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贞观三百年?! “贞、贞观三百年?” 当王角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窃喜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崩溃了,因为现在不是什么公元二十一世纪,而是……贞观三百年! 曾经有个叫张德的穿越者,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这货太也太缺德了,你改变了历史,让我怎么办?卧槽我现在怎么办?” 穿越之前的王角,是个见义勇为的优秀保安,穿越之后,却成了一个无依无靠一无所有的青葱少年。 人生,还真是寂寞如雪呢。 呵。 …… “大佬,哩系记早嗦的吗(你识字早说的吗),窝要系系记(我要是识字),早就去学堂做工的吗……” “舌头又打结了吗?” “大佬,我一紧张,就系这样的啦。” 瘦高的少年跟在王角后头,皮肤黝黑,眼窝也有点深,看上去仿佛营养不良,但实际上家里却在杀龙港开了个档口,生意还算可以,在杀龙港做出了口碑的。 瘦高少年姓黑,名金,外号“黑窝仔”,之所以拜王角做“大佬”,是因为这货被人堵在巷子里勒索的时候,刚好王角路过,救了他。 之后,当时正饥一餐饱一餐的王角,就去“黑窝仔”家里做帮工,主要就是帮忙杀鱼。 要说这杀鱼技术,王角不是吹,他以前在水产市场做保安的时候,跟当时的保安班长经常过去档口鱼老大那里帮忙,练就了非常了得的杀鱼技术。 秒杀,秒去鳃,秒去鳞,秒去内脏…… 因为先进的杀鱼技术,“黑窝仔”家里的档口,反而吸引了一些为了看稀奇的食客,都是码头苦头、帮工,看到王角这惊人的手速,都是啧啧称奇,不在档口吃一碗炒粉,实在是说不过去。 今天,因为是杀龙港来了大人物,所以苦力、帮工们,都去了北边山上找活干,码头清净了不少。 档口没有什么事儿,王角就带着黑金在街上溜达,刚好看到了一张招聘布告,说是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要招门卫。 要求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要识字,要五官端正,要身高一米七以上,要会说官话,最好是“地上魔都”腔。 这些条件,王角全都满足,而且他也了解过了,所谓“地上魔都”,就是武汉。 唐朝的武汉。 贞观三百年的唐朝武汉。 王角每次打听传说故事的时候,都觉得之前那个穿越者,那真是一条狗啊…… 太贱了! ”黑金提醒着王角,“那里的学生仔,阿母说都是扑街,去那里做门卫,搞不好会被整死啊。”不过前辈穿越贱不贱,已经不重要了,这个魔改过的唐朝,自己终究还是要慢慢去适应的。 吟诗作赋是不行了,水泥钢铁也是无用,还是做回老本行吧,做一个……保安。 “大佬,一工学堂里头都是人渣的嘛,要是能招到人,早就招到了啊。 “让你老母涨我柴水(薪水),我就不去喽。” “我要是去跟阿母这么说,我比一工学堂的扑街先扑街啊!” “那就是喽,说的好听,没有开元通宝,我怎么成家立业?” “大佬想要找妹崽?我认识冰室街的几个靓女哟,听说她们祖上是广州来的,是姓杜的大户人家,说不定,祖上还是‘杜南海’的亲戚。” 所谓“杜南海”,是第一任南海宣慰使杜正伦,之后杜氏在南海就开枝散叶,两百多年间,出了六七个总督。 尤其是贞观168年第二次内战的时候,还促成了海南省的成立。 而这个海南省,和王角记忆中的海南省,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如果他的地理知识还算正常的话,贞观三百年的海南省,是他记忆中的澳大利亚。 如果他的地理知识还算正常的话,贞观三百年的海口,是他记忆中的达尔文港。 淦! 海南省的第一任总督,就是“杜南海”杜正伦的直系后代,杜氏在南海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更让王角无比蛋疼的一件事情,那就是贞观三百年的唐朝,这里的南海,也不是他记忆中的南海,而是……印度洋! 所以,此时的南海宣慰使,管辖范围之大,简直吓死个人。 不过因为内战的缘故,也导致了尽管地方势力不小,但也没有到自立为王的地步。 尤其是经过三百多年的变革,洛阳中央政府的权威,可不仅仅是船坚炮利的缘故。 主权、铸币权、贸易权、外交权……洛阳中央政府说啥就是啥。 “靓女又怎么样?”王角横了一眼表情贱兮兮的黑金,“我好歹也是个读书人。” “大佬好威啊!” 黑金顿时竖起大拇指,老大怎么装逼都是对的! “回头我跟宝珠姐说一声,让她再找一个杀鱼仔。” “那大佬要搬出去住吗?” 黑金有些忐忑地问道。 “搬个屁啦,做门卫而已,又不是做先生。嘁~” 白了黑金一眼,王角又道,“呐,我要是做了门卫,到时候多少也算是一工学堂的人,拿几张字帖回来,好好练字。做人呢,无钱无德不可无知。” “阿母说读书仔都是扑街,搞大妹崽肚子就跑路,还说有缘再会。” “……” 深吸一口气,王角不得不承认,黑金的老母,也是有故事的。 “黑窝仔!” 两人正一边聊一边逛街呢,突然听到有人喊黑金。 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却听那声音又是大叫:“杀鱼角!” “大佬,是他们,跑啊!” “跑尼玛个头啊,遇上这群扑街,有我在,你怕个屁?” “噢。” 黑金嘴上答应着,人却躲到了王角后头,瘦瘦高高的黑金,很是害怕地看着走过来的几个痞气十足的少年。 “杀鱼角,上次让你跑了,今天你怎么不跑啊?” “上次我吃坏了肚子拉稀啊,不跑难道等你帮我舔?” “……” “……” 街边原本有两个卖云吞的摊位,当时就有食客把嘴里嚼了一半的云吞喷了出来。 “有种你再说一遍!” 王角瞪圆了眼睛,“我说,不跑,难道等你,帮我舔?” 002 了不起重伤 “我斩死你个扑街啊!” 暴躁少年还没来得及抄家伙呢,“嘭”的一声,这货就被王角砸翻在地。 凶手,王角。 武器,云吞摊位的条凳。 啐! “食屎啊!” 王角冲趴在地上的少年吐了一口痰,然后扭头问黑金,“身上带钱了没有啊。” “五个铜板。” “唉,拿来拿来吧。” “大佬,这是我饭钱啊。” “拿来!” “噢。” 拿了五个铜板,三个扔在了地上,两个放在了一旁的云吞摊位小桌上,王角冲摊位老板说道,“对不住啊阿叔,凳子要是修补,不够我下次再带点钱过来,今天出来寻差事,身上没带钱。” “嗳,这种话就不用多讲的嘛,大家都是街坊……” 老板双手抄着抹布,一边擦着手,一边堆着笑绕开了沸腾的汤锅,然后又极为熟练地摸走了桌面上的两枚铜板。 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老板小声问王角:“大角仔,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死了其实没什么,死在自己摊位前,那就比较晦气了。 以后食客们要是听说摊位前死过人,谁还来吃他的云吞啊。 “放心吧阿叔,了不起重伤,要死哪儿那么容易。” “……” “……” “……” 王角伸出脚踢了踢还趴在地上的少年,“别装死了,赶紧起来,正好我找你有事。” 趴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旁边两个小跟班早就吓蒙了,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他们也害怕“杀鱼角”直接抄起凳子把他们砸得扑街…… “大角哥,我们就是路过,你不要用凳子砸我们啊。” “是啊大角哥,我们也没从黑窝仔身上……” “行了闭嘴,这货既然要趴着装死,就让他继续装死吧,地上三个铜板,你们拿走去炒粉。” “谁敢动我的钱!” 话音刚落,扑街的少年立刻伸出双手,将地上的三枚铜板捡了起来,然后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然后指着王角:“杀鱼角,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 说罢,一甩头,冲两个小跟班道:“走啦!” 两个小跟班眨眨眼,看了看王角,没敢动弹。 “行了,走吧走吧,原本还想大家都是街坊,有柴水肯定是先捞,你们要走,就走喽,我再找别人。” 王角摆摆手,拍了拍黑金的胳膊,“走吧黑窝仔,三个月后,我保你能自己开个档口出来。” “真哒?!”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倒是。” 损失了五个铜板的黑金,挠挠头,顿时觉得五个铜板,根本就不算什么。 听到王角的话,刚才的扑街少年顿时两条腿灌了铅,如何都走不动了。 “杀鱼角,你要是能自己开档口,还用黑窝仔做你少东?” “烂泥扶不上墙……” 瞥了一眼扑街少年,王角很是装逼地转身就走,一旁黑金屁颠屁颠地跟着,还笑嘻嘻地拍了个马屁,“大佬好威啊!” “这不是废话嘛。” “……” 扑街少年抓耳挠腮有些躁狂,被王角打翻在地也不是第一次,就算被海扁,有铜板拿,就不算吃亏。 不过现在王角居然吹这么大的牛,着实让他有些吃不准。 杀龙港这里,每天都上演着奇迹,有许许多多的冒险家突然一夜暴富,但同样的,这许许多多的冒险家背后,是更多的……扑街。 “非凡哥,大角哥……大角仔是不是要去抢地盘啊。” “他个扑街就是个杀鱼的,抢地盘?抢什么地盘?不知道杀龙港这里市舶司最大啊!扑街……” 嘴上骂着,但扑街少年眼珠子一转,还是小跑追了上去,嘴上说道:“呐,杀鱼角,我也不是不信你,就是想开开眼界,你怎么三个月让黑窝仔自己出来开档口。” “你无耻的样子……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这货是真的脸皮厚,不过有一说一,王角觉得这货是真的有点市井街头的生存天赋,明明是个废柴,居然还连蒙带骗弄了两个小跟班招摇撞骗吓唬人,也算得上有头脑。 “我五岁时候,我大人就说啊,我将来一定金玉满堂!富贵非凡!” 扑街少年用很是骄傲地用手指着自己,只是抬手的时候,大概是刚才被一凳子砸得不轻,痛的又赶紧垂下胳膊,“嘶……” “所以李富贵……” “我大名李非凡!小名才是富贵!” “好的富贵,没问题富贵。” “……” 五人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十字街头,街头有个路牌,路牌上有巨大的图画,是一张杀龙港的交通图。 杀龙港之所以叫杀龙港,是因为捕鲸业,大量的鲸鱼,就是拖拽到这里进行宰割。 历尽两百多年,捕鲸业虽然依旧存在,但杀龙港的支柱产业,早就不是捕鲸业。 苍龙道最大的贸易港口,就是这里。 而所谓的苍龙道,其实就是王角记忆中的……马六甲海峡。 杀龙港,大概位置就是记忆中的……新加坡。 这地方现在属于皇唐北苍行省管辖,只不过因为贸易发达,牵扯到的利益太大,杀龙港除了受北苍行省管辖之外,还受南海宣慰使府、南海市舶总司、龙牙州市舶司等衙门的多重领导。 头上的婆婆,多到惊人。 而北苍行省,是指苍龙道北的半岛地区,王角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记忆中的马来半岛。 贞观三百年的北苍省,因为某个毫无道德节操穿越者的扭曲,成为了皇唐天朝在南海贸易线上的重镇。 两百多年的经营,不知道多少军政大佬们的家族成员在这里开枝散叶,杀龙港在贞观168年第二次内战的时候,可是号称“小魔都”,五十万在籍人口的大型城市。 “大角哥,前面就是一工学堂啊,那里的扑街都好恶的……” 李非凡的小跟班,连忙提醒了一下王角。 “我今天就是来一工学堂应聘啊。” “啊?!” “门卫一个月柴水五个大花边,凭什么不做?” 王角一脸的淡定,却让李非凡双目圆睁:“杀鱼角,你小心有钱挣没命花啊,一工学堂那班扑街都是人渣啊!” “了不起重伤,要死哪儿那么容易。” 舔了舔嘴唇,王角面带微笑,瞥了一眼还在震惊的李非凡。 003 魔改的历史 “你……你居然识字?!” 当发现王角居然识字,而且还能读懂一工学堂的布告栏通告时候,李非凡整个人都震惊了。 大家都是土鳖,凭什么你就是靓仔嘞?! 不公平! “呐,大家都是街坊,也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听说这一次新上任的杀龙港专员,是打算在杀龙港正式执行义务教育,你们机会来啦,可以去旁听识字。” “嘁,我将来是要大富大贵的,识不识字也不妨碍寻食吃啦。” 李非凡嘴上这么说着,眼珠子却是一转,拉过一个小跟班小声问道,“细眼仔,这扑街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好像我家大人也这么说过。” “你老爹是送报的,消息最灵通了,应该就是真的了……” 想到这里,李非凡嘴里嘀咕起来,“我今年都已经十六了,到时候去学堂识字,难道跟一群细佬在一起?到时候肯定被人笑。” “你是白痴吗?不识字才肯定被人笑啊。” 抬手给李非凡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打得他气鼓鼓的,一脸的不服气。 “你别得意,到时候一工学堂的人整死你啊。” “白痴……” 摇了摇头,王角对这个扑街少年是真的无语。 不过李非凡的优点倒也是明显,好强、不服输、有点小聪明,本性也不坏,贫困混乱的家庭环境,逼得他不得不为了生存变得狡猾甚至还有一点点小恶。 但这种小奸小恶,只要提前扼杀,最终还是可以改造过来的。 作为一个穿越前的资深保安,王角曾经在一家精神康复中心上过班,当时带他的保安队长,传授给他相当丰富且宝贵的改造经验。 王角觉得自己改造一个李非凡,应该还是难度不大的。 有些话对李非凡这种扑街少年,说深了他们也是听不懂,在档口专职杀鱼的这段日子里,他一直都是少说多做,从各种废旧报纸、书籍上,搜集到了相当丰富的情报。 杀龙港尽管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在籍人口突破五十万人,但是一直没有推行义务教育,究其原因,倒不是说杀龙港的财政支撑不起,而是更深层次的斗争。 当时在南海形成了地方寡头,以“广交会”为首的冯氏、冼氏、李氏、杜氏,堪称南海四大家族。 在打完第二次内战之后,洛阳中央政府当然不可能让南海独大甚至独走,所以,内阁并没有批准南海宣慰使府在教育部框架下的义务教育,高层的共识就是,交州以南地区,义务教育的时机……还不成熟。 这个不成熟,一拖就是几十年。 整个杀龙港的受教育人口,大多数都是来源于私人捐献的学堂、私塾,甚至还有皇唐国立景教教会学堂。 尤其是最后一个,皇唐国立景教初代大教首阿罗本,在第一次内战之前,设立了一个助学金机构。 经过几十年的内地运作,最终诞生了“圣天子忠仆阿罗本奖学金”,简称:阿罗本奖学金。 这份奖学金,正常人看了,都会以为宗教意味很浓,然而实际上,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 杀龙港也有皇唐国立景教的教堂,他原本以为,会竖起各种十字架,结果到了地头一看,老神父们一个个仙风道骨,手持佛尘一开口就是“为文皇传道”,这个“文皇”,就是贞观大帝李世民。 说实在是的,王角第一次看到这种奇葩基督教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都是什么鬼?! 那个前辈穿越者实在是太缺德了吧。 可转念一想,顿时又觉得无比带感。 当时在景教的教堂,那亭台楼阁苏州园林风格的教堂,王角一激动,想在“天主”面前祈求保佑来着。 结果教堂里那些个仙风道骨的老神父就劝他:年纪轻轻不要迷信,有时间呢多学习多做工,来教堂是没有前途的。 一番话说得王角很感动,寻思着还是掏个一枚铜板,对“天主”表示一下敬意。 然后那些个仙风道骨的老神父们又开了口:首先纠正你一个错误,“天主”这种说法,是叙利亚乡下人那边的说法,我们皇唐天朝,是叫“天尊”,什么叫“天尊”呢,首先就要从“一代文皇,冠绝前王”说起…… 之后,王角就再也没有去过教堂。 他寻思着,就算他真的还要去教堂,一定是为了“阿罗本奖学金”去的。 教堂的老神父们说了,像他这样自学识字的青葱少年,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他们建议王角去考西京的隆庆宫大学。 贞观三百年,初来乍到的王角,突然觉得那位穿越者前辈,是真的骚啊。 “大佬,招人的地方还要排队啊。” 黑金先去打听了一下行情,本来以为一工学堂的门卫,应该没什么人来。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来的人还真不少。 “五个大花边的柴水,还是在学校,怎么也算是体面差事了啊。你们还真以为会有人因为学生太乱来,就不会有人来?” 所谓“大花边”,就是武汉铸币局制作的一两银元,虽说因为贞观五十年左右,出现过白银泛滥,但后来打了几次仗,再加上人口膨胀,帝国版图疯狂增加,“大花边”的购买力,又逐渐提升起来。 帝国在中央核心人口稠密区,已经完全纸币化,但是在贸易区、羁縻区、开发区,金属货币的权重依然相当高。 自从南海四大家族在筹谋以“广交会”为核心,在南海地区推行货币纸质化失败后,苍龙道南北的民间,还是以金银铜布等实物货币为主,只有上了一定规模的商号,才会使用中央政府发型的纸质货币。 可以这么说,苍龙道南北从本土进口的重要物资中,货币,不管是哪种形式的,就是其中之一。 三百多年前已经绿的发黑的开元通宝,在这里照样能用。 “大佬,那会不会争的太多……” 黑金有些担心,万一来应聘的人太多,到时候把老大刷下去怎么办? “放心啦,我要是没把握,能过来?” 王角自信一笑,来一工学堂做老本行,他可是提前调查过,有了把握才做决定的。 004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 “拿了号头来填表啊。” “都不要乱,排好队啊扑街!” “一工学堂是有规矩的,没住处的就不要来捣乱……” 维持秩序的一工学堂保安,拎着短棍在那里吵嚷叫嚣,排队的人都是老老实实地等着拿号头,然后填表。 只这么一个环节,就刷掉了不少想要浑水摸鱼的。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指望看得懂学堂的布告栏? 没住处说明是个流浪汉,搞不好还是卑鄙的外乡人,学堂清净之地,怎么能够藏污纳垢呢? “吉利数字啊大佬。” “八十八,大角哥顺风顺水。” 黑窝仔和李富贵的小跟班,都忙不迭地过来说好听的话。 学堂的保安见状,扬着手中的短棍吼道:“闲杂人等靠边啊!” “是是是……” 几个少年见状,顿时鸟兽散,退出去好远,这才在一棵路边的大榕树底下重新聚在了一起。 “姓名、年龄、籍贯、住址……” 拿着号牌到了里头,才有一个大凉棚,太阳底下,晒谁也不能晒自己。 凉棚底下几个油腻中年人穿着短衫,翘着二郎腿,脚尖儿挂着一只摇来晃去的木屐,头也不抬在那里吩咐着排队的人赶紧做事。 王角拿了表格,找了个地方就坐下填写,手中的笔是铅笔,做工倒是精良,上面还有隶书的“安利”二字。 这是安利社生产的文具用品,传说这个安利社,前身叫“安利号”,跟三百年前贞观大帝的妹妹安平公主有关。 听着就比较扯淡,王角寻思着都公主了,怎么可能low到过来卖铅笔? 填写完毕之后,又刷掉了一批人,当场刷的,凉棚底下的几个油腻中年人用的理由就是……字太丑。 不求多好看,至少不能扭曲得像蚯蚓。 但这年头大多数在杀龙港能够识字的人,底层很少有进行系统训练的,大部分与其说是写字,不如说是画字,只是看上去像那么一个字。 王角虽然字也不好看,但比划还是有的,横竖折弯钩,像模像样。 “靓仔姓王?” “嗯,祖上胡逗洲的。” “哎哟,那咱们三百年前是一家啊。” “阿叔不会是拿我寻开心吧……” 王角笑呵呵地抬了抬头,又埋头继续填表格,其实他早就知道,这群油腻中年人里头,有个姓王的,成天喜欢吹牛逼自己是琅琊王氏之后,还说王鼒是他直系祖宗。 是真是假还能回溯到三百年前去? 更何况琅琊王氏在贞观八十八年就分裂过一回,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至于后来第二次内战,那更是打得不可开交,但凡大姓,都是分成了好几个分支。 就好比南海四大家族,冯、李、杜、冼,在东海照样有分支,甚至在皇唐天朝的叙利亚行省,有个景教大教堂的大神父,曾经每天祷告之前,先在自己家里给冼夫人像磕头…… 贞观三百年的大姓,随便吹个牛逼,其实都能吹到真牛逼的大佬前人身上。 “我拿你寻开心?谁不知道我王百万祖上显赫?不过无所谓啦,反正一代自有一代福,到我这一代,有饭吃,饿不死,就很好啦。” “阿叔器量大,有福气啊。” “嗯……” 王百万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嘬了一口凉茶,对王角这个后生,相当的满意。 “随便写点文字,都当是写作文,语句通顺就能过关啦,靓仔。” “真哒,多谢阿叔提携啊。” “谁不知道我王百万最照顾有眼水的后生啊?” “谢啦阿叔!” 笑了笑,王角把表格递交上去,就知道这又过了一关。 最后一关,其实跟通告无关,也不需要王角来写通知之类的应用文,而是随便写点语句。 正如王百万说的那样,就是作文。 也不用多长,两三百字即可。 王角想了想,寻思着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就抄了下来。 当初他在一个初中做保安的时候,天天都听学生们早上朗读,耳朵里都快出茧子了,忘也忘不掉。 写完之后,王角就把最后的作文递了上去。 这一回审核的,就不是王百万这群油腻中年人,而是一个谢顶戴眼镜的老头儿。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 老头儿显然原本也没想过这群来应聘门卫的能有多少文学素养,翻完几页纸之后,看到王角的这一段儿,顿时都惊了。 “叫天子……”扶了一下眼镜腿儿,老头儿抬头看了看王角,“后生仔是江东人?这种叫法,江东比较多啊。” “母亲祖上住在浙江江边。” “噢……” 老头儿点了点头,“这是你写的?” “不是不是,是浙江边上一个姓周的先生写的,只是印象深刻,就记了下来。” “后生仔很实在啊,没说是自己写的。” 老头儿嘴上说着,更是连连点头,这年头,人品比什么都强啊。 一工学堂现在最需要的,不正是诚实可靠的小郎君吗? “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嘛。” 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王角让自己笑得像个“老实人”。 身为一个专业的保安,什么时候像个老实人,王角实在是太懂了。 眼前这个老头儿应该就是最后的“面试官”,虽说一工学堂的门卫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可毕竟事关一个月五个“大花边”。 见老头儿满意,王角就知道,自己算是彻底过关。 “后生仔,去旁边凉棚等通知。” “好,阿伯你忙。” “去吧。” 老头儿饶有趣味地重新看着王角写下来的文字:“写的真是不错啊。” 他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看过这样的文字之后,便想着是不是抄录下来,然后拿来一工学堂当范文。 “也不知道是浙江哪里人,润笔费肯定是要给的,要是来头大,刊印还要版费,到时候问问看刚才那个后生仔……噢,叫王角,倒是王百万的本家。” 而此时,王角心中正盘算着,自己入职之后,该怎么用一工学堂来赚上一笔…… 005 炮决 贞观三百年的八月二十八,算是个吉利日子,刚过中秋,一工学堂发完了员工福利之后,就组织了学生去看炮决海寇。 苍龙道这里的海盗茫茫多,名气不大的,没资格被炮决。 能被炮决的海盗,都是响当当的大寇。 原本北苍省杀龙港这里,组织学生看处决海盗海贼,是为了劝人学好。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发展到现在,学生们一看处决海盗,都是兴奋不已,更有甚者,还心生向往,觉得这就是“好男儿志在四方”。 “大佬,码头炮决‘缥缈苍龙’,带我去看喽。” “你有病啊,没事干去看炮决?” 王角抬手就给“黑窝仔”脑袋一巴掌,“有这个空,帮你阿母招个杀鱼工啊。” “大佬,我想去看啊。我们只能远远的看,但是有一工学堂的人带,就能凑近了看啊。” “吔屎啊!” “……” 黑金委屈地挠挠头,然后道,“要招一个和大佬一样杀鱼快的,很难的嘛。” “难尼玛个头啊,一个不行就招两个。” “那要出两份工钱的……” “哈。” 张了张嘴,王角也是服气的,“算了算了,还是我去跟你老母说。” “谢啦大佬!” 咧嘴一笑,黑金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要是跟他老母说招不到人,还不是挨打挨骂,不过王角去说就不一样了,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沾了王角不少便宜。 一个人工,干活却比五个工人还好用。 “宝珠姐,马上九月了啊,你再不招杀鱼工,到时候是不是不想开张,早点收摊啊。” “你当老娘不想的吗?之前找的几个,连苦胆都能戳破啊。就这种,还好意思问老娘要开元通宝?呸!” 腰间围着一条麻布围裙的胖大妇人一边说一边骂,眉眼更是打量着王角,“大角仔,去一工学堂跟那帮扑街混……好辛苦的啊。在我这里杀鱼,不知多轻松,包吃包住,将来摊位还给你分红,再考虑一下啦。” “李富贵那个扑街身边有两个小跟班,让他们过来给你杀鱼喽,也省得他们成天跟着李富贵游来荡去。大家都是街坊,你收他们过来做工,他们大人肯定说宝珠姐你的好话啊。” “啧,他们全家干干净净,说我好话有什么用?说我好话我就有大花边、开元通宝了吗?打开铺面做生意,是要赚钱养家的嘛,穷鬼有钱吗?没有。” 翻了翻眼皮,胖大妇人又道,“再说了,招两个人,就要两份工钱,我这里里外外都是开销,哪里养得起两个杀鱼工……” 说话间,这胖妇人又五官挤压在一起,堆了个扭曲的笑脸出来,凑近到王角身旁,“大角仔,你在我这里继续做,将来不但给你分红,我还帮你寻妹崽,好不好啊?” “哇,不是吧宝珠姐,我现在一个月五个‘大花边’啊。这样吧,你收了那两个细佬,以后我来你这里吃,怎么样?” “当真?” “比真金还真啊。” “那说好的啊,猪脚、咸鱼不能少,要是点素菜,我就亏大了。” “……” 笑着摇了摇头,王角对王宝珠道,“放心啦,保证顿顿点荤菜。” “哎,大角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嘛,以后有空,在一工学堂混熟了,记得叫同僚过来一起吃啊。不是老娘吹嘘,老娘的猪脚饭、椰子饭、焖鸡饭……全码头第一啊!” 自豪无比的王宝珠更是说道,“想当年,老娘就是靠着一碗椰子饭,才把……” 话说到这里,王宝珠顿时自己脸色一黑:“算了,黑窝仔命苦,生下来老爹就跑了,要是让老娘有生之年找到,老娘把他剁成叉烧啊!” “……” 王角听了这话,嘴角直抽,王宝珠倒是精神抖擞,在那里叽里呱啦了一通,描述着叉烧的十八种做法。 问为什么是十八种做法? 因为宝珠姐说了,一种做法下一层地狱! “黑窝仔这么听话,宝珠姐将来肯定享福啊,儿孙满堂,多子多孙。” “嘿呀,你这靓仔就是嘴甜,喜欢说好听的话……” “对了宝珠姐,等我发了柴水,是真的会带人过来吃饭。收拾个坐堂出来,也好让客人歇歇脚嘛。” “嗯?” 王宝珠一听王角这话,顿时眼珠子一转,然后冲他挑了挑眉毛,“阿角啊,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有发财的门路,也不说照顾照顾本家大姐?” “八字还没一撇啊宝珠姐,等发了柴水才知道,一工学堂,你也是知道的,不能随便乱来。” “那倒是,杀龙港这里,谁不知道那学堂里面的扑街仔都是人渣……”忽地感觉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对,王宝珠连忙干笑了两声,掩嘴道,“阿角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在说你啊。” “放心吧宝珠姐,自己人,不必计较。” 说着,王角摆正脸色,又提醒了一下王宝珠,“等我混熟了,也的确有个生意想试试水,到时候,谈生意嘛,肯定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往东往西不如往家,照顾谁家的生意都不如照顾自家的生意。” “哇,大角仔,你是真的有事情啊。宝珠姐是过来人,我可提醒你啊,一工学堂那些扑街,比不上达官贵人,可比我们要强得多啊。” “放心吧宝珠姐,我这么能吃苦,怎么会赚黑心钱?” “黑心?” 提到这个词的时候,王宝珠的脸顿时一黑,她那个跑路的死鬼老公,因为不知道叫什么,索性就用“黑心”来指代。 黑,也就成了黑窝仔的姓。 黑金的老爸,就叫黑心。 其实王角初来乍到的时候,很想吐槽来着,就这名字……黑金黑装备,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咳嗯,先这么定下了宝珠姐,记得先招人,马上九月,档口得有人手啊。”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整天跟在李富贵屁股后面的那两个细佬嘛。” 王宝珠摆摆手,“放心,晚上我就去找他们大人聊一聊,一个月开一个大花边的柴水,我看就差不多了,哪能跟你比……” 006 南海角先生 苍龙道,这个时代海上最热闹的贸易通道,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冒险家们的天堂。 除了常见的海盗大寇之外,也有追逐悬赏的猎人。 这些猎人,往往都是自带“字头”,一般而言,都是顶着个“忠”字的社团。 南海上跑船的船老大,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码头”,所谓“码头”,便是各自社团在港口的地盘。 历经两百多年的发展,不管是正在衰败还是正在兴起的“字头”,追溯的源头,似乎都只有一个。 忠义社。 “大佬,现在杀龙港好清静啊,新来的专员,真是威风,连‘全忠社’的七少爷都跑去海口度假。” “行啦,你管别人那许多?我要的东西带过来没有?” “带来了,可是大佬,要是被阿母晓得,打断我的腿啊。” “我要的是火腿,你的腿被打断,关我什么事?” 横了“黑窝仔”一眼,王角看了看他背过来的箩筐,里头塞着一只火腿,是王宝珠三年前做的,挂在阁楼上一直没动。 王宝珠的档口之所以热闹,口碑也好,根子就在这里,别人调味用淡菜、贝柱,她却是偷偷加一点火腿片,不管是炖菜还是焖饭,都是香得枪毙老婆都不心疼。 而王宝珠这一手制作火腿的手艺,是“黑窝仔”那个跑路亲爹亲自教授的,尽管王宝珠没这么说,但王角各种旁敲侧击,也算是打听了七七八八。 “大佬……” “行了行了,要是下个月补不上,我接下来一年的柴水都抵给你老母,这总行了吧。” “谢谢大佬。” “嗯,最近我值班,不怎么方便出来,不过快了,到时候要是生意好,我带你去盘个档口。” “真哒?!” 听这个就来劲,“黑窝仔”连忙道,“我是真不想在档口洗碗啊大佬,好累哒!” “喂,你搞错没有,你老母让你做老板啊,你不想接班,你想干什么?” “我有想过读书的啊。” “哈……省省吧你。” “真的大佬,我那个没见过的爹,给我留了东西,里面就有一张纸条,上面有一句话。我问过冰室街的师爷,是好话来着。” “蛤?” 王角嘴角一抽,“你爹给你留了藏宝图?是哪个大海寇的?王路飞还是王罗杰的?” “……” “好好好,你说吧,给你留了什么?” “一句话,肯定是希望我读书,将来考个状头。” “留了什么啊扑街!” 抬手拍了一下“黑窝仔”的脑袋,王角才懒得听这货的废话。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叼尼玛的,你拿我寻开心?” “不是啊大佬,是真的啊。我那没见过的爹,真的就是藏了这么一张字条在东西里面啊。” 说着,“黑窝仔”将脖子上的挂绳抽了出来,上头挂着一对樱桃,金属材质的一对樱桃。 “嗯?” 王角瞄了一眼,发现这黑黢黢的一对樱桃,竟然有点掉色,连忙道,“藏起来,别让人看见。” “怎么了大佬?” “你白痴啊,不识货!” “……” 见“黑窝仔”不像是装的,王角顿时愣住了:“你真不知道?” “黑窝仔”连忙摇摇头。 “你这个东西,外面是一层漆皮,里面是宝石,虽然我不知道品质怎么样,但别随便给人看见。” “……” 眨了眨眼的“黑窝仔”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叼!!!!!” “你别这么大声啊扑街!” 王角见他突然一惊一乍,也被吓了一跳,跳起来又给他脑袋来了一下。 “宝宝宝……宝石?!” “收声啊叼毛!” “噢……噢!” 显然“黑窝仔”根本没想到这种状况,然而王角更没有想到,这货的亲爹,居然还留了这么个值钱货在这里? 他以前曾经在一家珠宝设计公司当过保安,所以看出来“黑窝仔”脖子上戴的那对樱桃,绝对是宝石,至于什么品质,不去掉外面一层东西,他也说不太好。 但他有一种直觉,这玩意儿肯定是值钱货。 无他,纯粹是这一对樱桃,做的真是惟妙惟肖,简直就像是真的。 就算不是宝石,正常人看了也会中意。 “那个字条,就是藏在樱桃里的?” “对啊,有一次我转着玩,突然发现可以转开,然后就发现,里面有个小洞,小洞里,抖出来一小卷字条。上面就写了一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叼……” 不得不承认,“黑窝仔”的这个老爹,还挺有恶趣味的。 “行了,记住,千万别给人看到,算了,回去藏起来吧。” “我听大佬的!” “赶紧回去,别让你老母发现你出来划水,还偷家里的火腿。” “我叼!”猛地黑金一个激灵,转身撒丫子就跑,跑了一半,又扭头冲王角挥手,“我先走啊大佬!” “……” 抄起火腿,王角盘算了一下,“今天就先切两片过去,到时候喝两杯,应该就差不多火候到了。” 一工学堂的员工宿舍不是大通铺,而是二四六八不同标准的房间。 不过王角却是一个人住八人间,原因很简单,另外七个床铺的前同事,都跑了。 回到房间,将火腿的箩筐挂起来,打开了竹筋编制的柜子,从中摸出来一摞纸,正面写着几个大字——《青春修炼手册》! “爷的青春又……荒废了。” 翻开《青春修炼手册》的第一页,又见几个大字——《门房秦大郎》! “一切为了生活嘛,对不对?” 拍了拍脸,王角原本打算弄个笔名“兰陵笑笑生”的,想了想,这样埋汰人不太好,还不如弄个笔名叫“王大龙”,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平平无奇也挺好。 但几经打听,发现杀龙港这地界,没个名头还真是不怎么好混。 连街上组织掏粪的,都还挂着一个字头,不然掏粪生意搞不好还会被抢。 一咬牙,王角眼睛一闭,在《门房秦大郎》后头,写上了一个笔名。 南海……角先生! “淦!” 写完之后,王角抄起这一摞纸塞到怀中,然后拎着两片火腿,奔一工学堂的油印室去了。 007 容易精神错乱 “刘哥!” “哎呀,小王又来了啊。赶紧找个地儿坐下,我这儿也是乱糟糟的……” 一工学堂的油印室,同样配有门房,主要是防止学生放火烧了油印室,所以不配门房是不行的。 原本按照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的规定,学校四门各有一队门卫,每队两个班,一共八个班。 但原先西门的三队,连队长带队员,都被学生整的死去活来,所以全部跑了。 年纪大的不想死,年纪小的也不想为了五个大花边,就来这里受罪。 王角的宿舍之所以空出来,根子就在这里。 也因为人手少,所以才经常换班,油印室这里的门房刘澈,八月底的时候,也跟王角一起值过夜班。 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刘哥,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王角拿出两片火腿,在刘澈面前晃了晃。 一看这外皮金黄内里粉红的火腿片,刘澈当时就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妈呀,你从哪儿弄来这玩意儿的?这也太上心了吧!赶紧的,整两盅!必须整两盅!” “刘哥,我晚上还要值班呢。” “那怕啥,上夜班不整点小酒,那咋行?我以前在黑水……就是老安东都护府你知道吗?原先在那里有个实验电站,挂临漳山牌子那个。别看你刘哥我现在是个看大门的,那以前也是干过大事儿的!” 满脸骄傲的刘澈拍了拍大肚腩,浑身的肉都在抖,转过身,翻箱倒柜好一会儿,他这才贼兮兮地低声笑着对王角说道,“我来南海,别的都不带,就带了我多年珍藏的好东西。” 说着,他摸出一只坛子,拍了拍:“这可是好东西!” “酒?” “什么酒?”刘澈横了王角一眼,然后语气很是郑重,“好酒!” “……” 不等王角说话,刘澈赶紧用脚扒拉了两下地上的杂物,一只铁皮桶倒扣在地,就当是个桌子,又摸了两只酒碗出来,干净的递给了王角,还带着点油污的,自己拿衣服擦了擦。 “就冲这肉,那必须整两口!” 上好的火腿,即便是生吃,也是绝品美味,尤其是杀龙港这种热带地区,肉食保存不易,想要寻觅这种上等肉食,一般都是现吃现杀。 也不是说没有冰窖,但显然也不是给刘澈、王角这种人准备的。 “兄弟你别看我这酒黑了吧唧的,看着不好看,可喝着好喝啊。得儿劲不说,还不上头,老给力了……” “啥酒啊刘哥。” 往嘴里送了一口,王角眼睛一亮,嘿,这酒还真是别有风味啊。 “无敌壮阳酒!” “……” 王角差点就把刚喝下去的酒喷出来,这尼玛两个大老爷们儿蹲一个屋子喝壮阳酒? 还有好没有? 整点阳间的东西行不行?! “兄弟我跟你说,在黑水那会儿,我那是睡遍万水千山不倒翁。不是我跟你吹,兵部发文件说什么要在黑水跑那啥轮机船的时候,我是啥模样的姑娘都睡了,那日子……啧啧,南海这里没法比啊。” 说话间,刘澈小心翼翼地又摸了一把片儿刀,然后在火腿片上更加小心翼翼地片了一片几近透明的薄片,拎在手里,端倪了一番,这才仰着头,将半透明的火腿片塞到了嘴里。 咀嚼了好一会儿,闭着眼睛享受着美食,送了一口酒下肚,长长地吐了口气:“好酒好菜,这日子才像话嘛!” 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王角:“兄弟,我这酒那是真的补。什么虎鞭、鹿茸、人参……咔咔的往里面倒,包你去了冰室街找不到对手!” “……” 相当的无语,王角寻思着自己要真是一柱擎天出门,那肯定先被治一个“有伤风化”啊。 至于冰室街的小姐,他是真的不想沾,鬼知道有什么病。 “刘哥,晚上值班我借用一下油印室成吗?” “这有什么成不成的?钥匙!” 专心片火腿的刘澈,停下了片肉的手,往屁股兜里掏了一把钥匙,递给了王角。 “……” 卧槽,这么简单的吗?! 亏自己几经打听又小心琢磨这么多天! 油印室的东西不值钱吗?顺一点白纸出去卖,一年那也是不少钱啊。 “刘哥,我印一点东西,麻烦你了。” “嗨!生分了,生分了啊。你喊我一声哥,我能拿你当外人?再说了,就冲你这火腿……” 忽地,刘澈又拍了一下大腿,眼睛一瞪,“我吃出味道来了,兄弟,你这火腿不对啊!” “啊?!刘哥,不会吧,这火腿变质了?” “什么变质了?这火腿是上等货啊!” 挠了挠头,刘澈苦思冥想抓耳挠腮,“我想想,我得想想……我在黑水没吃过,但我应该吃过啊。这味儿,河北?对!” 砰! 猛地拍了一下旁边的杂物,刘澈手指一点:“就是河北!沧州!” “河北沧州?” 王角一脸懵逼,“哥,那离得……是不是有点儿远?” “可不是咋地!”刘澈一脸的感慨,“当时给人修车呢,老大的园子,好家伙,上千亩地,全是樱桃树,那果子……个儿这么大,倍儿甜!” “蛤?” “对了兄弟你印啥呢?” “咳嗯。”王角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然后小声道,“外头有个朋友,想印一点肉文。” “啥情节的?得劲儿不?闺中大姑娘,隔壁小寡妇?我跟你说,以前在老安东都护府那里,我最喜欢听的,就是《榻上苏武》,那家伙,太痛快了!你说都是人,那长孙冲怎么就能一夜连御十八胡女呢?肯定吃药了!” “……” 这尼玛在一个频道上吗?! 在吗?! 还有溜儿没溜儿?! “刘哥,十八个,那指定是吃药了。” “这也不一定,我跟你说兄弟,不要小瞧古人,说不定就有我们现代人不知道的秘密呢?” “……” 不是,听着怎么怪怪的?现代人?古人? 看了看刘澈的穿着打扮,再看看四周的建筑布局,王角整个人都有点精神错乱,这穿越者前辈……缺大德了! 008 印刷不易 “这日子……难啊!” 喝高了的刘澈,醉醺醺地往边上一靠,打了个酒嗝之后,猛地抬手指天,大声地嚷嚷起来,“兄弟!我今天告诉你!老子将来回黑水,一定炸死那帮驴日的!把老子扔来南海说是开展新工作,呸!当老子傻吗?我他娘的……嗝!” “刘哥吃菜!吃菜!” 一看刘澈舌头都打颤了,王角赶紧让他吃菜压压酒,低头看了看倒过来的铁皮桶,也没几个菜啊。 硬菜就是两片火腿,然后就是一碟酥炸花生米,要不是刘澈兜里日常揣着一根黄瓜,像样的素菜都没有。 “我可是干过大事儿的!就……就那个实验站,那不也是奔着一百八十千瓦去的?不让用,不让用你造了干什么?当我不知道?当我是傻子?你就是借着集团军的名头骗钱,呸!下贱!” “刘哥吃菜,吃花生米……” “对!吃花生米!驴日的还敢威胁我,吃花生米怎么了?你让老子吃花生米,老子也送你见贞观皇帝去!炸死你个驴日的!” “……” 复杂了,复杂了啊刘哥! 喝高了骂街的刘澈,显然有着令王角意想不到的过去,而且搞不好还挺犀利的。 你说你一个工读学校油印室的门房,咋就那么能呢? 但凡有颗花生米,你也不至于…… 哦,有花生米啊。 那没事了。 等刘澈吃饱喝足倒头就睡之后,王角这才拿着钥匙,去了油印室。 一工学堂的油印室,也有印刷橡皮板,除此之外,库房还有老式的石板,不过这些东西印东西虽然质量好,但王角一个人玩不转。 还不如自己刻纸油印。 也并非没有汉字打字机,但这种机器一工学堂是没有的,由杀龙港行署专管,只负责官方刊物和公文。 大多数景教教会学校广招学生的时候,测试用的卷子,就是要先预约一下,然后才能印刷。 面子大的学校,自然就能用到行署的机子;门路窄的,自然是只能等排队。 之所以这么麻烦,原因在于杀龙港的中文打字机,是由一台机械计算器改制而来,属于精密仪器。 一旦流露出去,负责人就要全家流放北海或者西海。 曾经在贞观226年的时候,因为一台打字机,还导致了一场规模极大的冲突,最终是以阿尔萨斯公爵的长女嫁给黑海长孙氏嫡次子收尾。 洛阳内阁最终破格嘉奖黑海长孙氏嫡次子为黑海伯,从四品上的封爵,食邑七百户,可以说是贞观168年第二次内战以来,非因公封爵的顶峰。 这次封爵,不管是内阁还是两级进奏院,基本都没有反对的声音,实在是因为这台打字机事关重大。 “钱难赚,饭难吃,干了!” 铺开蜡纸,抄起钢制笔,又泡了一杯浓茶,王角便是埋头开干。 他的字不漂亮,但胜在工整,熬夜一晚上,刻录了两万多字,刻到最后,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总算成果斐然,一般杀龙港一卷传奇、小说的内容,也就是六万字左右。 倘若是在报纸上连载,那每次也不过是千几百至多两三千的文字量。 “先来个两百份应该够了。” 从事保安多年,王角很清楚《青春修炼手册》这种东西,总的销量其实一般,因为男生都会选择“共享青春”,不但经济实惠,还能迅速拉近男生之间的同学情谊。 但是当传阅量上去之后,《青春修炼手册》就能赚钱…… 登个广告,卖点壮阳药、魔幻药啥的,效果斐然,反正都是面粉加糖,了不起面粉加蜂蜜,吃不死人就行。 忙了一晚上,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宿醉刚醒的刘澈在外面生者炉子,然后打着呵欠过来问道:“兄弟喝不喝粥?啊……呵,昨晚上睡得可真舒服,早上再整一杯,提提神。” “……” 大早上的喝酒?! 王角把钥匙还回去的时候,小声问道:“刘哥,早上喝酒,不怕被罚款吗?” “罚个屁,我的工资又不是这个破学校发的。”撇撇嘴,刘澈很是不屑,“要不然怎么会让我来油印室做门房?老子砍死那些狗崽子都不犯法的知道吗?” “……” 愣了半天,王角只好冲刘澈竖起大拇指,“刘哥牛逼!” “必须~~滴~~” 用凉水抹了把脸,刘澈又问,“昨晚上事情办完了吗?” “都印好了,两百份。” “咋才印二百捏?看不起你刘哥?” “不是,多印了那多不好意思……” “见外了,见外了不是?!多用几张纸怎么了?兄弟,你哥我这张脸……”说着,刘澈把脸凑前了用手拍了拍,“那也是有面子!” “那……下回?” “必须~~滴!” 刘澈顿时高兴,“啥肉文啊,给瞅瞅不?” “码头有个穷酸写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看,要不刘哥帮忙瞅瞅?” “赶紧的啊,我窝在这鬼地方,啥玩的都没有,不整点提神的,那咋活?” 说话间,刘澈伸手接过了王角递过来的几张纸。 “哟,《门房秦大郎》?那感情好,同行啊。” 摸了摸大肚腩,刘澈咂咂嘴,“嘿……这穷酸,诨名‘南海角先生’嘿,这是上了发条的角先生啊。” “发条?” “兄弟没见过吧,那可是好东西,卖得可好了,闺中神器!包爽!” 说罢,刘澈有压低了声音,对王角说道,“我读书那会儿,有个同学,好男风……好家伙,你知道那玩意儿多大一疙瘩吗?好家伙……啧啧。” “……” 啊!!!!! 我的眼睛! 我的耳朵! 我的大脑! 大脑……在颤抖啊! 刘澈不说还好,一说就有强烈的画面感,让他想象得背皮发麻。 “刘哥……” “卧槽!这穷酸写的可以啊,给劲!” “……” “这里一共多少字?” “两万出头。” “才两万?这穷酸还想赚钱不想?兄弟你赶紧的,催催,这必须整个十万八万字出来!” “刘哥,这不是先过来试试水嘛。” “试个蛋的试,你哥我阅文无数,这必须能火啊!得儿劲,我先看着,回头在吃早饭……” “那刘哥,我先回去?” “记得催催,写这么几个字那能赚钱吗?” “哎,回头我去催一下……” 见刘澈翘着二郎腿逐渐笑得猥琐,王角一时间,那是相当的无语。 009 热烈欢迎甫里先生 杀龙港第一客运码头,一艘八万石的“八八型”老式多桅帆船逐渐靠港,这艘帆船除了以风帆为动力之外,还额外加装了两台船用蒸汽机。 进港之后,杀龙港行署专员办公室的人,早就在码头上等候着,栅栏隔离了几个通道,专门的头等舱过道干净又整洁,除了惯常手持水火棍的保安之外,还有腰挎制式横刀的警察。 身穿胸甲的警察腰间,除了玉佩、腰牌之外,还有一柄短管手铳。 “主任,陆先生的人过来了。” “嗯。” 应了一声,正了正丝质透气撲头,杀龙港行署专员秘书办公室的主任李齐旺,原本不耐烦的脸色,在看到船上下来的精瘦老者之后,立刻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然后健步如飞迎了上去:“哎呀,甫里先生,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 精瘦老者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施礼问道:“您是……” “晚辈李齐旺。” “噢……原来是李主任,失敬失敬。” 老者连忙笑了笑,“李主任这是……” “甫里先生,晚辈这是专门来这里等您啊。” “等我?” “专员心系杀龙港教育,最近筹备教材,甫里先生的《稻鼠笔记》,专员非常的喜欢,杀龙港教育界的杰出人物,也都非常推崇。所以,这次听说甫里先生莅临杀龙港,专员欣喜若狂,特地让我过来等候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我陆龟蒙就一个糟老头子,在金菊书屋胡混……” 陆龟蒙连连摆手,他哪里敢搭这个话茬,杀龙港现在新上任的专员,打算在任上推动杀龙港的本地义务教育。 这事情,他要是掺和进去,能有好? 他都八十多了,就想安享晚年,要是能多玩几个小娘,那就更好了。 至于说《稻鼠笔记》,其实就是《记稻鼠》,贞观206年随便乱写的,就是讽刺一下贞观168年第二次内战以来的民间乱象。 真要说让他陆龟蒙跑去给哪个政客吹法螺,他有病啊。 只是杀龙港行署专员都专门派了人过来等他,还是秘书办公室的主任,他不可能不给面子。 不给面子,那金菊书屋也别想在杀龙港继续开下去。 想到这里,陆龟蒙就觉得这事情真他妈难搞。 码头上早就停好了高档马车,单独上了一辆马车之后,在车厢内的陆龟蒙叹了口气:“操恁娘,想吾早点死啊。” “……” 跟着陆龟蒙的跟班也是无语,自家先生一向是仙风道骨号称“天随子”“江湖散人”的,结果刚一下船,就被逼得用方言骂娘。 这杀龙港……是不是风水有点问题啊。 “先生,要我先去书屋吗?” “唉,算了,先去行署吃顿好的。” 陆龟蒙叹了口气,这趟来南海,也是有原因的,杀龙港要推行义务教育,但凡想继续做大影响力做大生意规模的教育界人士,又怎么可能真的置身事外呢? 金菊书屋既然是皇唐天朝的著名出版社,想要搞什么超然物外,那下场一般不怎么美丽。 是人就有立场,更何况还是偌大的媒体平台。 “还是老黄好啊。” 又是一声感慨,陆龟蒙不无羡慕地说道,“不用出来闯荡江湖,哪像我,八十多了,还要舟船奔波,说不定哪天就是在海里了。” “……” 助手一听这话,顿时无语,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小声道,“先生,社长都一百多岁了,他就算想要出来,那也不能啊。” “你什么意思?谁规定一百多岁就不能出来的?想当年曹夫子一百多岁,不照样几大碗红烧肉下肚?我陆龟蒙八十多出来跑腿,他黄巢一百多岁瞄两眼总行吧?” “……” “还有,是我请你过来做助理做生活秘书的,不是他姓黄的!” “……” “下次不允许这样了啊,不然我扣你工资。” “……” 无力吐槽的助手顿时羞愧地低下了脑袋,这次过来南海,原本想着闻名太湖的甫里先生肯定好说话,结果一路上就是各种破事。 泉州、广州、交州、欢州…… 到一个地方就嫖一个地方。 八十多啊,八十多! 真的害怕这个老头儿嫖死在路上! 总算到了杀龙港,眼见着行署专员都派人过来,寻思着好日子终于要来了,结果糟老头子还嫌弃?! 这到底还行不行了? 早知道还不如在广西老家种田务农呢。 “小蓝啊,别看你现在都二十五了,放以前,那都是三四五六七八个孩子的爹。