥哥说的可是玄刀?” “不是玄刀还能是谁!”古从书怒吼:“朝廷都派了廷尉来看了,那刀伤不是玄刀是什么!全天下还有谁用那弯刀!“ 逍遥见从书情双目血红,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全无,难免吓得后退了半步。 此刻听从书言之凿凿,如果连廷尉都来检验过父亲的尸首,她基本上没办法再去怀疑从书的结论,现在她只盼父亲的死一定不要与绍凌的任务有关,于是又弱弱的问道:“可有查到是玄刀何人所为?玄刀向来收钱办事,可知幕后之人是谁。” 从书调整了一下呼吸,晃晃头:“还在查,现在并不知是谁。”他又说道:“幸好父亲在死前从那玄刀身上留下一有力的证物,望他在天有灵,一定让我查出凶手!” “是何物件?”逍遥急切的问道,若真是有力证物,那绍凌一定能帮她指认凶手是谁。 从书不说话,只唤逍遥跟着自己,两人往房间案台走去,逍遥紧跟其后,见逍遥从书打开案台下的一个暗盒,将一个物件捏出来往桌上一放。 看见此物,逍遥打了一个寒战,桌上不是他物,而是一个扣子,逍遥听绍凌说过,玄刀的扣子对于玄刀门徒来说是辨识身份的不二物件,若是此物为证,那毋庸置疑真是就玄刀下的手。 逍遥只觉得眼前那扣子甚是眼熟,从颜色看来象牙的白色,可是却没有象牙的润泽质感,倒是像是某种骨头,绍凌并不爱为逍遥讲玄刀之事,但逍遥也知道,塔琳娜之流所佩戴的扣子都是木制或一般的石制扣子,材质特殊的她也只见过绍凌和季广志有过,所以这扣子的主人至少是一个翎主。 逍遥不禁咽了咽喉咙,头上不断的开始冒汗。 “你认识这扣子?”从书看出了逍遥有些异样,将扣子拿起,放在她眼前。 逍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觉得大脑轰鸣一片,眼前从书在给她说着什么,她却完全听不到,心脏猛烈的跳动着,用力呼吸但依然觉得空气稀薄,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痛苦着,双手因为恐惧而的握起了拳头。 最后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那胸中郁的气化作一口血水涌上,人轰然倒地。 那扣子掉回了桌上,那是确实是玄刀翎主才能使用一颗骨扣,上面的雕工精巧,惟妙惟肖,识得上面所刻之物的人也并不多,可偏偏逍遥识得。 华而不骚,天下独有,高洁不弱,君子之德,这不是螽羽又是何物! 第71章 梦久醒 符国绍氏百年来一直只为符王一人服务,他们所带领的黑凤卫,不听宗室大臣,不在意人民百姓,符王让他们杀,他们便杀,符王让他们死,他们就死,不知是谓忠还是谓愚。在符国有俗话说道。符国里,最坚硬是国都栖鹏围墙上的石头,比那石头还坚硬的是黑凤的忠心。 但这百年绍氏中,比绍正思忠心的人很多,但是比绍正思愚昧的却并没有,他是个聪明的,他也是一个不爱思考的人,他的聪明只会用在符王的指令上,如果没有了符王,绍正思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现在再去追溯当年绍正思的成长已经无法为他的愚昧找到端倪,现在人们眼中的黑凤首领绍正思,如同之前的每个黑色首领一样忠诚勇敢,但却比他的先辈比起来更加的残暴无情,他的眼中能装下的只有符王,对符王的一切威胁他都无法忍受,乃至于栖鹏城里的贵族们,很久时间因为他的敏感而变得人心惶惶,直到后来符王也觉得他处理的太极端,这才言语上对他有所警告。 绍正思不近女色,绍凌也只是他酒后无意所出,直到将绍凌送去玄刀后,符王才又为他指婚了另一位女子,现在也有幼子,可是这幼子少小不成气,胆小怯懦,体弱多病,不得绍正思欢喜,反观绍凌现在虽是叛逆了些,但总是心志刚强,勇武善斗,就算是倔强了些,但这才像是自己的孩子。 可绍正思也为绍凌的事伤着脑筋,这个女儿怎么看怎么欢喜,但是却偏偏生了成这副不听话的样子,绍家人可以孱弱,但一定不能不忠。 “将军,用茶。”姬辰霜见绍正思坐在案台,脸上是少有的郁闷之色,今日教训绍凌又不少废力气,也是有些担心。 绍正思看了看姬辰霜,一脸欣慰的接过茶,呷了一口茶这才说道:“凌儿怎么了。” 姬辰霜难得见绍正思懂关个谁,心里自然也知绍凌不能有什么事,只是恭敬回答:“已请了大夫为绍翎主看去了,也没什么大碍。” 绍正思点点头,用刑多年他自有分寸,本来也只是想吓吓这女儿,绍正思说:“想来这些皮外伤敢拿她没奈何。” “将军接下来准备打算的。”姬辰霜问道。 绍正思答道:“明日你我先去拜访这辛国丞相,先看看他的口风,接下来再去东宫看看,先了解一下这双方有何苗头,我们再做谋划。” 绍正思心中念着符王的国政,一心想着如何从中破坏,全然不知姬辰霜所问乃是绍凌之事,此时姬辰霜也不好再问,只是称手道是。 绍凌在玄刀呆了十六年,姬辰霜自然也跟了绍正思十六年,姬月英的功夫绍凌学了不少,绍正思的手段姬辰霜也全盘接收。这少年无论治军还是处事都与绍正思如出一辙,故而很多人将他视为绍正思的继承人,而非绍正思的小儿子,更有人猜测他可能会通过与绍凌成亲来正式接管绍氏,但是这仅仅只是坊间传闻。 不过在处理绍凌这件事上,绍正思也是全权交给了姬辰霜,虽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在绍正思心中也不及国事半分。姬辰霜虽与绍正思一脉相承,在绍凌这件事上,还是没有绍正思那样宴客。 绍凌躺在床上,身体的疼痛让她不想动弹,但是还好,这鞭伤和谢霁安的比起来还算温柔。此时她听见房门被推开,不过绍凌却并不担心,毕竟这燕吹花全是黑凤卫,能进来的也一定不是外人。 果然见到姬辰霜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绍凌收回眼神,这人一项代表着自己的父亲,所以绍凌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绍翎主,好些了吗?”姬辰霜拉了一个板凳放在绍凌床前,支着手盯着她。 姬辰霜本也长了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相,若是其它人这样被他看着,多少也会面露羞涩,奈何绍凌偏偏也不吃这一套,冷冷答道:“有何指教。” 姬辰霜本就对绍凌好奇的很,她越是这样冷淡,姬辰霜越是觉得有趣,直接上手戳了戳绍凌的头,这手感似乎没有那么凉,姬辰霜故作伤心道:“就是关心一下你嘛,干嘛那么冷淡呀。” 绍凌见他又不说正事,将头转向另一则说道:“若姬大人没什么事我想睡了。” 见绍凌下逐客令,姬辰霜忙摆手说道:“别别别,我来自然是来说正事的。”见绍凌又转回了头看向他,只是眼中没有任何色彩,姬辰霜又说道:“就是提醒一下你,天平的任务还没有做完呢。” “我的任务,无些姬大人操心。”绍凌答道。 “你的任务我自然不会操心,但你的身子我不能不操心呀。”说罢姬辰霜一脸关心的帮绍掖了掖被子。此话不假,绍凌受了刑后他请了天平最好的医生整治,又安置两位丫鬟全程扶持着绍凌起居。 “姬大人还真是好闲心。”绍凌冷笑道,无论姬辰霜是何原因关心自己,她都不想接受。 姬辰霜又露出那狐狸般的微笑,像是解释却又不是解释,他笑道,眼神中露着一丝杀气:”绍翎主的身子一日不好,我又怎么知道是你与我之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无双呢?” “我不杀无用之人。”对于姬辰霜的杀气,绍凌只加以她的淡漠。 听绍凌如此回答,姬辰霜又是咧嘴一笑,如此回答倒是正中自己下怀,姬辰霜从怀中掏出一封绢布放在绍凌床头,用手指在布上轻轻一点,道:“这信上的,全是天平最有用之人,还请绍翎一快些养好身子,麻烦处理一下。”语闭,姬辰起身往门外退去,出门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不知逍遥姑娘怎样了,那日武备司,她可是对你一副一往情深啊。” 听到逍遥的名字从姬辰霜口中说出来,绍凌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逍遥,逍遥。” 一阵急切的声音让逍遥从昏睡中晒来,阿凉正站在她床头。阿凉见逍遥睁开双眼,心中的焦虑之色终于消失了。 “绍..“逍遥本想问绍凌在哪,可突然想到自己已回了家,她向周四看去,果然正是在自己的闺房之中,门外还有两个姑子守着,逍遥改了口,向阿凉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大叔呢?绍凌呢!” 阿凉将有些激动的逍遥按回了床了,小声回答道:“你晕倒了,你哥哥又不敢找医生给你瞧,毕竟你回来的事情不敢宣扬,正好我会医,所以就被请进来给你看病了。”她又老练的摸了摸逍遥的脉,是要平衡了一些,阿凉才又说道:“还好只是气急攻心了,没什么大事。至于大叔在客房,你哥哥待我们还算客气。” “那绍凌呢?”逍遥晕倒前的记忆非常清晰,那螽羽的样子像刀刻一样划在心上,虽然心中百个不相信,但那证据在此,她不得不想到要与绍凌对峙。 阿凉摇摇头道:“绍凌估计还在天平做任务吧。”她又扰扰头,嘀咕道:“塔塔说他们的任务明明是救你走,可这不已经把你救出来了吗?那还有什么任务呢?” 在天令镇时,逍遥已知阿凉跟着塔琳娜在天平潜伏已久,如果说塔琳娜说所他们来天平是为了救自己,那为什么绍凌当日不把自己带走?心中立刻起了些疑问,又向阿凉问道:“她们真说是为了救我?那除了劫亲的事,他们还做了什么事?” “别急。”阿凉怕逍遥情绪激动忙劝着,又倒了杯水给她,这才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烧了什么粮草,又对付了你父亲的门生,杂七杂八的一堆事,说要分散你家人的注意力好把你救出来什么的...”阿凉能知道的也不多,说着说着也没了底气。 逍遥她说得前言不哒后语,也不像了解的清楚,但至少确定了两件事,一是塔琳娜与绍凌其中有一个人在说谎,二是玄刀的任务肯定跟自己家有关! 想到这里逍遥心头一阵后怕,但是她始终相信绍凌绝对不是凶手,但是绍凌却一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就算是这样也让逍遥无法接受,现在除非绍凌站在她跟前亲口向她解释,否则她无法接受这样的实事。 “阿凉。”逍遥拉住阿凉的手:“你能找到塔琳娜吗?”既然塔琳娜能向阿凉提及他们的任务,那一定程度上也信任着阿凉。 如果绍凌了他们回到了天平,那只有可能在西风庭或者燕吹花,阿凉点点头回答道:“应该可以吧。” 秋意渐浓,文人总悲秋,正所谓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 第72章 真假 次日,阿凉早早的起了身,像西风庭那样的地方,对她这样小姑娘来说,越是早去,越是安全,那些潇洒的公子哥儿们要不是还在温柔乡里,要么就还没有逛青楼兴致。被大闹过后的天平后四处戒严中,特别是南市那种仅供贵族们潇洒的地方更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倒不像是烟花柳巷了,似乎倒是这皇宫门口。 阿凉倒是个不起眼的角色,根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没有盘查也没有问话,阿凉在南市里倒是一路顺风,几下就走到了西风庭门口,那守门的小厮自然是认得她,只知道之前跟着塔琳娜出了门,可见她此时回来,倒暧昧的笑了笑,朝阿凉问道:“小妮子,你回来做什么呀?可是没钱了?” “呸!”阿凉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向那小厮问道:“塔琳娜回来了吗?” 小厮笑着回答道,话间倒是带着点刺:“塔琳娜姑娘的行踪我们可不知道,你俩不是关系好着么。” “我就问你,她回来没,你别说东说西的。”阿凉倒是有点耐烦,本来现在找到绍凌他们就是大事,一刻钟都不愿意耽搁。 那小厮本就是长年受气的人,这被一个小孩这么说,心里自然火大,塔琳娜自然不在此处,他也不用跟阿凉客气,于是道:“嘿!你这小妮子还真把自己当头牌了呀。”说罢便取来身后的棍子,佯做出打人的样子。 阿凉也不示弱,挺起身子直视着他,那小厮本想着吓吓阿凉,但看又看她眼中带着正气,毫不惧怕,心里又起了戾气,抬手便把那棍子朝阿凉打去。 “住手!” 随手一声大喝,那小厮只觉得自己无法去弹,回去看去只见一七尺大汉将他手中的棍子抓在了手里,估计是这恃强凌弱的天性,那小厮声音立马低了八底,向那汉子道:“大爷莫气,小的住手便是。”说完又赶紧往门内退去,将棒子放下,老实的不发说一句话。 阿凉抬眼一看,眼前的人不是阿其罕还能是谁,阿其罕自是玄刀,肯定比他人更了解绍凌他们的行踪,阿凉道:“阿其罕大哥,你可知绍凌在何处?” 阿其罕见到阿凉也是一惊,对于阿凉提出的问题阿其罕道:“绍凌自然有任务在身,你问她做何?” 阿凉四下打量了一下,现在到处都是天平的眼线,又老道说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跟着上了西风庭,阿凉想着有阿其罕在,倒大胆的点了一个雅室,又将伺候的小厮们叫出去,封闭的环境自然好说话些。 阿凉道:“阿其罕大哥,实不相瞒,我有要事找绍凌,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里?” 阿其罕道:“玄刀的事,你还是别管。” 阿凉见阿其罕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心生急争,跟着软下声音说道:“大哥,那你就告诉我一事,逍遥的爹爹是不是绍凌杀的。” 阿凉罕扰了扰鼻头,故作出一副纠结的模样,阿凉看他有些踌躇,倒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紧跟着又问:“这真的很重要,你们都知道的,绍凌与逍遥关系要好,现在因为这事有了隔阂,我自然不知道你们玄刀有什么任务,但只想确认这一点。” 阿其罕叹了口气,向阿凉点点头,接着又恢复了他标准的沉默之姿。 阿凉见阿其罕的反应,心头有巨石陨落,她无法想象绍凌当时向古守义下手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态,想到绍凌劫亲当日出手暴虐无情,更对阿其罕的话深信不疑,阿凉鼓眼看向阿其罕,道:“大哥点头可是承认了?” 阿其罕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掸掸衣衫往门外退去,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刻,阿其罕说道:“玄刀是刀也是人,如果让这刀刀指父母,也不能手下留情。” “那大哥可知绍凌现在在哪?”乘阿其罕没出门,阿凉赶紧立身问道。 阿其罕回头看了看阿凉,眼珠微微下转:“杀完古家老头子,估计回符西复命了吧。” 阿凉忐忑着回到了厚义侯府,此时府上还是一片白缟,府内众人脸上均还是一脸郁闷之色,在大门之间进入的人依然车水马龙,多了慢来哀悼之人,古守仁也从边境赶了回来,正在门口迎送着宾客,古从书嫡子,就是灵堂之类守着。只有逍遥因为不方便出现,所以呆在闺房中不敢外出,只有两个贴身子姑子照应,此时也没有规矩可寻,乌恩也会偶尔进来看看她。 逍遥见阿凉回来,便将屋里的姑子支走,见阿凉此时眉头深锁,面色带纠结之色,逍遥就这阿凉这次带回来的没什么好消息。 逍遥按着阿凉肩急切的问道:“塔琳娜怎么说。” 阿凉身后的板凳上一坐,低声道:“没见到塔琳娜。” 逍遥只当阿凉愁眉是因为没有找到人,这里心中又松活了些,逍遥道:“没见到我们再想办法,我相信绍凌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阿凉看逍遥一脸笃定,更不敢告知逍遥阿其罕说言,只道:“若绍凌..若绍凌不回来找你怎么办?” 逍遥愣了愣,吃力的说道:“怎么可能,她一定回来找我的。” “那如果她没有回来呢?”阿凉道,她也极不想挑明这个真相:“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爹真是她杀的呢?“ 逍遥不知为何阿凉回来之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阿凉这样的态度让自己有些紧张,逍遥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想定定神,但却拿杯的手却忍不住在抖动着。 “不可能的。”逍遥道:“我爹的时候她明明接亲的队伍里。” “你爹死在宗祠并没有人在周围,她完全可以杀了你爹再混进队伍里!”阿凉鼓起勇气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本来她也不愿意怀疑绍凌,但偏偏那些话是从阿其罕嘴里听到的,让她不得不信。 “阿凉!”逍遥大声叫着她对名字,她看到那扣子之后心里多少也多绍凌生了疑心,但自己是永远无法相信绍凌会对自己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阿凉毕竟年幼,心里始终放不下事,最后将今天与阿其罕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逍遥,却见逍遥听后直接瘫坐在床边,嘴里喘着大气,无力再说一句话。 阿凉见逍遥如此失神,缓慢走到她的身边,拉拉她的衣襟道:“逍遥,你...“ “别说了。”逍遥将阿凉的手从自己身边打开,她又转首看向阿凉,眼神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可能是绍凌。” 看逍遥心志坚决,阿凉便不再多说了,只是坐她身边发着呆,她不懂逍遥与绍凌之间的感情,只知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定然不会轻易相信对方。 “阿凉,去把大叔叫来吧。”逍遥拍拍阿凉的肩,她知道阿凉对自己也甚为关心:“既然绍凌不来找我,那我们就去找她。” 阿凉倒是听话的去找了乌恩,又将与逍遥的对话告之了乌恩,乌恩只教她想开些,有的事情她没有经历过也不会懂,阿凉只是勉强点头,心里仍是有些不服。 