可这时代不一样了啊,大家都是混口饭吃……” “嗯。” 对陆龟蒙的屁话,蓝彩仕现在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糟老头子坏得很,就是想骗他继续老老实实当保姆。 反正他也认认真真想过了,光靠糟老头子给他开的工资,猴年马月才能发财?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还是得靠自己。 杀龙港要推行义务教育,傻子都知道接下来就是印刷教材、讲义、课外习题等等赚大钱。 金菊书屋肯定是要分一杯羹的,只不过这杯羹,跟他一个小跟班没啥关系。 所以,怎么地也得换个角度来搞钱。 至少现在自己也有个身份挺好的,金菊书屋股东“甫里先生”陆龟蒙的私人助理,在广州可能也唬不住人,但在杀龙港,骗几个土鳖,蓝彩仕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怎么变现,还是个精细活儿。 抵达行署官邸之后,陆龟蒙就被本地官员们迎了过去,除开“甫里先生”这个名头之外,陆龟蒙那个金菊书屋股东的身份,也是官员们如此热情的原因之一。 作为生活秘书私人助理,蓝彩仕虽然不能去大厅,但在偏厅吃吃喝喝休息休息,也是相当的不错。 只是吃了几个山竹之后,忽然感觉肚子不舒服,打听到了厕所在哪儿之后,便去厕所解决一下。 刚坐上马桶,蓝彩仕就发现地上居然有张纸,一张油印的纸,密密麻麻全是文字,凑近了才看清,居然是一片肉文。 原本只是进来方便的蓝彩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要进一步方便一下,盯着地上的那张纸,一脸羞愧地多抽了几张厕纸…… 010 也就一般 “呵……呼!” 缓缓地提起了裤子,蓝彩仕摁下了抽水马桶,然后撇撇嘴,“也就一般。” 说罢,将那张油印纸折了起来,揣到了怀中,出门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前去盥洗池洗了个手。 “这样的内容,倒是没见过,有点意思。老板肯定没兴趣,不过先生肯定非常中意……” 嘀咕了一会儿,蓝彩仕寻思着,要是找陆龟蒙商量,正好也能开辟个新业务。 八十多的糟老头子其实不怎么管事,主要是过来镇场子的。 金菊书屋这次的目的,是想趁着南海这里几个大城市搞义务教育,然后搭上政府的订单。 新上任的教育大臣,也在全力推动此事,配合此事的,还有劳动大臣等内阁巨头。 尽管不太懂高层的博弈,但蓝彩仕也从陆龟蒙那里听说过,兵部其实也在推动。 因为义务教育和征兵是挂钩的,不进行义务教育的地区,是没有资格进入皇唐天朝军队序列的。 有人想打仗。 这是金菊书屋几个股东的共识,大老板黄巢在二十多年前就布局了南海的业务,整个苍龙道南北,依托景教教会学堂还有工读学校、名门私塾,金菊书屋的业务点大大小小加起来接近一百个。 大老板的接班人黄皓,也是大老板黄巢的长子,目前就坐镇南海,只是不在苍龙道,而是在“狮驼岭”这个糖料作物种植园区。 “狮驼岭”跟曾经的南天竺隔海相望,水道相对平缓,是帝国重要的糖料基地,种植园经济培养出来的庄园主阶层数量相当庞大,受教育人口和水平,甚至还在杀龙港之上。 “到时候找先生提一下,印点肉文赚外快,也不算我辛苦一趟……” 想是这么想的,但蓝彩仕现在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还不知道这片肉文的作者是谁,就一页纸,真的很一般。 嗯,很一般。 在蓝彩仕琢磨着先联系上作者的时候,行署官邸的后勤处,几个园丁正一脸猥琐地笑着,其中一人正在念着什么,另外几个则是低头耷耳地听着。 “啊、啊,老秦,那里不行,那里……王清雪一声娇呼,竟然没了声音,浑身瘫软了下去……” 那园丁拿腔拿调,学得有模有样,听得另外几个同事都是暗暗道好。 “然后呢?” “下面呢?” “怎么不念了?” “什么不念?下面没有了。” 抖了抖手中的油印纸,“就到这儿。” “什么?!就这?” “是不是搞错了?老牛,这么一沓纸呢,我怎么感觉才听了几分钟啊。” “是啊老牛,你是不是在骗我们?这里就你识字,你可不要欺负我们不识字啊。是不是想多加一壶酒?好说的,绝对好说的,晚上一壶‘交州酿’!” “艹,真就下面没有了,就这么多!” 老牛瞪了一眼他们,“我要是没有念全,我是乌龟王八蛋!” “叼,写这文的叼毛有病啊,要写就写完啊,不写完发出来干什么?叼!” “算了算了,阿肥,从哪里搞来的?” “我老母做工的那家,有个烂仔在一工学堂的嘛,他从一工学堂带回家的。你们知道的,我老母又不识字,以为这是什么作业题,就带回家的嘛。结果被隔壁扎花圈的看到了,才知道是好东西……” “阿肥,下次让你老母多带点啊。” “怎么不让你老母去带?” “我老母又没门路去有钱人家做工!” “行了行了,听阿肥的意思,应该就是一工学堂传出来的,我去‘全忠社’打听打听。” 几个园丁都是有点意兴阑珊的意思,刚刚才微微一硬以示尊敬,结果就下面没有了? 真是让人不上不下的。 不过他们也是相当的期待,这新文一看就是以前没听过的,比什么《李真人三戏白牡丹》简单粗暴多了。 每次去茶馆墙角听人说书,那个什么李真人还要吟诗作赋,简直有病。 有美女,不赶紧办正事,跑去吟诗作赋? 还是这个《门房秦大郎》有意思,代入感太强烈了,一个门房而已,居然能玩得这么嗨。 门房也不比他们这些园丁强到哪里去啊。 门房有机会,岂不是他们也有机会? 一时间,竟是想入非非。 虽说来行署官邸做了几年,都没见过什么女眷出没,可这也不妨碍脑内爽爽,过过干瘾也是挺好的。 “老牛,我们负责去找新文,回头你继续辛苦。” “艹,能不能换个人?老子念那些骚货的词,总感觉怪怪的……” “我叼,这里就你识字,不找你找谁?” “艹尼玛的,找个识字的不就行了?冰室街的老粉头,有识字的啊!” “诶?!老牛,你说的对啊!” 几个园丁顿时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点个钟让她不要唱歌,专门说书,绝对爽啊。” “老粉头一个钟最多一块钱,大家都分摊一点,也没多少钱。” “约个时间喽。” “新文还没找到呢。” “先约喽,中旬我换班,一起?” “艹,你换班那天我要去港北做兼职啊。” 老牛摸了摸脑袋,有些纠结,“艹,不去了,反正是去杀鱼,也没多少钱。” “这次老牛辛苦,下次老牛不用出钱,我们请客!” “对,老牛辛苦了。”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 “艹,你再说一遍!”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只听有敲钟的声音响起,园丁们顿时收拾神情,赶紧四散忙碌去了。 而在偏厅二楼阳台吹风的蓝彩仕,突然咧嘴一笑:“一工学堂?正好先生要过去题字,到时候正好打听一下。” 从怀里摸出来那张油印纸,蓝彩仕一脸肃然:“确实挺一般的。” 苍龙道的海风徐徐吹来,很是舒爽,刚刚上了个厕所,马桶也冲干净了,冲了之后,整个人都有点索然无味的样子。 打不起精神啊。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蓝彩仕用手背弹了弹:“《门房秦大郎》……这书名实在是没什么档次,等见了笔者,一定要建议他,取个上档次的书名。” 011 正经人 是夜,行署官邸的晚宴结束之后,秘书办公室主任李齐旺,亲自将陆龟蒙送到了杀龙港年代最久远的客舍入住。 “先生,要不要来一点醒酒茶?” 蓝彩仕小声询问着醉醺醺的陆龟蒙,八十多岁的老头儿,一旦喝高了,感觉随时会喝死过去。 只是不等蓝彩仕反应过来,就见这糟老头子猛地坐起来,然后抹了把脸,随手抄起茶几上的凉白开,就“吨吨吨吨”灌了一气。 “入恁娘,还想灌老子酒?老子在苏州混江湖的时候,这帮笨卵连毛还没有长齐呢,操恁娘……” 骂骂咧咧的陆龟蒙一屁股坐在了沙发里,然后道,“小蓝,去把我的日记本拿过来,我要写日记。” “……” “去啊,愣着干什么?” “哦。” 酒店的装修比较拙朴,很是带着一点苏州园林的风格,最初是初代交州都督李道兴之子的产业。 毕竟,原先这里也不叫杀龙港,因为捕鲸业和鱼翅产出,现在杀龙港的东港码头,又称“沙鱼港”,沙通鲨,一度在东港码头,也置县过十几二十年。 不过那都是贞观六十年前后的事情,两百多年时间,什么都变了。 只是,酒店现在还保持着曾经客舍的风貌,假山、庭院、香樟树、金合欢花,都是曾经交州都督李道兴之子喜欢的东西。 “先生,日记本。” “嗯。” 点了点头,陆龟蒙咬开钢笔,翻开日记本,然后在上面写下一天的感悟: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我大抵上也不曾遇见不喜欢的天气,世上的人,多有好恶,我本不该例外,可是思来想去,竟是没有什么厌弃的地方,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很有钱吧。 “……” 一旁正在泡茶的蓝彩仕,只是瞥了一眼内容,就差点年纪轻轻闪断腰。 这糟老头子何止是坏啊! 简直是坏透了! 写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 不过一想到捞外快还要指着这个糟老头子,蓝彩仕又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那冲动又憋闷的心绪。 太糟糕了,真的是太糟糕了。 “唉……” 沙发上,陆龟蒙叹了口气,将日记本合上之后,双眼沉重地看着天花板,“我这一辈子,要是能够跟张子一样,多日几个公主,那就美满了。” 哐当! 蓝彩仕到底是手滑了,盖碗茶的茶杯直接跌落在茶几上,然后咕噜噜转了几圈,又跌落在地,好在房间是有地毯的,都是冠南省的特产,用的还是古波斯技法,花色很是有异域风情。 “毛手毛脚的,你这样怎么出来跟我做事?” “……” “明天有几个饭局,你帮我应付一下。” “是。” “科长以下全部推了。” “是。” “是个屁啊,推归推,你可以代表我去吃个饭嘛。” “啊?” “啊什么啊?小钱不是钱啊,吃卡拿要,我们不能卡,还不能拿了?” “……” “你这样是没有前途的知道吗?” “……” 糟老头子坏的理所当然,还怪我?! 蓝彩仕一脸的抑郁,不过心中也是有点小期待,杀龙港的饭局,应该不会差交州多少吧? 在交州的时候,蓝彩仕还拿了几件工艺品,都是镀金的。 杀龙港这里,比交州还要繁华一些,未来可期啊。 换个角度一思考,蓝彩仕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跟杀龙港的地头蛇吃个饭,再联络联络感情,到时候做点私活儿,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想好了,《门房秦大郎》这个本子,他必须拿下来。 要是拿来自己出,交州、广州、泉州、杭州、苏州,光这么五个地方,一地出两万本,那就是十万本,每本就算赚一角银,合起来那也是一万银。 另有开销,算上人情往来,刨掉八千,那也还剩两千。 现在糟老头子给他开的工资是一个月十五块,加上老板每个月再给五块的补贴、辛苦费,一个月二十块,一年两百四。 两千块要做小十年! 这买卖必须干! 《门房秦大郎》必须拿下! 什么有伤风化、伤风败俗,去他娘的,只要不在京城卖,怕个屁。 蓝彩仕甚至想好了,要是这个《门房秦大郎》的笔者是个穷酸,他就给个一百块钱,对方肯定感恩戴德,还不得拼了命写? 这要是有点小钱呢,凭他陆龟蒙秘书的身份,稍微吓唬一下,对方不也得乖乖就范? 美滋滋啊美滋滋。 蓝彩仕越想越爽,感觉美好人生就在眼前,什么回广西务农,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同样的一个夜晚,在一工学堂员工宿舍数钱的王角一脸猥琐:“嘿嘿,还行,还行啊……” “别还行啊,王哥,我们兄弟一共要十套,还有八年级的大佬要二十套,听说九年级的老大哥,也打算买,到时候可别我们带了钱过来,你没有书啊。” “放心啦,拿人柴水,给人做事的嘛。我一个新来的小保安,骗天骗地,还能骗你们这群好汉种子?” “好!有王哥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对了王哥,‘全忠社’那边有个大哥,过几天要去海口见七少爷,想顺便带点过去,价钱好商量的。” “要多少啊,太多我怕吃不消啊。” “海口人多嘛,肯定是要得多,王哥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开玩笑,当我神仙啊,我是保安不是行署秘书啊,印这种东西我又没有门路,只是刚好在码头遇上这么点生意,顺便的嘛!” “王哥,做生意,头脑要灵活啊,别的地方印得少,不敢印。你完全可以在学校里面印啊!” 有个少年说着提醒了一下王角,“王哥,学校有自己的印刷室啊,以前我们都是一把火烧了它,现在完全可以废物利用啊。” “……” 卧槽,你们这帮人才,印刷室是废物利用?! 更让王角无力吐槽的是,他手头的那些稿子,其实就是一工学堂油印室印出来的。 不过,听了精神小伙儿的建议,王角眼睛一亮,真要是这么操作,那万一哪天出事,这黑锅……岂不是有人背? 012 人狠话不多 “‘黑窝仔’,说起来我们杀龙港这边,好像多是‘全忠社’的人啊。” “那肯定的啊,大家都说‘全忠社’的社长,年轻时候拜了冯家的人做干爹,然后就在北苍省砍树为生。大佬,‘全忠社’的印鉴上,都有大光头,这个光头,就是‘全忠社’社长年轻时候的模样啊。” “蛤?就是那个……‘光头朱’?” “对啊。” 王角顿时吓了一跳,“等等,我记得‘光头朱’是叫朱温?” “对啊。” “然后他后来创办了‘全忠社’?” “对啊。” “……” “大佬,怎么了?” “淦!” 很好,很符合社会的发展规律。 他以前在大学做保安的时候,偶尔也听过“朱温篡唐”这个故事,朱温好像就是叫朱全忠来着。 可是,他印象中,好像朱温改名朱全忠,是唐朝皇帝的赐名啊。 “为什么叫‘全忠社’呢?” “因为都是忠字头啊大佬,‘光头朱’拜的冯家人,听说是冯家的嫡子嫡孙,祖上也是‘忠义社’的人。不过,都是听说,反正码头这边都这么说。” “这也行?也就说这个‘全忠社’,其实背后靠山是冯家?” “诶?大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啊。” 黑金挠了挠头,突然觉得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有点无语的王角寻思着,这唐朝真是魔改的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朱温不篡唐,跑来南海混社会?! 难道真是社会我朱哥,人狠话不多? 可他之前早就听人说过,“全忠社”的社长,现在已经七十多了,所以很多社团的事情,就交给了七个儿子去打理。 在杀龙港这里,主要就是传说中的“七少爷”或者说“朱七郎”负责,不过最近因为杀龙港新来了一个专员,这位七少爷已经跑到海口度假去了。 整个杀龙港,最近一段时间,难得的太平,有活力社会团体都夹着尾巴做人。 因为新来的这位专员姓沙,来杀龙港之前,一直在冠北省当警察。 一路从警员、警探、警长、山区总警长、山区警督升上来,如果不调走,很有可能就在冠北省成为第一个本地警监。 这位新来的专员之所以是公认的狠人,让所有本地外地有活力社会团体赶紧避风头,纯粹是“冠北省”三个字的威慑力,比什么都强。 整个皇唐天朝,打硬仗的地方多得是,边疆区经常有冲突,但阵亡率其实不高。 但是在一些极为落后的山区,那就不一样了,武装人员的死亡率极高,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而这位新来的专员,不但活下来,还一直升官…… 冠北省和冠南省的传统,那都是必须立功才能升职,否则谁要是想着镀镀金就走人,那警务系统内部的狠人,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二世祖活着离开冠北省或者冠南省。 没办法,当年冠军侯程处弼留下来的老传统,这么多年下来,也就成了习惯。 如果单纯只是一个狠人,其实有的人也不怕,比如说南海的四大家族,谁怕谁啊。 可这位狠人祖上,乃是攻破大马士革的先登猛士沙辛,叙利亚行省成立之后,沙氏后人有不少就回到了西京。 两百多年一晃,先后也是出了不少能人,比不过南海四大家族,但也不怕什么。 真要是起了冲突,把麻烦甩给内阁就是,完全不怂。 身负中央权威,又有过硬履历,还有不差的家世,新来的这位专员,那是真的让杀龙港里里外外又惊又怕。 冷静地思考了一番,王角琢磨着,他现在也算是赶上了好机遇。 要是换个时候,他哪怕是写小黄文,卖多少钱,大头都是有活力社会团体的,根本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偷鸡摸狗爽歪歪。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早点弄一套石板印刷机,然后请几个帮工。” 时不待我啊,万一过了这个窗口期,等有活力社会团体的管理人度假回来,他还玩个屁啊。 干什么都要琢磨着是不是要上贡保护费,简直就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黑窝仔,这里有八十块,你先拿着。” 从怀里摸出来一只钱袋,里面八十个银元响叮当,黑金愣了一下,双手接过钱袋,好奇地问道:“大佬,这么快就赚到八十块了?” “怎么?嫌少啊。” “不是啊,很多啊!”黑金有点激动,也有兴奋,“大佬,这么快就发财的吗?是不是真的要开档口了?” “再等几天,在码头开,肯定不行的嘛。” “去冰室街啊,现在冰室街都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好多妹崽都降价啦。” “滚尼玛的,年纪轻轻就想着嫖,你还有没有前途?” “可是那些妹崽……” “妹尼玛个头,我们要找的档口,要绝对太平无事,这几天你帮你老母做完工,就去盯着行署的通知。” “我不识字啊。” “不识字不知道学吗?你个废柴天天就知道盯着冰室街,冰室街三个字你会写吗?” “会啊。” “……” 王角不想说话,抬手就给“黑窝仔”脑袋上一巴掌。 这种渣渣,跟他老母王宝珠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啊,但凡要是有王宝珠半分功力,也不至于天天混得跟一条咸鱼一样。 “行了,有事来一工学堂找我。” “哦。” “还有这些钱,回去给你老母过目,你敢藏一块钱,老子打断你的腿。” “是!” “走了。” “大佬慢走啊。” 返回一工学堂,绕道西门,正要进去呢,就见王百万带着几个体面人走了过来,王百万还笑呵呵地喊道:“角仔,你发达了啊,这位蓝先生说是要送你一笔钱啊!” “蓝先生?” 王角一脸懵逼,什么蓝先生绿先生,他穿越过来这么久,除了天空和大海是蓝的,其他蓝的东西,一概都没打过交道。 “在下蓝彩仕,甫里先生的私人秘书。” “蛤?” 一旁王百万见王角不明白,立刻小声道:“角仔,甫里先生来头很大的,金菊书屋的股东啊。” 嗯?! 金菊书屋? 听了这个,王角顿时就来了精神。 013 十多万吧 “王大郎,借一步说话?” “呃……好。” 听着对方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央官话,王角没由来的就觉得有点压力,毕竟,对方看上去好像很正规很高大上的样子。 穿越之后,他还不知道中国腹地长啥样呢。 尤其是看到奇葩的混合动力帆船、轨道交通之后,他觉得这个被缺德穿越者前辈魔改过的唐朝,简直魔幻到不行。 就现在,对面这个家伙虽然穿着一身长衫,可是干净利落,都是质地极好的丝绸,纹理服饰在他眼中,自然是“古色古香”的。 腰带上挂着玉佩,头上戴着撲头,很合理,只是玉佩旁边挂着一把手枪……这是几个意思? 他绝对不是怕眼前这个家伙突然给他来一枪,所以才跟着过去聊聊天的。 “王大郎,请。” 一工学堂西门的等候室已经被清开,闲杂人等都在外面候着,蓝彩仕和和气气地笑着对王角道,“这次来得有点唐突,不过也是为了一桩生意。” “蓝秘书,我就是一个小保安,哪里会做什么生意。之前还在码头杀鱼为生呢。” 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王角,说得极为诚恳,落在蓝彩仕的眼中,自然是觉得这一趟来得真对,要是晚了点,说不定就被别人抢了先。 艳情传奇这样的故事小说,固然是上不得大雅之堂,可是销路却好,尤其是还容易在风月场所卖个“采风钱”。 所谓“采风钱”,便是一些正行妓院或者娱乐会所,拿了艳情传奇专门请改编。 或是说书人来说书,或是粉头扎堆来个登台表演,总之对有钱没去处的老嫖客们来说,这是极好的消遣。 蓝彩仕还在广西老家的时候,一心只是用功读书,自打出来之后,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后来给陆龟蒙做私人秘书之后,更是越发地明白,不仅仅是精彩,那是五彩斑斓的黑…… 他才二十五,还没到而立之年呢。 “王大郎,我听说,《门房秦大郎》的笔者‘南海角先生’……你认识?” “啊?蓝秘书是说那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吃了饭不给钱,神出鬼没欠了一屁股债躲在山北时不时来一趟码头偷东西的贱人?” “……” 冷不丁被王角这么一长串刺激了一下,蓝彩仕脸皮一抖:“这……王大郎,你确定你说的是‘南海角先生’?” “他写肉文的嘛,纸笔都是偷我的!被我抓住了一顿毒打,然后他就说,写了东西卖钱抵债!我叼,结果卖了一百块就不见人影!他还偷档口的火腿啊!蓝秘书,我现在为什么来一工学堂送死?不就是因为档口做不下去了嘛……”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说得蓝彩仕心惊肉跳,听王角这么一描述,感情“南海角先生”是个到处坑蒙拐骗偷的渣滓? 而且不好说就是个烂赌鬼,也就是还有一手舞文弄墨的本事,才能糊口。 心目中“南海角先生”的形象,顿时立了起来,这是一个猥琐且下流、无德但有才的人渣。 “那你能联系上他吗?” “我也在找他啊蓝秘书,这扑街偷的火腿很贵啊,反正我感觉除非在一工学堂做满一年,然后再加上卖文钱,说不定还能还上债。我叼他老母的,这扑街要是敢冒头,我把他斩成叉烧啊,我叼……” “……” 蓝彩仕一脸无语,寻思着从王角这里找到“南海角先生”,大概是没什么戏了。这个王角一看就是个街头混混,找到“南海角先生”,说不定也是要纠缠不清。 “不过他前天倒是把新的肉文塞到了码头,我真打算再卖呢。这扑街总算还有点良心,否则我咒他死啊。” 骂骂咧咧的王角仿佛对“南海角先生”极为痛恨,不过蓝彩仕立刻抓住了一个重点,那位“南海角先生”,似乎并没有打算赖账的意思,是打算写文卖钱,然后平账。 “他还写文过来?” “那叼毛敢不写,我斩死他!” “……” 蓝彩仕顿时摇了摇头,王角这种街头土鳖,实在是交流起来没意思。 还是陆龟蒙这个糟老头子好,喜欢嫖归喜欢嫖,说话是讲道理的。 而眼前这个王角,一看就是小时候没接受过教育的,没文化且没素质。 “王大郎,商量个事情怎么样?” “呃……蓝秘书你说。” “如果下次能遇上‘南海角先生’,你就跟他说,文写得不错,可以来金菊书屋详谈。” “哇,蓝秘书,是不是这扑街的肉文能卖大钱?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也听说过的啊,金菊书屋的书,都能卖大钱!这扑街写的东西,能不能卖五百块?!” “五……五百块……” 看着王角那热烈的眼神,蓝彩仕寻思着自己就打算挣个两千,你一开口就是五百,心是不是有点大啊。 现在蓝彩仕也是有点犹豫,原先他想着,只要能见面,凭他给陆龟蒙做私人秘书的身份,一百块打发《门房秦大郎》的作者,那是轻轻松松。 结果现在问题比较麻烦,不但见不到人,还隔着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中间人摆明了素质低下没文化,玩云山雾罩的交流根本没用啊。 就算抬出什么身份来恐吓,对方原本就是在街头底层瞎混的,再烂还能烂到哪里去? “蓝秘书,难道没有五百块?金菊书屋啊!” 王角提高了嗓门,然后眼神丝毫没有掩饰地流露出了嫌弃,显然一副堂堂金菊书屋居然就这的模样。 被一个土鳖鄙夷,这让蓝彩仕如何能忍,当即道:“五百块的事情,怎么可能来谈?原本我这次过来,是想找到‘南海角先生’,然后八百块买断,现在既然联系不上,那就只能再说……” “别再说啊蓝秘书!八百块!那叼毛出来卖都没有八百块,八百块给我啊,给我就行。他欠我钱,我拿你钱,不就两清了?” “……” 忍住一枪崩了王角的冲动,蓝彩仕想了想,又觉得这货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毕竟,他这是私活,并非真的金菊书屋的业务,于是问道:“‘南海角先生’欠你多少钱?” 却见王角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摩挲着手,点头哈腰看着蓝彩仕:“十多万吧。” “……” 蓝彩仕情不自禁把手摁在了手铳上。 014 藏龙卧虎啊 “王大郎,还是等见了‘南海角先生’再说吧。” “这、这样啊……” 王角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这让蓝彩仕越发地无语,心想自己也是疯了,跟这么个小保安在这里扯这么久。 从兜里摸出来五个银元,蓝彩仕递给了王角,面带微笑说道,“王大郎,要是遇见了‘南海角先生’,还请劳烦带来金菊书屋。或是派个人过来告知,有劳,多谢。” 嗖的一下手中的五个银元就被摸走,蓝彩仕一脸懵逼,却见王角嘿嘿一笑:“蓝秘书放心,包在我身上!找到那个扑街,我一定把他给你带过去!他要是不去,我斩死他!” “哎,万万不可动粗,要活的……” “呃,这样啊……”王角一脸的为难,“蓝秘书,你不知道这叼毛,经常偷东西,身手非常敏捷,要是不把他往死里打,一眨眼就跑了。我要……” “行了行了,王大郎,还请你多费心,多多费心。” 蓝彩仕一脸无语,因为王角说话的时候,手掌还在掂着那刚到手的五个银元。 哗啦啦叮当作响的五个银元,看得听得蓝彩仕很是憋闷,毫无疑问,眼前这个街头烂仔,就是想多捞几个钱。 古语有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 于是蓝彩仕又从兜里摸出两枚银元,递给了王角,而王角自然是来者不拒,咻的一下,就把两枚银元拿走。 那贪图小利的贱格模样,让蓝彩仕无话可说。 告辞之后,蓝彩仕心中盘算着,自己现在掏的是七个银元,将来赚到的,是七百个甚至更多个银元。 这波不亏! 同时他心中还暗忖着,等回到客舍酒店之后,就从金菊书屋喊个职员,专门盯着王角的行踪。 只要他离开一工学堂,就盯他梢。 还怕找不到“南海角先生”? “呵。” 离开一工学堂的时候,蓝彩仕在马车车厢内,很是自得地笑了一声。 而在西门等候室,王角掂了掂到手的银元,笑得眉飞色舞:“嘿嘿,没想到还钓到了一条大鱼……” 这个蓝彩仕,居然是金菊书屋股东的私人秘书。 那到时候完全可以印刷质量更高的东西啊。 出了等候室,王角看到王百万,过去递出了一枚银元:“阿叔,多谢帮忙,刚才蓝秘书打赏了几个大花边,阿叔拿去吃茶啦。” “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钱?几百年前是一家,互相帮忙,应该的嘛。” 王百万虽然眼热,但这钱他还真不敢拿。 金菊书屋股东私人助理发出来的钱,他要是敢黑,被人知道了,他还混个屁。 “阿叔也说了是互相帮忙嘛,大家自己人,不要见外!” “那……多不好意思。” “收下收下,以后还要阿叔多加照顾啊。” “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啊角仔。” 左右看了看,王百万这才赶紧接过那一枚大花边,然后攥在掌心里,笑呵呵地等王角离开后,他赶紧手指一捏,冲着银元吹了口气。 凑到耳边,“嗡”的一声响,清脆又好听。 好听,就是好钱! 之前王百万也是瞧见有学生从王角那里买肉文,他年纪大了,不敢招惹这帮一工学堂的学生,怕晚上走夜路被打死。 可要说没点想法不眼热,那是不可能的,好歹他也是保安队长之一。 只是之前王角跟刘澈走得很近,所以在王百万看来,这肉文,多半是刘澈这个油印室门房的生意。 刘澈这个黑水过来的外来户,一向脾气暴躁,也就新来的王角,能跟他喝两杯。 要是换成别的外来户,王百万也是不怕,但刘澈的工资,并不走一工学堂的账,这一点,王百万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所以他不敢惹刘澈,对学生们掏钱买肉文,也就只控制在眼热。 现在蓝彩仕的出现,更是让他小心翼翼。 金菊书屋,他更不敢惹了。 好在王角这个后生仔很会做人啊,一个月才五块钱的工资,居然就给他一块钱,怎么说也是很有眼力了。 如是想着,王百万一边哼着戏曲,一边背着手溜达,心中更是琢磨着,只要学生们不杀人放火拆了学校,买肉文就买肉文喽。 关他屁事。 而王角一路去了油印室门房,敲了敲门喊道:“刘哥。” “啊……呵!门没锁,自己进来。” 房间内,传来重重的呵欠声,木板床上,只穿着一条背心和一条大裤衩的刘澈,正挺着个大肚腩在那里打盹儿。 挠了挠肚皮,刘澈眯瞪着眼睛,挣扎了两下想起来,最后又躺了回去:“兄弟你随意,哥我再眯一会儿……” “刘哥,晚上我帮你代班。” “钥匙在墙上,自己拿。” 又挠了一下肚皮,刘澈打了个呵欠,侧了个身,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扭着头问道,“对了兄弟,那火腿哪儿有得卖?” “码头啊。” “码头有人卖火腿?” 刘澈整个人都愣住了,“那鬼地方有人吃得起这玩意儿?兄弟你是不是说错地方了?” “没啊,真是码头。” “艹,这杀龙港还真邪性了嘿,什么怪事儿都有。” 又转了个身,刘澈又道,“兄弟,下回哥请你,那肉,那滋味,好家伙,得整点好酒。等我去行署办公室签个到,就去后勤翻腾翻腾,指定有好酒。” “蛤?” 一听刘澈这操作,王角当时就震惊了,卧槽,什么情况,眼前这货还能去行署的? “刘哥,你说的那个行署……是哪个行署?” “还有哪个行署?” 刘澈挠了挠头,“这不就一个行署嘛。” “……” 惊了,彻底惊了,王角顿时打量了一下刘澈,“刘哥,你以前是干嘛的呀。”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在黑水做实验电站的,哎呀,别提了,那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摆摆手,刘澈又道,“等得空,咱们兄弟两个,整俩硬菜,老是黄瓜花生米,太不得劲儿了。我寻思着,弄几只‘狮驼岭’的大螃蟹,好家伙,这么大个儿……” 在床上躺着的刘澈,双手还在比划着,而王角则是一脸懵逼:这一工学堂,藏龙卧虎啊。 015 不要耽误研发 “蓝相公,盯了几天,那烂仔出了学校就是乱逛,要不就是回‘宝珠椰子饭’。没见有什么可疑人等跟他碰头啊。” 金菊书屋的职工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陆先生的秘书让他们帮个忙,还打发了几个大花边,结果却什么结果都没有,感觉就是白嫖了银元一样。 “没有?” “没有。” 盯梢的职工连连摇头,“那些碰过头的,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不认识的,我们都去打听了一下,不是杀鱼的就是卖蝤蛑的……” “唔……我知道了。” 蓝彩仕并没有责怪什么,盯梢这种事情,能盯上最好,没盯上,也只是运气不佳,冲金菊书屋的几个职工点了点头,“有劳诸位帮忙,辛苦。” “那……蓝相公,还要盯吗?” “算了,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摆了摆手,蓝彩仕心中叹了口气,他不可能浪费太多时间在盯梢上。 如果十天半个月找不到“南海角先生”,这外快也不用捞了。 凡是新书新文,很抢时间。 蓝彩仕心中猜测,恐怕是那个叫王角的烂仔,知道金菊书屋的人想要《门房秦大郎》之后,于是就想着从中渔利。 坐地起价,烂仔的基本操作罢了。 “唉……” 又是叹了口气,有点纠结的蓝彩仕想着是不是算了,结果中午前往杀龙港行署官邸吃饭的时候,在食堂遇见个黑水来的胖子。 这王八蛋一边吃一边看小说,一边吃一边笑得极为贱格,原本宽松的大短裤,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变得有点嫌小…… “妈的,得劲儿!还能这么弄?!回头去冰室街爽爽,点个水嫩的老妹儿一起唠唠嗑,商量好了弄一回!” 蓝彩仕也是无语,心想这行署官邸的食堂,居然还有这种人? 更让他无语的是,这胖子居然没人敢去阻止他。 整个食堂中,就这个胖子穿着一条白背心,然后背心向上一卷,露出一个比怀胎十月还要夸张的大肚腩。 两条大毛腿左右岔开,脚上的人字拖一只歪一只斜,总之就没有好好踩着。 稍微打听了一下,蓝彩仕才知道这从黑水来的胖子,是第三工业部在编的正牌电机工程师,拿的工资、津贴,都跟杀龙港行署的人不一样。 就算这货在外砍死人,普通民用法管不着他,这货因为第三工业部的特殊身份,也是由秘密法庭或者军事法庭才能批捕。 知道这个黑水来的胖子身份有点特殊之后,蓝彩仕也就没打算去多嘴,反正他也不是行署的人,只是金菊书屋股东陆龟蒙的私人秘书。 只是吃好东西,将餐盘拿去厨余桌的时候,瞄了一眼这胖子看的东西,顿时把他给惊到了。 等等?! 《门房秦大郎》?! 还是全新的内容?! “我滴妈~这是啥姿势?这样这样,再这样,哎呀妈呀,这真是……” 胖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整个人雄赳赳地站了起来,身上的大短裤,也是相当的气昂昂! “老牛!老牛——” “来了!来了!刘工,刘工有什么吩咐?” “除了冰室街,哪边还有玩的?” 那胖子扬了扬下巴,大庭广众之下,就是要打听一下可以去去火的娱乐会所。 “刘工,冰室街的小妞很水灵……” “别扯犊子了,那地方我能去吗?去了不是给单位抹黑?干净的,僻静的,没人知道的,不闹腾的!” 穿着围裙的行署职工有点为难,毕竟左右同僚还有上司们,都盯着他看呢。 一咬牙,老牛压低了声音,跟胖子道:“刘工,半、半掩门的……成吗?” “寡妇?” 胖子眼睛一亮,那叫一个到位。 老牛轻轻地点点头,然后“嗯”了一声。 “带路!” “刘、刘工,我、我上班呢,下午还要修剪大门口……” “修剪个卵蛋,走着!我正好有一个多功能园林钳的想法,想找经验丰富的老园丁商量商量,这不巧了么,走,带路,去搞研发!” “……” “走不走?耽误了研发,老子可是要给第三工业部写报告的,到时候我可就照实写了啊。” “刘、刘工,不、不是……” “不是你妈个头,带路!研发要紧!” “……” 被刘澈推了一把肩膀,老牛一脸的无语,十分为难地往外走,好在班组长还有后勤处的主任,都是在一旁给予了鼓励的眼神,老牛这才松了口气。 至少,不会被扣工资。 这番热闹把食堂内的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唯独蓝彩仕见状,趁人不注意,把刘澈留在饭桌上的稿子给摸了。 回金菊书屋的路上,蓝彩仕才看了两页,就开口喊道:“停车!先不去书屋,先回酒店。” “是。” 马车调转了方向,径直去了陆龟蒙下榻的行署指定招待酒店——沙县大酒店。 到了沙县大酒店,蓝彩仕立刻弓着身子下了马车,酒店前台见状,连忙迎上来:“蓝秘书,您这是……” “肚子、肚子,我先回房间!” “噢,那蓝秘书用不用……” “不用不用,我只是方便一下,方便一下……” 很快,弓着身子的蓝彩仕,拿了钥匙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就听到房间的厕所内,传来了抽水马桶的冲水声。 “呼……” 抄着毛巾擦干了手的蓝彩仕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有些慵懒地躺在了房间的沙发中,身前的茶几上,还摆放着那几页《门房秦大郎》的稿子。 “这烂仔……耍我!” 毫无疑问,在蓝彩仕看来,王角这个烂仔摆明了就是打算多捞一票。 “南海角先生”这个作者,王角不但能够找到,而且很大概率,能够跟“南海角先生”约稿。 “这小子很机灵,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叹了口气,蓝彩仕有点不甘心,可又不可能真的一枪崩了王角,想了想,蓝彩仕又有点心动:“难道真要给那烂仔八百块?” 舍不得肯定是舍不得,但掏出去八百块,就能换一千二,要是咬咬牙,多加几个沿海沿江城市,说不定翻几倍都没问题。 “叼你妹跟狗睡!八百就八百啦!” 很不爽的蓝彩仕,连老家话都骂出了口,但还是决定找到王角,跟他直接谈一下。 016 我没有生气 “八百块买断,一口价。” 再次找上王角的时候,蓝彩仕一脸的抑郁,他真的真的很想一枪崩了眼前这个做保安的烂仔。 “什么八百块啊蓝秘书?” 眨了眨眼,王角一脸的懵懂,仿佛天真无知一样,像极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实人,老实到不能再老实的那种。 “……” 看到这张脸,蓝彩仕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恼怒地掏出了腰间的手铳,“砰”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王大郎,明人不说暗话!《门房秦大郎》,一口价买断!你有办法联系上‘南海角先生’对不对?八百块,做十年都没有啊!” “其实呢蓝秘书,我就是‘南海角先生’啊……” 王角双手拍了拍自己,一脸的诚恳,“你看啊蓝秘书,我叫王角,家住南海杀龙港,所以就是‘南海角先生’,对不对?” “我对你妈个头啊!臭小子唬我?!” 猛地一把抓起王角的衣领,“你当我是什么人?老子给陆先生做助理,你以为全靠才华啊!老子广西蓝家,你个扑街唬我?!” “……” 一脸无语的王角讪讪然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蓝彩仕的手背,“蓝秘书,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八百块!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可是蓝秘书,你也是知道的,这种写肉文的叼毛,一向没个准的嘛。万一那叼毛写不完怎么办?” “写不完?写不完你给我斩死他啊!” 逐渐暴躁的蓝彩仕不想说话,有点激动地拍了拍桌上的手铳,“八百块不写完,老子给他八百发,送他早登极乐,行不行?!” “……” 见眼前这货逐渐上头,王角顿时料定,这《门房秦大郎》,应该是非常的对他胃口,而且搞不好能走金菊书屋的渠道来“恰烂钱”。 世道就是如此,光在苍龙道南北,金菊书屋就有几十上百的营业点。 但凡能贩卖文字的地方,那都是有保障有市场的,每个营业点,也就成了渠道。 蓝彩仕这个广西精神小伙儿自己是没什么渠道,他的那个什么广西蓝家,大概率也是出了广西不好使,但是,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蓝彩仕能够给陆龟蒙做私人秘书,从来不仅仅是靠才华。 职务便利,就能让蓝彩仕借用金菊书屋的渠道,大捞特捞。 正统杂志、报刊,夹带情色小报,一份赚一毛,十万份就是一万块。 王角寻思着,蓝彩仕为了家族体面,稍微收敛一点,只吃南海几个大型网点,也是一大笔钱。 换成是他王角,管尼玛的体面,老子把小黄文发遍皇唐天朝每一个有人的角落! 琢磨一篇通俗易懂,又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的小黄文,那是真的不容易。 通篇只有“扒了猛干”四个字,那是万万不行的,还得挠到叼丝逆袭的爽点,还有阶层跃迁的刺激,以及违反世俗观念的“背德感”。 所以,对这个时代来说……饥渴! 相当的饥渴! “蓝秘书,我就是个一工学堂的小保安,以前就是在码头杀鱼混饭。可是我们码头也有铁杖庙的嘛。”王角一脸正色,换上了一副忠肝义胆的表情,“铁杖定道义!没道理风险都让蓝秘书来担,这样,我负责跟那叼毛催稿,钱呢,给一次稿,结一次钱!” “嗯?” 听了王角的建议,蓝彩仕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烂仔,居然还懂点道理的,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建议还真是不错,至少自己不用一次拿出来八百块,风险也降低了不少。 毕竟,按照眼前这个烂仔的描述,“南海角先生”就是个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的人渣。 随时都可能跑路啊。 不放心。 “蓝秘书,我高攀,就当交个朋友嘛。” “嗯……” 微微点头,蓝彩仕竟然被说服了,然后道,“行规呢,六万字一册。是论册、论行还是论字?” “蓝秘书,什、什么是论册、论行还有论字?” 一脸小白模样的王角,更是一副有点害怕忐忑,顿时让蓝彩仕很爽。 烂仔就是烂仔,没什么见识。 “论册,就是一册一算。论行,就是一行一算。论字,就是一字一算……” 稍稍地解释了一下金菊书屋还有不同出版商的规矩之后,王角也是有点明白了南海这边的出版行情。 他突然发现,自己最大的机遇已经出现,不是什么一工学堂油印室,而是眼前这个凯子啊。 “蓝秘书,你说怎样就怎样。” “好,王大郎,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不斤斤计较。只要《门房秦大郎》卖爆,我再包你两百块的红包!” “真哒?!” 搓着手的王角顿时兴奋无比,“八百加两百,这、这就是两千了啊。” “是一千啊!” 一听这货的算术居然这么离谱,直接吓了蓝彩仕一跳,万一这个烂仔到时候就说是两千,还到处乱说,那真是有的搞。 “原来是一千啊……” 有点小失望的王角,让蓝彩仕几欲吐血,他心想自己为了两千块,已经是相当得豁出去了,结果这烂仔一千块都还嫌少? 你一个月才五块钱的工资啊! “行了,王大郎,到时候怎么交稿?” “什么交稿?” “……” 深吸一口气的蓝彩仕顿时又怒了,急促而有力地拍着桌子,拍得“嘭嘭”作响,“什么交稿?!《门房秦大郎》的下文后续啊,你要去催稿啊大哥!催稿!催‘南海角先生’交稿啊!” “噢噢噢,对对对……我、我都忘了还要催稿,就想着拿钱,忘了要钱还得找叼毛拿肉文。对不住啊蓝秘书,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抄起桌上的手铳,把王角吓了一跳,蓝彩仕恨恨然地将手铳往腰带里一塞,这才站起身来说道,“拿到了后续,就送到东港。沙县大酒店,前台报我名字。” “好、好……蓝秘书你放心,一定送到!” “最好是这样。” 有点心累的蓝彩仕叹了口气,这才有点郁闷地离开了一工学堂,明明达成了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蓝彩仕现在就是一肚子的火。 淦! 017 相当的震惊 沙县大酒店,曾经杀龙港东港还是“沙县”时期的大型客舍,甚至“沙县”这两个字,还是曾经“广交会”的幕后大佬李景仁所写。 此地原先被称作“沙县”的缘由,是取“南沙置县”之意。 只是后来南海宣慰使管的范围膨胀了几十倍,这“沙县”的名头,就显得格局小了些。 再加上苍龙道的贸易量,逐渐随着种植园经济的成熟而暴增,沿海港口就成了统筹管理,是由多重部门领导。 钦定征税司衙门在第一次内战就进行了改组改制,由皇家独揽,改为皇家、内阁、民部、两级进奏院、南海宣慰使府等部门,联合管理、监察。 到贞观168年第二次内战开始前后,才将皇家从国家税务系统中一脚踢开,组建成为皇唐税务总局。 原先的十道诸府税警团,也从皇家私人卫队中剥离。 其中的明争暗斗,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杀龙港的义务教育被一拖再拖,拖了几十年,也是如此。 整个皇唐天朝从中央到地方,有点二元对立又二元统一的意思,对从事种植园经济和航海贸易的巨头们来说,皇族的威权还是非常有用的。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大型矿藏的时候,如果没有皇帝敕封的圣旨,就没办法自行合法化,想要靠内阁来运作,就得把到嘴里的肥肉,吐一部分给内阁的大佬。 至少在第二次内战之后,皇族的要价,反而要更低一些。 且提供财产“合法化”的圣旨,只需要一张纸、一支笔,还有一块皇帝玉玺。 叙利亚都护府成为叙利亚行省,就是冒险家们在京城从皇帝那里买来空白圣旨的结果。 反而是两级进奏院因为分赃不均的缘故,在远西诸事上,一度扯了很大的后腿。 王角在一工学堂翻开各种历史读物,看完之后,除了想说穿越者前辈实在是狗之外,更想说这贞观三百年的明争暗斗,就是各种不同形式的狗咬狗。 也难怪在杀龙港这里,会有这么魔幻的画风。 “沙县大酒店……” 第一次来到这地方的时候,王角一口老槽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算了,找凯子A钱要紧。” 今天过来沙县大酒店,王角换了一身行头,穿的是一工学堂的员工制服,脚上踩着一双凉鞋,倒也人模狗样。 酒店的门房见到王角之后,也没有阻拦,毕竟王角看上去五官端正,也不像是偷鸡摸狗的山中蛮子。 到了大堂,王角在前台叩了叩桌板,然后道:“你好,蓝秘书找我来的。” “您是王大郎吧?” “我的确姓王。” “大郎稍等,我去通禀一下。” “好的。” “您请坐。” 前台有个姑娘起身,显然是要先行告知一下蓝彩仕。 王角顿时暗道:看来金菊书屋股东的私人秘书,地位相当的高啊。 眼珠子一转,更是觉得蓝彩仕这个凯子,绝对不能放过。 之前他就想找个蜡纸刻板工,可一工学堂的教书先生,一般都是自己来刻,请一个蜡纸刻板工完全不划算。 因为很有可能被烧死,烧死之后还要给抚恤金,对学校来说,这是净亏损。 反正整个学校也出不了几张卷子讲义。 所以,想要招个蜡纸刻板工,王角只有从社会上招聘,但有一黑一,就他现在这个身份,跑出去说要招这么一个岗位,大概率会被人当做谋财害命…… “哇,靓妹年纪这么小就出来做工的吗?这么勤快,将来谁娶你谁享福啊。” “靓妹?” 还留在前台的另外一个姑娘一听王角的称呼,顿时愣了一下,有些羞涩地掩嘴笑道,“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靓妹……” “不是吧?!” 王角一脸震惊,“你、你看上去最多十五啊!两、两个孩子了?!” “什么啊,我今年都快三十啦。” 一脸窃喜的女前台顿时抛了个媚眼,“老喽。” “看不出来啊?不可能!你肯定是在唬我!就妹妹你这个模样,还有身材……生过孩子快三十?!我不信。” 噗嗤。 女前台笑开了花,面红耳赤又不无得意地说道:“是真的啦,我跟我相公都结婚十一年啦。” 说着,她微微地侧过头,露出了以往婚后妇女才有发髻,只是后来头饰的规矩越来越少,大多就是用个钗、簪的材质来区分结婚未婚。 再后来,连这点区分都没有,只是一根金银发簪了事,结了婚的才用金银发簪。 未婚少女,或是木石,或是翡翠,或是干脆什么都没有,直接一根绳子。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真是的看不出来……” 王角连连震惊,逗得前台大姐眉开眼笑,只一会儿,两人便是你喊我一声姐,我叫你一声弟,仿佛是多年未见的亲姐弟。 聊着聊着,王角又从这位前台大姐这里,得知蓝彩仕的老板陆龟蒙,也下榻在这家酒店。 同时更了解到,之前杀龙港行署有个叫李齐旺的主任,最近经常往这里跑,还是亲自前来。 这些消息把王角给吓到了,心中暗忖:我勒个去,不会是杀龙港新来的行署专员,打算用陆龟蒙这个老头儿吧。 他突然想到,陆龟蒙这个老头儿,除了名声,好像别的也用不上。 可真要用上的时候,肯定不可能是陆龟蒙亲自上啊,那必须是身边的人。 陆龟蒙身边有什么亲信,他王角是不知道的,但是蓝彩仕这个广西凯子,可不就是陆龟蒙的私人秘书? 这么一想,岂不是在杀龙港如果陆龟蒙要做点什么官方事业,有很大几率,是让蓝彩仕这个广西凯子来代劳? 卧槽…… 王角这下心中坚定,蓝彩仕这个凯子,必须好好地哄着,得让他一直尝到甜头。 有了计较,他寻思着,是不是该着手“南海角先生”的下一部书? 只是一时间,倒也没有什么头绪,想了想,突然觉得,就蓝彩仕现在的行情,可不就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 嗯……不错。 018 人生处处有惊喜 笃笃。 叩响了房门,王角左右看了看,发现沙县大酒店的走廊内,居然都铺了地毯,上好的冠北省地毯,仔细看了看,钩花居然是驼绒的。 淦! 暴殄天物啊! “有钱真好啊。” 王角发出了一声感慨,然后房门就开了。 一脸不爽的蓝彩仕看到王角,直接道:“稿件呢?” “在这呢蓝秘书。” 双手将稿子递了过去,王角嘿嘿笑着,站在那里等着蓝彩仕翻阅。 翻了几页,蓝彩仕眉头一皱:“就这些?” “两万字啊蓝秘书!” “算了,记得催更。” 说罢,蓝彩仕就打算关上房门。 王角一看这哪儿行,连忙道:“蓝秘书等等。” “怎么?” “钱、钱……” 嘿嘿一笑,王角伸出了手指头,食指和拇指来回地搓了搓。 “你这样是没有前途的啊王大郎,只认钱怎么行?” 蓝彩仕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转身回房间拿钱,王角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张望,远远地看到茶几上,似乎有一张杀龙港行署的公文。 抬头就是“关于推行义务教育……”的大字,后面因为被遮掩,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不过王角却是一个激灵:义务教育? 看来新上任的杀龙港行署专员,这第一把火,是准备烧在教育领域啊。 