乌恩悄悄的来的逍遥闺房时,逍遥此时红着眼,最大的难过不是哭,而是欲哭无泪,乌恩从来不知如何劝人,蹑手蹑脚的走到逍遥跟前,清了清嗓子问道:“东家找我何事呀?” 逍遥见乌恩进来,自己缕了缕发,不想让他见到自己的狼狈之态,她向乌恩道:“我要去找绍凌。” 乌恩看了看这挂满白缦的房间,道:“这侯爷尸骨未寒冷,东家你就别走了,那绍凌自会来找你的。” “每次都是她来找我”逍遥道:“我不愿意再等了。” 逍遥与绍凌的感情上,乌恩看得自然比阿凉透澈,两人发展到了哪一步乌恩也是心知肚名,这关系未实之前,两人都是难舍难分,如今两人已有肌肤之亲,更是情之至深,乌恩知道这事他自然了劝阻不了。 “那你可知绍凌在哪?咱们如何去寻?”乌恩道。 “符西。”逍遥道:“玄刀的人说绍凌回符西。” 若是去其它地方,乌恩自然万死不辞,可是逍遥让他去符西,却是最最为难之事,乌恩摸摸胡须,倒不知如何向逍遥解释,有些尴尬的说道:“东家..这符西我是去不得的。” 逍遥心里一沉,似乎记得实遇乌恩时,他是有说过老死都不会越过浮山,但这行走天下总是与乌恩一起开始的,眼下除了大叔逍遥再无可信之人,乌恩不去符西倒让逍遥前后为难,逍遥此时见绍凌心切,便向乌恩哀求道:“大叔,你我同行已久,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我与绍凌你也是看着走到今天的,你不回符西的承诺都已过去了三十年,又何苦这么执着。” 乌恩叹了口气,朝逍遥道:“我们嘉绒人一言九鼎,那时我许诺若回符西便死于乱马铁蹄之下,死后不留全尸,老头子并非怕死之人,只是立了这个誓,就不能给破了。” “大叔...” 没给逍遥说话的机会,乌恩又道:“我在中原三十年,一直以来形单影只,别人嫌我是一个蛮人,不愿与我深交,虽与东家相识甚短,但我知东家真心待我如友,从未将我视为犬马,老头子甚是感动。”乌恩侃侃说道,这自然也是他心里的意思:“有东家这样的朋友,老头子自然也是死而无憾了,但嘉绒人有嘉绒人的骄傲,这是我生命里能留下对我血脉最后的记忆了,请东家让我保留这一分骄傲吧。” 乌恩话已至此,逍遥也无话可说,她又看向阿凉,虽然知道阿凉才一十三、四的小丫头,也许什么都帮不了自己,但她心中已再无办法。 对于逍遥不信她的话,阿凉心中是有气的,可她现在没办法拒绝这样伤心的逍遥,她失去过父亲,如果没有逍遥也许自己至今也无法报仇,现在的逍遥需要的只是一个依靠,阿凉也深知自己一事无城,但依然向逍遥点点头:“爱哭鬼去哪,我就跟着去哪,饭管饱就行。” 这是乌恩第一次拒绝逍遥的请求,但并不代表他不愿为逍遥继续展示一个朋友的忠诚,乌恩也跟着说:“东家你也别急,此去符西一路多少有些凶险,你放心,老头子虽不能去了,也要把你这一路打点好,你就放放心心的去找绍凌,我在这天平等你着你们回来找我。”乌恩又笑了笑:“等你们回来,我们再往东,一直走到日初为止。” 似海的情谊,有时候不仅仅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啊。 第73章 陌上少年 天平的西市依然是人头涌动,挂羊肉的摊位前,回回们卖着烤串,用不标准的中原话叫卖着,提着菜篮的大妈看了看那羊肉,摆摆头又换到了另一家,不远处两个小姑娘在菜摊前踢着键子,头上还有着微微汗珠。【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记她们两丈开外的一家面馆里,师傅熟练的做着刀削面,有的没耐心的吃客不断的拍着桌子催促着,小二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抹着桌子。 整个天平城都在一片戒严之中,恐怕也只有这平民聚集的西市还是一片祥和。 乌恩穿梭在人群之中,他双手插入袖口之中,虽然驼着背,可那高大魁梧的身材还是分外得显眼,他走过卖菜的小巷,又转入另一条卖油粮的路,走到这条路上时他每次都很小心,记得自己都不止在这里摔过一次了。 小心翼翼的走完了油粮巷,乌恩在一处破旧的亭子处停了下来,亭子里外蹲了不少人,见乌恩过来都伸长了脖子将他盯着,这地方乌恩也呆过,那时他才二十出头,这亭子还新崭崭的,他那时也像现在这些人一样,伸着脖子看着过来的人,满怀忐忑的等着被哪家的管家大爷看上自己,能给点活路干干。 乌恩扫了一眼跟前那一片人,不过他要找的人似乎比他更快,只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立了起来,身材魁梧的程度不输乌恩,他朝乌恩叫道:“加苏尔!你杂又回来了!” 乌恩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两三步走到那汉子面前往他头上就是狠狠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没有加苏尔,只有乌恩!” 那汗子大笑两声,也没见把声音放低:“谁还会知道加苏尔这姓呀,说吧,找我岱达什么事。” 乌恩饶饶络腮,道:“我有个朋友....” 又是两声大笑,岱达说道:“说你这扣门老头子,酒都舍不得请兄弟吃一口的还有朋友?”岱达摇摇头:“我不信。” 乌恩也不管他这恶劣的态度,只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里,又左顾右盼了一番,岱达见他这样小心,也跟着小心起来,他放低声音问道:“到底什么事儿?有好活了?杀人的我不接。” “呸!”乌恩唾弃道:“我真有一朋友。”乌恩瞪了瞪又准备大笑的岱代,看他合上了嘴才又说道:“想请你帮她驾驾车,跑跑马。” “这小事儿呀。”岱达道,又接着问:“这跑车中原谁能跑得过你乌恩呀。” “是去符西。”乌恩闭眼说道,神色悲伤 岱达也不说话。 “你若不愿意回去...“ “去!”岱达拉住乌恩的臂膀,虽然刚才这汉子心中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道:“你是加苏尔,我怎么能拒绝你的要求。” 听到这个姓乌恩皱了下眉,也不想深谈此事,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递个岱达,道:“这是佣金,你拿着。” 岱达见那裹佣金的包采用的还是草原的样式,粗布面儿绣着一只骏马,那还是加苏尔家的家徽,一看就知道这是乌恩自己的东西。 岱达接过布袋,才发现这口袋沉沉的,他看了看乌恩,确实没想到这个以吝啬著称的乌恩大出血,于是笑着说道:“看来这关系不浅啊” 乌恩不想解释,只道:“钱收了,你只管办好事就行了。” 乌恩又将逍遥这边的来龙去脉大概的讲了一下,总得来说是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而逍遥与阿凉也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出发符国,已是势在必行!可是她们并不知道的是,那个心心念念一定要找到的绍凌,此时依然在天平城内离他们不出十里的地方。 “绍翎主,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姬辰霜站在河边,河水中映出他修长的身体,而他的对面绍凌坐在一块大石之上,秋风正扬起她的长发。 绍凌似乎并不想回答姬辰霜的问题,她随手捡起一个石籽向水中扔去,石籽掉过水面,激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这倒让她想起日汾县与逍遥纵情欢迎的日子了,嘴角不禁带起了笑。 姬辰霜何时被这样的无视过,整整半个时辰,绍凌没有说一句话,但他却拿绍凌没有任何办法。在远处守着的黑凤暗卫们,也很少见到这位少将军这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姬辰霜也是个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若说真要像外界所传那样沉稳倒是不可能,他走到绍凌跟前伸出双手,绍凌抬目看他一眼,镇定自若。 “要动手就干脆些。”绍凌看着一脸怒气,举着双手的姬辰霜。 姬辰霜确实想动手,不过却不似绍凌所想,他用起拉起绍凌的脸,用力揉捏着,一边嚎道:“你这脸能不能有点反应呀!我已经给你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了!你是一个玄刀,就不能好好去杀个人吗?!” “不能。”绍凌嫌弃的将姬辰霜的手打开,她讨厌这种陌生的触碰,绍凌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常常被偷袭,这种偷袭脸的事情还第一发生。 “你知不知道拒绝暗杀令的下场是什么?”姬辰霜恢复正色,向绍凌问道。 绍凌从怀里掏出一张布绢,这还是那日姬辰霜扔她病榻上那张,上面记录了天平重臣的名字,符国的目的很简单,对天平暂时不用开战,先破坏他们的肱骨,天平之柱若断,再做备战才为上计。 “让其它人去吧。”绍凌将布娟递给姬辰霜,她看了看平静的河面,接着说道:“我累了,不想再杀人了。” 姬辰霜未接过布绢,他打量着绍凌,心中万般吃惊:“你可知你所说是何意!” “我知道,”绍凌平静的看向姬辰霜,她知道自己现在所言的严重性,但是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将这样的想法就这样告诉了姬辰霜:“我想离开了。” 姬辰霜看她面如静水,他虽不理解绍凌,但二人至少经历相似,都是幼时被送走,跟着严厉的老师学习,过着出生入死的日子,只是绍凌是杀人,而他是去以命挡命,如今绍凌将这话说出来,他也是极为震惊,这意味着玄刀和黑凤两大势力为未来做的工作基本上毁掉了一半。 “可是为了那日的女子?”姬辰霜也不是傻子,武备司那日绍凌与逍遥的关系自然也看出了端倪,符国虽不尚男风,但是女女之风已是盛行百年,就连他们身边的这条河,都是当年符国女王为爱妻所开凿。 绍凌又陷入了沉默,她自然不能承认此事,让逍遥陷于危险。 “那就难怪了。”姬辰霜恍然大悟的说道:“难怪你迟迟不向古家动手。”他接着又道:“那你可知厚义侯死了?” 绍凌从地上一站而起:“逍遥的父亲死了?!” “自然,”姬辰霜道:“你不动手自然有人要动手,难道跟你一样毫无作为吗?不是每个人都是绍正思的女儿,没有那么多机会活下去。” 绍凌现在也不想与姬辰霜耗下去,若逍遥的父亲真的死了,那对逍遥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可是此时自己却不再她的身边,更别说这次的逍遥父亲之死跟自己多少也有着关系。可是逃跑却并容易,姬辰霜早将她的玄刀收下,此处左右又均是黑凤把守,任她功夫再好也是插翅难飞。 姬辰霜吹响黑凤的哨子,四周黑凤暗卫纷纷跳出,将绍凌围的死死的,绍凌看向姬辰霜,脸上是她少见的愤怒。 对于这个表情姬辰霜满意的笑了笑:“绍翎主,玄刀的规矩你我都懂,不想杀人也好,动了情也好,这都是门中所不能容忍的事,我看你还是自己跟姬宗主解释吧。” “你想怎么样。”绍凌看着姬辰霜问道。 “送你回玄刀。” 这样的情况似乎也没有给绍凌太多的可以选择的机会,只是若真回了玄刀她怕自己便再无见逍遥的可能,但是若留下在此,一有父亲二有眼前这姬辰霜,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可能性,绍凌不再作挣扎,只有在回门的路上再想办法,最后也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逍遥与阿凉与备好了东西,可今日逍遥再不想悄悄离去,她害怕这次再与从书也失之交臂,就算知道自己会被责骂,逍遥还是依然走进了从书的房间。 若说从书现在还有伤心难过之情,这并不假,但是连日的接待,还有朝廷的琐物,家族的安排,都让他疲惫不已,古家是世袭罔替的贵族,这父亲的后事操办完后,他还得接任新一任的厚义侯,样样都是棘手的事。 见逍遥推门面入,从书停下手中的事,他记得叮嘱过逍遥行事低调,少出闺房,而他自己尽日又忙,想来兄妹二人已像是许久未见。逍遥今日一袭白衣,倒是穿着妥帖。 从书让逍遥坐下,自己也坐在逍遥跟前,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妹妹不在房里呆着,找我有何事?” 逍遥自是知道此下的话难开口,但找绍凌势在必行,她也不得不开口,逍遥吸了一口气,也不绕弯子,直直便说出了心里的话:“不瞒哥哥,我今日是来道别的。” “道别?”从书问道,但此时也再无精力发脾气,只无力说道:“你已长大了,哥哥自知管不住你,我若把你绑在家里,又能如何。” “哥哥可是同意了?”对于从书的话,逍遥有些吃惊,但心里又隐隐有些伤心。 从书苦笑一声:“我若不同意,你难道就不出去了吗?” 逍遥看向从书,这哥哥已是一脸沧桑之色,也不过弱冠之年,想到自己又将离他而去,又何曾舍得,逍遥想着泪已满目。 从书自然是见不得逍遥哭的,如今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了,从书明白长兄如父的道理,这短短几月经历了这么多大起大落,他现在所思所想,已非从前。 从书道:“现在家里就你我二人,我自是不想你走的。”他从怀里拿出了帕巾为逍遥拭泪,又说道:“可天平的人都知你被劫走,若让你整日呆在家里了此一生,想必你定是闷闷不可终日,我难道又能开心吗?” 逍遥抽泣,已没力气成话。 从书又问道:“你准备何时离开?去哪里?路上可有人照应?” 逍遥抹尽泪,平静了情绪,回答道:“我此行去符国,那里识得我的人不多,天高地广,我想去散散心,想来一两月既归,路上阿凉伴我,乌恩为我找了一个可靠的马夫,我们三人同行,若哥哥同意,我明日既要启程。” 逍遥自然不敢说是去找绍凌查父亲一死之事,从书听她言之有理,也就再无意见,只点头说道:“三个人总是少了些,我再支点为二叔的亲兵给你,路上有个照应。你也别急着走,明日我让管家去票号支点银票,自古穷家富路,衣食用度上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逍遥本是做好了从书不依她的准备,可谁知今日却如此顺利,侯府家的烛火充足,自是照的房间明亮,逍遥恍惚间看到从书头上已有两根白色。已不见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 第74章 水上山间 逆水行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在白衣水这样的湍急的水域,这已经不是驭水好手就能将船往上推进的了,岸边的纤夫们也正抚着山体使劲将那船往上拉,二十多个汉子,裸-露着全身,除了肩膀上绑着防止纤绳摩伤的布条外,真正的是一丝-不-挂着。 在他们的身后,纤绳所连接的是一艘两层的大船,从旗帜上可以看出,这船是属于符国,虽然像是一艘客船,但是这白衣水上下的人都清楚,这船真正的主人属于上游的玄刀门。 塔琳娜站在船头上,那江上的风又大又急,吹得她的脸都有些生疼,但是她去不怎么想进这船里去,不仅是她,她身边的马刺儿也不愿意,估计只是有不能说话的柏松还能淡定的在里面呆着。 至于原因,非常的简单,那就是绍凌在里面。 塔琳娜接到命令,押送绍凌回门,之前他们四人一起从玄刀门出发去找绍凌,如今也是四人一起回去,只是与她回去的是绍凌,留在天平的是阿其罕。 “她还在问吗?”看着才出来的柏松,塔琳娜问道。 柏松点点头。 “她什么时候那么话多了,都要赶上我了?”一旁的马刺儿说道。 “你话多又不只是反复说那一句吗?”塔琳娜讽刺道,还不时往身后的屋内看了看。 “我说,你还是去劝劝这主吧,她再这样咱们别想进屋了,在这河头上冷死算了。”马刺儿打着哆嗦道。 塔琳娜一副为什么是我的神情,但还是抓了抓头发走了进去。 虽说是押送,但是毕竟在这四面环水的江面上,塔琳娜他们也没有对绍凌多有禁锢,除了不让她走出这房间,绍凌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全的自由之身。 “古守义是你们谁杀的。”绍凌问道。 “你别问了行不?”塔琳娜第一次对跟前的女人有一些不耐烦,无论长得多漂亮,只有唠叨起来就会失去一切美感。 “不行,古守义是谁杀的。”绍凌再次将问题抛出。 没有十足的证明,塔琳娜确实不好枉下结论,但是十有*杀人的,便是没有跟他们回来的阿其罕。 “绍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啊。”塔琳娜有点无奈的答道。绍凌对于逍遥的事情总是特别的执着。 “那就放了我。”绍凌也总算换了话,不过估计塔琳娜更想听到上一句。 “要不我还是想想是谁杀的逍遥她爹。” “........” “绍翎主,你要不就消停点,跟我们好好回玄刀门。”塔琳娜苦口婆心的道:“你看这人你也不愿意杀,现在又闹着离开玄刀,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呐。” “是又如何,我心已决。”绍凌依然是冷冷答道。 塔琳娜可惜的摆摆头,只觉得若绍凌真退出玄刀,怕是玄刀百年来最值得惋惜的事之一了,绍凌的成长自与塔琳娜不同,被宗主亲手调-教习武的人虽然也有,但像绍凌这样天赋斐然的却是寥寥。 在塔琳娜与绍凌熟悉之前,她的名号总是不绝于耳,而在准备为季广志复仇之时,塔琳娜面对绍凌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刀尖在颤抖,可是就是这样被整个玄刀敬重而看好的人,现在却一心想要要离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中人生死相许。 塔琳娜经历过男人,经历过女人,可是偏偏没有经历过爱情,所以她不会明白绍凌所想也不明白为了区区一个逍遥,绍凌就能做出如此违逆之事,可此刻见绍凌双目坚毅,脸上是脸决绝之色,塔凌娜也知她所言非虚。 塔琳娜向绍凌道:“绍凌,你与逍遥之间没可能,你是未来是当宗主的人,你的父亲是绍正思,你心意已决,可他们能答应吗?” 绍凌走到窗边,看着船下河水湍急,这与她的心事又有何区别,想见逍遥的心情,正与这河水一般,绍凌道:“我所想之事,何需他人答应。”她又转身看向塔琳娜:“今晚你几时当值?” “你想干嘛?”塔琳娜紧张的问道:“难道还想逃走?你就算杀了我们有什么用,这白衣水如此危险。” “所以如果我跳入白衣水中,是生是死你们也没办法寻到了。”