眼珠子一转,王角顿时来了精神,如果真是要推行义务教育了,配套产业规模之大,增加的岗位人员之多,将会不可想象啊。 自己得抓住这个机会! “要不要数一数啊?” 蓝彩仕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没好气地冲王角说道。 “要的,要的……” “我叼……” 见王角竟然真的就开始数钱,而且数一个银元就吹一下听一下,让他顿时超级不爽。 正欲发作,王角却是一边摩挲银元,一边笑嘻嘻地开口道:“蓝秘书,前天我去堵那个叼毛,扁了他一顿,总算老实了……” “有没有伤到他的手啊!” 蓝彩仕顿时一个激灵,相当紧张地扭头盯着王角,“我提醒你啊王大郎,你要是伤了他的手,我饶不了你!” “不会不会,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蓝秘书。” 见王角笑得贱格,蓝彩仕真的超不爽眼前这个烂仔,有心轰他走,可一想起“南海角先生”可能会拖稿,就有点提心吊胆。 就听王角摸了摸鼻头,将银元揣到了怀里,然后才道:“蓝秘书,那叼毛被我打得满地滚,说是准备写个新的肉文,我怕他唬我,所以过来问问蓝秘书。那叼毛一个人能写两本吗?” “什么?!有新文?!” “没有啊,我怕那叼毛诓我来着……” “唔……” 蓝彩仕顿时纠结了,眼前这个烂仔,真是走了狗屎运,这种事情都能碰上。 一篇上等的艳情小说是可与而不可求的,烂俗的货色就多了,而在烂俗的货色中,能够找到亮点、卖点,那么即便比不上上等货,也能赚大钱。 心中意动的蓝彩仕顿时道:“王大郎,你稳住他,先套套口风。适当的时候,可以给他十块二十块,到时候找我报销。” “啊?给钱?我还打算找个一工学堂的同事,跑去听他说,然后直接刻几张蜡纸呢,油印室的刘哥,我觉得他人不错,正好……” “哎!这种事情,麻烦外人干什么?” “嗯?” 王角一脸懵逼,“刘哥不算外人啊,他虽然是黑水过来的……” “哎!王大郎,我的意思是,你我自己人,何必麻烦同事?同事也要上班的嘛,对不对?人工算我的,我从金菊书屋给你调一个,怎么样?” “要不要我开钱的呀?” 一脸不信的王角,仿佛要提防着蓝彩仕算计他。 见他这副神情,蓝彩仕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心想就你个烂仔,老子堂堂广西蓝家的嫡子嫡孙,会惦记你那点东西? 好吧,是惦记,可那东西也不是你的啊! 是我蓝彩仕掏了钱买断的! “什么叫自己人?自己人还用你开钱吗?”蓝彩仕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金菊书屋找个人帮忙,还要让你出钱,那金菊书屋还不如关门算了。我可是陆先生的私人秘书,这点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这样啊……” 还有点犹豫的王角,好像还是有点不情不愿。 见他如此,蓝彩仕一咬牙又道:“我私人再给你二十块介绍费,怎么样?” “真哒?!” 眼睛一亮的王角让蓝彩仕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这烂仔除了钱,别的都不认啊! “比真金还真啊!” 说着,蓝彩仕又一次转身回到了房间,找出了个东西,似乎是一张纸,然后递给了王角,“这是我的名片,拿去朱雀街那家店,就说找汤云飞。” “就这样?” “你以为呢?汤云飞是我学弟,金菊书屋最近两年的解剖图都是他的作品。这样的有为青年,总不能说我在诓你吧。” 蓝彩仕一脸傲然,像他这样的门庭,随便来个同学,哪怕是混得比较差的,也是社会精英,眼前这个烂仔懂个屁! “蓝秘书……”一脸为难的王角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怎么?二十块不够?”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啊蓝秘书。就是……什么叫做解剖?” “……” 文盲!土鳖!烂仔!扑街! 感觉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所有的装逼都装给狗看了! 蓝彩仕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了冷静:“行了,这些你都不用管,照做就是了。” “是,我听蓝秘书的。” 嘿嘿一笑,又贱格地笑了起来的王角,冲蓝彩仕道,“下回一起吃茶啊蓝秘书。” “……” “走了啊蓝秘书。” 一步三回头,笑得一如既往的让人不爽。 砰! 重重地将房门关上,蓝彩仕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抄起刚刚到手的《门房秦大郎》后续,然后走向了卫生间。 毕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文字,也就只配是个厕所读物。 上了个厕所之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一切烦恼,都伴随着抽水声,冲向了下水道…… 019 朱雀大街满地红 杀龙港的朱雀街并不靠港,更靠北山内陆一些,街道南北笔直,跟全国所有的朱雀街一样,都是跟子午线平行的。 街道两边的铺面、物业,只有挂老字号的才是真正的底蕴深厚,往往都是杀龙港某些特殊地盘的真正地主。 其余周边扩建起来的屋舍,甭管看上去多么富丽堂皇,确认产权的时间,有的可能连十年都没有。 在这里,传家的物业想要交易产权,是需要拿出两百多年前的“田骨”,因为只有这一份“田骨”,是真真正正不用理会杀龙港行署、杀龙港市舶司、南海宣慰使府。 因为早在两百多年前,文帝李世民还活着的时候,这份“田骨”,也就是土地所有权,就已经得到多方巨头的确认。 皇唐天朝在边疆区和海外领土的财产权演变,就是基于这一份“田骨”。 后来人想要折腾,就比较麻烦,因为在贞观88年前后,为了争夺利益,诸多豪门基本上就是互相扯后腿。 冯家在曾经的寮国故国,还曾经扶持过小国主,但是后来李景仁为首的“交州帮”根本不认,因为只要不认,那么就还没有“合法化”,那自然是“宝物有德者而居之”,什么叫有德? 谁的船大,谁的炮猛,谁的人多,谁就有德! “广交会”内部在南海的争斗,在贞观88年前后,打得比东海激烈多了。 最出名的事件,就是冯盎之子冯智戴,一口气采购了三百门二十斤炮以及一百五十门三十斤炮。 李景仁自然也不甘示弱,他是交州都督李道兴的嗣子,本就是皇族身份,再加上当时在扬子江颇有门路,也拉几百门炮出来,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两个地方寡头,都不缺钱,也不缺炮灰,互相都是假扮海盗,前后互殴七八年,灭国二十六,整个苍龙道南北的小国家,尽数覆灭。 但是收益是丰厚的,而这份收益,也是引爆贞观88年第一次内战的导火索。 而这一年距离文帝李世民驾崩,连五十年都不到。 最后的结果,就是南海范围内,定下了一条规则,那就是“先到先得”。 当然如何定义“先到”,又留下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口子。 但是至少这个规则定下之后,后续新增土地的所有权、经营权,是得到南海宣慰使府及“广交会”保障的。 在贞观168年之前,这个体系就是这么运作。 只是,期间因为“广交会”的海战破坏力太高,皇唐天朝中央政府,在南海施行了“禁炮令”,民间武装不得拥有十斤炮以上规格的火炮。 于是苍龙道南北,至今只有官军才有二十斤炮、三十斤炮,至于更大更先进的火炮,北苍省在杀龙港只有两门。 在诸多海盗的传说中,扬子江上还有更厉害的火炮,一炮就能干挺一艘“八八”运输舰。 但只是传说,“禁炮令”之下,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个。 毕竟,就现在的世面,唐军手握横刀,就能轻松镇压所有不服者。 冠军侯程处弼在葱岭大开杀戒之后,前后起来造反的汉、胡诸城、部、寨、洞,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根本不成气候。 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波斯故地连个正经波斯人都没有,因为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人口贸易狂欢,连带着的结果,就是第一次南海人口大迁徙。 王角刚穿越的时候,还有点纳闷,就算杀龙港这里都是汉人,怎么北山那犄角旮旯的地方,也是如此? 连几个像模像样的土著都没有? 直到他到了一工学堂,在满地落尘的图书馆中,翻开了一本由李善编纂的《贞观九十二年南海土族风俗考》,封面很魔性,因为封面上的印鉴,是一个钢铁侠的头像。 这个钢铁侠的头像,就是传说中著名的文选、史学巨匠李善的私人印鉴。 据说,这是他一个师长赐给他的。 看到这个钢铁侠头像的印鉴,王角一度猜测那个坑爹的穿越者前辈,就是那位一百多岁还能吃几大碗红烧肉的“人瑞”曹夫子曹宪。 后来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性就是零啊。 忍着各种槽点,翻开了李善的《贞观九十二年南海土族风俗考》,王角才知道为什么杀龙港这里连只野生的土著都没有。 因为,当年冠军侯程处弼在葱岭西南大开杀戒,一路平推信度河以及波斯故地之后,整个南海的奴隶贸易,直接扩大了六十倍!。 从一开始的每年两千人,以极为恐怖的速度,膨胀到了十二万。 而这个数字,还是李善来考察时候的最低估算。 按照李善的另外一本书,《东南海船统计》中所说,南海宣慰使府在那一段时间中,直接给“广交会”担保了一千二百条海船。 至于“广交会”自己能额外弄来多少船,没人知道。 “广交会”之外还能搞来多少船,还是没人知道。 唯有李善的考据中,有这么一句感慨,便知道其规模之大,实在是超出想象。 李善当时在前往西泉州,也就是王角记忆中的“大曼谷地区”时如是写道:千帆蔽日未见尽头,沧海之间鱼虾争食。 每一条船,都时刻准备着抛尸。 从西泉州一路抛尸到杀龙港,鱼虾吃得又肥又壮。 而杀龙港并非是终点,从杀龙港出发,通过苍龙道,和巨鲸同行,一路北上,目的地就是“狮驼岭”。 这里,就是皇唐天朝三大糖料作物生产区之一,发达的种植园经济,就是始于那个疯狂的时代,一直绵延到现在,“狮驼岭”出来的人,依然是富足、体面的象征。 只是“狮驼岭”怎么富足、体面的,世人大多不知。 王角回到“宝珠椰子饭”跟食客们聊天的时候,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只是知道“狮驼岭”的土豪有钱任性,且出手阔绰。 一如皇唐天朝的任何一个城市,没见过世面的外乡人进城之后,看到了千篇一律的朱雀街,都只会惊讶于朱雀街的热闹、繁华,至于朱雀街为什么繁华,这不是他们想要知道的。 此时,站在杀龙港朱雀街金菊书屋的大门口,作为一个穿越客,王角心情略微复杂,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现实生活,也不过是叹了口气之后,又屁颠屁颠兴冲冲地往金菊书屋的大门跑去。 020 还有没有正经人?! “嘶……呼。” 金菊书屋的旁门内侧,有个年轻人翘着二郎腿正在看书,一手拿书,另外一只手,则是夹着一根细长的象牙烟嘴,烟嘴上,插着一根更加细长的卷烟。 看到王角迈步进来,他眼神耷拉了一下,略微翻动了一下眼皮,然后继续低头看书,只是开口道:“找人?” “呃……对。” 突然冒出来个声音,把王角都吓了一跳,他刚才从朱雀街一路走来,心情还比较复杂呢,这会儿还没怎么平复。 陡然有这么个家伙,王角也是愣了一下,心中寻思着,这货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过来买书而是找人的? “别奇怪。”这货抬起掩嘴,咬在嘴角嘬了一口,“啵滋啵滋”烟头忽明忽灭,然后一团浓烟从鼻腔中喷了出来,喷完之后,这才开口道,“穿一工学堂制服的,怎么可能来这里买书?” “……” 这话说的! 王角寻思着,一工学堂的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读书了?买书看看,陶冶情操增长知识,不是很正常吗? 人都是有求知欲的。 不过王角更无语的,是自己明明没有问,结果眼前这个抽烟的家伙,竟然直接猜到了自己的心中想法。 是个能揣摩人心的人精啊。 略微抹了把脸,王角寻思着,可能还是自己的功力退步了,居然被人看穿了心思。 “呃……是蓝秘书让我过来的,找他一个姓汤的学弟……” 索性直奔主题,王角掏出了蓝彩仕的名片,在这货眼前亮了亮。 啪。 这货将手中的书合上之后,放下了二郎腿,然后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王角:“我就是汤云飞。” “……” 有正常人没有?! 王角总觉得这货可能跟蓝彩仕那个凯子一样,可能多少都有点心理变态。 等等,自己好像自从去了一工学堂,遇到的好像大多数都是心理变态? 杀龙港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啊?! “蓝秘书托我跟您带个话……” “他给多少钱?” “蛤?” “应该又是让我写写画画吧。” “呃……是。” “没提钱?” “蓝秘书说他是陆先生的……” “走吧。” “嘿?!” “他既然这么说,显然是记在金菊书屋的账上。” 说罢,汤云飞站了起来,依然是一副死鱼脸,“争取多报账,我也多赚一点。” “……” “多赚一点……是一点啊。” 汤云飞抖了抖烟灰,然后又将烟嘴塞到了嘴里咬住,又从怀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画什么?” “刻、刻蜡纸?” “嗯?” 猛地身形一滞,汤云飞将墨镜缓缓地拉下来一点,然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王角,“这种事情,让我做?” “其实……” “看来是比较私密的活儿。” “呃……对。” “禁书?” “禁书?不至于吧,就是一篇肉文。” “噢……”汤云飞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他出钱买断没有?” “买了一篇?” “多少钱?” “八百。” “我出一千,甩开他单干。” “……” 还有正常人没有?! 到底还有没有?! 说好的学弟呢?! 蓝彩仕不是说这货是他学弟吗?! 就这?! 同学情谊,不是,师兄弟情谊,就是多加二百?! 淦! 一脸懵逼的王角当真是风中凌乱,他真是服了的。 要说多加二百,王角当然是心动,可他又不是傻逼,汤云飞什么来路他一概不知,于是当场拒绝。 “不好意思啊汤郎君,跟蓝秘书约好的,不好意思……” 憨憨地笑了笑,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老实人。 汤云飞也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抬手拍了拍王角的肩膀:“那以后有机会?” “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其实跟我合作更好,他就是个广西土鳖。而我是皮先生的正牌学生。” “……” 王角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说。 你们这师兄弟情谊也太深厚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蓝彩仕好像也没怎么把汤云飞当小老弟来关照啊,好像就是个工具人?! 淦! 至于汤云飞嘴里的皮先生,王角不用猜也知道,应该就是金菊书屋的另外一个股东皮日休。 现在初次跟汤云飞一接触,王角心说这货不愧是皮日休的学生,那是真的皮! “有初稿吗?” “有的有的。” 王角连连点头,然后道,“不过在一工学堂,不知道汤郎君……” “那就去一工学堂吧。” 说罢,汤云飞走出金菊书屋的大门,随手招了招,便见一辆马车直接靠了过来。 马蹄声“嘚嘚”作响,车厢整体都是青绿色,车夫坐在车厢顶上,手持长长的鞭子,然后隔空冲门口的汤云飞抱拳弯腰:“汤相公,要去哪里?” “一工学堂。” 叮。 一声轻响,就见一枚铜板被汤云飞用拇指弹飞,车夫伸手一接,不紧不慢地塞回了自己的口袋。 叮。 又是一声轻响,又一枚铜板飞了出去。 车夫再次一接,又塞到了口袋中。 这些铜板并非是开元通宝,而是“铜元”,铸造时间比较混乱,但在杀龙港这里,是当大钱用的,赋值有多寡,但总体而言,配合银元来开销,非常方便。 “上车。” “汤郎君先请、先请……” 王角嘿嘿一笑,汤云飞也是笑了一下,先行上车,王角本不想坐马车,但想了想,还是上了。 “倒是还没有请教贵姓?” “免贵姓王,单名一个角。” “脚?” “牛角的角。” “噢……” 汤云飞点点头,“看你样子,不满二十岁吧。” 王角有心想说我他娘的都快长毛了,还不满二十岁,不过话到嘴边,却是显得极为腼腆:“十七,今年十七了。” “嗯,不错,十七就出来做事,肯拼有前途。” 连连点头的汤云飞,眼神中流露出了欣赏,这让王角也是微微放心,心说这货总算还像个人。 只是汤云飞转头就又道:“我今年二十四,比你年长,以后还要打交道,那我就冒昧托大,喊你一声小王吧。” “……” 我叼尼玛的! 021 假痴不癫也要唬人 某个穿越者前辈,是真的狗啊! 坐在车厢中,王角现在还是觉得无比感慨。 刚穿越那会儿,他看到这贞观三百年的皇唐天朝,便以为李世民是穿越者。 后来稍微了解一点信息,又以为杜如晦是穿越者。 再后来看了一些野史…… 嗯,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挺像穿越者的。 再后来? 李思摩?王万岁?李景仁?冯盎? 甚至连长乐公主李丽质,他都觉得像穿越者。 哪有公主自己独占一个都城的?! 淦! 而且去景教教堂的时候,仙风道骨的老神父们,都认为他可以努努力,争取考上隆庆宫大学。 这个隆庆宫大学的所在地,就是曾经的都城长安隆庆宫! 在找到张德这条狗以前,王角看谁都像穿越者。 太艹了! 真的,太艹了! 隐藏在了各种历史的细节之中,这他娘的就是个幕后黑手啊! 嘚嘚嘚嘚…… 马蹄声不紧不慢,抵达一工学堂之后,车厢内汤云飞一只手伸在窗外,弹了弹烟灰:“王大郎,我就不进去了,在这里抽支烟。” “哎,汤郎君稍等,我去去就来。” 屁颠屁颠跑去拿稿件,但他没有径直去员工宿舍,而是故意兜了一个大圈子。 一工学堂的学生基本没好鸟,就算有一两只漏网之鱼想要学好,但为了合群,也选择了不做好鸟。 应付这群渣滓,王角也是费尽了心思。 “王哥!” 路过一处天井,这里是个小型花坛,穿过一条走廊,能看到一处小卖部,小卖部除了文具用品,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卖。 包括《青春修炼手册》! 此刻,在小卖部的柜台外,学生们三五成群,有人正在吃汤粉,有人则是蹲在地上打弹珠,还有的则是在那里嘻嘻哈哈吹牛逼,畅怀大笑放浪形骸,手指之间还夹着一根烟,你一口我一口如是传递着,眼神中满是不屑和桀骜。 喊王角的时候,他们也是一个个眼神戏谑,并无什么尊重。 之前王角拿出《门房秦大郎》的时候,领头的几个,其实并没有打算掏钱,王角是建议他们从自己这里“批发”,然后再去自己年级“零售”,这才和平相处。 等听说王角跟金菊书屋股东陆龟蒙的私人秘书有来去之后,这群家伙才喊“王哥”喊得极为勤快。 “不用这么客气的啦,坚毅哥。” 王角腰间挂着一只钱袋,里头银元只有二十个,剩下的全部揣在怀里。 这只钱袋,是蓝彩仕之前给他的,对蓝彩仕来说没什么特别,但是上面一朵金菊刺绣,却是金菊书屋的标志。 在杀龙港,只要是在街面上混口饭吃的,都知道金菊书屋的招牌是什么样子。 而想要拿到这只钱袋,其实并不简单。 要么是在金菊书屋上班,要么,就是金菊书屋的客户。 不管是哪一种,对底层人来说,都不算简单。 一工学堂学生的家庭不算底层,但和杀龙港的真正权贵们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之前喊王角的人,是这群渣渣的学生头子,姓赖,名坚毅。 虽然只是一工学堂八年级的学生,但在九年级老生那里,也颇有面子。 因为除了家里有钱之外,赖坚毅家里是为数不多能够跟南海四大家族搭上关系的,具体到什么程度,王角没有细细打听,只是隐约听人说,应该是祖父给广州冯氏的一支做管家。 要印证很难,不过赖坚毅也的确是从广州转学过来的,在一工学堂,也只是猫了两年不到。 “王哥又去哪里发财啊?” 赖坚毅将手中的汤粉放下,摸出一条手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来,随手从小卖部的柜台上拿了一串还在煮的鱼丸,然后递给了走过来的王角。 “要是真能发财就好了啊,我一个小保安,跑腿的命嘛。” 说着,接过了赖坚毅递过来的鱼丸,“多谢坚毅哥。” “你也说了不要客气的嘛王哥。” 王角呵呵地憨笑起来,一口一个鱼丸,吃得很是利落爽快。 眼前这个家伙虽然才十六岁,却是个典型的人精。 而且身材长相极为有欺骗性,明明是个在一工学堂胡混的人渣,偏偏长得白白胖胖,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肥肥。 瞄了一眼王角腰间的钱袋,那上面的金菊刺绣,让赖坚毅很是好奇,他故作随意地问道:“王哥,是不是去冰室街钓了妹崽啊?” “钓妹崽?”王角一脸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冲赖坚毅的“小伙伴”们说道,“大家看看我这衰样,妹崽吃错药了找我?” “哈哈哈哈……” “王哥谦虚了啊。” “王哥,人不靓无所谓的嘛,只要妹妹叫的声音大,一声更比一声浪,还有什么问题?” “哈哈哈哈……” 一群人嘻嘻哈哈,王角也是无所谓,嘿嘿一笑,继续撸着鱼丸串。 赖坚毅也是笑了起来,胖胖的脸眉眼挤作一团:“没钓妹崽,那王哥你的钱包哪里来的?这么靓,总不能是自己绣的吧。” “钱包?” 一脸疑惑的王角眨了眨眼,嘴里还嚼着鱼丸,然后问赖坚毅,“坚毅哥,什么钱包?” “这个啦,你腰间挂着的。” “这是钱包的吗?我给人跑腿,有个大佬送的啊。” 看上去仿佛才知道这是什么的王角,让赖坚毅顿时一顿羡慕,这个十六岁的肥肥小声提醒了一下王角:“王哥要收好啊,这是金菊书屋的标志。” “啊?!” 王角赶紧将钱包扯了下来,然后塞到怀里,“蓝秘书给我的时候,也没说啊。” “蓝秘书?”赖坚毅猛地一愣,顿时想起来是哪个,然后道,“大人物是这样的嘛王哥,以后注意就是。” “多谢啊坚毅哥!” 连连点头的王角三口两口将鱼丸嚼烂咽下去,然后道,“还好没有弄丢,我叼,以后还是不带了。” “没大事的王哥,以后小心啊。” “多谢,多谢……” “对了王哥,今天你不是调休么?怎么又返校?” “还是跑腿啊。” 王角顿时抱怨起来,“我叼,都忘了!蓝秘书的师弟还在校门口等我,不聊了坚毅哥,下回再说,下回再说……” 一脸惊恐的王角,顿时扭头就跑。 “小心啊王哥!” 赖坚毅冲着王角挥手,眼神却是相当的震惊,“我叼,蓝秘书的师弟?!” 言罢,赖坚毅招了招手:“阿才,去校门口看看,有没有马车停着。” “好啊,大佬。” 有个正蹲在地上玩玻璃弹珠的少年,立刻拍拍屁股起身,朝学校西门小跑而去。 022 少妇董洁 溜达了一圈,达成目的之后,王角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地在员工宿舍躺了一会儿,喝了两口茶,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拿了一卷新文稿件出门而去。 而此时,在小卖部那里,小肥肥赖坚毅见小弟回来,立刻喊道:“阿才,怎样?” “确实有辆马车在门口啊坚毅哥。” 阿才把马车的款式描述了一下,赖坚毅顿时道:“我叼,能坐这种车的,肯定不是小人物啊。” “肥哥,怎讲?” “这下难搞了,原本还想让那个杀鱼仔乖乖滚开,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你们不知道行情啊,这位蓝秘书,大有来头的。给甫里先生当差,是私人秘书来的……” 一脸忧愁的赖坚毅皱着眉头,“叼,那扑街真是好命,居然傍上了这条大腿。我想抱都没门路啊。” “那接下来怎么办?肥哥,南苍的几个大哥,都说这叼毛的书,卖的不知几好。来钱很快啊,而且说书先生也喜欢说,好说的嘛。” 有个小弟一脸期盼地看着赖坚毅,“肥哥,这班兄弟你最聪明的嘛,想想办法。” “这不是聪明就能解决的事情,跟南苍的大哥讲清楚,就说写这书的扑街,是金菊书屋的人,他们不会怪你的。” “啊?!那……肥哥,以后还卖书吗?” “卖,怎么不卖?不过要正规一点,反正现在都是跟杀鱼仔‘批发’,那就提前多批一点喽。” 赖坚毅毕竟是广州来的,也是有见识,当即肯定道,“我猜这本《门房秦大郎》,就算不是金菊书屋要印,也是蓝秘书自己要捞啊。” “哇,不是吧肥哥,大人物连肉文也要沾?” “你不懂啊……” 赖坚毅摇摇头,没打算在这上面多做解释。 大人物也要看跟谁比,跟他们这种只是家里有点小钱的比,那自然是大人物;可是跟甫里先生陆龟蒙比起来,那就是个弟弟。 再者,大人物面子大,开销也大。 而印肉文有多赚,别人不知道,他赖坚毅还不知道吗? 要是他有金菊书屋的渠道,他敢说自己一次就能赚几万块! 越是这样想着,赖坚毅越是羡慕王角,也越是不再去想算计这个杀鱼仔。 “这个杀鱼仔,呆呆傻傻的,倒是傻人有傻福啊。” 很是感慨的赖坚毅不得不承认,就算他家在广州跟冯家有关系,也没办法通过冯家来跟蓝彩仕搭上线。 家里有钱想要送给蓝彩仕,也没办法送出去的那种憋屈,唯有此时此刻,才会感触深刻。 “可惜了,这杀鱼仔要是稍微家里像样一点,杀龙港一定有他一席之地啊。” “肥哥,不是吧,印肉文而已,最多赚点钱,不至于吧。” “都说了你不懂……” 赖坚毅瞪了一眼,然后道,“九年级那边,也要打声招呼,听到没?” “放心吧肥哥,九年级都要离校了,不会介意这一点半点的嘛。” “话要讲清,这样以后还能继续来往,不然不清不楚的,别人只当你喜欢占小便宜,看轻你事小,不带你玩事大,懂了没?” “懂了肥哥!” 白了一眼小弟跟班,赖坚毅心中想着,以后要是那个呆呆傻傻的杀鱼仔继续在一工学堂做保安,那一定要打好关系,说不定将来他们赖家想要跟甫里先生有一面之缘,就看他这点人情了。 王角猜不到赖坚毅这个十六岁的小肥肥到底有多么复杂的心思,反正只要吓住他,让他不要伸手肉文印刷即可。 从人渣手里收卖书钱,他是半点压力都没有。 只要没人黑,平平安安顺风顺水最好。 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王角这才小跑起来,还抹了点口水在发根上,乍一看,仿佛是出了汗一般。 到了马车旁边,已经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舌头耷拉着,“哼哧哼哧”大喘气,看得汤云飞也是不好意思,弹了弹手上的烟灰:“王大郎,不用这么赶的。” “蓝……蓝秘书交代的事情,怎、怎么好意思……拖、拖拖拉拉!” 说着,王角将一只整整齐齐的纸袋递了过去,“汤、汤郎君,这、这就是那、那个叼毛的新、新文!” “辛苦了王大郎。” 看王角这副快要暴毙的模样,汤云飞更加的不好意思,摸出一个银元递了过去:“拿去喝茶。” “不行不行不行……给蓝秘书做事,福分来的嘛。能坐汤郎君的马车,就已经很威风了啊。刚才回学校的时候,同事们不知多羡慕!” “……” 汤云飞听了,竟是觉得有点感动,如此秉性纯良的少年,已经不多见了。 “嗯。” 汤云飞点了点头,“以后要是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来金菊书屋找我试试。” “好啊。” 连连点头的王角,又憨憨地傻笑起来,“嘿嘿嘿嘿”个不停,还是不是用手指擦着鼻尖,看上去也就更加憨厚老实。 “那我先看看文。” “好啊。” 王角就站在车厢外,一动不动,很是老实本分,连车夫见了,都觉得这样的后生仔,真是难得懂事。 一般的后生,哪有看见一块钱拒绝的? “人穷志不穷,靓仔可以的。” “嘿嘿,多谢阿叔夸奖啦。” “食一支?” 车夫在车厢顶上,竟是摸出了一支烟。 “不抽不抽……” 王角连连摆手,“怕上瘾了抽不起。” “好哇。” 点了点头,车夫竟是也将掏出来的烟收了回去。 而车厢内,汤云飞才翻了几页,就拍着大腿叫了一声:“王大郎,商量一下,这个本子,跟我合作怎么样?” “汤郎君,不是我不想,这东西,不是我的啊……” “这个‘南海角先生’在哪儿?” “不知道啊,他每次都是把东西一扔,然后拿了钱就走。这叼毛喜欢赌钱,经常去北山,还喜欢嫖,冰室街也时常去。” “我师兄已经有了《门房秦大郎》,这本《少妇董洁》,让给我喽。” 合上了本子,汤云飞眼神难得有了惊喜,一扫之前的冷漠死鱼相。 023 刷一个护身符 “王大郎,再考虑一下。” 汤云飞是真的心动了,他跟蓝彩仕不一样,蓝彩仕跟着陆龟蒙混,将来不出意外要么在进奏院做“选人”,要么就是直接去某个行省做事。 两级进奏院一路混上去,只刷陆龟蒙这张老脸,以陆龟蒙在太湖地区的影响力,直接让蓝彩仕空降到广西做省级进奏院“选人”都是有成功率的。 只是没必要,但没必要不代表没那个能力。 而汤云飞,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要钱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自己进一步强化解剖上的技术。 解剖非常费钱,很多很多的钱。 将手中的《少妇董洁》拍了拍,汤云飞很清楚,这是一本爆款,凭他皮日休弟子的身份,整个金菊书屋都可以为他疯一把。 这点权力上的小小任性,大老板黄巢还是乐于见到的。 大老板一向喜欢的,就是晚辈们可以更加的猖狂、嚣张一些。 年轻不气盛,那还是年轻人吗? “我不能做主的嘛汤郎君。” 王角依然憨憨地笑着,神情也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让汤云飞顿时道:“也是,倒是我让你难做了。” “这样吧。” 汤云飞一只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吐了一口烟之后,才道,“我回去跟师兄商量一下,他如果答应把这本让给我,我们就合作,怎么样?” “啊?!” 一辆懵逼的王角突然结结巴巴起来,“不、不是啊汤郎君,我要做保安的嘛,写书的那个叼毛,又不是经常来,偶尔去‘宝珠椰子饭’偷剩饭,才会碰见他。我也不瞒你啊汤郎君,就这些……” 说着,王角竟是一脸的腼腆:“其、其实是我把他堵在灶间打了一顿,然后写出来的。” “哈哈哈哈……” 见眼前这个少年竟然这么实诚,汤云飞更是欣赏:“这样吧,如果那位‘南海角先生’还能继续写,你负责催稿,我负责铺货,怎么样?” “什么叫铺货?” “就是我把印出来的东西,送到苍龙道南北所有金菊书屋的门店去卖。” 一脸豪气的汤云飞缓缓地咬住了象牙烟嘴,又吸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淡然道,“不过呢,毕竟是艳情小说,上不得台面,所以不会用金菊书屋的名义。” “哇……” 王角仿佛在思考那是多大规模的买卖,然后道,“汤郎君,那肯定能赚几千块啊!” “哈哈哈哈哈哈……” 汤云飞大笑,“只要谈妥,到时候就给你几千块。” 夹着象牙烟嘴的那只手点了点王角,“要是卖得好,凑你一个九千九百九十九块,怎么样?” “……” 一脸震惊的王角,像是大脑宕机一样,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这副模样,让汤云飞非常满意,旋即就听汤云飞哈哈一笑:“王大郎,那就这么说定了。” “驾~” 嘚嘚嘚嘚…… 马蹄声再度响起,王角还站在原地“发懵”,车厢内的汤云飞回头瞥了一眼,更是满意无比。 直到马车在街角一拐消失,王角这才舔了舔嘴唇,双手插在裤子兜里,看着没什么车辆行人的街头:“就算白嫖不到一个渠道,怎么地也能认识几个金菊书屋的人,嘿嘿,到时候可以凑几个人出来赚外快,大家‘自己人’,没道理不信啊。” 原本他的计划,是借助一工学堂为跳板,然后做那种地下小报,成本低见效快,而且传播率还高。 学堂和学堂之间,再怎么封闭,照样有各种方法沟通。 什么年代的学生都一样! 而地下小报只要做起来,加个零直接卖给合适的买家,也免得被人盯上之后,被巧取豪夺。 现在看来,还能把地下小报的档次,升格那么一点点。 蓝彩仕加上汤云飞,简直是黄金组合啊。 “唔……” 搞地下小报的目的,是为了训练一个熟练工团队出来,短期内没有比高收益带来高收入,更能训练团队。 而只要有了熟练工团队,到时候杀龙港只要真的开始推行义务教育,第一天宣布,他第二天就把各种版本的《五年模拟三年高考》弄出来。 各种习题集,各种训练题,自己要是卖不出去,找个学校,盖上一个老师的名字,还愁卖不出去? 再加上还能用蓝彩仕来狐假虎威,这一套的可行性极大。 收益不但高,还稳,最重要的是,能顺利洗白身份,一个上台面的身份。 也就是现在王角并不知道杀龙港推行义务教育的具体办法,要是有参加考试这个选项,然后分配年级段。 那他王某人,完全可以用蓝彩仕来刷一层金身。 他王角,一个在“宝珠椰子饭”常年杀鱼为生的烂仔,因为受到了甫里先生私人助理蓝彩仕的影响,在蓝秘书的劝说和教导下,一心向学,终于通过不懈努力,顺利通过了义务教育阶段的学力测试…… 美谈,必须美谈! 励志,绝对励志! 这样的“正能量”,刷爆杀龙港简直是轻而易举,如此一来,自己就有了一道“护身符”,虽说对大人物来说,那就是个屁。 可在街头瘪三眼中,自己也就顺利成为了文化人……的一份子。 只要身份完成了跃迁,“南海角先生”这个马甲,直接一脚踩爆,扔给黑窝仔也好,甚至扔给李富贵也行,总之,钱是得照样拿的。 “王哥!” 忽地,学校里面传来了喊声,王角扭头一看,却见是赖坚毅的小弟阿才。 “什么事啊才哥。” “坚毅哥说请你吃椰子饭啊,晚上有空没有啊。” “晚上我值班啊。” “这样啊,那我这就去跟坚毅哥说。” “等等啊才哥,难得坚毅哥开口,我怎么好不给面子,这样吧,我跟油印室刘哥商量一下,让他帮忙代班,不过你们要说好,不准烧了油印室啊。” “说笑了啊王哥,现在谁愿意烧油印室啊,嘿嘿……” 阿才露出了一个“懂的都懂”的猥琐笑容,然后道,“那我这就去回复坚毅哥啦。” “辛苦才哥,回头帮你带烧鹅。” “说定了啊王哥!” 一听王角这么说,阿才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扭头跑得飞快。 024 斗什么斗呢 杀龙港行署官邸,秘书办公室主任李齐旺,面带微笑敲门进入了专员办公室。 将手中一封信呈递上去之后,他才开口道:“老板,是家书,贴红带玉了。” “噢?这是生了啊。哈哈哈哈……” 宽阔的办公桌后头,有个身材精瘦,一头毛寸的中年人站了起来,赶紧拆开了这封家书,“是赵家新妇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以前叫啥来着?” “弄璋之喜。” “对对对,就是这个……” 连连点头,中年人摸了摸头上的毛寸,“哎呀,我从冠北调过来的时候,还提起这事儿来着,结果他娘的忘了。这新添的小子,早取好名了,叫匡胤。” “赵副总调往黑水,少不得要升上半级。老板,我看这一回,赵副总的这个副字,应该是要去了。如此一来……” 李齐旺伸出两根手指,凑近了一比划,笑呵呵地说道,“这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啊。” “这大侄子生下来可真是他娘的不容易,老赵回河北之前,差点就烧死在高常州,他娘的‘红毛贼’,老子早他娘的说了,冠北冠南,啥法子都不好使。就二百年前冠军侯的法子最好使!” “现在‘红毛贼’也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老板放心就是。” “哪儿那么容易啊?这事儿就不是冠北冠南一个地方的责任。为什么老子做警长那会儿就是往死里整?” 摸着头上的毛寸,中年汉子伸了伸舌头舔嘴唇,“不把他们杀怕了,都他娘的往老子地盘上钻。钻你娘的,老子让你钻!当老子不知道是可萨海那边故意放过来的?” “老板,现在咱们已经来了北苍省,这可萨海那边是不是……” “小李啊,你虽然聪明,但眼界还是不够开阔。你当可萨海那边,为什么要放‘红毛贼’过境?” “还请老板明示。” “哼哼,可萨海那边有大金矿,闹起了‘红毛贼’,闹个十几二十年,这金矿,还能有冠南冠北这边的份儿?你想挖金子,也得先过得去不是?” “金子?!” “明白了?不然你想想,那群祖上吐火罗的杂种,早一百年就死绝的玩意儿,怎么就那么巧,刚好老子去上班,噢,你他娘的就黄萝卜当卵——硬了?” 说罢,又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毛寸,中年汉子呲牙咧嘴地看着窗外的海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先从教育入手,只要北苍这里的义务教育做得好,去教育部挂个职又何妨?” “老板您的意思是……” “老子去了教育部,那一定是因为推广义务教育经验丰富。到时候,挂帅督促可萨海推行义务教育,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李齐旺听了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这是迂回作战啊。 “明白了?可萨海民风淳朴,到时候老子虽然是教育部的人,可自古以来都是君子仗剑行走天下嘛。” “老板英明。” “所以小李你记住,老子在北苍省推广义务教育,谁要是暗中下绊子,就送谁去喂鱼。” “老板放心,我肯定全力督促各部门配合工作。” “嗯,你办事,我放心。不过还是那句话,谁他娘的不让老子一个人痛快,老子让他全家不痛快。” “是,老板。” 李齐旺出门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虽说知道顶头上司有意推动义务教育,可这个决心有多大,他其实吃不准。 现在他知道了,推动义务教育就是个工具,真正的目标,是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可萨海呢。 “难怪说一直都是兵部在凑热闹,云山雾罩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层……” 李齐旺相当的感慨,兵部很多大佬,都是从冠南、冠北出来的,天然关系要亲近一些。 哪怕是冠北省非常偏僻的高常州,城中随便来个大姓,搞不好就是一百多年前两百年前的西军军头之后。 兵部自己是没多少钱的,全靠财政,是个年年月月日日伸手要钱的部门。 所以但凡有个金矿,兵部都会根据传统,保生产、保安全,将金矿搂起来,产量肯定是上缴国库的。 但部队驻扎之后,稍微弄点外快,只要不算太过分,在一些落后地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回可萨海那里发现金矿,结果却各种阻挠,还煽动一些杂胡后裔的山民出来闹事,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兵部没有直接下令平叛,已经是相当的克制。 不过,李齐旺心中暗忖,要真是局限于这么点儿事情,兵部自己就掂量了,哪里要这么麻烦? 绕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把冠北省业务能力最强的治安官给调往北苍省,怎么看都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李齐旺有点担忧,这几年皇唐天朝内部的争斗,依然相当的激烈。 各级进奏院的“选人”,在会议上互殴时有发生。 更有人暗中串联,要搞什么“保皇党”,还说什么砍皇帝脑袋这种事情做得,砍“选人”脑袋自然也做得…… 至于“保皇党”也是各种妖魔鬼怪,有说“皇唐正统在东瀛”的,有说“皇唐气象在河中”的,还有说“新世界,新皇唐”,总之,让不少人,尤其是李齐旺这种不上不下的人心惊肉跳。 这一回金菊书屋的股东陆龟蒙南下,明面上是股东南下来查查社中账目之类的事情,实际上则是“太湖帮”的人亮了屁股,给推广义务教育的那一帮站台。 北苍省杀龙港,说是适逢其会也好,说是百年幸运也罢,总之,都赶巧了。 “唉,斗什么斗呢,还不如看看书,多好?” 回到办公室,李齐旺叹了口气,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了一本精装口袋书,封皮上还印着个酥胸傲立,双丸透视的妙龄女郎。 这女郎图画的一侧,则是四个大字——《少妇董洁》! “这皮先生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啧啧。” 赞叹有加的李主任,翻开了插着书签的那一页,只看了两眼,就“喔”了一声,然后双目圆睁,鼻孔翕张起来…… 025 勇敢的少年快去创造奇迹! “王哥,没想到码头还有这种好地方啊。” 第一次来“宝珠椰子饭”,赖坚毅本以为码头上的档口,都是各种脏乱差以及各种蛇虫鼠蚁往饭碗里怼。 但是看到“宝珠椰子饭”的招牌虽然简陋,可是却擦拭的很是干净之后,十六岁的肥肥少年,顿时觉得颇有一种“屎里淘金”的惊喜感。 虽说是过来吃饭,不应该用“屎里淘金”这样的词,可小肥肥现在就是有这样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 “这里的椰子饭、天竺烩饭、海鲜饭,很好吃啊。百万阿叔也经常来这里喝酒,别看码头脏,宝珠姐为人勤快,里里外外都是收拾得很清爽啊。” “看得出来……” 微微点头,赖坚毅跟着王角进了“宝珠椰子饭”的档口,除开外头帐篷底下还摆着桌椅板凳,重新归整好的大堂,还专门隔了个雅间出来。 不但桌板更干净,还送茶水,也瞧不见烟火气,可又听得到外头的喧哗,对喜欢热闹的食客来说,着实不错。 “坐啊坚毅哥。” 王角麻溜儿地卷起衣服,在一张椅子上擦了擦,然后笑呵呵地邀着赖坚毅坐下。 “客气了,客气了啊王哥。” 十六岁的小肥肥,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莫非就是这份待人以诚,所以才受蓝秘书器重? 赖坚毅如是想着,一时间不得要领,之前还听说金菊书屋有个专门做图画的先生,好像是叫汤云飞的,也在让王角跑腿,更是让赖坚毅觉得,是不是王角身上,有什么优秀品质,吸引到了“大人物”的注意。 否则没道理啊,就算是要印肉文,找谁不是找? 找到“南海角先生”,然后把他关起来,或者加钱,还不是乖乖就范? 等写不出来了,再一脚踢开,完全没什么损失。 “嘿嘿,坚毅哥饮茶啊。” 竹筒做的茶杯,毛边都被打磨干净,而且看得出来,似乎还用油熬过,上手手感绝佳,也不扎嘴。 茶一般,是西福州的茶,当年黄冠子真人搞定东天竺之后,那曾经的高达国最大的港口城市,就成了西福州。 如今苍龙道上的茶叶,走量的茶,一般就是西福州的茶。 “多谢,多谢王哥。” “难得能请坚毅哥吃饭,应该的!” “不不不,今天是我请,我请啊王哥。” “我以前在这里做工的嘛,算是地主……” “不不不,王哥,今天一定要我请。”赖坚毅只觉得那些个七年级八年级的小弟,都是猪头,跟王角比起来,简直差了不知道多少。 起身给王角也倒了一杯茶,赖坚毅这才道:“王哥,今天其实我也是想跟王哥商量个事情。” “坚毅哥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 说着,王角拍了拍胸脯,砰砰作响,很是有气势。 “是这样的……” 赖坚毅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开口道,“王哥,现在有人问我,还有没有新文……你知道的嘛王哥,之前心血来潮,带着几个兄弟,在一工学堂赚点零花。可是现在,咳嗯……” 轻咳了一声,赖坚毅终究还是十六岁的少年,脸皮还比较薄,同时面对“十七岁”的王角,多少有点同龄人之间的自尊,此时要去求另外一个身份地位远不如自己的少年,着实算得上很有勇气。 拿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明明不喜欢的粗茶,咽下去之后,赖坚毅才气势很不足抵说道:“王哥,现在《门房秦大郎》,还有《少妇董洁》……咳嗯,都是金菊书屋在那里卖,大家不敢私印的嘛,万一被发现了,杀龙港的鱼虾又不是胃口不好……” 赖坚毅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怕什么版权不版权,而是因为金菊书屋的大老板黄巢,五十年前就经常把翻印他们家东西的竞争对手送去喂鱼。 肉糜、肉块、骨肉相连…… 总之,扬子江、黄河、淮河、东海、南海,都有黄老板喂鱼的传说。 别人只当是传说,但赖坚毅毕竟还是广州赖家的人,他祖父又给岭南冯氏的嫡系一支做管家,更是清楚,那些江湖上的传说,都他娘的是真的! 他不敢冒险,甚至九年级的那些老牌人渣挑唆他,他也不敢,他甚至觉得,那些九年级的畜生,是打算看他笑话。 可是现在,以前的跟班们刚赚了点零花钱,现在突然断了供,而且明明一工学堂得天独厚,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金菊书屋在那里私下发卖两本爆款火书大捞特捞…… 怎会不眼热? 怎能不眼热?! 所以,赖坚毅不愿意继续“批发”“零售”小黄文的行为,其实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他压力很大。 思来想去,赖坚毅索性找上王角,希望他能够出手相助,或者说帮个忙。 “坚毅哥是想要去金菊书屋批一点书?” “呃……” 看着王角那一脸呆傻的模样,赖坚毅心说他要是去金菊书屋“批发”,那能赚几个钱?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显示不出他的能耐么? 如果只是去金菊书屋“批发”……谁去不是去?他赖坚毅“批发”的书更好卖不成? 原本在王角这里“批发”,他们一次一本差不多能赚三个铜元,文字量大概在五千字到一万左右,差不多就是一张小报。 折算成开元通宝,大概就是二十文到四十文不等。 算下来,对学生来说,这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是从金菊书屋“批发”,且不说去金菊书屋“批发”这个过程就有风险,因为一工学堂的人去金菊书屋,大概率被爆打…… 然后如果“批发”成功了,量也不会太高,毕竟,真正的大客户,是金菊书屋在苍龙道南北的各大网点。 根本不会差你一工学堂那几十本几百本的量。 最后尤为重要的一点,从金菊书屋“批发”,肯定赚不到三个铜元,留给他们的空间,撑死只有一个铜元。 差了两倍收益,赖坚毅可不觉得那些“小弟”会愿意。 看着赖坚毅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王角心中大喜:哈哈,低成本业务员送上门了! 026 肥仔当自强 “坚毅哥,我在蓝秘书这里,也就是跑腿啊……” 王角一脸的抱歉,让赖坚毅也是相当的不好意思。 想他堂堂广州赖家的子弟,到了杀龙港这种地头,竟然要求一个杀鱼仔出身的保安帮忙? 可是他现在颇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赖坚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挺胖的。 噢,自己本来就是个肥仔啊。 “王哥。” 稍稍地整理了一下思路,赖坚毅拿起茶杯遮掩着自己的尴尬,然后小声道,“王哥,这样行不行?” “坚毅哥你说。” “如果,我是如果……如果蓝秘书或者汤相公那里有什么跑腿的事情,可、可不可以介绍一下?” “啊?” 王角一愣,一副完全想不到赖坚毅会说出这种话的神情。 而赖坚毅也是更加的羞愧难当了,他如何不知道现在给蓝彩仕、汤云飞跑腿的,就是眼前这位杀鱼仔呢。 说出这样的话,不等于是砸了对方的饭碗? “王哥,当我没说过!” 赖坚毅拿起茶杯,然后一脸歉意地说道,“以茶代酒,王哥,刚才得罪!” “没没没,没关系的坚毅哥……” 见这肥仔还知道廉耻,甚至还要脸,王角心中也是不忍,算计这种小肥肥,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太过个屁啦! 王角顿时心中暗爽:嘿嘿,现在操作工、杂工、普工、业务员都有了,再去汤云飞那里忽悠两个退休雕版老师傅,还不是美滋滋? 从金菊书屋弄排版老师傅是没戏了,玩活字的高手,以他现在的层次,还没办法笼络。 但是雕版就一点问题都没有,金菊书屋可以说是拥有除了中央政府之外,最大规模的雕版印刷团队。 除此之外,金菊书屋还拥有最大规模的石板印刷团队,全国几百个港口,几乎都有他们的石板印刷厂,总雇工规模超二十万。 一个企业怼死几个国家完全不成问题。 只不过黄巢起家靠的是“精忠社”,江湖上的传言,都说他跟“保皇党”中的大佬又密切关系…… 王角现在对现在这些传言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不知道这个黄巢和他记忆中的那个黄巢是不是一样,反正他以前在某个高级中学做保安的时候,可是听说黄巢是造反的,还是造唐朝的反。 精忠社? 你精你妈呢。 略作思量,王角心想赖坚毅现在才八年级,明年才是九年级到毕业季,自己还能混个一年多。 而这一年多,他等于说是白嫖一帮多多少少识字的普工…… 更重要的是,这些普工还以为自己在赚零花,还挺高兴,还挺得意,还觉得这非常的社会。 哈哈。 王角顿时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微笑,看得赖坚毅一愣:“王哥,你笑什么?” “坚毅哥,我说过的嘛,只要我能帮,我一定帮!” 说着,王角也拿起茶杯,仿佛是下了大决心一般,端起茶杯冲赖坚毅一敬,“坚毅哥放心,明天我就去问问蓝秘书。人家大人物的嘛,随便手指缝里漏一点,总有!” “王哥,我……” “干了坚毅哥!” “干……干了!” 