少凌沉思了一下,道。 塔琳娜猜到绍凌所想,急忙阻止道:“绍大小姐,你别再给我惹事了,好好呆着回门中不行么?” “我说,你今晚几时当值。”绍凌看向塔琳娜。 绍凌目标只要摄起人来,塔琳娜便知她所言的重要性,此时绍凌的目光,就正像临阵前一般,配着窗外酒进的清冷月光,寒气逼人。 塔琳娜终还是泄了气:“今晚丑时,我在这房外当值。” 绍凌收起那目光,倒还笑了起来,她道:“如果塔琳娜被赤手空拳的绍凌打败,应该不算特别丢人吧?” “绍凌....” 有时,能同生共死的不仅是男人。 白衣江虽美,却是美不过浮山景色,这初秋时节山间也是郁郁葱葱,山脉重峦叠嶂,山与山之间高低错落,山中不乏溪水清泉瀑布,水景山景相应和,这西去一路任谁也不会觉得乏味。 但对逍遥来说,现在再好的美景都提不起她的任何兴趣,马车前再没有熟悉的嘹亮歌声,身旁也没有了可以依靠熟睡的肩膀,阿凉在一旁呆呆坐着,似乎今日也没有什么可以说,逍遥心里空落落的,现在好像没有谁能再给她一个安慰了。 她让马夫停车,自己来到一处小溪边上,溪水清册见底,隐约处能见到有鱼苗小虾在溪水最边上游动着,逍遥透过水面看着自己,这脸色憔悴,眼下一片积黑,自己险些都没有认出水中的是何人。 逍遥捧起溪水打在自己脸上,这水本就是山上的冰水,碰在脸上寒冷刺骨,逍遥的精神也稍为振作了些,逍遥起身,透过浮山山脉向西看去,虽是看不到尽头,但逍遥心中期盼坚定。 “绍凌,我一定要找到你。”逍遥心中暗想,无论别人怎么看,除非绍凌亲口承认,否则她永远不会相信,绍凌会是杀害父亲的凶手。 打起精神的逍遥走到马夫岱达身边,让岱达让了一个位置给自己,自己则并不忌讳的坐在那岱达身边,这一种上岱达对逍遥也是颇为好奇,真不知是怎么样的人才能使扣门的乌恩如此大义,今日逍遥不忌讳男女之别,当众坐在自己身边,倒是有点不拘一格的意思。 “岱达,翻越浮山还有几天?”逍遥问道 岱达道:“最近阴雨天气,最快也要十五天。” 逍遥点点头,看着远处的群山,任是山高路远她也不会轻易放弃:“出发吧。” 远方重峦叠嶂,没有知道去路如何,但只要心里还有一丝信念与思念,前进的脚步就不能停止。 可是却没有人看到,在这幽静的山路后,有一人紧紧的跟在车队的后面,他一身胡服,体格剽悍,如果逍遥回头看见他,还能叫出他的名字——阿其罕。 阿其罕的人生很简单,十四岁入玄刀,那时跟每个新人一样除了练习劈砍之术,这一刀就劈了四年,直到有一天另季广志出现,指着他说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季广志用刀爱使狠劲,一刀落地能震裂磐石,阿其罕体格强健,力道生猛,与他如出一辙。故而季广志对他如师如友,凡有季广志在的地方,必有阿其罕。 那本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只是追杀一个漳国的马场主,但却因为太低估对手,季广志一众人深陷险境,阿其罕还记得那是一个冰冷无比的山洞,那洞里分枝如巨树之根盘错交结,他们在洞中迷失了三天三夜直到吃尽最后的干粮,直到最后有只要是活物,能吃能咽的他们都不放过,都以为第一个撑不过去的会是马刺儿,可是没人想到却是阿其罕,因为体格最大所以消耗也最大,最后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季广志割开手腕,给阿其罕喂了血才保住了他一命。 嘉绒的汉子都是记恩的人,如同他们也深深的记得住仇恨一般。 看着慢慢消失在山涧间逍遥的车队,阿其罕握紧了手里的玄刀。 “绍凌,我总将夺走你所有重要的东西...“ 第75章 追杀 白衣江的水即使是炎夏也寒冷若冰,现今已经入了秋,那水寒气更是钻心刺骨,然又有江水湍急,若不是自不小长在江边之人,是难以驾驭这江水的。 绍凌才跳入水中时,都已是丑时,且不说水温极寒,就连水面也是漆黑一片,能观之处不过一尺,又有水气氤氲,往好的说船上的人并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她,但对绍凌自己来说,现在能不能活着游上岸还是一个问题。 绍凌朝着下船前大致记住的方向死命的游,期间不时的水浪拍来,免不了吃了几口水,身体在水里刨了几下,也觉得冰冷麻木,可是大势怎么容她停下前进,若是稍有不懈怠,一定泯入水浪之中,怕是再也没有起身之日。 绍凌给了自己一个换气的时间,又使出全力向前游去。隐约间能听到身后船上声音糟杂,似乎乱成了一片,身后还有乱箭入水的嗖嗖声,塔琳娜此时已是帮过她,现在的路只有靠她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绍凌脚下用力蹬水,却不知大腿撞到何物,本是极寒的水,便把这痛又扩大了一倍,绍凌顺手往水里摸去,身下有暗石突兀,她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总算快是靠岸了,也不管腿上的剧痛,一鼓作气。 就在与这白衣水一山之隔的山道里,逍遥的车队还在急急前行,不过就算车轮再快,山路总是不比水路好走,浮山蜿蜒而崎岖,山脉巨大,基本上将这皇土一分为二,东为中原,西为符西。 逍遥之前爱坐于马车内,因为车内总有绍凌相伴,而此行逍遥总坐在马夫身侧,好像坐在车外就早一秒见爱人一般。 不得不说,逍遥心怀勇气,虽不知结果如何,但她已做好独闯玄刀门的准备,纵她不会一刀一枪,也不能阻止她想见绍凌的心。 而对绍凌来说,这一番心情也是一样,到岸的她坐在河边,如果有光她一定能看到大腿因为撞到了暗石而血迹斑斑,现在她只能摸着黑给自己简单包扎,浮山的夜不比白衣水的水要暖和,一身湿透的绍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游了很久的她还有一些疲惫,可绍凌十分清楚自己不能睡,在漳国雪地里做任务时,她亲眼看着一个同门因为闭上眼睛冷死在了寒天之中。 绍凌搓了搓双手,盘脚打坐坐好,习武之人内炼丹田,只要凝神聚气总还能控制一下体温,但这招似乎却没有什么用,山风呼啸,她完全无法抵御这样的寒冷。 “逍遥...”绍凌低唤着逍遥的名字,这似乎比打坐能集中一些注意力。 那些同行的画面慢慢的出现在她的眼前,逍遥精致的脸庞,漂亮的双眼,还有在自己怀里有节奏的心跳,绍凌不自觉笑了起来。 “果然不能死在江边呀。”绍凌自喃道,又可能是寒气入了肺,绍凌不禁咳嗽了几下。 抚着山体她慢慢站了起来,腿上的温暖不断的提醒着她大腿上的血还没有止住,但绍凌清楚知道,若还坐在这地方休息,估计就是死路一条。 不如走着吧,如果是死,那也要再看一眼逍遥再死。 绍凌看了看星空定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走白衣江是不可能了,现在只有翻阅浮山再进中原,也不知道她那个爱哭的女孩究竟怎么样。 岱达驾马的风格和乌恩太不一样,虽然都是老马夫,乌恩一路算是闹腾,这岱达却不怎么说话,几天相处逍遥也是习以为常,因为她自己近日也不喜说话,所以这浮山一路倒是安静至极,可怜了阿凉一个人在马车里翻来覆去无所事事。 “小姐,这天冷寒冷,你要不坐进马车去。”岱达难得说话,何况是这样关切的话。 “不用了,岱达大叔。”逍遥感谢答道。 “嗯..”岱达犹豫了一下,不过看逍遥习惯也非柔弱的闺秀,就不如实话实说了,他接着道:“不瞒小姐,我们像是被人跟稍了,你进车里去,我要跑马了。” 逍遥一愣,问道:“可是有山贼?” 岱达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一队人马,那是古从书调来守护逍遥的亲兵,个个都是体格高大,一看就知道是善战之辈,若说山贼一定不敢冒犯这样的队伍,于是向逍遥道:“若是山贼那还好说了,不想打给点钱就能打发,我怕不是山贼,小姐还是先进去。我一会策马狂奔,只要到了下一个驿站,也就安全了。” 逍遥看岱达一脸认真,也就点点头退进了马车内,阿凉看到逍遥进来倒是挺开心的,总算不用一个在后面发呆了,一脸兴高采烈的准备向逍遥问话,可还没有开口便被逍遥按在了角落。 逍遥道:“快坐好了,要跑马了。” “啊?” 还没有等阿凉反应过来,马车就真如逍遥所说疾驰了起来,逍遥拉开车帘的一角,看到本来守位在马车四周的亲兵们都往反方向奔走,还有一个亲兵胸前中了一箭从马上跌落,虽是已见惯了生死场面,可逍遥心中也难过,这马车跑得飞快,容不得她回头后盼,逍遥再次坐好,紧靠着马车。 似乎天公也不作美,山间下起了雨,雨声打在马车上啪啪直响,看来雨势还不小,可是这车并未有减速的意思,这山路湿滑,车速倒像是更快了,之前乌恩驾车敢不见如此大胆,于是逍遥道:“岱达大叔,可是安全了?” “小姐你别管,坐稳便是!”岱达话中带急,马鞭不停。 马车越跑越快,车身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逍遥在马车上,从左边被抛到了又边,一会又与阿凉撞在了一起,马车似乎前方遇到了什么障碍,又突然减速,逍遥又差点被扔出了车外,见形式如此紧急,逍遥拉紧车框向岱达问道:“后面究竟何人?” “刚才回头看了看,你家亲兵就死了五六,现在我只想着前进,哪还再敢回头?”岱达喝道。 逍遥虽不见现在形势,但也觉得事出突然,只好缩回角落抓紧马车,可还没待她坐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撞击让她在马车里颠簸,与阿凉也撞了个满怀。逍遥想抓紧点什么,却无从着力,只觉得一身上下被撞着生疼,阿凉也在一边痛苦的呻唤着。 待逍遥再从马车里爬出来时,马车已经是侧翻在地,她往跟前看起,只觉得视线模糊,映着些红影,逍遥想看看阿凉如何,回头时只觉得背颈也是生痛生痛的,再看阿凉,她也一脸是血,似乎已经是晕倒。 “小姐,没事吧?”岱达一把将逍遥抚起,带到角落里坐下。 “我没事。”逍遥忍着痛摇摇头,看向阿凉道:“你去看看阿凉吧。” 岱达点点头,又去抚阿凉,此时阿凉已是昏迷,被岱达抱着小小的一个,也不动弹,岱代将阿凉放到逍遥身边,接着说道:“小姐,这马车是跑不了,你可会骑马?” 逍遥点点头道:“会的。” 岱达往路的尽头指了指,继续说道:“你就骑着马往下走就行了,载着这小妹,如果快的也就半个时辰就能到驿站了。” “那岱达你呢?”逍遥道。 这汉子倒也是一脸刚毅,他往后看看,又对逍遥咧嘴一笑,不惧生死。 岱达拍了拍腰间的马刀道:“我就一马夫,那人应该不回为难我,若真为难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见逍遥还在犹豫,岱达一把将阿凉抱起就往马那走去,逍遥自然也只有跟着去了。 逍遥看着岱达的背影,心中生了些愧疚,自己若真是离开,岱达要面对的可能就是真正的死亡,逍遥有些不懂,自己与这马夫仅认识几天,为何此人对自己如此仗义。 “岱达,”逍遥朝马夫说道:“一会你也找条小路先走吧,我这有些银票你收着。”逍遥接着又道:“你我萍水相逢,那人虽不知是谁,肯定是冲我来的,我不想牵连你。” 岱达将阿凉放在了马背上,又转身对逍遥说道:“你我是萍水相逢,但我与乌恩是生死之交,他既然把你交待给我,我自然要对得起他的交待了。”岱达又往来时的路看了看,继续说道:“你说那人,我刚才回头看了,看得模糊,不过人高马大、体格强悍,倒与我嘉绒汉子有几分相似。”他又回想了一下:“那人用的是一把黑色弯刀,你可认识?” 经岱达这么一说,逍遥心中自然就勾勒出了一人:“阿其罕!” “别阿其罕了,反正我也不认识。”岱达一把提起逍遥的腰将她往马上一扔:“小姐你快走吧!”说罢岱达使劲往马屁股上打去,那马一冲而出,逍遥抚住身前的阿凉,心中还是对岱达的安危多有不放心,回头看去,只见那汉子持着马刀站在路中间,任风雨击打仍是一副巍然之姿,如巨人一般悍然不动。 第76章 终将遇 深山里的夜里总是怪叫连连,谁也分不清那些叫声是来自野兽还是怪禽,绍凌摸黑走着,幸而玄刀门对她的训练让她还能识得方向,腿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之后,湛血已经没有那么厉害,但随着体温的升高,伤口的疼痛感也逐渐加剧。【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绍凌忍着伤痛疾步前行,雨水使地面更加泥泞,其实这样的步伐并不快得了多少,但哪怕只是快一秒能见到逍遥,她都愿意负痛前行。 绍凌一直都知,逍遥是重情义之人,对自己的路见不平,对乌恩的情义相挺,对阿凉的义不容辞,乃至是对刑书都以义担当,若说逍遥生成如此性子,对朋友尚且如此,对生父的情义又该是何其深厚,越是理解,越是担心,脚步便越是急促。 蹒蹒跚跚,跌跌撞撞,绍凌依然前行的,背影单薄,心却若磐石坚定。 逍遥抚着阿凉,身上马蹄声嗒嗒,硕大的颗粒雨粒打在她的脸上使她的眼睛难以睁开,本又是夜间行马,逍遥马术不精,也难以自持。只是依着绍凌所教,夹紧鞍马,手不离缰。 路途颠簸,又有阿凉在前,逍遥确实没有办法,自然放慢了马速,可心中又甚是担心,不住往后看去,雨声交杂,但是隐约又能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渐近,逍遥又只好甩起了缰绳,可这马载了两人,也是跑了不少路,似乎也疲备不堪,不再愿意举蹄再奔,作作样子往前走了两步又慢了下来,逍遥心里百感焦急,不断摇动缰绳,可是那马偏偏就是不动。 此时马声渐近,逍遥有些不敢回头,如果来的人真是阿其罕,怕自己就真是无力回天了,逍遥用手擦掉脸上的雨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其罕是玄刀之人,又为救绍凌共事过,说起来也算旧识,现在前来追杀自己,怕并不是他的本意,若是玄刀下令追杀倒是有几个可能。逍遥索性勒住马,想看是否能卖点关系以做周旋。 “来人..来人可是阿其罕?”逍遥不敢回头,雨声有些大,逍遥震声问道。 没有回答,只有逐渐接近的马蹄声,接着一个圆形的东西滚在了她的面前,逍遥定眼一看,竟是岱达的头颅,他正张着血盆大口,两眼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敷着泥泞。逍遥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觉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逍遥努力将视线从岱达身上挪开,慢慢的转首向后看去,果然阿其罕正在她的身后,被雨水浸湿的衣服下是他强壮的身体,他一身是血,胸口上还带着一个长长的刀伤,他直勾勾的看着逍遥,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你的任务是杀我,关其它人何事?!”逍遥不敢看那头颅,只是向后方指去。 阿其罕骑马上前走了两步,来到逍遥三尺左右的位置,他本身材高大,现在看来更是威慑力十足,他俯视着逍遥说道:“谁说这是我的任务?” 逍遥浑身一寒,如果说这不是玄刀任务,那阿其罕无疑就是为了自己而来,但目的也是什么呢? 还在逍遥所思之际,阿其罕接着说道:“杀你爹才是任务啊。” 逍遥心头一紧,手不自觉的捏成了一个拳头,但是这样的拳头却没有办法使力,她不停的颤抖着,连同着她的身体,剧烈的打这颤,如今杀父仇人赫然于眼前,她的身体却无法动弹!逍遥本想张口质问,但张开嘴也是齿间颤抖,身体进入了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癫狂。 阿其罕看着逍遥这副姿态,露出了一种满意的神情,他拔出刀比在逍遥脖颈之前,刀尖又慢慢上移至逍遥脸上,雨从刀背上顺上落下去,寒气包围在周围。 “为什么?”冰冷的雨最终还是让逍遥冷静了下来,她向阿其罕问道。 阿其罕放声大笑,收敛起笑容后表情尽然有些苦涩,他道:“为什么?你应该问问你的绍凌吧?” “与绍凌何干?”逍遥道:“我爹爹定不是绍凌所杀。” 其阿罕看着逍遥一眼坚定之色,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本就是绍凌的任务,只是我替她代劳了而已。” “那为何要留下绍凌的扣子。”逍遥道,她早猜中有人陷害,可是却总是没有悟得其理。 “早知道你如此信她,我又何苦留下这扣子。”阿其罕刀锋一转,怒目说道:“当初不如直接杀了你!”话毕就要提往逍遥头上辟下。 说是迟那是快,逍遥跨-下的马尽然往前跑了两步,逍遥往马头看去,才见阿凉已醒,她尽然一口咬在了马的脖子之上,也正是这咬合之力让那马疼的挪动了起来。 阿凉嘴上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齿龈之间尽是血迹,她吃力的向逍遥说道:“逃...“接着由于体力不支,阿凉从马上跌落在地。 少了阿凉,那马定是能跑的,可逍遥怎会是如此背义之人! 逍遥也不管阿其罕的杀意,直径从马上跳下,将阿凉护在身后,她又转身直视阿其罕,阿其罕立于马上,居高临下,正是一副轻蔑之视,似乎就准备欣赏着逍遥此时对他的厌恶与害怕。 “究竟是为了什么?绍凌在武备司可是舍身救了你们!”逍遥想不明白,向阿其罕发问道。 阿其罕跃下马来,一步一步往逍遥跟前走去,逍遥守在阿凉身前,面对巨大的压力可是依然纹丝不动。 “难道我没有救她回来吗!。”阿其罕大声喝道,又蹲下身子,与逍遥同高,他将刀立在地面,刀锋对着逍遥,阿其罕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阿其罕用手刷下脸上的雨,很难见到嘉绒的汉子这么悲伤,他接着说道:“绍凌杀了我的朋友,我想你也知道。” “可是..季..季广志?”逍遥想到他们绍凌的第一次追杀。 从逍遥口中提出这个名字,让阿其罕有些窝火,他抬手打向逍遥的脸,没留一丝余力。 阿其罕怒吼道:“我不许你提这名字!”他再次将刀拿起比在逍遥眼前:“总之绍凌让我失去了重要的朋友,我也要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人。” “何必多此一举。阿其罕。”声音从树木里传来,那清冷的音线直击逍遥心里,逍遥从来没有想过这声音会在此时出来,她也从来没想过两人的再见竟然是这样的一副场面。 逍遥本能的朝声音的方向叫道:“绍凌,别管我!” 