赖坚毅一脸感动,小肥肥心中顿时暗忖,和王角比起来,那群天天围着自己转的跟班小弟们,都是盯着自己散财混吃混喝,哪里像王角,心地良善不说,还很讲义气! “王哥,我赖坚毅对麦王爷发誓,今后要是……” “来菜了,吃菜啊坚毅哥!” 王角麻溜儿地起身,从一步三扭腰的王宝珠那里,接过了一盘清蒸鱼:“谢啦宝珠姐。” “听说角仔你朋友过来,我啊一早就去码头等着,为了几条鲷鱼,我差点被人推下海啊。” 仿佛在数落着王角,然而眉眼之间,竟是高兴。 毕竟,平常来这里吃饭的,都是穷酸、苦力,点个椰子饭就了不得了。 更厉害的,则是点一桶白饭,然后白嫖“宝珠椰子饭”这里的紫菜汤、海带汤。 王宝珠的生意经还是不错的,来她这里吃饭,汤汤水水从来都是免费。 反正海带都是从海边自己捡的,不要钱。 捡了又用粗盐腌渍,吃的时候再弄出来洗洗…… 平日里做硬菜剩下的骨头,打碎了熬汤,滋味居然还不错。 唯有愿意出钱买贵一点饭食的食客,她才会用火腿,店里面从来都是大锅小锅两种汤。 “宝珠姐,辛苦辛苦。” 说着,王角摸出来一枚银元,塞到了王宝珠的手中,“这位是坚毅哥,广州来的贵客,客气点喽。” “刚好包了一点苏州大馄饨,新鲜菜肉,角仔要不要来一盘?” “多谢宝珠姐!” “你慢慢吃,我去拿。” 赖坚毅背对着王角和王宝珠,假装在喝茶,实际上却偷偷地瞄了两眼王角和王宝珠的动作。 当他看到王角摸出一枚银元递给王宝珠,还交待王宝珠好好招待的时候,他真是感动极了。 等到王角坐下,赖坚毅顿时起身给王角倒茶,浅浅一层,然后他又冲王角敬茶:“王哥,以后在一工学堂,要是有什么人为难你,记得跟我说。” “多谢坚毅哥照顾,多谢……” 王角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赖坚毅以为他是不信,于是一脸严肃道:“王哥,你可能不信我赖坚毅现在说的话,毕竟来一工学堂的,都是家里人憎狗厌的废柴米虫。不过王哥可以看将来,看我赖坚毅,是不是这样说,又是这样做的!” 说罢,小肥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坚毅哥,吃菜,吃菜……” 见这肥仔越来越上路,王角暗爽,自己今后继续在一工学堂当保安,至少大部分时候,算是太平无事的。 有事儿没事儿,就把“坚毅哥”挂在嘴上,谁会来为难他? 吃饱喝足之后,又将小肥肥送回了一工学堂,王角这才去街边买了两份招牌烧鹅,然后跑金菊书屋打着汤云飞的名义,跟几个和气待人的老员工一起拉家常。 此时汤云飞还在忙,等忙完之后出来,就看到王角一口一个“阿叔”“老伯”,跟几个老工人聊得极为欢快。 027 真的服了! “王大郎,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事?” 汤云飞见王角对金菊书屋的老员工相当客气,心中更是欣赏,觉得这个少年果然会做事做人。 “汤郎君。” 搓着手,有些腼腆的王角,很是不好意思地问汤云飞,“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请汤郎君帮个忙。” “噢?你说。” 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会开口求人,汤云飞笑着道,“只要是力所能及的。” “是这样的汤郎君。” 王角挠了挠头,“学校想要印一些课什么读物,但是油印室那边,有几个叼……几个学生想要烧了油印室。汤郎君,我有一个朋友,他在油印室那里做门卫,我不想他出事来着……” 话说得没头没脑,的确像个担心朋友的少年郎,而且一句“叼毛”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重说,更是显示这个少年,很尊重眼前的人。 这让汤云飞更加满意,他知道的,王角跟一工学堂那群渣滓学生交谈的时候,那是张口“叼毛”闭口“扑街”,而在他这里,却是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可见是真的尊重他。 他汤云飞最欣赏的,就是这种有眼力且又有上进心的少年。 “王大郎,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呃……汤郎君,不知道能不能,就是从你这里,借一些人手,帮油印室的刘哥印一些课什么读物……” “课外读物?” “对对对,就是课外读物。” “你是说想在外面印一工学堂的东西?” “对。” 王角点点头,然后一脸希冀地看着汤云飞,“汤郎君,不用多做工的,刘哥说,只要有雕版工就行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雕版,照理说,只要刻蜡纸就行了的……” “课外读物……” 摩挲着下巴,汤云飞想了想,便道,“王大郎,你没有念过书,也没有上过正规的学堂,所以不知道河南、江南、关中的情况。在那里,正规学校,学生说不定都可以自己出报纸、杂志,而且销量都还不错。” “啊?!还能这样?!” “当然。” 说着,汤云飞笑道:“你知不知道在洛阳和武汉,学校用的是电灯,而不是油灯?甚至往来学校,都是通过轨道交通?” “什么是……” 王角一脸的兴奋,眼神充满着好奇,那是求知欲和冒险的眼神,汤云飞见了,更是满意无比。 抬手拍了拍王角的肩膀:“等过段时间,你可以直接在一工学堂参加考试,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和我一样,去读大学。” 说罢,汤云飞一脸傲然:“我是皮先生的学生,在大学里,皮先生的学生中,我的解剖学成绩是最好。” “……” 王角一副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样子,汤云飞更是哈哈一笑,又拍了拍王角的肩膀:“好了,我已经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不过金菊书屋的员工,没办法借给你。这是我的名片,然后你等一下……” 在名片背后,汤云飞用钢笔写下了一个地址:“去这里,金菊书屋在杀龙港的员工福利中心,那里有退休的雕版工,你可以去聊聊,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没问题。” “呃……” 双手接过名片,王角的双手都在颤抖,一脸发懵的他,显然是一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模样。 汤云飞又是笑了起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刘澈,是从黑水调过来的,性格暴躁,你要小心一些。不过既然你愿意帮他,显然也是当人朋友了,听说他喜欢喝酒,回头你再拿一坛酒过去,是广州的甘蔗酒,便宜货,但还算入口。” “多谢汤郎君,多谢汤郎君……” 连连鞠躬道谢的王角,让汤云飞很是高兴,自己现在做这一铺《少妇董洁》,简直就是赚爆。 他已经打定主意,过年之前,怎么也要把《少妇董洁》卖到广州、苏州、狮驼岭等等沿海大城市去。 只要全面铺开,几个月赚上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也不是不可能。 而他对王角,支付几百块还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块,其实没什么区别,和恐怖的利润比起来,王角那边那点打发,根本就是毛毛雨。 这样一个能帮自己发家致富的少年,简直就是顶级的招财猫。 “好了,赶紧回去吧,都已经这么晚了。” “是,是,多谢汤郎君,多谢……” 连连道谢,王角这才告辞。 离开之后,将名片揣好,拍了拍兜里的名片,王角嘿嘿一笑:“雕版师傅有了,接下来就可以整点正经人的东西啦。” 一工学堂里面那些人渣,正好可以废物利用,到时候出点小报,完全可以整成连载的。 而赖坚毅急着要带“小弟”们装逼赚零花,连载小报还是说其他东西,都可以让他们自己去分销。 毕竟,整个杀龙港,一工学堂的学生,最是清楚同类型渣滓在哪里生存。 三五成群,这一窝那一窝的,整个杀龙港只要一天能卖个几千份,这来钱的效率,可能不如买断小黄文,可细水长流啊。 而且还能顺利拉起一支团队来,就等杀龙港行署什么时候颁布义务教育推行条例。 根据条例,王角完全可以修正一下习题集的内容是什么。 甚至有些习题集,他已经想好了宣传口号,到时候定点投放,不仅能用上这群人渣学生,还能用上渣滓们爹妈…… 没办法,为了孩子,这个理由简直充分到不行。 等到第二天,王角把汤云飞的名片掏出来的时候,赖坚毅差点就给王角跪下了。 小肥肥心中震惊,这杀鱼仔到底是什么神仙,皮先生得意弟子的名片,这货居然也能搞到手? 然后一想到,甫里先生陆龟蒙的私人秘书蓝彩仕,他的名片,好像王角也有来着? 淦! 好气,可是又好羡慕! 真的好气! 真的好羡慕! “坚毅哥,我已经跟汤相公说了,他说可以帮忙,然后让我们去请几个退休雕版师傅过来吃顿饭……” “王哥,包在我身上!我请,我出钱!” 小肥肥此时此刻,是真的服了! 028 懂就好 “会不会不太好啊坚毅哥。” 被赖坚毅带到岛北长街的时候,王角心中虽然已经爽的飞起,可一开口,还是那种不好意思的口吻。 小肥肥现在就觉得王角这样的人,自己要是再狠心黑他那点跑腿钱,他还是人吗? 现在为了他赖坚毅在“小弟”们面前装逼的无理要求,他王角已经求到了大人物那里,这是何等的人情,居然在他身上,为了这点破事儿,白白浪费。 此时此刻,赖坚毅也就是觉得王角幸亏没见识,是个老实过头的土鳖,否则知道自己现在错过了什么,只怕将来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自来人情用一分便少一分,更何况还是大人物的人情。 “唉……”小肥肥叹了口气,他比王角矮了大半个头,仰着几乎看不见的脖子,然后对王角郑重道,“王哥,我赖坚毅把你当兄弟,你不会这么见外吧?” “呃……” 王角还是一脸的为难,看着岛北长街的一处铺面,“坚毅哥,这里的店铺,我租不起,也不敢租啊。” “又不是临街的铺面,怕什么?再说了,我赖家的东西,我想租给谁就租给谁。一个月十五块,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可是,坚毅哥,前店后院,这么大的地盘,我受用不起啊。就是帮人印点东西,何必要……” “嗳!” 赖坚毅抬手打断了王角的话,一脸歉意,旋即又一脸责备地冲王角说道,“王哥,你是给蓝秘书、汤相公做事啊。他们两人背后,可是甫里先生和皮先生,你要是跑去码头随便租一个海鲜店旁边的档口,你这是在打两位先生的脸啊。” “啊?!” 一辆懵逼的王角挠挠头,“可是汤相公好像也没说什么啊,这种事情……” “王哥!” 赖坚毅提高了声音,“你也不想想,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让他们直接说呢?汤相公是没说什么,可王哥你不能当真啊。奉承大人物,一定要到位啊。” “搞不懂……” “搞不懂就对啦,王哥,听我的,那些可都是金菊书屋退休的雕版师傅,你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在汤相公面前,也会说你好话的嘛。” “我以后又不跟汤相公混,就是在一工学堂当保安,何必呢。” “……” 听到这极为脑残的话,赖坚毅寻思着,大概就是因为这货是个老实过头的笨蛋,所以才会被蓝彩仕和汤云飞看重吧。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合同一式三份,王哥你先签字吧。” 说着,赖坚毅又道,“对了王哥,雕版师傅每天的车马钱、茶水钱,不能省的啊。虽说不能跟汤相公比,不过,一天一人两三个铜元,还是要的。” “两三个铜元?!” 王角一脸震惊,“岂不是一天最少也要二十文?” “……” 赖坚毅也是服了,寻思着这一天二十文,换来汤云飞的好感,这还不值吗? 更何况雕版师傅又不是雕一年半载,现在要印的,都是小版,几天就能弄好,车马费、茶水费到位,说不定还会帮忙加班弄好。 小钱换大钱,这才正常思路啊! 赖坚毅是真的无语,这货也不想想,舍不得小钱,怎么赚大钱呢? 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啊。 心中真为王角可惜的小肥肥,却哪里知道他跟前的这个保安,心中正乐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甚至王角一度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实在是现在等于白嫖一个治安绝佳,又没有什么“忠字头”“义字头”有活力社会团体的街区铺面。 的确不是临街铺面,算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可也是前店后院的格局,三进不说,还带着一口井。 整个铺面王角算了算,总占地面积,差不多有一亩。 而一个月租金是十五块,跟白送没有任何区别。 要知道,“宝珠椰子饭”旁边有个摊位,因为贴着“宝珠椰子饭”卖汤粉,每个月王宝珠都要问这个汤粉摊位收十块钱的“风水钱”“占地钱”。 那破地方,圈一块有没有五平米都两说。 一本小黄文的买断费,按照小肥肥给的租金,他能租个四五年的。 王角寻思着,这做生意,空手套白狼的感觉,那是真的爽。 赖坚毅这个肥仔,在他眼中,现在看来就是蠢萌蠢萌的。 虽说小肥肥是有点小精明,可碰上老阴逼,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 “王哥,你听我讲,帮大人物做事呢,不要太计较那点小钱。只要把大人物捧得舒舒服服,将来他们随手漏一点零头,都足够王哥你吃上几十年。” “是不是真的啊坚毅哥,我看蓝秘书的工资,也没有比我高多少。” “……” 看王角一副自己有五块钱一个月高工资的嘴脸,赖坚毅也就是现在觉得对不住他,否则一定跳起来爆他狗头。 深吸一口气,按捺着性子,小肥肥语重心长地对王角说道:“王哥,人家蓝秘书又不靠工资活,你不能这么比的嘛。你想想看,蓝秘书用金菊书屋,随便印点东西,这钱不就有了?” “是哦,蓝秘书好像就是在印那个什么《门房秦大郎》。” 王角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对赖坚毅道,“坚毅哥,蓝秘书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这算不算那个戏文里唱的,叫什么‘假公济私’?” “……”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肥仔一声肥肉,都被王角气得在那里发颤。 赖坚毅眼睛一闭,心中默念: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平稳下来心情之后,赖坚毅又继续忍着性子,对王角挤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王哥,有些事情呢……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说出来的。” “噢,对对对,我懂,我懂……” “王哥懂就好。” 赖坚毅一脸欣慰,这货的的确确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将来只要多读书,很多道理,肯定都会懂的。 却听王角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就是有人说了蓝秘书什么事情,然后那人就被沉到东港喂鱼去了……” “……” 你懂个屁啊懂! 赖坚毅整个人心态直接崩了…… 029 《花季雨季 “阿才的入学成绩并不理想,但是毕竟也给他考上了杀龙港的第一工读学校……” “哇,阿才,来这监牢还要考的吗?” “你懂个屁啊,这叫写作的手法,不叫杀龙港,也可以叫杀狗港,不叫第一工读学校,也可以叫第一女子学校啊……” 说这话的学生,顿时眼神猥琐起来,冲周围的同学们扬了扬下巴,“你们说,对不对?!” “我叼,阿才,是不是介绍靓女给大角哥了啊,这么爽?男主角啊!” “唱戏的叫台柱啊,阿才,晚上吃饭,请客一根鸡腿,不过分吧?” “哈哈哈哈……我叼,阿才,跟大角哥说说喽,我们也想做台柱啊!” 一工学堂的正牌人渣们在花坛旁边围了一圈,竹管做的烟嘴,已经在十几个男生口中停留过。 抽烟,让他们觉得自己很酷炫,像个威风八面的英雄好汉。 甚至越是有老师路过,他们越是要多抽两口,甚至还要发出怪叫声,挑衅着来往的老师。 “肥哥,这跟以前的好像不一样啊。” 抖了抖手中的小报,有个眼尖的短衫少年,发现这一次的东西,档次质量都要高得多。 和学校油印室弄出来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我一向说的嘛,做人眼光要长远,抓住机会就不要松手。”赖坚毅手中攥着一串鱼蛋,油光锃亮的鱼蛋,大概是加了大量的姜黄和辣椒,看上去油光锃亮不说,色泽也是很有食欲。 抖了抖手中的鱼蛋,小肥肥眼眸中满是得色,却又故作淡然:“像王哥这种人,该他发达的嘛。皮先生的高徒小汤相公,现在很看重王哥,所以专门从金菊书屋抽调了最好的雕版师傅,让王哥开了一家店铺。地方你们也都知道,我在岛北长街的那一套。” “哇不是吧肥哥,这个皮先生什么来头?这么拽的吗?” “这种话呢,在我面前说,我没问题。但是出了一工学堂,别跟人说认识我,我怕去东港喂鱼。” “……” “……” 一众学生吓了一跳,捧着一叠小报的阿才也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坚毅哥,这么厉害的吗?” “厉不厉害,你们自己回家问大人喽。之前有人大嘴巴,后来他嘴巴就小了,知不知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坚毅哥?” 阿才简直就是专职捧哏,一脸好奇地问道。 “因为他的嘴太大,有人帮忙缝起来,不就变小了吗?” “……” “……” 正因为是人形渣滓,所以也就越发清楚,那些江湖上的顶级人渣,该是何等的凶残。 此时此刻,那些皮先生、陆先生的传说,还有金菊书屋黄大老板的故事,一股脑儿都浮上心头。 曾经仿佛远在天边的神话,竟是如此的贴近。 哪怕黄大老板,已经一百多岁,可当这样的凶残故事,从身边人嘴里冒出来的时候,陡然就变得极为真切,仿佛下一刻,当真会有人把他们捉起来,然后套上麻袋,塞上石头,沉到海里。 “好了,都是兄弟,只要不乱说话,太平无事的嘛。” 赖坚毅看气氛很到位,于是趁机道:“现在杀龙港这么太平,反正没事做,何不赚点外快?你们别看阿才好像很辛苦,一份《花季雨季》,也能赚两个铜元啊。阿才,今天跑了多少个铜元?” “五百份,两千个。” “两千个——” “我叼!阿才你是去抢钱了吗?!” “什么什么?!什么五百份?” “什么《花季雨季》?” “小报啊,大角哥帮小汤相公做的小报,阿才卖了五百份,赚了两千个铜元!” “我叼!阿才你是去抢钱了吗?!” “……” “……” 见群情激动,赖坚毅赶紧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在问,阿才怎么说?阿才,你跟兄弟们都讲一下,为什么今天赚了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听王哥,不是,大角哥的建议,跑去冰室街,找了几个认识的妹崽,让她们念书,结果就卖出去了。” “……” “……” 阿才挠挠头,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准确,但还是道,“我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啊,去了冰室街八号,看场的人都不在,老板娘出来就要了一百份……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啊。喷水广场的茶楼,几个阿伯都是要了好几份,我也不懂啊。” “难道就因为这篇《少年阿才》?” “肯定没那么简单啊,要真是这么容易,那不是谁都发了?” “难道冰室街有大佬看上了阿才?” “……” 一群人七嘴八舌又开始开黄腔,然后终于有人开口大声打断:“都不要胡说了,问坚毅哥!” “对啊,坚毅哥,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我们出去卖这个,也能赚钱?” “哇,这比偷家里钱还要来钱快啊。” “……” “……” 赖坚毅也是无语,然后解释道:“你们就盯着《少年阿才》的吗?看看下面啊。” “什么下面?” “下面没有了啊。” “坚毅哥,是真的,没下面了。” “叼……” 竖起一根大拇指的赖坚毅是很的服了,这群人渣幸亏是被关在了一工学堂,要是放出去,岂不是早晚被人玩成智障? 又蠢又坏,真是可悲。 内心不由得有点悲凉,在这群又蠢又坏的智障群体中,他却每天甘之如饴,做着“称王称霸”的惬意美梦……自己岂不是更蠢更悲哀? “坚毅哥?” “坚毅哥,下面真没有啊……” 赖坚毅叹了口气,然后道:“下面的广告啊诸位大哥!” 夺过一份报纸,赖坚毅抖着小报,指着《少年阿才》下方那一栏:“看到没有啊,这里,这里不是说了吗?想要听‘十九妹’说《少年阿才》,请前往冰室街八号……” “哪个‘十九妹’?” “你是不是傻?冰室街八号只有一个‘十九妹’,号称‘烈日冰箫’的‘十九妹’啊。” “是不是那个……冰水,然后那个……那个?” “对,就是那个。” “哇,听上去很爽啊坚毅哥!” “我想听‘十九妹’说《少年阿才》!” “我也想!” “旬末一起喽?” “一起一起!” “……” 看着这群家伙居然兴致勃勃,赖坚毅顿时无话可说,你们刚才的好奇心,不是为了挣钱的吗? 030 喊我阿才就行 “唉……” 在员工宿舍叹了口气,王角寻思着,自己一开始,是真的想搞《花季雨季》来着,结果最终还是搞成了《花季怀孕,雨季堕胎》。 他真不想来着,可实在是……来钱啊。 拿起两只钱袋,到了一工学堂的非著名小卖部,除了赖坚毅这帮八年级的牲口,还有九年级即将离校的渣滓。 “大角哥!” “角哥!” “大角哥……” “角哥好……” “王哥早啊。” “王哥来了!” …… 一声声称呼,都是客客气气,全然没有一工学堂渣滓们的气息,就像是一个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中学生。 得体又礼貌,聪明又懂事。 很好。 “不敢当不敢当,今天过来,就是把账结一下……我也是刚拿到钱,不敢留在手里,万一丢了,对不住小汤相公的交代……” 看上去很是紧张的王角,然后左右看了看,“才哥,是在这里结十月下旬的钱吗?” “都是兄弟,阿才,不会介意大家看吧。” “不会啊,凭本事赚的钱,为什么介意?” 阿才嘴上这般说着,眼神却是有点飘忽,赚了多少,他其实是有数的,能来一工学堂的少年,家中都不缺钱。 可要说自己能够随便开销,只有极少数几个能够做到,赖坚毅一个广州仔为什么能够在杀龙港一工学堂这么拽? 就是因为赖坚毅每个月零花钱都是几十块,码头上的苦力,最勤快最能熬的,也就这个数。 类似王角这种小保安,一个月五块钱就是非常不错的进账,轻松且略微体面。 更多的一工学堂人形渣滓,想要用钱爽快,都是偷家里的。 要不就是勒索低年级的小型牲口,如此在学校里面,也是威风无比。 以前各个字头还在杀龙港的时候,不少人形渣滓,都是很愿意在外面字头中挂个号,在学校中,自然也能称王称霸,仿佛天下第一等的厉害。 只是这一回却不行了,杀龙港新来的专员,人还没有公开亮相呢,几乎多有字头的大佬狠人,全部一股脑儿跑去海南。 连在南苍的都没有,因为北苍省还托管了不少南苍的城市。 “阿才,做了这么久,现在都十一月了,肯定不止二十块了吧?” “我也不知道啊,要问大角哥嘛。大角哥说多少,就是多说……” 听到几个九年级的“老大哥”开了口,阿才很是紧张,虽然还是面色带笑,但却眼神越发地飘忽。 王角见状,心中了然,九年级的“老大哥”保护学弟,怎么地也得拿点辛苦费吧。 “才哥,十月下旬一共是六十块。” 假装翻了翻账目,王角拿出了钱袋,数了六十个银元出来,然后搓着手一脸的羡慕,“才哥,我一个月才五块钱,你给小汤相公帮忙,十天赚六十块……早知道我也给去送了。” “六、六十块?!” 阿才目瞪口呆,然后叫道,“大角哥,会不会算错了啊,最多四十块啊,怎么会是六十块?!” “小汤相公说多了一笔广告费,还有什么分成什么的,我也不懂,反正是冰室街那边包了红包,小汤相公就也包了你二十块的红包。” “哇!!!!” “这么多!!!!” “六十块啊!!!” “才哥!请客!请客啊!” 一群人形渣滓都是惊了,他们天天在学校里装逼,偶尔溜出去跟人打群架,又或者是偷鸡摸狗,从未想过能赚多少钱。 家中有钱却无太高的社会地位,让他们追逐的,自然是金钱之上的东西。 但此刻,银元闪耀,香! 两个九年级的“老大哥”见状,顿时笑道:“阿才,一定要请客啊。” “应该的应该的,肯定请嘛……” “来,赶紧把钱收好。” 其中一人笑呵呵地过来拿钱,却被王角一手拦住,“做什么啊?” “帮阿才把钱收起来啊。” 