阿其罕似乎了知道自己不会是绍凌的对手,一手将逍遥抓在跟前,另一手用玄刀抵在逍遥颈间,他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却不见绍凌身影,阿其罕叫道:“出来!不出来,我杀了她!” 随着脚步声的出现,绍凌从山林间走出,就算大雨瓢泼使她难以睁眼,就算脚上重伤使她难以向前,但绍凌依然直挺腰身,她知她手中无刀,可是却不能让阿其罕赢了半分气势。 “放了她,否则,你死。”绍凌指着阿其罕道,她克制着自己的情况,不去看逍遥一眼,生怕只要一个眼神的接触,她现在所有的冷静都会崩溃,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阿其罕本可以当着绍凌的面一刀毙命了逍遥,但他偏偏想看绍凌心生痛苦,若能让绍凌难受一分,又何必白白浪费眼前这个大好机会,毕竟当时计划离间二人,正就是想让绍凌活在难受之中。 “绍凌,现在没有分清主次的人是你吗?”阿其罕又用力一分,刀尖陷入逍遥肉里,再用一分力便可破皮,阿其罕对绍凌狰狞一笑,大声喝道:“绍凌,跪下!” 绍凌眉头一蹴,这样的情况似乎无从选择,她一咬牙,受伤的脚一松便跪在了地方,她看向阿其罕道:“你无非就是为季广志报仇,我在这里,你放了她。” 逍遥想挣脱,却被阿其罕抓的更紧,她知道阿其罕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绍凌就算跪下又如何?阿其罕还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而自己不想成为阿其罕威胁绍凌就范的一个棋子。 父亲的死终于真相大白,而此时也终得与绍凌一见。 若死也不过如此吧,逍遥也不管玄刀锋利,雨声再大也挡不住逍遥的声嘶:“绍凌,你走啊!”她双手抓过阿基罕的刀用力往自己脖子刺去,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往下流,阿其罕防不胜防,本能将刀收回,但逍遥身上已是血红一片。 绍凌本想着乘机靠近阿其罕再做打算,却没有算到逍遥竟然为自己自断生路,心中怒气一升,此时哪还能冷静分析利弊。 她双脚豹奔,用力往阿其罕处奔去,临近阿其罕时,凌空鱼跃向阿其罕扑去,逍遥虽已是意识模糊,但抓住阿其罕的手却没有松下。 阿其罕手上挂着逍遥,无法施力,只能眼看着绍凌将他推在了地上。 绍凌手无存铁,但心头的怒气却胜似千军万马,她将高大的阿其罕压入身下,一只膝盖抵在他左心房之上,另一只膝盖压在阿其罕右臂。 一拳... 二拳... 三拳.. 每一下都命中阿其罕的脸门,绍凌不知手上有痛,也不记得脚上的伤,只知道眼下之人,伤了逍遥,若说罪不可赦便不过如此。 第77章 同生共死 第四拳,阿其罕终于抬手将绍凌的拳头挡下。 他身材魁梧,力大如牛,虽刀被击落,但阿其罕看绍凌现在的一身疲惫,脚上带伤,并不比自己好上半分,心想若只赤手对战不论刀术,自己兴许还有几分胜算。 阿其罕以力抗衡,而绍凌一介女子,任由着刀术无双,但若说蛮力莫说不如阿其罕,可能也只与普通男子一般,但绍凌终也算的经历百战,对于阿其罕的突然接招还能应付一二。只见阿基罕抓住绍凌双肩一个前翻,带着绍凌一带而出,绍凌被扔出后快速调整重心,但是脚上的伤依然没能让她良好的将阿其罕使出的力泻完,最后也是硬抗着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绍凌看着逍遥,潺潺的血一直流着,时间并不能给她太多的时间软弱,绍凌捏紧了拳头双目瞪着阿其罕,那怒火就像是被燃烧的草原,不会轻易被熄灭。 绍凌也知若是赤手相搏,自己可能胜算不高,现在能做的只有从阿其罕身边将刀压走,玄刀在手,自己又有何惧?绍凌故意顿了一顿,给了阿其罕拾刀的时间,看着阿其罕将逍遥的手指一个个的掰开时,绍凌自是知道逍遥究竟为自己托付了多大的决心。 就在阿其罕还未做好战斗之姿时,绍凌再次猛地的发他向起进攻,她手无寸铁,但依然希望能对阿其罕一击毙命,绍凌上步,直击阿其罕下肋,同时露出自己左身做好压刀的准备,果不其然,阿其罕似乎猜中了绍凌了的套路,左腿退而侧身,玄刀顺势劈下。 可恰恰这才真中了绍凌之计,绍凌抬左手近身挡在阿其罕肘内,又做入身借力将他过肩摔出,就在阿其罕腾空的一瞬间绍凌拉住刀柄将刀夺下。 阿其罕此时已知无力回天,有刀的绍凌宛若死神。他应声落地,只觉得五脏六腑均被震烂,果然自己还是小看了绍凌,绍凌虽然赤手攻击不如自己,却没有想到她已将借力使力用得如此活络。 阿其罕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绍凌果然...“ 绍凌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或者说,绍凌完全不在意他会说些什么,现在有什么能比的过逍遥重要,绍凌箭步而上,弯刀从阿其罕的肋骨刺入,不偏不倚直插心脏。 绍凌并没有将刀拔出,她直接转身向逍遥奔去,雨天瓢泼,山风呼啸,绍凌也不知道自己眼前挂着的是雨还是泪,她跪在地上将逍遥抱起,此时逍遥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已是一副意识模糊的模样。 “绍凌..快..快跑。” 听着逍遥嘴里轻声的低喃,也全是关于自己,绍凌心头如万箭穿心,又是悔恨不已,若当初在客栈听了逍遥一言退了玄刀,与她日日相伴,又哪会有今日这一番模样。 雨下着,不曾停下,逍遥脖颈间的血也潺潺不断,绍凌用手捂着逍遥的伤口,那湿热的血不断的提示着她,逍遥的生命慢慢的流失着。 “逍遥...你坚持住,我回来了。”绍凌在逍遥耳边低喃道。 逍遥眯着眼看向绍凌,但又不力开口,将手轻轻搭在绍凌手上,最后嘴里轻轻说道:“你走,别管我。” 绍凌摇头,将逍遥搂的更紧,声音哽咽道:“我若不能护你,独活又有何用?” 雨发疯的下着,将绍凌一身浸湿,她本是想着脱离玄刀即刻回来接逍遥离开,她知逍遥心系山河,而自己却只心系逍遥,却万万没想到逍遥竟然因为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绍凌决心已下,天下再无像逍遥如此重视自己的人,也正是逍遥与自己相伴,自己才知生命多彩,不可辜负,若是逍遥真的就此离开,绍凌又如何愿意独活。 绍凌欲将逍遥抱起,至少找到一个无雨之地将她放下,此时却又被另一只手将她拉住,绍凌一看,原来阿凉正托着自己准备起身。 阿凉抚着绍凌坐起了身子,只觉得头上还有一点痛,她往逍遥脖子上看去,那殷红的血正与往下淌着,阿凉又定眼仔细看了看,终是叹了一口气,朝着一脸愁容的绍凌说道:“ 往逍遥身上瞧了瞧说道:“又没伤到要害,哭什么。” 此时绍凌也才静下心看去,阿凉所说没错,逍遥的伤虽在脖子,却没有伤及动脉,但也不是轻伤,再加上雨水交融,倒是显得有些骇人。 “还愣着做什么?”阿凉用力支起身子,看着绍凌怀里的逍遥,她皱皱眉,虽不在要害,但这样流血迟早也不是办法:“快包扎下。” 绍凌刚才被仇恨和愤怒迷住了眼,现在经阿凉一说也才从迷惘中反应过来,她赶忙撕开衣服一角将逍遥的伤口堵住,但是关心则乱,惊慌的心情多少还在,任她经历百战,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想到自己被悬于武备司时,逍遥扔能运筹帷幄不慌不乱将自己救出,原来自己还不如这个看似柔弱的爱人。 “来,止血药,给她服下。”阿凉将一个药包递给绍凌:“红色那种。” 绍凌焦急的将药找出,将药丸塞进逍遥嘴里,但又见逍遥嘴上并无动作,怕现在的情况已经再无力气将药咽下哽咽。 “吞下去,逍遥,吞下去。”绍凌抚着逍遥脸庞,温柔说着。 只见逍遥脸色苍白,那嘴上已无血色,雨水落下打在逍遥的脸上,就像击打一块冰冷的石,绍凌轻轻拍打着逍遥的脸,可她还是没有一点回应。 绍凌已无办法,也不顾及阿凉在身边,索性一吻而下,逍遥的唇像雨一样冰冷,绍凌心里无比的害怕,害怕永远的失去怀里的人,她轻探入逍遥嘴里,找到药丸,用力抵入她的吼中,又用气慢慢渡去,感觉到逍遥胸口轻微起伏,方知这药已下肚。 现在又怎么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绍凌正身向阿凉问道:“药效如何?” 阿凉关切的看着逍遥,又抬头自信的向绍凌答道:“这药效极快的,”山风吹过,阿凉身上一阵冷寒,她又接着说道:“但一直这样淋着雨也不是办法,听说前面有驿站,应该不远,先取暖才是。” “嗯。”绍凌点点头,往路的前方看起:“看来要快了。” 绍凌让阿凉抚着逍遥,自己又来得阿其罕的尸体边上,她用力将刀拔出,甚至都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绍凌心里已暗暗决定,若是逍遥安然无事,她便再也不碰这玄刀,但现在情况不明,却只有将刀带在身上。 回到逍遥身边,在阿凉的帮助下绍凌将逍遥背在身后,没有意识的人仿佛重若磐石,绍凌只觉得背上一沉,那脚上本就受伤剧痛难忍,逍遥上身后更觉得寸步难行。绍凌咬牙迈步,疼痛尚能忍受,逍遥若有三长两短却是不能忍受。 绍凌用力让逍遥一提,看看了身侧的阿凉。 “走。” 雨不曾停,路不知尽,绍凌一步一脚印的努力向前迈进着,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生命的速度。 ---------- 逍遥睁开眼时,只觉得世界一片模糊,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本能的她手指弹动了一下,觉得一个温暖在自己手下,这温度异常熟悉,让她心中十分安心,不由的逍遥将手握紧。接着她觉得自己额上也是一暖,那柔软又顺着自己的额头经过鼻尖往自己的唇上落去。有一个声音顺着低喃着,像是在唤自己的名字。 逍遥回应着那个声音,本能的念出了那个名字:“绍..绍凌。” 接着一个深拥自上而下将她包围,耳侧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安心的抚慰着:“我在,逍遥,我在。” “她病还没有好,能不能不要就这么压过去。”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逍遥感觉到自己眼睛动了一下,视野渐渐清晰:“阿凉?” 阿凉一把将绍凌从逍遥身上推开:“是我是我,来了。”又一把将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绍凌推在了一旁,嘴里嘀咕道:“这大夫看病别挡势。” 绍凌顺从的向这个十三岁的少女点点头,退到了一边去,她抓着逍遥身上的被子,焦急的眼睛没有离开床上的病人。 阿凉把了把逍遥的脉,又拉开逍遥的眼皮看了看,同样也是温柔的向逍遥问道:“爱哭鬼,感觉怎么样了?” “阿凉,绍凌没事吧。”逍遥看眼前之人真是阿凉,模糊的意识立即清晰了起来,见到了阿凉自己便没有死,那死的就一定是阿其罕。 “你怎么就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有事。”阿凉嘴里责怪着,又将逍遥的被子掖紧,往床尾处指了指正一脸关心的绍凌:“人在这呢,活得好好的。” 逍遥往床尾看去,绍凌两眼之下映着黑晕,本一清秀的异域美人倒少了那股子凌厉,多了一分中原女子的病态之美,逍遥本是紧张的脸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若说对绍凌的感情,还真是始于这张脸。 不过阿凉倒也没知趣的退开,逍遥毕竟才醒,这伤到底好了几分还不得知,于是又细细的各种诊断了一番,看着确实外伤快要痊愈,内伤已好了七分,这才识趣以出去寻药为借口乖乖的退出房去。 第78章 久别情深 见阿凉退出门去,绍凌又去窗边将几个窗户关实,生怕吹进一丝秋风凉了病床上的人,绍凌回头朝逍遥看去,她正乖巧的躺着,阿凉将逍遥四周的被子掖的死死,看到逍遥只露出一个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绍凌也快步走了过去。 “这鸡翅膀动不了了?”绍凌坐在床头,捏捏逍遥的脸调侃道。 “这就我醒了以后你对我说第一句话么?”逍遥用力鼓起脸腮,将绍凌的手抵开,气鼓鼓的看着绍凌。 绍凌抬手理了理逍遥额前的发,绍凌看着逍遥脸上还挂着一丝淤青,心里倒觉得有此愧疚,她轻叹一声气,手顺着抚过逍遥的脸颊:“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逍遥摇摇头,她看着绍凌的眼角竟然带泛着泪光,逍遥记得第一次绍凌哭,那时她坐在梧桐树下,春雨淅淅的落着她的身上,逍遥那时从来没有想过这不行于色的玄刀高手尽然也会瑟瑟落泪,绍凌所惧怕的是死亡,自此之后,就算是剧痛在身,也未再见到绍凌落泪。 逍遥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向绍凌的眼角轻轻一拭,柔声说道:“不要自责,不许哭,你要漂漂亮亮的才行。” 绍凌接过逍遥的手,虽然很久没有牵过逍遥,但又害怕她受凉,还是把逍遥的手塞进了被子里,绍凌摸摸逍遥的脸道:“你没事就好。” “有你护着,我怎么会有事。”逍遥将头靠向绍凌身边,绍凌也挪了挪抬着逍遥头的放在自己的大腿这上,两人眼神一对,都朝着对方微微一笑,阳光被关在门外,可两人心中也自带温暖。 绍凌看着逍遥轻轻的依偎着自己,想到了逍遥父亲的事,又想到了阿其罕将逍遥掳获之之事,本想安慰些许,可又想到那些都是伤心之事,逍遥这刚刚恢复,若是提起又怕她一难过伤了身子。于是绍凌也在不说话,只是如同抚摸小猫一样轻轻摸着逍遥的头发,用手滑过她的脸庞,不断的示意着,自己在她身边。 “终还是见到你了。”逍遥却主动说起了话,她蹭了蹭绍凌的腿。 “以后不分开了。”绍凌双手环住逍遥的头,说道,声音很轻,但是承诺很重。 逍遥之前见惯了绍凌清冷的样子,如今这番温柔,倒是另一种滋味,总得来说心涌着一丝甜味。不过绍凌说不分开,逍遥是知道这话的厚重,若要一直在一起,除非绍凌是自由之身,于是她又向绍凌问道:“那玄刀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没有犹豫,绍凌平静回答。 每次分别都是因为玄刀的任务,而今绍凌如此回答,逍遥心里又安定了一分,她嗅着绍凌,之前并不觉得她身上有什么味道,但今天又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兰香。 “好香。”逍遥笑笑:“什么时候这么香了?” 绍凌被这么一问,倒还愣住了,她抬手往自己胳膊上嗅了嗅,倒觉得没什么味,想了想说道:“以前杀人不准涂脂抹粉,怕人还没有现身,味道就先出场了自己,现在不想杀人,也许就自己生了味了。” 逍遥噗嗤一笑,又往绍凌身上用力嗅嗅,确实有一股兰花的味道,接着说道:“说得那么玄乎,又不是说书里先生嘴里的小说,一会我让阿凉也闻闻,看看是我鼻子出问题了,还是你的味道就我闻的道。” 绍凌捏了捏逍遥的鼻头:“你要舍得就把我送去让大家都闻闻。” 逍遥心里断然是舍不得的,可话又是自己说的,于是作了一脸赖账之姿,把头埋在了绍凌腿间。 绍凌可不想逍遥乱动着又凉了身子,一把把她提起又拿被子给塞的严严实实的,看逍遥一脸委屈的盯着自己,绍凌又软了下来,接着说道:“我带你去符西看看吧,不是一直想去吗?” 逍遥听着绍凌这么说,又是准备从床上坐起,可是没等她动起来,又被绍凌一把按住了肩膀,绍凌冷声向她说道:“老实点。” 逍遥忙点点头,又躺的直直的。 “接下来咱们怎么打算?”身上老实了,不过嘴上话依然停不下来:“玄刀门不是在符西吗?会不会有危险?其实不去也行,总之别在让我担心了。” 绍凌按住逍遥的嘴,嘀咕道:“在家你哥又给你吃鸡下巴了?”接着又道:“如果往东走到了日初,也就是尽头了,终还是逃不脱追杀,我们往极西走,穿越草山走廊就能到偈人的国家,玄刀就管不到那里了。” 逍遥不知绍凌所云,那是是先祖游记上都没有记录的地方,但绍凌说的一定就是对了,逍遥只管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信你。” 绍凌心里也是暖暖的,心里有了方向似乎也轻松了许多,她再不愿去想玄刀,也不愿去想自己的父亲,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做不了自己,之前的自己珍惜着那条没有在意的姓名,可是现在却又更珍惜的人在身边。 绍凌俯下身去,逍遥知她要做什么,跟着闭上了眼睛,迎接着绍凌,两人细细的雕琢着,唇齿之间透着绍凌的兰香,逍遥太思念眼前的女子,忍不住有些情动,伸出双手勾住绍凌的头,她用力的吮着有些冰凉的唇,主动的侵入绍凌口中寻找着对方。 由于逍遥的病情,绍凌始终带着一分理智,虽然这样的温存也让她有些依恋,但她还是反手将逍遥的双手拿下,慢慢的,柔和的离开了逍遥的唇。 突然的离开让逍遥有些失落,她嘟着嘴埋怨的看着绍凌。 “先养好身子。”绍凌道,可还是受不了逍遥委屈的眼神,索性上床躺在她身侧,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又向逍遥徐徐说道:“等到了符西,带你去看银河,看草原,看满山的牦牛和牧民的帐篷。” “好好好,养好身子。”逍遥白了绍凌一眼,无趣的埋进了被子里。 阿凉虽小,但也是经过巫医悉心教养的接班人,加上逍遥的伤只是些皮肉伤,无非就是体内受了些寒,这几日下来逍遥已基本痊愈,就连脖子上的伤痕都结好了痂,只等痂退之后阿凉在用些外药为她去掉痕迹,那时又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了。 逍遥向阿凉说了她与绍凌计划,就是再往西行,阿凉无依无靠也知道自己还小,索性就认着逍遥一路向西了,为了怕乌恩担心,逍遥又修书托驿站里的驿员送去天平,当然也没有少了从书那一份,无非就是说自己要往西而去,不知几年才归,让二人不要挂念,虽然笔上轻描淡写,可想着二人都是至亲好友,逍遥心里也有些沉重。 绍凌也不知哪里弄来三匹马,看样子虽不及噶尔迪之姿,但也比中原的马好上百倍,三人将东西收拾干净,简单换了一身粗布衣服便上马往符西而行,不过这浮山本就是边境地带,一直是辛与符国共治,但两国对此地都不怎么上心,加上此地路途本就艰难,就更没有人管,所以路上也只有些小村落,山匪不在少数,加上绍凌逃跑的事迟早传到白衣水,这一路怕是多有艰辛了。 逍遥今日倒是有些怨念之色挂在脸上,一路嘟着嘴不理会绍凌,只是在山间东看看西看看,倒也不向看入了心头,颇有做起这种姿态给绍凌看的感觉。 绍凌却似乎没看出所以然,倒是骑着马睡眼睡松,越是如此逍遥越气,倒甩起鞭子跑起了马来,阿凉看了看逍遥,又看了看绍凌,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只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跟着逍遥跑了起来。 至少跑了几丈远,绍凌才从睡意中缓了过来,夹夹马肚就跟了上去,几没步便追上了逍遥,可绍凌越是靠近,逍遥就越要加速,不一会这马便跑的如风一般,但此时逍遥似乎却收不住缰绳,心里忐忑没个底,但嘴上又不敢惊呼,分明是自己先挑的事,这要是叫起了救命不是又要被绍凌开涮了。 可绍凌还是从逍遥那不稳的腰上看出了端倪,于是向阿凉嘱咐先注意自己的安全,接着便紧紧跟在了逍遥的马旁。 “你可好?”绍凌看着逍遥一脸强作镇定,还是先向她问道。 “好极了!”逍遥双手紧握着缰绳不敢松手,心里明明怕的要死,嘴里还是一副镇定。 “浮山的路崎岖的很,别跑那么快,把马拉住。”绍凌伸出手向逍遥的缰绳。 此时两人的手碰在一起,那温暖传在逍遥指间,她这才放下脾气带着哭腔说道:“能停我就停了,停不下来怎么办呀,你还在那看着,还不过来帮我。” 绍凌摆摆头,对这个爱哭鬼真是没有半点法子,于是慢慢骑马靠拢逍遥,看准时机一跃而起稳稳落在逍遥身后。 绍凌善马,草原上的烈马都能驯服,这种马匹也不在话下,也就两三下的功夫那马便老老实实的停了下来,绍凌再看怀中的人,还是眼泪稀松的。 “爱哭鬼生什么气呢?”绍凌将逍遥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像诓小孩一样的口气问着。 “谁生气了...我..我才没有生气。”逍遥在绍凌怀里挣扎着,想要将她推开,可是却又喜欢这样的温暖:“你自己骑你的马去,管我做什么?” 此时绍凌才反应过来,好像在此之前都是二人一骑,这倒是第一次没让逍遥与自己骑一匹马,绍凌不由觉得好笑,但心里却是暖暖的,她把逍遥的头按在怀里,轻轻的揉着她的发,鼻尖在逍遥的额头上轻轻动着,笑着说道:“咱们就骑一匹,不分开好不好。” 逍遥这才抬起头来猛的点了点,坐正了身子靠在绍凌怀里,感受着背后的温度和绍凌的心跳,逍遥满足的扬起了缰绳。 “没羞没骚啊!”阿凉跟着骑马小跑过来大声朝她们叫着,又看向天空大喊:“乌恩大叔,快来救我吧!” 第79章 巴郎山 绍凌熟知玄刀手段,在选择路线上也以偏僻小路为主,总得来说这浮山一路下来十天的时间里,除了偶遇过几次山匪,几人也算是安然无恙,不过这绍凌对山匪的态度倒又是让逍遥大吃一惊,绍凌此次动作既没有杀人,也没有伤人,反而把那山匪给打劫了一番,逍遥心中顿生了一种轻松之感,想来以后再不用自己动脑去养家了。 出了浮山,阿凉和逍遥才是兴奋异常,在天平城那房屋高楼榭台,错落有致,进了浮山,山体延绵不断,又整日阴雨,而今眼前的风景确不得不让人深感壮阔,眼前的草原一望无际,云朵感觉飘的很低,远方的云下甚至还下着大雨,而实际上更上一层的天空却是碧空万里,在天空之下,则有分聚着一片片黑色的动物,逍遥伸着头用力往远方看着,而此时阿凉已经兴奋的骑着马儿小跑了起来。 “我们也去看看。”逍遥身后的绍凌说,一脸好奇。 绍凌笑笑,夹了夹马腿跟着跑了上去,而他们身后还紧跟着一匹没有骑的空马。 “那是什么?”逍遥指着不远处的黑色动物群向绍凌问道。 “牦牛。”绍凌说道,相当无奈的看了身前逍遥一眼,这大小姐果然活得很没有常识。 “那我们去看看。”逍遥晃动缰绳想跟着阿凉上去,不过又被绍凌一手按下。 绍凌摇摇头,脸色倒是沉上了几分,逍遥伸手想将她眉毛按开,可手还没有触到绍凌,却又见她眉目舒展开了,原来绍凌是看着逍遥一脸关切,心里自然又开心几分,她顺势拉着逍遥的手,手又轻轻的握着,虽然逍遥一时兴奋不觉得寒冷,但绍凌总是知道这塞外气候的。 “符地这么大,哪里看不到这里。”绍凌轻轻刮了一下逍遥的鼻子,和声解释道:“再往前走,便有符国城镇,不安全。” 逍遥被眼前这景色所迷,差点忘记了绍凌现在还是玄刀目标,这才立即将阿凉叫回,逍遥看这下浮山只有一条路,不禁向绍凌问道:“那我们往何处走。” 绍凌往东北指了指,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有一种巍峨的高山屹立云间,山顶积着一层厚实的雪,正反照着太阳的光芒:“巴朗山。” 说到巴郎山逍遥如何又不知道,在乌恩嘴里常唱的小调里,就有着巴郎山下放牛的景致,逍遥看着那巍峨山峰,心里不禁还有一些想那乌恩老头子。 “也不知道大叔收到我的信没。”逍遥说道。 “收到了他也不会来的。”阿凉接着话:“那就是一个老顽固。” “我们要翻山么?”逍遥想着这山,虽是不及浮山大,但是这高险却是赫然在目。 “不翻。”绍凌道:“就走山脚,符国不管那的事。” “为何不管?”逍遥问道,若是在中原,一村一县均没有不管的道理。 绍凌调整马头,带着阿凉和那空马往东北方向移动,她说道:“这里本来就多有异族,一开始都不服符国治理,后来有先王用仁政为使他们归化,但这并不能收服所有的番族,后来就用武力将他们驱赶到巴朗山下,那里环境恶劣,自然也不能修养生息,管不与管已无不同。” “那大叔留在天平还是好的。”逍遥嘀咕着:“至少可以随心所欲的。” “那也只有你这么想。”阿凉将马骑到逍遥身边:“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总想四海为家的。” 逍遥想想也是,毕竟那乌恩离开始家乡已近三十年,若心里真没有这巴朗山,又何故整日高歌呢,逍遥转头问向绍凌:“小凌凌,你呢?会想家吗?” 绍凌也并不知如何回答,若说家在玄刀,可那怎可算家,若说家在绍府,但是却未有亲情,绍凌看向逍遥,知她心中只有自己,索性将逍遥搂紧,对着怀中的人柔声说道:“你就是我的家。” 逍遥脸上不由一红,向绍凌小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哄人开心了?” “那你开心吗?”绍凌问向怀中的人。 “开心。”逍遥蹭了蹭绍凌的胸口,不过又被绍凌按着一副老实坐着的模样,逍遥还是笑着说道:“你说什么我都开心。” 日往西沉,人往北行,游历的人们不知道要去哪里,往下走去会遇见何人何物,都是未知,可能接受一杯他人施舍的酒水,亦可能施舍他人一杯羹饭,可只要心里有着个落脚之地,便算是得了一世安宁。 而在这片大陆的另一头,却总有人的心里没那么自在,无论是在符国都城之内的黑凤将军府,或是白衣水之上的玄刀门内,都有些许个人正愁着脸,这绍凌叛变之事其实可大可小,因为若往小的说,无非就是一个门徒叛逃,这种事情若捉住就是就地□□,如果没捉住也就不了了之,可往大的说,叛逃的人是绍家的大小姐,玄刀宗主的接班人。 一个姑娘一瘸一拐的从玄刀的刑事房里走出来,众人只是远远看着不敢接近,那姑娘一路骂骂咧咧着,细来一看不是她人,正是塔琳娜,她倒不顾颜面的捂着屁股,嘴里低声骂着:“绍凌这死女人,船上差点没给我打破相,这回来还害我被打破了屁股,你最后跑远点,不然我非剁了你!” “塔琳娜你有胆子放人走,就别在这里瞎叨叨嘛。”最终还是有人上前抚住了她。 “呸!你个马剌儿别乱说话,什么是我放走人的,那是老娘我技不如人。”塔琳娜往马刺脚上狠狠踩了一脚,这四周人还不少,这玄刀不是清静之地,总是怕隔墙有耳。 “好好好!”马刺儿放大了声音:“谁让对方是绍凌呢?莫说你一个塔琳娜,十个你都不是绍凌的对手!” 接着塔琳娜跟着又是一脚,这回踩的马刺可是生痛生痛的,他反击着狠狠的掐了掐塔琳娜的手说道:“你到底要我怎么说!” “那就别说!” 马刺儿搀扶着塔琳娜,并没有向她的卧房走去,而是有意的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塔琳娜有些紧醒,知道可能马刺儿找她有事,于是压着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马剌儿向四处看了看,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你快去找绍凌,黑凤和咱们要一起捉拿她了。” 塔琳娜一惊,接着问道:“你是哪里听到这事的?上面准备怎么处置?” 马刺儿抚着塔琳娜在一处亭子里歇下,看了看四处无人接着说道:“那日石宗主让我去他跟前磨墨,正好遇到了姬宗主,二人就说起这事,姬少将军也为这事挨了绍将军的责骂,现在黑凤那头他作主要将绍凌拿下。” “那种们这边谁做主?”塔琳娜问道。 “还不知道,”马刺儿摇摇头:“这种事情十有*是月宗出面,所以你这不是要养伤不能接受任务,就此机会快去通知绍凌吧。” 塔琳娜摸摸自己开花了的翘臀,吃惊的看着马剌儿说道:“你就忍心我这副样子骑马吗?” “哎!”马刺儿说道:“这不是绍凌救了我的命吗?日宗估计还有任务,只得委屈你了呗。” 若用救命之恩来说,塔琳娜确实也不愿意绍凌涉险,不然当日也不会将她放下,不过塔琳娜又细想了下马刺儿的话,倒是觉得哪里没对,于是又深问道:“石宗主以前叫你磨墨不?” 马刺儿听塔琳娜一说,想到没想回答道:“没有,这不是人家宗主想提拔我吗?” “呸!”塔琳娜唾弃道:“放着那么多日宗高手不提拔,提拔你做什么?”见马刺儿也无法答话,塔琳娜接着说道:“这叫你过去估计就是让你知道关于绍凌这个消息吧。” “那是石宗主想救绍凌?”马刺儿扰着头问道。 “哪是石宗主,怕这是姬宗主的意思吧。”塔琳娜继续说道:“否则宗主之间的密谈,会让你在一边呆着,你傻啊?” 马刺儿经塔琳娜这一么说,倒也是恍然大悟,接着但又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推断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塔琳娜自信答道:“你就等着看吧,不出两日,接到追捕绍凌任务的一定不是月宗弟子,应该就是日宗,而且如果我没猜错,这日宗弟子里一定有你、我与柏松三人。” “可为何偏是我们?” 塔琳娜往马剌儿头上轻拍一下:“你用脚趾想想呀!绍凌连个朋友都没有,只有我们与她最亲,姬宗主将绍凌视如已出,怎么可能会让她被捉回来,这事只有咱们能办。” 马刺儿经塔琳娜这么一分析,觉得是有些道理,姬月英为人死板,对犯错的门徒下手颇狠,可是这次塔琳娜仅挨了二十杖,而对绍凌的错误每次都纵容,不见一点惩罚。 马刺儿不经的点点头,这才将塔琳娜抚起往她的卧房送去。 第80章 救人 越是北行,越见天寒,在这符地天气本就比中原恶劣,加之这已是深秋,虽然抬头能见太阳极大,可是走到山阴或树荫之下,依然能感受到寒风刺骨,走到一处山坳间,寒风肆起,逍遥不禁哆嗦一下,便被绍凌紧搂进了怀里,只奈何了阿凉一人孤苦,只能拉紧自己的衣服。 三人越是向前,空气的温度便更是冷上几分,加上行走的路线均为上行,无论人或马在这种空气稀薄的地方总还是行进的有些吃力。 逍遥往巴郎山远望,那巨山依然离自己很远,而附近的山头上,竟然也能见有雪堆积,逍遥轻唉了口气,只怪这此生之艰辛,叹息之间却发现嘴前竟然有阵阵白雾,出于本能的她将双手放在嘴边用热气吹了起来,接着又拿着绍凌的手,此时一直握着缰绳的绍凌,也是两手极冰,逍遥将绍凌的双手分别夹在两边腋下,不许她出来。 “我无妨的。”绍凌自然也不忍逍遥伸手去驭马,执意想把手拿出。 “可我不忍。”逍遥道,两眼看向绍凌:“你皆为女子,为何我只许你宠我,不可我宠你?” 绍凌垂目看着逍遥,此话虽是有理的,但自己毕竟是习武之身,而对方做惯了大小姐,虽说是一个身子,但力气还是多有不同的,不过绍凌这次也不急着抽手回去,量着逍遥坚持不了一会,只是有这份心思,总是不可辜负的。 绍凌挺了挺腰,让自己的前胸与逍遥贴合的更紧,这样似乎能暖些,只是逍遥一瞬之间感到背后贴覆上来的柔软,倒是一下红了脸,不禁想起了些羞人的事。 “小凌凌,我们一会到哪里歇息啊?”逍遥埋着红透了的脸问道。 “这山里估计没有几户人家,我们走到日落,看哪里方便就睡哪里。”绍凌一本正经惯了,现在逃命还来不急,倒没有生逍遥心里的意思,接着回头看向阿凉说道:“火折子带了么?估计要找不到人家,我们估计就得山洞里睡了。” 这话让逍遥心里一冷,睡山洞不说,还得带着一个明亮亮的‘火折子’。 “东西带齐了,一会我去附近的山里看看,如果有易燃的柴伙或者野味什么的就打点回来。”阿凉在山里野惯了,这些常识自然要懂得多些。 逍遥见绍凌与阿凉都积极的说着夜宿的事宜,再看看这凄凉的大山,一时间逍遥总算是接受了钱这玩意也不是万能的这件事了。 三人又行了一会,此刻倒是又走上了下坡路段,水流也自然汇聚于此,绍凌提意说让马匹歇一歇,一行人也装些水再上路,于是了逍遥与阿凉将马匹牵到树下,绍凌弓腰在溪流边打水,逍遥栓好马后也跟着过来,这雪水清澈,逍遥好奇的摸了摸,又是冰凉刺骨。 “小心些。”绍凌牵着逍遥的手:“掉下去可没那么多衣服可换了。” “还换什么衣服,这都要住洞里了。”逍遥白了绍凌一眼,无趣的捡了一个石头扔水里,水花四溅。一时倒觉得有趣,想起了从书当年代她在家里池塘中打起的水漂,跟着又选了一个扁平的石头,顺着河岸想去找块水面平和的地方,绍凌见此处倒是四下无人,也不担心,只是嘱咐逍遥别走远了,随时互喊着能听见声音即可。 逍遥应承了一声,倒是一脸高兴的往上游处走去,这符地景致乃是塞外风光,与中原是大有不同,就算是一石一水之间都是大气的风光,逍遥在马上没将这一路看个细致,这河边风景虽是一般,但也更让她细细一品。 逆流而上,行至不远处,逍遥总算看到有一处位置因为被天落的巨石阻挡,因而水流舒缓,逍遥低下身子,放低重心,右手手腕平稳的向前使力,只见那小石如碟一般飞出,落在水平上激起一个小小的涟漪,接二连三,无数涟漪随着小石的行径路线出现在水面,直到最后小石落在水里,逍遥点手一数,那小石竟然在水面跳动了八次之多。 这路疲惫,逍遥倒是找了点乐子,于是又找了一颗平滑小石,这次换了一个角度往水里扔去,顺着小石的跳动,逍遥越看越远,倒是看到河的对岸有黑色一团,逍遥心里一紧,怕是这山里遇到个熊怎么办,可是细想此物又没毛发,于是又定眼看去,倒像是个人。 “小凌凌!阿凉!”逍遥忙叫了起来,小凌凌这名字她本是只想留在二人相处时叫的,结果绍凌说符地能不叫她名字就莫叫她名字,倒就成了这一番光景。 绍凌听逍遥虽呼叫的大声,但是声音沉稳,猜测非什么大事,于是让阿凉守着马匹行礼自己跟着往上游走去。 逍遥果然没走多远,只见她站在河滩上的大石块上用力的在往对岸看去,绍凌怕她跌着,赶紧也跟了过去,把逍遥往石头中央拉了回来:“怎么了?没事吧?” 逍遥忙摇头道:“没事。”又伸手向对岸一指:“你看,那是什么,是不是一个人。” 绍凌此时定眼看去,她的眼力自然比逍遥好上许多,逍遥所指还真是一个人,只是那个头朝地,背对天,还不知是死是活。 绍凌让逍遥先从石上下去,又对逍遥说道:“我先过去看看,你呆着别动。” 逍遥嘱咐了一句注意,便见绍凌从石上跃到另一石上,此处落石较多,绍凌身手敏捷,不一会便到了对岸,逍遥见她自然的拔出玄刀,小心翼翼的像那个靠去,不过地上那人也并无反应,绍凌用脚轻轻将那个翻过身来,接着她回过头向逍遥挥挥手,似乎示意这人还活着。 这人倒是一个女子,大腿处有一处严重的咬痕,身上其它地方也有些或深或浅的皮外伤,绍凌将她救起时,她已是呼吸微弱,幸而还有阿凉在。 女子一身厚裘,头带着拼布的帽子,明显就是附近的牧民,阿凉让逍遥取水烧热,再一次为女子处理身上的伤口,特别是大腿上的伤口明显过重,阿凉也处理的极其仔细。 “明显是被狼之类的猛兽咬的。”阿凉熟练的上着药,看着伤口推测着。 “能救活吗?”逍遥看着那女子向阿凉问道。 “我先给她上药,晚上不发烧应该就能活,发烧了,就怕挺不到几日了。” 阿凉的医术逍遥还是信得过的,只是脱着个病人再赶路,似乎就有些麻烦,逍遥当日是答应了再不管闲事了,但看着人命岌岌可危,如果就此不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不自觉的她就往绍凌看去。 “你想带着就带着吧。”绍凌知逍遥性子,自己没必要给逍遥心里添堵,若真救活了止不定还能帮到自己。 “好,那咱先找个地方落脚。” 绍凌点点头,待到阿凉收拾完毕,便将那女子扔在了空着的那匹马上,又用麻绳固定好,此时多带了一个病人,逍遥知道脚程自然会慢一些了,找到一户人家更是难上加难了,可是能救人一命,总比将人置于荒野不说不顾心里来得自在些。 似乎老天也总是眷顾善良的人,逍遥一行人只走了十里不到,真还被她们找到了一处山洞,而这山洞似乎也常常有牧民在此休息,地上还有一个木炭和扔掉的骨头,至少能证明这里是安全的,看着那受伤的女子,这里至少比刚才的河边要安全。 绍凌从马上搬下行礼和一些零散物件,阿凉升起了火堆,不过似乎柴不是特别够,天色渐暗她也不敢一人出去,能确定的是,这里野兽肯定不少,于是绍凌陪阿凉去附近拾点升火的东西,让逍遥守着那女子。 逍遥看那女子还昏迷着,便又在洞口附近捡了些干草回来,这样垫在地上也可以隔绝一些湿气,她自己平日只住客栈的天字一号房,这些草原的生活也是听乌恩说的,有时候还会用烧尽的炭灰放在干草下面,这样更要暖和一点。 等逍遥把东西铺好时,看见那女子手指微微动着,嘴里也小声的念着些什么,逍遥赶紧过去,将耳朵处在女子嘴边,只听那女子连唤到水字,逍遥又马上拿水馕过来,慢慢浸倒入女子嘴中。 “没事,慢慢喝。”逍遥一边喂水,一边温柔说道。 随着水的进入,女子也慢慢睁开了眼,她此时倒没有力气和心思去揣测逍遥是谁,只知道自己没有死,于是嘴里用力却又只是轻轻的声音道:“谢谢。” “别说话,先喝水,还要什么给我说。”绍凌没少受伤,逍遥现在在伺候病人这事儿上,倒是颇有方法了。 女子喝了些水,还是没有力气,于是只是瘫软着不再动弹,逍遥只不再多管,只让她这样躺着,这病人的事儿,总还是要等到阿凉回来再做安排。 第81章 西行 绍凌与阿凉没过多久跟着也回来了,一人抱了一大提的干木枝,看着阿凉的样子还好,她常年长在山里,做这些事儿本来也是麻利的很,可是看到绍凌一本正经,如同肩扛尸体一样搬柴的样子,逍遥倒是有些忍俊不禁,不过现在倒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逍遥接过阿凉那小小身板上的东西,往那牧女身上瞧了瞧道:“她醒了,不过看样子像是没力气,我给喂了点水。” 阿凉应承着点点头,看一旁逍遥还烧着热水,不由的觉得她倒是越来越心细了。阿凉走到女子身边,先是把脉看了看症状,又看了看伤口,摸了摸女子的额头,这个小大夫不由的点点头,她对逍遥说道:“算是稳定了。”又看向那牧女,她脸上还全是泥泞,这才想起只洗静了伤口,这脸都还没有给人家弄干净,于是又把帕子打湿细细为她把脸上的污渍擦尽,再看这女子,倒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显示的塞外人模样,不过又不似绍凌高鼻梁深眼窝,那女子颧骨有些高,上面晒着些许红斑,鼻梁只比中原人挺上一些。 估计是女子感受到了脸上的温度,又稍微有了些精神,双眼抬起往阿凉脸上看了看。 “你可觉得好些?可能说话了?”阿凉虽在平日里总是做一副大人神色,不过看病时,倒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女子点点头,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好些了。” “估计着就是气血差点。”阿凉自语道,又从怀里拿出一粒黄色药丸让女子服下:“这是被气血的东西,吃了估计一会就有点气力了。” 女子点点头,老实的将药服下,阿凉也没多管她,与绍凌逍遥一去收拾这山洞了。 上次骑马的事情后,绍凌似乎开窍了不少,这次在屋里就铺了两个干草垫子,一个宽些,一个窄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有一铺是两人同睡。 过了一会,洞外也吹起了大风,吹进洞口里弄得火堆四曳,绍凌将准备好的草垛子堆在门口防风,三人坐在火堆边汲取着唯一的热源,绍凌口袋里拿出一包干肉分给逍遥阿凉二人,放在热火边的滚烫的石头上,传出了一阵肉香。 也不知是这药效还是这肉香,身后的牧女竟也有了些体力,她慢慢挪动起了身子,不过这响动让火边的三人回了头。 “你可别动!”阿凉嘴里叼着肉,喝止道:“不然我又得给你上药了。” 那女子老实的坐了回去,不敢弹动,似乎有了精神,但还是一脸紧张之色。 “怕什么,可是我们救了你。”阿凉道。 逍遥看阿凉一脸严苛的样子,可把这女子吓到了似的,忙说道:“我们只是路人,看你倒在了河边,你究竟怎么了?”说罢又递了一片肉上去。 女子接过逍遥递上的肉,现在倒不紧张对方是好人坏人,狼吞虎咽的将肉两三下咽进了肚里,又喝了一口绿凌递上的热水,这才将自己的事慢慢道来。 这个女子叫玛尔沁,是嘉绒部族里的一个牧羊女,嘉绒人本就被流放在一块小小的草原里,那个地方草不肥,土不沃,嘉绒人也没多少牛羊可以牧,但是眼看入秋了,这草原里还真没东西可以再喂那牛羊,那女子于是带着家里的十头牛偷偷的出了自己的草原,朝着更温暖的南方去寻找好些的草地,毕竟这符地广阔,这女子本来也就换下了嘉绒人的衣装,一身普通牧民的装扮而这一路也算安全,可是因为这安全让她心生了大意。 一日太阳正好,她与牛群带到一处上好的草地上,她见四下无人,竟然情不自禁的唱起了嘉绒的牧歌,而这歌声正好被附近巡逻的符兵听到。这队符兵将她围住盘查,而玛尔沁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里也是紧张异常,两三下便被问出了破绽。而按符法,玛尔沁的牛将全部被充公,至于玛尔沁本人,一个女子遇到长年在外的士兵还有什么样的结果。 好在嘉绒的姑娘各各也是骑马的好手,慌乱之间抢了符兵的一匹马,一种狂奔就到了这里,然而老天似乎并不眷顾这个被流放的牧民,她居然在山里遇到到了三只饿狼!躲人容易,躲狼难,玛尔沁骑马与狼做着周旋,可是这狼生性狡猾,玛尔沁又何时能够对付得了,于是没有跑的机会便被狼群劫下,好在狼似乎更喜欢那马,给了玛尔沁逃跑的机会,不过她的大腿也受了伤。 玛尔沁因为身体不适,这些经历在她嘴里被说的既缓又慢,但是逍遥的心把子是跟着她的经历七上八下的,现在只觉得玛尔沁孤苦可怜,于是又递上热水向女子问道:“没事,现在有我们呢,好好养伤便是。” 玛尔沁点点头,阿凉喂她吃了药,摸了摸头见这女子没有发热的症状也就安排她睡下了,绍凌将洞里的柴伙收拾了一下,把火堆弄的不再那么大。 这洞里的光线也慢慢弱了下来,那小小的火堆也被缝隙中吹进来的风摇曳了起来。阿凉裹紧了毯子,打了一个哆嗦也慢慢静了下来。在不远处,绍凌将逍遥也搂的紧紧的,直到逍遥憋不住抱怨了一句快把自己勒死了绍凌才闷着声稍稍松开了手,不过倒也不能阻止逍遥笑嘻嘻的进入梦乡。 逍遥住惯了豪宅美屋,现在想来总还是不是及跟前人温柔而热情的怀。 第二日,天也只是翻起了鱼肚白绍凌便从睡梦中醒来,这几日她总是睡的很浅,按道理说以她平日里嗜睡的习惯,像这样没有任务自由散漫的时间里,兴是睡一整天都是无妨,然而当她做好了离开玄刀的准备时,却也是明白什么叫做提心吊胆了,只是顾及的不再是自己的性命。 绍凌看着在怀里安睡着的逍遥,自己了不敢大动,只是逍遥那手放在自己胸上倒让绍凌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她依然不想惊醒梦中人,索性将下巴放在逍遥头上,一手轻轻伴随着逍遥的呼吸拍打着逍遥的背。 “小凌凌。”逍遥带着些梦噫般低声喃道。 “在呢,快睡。”绍凌小声的说,怕惊扰了怀里的女子。 不过绍凌在意,并不在代表别人会在意,只听一旁不远的草堆上阿凉对着她们用一种嫌弃的声音说道:“醒了咱们就起来了吧,两个人睡热乎,一个人冷的睡不着。” 绍凌本以为就自己还醒着,这阿凉突如其来的发生倒让她难得的脸上一红,绍凌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可又把逍遥惊醒了,绍凌最后只有无奈的摇摇头,原来自己也有这么没用的一面。 最后阿凉带头起来,无论年纪也挡不了医者父母心,她还没来得急收拾就去看了看角落里的玛尔沁,逍遥本是想让绍凌在睡会,但绍凌着实没有睡意两人也携手起床,又去河边打水各自收拾了一下,看着对方都一脸干净漂亮,两人不由莞尔一笑,配着这塞外风光倒也是一副美景。 住山洞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这一路向西也是迫在眉睫之举,为了行动不败露,逍遥将山洞里留下的痕迹掩盖,接着便再次上马而西行,此时玛尔沁比昨日初见已好了太多,至少自己能驭马前进了,逍遥心里也挺乐呵,因为刚好她们的方向是前往嘉绒的方向,还能把玛尔沁护送回去,而玛尔沁正好识得一些山间捷径,这样算来倒是相互帮衬了。 太阳逐渐升高,山里的温度也慢慢热了起来,但这山风依然带着山间的寒冰,逍遥一行二个人变成三个人,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她们慢慢驾马使上西边。逍遥看了看身边哼着小调的玛尔沁,回头看了看逐渐变小的浮山,这一路怕再不可能回头了,嘉绒的小调让她想起乌恩,大叔现在怎么样了呢? 第82章 阿苏尔 巴图和每个嘉绒汉子一样体格威武,说起话来如中气十足,跑起马来如风驰电掣,虽然说五十来岁了,但和年轻人比起搏克来也能够不会拜下阵来,若不是他的父亲当年反对新头领篡位,巴图估计还能过上贵族的生活,而不是带着一条跛腿艰难的过着营生。 今天的巴图跟往常一样,单手抗着马料另一只手提着厚重的马鞍,他跛着脚一瘸一拐的往马厩走去,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唱着牧歌,但至从他的女儿走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高兴过了,就连隔壁窝棚的勒达呼都说那平日里喝着马奶酒笑盈盈的马图大叔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巴图将马料扔在马厩,又给马套上马鞍,他的鼻子里发出阵阵闷声,那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带着满心的怨念,他的脸也拧成一团,虽然还是麻利的将马鞍套好,但却不见往日里的温柔,最后用力的将马鞍打好结,可能它的马也不明白今天自己主人为什么会这样。 “巴图大叔,吃饭了没。”勒达呼站在马厩外拍着手里的马粪问道。 巴图摇摇头,牵着马往外走着跟着说道:“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女儿都不见了,”巴图又看了看身后的草场:“牛也没了。” 勒达呼也跟着摇摇头,这草原上不似中原,女儿儿子固然是重要的,可是没有这牛羊那可是要死人的事,勒达呼跟着说道:“这日子还是要过的,你这每日骑着马满草原跑也不是办法呀。”他接着又说道:“咱们本就是流放之人,你要是越过流放之地,怕也是有性命之忧呀。” 巴图没管那勒达呼的关心,他活了五十多岁,经历了这嘉绒头人的更迭,符兵的追杀,如今女儿丢了这种事情,他相信自己也能是可以解决的,不过巴图也知道自己五十多岁,这么折腾怕有一天也是有去无回的,他将马驾到勒达呼边上,还是拧着那张脸说道:“不瞒你说,前两日我已出了边界十里的地方,不过也没见我女儿,”巴图叹了口气:“今日我还得往更远的地方去瞧瞧。” “巴图大叔,这可使不得呀。”勒达呼拉着巴图的马绳倒是一脸紧张的样子,毕竟这邻居十几年,巴图看着自己长大教自己放马,就算半个亲人,自己怎么能看着他去送死:“牛没了我家还有,明年生了牛犊你拉几只走,玛尔沁找不着了,咱们就等着她回来,有啥事儿还有我勒达呼吗。” “勒达呼,你是好小伙子。”巴图说:“不是你和其它姑娘有了婚约,我一定将玛尔沁嫁给你,但玛尔沁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你让我怎么放心。”巴图将勒达呼手中的马绳拉了回来:“你就别劝了,如果我八天后还没回来,我这马厩里的马就给你了。” “大叔...“勒达呼还是不想放弃。 “别说了!”巴图抬手起鞭,策马而起,也不管勒达呼在身后的高呼。 马蹄踏得夕阳碎,卧唱敖包待月明。 而在草原的另一边,绍凌他们也马不停蹄的往流放之地前进,她们走出了大山,将山脉也远远的扔在了后面,这几日虽然敢是马蹄急急,可也是一路安宁,兴许也是绍凌选择的路线正确,几日下来竟还真没有玄刀或符兵前来追杀。 逍遥也是难得的自在,一路将符地之美尽收眼底不说,更是一路欢歌,这也拜得玛尔沁所赐,这牧歌也唱出了一丝异域的风味,不过歌词也被篡改了不少,比如‘那牛羊美,马儿壮’被她改成了‘那绍凌美阿凉肥’,又有歌词唱‘带着美酒去林卡,舞者袖子跳锅庄’也被改成了‘带着绍凌去林卡,看着阿凉跳锅里’。 看着逍遥这般调皮,绍凌自然开心得很,不过阿凉倒是被气得不得了,骑着马想动手收拾逍遥,奈何逍遥与绍凌一骑,绍凌一路将逍遥护的严实,平时里对付追兵就不用说了,这就是开玩笑的打闹在绍凌面前都使不得,这倒把阿凉搞得无可奈何,只得看着逍遥伸着舌头一副小人得志之色。 玛尔沁第一次与符地外的人接触,也是觉得逍遥阿凉颇有意思,虽然不像这的女子一样泼辣,不过顽劣起来也甚是好玩,玛尔沁生活环境恶劣,每日想生活之事都已经够让她苦恼,遇到逍遥她们心里倒也轻松起来,再则说来,自己本也是要死在这山间喂野狼的,也是多亏了她们自己才捡回一命,而阿凉医术又高,自己恢复得也不错。 玛尔沁看了看天际线处的山头,心里想着自己离家倒是又近了一些。 “绍凌,你能别护着她不。”阿凉生气的叫道。 “不能。”绍凌笑着说道,悠哉的骑着马。 “阿凉你就别再想了,”最近的安全让逍遥有些得瑟:“等你长大了也可以找个人护着你。” “我....“阿凉自然知道逍遥的意思,但她才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呸,谁会像你那样胸无大志只知道躲在别人怀里。” “至少有个怀里让我呆着。”逍遥说完索性就靠在绍凌胸前。 “不想跟你说!”阿凉怒说道,真不想和逍遥一般计较,于是转身去找玛尔沁:“玛尔沁姐姐,咱们还有多久倒呀。” “如果按这个速度,怕还要三天左右吧。”玛尔沁看了看远方说道。 “你们嘉绒可有好的小伙?”阿凉红着脸问道。 “我身边的小伙可比你大多了。”玛尔沁笑着说道,配着脸上的高原红倒还有些好看。 “那你可有喜欢的小伙子?”阿凉道。 玛尔沁倒是笑得倒了些羞涩,她道:“倒是有一个喜欢的阿哥,不过我阿爸不许我们好?” “为什么?为什么呀?”逍遥也伸着头问着,她的好奇心在八卦上也同样受用。 若是在自家草原上玛尔沁一定不会交心说出那些话,可是这几天相处倒觉得对她们三人心生亲切,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倒也如实说道:“那阿哥是我们世子的伴当,但是我家和头人家有着仇,阿爸不许我跟他们有接触。” “既然不许有接触,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呢?”阿凉问道。 “这说来也是缘分,我有一日去山间放牧却遇到了歹人,估计着应该是隔壁部族的流民,当时应该有五六人的样子,他们见我孤身一人,又欺负我嘉绒部是流放之民,便想来抢我的牛,这时他出现了,”玛尔沁笑得很甜:“他用弓箭杀死了三个人,又挥舞着马刀把其它人赶走,救下我后他又将我送回了窝棚。” “你们就这样定了私情了。”阿凉问道,又看了前面马上逍遥她们一眼。 玛尔沁点点头:“算是吧。” 逍遥生在中原又是侯门,常年被礼教所缚,虽然心里装着自由,不过对于玛尔沁他们这样奔放的情感还是多有不解,她又看看绍凌,此时又觉得好在她生在玄刀,若是这草原牧女,不知道会不会被哪家的放牛小子给虏回窝棚呢,这本是就是她乱想的事,她却越想越心烦,于是抓着绍凌的手说道:“你可不许随便被谁拐进窝棚!”逍遥想想好像这么说不对,又赶紧说道:“也不准把其它人拐进窝棚。” 绍凌觉得自己有时候对逍遥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也正是因为逍遥这性子多变,不似她自己,才觉得逍遥让自己的生命变得姿色凡多,绍凌对着逍遥一笑:“好,以后窝棚我一个人睡。” 绍凌这一笑又是美轮美奂,逍遥看着甜上了心坎,不过绍凌所说可是话中带话,这么一说岂不是 连自己都进不得绍凌的窝了,可是开这口的又是自己,逍遥一想又羞又恼,想来自己也是说不过绍凌那张毒蛇嘴的,于是狠狠的在绍凌手上一掐。不过这在绍凌身上可算不得痛,她还是一脸笑颜看向逍遥,似乎每天都看不够的样子。 “接着呢?”一旁阿凉自然不想插手绍凌与逍遥之间,只有执着追问着玛尔沁打发着自己的无聊。 “接着,接着我们常常私会,只是后来被我阿爸发现了,便不许我再去了。”玛尔沁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失落之色。 “那你阿爸和你们嘉绒头人到底有什么仇。让他连女儿的幸福都不管了?”阿凉道。 玛尔沁摇摇头:“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头人姓吉达,如果用中原话说来,就是长矛的意思,他是上一任头人的将军,后来和符人勾结杀死了上一任的头人,我阿爸就是上一任头的人伴当,所以才不与现在这头人不合。” “哦,”阿凉若有其事的点点头:“那你们上一任头人又姓什么呢?” 玛尔沁想了想,从脑海里找出了那三个字:“阿苏尔。” 第83章 回忆 “阿苏尔.乌恩,我的儿子,过来。” 少年看着大坐上唤着自己名字的汉子,那一身洁白的裘服让他显得高贵无比,他的胡须浓密而整洁,目光深沉且充满智慧,这一切让他更显得威严,他腰间别着金色的马刀,刀鞘上镶着各色宝石,但凡嘉绒人都知道,那是他们汗王的标志。 “是,父汗。”少年的手往胸前拍了拍,那是嘉绒的礼仪。少年小心的走到了男子的面前, 他看着自己威严的父亲,如今那坚毅的脸上全是沧桑。少年知道,与叛军的战火已经离自己很近很近了,每当夜深人静时,少年似乎能顺着风听到那些杀戮的声音。 男子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少的孩子,他不及他的哥哥们强壮,双眼里却也写着不屈,就像阿苏尔家族所有的男人一样。 “乌恩,我的儿子啊,你可知道,你的三哥也死在上战场。”男子说着,虽是对着乌恩说着话,可语气分明是在自问:“我阿苏尔家现在就你一个孩子了。” “阿苏尔家的每个孩子都愿意为嘉绒部战死。”乌恩按着马刀上前一步,他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悲伤,现在却急于表达自己的勇气。 男子对着乌恩摆了摆手,带着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罢了,你本是幼子,我们嘉绒部从来都是幼子继承汗位,长子们驻守边疆,何况我啊。”这个结实的嘉绒汉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是他郁积在心里的苦闷,那是他作为头人唯一能表示出的软弱,那是他对膝下三个儿子的死的哀悼,他接着说道:“我已不能再失去我最后的儿子了。” “父汗,可我愿意为嘉绒而战,为了我们阿苏尔家的荣耀而战。” “不!”男子咆哮着从大坐上起身,他的愤怒让威严的他此时狼狈不堪,乌恩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平时里冷静沉稳的父亲两额间青筋爆起,这让乌恩心里不禁颤动。 男子强迫自己将心头的悲伤与愤怒咽下,他坐回大坐上,但双拳依然紧握。 “你...你逃了吧。” 乌恩有些迟疑,他并不相信自己英雄一般的父亲的口中竟然吐出了一个‘逃’字。 “父汗,我不走!我要与你一起守着嘉绒!阿苏尔家的人怎么可以逃,父亲,我要上战场!”乌恩跪在大坐前,他拉着自己父亲的衣襟,年轻的乌恩心里害怕,害怕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懦夫,害怕离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乌恩,你离开才是真正为了阿苏尔家啊!”男子拍着膝盖,心痛着说道:“你走吧!拿着马神令离开这里,去到中原,去到极西,总之别回来这草原了!” “阿爸!”乌恩极力想留下,但他却习惯了顺从,若是要说些违逆的话他并不知如何说出口。 “孩子,你拿着!”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哨子,乌恩认得,那是家族的圣物,嘉绒人善于驭马,而这金色马哨更对马有着更强的影响力,拥有此哨便能用马如兵,可惜嘉绒早已无好马,如今这与叛军一战便更无战马。 男子接着说道,此时他的语气里也再无迂回的余地,他仓促而坚决的说道:“我的大帐外有二十名死侍在外等候,他们会护送你离开草原,叛军已经打到了二十里外,他们不会放过我们阿苏尔家族的人,时间不多了。”由于担心乌恩还在迟疑,男子向大帐外叫道:“来人把世子送走!” “阿爸!阿爸!”乌恩叫着,身后两名强壮的嘉绒武士将他按住,并没有因为他是主子而有一丝一毫懈怠。 乌恩已想不起自己是如何离开了草原上的大帐,只记得大帐门帘放下时,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被所有族人仰慕的男人,在流泪。 乌恩站在浮山脚下,看着无垠的草原,虽然那灼热的阳光刺的他双眼,但他还是用力的眺望着自己曾经离开的方向。 “阿爸,我还是回来了。” ----- “还有十里路,咱们就回到嘉绒部的草原了。”玛尔沁指了指前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确实能若隐若现的看到一片场场。 “既然那么近的,就先下来整顿下吧。”绍凌勒住马说道,现在玛尔沁占用了一匹马,绍凌身下的马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体力自然不能与其它两人的马相比。 阿凉也应和着点点头,她对玛尔沁说道:“我也得给你换换药了。”说着阿凉翻身下马。 玛尔沁虽然归家之心急切,但还是跟着阿凉到了一旁的树阴下,绍凌抚着逍遥也下了马,安置好逍遥后便去附近寻些水来,剩下她们三人坐在角落里休息。 逍遥看了看周围,这里山石居多,都是小小的丘陵,确实不如先前路上的草原,可想而知的是再往前去嘉绒部的草原有多么糟糕,逍遥向玛尔沁问道:“为什么你们会被赶到这个地方来?” 玛尔沁道:“我也不知道,我们被驱逐了几百年了,但是来这一片草场是这几十年的事了。”玛尔沁接过阿凉递过来的药丸,用凉水服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痕接着说道:“虽然这几百年被符国驱赶着,但阿苏尔家族还能一直与符国王庭周旋,但是现在的头人不行。” “不行?”逍遥问道,玛尔沁不熟悉中原话有些话说得不全:“是与符人纠缠不行吗?“ “都不行。”玛尔沁说道:“听我阿爸说,现在的头人觉得阿苏尔家族没有嘉绒人的血性,总是给符人进贡,于是煽动一些族人造反,现在的头人拿下了汗王的位置,但是这也激怒了符人,所以我们才被赶到了这里,整个符西最差的草原里。” “那你的族人们甘心于此吗?”阿凉问道,现在玛尔沁口中的情况似乎于她们也有一些相似之处。 “不甘心也没办法,像我阿爸就不甘心,但是我们没有战马,也没有好的马刀,也只能在草原的边际放牧,而且也没有人敢牵头与头人对抗。”玛尔沁说得很麻木,似乎真的没有想过反抗:“阿爸说,如果阿苏尔家还有一个活人都能把散成沙的嘉绒人聚集在一起。可惜他们已经被杀光了。” “总会好的。”逍遥自知这事自己是管不了的,只能拍拍玛尔沁的肩膀宽慰道:“至少你还活着,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玛尔沁点点头,继续把目光锁定在家的方向,渴望的看着。 绍凌拿着装满了水的水囊回来,逍遥看着阳光下的少女,绍凌对她总是美好的存在,可能是天气太热,让她的额间有些许的细看,而数日的太阳也让她的脸晒出了一小片红色,逍遥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脸,她知道若没有绍凌整日给她遮阳,自己的脸估计也跟玛尔沁一般模样。 “我帮你。”逍遥走到绍凌跟前想去取她的各的水,却被绍凌躲开。 “你这小鸡身板,就好好休息吧。”绍凌笑道。 逍遥也不和她争,自己逞能也没少惹麻烦,她拿出帕巾将绍凌头的汗珠慢慢毡净,这帕巾也随着她一路颠簸破了不少,破的也不止这帕巾,还有她自己的一身衣衫,这近大半月的日子里,没住过客栈,没买过新衣,甚至没有吃过一口好饭,但是想着还能与绍凌一起,反倒觉得满足。 “嗯嗯,小鸡身板总是比蛇暖和,还不知道谁每天睡觉往我这挤呢。”逍遥憋嘴道。 绍凌摸摸逍遥的头笑道:“喜欢你才靠近你。” 逍遥笑了笑垫脚往绍凌脸上蹭了蹭,她就喜欢越来越会说话的绍凌。 “你俩快过来,那边好像有军队!”阿凉向他们呼道,说着她拉着玛尔沁趴在了地上。 绍凌脸色一变立刻将逍遥推到了一个小丘后面,自己则敏捷的顺着丘陵的小石登了顶,,她伏在丘陵上的一株小树后面探着,确实有一队符兵骑在马上,看样子应该是在附近巡逻驻军。虽然一队兵有十人,但至少不是黑凤或是她的玄刀同门,就算正面遇上了还能周旋一番。不过细细看去,这一队兵后面正拉着一个牧民,估计着是个犯了事的家伙。 “阿爸,那是我阿爸!”玛尔沁拉着阿凉说道,虽然她压着声音,但是山丘不高,这话绍凌也听到了耳里。 看着那一队士兵渐渐离开自己的视野,绍凌才跟着下去,此时玛尔沁倒是一脸哭像,本来一路平静,这下情绪又跟失控,阿凉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劝,躲的远远的将逍遥看着。 逍遥赶忙上前,看着玛尔沁这模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若说救又只有绍凌能去,但逍遥真不愿意绍凌再去涉险,她又何尝不为难。 “你照顾好她,我去看看。”绍凌话毕上马,她看了看逍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我会注意的。” 第84章 休整 边境巡逻的兵卒与前线私杀的官兵相比,虽然单兵能力强了很多,但在配合上可以说是毫无章法,这倒也正中绍凌下怀,若是这一队士兵齐心自己怕要周旋一些,好在如此情况倒容易收拾,敢就不到两柱香的功夫绍凌便将那被拖行的大汉救出,兴许是退出玄刀后不想再随意杀戮,除了几个威胁到自己的兵卒外,也还放走了五六人。 大汉被救下时精神还比较好,只是被托行了太久所以脚下到处都是伤痕。大汉看着如绍凌嘴里满是感谢,不过感谢之余也不见卑微之态,依然是一副坦然的样子。 “大叔可有一个女儿?”绍凌将玄刀上的血甩个干净,向那大汉问道。 “我正有一女儿。”那大汉上下打量着绍凌,刚才绍凌出现他就认出了她手中的玄刀:“你找她有事?” “你女儿可叫玛尔沁。”绍凌问道。 “那你可是玄刀?”那大汉没有回答,反而反问绍凌道,始终带着一份戒心。 大汉这么一问,绍凌倒知其中意思,她将刀又往身后别了别,继后说道:“我并非玄刀。” 到底是草原上的人,见绍凌也是一副说一不二的架势,倒也就信了,而且这事关自己女儿,自然要主动一些,大汉点头说道:“我叫巴图,我的女儿确实是玛尔沁。” “那上好,”绍凌往山丘处指了指:“你女儿在那等你。” 巴图这次出来本就是寻那玛尔沁,结果却因自己随意出了流放之地而被符兵抓走,而这绍凌突如其来的出现救了自己,这还带来了女儿的消息,巴图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天神眷顾,静下心来看着眼前这女子,倒是与传说中的天女一样长了一副花容之姿,但又有一鼓轻冷难以靠近之感,又看她身手了得,便把这绍凌当成了天使,刚才来还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现在倒脚下一软给绍凌跪了下去:“多谢天女救命之恩!” 绍凌一愣,想来这也是牧民纯朴,她把巴图的手一抬将这汉子扶起:“还是先过去吧。” 到了山丘之下,父女两人总算见面了,巴图的心里的石头总算沉了下来,牛丢了真不是大事,至少女儿找回来了。巴图又问了玛尔沁究竟遇到了何事,又是如何与绍凌一群人相遇,听完玛尔沁的诉说,巴图更将绍凌一行人视为天人。又见他们几人风餐露宿好几日,这耿直的嘉绒汉子自然又是一番盛情邀约。 “恩人,你们这一路是要去哪?”巴图拍拍胸口向绍凌礼貌的说道。 绍凌看了一眼逍遥,若说这与人交道自己倒不及逍遥半分,一个眼神逍遥便知绍凌所想,于是主动开口道:“我们要去极西之地。” 这极西之地不在中原乃至符国的管辖,一般去往那里的人十有*都是犯了事要躲避法律或是追杀的人,巴图心里对绍凌已是感恩戴德,哪里还会在意他们一行的背景。 巴图道:“极西之地过了我们的草原都还要走上整一月,不如来我家先休整一下,准备些干肉再出来?” “甚好!”这次不需与绍凌商量逍遥便一口答应,本就是想找个像样的地方落脚休息,这巴图的意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里。 “就这么决定了?”阿凉都觉得逍遥这样满口答应显得有些失礼。 “对,那就打扰大叔了。”逍遥又看了看玛尔沁:“正好再让阿凉给你调理几日。” 巴图好爽的笑了笑:“这古恩人没有半分推拖作态,倒是一个豪放人!合我们嘉绒人的性子!” “那是自然,”逍遥昂着头笑了笑:“我最好的朋友里就有一个嘉绒汉子。”逍遥又打量了巴图两眼:“说来倒和大叔一般年纪。” 巴图闷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和我这一般年纪的不多了,你那朋友是中原见到的吧?” “大叔你怎么知道?”逍遥问道:“我乌恩大叔说,当年与人打架打输了,被赶到了中原,本来他一直与我同行,可这听说是到符西,都一直摆说算了。” “我们嘉绒汉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巴图带着些骄傲的口气说道:“若输了那一定守诺的。”巴图又突然问道:“你那朋友叫什么?乌恩?” “诶!”逍遥点头说道:“叫乌恩,他还给我介绍了一个叫岱钦的大叔为我驾马,”说到这里逍遥想到那岱钦的头颅掉到自己跟前时的样子,那双眼虽是瞑了目,但也是为救她而死,逍遥脸上自然又悲上了几分:“这岱钦大叔如你所说敢是一诺千金之人,为了救我死在了歹人刀下。” 巴图心里一算,若说与他一般大小,叫乌恩的人并不多,又说道:“你可知这乌恩姓什么?” “不知。”逍遥摆摆头:“只知叫乌恩,原是个马夫?” 巴图虽没去过中原,但也知道马夫在中原是个伺候人的职业,心里想着也许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于是接着又道:“既然恩人与我嘉绒人如此有缘,这也一定是苍天的意思,那我们不要墨迹了,有话啊咱们回窝棚里说去。”他又对玛尔沁说道:“快帮恩人们收拾收拾,咱们回去了。” 阿凉见玛尔沁身上有伤,也不好意思让她收拾,赶忙着上去帮忙,绍凌又去收拾马匹,还好那从那符兵处抢了两匹,不然多了一个巴图怕还不够骑。 整顿好后几人乘着天色尚早,急忙的就往西边赶去。 进入嘉绒的草场,明显能感觉到这里水草的稀疏,而且草也长势也不好,远远的看去这里的牛群也不似乎东边的多,都是零零散散的在草原上游荡着,只有草势繁茂的地方能见得到一四五只牛吃草。 进入草场后又走了一会才见到几个勉强算是村落的帐篷群,其实看来也就三五个帐篷在一起,在这辽阔的天地之下就更显寂寞了。 这草原上虽有各族各部,但是说起这窝棚长得都还差不多,若要分清楚这哪个部族的帐篷,倒还是要有点研究才行,这嘉绒部的帐篷便有自己的独特之处,除了这帐篷上有马的图腾外,这支起窝棚的四个角上都挂了马铃,通常帐篷的口子都是向南开,但是嘉绒部的帐篷帘子是往西开的,每个大帐篷边都会连着二到三个小帐篷,这和中原的房子一样,使用也是各有不一。 几人下了马,玛尔沁将几人带进了棚子里,而巴图则去找隔壁的勒达呼,有来是让这邻居安安心,二来找这邻居再要些好酒。 这玛尔沁家的棚子虽然比不了客栈,但与她们这几日风餐露宿相比已是好了太多,玛尔沁带她们将行礼扔到了主棚,又将三个带到了一个小棚子里,那小棚子一看便是做起居之用,从起上起了一个木榻,榻上铺着厚实的羊裘,这棚子倒是厚实,不过也是打了不少补丁。 “今天你们就在这个屋里休息吧,”玛尔沁说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床厚实的毛毯:“这附近还有一个野温泉,吃了饭我带你们去洗洗。” “有劳了。”逍遥客气说道,毕竟到了人家屋里,礼数还是要做全。 “那个...我晚上可不想跟他们挤?还有其它房吗?”阿凉看了一眼逍遥,她白天就听够了两个的卿卿我我,再不想晚上再被二人弄得一身肉麻。 “你也可以跟我去另一个帐篷休息,只是那边条件差些。”玛尔沁指了指对面的帐篷说道。 阿凉心想再差也好过睡树洞,于是忙摆摆手:“无妨无妨,我看你手上这毯子也挺好。” 玛尔沁给逍遥一行人安排好后,那头巴图大叔也拿回了好久,又取下了家里风干的牛肉,这个老大叔办事也是麻利,三两下在主窝棚里点上了篝火,在篝火上煮起了羊肉汤,又将那风干牛肉分成几大块放在碗里,接着又把主窝棚收拾了一下,便吆喝着众人吃饭了。 温暖的篝火将窝棚烧得暖和,这简单的食物对逍遥三人来说也算是佳肴了,平日里那注重仪态的大小姐都忍不住开始狼吞虎咽了。 “慢些吃。”绍凌轻声道。 “唔...”逍遥一边吃着一边点头,也没见慢起来。 绍凌无奈的点点头,索性的将逍遥嘴里的羊肉一把拿下,又拿起刀再把这羊肉再切分成更小的一块:“慢些吃,没给你抢。” “哦。”逍遥嘟嘴,怨念的看着绍凌手上的肉:“你切快点。” “张嘴。”绍凌拿起肉达到逍遥嘴边,倒是全然不顾主位上这个嘉绒汉子的眼光。 “你俩能回房间肉麻么....”阿凉嘀咕着。 “不能。” 第85章 野温泉 姬晟霜坐在案牍前,一手支着侧脸,另一只手有节奏的敲击案台,他现在这一副表情像极了那春日读不进书的少年郎,哪还有平日里一副少将军的模样。【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人与他一副表情,塔琳娜耷拉着头靠在柱边,不时的嘴里还打着哈欠,外人只道这两人带着黑凤与玄刀的精英追杀绍凌,可两个人出了符地却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就安了营扎了寨,只教手上人满世界跑着找绍凌的下落,两人也不走远了,整日就在营子里无所事事着。 “半个月了呀。”姬晟霜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 “算着时间回去复命呗。”声音再小也躲不过杀手的耳朵,塔琳娜懒洋洋的回复道。 “嗯。”姬晟霜点点头:“好,就再呆半个月吧。” “你官大,你说了算。”塔琳娜伸了一个懒腰,接着说道:“这皇土这么大,绍凌那么小,那古逍遥脑袋那么精,上哪找呀。” “嗯。”姬晟霜又点点头,附和道:“上哪找呀。” 毕竟还是两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往日中不是在前线撕杀,便是在刀口子上营生,可要让他们在这昭昭皇土上找绍凌一人,这哪里是易事,两人出了符国王看着那草原茫茫浮山连绵,就默契得达成了一致,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身,再令手下的人去寻便是。于是这一呆便呆了大半月。 “姬少将军!有人求见!”营门口传来一声报令。 姬晟霜本能的将身子挺直,怎么也是本次任务的指挥,黑凤的少将军,在下属面前还是要保持自己的威严之态,不过目光一扫,那塔琳娜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姬晟霜眉头一皱说道:“你快坐直,有人来了。” 塔琳娜掏了掏耳朵,挺了挺腰,往姬晟霜处抛了个媚眼笑说道:“好,咱们姬大人说了算。” “传!”姬晟霜向外说道。 门帘由外被掀开,只见一校卫从外进来,这校卫并非黑凤军的打扮,而是符国正规军的样子,那校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都还粘着泥,他见到姬晟霜后将披风往后一脸单膝跪地,一副正声说道:“属下白歧见过姬将军。” 姬晟霜抬手示意白歧起身,说道:“白校卫,不用多礼,今日何事?” 那校卫规规矩矩的站起来,微微垂首,一看就知道是在军队里的严谨做派,他拱拱手接着说道:“属下乃符国西地的驻戊官,我手下一支小队在巡视过程中受到了袭击。” 未等白歧说完,姬晟霜又问道:“你驻戊官有事向驻戊将军禀报即可,找我何事。” 校卫又拱了拱手,接着说道:“我本也以为这只是边民犯事,将此事如实报给了我家将军,但生活下来的军士说道动手之人并非边民,而是一女子,此女子手中所持兵器并正是玄刀。” “是何种玄刀,”塔琳娜将腰前的刀拿出放在校卫跟前:“可是我这样,还是姬将军那样?” 校卫认真的看了看塔琳娜的,又看看身边身边黑凤卫的刀,反复察看后校卫说道:“我的下属说此刀刀尾有鹫首,看来是与这个玄刀大人的刀一般。”校卫接着说道:“我家将军说,姬少将军正在查一位玄刀叛徒,此徒正是女性,所以特地让我过来向姬少将军禀报此事。” 姬晟霜看了一眼塔琳娜,两人倒是心领神会,这人出现在西地,又是玄刀女子,*不离十是绍凌不错。 姬晟霜接着问道:“除了你口中所说,可还有其它证物。” 校卫摇摇头:“并无其它证物,但那女子在嘉绒草原附近,下官已派人在附近搜寻。” 姬晟霜本不想如此大费周章,绍凌身份特殊,一来看自己姑姑之意便是想放过绍凌,而绍凌本又是绍正思的女儿,就算缉拿回去又如何,无非便是一顿惩罚后扔进大牢,又有何意义。看校卫所言,这绍凌的逃跑路线应该是往极西而行,这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和塔琳娜均使部下往中原去寻,若绍凌不如此显山露水,也许就逃过这一劫了,现在却被符兵发现了踪迹,现在这情况就算自己想放绍凌一马怕是不易了。 姬晟霜道:“那有劳白校卫如此费心了,你且下去休息片刻,我这边稍作整顿便与你同去。” 白歧拱手是诺,退身离去。 此时房间又只剩下了姬晟霜与塔琳娜二人,两人目光一对,同时叹了口气,塔琳娜道:”绍凌被发现这事,多与逍遥脱不了干系,一定是古大小姐又多管闲事。” 姬晟霜起身拍了拍衣衫,似乎把这几日的无精打彩一拍而尽,他对塔琳娜道:“行了,不说了,走了。” -- 草原的夜温度极寒,不用入冬仅是入夜便下去了雪,这雪细细散散的落在草地上,在草地上铺起了一个浅浅的白纱,在这白纱之间又有一处腾起了热气,这热气让人在这夜里感到一丝暖意,这热气之下正是玛尔沁说的野温泉,而温泉内却只有逍遥与绍凌二人,玛尔沁本是说四人一起泡澡,这夜里还好照应,可不知为何逍遥偏是不许,玛尔沁只好与阿凉先泡暖了早早回屋休息。 温泉边绍凌披着一个厚重的裘皮,逍遥躲在绍凌怀里从裘皮中探出一个脑袋,她往四处看了看,也知道这里四下无人,但是却还是不好意思从这裘皮里出来。 “下去吧。”绍凌道。 “不好意思啊。”逍遥扭捏道。 “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绍凌看看怀里的少女似笑非笑的问道。 “万一有人在附近怎么办?我才不想别人看......啊!......“逍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绍凌一把从怀里推到了温泉之中,倒不用麻烦逍遥脱衣服,因为逍遥根本没有穿衣服。 绍凌看着水中狼狈不堪逍遥,这算是这大小姐少有的样子,倒觉得颇为搞笑。 “不许笑!”逍遥从水里冒出了头,气鼓鼓的说道。 “我偏笑。”绍凌扬起嘴角挑眉看着逍遥,月光映在她的脸上,将这五官轮廓照得清晰无比,绍凌依然是无双的绍凌。她将这厚重的裘皮从双肩拉下,倒不似乎逍遥裸着身子,她着了一件薄纱,薄纱下绍凌的身体凹凸有致,此时的景致欲露不露却有一种犹抱枇杷半遮面之态。 “小凌凌。”逍遥直直看着月光下的绍凌:“你真美。” 绍凌踏入温泉这中,水里升腾起的热气让她的薄纱也重了起来,而已浸入水中的纱衣也随着水波散开,绍凌走到逍遥跟前缓慢蹲下,捧着逍遥的脸说道:“没你美。” 也不知是温泉太热还是绍凌说得太深情,逍遥的从感觉自己的脸从耳根红到了头顶,她又将半个头沉下水里,不让绍凌看到脸红的自己,嘴里吐出的空气在水里打起一阵小水泡。 “又不好意思了?”绍凌也将身体埋进温泉之中。 逍遥心里暗自想着,能好意思么,想到二人此刻又是赤诚相待,逍遥的心里难免想到那日在客栈与绍凌缠绵,想到绍凌的指间在她的身上滑过的感觉,而此时这思绪里的触感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身上,逍遥身体一颤同时看向绍凌,而绍凌正慢慢的靠近自己,但在隐秘的水二,绍凌的双手已揽在逍遥的腰间。 “过来。”绍凌低声说道,在水中也只是轻轻用力便将逍遥拉到了自己跟前,绍凌坐在水中,她将逍遥放在自己大腿之上,两个贴身相对,而这让逍遥的心跳的速度更加快速。 “你..你想做什么?”逍遥埋着头问道,不想让绍凌看到自己的娇羞神态。 绍凌未做回答,只是一手绕到逍遥脖后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虽然温泉有着温度,但身体的触碰却让人觉得更加炙热。 绍凌的手指在逍遥的背上轻轻滑动着,虽然这几日都是相拥入眠,但此刻才觉得真正的触碰着逍遥,绍凌的指触从逍遥的脖子滑向她的尾椎,这温柔的触感让逍遥轻轻的颤动着,她将头埋的更紧,此时她能嗅到绍凌的肩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这让她没那么紧张。 “你说我想做什么。”绍凌抬起逍遥头,看着眼前的姑娘,亲亲的吻向她唇。 第86章 来客 秋日的正午阳光本不毒辣,可在这草原之上无论四季,只要正午那便是烈日当头,本地的人都知道最不适合出门的便是此时,故而玛尔沁也没有去打扰逍遥那窝棚,倒是因为玛尔沁一早起来将阿凉惊醒,二人就一早就去结伴去了附近的窝棚,巴图交待她们找邻居们要些土豆种子,要是关系好的,看家里是否有小牛犊,也借些来,家里少了那么多牛,而这嘉绒人靠牛吃饭,衣服是牛皮做的,食的那是牛肉,喝的是牛奶,日子总是要过的。 逍遥睁开眼,窝棚里还是一片黢黑,倒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她侧过身上子寻着绍凌身上的兰香,往绍凌怀里蹿去,绍凌倒是没醒,本能的伸手将逍遥搂紧,鼻腔之间发出微小的哼声。 “小凌凌,你多久没睡这么好了。”逍遥刮了刮绍凌的鼻梁,小声说道。 绍凌睡得安逸,逍遥话语也细,倒没有将她吵到,不过逍遥也不敢大动,看着绍凌呼吸均匀,气息平移,倒是一脸少有的安详之色。 “小凌凌,你再好好睡几日我们再走吧,好久没看你睡这么香了。”逍遥依然低声说道,绍凌睡着,睫毛却轻轻的跳动了一下,逍遥挪了挪身子伸出手指轻轻的碰了下细长的睫毛,自己都忍不住轻轻一笑。 逍遥闭上眼,享受近日里少有的宁静,隔着厚厚的牛皮帐篷逍遥似乎能听到外面风的声音,鸟的振翅,毕竟不是一个能安静下来的人,逍遥有些雀跃的想出去看看,她看了看眼前是的绍凌,又自语一般说道:“小凌凌,你好好睡,要不我给你做早饭,做好了再叫你。”接着便从绍凌怀里又小心退了出来,见绍凌还在熟睡,逍遥将她掖好了被子。 这一系列动作都很完美,只是逍遥觉得腰有点酸。 逍遥出去却只见巴图,这大汉今日看来倒是干净了许多,胡子也收拾了,玛尔沁回来了也让他精神好了些,看见逍遥出来后巴图很是激动,咧着笑说道:“恩人醒了呀!大中午了,快去吃饭吧。”巴图又看了看绍凌未跟在身后,又好奇问道:“绍恩人呢?” 这巴图嗓门不小,逍遥忙在嘴上比了一个“嘘”,小跑两步走到巴图跟前又小声说道:“她还在睡觉呢。”逍遥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接着问道:“这都中午呐?” “可不是吗?”巴图压着声音:“看你们睡得香,不敢打扰你们。饿了吗?” 逍遥摸了摸肚子,其实昨夜吃得还算好,不过这只吃一顿是不能弥补自己的胃的,逍遥点点头道:“饿了,大叔给找点吃得呗。” 比起恩人客气,逍遥这表现倒让巴图显得更自在,本想开怀大笑来着,不过是被自己硬生生压了回去,他将逍遥到了厨棚里,昨日的肉汤肉块都还备着,逍遥突然离开前说要为绍凌做早饭来着,现在这时间早饭是做不了了,午饭还是可以一试的。 “大叔,这肉怎么热的?”逍遥问道。 巴图说着将灶上的火升了升,答道:“肉汤煮开了便是,这肉嘛我还要再加点香料蒸一蒸。” “大叔把这热饭之事交给我如何?”逍遥说着将巴图往一边齐着。 “使不得使不得。”巴图又将逍遥挤到另一边去:“这哪有客人做事的道理。” 逍遥看自己离灶台越来越远,又把巴图往另一头挤,嘴里说道:“大叔你就别管我了,我就想试试。” 巴图看着逍遥一脸认真,又嘱咐几句便离开,草原上活路多,他也没这闲功夫跟着逍遥在一旁闹腾,又转身往马厩走去,但他又怎知逍遥长这么大厨房都没入过... 逍遥看着这灶台,里面倒是存了一熄火苗,跟了乌恩那么久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平日里住在山间野外升火还是见得多,而这灶台升火逍遥倒是觉得应该比野外容易得多,于是从一旁捡起柴伙直直的往灶孔里扔去,逍遥把头放在灶洞前看了看,守了一会,这也没见火升起,逍遥又往洞里瞅了瞅,原本余留着的星星之火反而还小了,逍遥倒是疑惑,又仔细想来往日乌恩升火时,若火势不大他还得往火苗上吹吹气,逍遥也就学着样子鼓起腮用力往灶洞里吹,这下可好,没见火势起来,那灶里的灰反倒从里仆出覆了逍遥一脸。 逍遥自然不知这灶里不如户外升火,眼看着那灶灰飞进自己眼里,这异物感让她好不舒服,不由的低声叫了个“诶”字。 逍遥本想唤巴图,又怕声音太大扰了绍凌清梦,想来想去只有摸着帐篷往外走去,总能遇到个人帮帮自己,但眼睛毕竟看不见走起路来难免跌跌撞撞,逍遥只感觉脚下一歪,重心一失心里只道是要跌个狗吃屎了。 “怎么了?”声音迎面而来,逍遥只觉自己被拦腰抱住 有这踏实一抱逍遥终是没有落地,眼睛看不到这嗅觉触觉灵明着呢,这耳畔声音虽是清冷,但她偏偏就是喜欢:“你怎么醒了?” 绍凌将逍遥扶正,看到她一脸的灶灰只觉得可笑至极,不过倒没有表露出来,只从怀里掏出一帕巾轻轻的拭过逍遥的眼角,低声说道:“你不在我身边,就醒了。” 逍遥往绍凌身上蹭了蹭,尝试着睁开眼,但还有一些不适的感觉:“吹吹。” 绍凌抚过逍遥额前的头发,仔细的往她眼前吹了吹,又觉眼前逍遥甚是可爱,想到昨夜之事更觉得在意眼前之人,绍凌微微弯曲身子贴向逍遥,软软的纯碰在一起,这触感那么熟悉,逍遥心里窃喜,不由的也配合着绍凌的索取。 “大中午的你俩能别这样吗?”阿凉拉着一只小牛犊走了过去,另一只手还不忘挡在玛尔沁眼前,仿佛完全忘记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 “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逍遥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好了,别闹了。”玛尔沁端着一提干肉拉了拉阿凉:“先进屋把东西放了。” 阿凉不甘的向逍遥吐了吐舌头,转身跟着玛尔沁往马厩去了。 绍凌看着二人斗嘴,远方是成片的白云,风追逐着那云,云下马儿奔起,绍凌不禁微笑,若能不想那身后追兵,便在此地了此余生,哪怕生活艰苦,也是值得。 在马厩里的巴图接过阿凉手上的小牛犊,便将二个小女孩打发走去屋里做点轻松活路,女儿回来了,现在这又有牛进了棚子,日子总会好起来,巴图想着心里只觉得轻松太多,做事也麻利了起来,不过这手头的活还没干完就听到门外有马蹄奔走的声音,毕竟才经历了被符兵俘虏的事,巴图心中一紧急忙往外看去,虽不是符兵,但来看这来者巴图也不愿意见。 但既然来了,巴图也是跑不掉的,与其逃避不如自己先发至人,巴图掸了掸身上的灰阔步走了出去,他走到棚外三丈的地方就开始喝道,似乎不想让这个男人离自己的窝棚太近:”吉达,你来这里干什么嘛!“ 那马上的汉子见巴图打了招呼,自己也降低了速度,缓慢的向巴图骑来,走近了方可看见这汉子身材不像嘉绒汉子一般魁梧,就算在这符西各部里,都没有他这样瘦小的男人,可若说他是 中原人,他又一脸风沙折磨过的沧桑,看他骑马的样子也自如得很。 男子在巴图面前勒住马,翻身而下,倒是一脸严肃:“进屋说话。” 巴图手一伸将他拦住:“我这只欢迎人,不欢迎狗。” 吉达将马图的手按下,一脸焦急,又谨慎的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世子回来了。” 巴图将信将疑的看看跟前的这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讽刺道:“吉达,我已经老实的当一个边界牧民,如果头人想收拾我大可直接来,不用找这些晃子。” 吉达将巴图往后一堆,狠狠说道:“头人若想收拾你,还需要找晃子!” 巴图一思量,也确实如此,但这吉达曾经背叛了阿苏尔家族,他的话始终不能相信:“德格家族将阿苏尔家赶尽杀绝,怎么会还有世子,若世子在,为何三十年后才出现?” 巴图一脸满不在乎让吉达更为着急:“世子现在在我的窝棚,你若不信就去我那看看!”吉达小心的看了看四周:“你这狗-日的,我真是冒着性命之忧才来找你的,别在外面说这事了!” 巴图见达吉一脸真切,想来这三十年未提及的人突然被提到,并不像是假的,何况这头人虽然权势不及当年的汗王,但想杀他巴图还是轻而易举的。 “行,里面说!” 第87章 马夫,世子 巴图将女儿与阿凉支去了外面,带着达吉就进了里屋,又将里屋的各处的帘子放下,到处盖的严严实实的,虽然这关于阿苏尔家的事已过了很久,但那时的血腥扫荡直到今日也让见过的人从脑海中忘却。 收拾好一切后,巴图盘腿坐在地毯上,那柔软的地毯已跟随了他几十年,巴图还清楚记得那当年在博克大会上拿了头筹,阿苏尔家的老汗王赐给他的,庆幸的是在这点上,草原民族要比中原人来得实在,若是中原遇到这样的改朝换代,新主一定会让旧臣们扔掉先王的封赐。 达吉拍了拍厚实的地毯,也是一脸感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烟枪,不过马上被巴图打了回去。 “你知道我这地毯怎么来得,把你那玩意收好!” 看着巴图一脸认真,达吉讪讪收起了烟枪,见达吉老实了,巴图这才拉回了正题:“你说吧,世子回来是怎么回事。” 达吉说道:“这说来也可笑,我当时也没想到那人是世子。” 巴图一巴掌打到达吉肩上:“你这婆婆妈妈的样子,哪里像个嘉绒人!捡重点的说!“ “嗯,”达吉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被打得生痛的肩膀,说道:“那日我正在收拾我马厩里的奴隶,我大儿子给我家牧场那捉到一个闯入者,那人生了一副嘉绒人的样子,但是穿着的是中原人的衣裳,我儿子本以为那人是在符国生活,结果上去一问,那人尽说自己只是辛国迷路的马夫。” “马夫?”巴图问道。 “可不是吗?一个辛国的马夫怎么可能迷路到这么远的草原上,还正好落在我们的草场,”达吉说得有声有色,巴图觉得他才有点像个中原人,达吉接着说道:“我儿子觉得那行形迹可疑,又不像有主的,就把他捆回来了,说刚才留在我身边给我喂马。” “接着呢?”巴图嫌弃的看向达吉,若是以前,有着自己草场和奴隶的一定是最勇猛的英雄,现在却是这瘦瘦小小的达吉拥有着这一切。 “接着啊,”达吉又拿出烟枪,不过被巴图一个眼神又吓了回去,达吉接着说道:“接着我也没发现那个糟老头就是当年的世子,直到我大儿子把他扔在我的跟前,我想妈呀,这不是当年的汗王吗?“ “那马夫与汗王长得一模一样?”巴图前倾身子问道,若说要是一模一样,那便很有可能是那世子了。 达吉点点头:“可不是吗?”他抖擞一下身子,接着说道:“我当时心里就慌了,可是当年我是看着汗王被砍了头,这长像如此相似,又是我嘉绒人,结果还没有等到我开口,他..他居然笑盈盈的先对我说道:‘达吉,你现在也有奴隶了呀?’” 巴图用力往地上一拍,若正是如达吉所说,这不是乌恩.阿苏尔还能是谁。 “你说世子在你帐篷里?!” “是啊。”达吉拍手道,还真是没个汉子的模样:“我让他在我帐篷里休息了。” 谁知这巴图一巴掌打到了达吉的脸上,巴图声音也高了八度:“你傻你以为头人也傻呀,他心里那么歹毒,你背叛了老汗王难道他就能信任你,你帐篷你就真以为是你帐篷呀!” 达吉捂着脸,只觉得一侧火辣辣的,看着巴图这气势,脑子里也全是浆糊,只是弱弱说道:“你是说,头人在我帐篷里安插了眼线?” “你总算想明白了!”巴图将门帘用力甩开,大步外走去,此时的巴图也是满脑子混乱,事情已过去三十年,现在再追究起到底还有没有意义,但乌恩毕竟是从前的主子,之前的汗王有恩于自己,现在乌恩在达吉家,必然不安全,此时到底当救不救。 “那你说咱们怎么办?”达吉跟着巴图出来,听着巴图刚才一席话,达吉心里也是怕得慌,当年自己就是贪生怕死才出卖了主子,不过也是这样才换回了一众兄弟的性命,如果真如巴图所说,自己这几十年的经营也算功亏一篑了。 “你问我,我问谁!”巴图在大棚子里回来跺着步,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 弹指之间三十年,河水变迁,草木繁而又谢,就连赤子之心也从无畏变成了踌躇。 绍凌耳聪,虽然在外面,可老远便听见棚内有叫嚣之声,本是老远就看到有人快马来到巴图帐前,两人又匆忙进去,随后又有阿凉与玛尔沁出来,绍凌心里暗自一算,怕是里面出了些什么事,于是让逍遥继续做着活路,自己快步进了窝棚。 绍凌才跨进一步就看到巴图一脸愁容,而身边的来客更是一脸恐慌,自己与逍遥住在巴图家,见有了事自然不能做事不管,绍凌一走到巴图跟前,虽然身子在巴图面前显得瘦小太多,但绍凌将手往巴图腕上一搭,这力气却并不小。 “大叔可是有事?”绍凌站在巴图向前,直视着眼前更为矮小的达吉,在绍凌眼中虽然达吉的身形并不强壮,但是达吉一身衣服在这穷僻的地方看起来也颇为华贵,自然绍凌误以为他仗势欺人。 巴图摆手,可依然眉头深成川字型道:“绍恩人不必担心,巴图没事。” 绍凌接着道:“我与逍遥来此多有打扰,你们若有事我自然要出手相助了。” 见绍凌穿着一般,但是说话底气十足,而巴图又对这女子十分尊重,便知绍凌非一般人,于是二话不说直走到绍凌面前,腼着脸向巴图问道:“这位姑娘是?” 巴图白他一眼,不想作答,绍凌本也不爱多说,更何况跟前这个还是让巴图头疼的陌生人。 但达吉从来就是一个要脸的人,见二人都不理他他倒是自顾说了起来:“我呀,也是个可怜人,谁不收留怎偏偏收留了个索我命的人呀。”达吉又叹了口气:“哎,索我的命就算了,现在连巴图老大哥一家也....” “也怎么?”绍凌看他欲说还休,又接着问道。 “绍恩人,你别听他瞎说!”巴图瞪了达吉一眼:“确实出了些事儿,不过没这人说得那么严重,你和古恩人不是还要往极西走吗?我也不好留你了,收拾收拾先走吧,不然入冬了就危险了。” 当时巴图留下他们就是说马上入冬,不亦再走,而如今又以此为借口让她们走,绍凌知道这草原人来得直爽,少会撒谎,看巴图这样子绍凌也知现在发生了什么非同小可的事。 “究竟何事?”绍凌正眼看向巴图问道。” “我来说我来说我来说。”不等巴图开口,达吉就马上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 “什么!你是说乌恩!“ 绍凌将今日之事复述给逍遥时,已又是夜深人静之时了,绍凌本将逍遥那头的被子掖的好好的,还没来得急把这人搂进怀里,逍遥一下就起了身,冷空气一下就灌进了被子,绍凌无奈的看了看一脸兴奋又紧张的逍遥,还不容易洗热的身子又得受凉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绍凌嘀咕着,一把将逍遥又拉入了被子,这才出被子没一会,逍遥身上便冷了几分。 这还没躺下一会,逍遥又立了起来,冷空气又一次灌入了被窝里,绍凌没忍住打了一个颤。 “不如乘着夜黑风高,我们去救大叔吧!” 绍凌再一次把逍遥拉回被窝:“我已经提过了,巴图大叔说晚上有大雪,马都受不了这冷。更何况在达吉还没有回去,应该暂时出不了什么事。” “可..” 没给逍遥起身的机会,绍凌就将逍遥的按住:“你别急,我已和巴图说话,明日跟他一同去找乌恩,你先睡觉。” 逍遥总算老实,此时也才觉得身上有些冰凉,不自觉往绍凌怀里挪了挪,但脑子里还是关于乌恩的疑问,这人怎么就是世子了呢,又怎么来中原了呢?应该怎么救他呢? “小凌凌,我们应该想一个计策。”逍遥这下没有起来,嘴里依然接着说道。 “好,想计策你最厉害了,你想个试试。”绍凌调笑着说道。 逍遥自知被问住了,现在既不知道那边的地理情况,也不知道对方的人员配置,绍凌现在这么问一定是故意的。 “你讨厌!”逍遥佯做生气道,又见绍凌肩膀白白一片,直接伸头狠狠咬上了一口:“这就是惩罚,看你下次敢不敢!” 绍凌在逍遥嘴上轻啄了一口,本想也好好“惩罚”一下逍遥的,但想到明日还要救乌恩于为难之中,又按住逍遥的双眼悻悻说道:“不早了,睡吧。” “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