那人依然笑嘻嘻的,然后瞄了一眼王角,“都是兄弟的嘛,小王哥。” “阿才的钱,让他自己收啊。钱不过手,这是规矩。” 王角一脸呆傻执拗的模样,让一旁赖坚毅看得直捂脸,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种一根筋的老实人,到底小汤相公和蓝秘书,看中他了什么? 憨直的王角依然拦着那个九年级的手腕,不让他碰触银元。 此时气氛瞬间从热烈转为冰冷,赖坚毅见状,暗道不好,但还是赶紧开口道:“王哥,都是自己人,没关系的。” “不行啊,我来一工学堂做保安,招我的人也说了啊,吃什么饭,当什么心。再说了坚毅哥,这不是我的钱,是小汤相公给阿才的钱,钱不过手的嘛。” “你说什么啊?” 九年级的“老大哥”面带微笑将手收了回去,然后双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条凳上的王角。 “钱不过手啊。” 还是像个憨憨的王角,耿直地回答道。 “哈……” 九年级的“老大哥”仿佛被气笑了,别了别头,然后重新看着王角,“我说,你说什么啊?!” “钱不过……” “我不过你老母啊!” 砰! 抬起一脚,直接踹翻桌子,桌子上的银元,顿时哗啦啦地散落一地,那人上前抡圆了胳膊,朝着王角就是抽了过去。 啪! 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一个反手耳光,抽在了九年级“老大哥”的脸上。 啪! 正手又是一个耳光,王角直接两个耳光,抽得对方怀疑人生一脸懵逼。 “哇……” “我叼……” 周围跟着胡混的那帮学生,直接都惊呆了,这种状况,他们根本没想到! 王角动手打了人! 王角动手打了九年级的“老大哥”! “扑街你敢动……” 嘭! 很是熟练地抄起条凳,王角将这个家伙直接砸翻在地。 嘭! 嘭! 嘭! 一言不发的王角一下接着一下地砸,直接把周围的学生吓得完全不敢动弹。 连赖坚毅都是彻底懵了。 什么情况?!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 “啊!啊!啊——” 惨叫声打破了宁静,然而王角依然没有停手。 同时也没有人敢出来阻挠或者开口说话,直到王角终于停下了抡条凳,才把手中的凳子一甩,然后看着地上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九年级“老大哥”:“把小汤相公给才哥的钱,全部捡起来,一块都不能少。” “……” “听到没有?!” 王角突然大吼。 “是、是、是……” 缩在地上的九年级老生,带着哭腔应道。 “角哥!” 阿才突然紧张地看着王角。 “怎么了才哥?” 王角看着他。 “喊我阿才就行,角哥。” 031 大角哥好威啊! 不是所有九年级的“老大哥”都能扁的,但王角用条凳砸翻在地的这位“老大哥”……他真的能扁。 因为这个倒霉蛋的亲爹,是金菊书屋在北苍省一个网点的经理。 扁了也就扁了,这货回过味来之后,还只能认怂,更害怕王角把他在“小汤相公”面前装逼的事情说出去。 一工学堂谁不知道大角哥是小汤相公的人? 在大角哥面前装逼,可不就是在小汤相公面前装逼? 在小汤相公面前装逼,那也就是在小汤相公的授业恩师皮先生那里装逼! 在皮先生那里装逼,是不是也等于说……在黄大老板面前装逼呢? 嗯,很合理。 “大角哥好威啊!” “哎,给小汤相公做事,不过是尽心尽力,负责二字。”王角一脸淡然的同时,又多说了一句,“这是蓝秘书教我的。” “……” “……” 大角哥好威啊! 至于那些家里开加工厂,又或者是跑船的九年级“老大哥”,王角半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真要是抄起条凳砸了,那大概晚上一工学堂的某个员工宿舍,就要失火了。 这些小小的算计,王角自然是不会说出去。 而一工学堂的人形渣滓们,不管是实力强还是实力弱的,都只会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大角哥好威啊! 《花季雨季》的派送工钱顺利发放完毕,有人羡慕有人惊异,但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的一工学堂,那些原本还起了点小心意思的,处在毕业季的九年级“老大哥”们,想到的不是怎么黑一把王角还有跟王角混零花钱的低年级。 而是想着怎么跟王角打好关系,将来也好跟蓝秘书、小汤相公这样的大人物,混个脸熟。 这些人形渣滓的家庭,在这个时代,在杀龙港,被官方统称为“富户”。 富而不强,就是这些人形渣滓所在家庭的特点。 皇唐天朝每时每刻都有富起来的人、家庭、家族,但能够轻易将财富传承下去的,却并没有那么多。 对那些已经多多少少开始接触社会的九年级“老大哥”们来说,像王角这种底层土鳖,原本就是一条死狗,根本没必要正眼看。 但他抱上了蓝彩仕、汤云飞的大粗腿,那么十年二十年,家底超过他们的家庭,根本不稀奇。 甚至短一点,三五年就行。 如果蓝彩仕、汤云飞的际遇稍微再提高那么一点点,或许连带着王角超越他们家庭财富所需要的时间,只不过是一个晚上…… 王角的突然发威,尺度拿捏的,其实刚刚好。 甚至稍微过火一点,也没太大关系,毕竟,能跟蓝秘书和小汤相公说上话的大角哥……好威啊! 一工学堂油印室的门房。 王角带着一包凉拌猪头肉,外加一桶汤云飞给他的广州甘蔗酒,喊醒了还在打盹儿的刘澈,然后自顾自摸了两个酒碗出来,满上之后才笑道:“刘哥,之前说的小报已经做起来了!” “啥玩意儿就做起来了?你咋整的?” 将背心一卷,眯瞪了一下眼睛,刘澈抄起桌上一把没洗还带着油渍的筷子,往背心上来回搓了两把,夹起一块猪头肉往嘴里塞。 “嘿!这猪头肉可以啊!” 刘澈抖着脚上的人字拖,翘着个二郎腿,整个人缩在一只竹凳里,拿起已经满上的酒碗,咕咚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酒碗重新放回小桌子上,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略微打了个酒嗝,又夹了一筷猪头肉,三口两口吃下去,再喝了两口酒:“呵!得儿劲!” “那个金菊书屋股东皮先生的学生……” “汤云飞?” “对,就是他。” “这小子画画儿挺厉害的。”猪头肉里面还有花生米,刘澈一筷接着一筷,极为熟练地往嘴里丢,看得王角一愣一愣的。 这得吃多少花生米,才有这技能?! “刘哥,我不是帮他联系了‘南海角先生’的一篇新文么,然后他就介绍了几个金菊书屋退休的雕版师傅。” “嚯,这也行?” 刘澈眼睛一亮,筷子悬停在半空,上下打量了一下,“可以啊你。” “嘿嘿,我这不是借势么。” “嚯~~” 这下刘澈是真的高看了王角不小,筷子点了点菜盘,“长进了,长进了啊。知道‘借势’,你就是去河南,你也能混了。” “刘哥,听说河南是用电灯的?” “那可不咋地?关中、河南、湖北、山东、河北、江南,就这几个地方能正规用电,我在黑水那旮旯也能用,就是得审批,贼他娘的麻烦。老子去他娘的,狗王八就知道瞎整,照老子意思,这逢水就盖个电站,咋了?你就说咋了嘛!” 骂骂咧咧的刘澈仿佛是不解气,抄起酒碗,又吨吨吨几大口。 “刘哥吃菜,吃菜,别光喝酒啊。” “满上!” 刘澈脖子一梗,手指指着酒碗。 “好好,满上满上……” 拿起酒桶,又哗啦啦地满上了一碗。 “不说这个,什么电不电的,他娘的……” 又喝了一口酒,猪头肉嚼了一半,刘澈嘴里含着猪头肉继续忿忿不平地骂,“你就说这用电怎么了吧!怎么了吧?!” 拍了一下桌子,发现桌子不平,容易把酒水洒了,刘澈赶紧用嘴把洒桌子上的酒吸干净之后,拍着大腿接着骂:“那几个狗东西,跑叙利亚刨了个土坑,弄了石油你知道干嘛吗?尽他娘的蒸馏煤油。就老子那第三工业部,上上下下就想着卖煤油灯呢。” “石、石油?” “那可不咋地?不然你以为就叙利亚那破地方,谁他娘的愿意去。老子之前在河北给人做管子,熟铁的,就是专门输送石油的。差点就被调过去,吓得老子赶紧把管子做废两千根,这才去了黑水,那回……” 提到这件事情,刘澈还心有余悸,“啧啧。” 只是把猪头肉咽下去之后,刘澈又叹了口气:“可谁他娘的能想到,老子去了黑水之后,居然就来了南海!王八犊子的……” “刘哥,咱不生气,吃菜,吃菜……也就是缘分,不然我还认识不了刘哥呢。” “那可不咋地,我跟你说兄弟,缘分呐!” 端起酒碗,刘澈很是爽快地说道,“走一个。” 碰了一下碗,王角一口干了之后,这才道:“刘哥,正好《花季雨季》销路还挺好,要不刘哥也挂个名,到时候咱们把这玩意儿整河南河北去,到时候腰缠万贯,就算不出出气,自己想干啥就是啥!对不刘哥?人得有梦想!” “没说的,兄弟你想咋安排就咋安排,干了!” “干了!” 032 黄油本大师品德高尚 “第三工业部电机工程师刘澈强烈推荐?!” 抖开了一张《花季雨季》小报,在朱雀街金菊书屋门口抽烟的汤云飞一脸懵逼,然后瞄了一眼王角,“小王,要不要把第三工业部这五个字印得这么大啊?!” “刘哥说,这显得有力量感!” 一脸憨憨的王角笑了笑,又模仿着刘澈的话,用力地点了点头,“得儿劲!” “艹。” 骂了一声,将烟嘴叼在嘴角,眯着眼睛的汤云飞扫了两眼《花季雨季》,然后“嗯”了一声,“不错不错,这种街头巷尾的故事,其实更接地气。地气懂吗?” “懂,刘哥说了,写闺中小姑娘子含羞啥的没用。” “……” 汤云飞见这小子一口一个“刘哥”,竟是有点小不爽,但看在《少妇董洁》的份上,也没有多说什么。 “刘哥还说,含羞有啥用?!我就想看大姑娘小媳妇含一根大……” “行了行了行了。” 将嘴上的烟头拿下来弹了弹烟灰,略微有些不耐烦的汤云飞对王角道,“那就好好做,他是第三工业部的人,又是正牌电机工程师,杀龙港这里,还真没几个人敢得罪他。” “是、是,多谢汤郎君提点……” “还有督促一下‘南海角先生’,都十一月了,抓紧时间。” “呃……汤郎君,那叼……那家伙之前说是去山北赌钱,我也难得碰到他,要不要下次把他打一顿,然后送来这里?” “嗳,这就不必了。” 汤云飞摆摆手,“这本书出完,有就最好,没有也没关系了……” 呼。 吐了个烟圈,汤云飞一脸淡然,像他们这种人,凭关系来捞钱,那是非常简单的。但是用关系就是消耗人情,师徒人情的消耗也是消耗,像现在这样印小黄文来赚钱,则是个人能力的范畴。 隔着千里万里,他的老师皮日休听说了,也不会说他伤风败俗,只会觉得自己的学生不拘小节,凭本事赚了大钱。 虽说多少用了职务便利,但也仅限于职务便利,并没有让皮日休动用什么关系。 “没关系了?” “我是说,有就最好。” 言罢,汤云飞似乎有些犹豫,但他一直认为王角是个老实孩子、耿直少年,于是便道:“我有个师兄叫纪天霞,是沔州银行武汉分行的行长。这次《少妇董洁》还算顺利,要是有新书,我准备回一趟湖北,然后跟他合伙。” “哇!银行行长!” 王角顿时惊呼,然后一惊一乍道,“汤郎君,跟银行行长合作,那真是厉害啊!” “找他贷款而已,手中要是没有像样的东西,怎么开口?” 卷烟吸完之后,汤云飞从一旁摸出一只长长的烟杆,烟杆的另外一头,则是玉米烟斗。 一边塞烟丝,汤云飞一边道:“将来要搞解剖学研究,没钱是不行的。” “哦……” 说实在的,王角是真的搞不懂这些奇葩家伙。 皮日休的学生,结果以解剖成绩而自豪? 更奇葩的是,王角很清楚汤云飞极为擅长画画,各种门类抬手就上,可他就是专攻人体…… 所以汤云飞的计划中,画画,也是为了解剖学而准备的。 包括用画画赚钱。 “杀龙港要忙到什么时候,我还不清楚,如果过年之前你能有新文给我,那过年之后,我就带着新文去武汉。” 啵滋啵滋点燃了玉米烟斗中的烟丝,将半截燃烧的火柴甩了甩,随手扔到了门前的排水沟中。 嘶~~呼。 享受着别样的混合玉米气味的烟草,汤云飞吐了一口浓烟之后,才接着道:“以我多年经验的判断,‘南海角先生’的内容、文风,很有新鲜感。河南、关中、湖北,一向追潮……追潮你懂吗?” “昂。”王角木讷地点点头,“刘……” “刘澈还真是什么都教啊。” 笑了笑,手托烟杆的汤云飞看着王角,“所以‘南海角先生’的新作,成功的几率很大。我要做的,就是把新作画出来。” “画?” 一脸呆傻的王角,仿佛听不懂汤云飞的意思。 “我念书的时候,同学、学长、学弟,都喜欢看画册。” 仿佛是在回忆着过去,汤云飞面带微笑,“苏定方单骑退劼利,画风精炼,内容明快,那时候几乎没有人不喜欢。” 卧槽…… 王角心中暗道:连环画?小人书? 穿越者前辈不干人事儿啊! 一想到著名文选学家李善的私人印章是钢铁侠头像,他就浑身难受! “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把艳情传奇画出来,岂不是一定大卖?” “……” 这算啥? 贞观三百年的黄油本?! 淦! “知道为什么市面上明明也有艳情插画,但却无人问津吗?” “呃……为什么啊汤郎君?” 王角一脸的好奇,其实他好奇个屁,他现在就想看看,这货到底能作妖到什么程度。 贞观三百年的黄油本大师…… 要是后人追本溯源,发现黄油本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本心是为了解剖学……这是不是就境界上,升华了呢? 淦! 这尼玛就复杂好吗?! “因为那些艳情插画,不懂人体。” 点了点烟斗,汤云飞一脸傲然,“我认识的高手,没一个来画艳情插画的。大多都在工业部下属设计院上班,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暴尼玛个头啊暴! 别人好好的国家公务员编制,吃饱了撑的去画黄油本?! 王角内心不由得疯狂吐槽,这杀龙港的风水,肯定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一个个都神经兮兮的? “小王啊,我知道你不信。” “呃……” “不过等哪天,你有机会去西京,又有资格进宫观摩,那么你就会知道,太武皇帝原先住的地方,连浴室里面,都是画工精美的**。” “太、太武皇帝?” 王角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道,“文帝的爸爸呀。” “哈哈哈哈……” 汤云飞大笑了起来,他算是被王角给逗笑了,这个老实少年,还真是有些憨厚,于是点了点王角,“小王啊,等杀龙港开始推行义务教育,你就去读两年书吧。” “好,我听汤郎君的。” 一脸憨笑的王角,挠了挠头,如是说道。 033 苟且路线起码三条 《花季雨季》挂名刘澈和汤云飞之后,王角这才彻底放心,现在杀龙港地面上,除了真·权贵,否则一般市井街巷之间耍横的瘪三,他完全不担心他们敢来下黑手。 因为《花季雨季》也算是有了“保护伞”,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字头,最不敢得罪的,就能能充当“保护伞”的人。 至于真·权贵,吃饱了撑的跑来巧取豪夺连载小黄文的杂志…… “王哥,西港还有青龙乡,有几个九年级的老生,想要在那里设个点。” 现在跟王角说话,赖坚毅多多少少有点忐忑,在他眼里,王角就是个太过耿直的老实人,给小汤相公做事,那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谁坏了小汤相公的事,他就要发飙。 之前九年级的倒霉蛋被打翻在地之后,王角虽然还是个每天定时签到上班的小保安,但在不少人眼中,已经算是一号人物。 “设点啊。”王角挠挠头,“万一卖不出怎么办?” “放心啦王哥,《花季雨季》在冰室街的广告很响啊,那些青龙乡的嫖客,不可能不知道啊。他们又多在西港有生意,这种事情,共通的嘛。在哪儿打广告不是打?做差旅的生意,卖报纸赚钱还能打响名气,不要太爽……” 赖坚毅说的眉飞色舞,他算过一笔账的,甚至因为《花季雨季》这件事情,他家里还想把金菊书屋的雕版师傅拉过去,然后单干。 可是一看到《花季雨季》上面斗大的“第三工业部”,什么念头都打消了。 而新一期的《花季雨季》,更是有汤云飞的名字,这就成了混合双打,让赖坚毅的家里人,半点心思都不敢有。 所以现在赖坚毅的家里人,也只是希望赖坚毅能够跟王角打好关系,然后跟着认识汤云飞,甚至是蓝彩仕。 至于说皮日休、陆龟蒙这样的大佬,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差旅生意怎么赚钱啊。” “不是啊王哥,这些青龙乡的嫖客,是想把自己的差旅生意打广告在《花季雨季》上啊。”赖坚毅提醒了一下看上去像个憨憨的王角,“王哥你想想,那些客舍、旅馆,接待的可不是天南海北的客人?” “呃……好像是哦。”王角点了点头,“坚毅哥,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做差旅生意的,是打算拉客?” “强强联手嘛,西港的客人,冰室街的妹崽,嘿嘿……” “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啊。”王角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对赖坚毅道,“那就听你的安排,坚毅哥你也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懂的嘛。” “既然王哥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跟九年级的老生答复。” 赖坚毅放心地笑了笑,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对王角道,“对了王哥。” “坚毅哥你说。” “大家兄弟,要是王哥看得起,以后喊我阿坚就行。” “……” 不等王角说话,赖坚毅跟王角挥了挥手,便去找九年级的“老大哥”,显然是打算尽快把这个事情落实下来。 “西港……” 等赖坚毅走了之后,王角摩挲着下巴,西港他是去过的,那边的确是旅馆遍地,酒馆林立,三教九流汇聚之所。 和东港是截然不同的风貌,东港这里,贵贱穷富居住的地方,一眼便知,并没有什么过渡区域,也不会形成交叉。 说是森严壁垒可能有点过,但泾渭分明,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达官贵人,就没可能去“宝珠椰子饭”聚餐。 “要是西港能做起来,那真是发了。” 这笔账很好算,甚至只要做成稳定的现金流,《花季雨季》就成了下金蛋的母鸡。 但事情绝非看上去那么美好。 一个月几百块的《花季雨季》,达官贵人可能瞧不上,但一个月几千块的《花季雨季》,达官贵人……就瞧得上了。 而本身《花季雨季》就是在打擦边球,属于半黑不白的生意,顶着刘澈、汤云飞的名头咋呼一下市井瘪三、中产阶级,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可在杀龙港的真正地头蛇面前,这就不那么好使了。 “看来,是得抓紧时间,弄个正经身份。” 必须成为真正地头蛇的一份子,要是成不了,那就成为过江猛龙的一份子。 王角给自己准备了三条路线,一是傍上金大腿,蓝彩仕就是最好的选择,这货看着不着调,但却很有可能成为陆龟蒙在杀龙港的代言人,有极大的概率,参与到杀龙港义务教育推行中去。 二是把《花季雨季》洗白做大,自己硬要全盘把控,可能性极小,那如果把《花季雨季》正式挂在金菊书屋名下,成为金菊书屋的一个项目、业务,那么就是正式出道。只是要出多少保护费、加盟费、这个费、那个费,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是终极法宝,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也一直想要刷一道保护金身,什么金身都没有官方认真的金身来得管用。义务教育出成果,他只要成为这个成果,那做什么都是小小少年志气高。 “看来得抓紧时间打听一下,什么时候开始推行政策……” 王角之前从汤云飞那里得知,会有学力测试,考试大纲应该就快出来了。 在此之前,最好先在认识的人里面,弄一个勤奋好学求上进的印象出来。 “一工学堂分管人事的副校长,好像擅长书法……” 这位副校长,就是当初面试时候,好奇“叫天子”说法的老头儿。 为人和善不说,也确实有把一工学堂整饬好的心思。 此时王角这样一个小保安,要是展现一点敏而好学的特质,对老头儿来说,完全算是意外之喜啊。 “嘿嘿……” 略微想了想,王角就有了思路,他只要在老头儿那里蹭经验,然后对外的说辞,就是从副校长那里读书识字,谁还能去真的求证? 就算有人找老头儿求证,可为了整饬一工学堂,把学校事业带上正轨,谁当副校长也得往好里吹啊。 难不成说这个小保安是在别处学了先进的姿势?! 那不能! 034 姓钱的神仙 一工学堂东门,王角带了一点小礼品,找到了王百万。 因为王百万是负责东门的保安头子,所以相对也自由的多。 “不用这样的啊角仔,自己人,这么客气的吗?” “有好处当然先想到自己人的嘛阿叔。” 王角嘿嘿一笑,对王百万道,“从小汤相公那里拿来的,广州甘蔗酒来着。” “你自己留着喽。” “我年纪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正点!” 嘴上说着不要,但王百万的手却不慢,打开了酒坛稍微闻了闻,就有一股甘蔗酒特有的气味。 “嘿嘿,这是好酒啊角仔,要不我还是留一半吧。” “真的不用啊阿叔,我在一工学堂,多亏了阿叔照顾,不然肯定被人欺的嘛。” “好啊,以后有什么麻烦,找我王百万说一声!” 拍着胸脯震天响,但王角从来都是当他放屁,这个本家满嘴胡话,极其不靠谱。 不过能够混成一工学堂的四个保安队长之一,要说没点本事,那也不太可能。 这世上没有谁是无缘无故,就服帖一个屁本事没有中年老汉的。 要么这个中年老汉本事不小,要么曾经本事不小,要么跟他有关系的人本事不小。 总得占一个,否则那么多后生仔,凭什么看你中年老汉天天吹牛逼,说祖上是琅琊王氏? “对了阿叔,这几天我遇到点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想问问看阿叔的意见。” “自己人的嘛,有话就直说喽。” 王百万拍了拍酒坛,“角仔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没有没有没有,我都不敢跟人说话,怎么会有麻烦。” 连连摆手,王角想了想,对王百万道,“阿叔,小汤相公让我念书,我都十七了,过年就十八,还要念书吗?” “嗯?!” 听到王角的话,王百万一双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大,惊呼道,“不是吧角仔,还有这种好事?!” “好事?” 一脸愁容的王角顿时道,“不是啊阿叔,我不是念书的料啊,小汤相公还说让我读两年……两年,两年我在一工学堂做保安,存个几十块钱没问题啊!” “你傻啊角仔!王宝珠让你念书,你可以当她放屁。但跟你这么说的是小汤相公啊,你知不知道他是皇唐中央大学毕业的?放以前这叫天子门生,进士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啊角仔!听小汤相公的,你运势来了啊!” 王百万不无羡慕地看着王角,“最近街面上都在传‘义务教育’对不对?还有扑街说跟以前一样,不可能成功的。他们懂只卵啊,新来的专员姓杀,杀人的杀嘛。怕他们这班扑街?” “听说是听说了,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啊。我识字也是跟街上算命师爷偷偷学,学费都没出过的……” “哇,你就是投错胎了啊靓仔,这般聪明,投个好人家,大富大贵啊。” 说罢,王百万想了想,道,“呐,自己人,阿叔我呢,觉得角仔你完全可以借用一下自己的身份嘛。” “蛤?” 王角一脸疑惑,“阿叔,我还有什么身份?” “保安啊!” “……” “不是阿叔唬你啊角仔,你虽然只是一个保安,可你是一工学堂的保安。不,你是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的保安,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只要这位‘杀大人’镇住了杀龙港,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然后呢?” “你傻啊,一工学堂原本是人渣窝不假,可‘杀大人’不要面子的?说不定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就改名叫杀龙港第一中学呢?” “这也行?” “年轻了吧后生仔,我呢,以前在交州,也是见过世面的。原先交州最大的私塾‘景仁学堂’,后来就是改名叫做‘景仁中学’,怎样,是不是有那个异曲同缸之妙?” “同缸?” “难道是同管?哎呀这个不重要,反正你记住啊角仔,这一次,是你们年轻人的机会啊。阿叔跟你说,最近我看到好几个九年级的烂仔,家里都在忙着帮他们留级啊。” 说着,王百万压低了声音,“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家狗吃热屎嘛。我看他们肯定是提前知道了消息。” “……” 王角突然觉得,王百万的这个比喻,是真的很有画面感,并且……有味道。 “怎么样?想通了没有?” “嗯,想通了,我听阿叔的,念书去。” “靓啊后生仔!” 见王角决定去念书,王百万很是高兴,拍了拍王角的肩膀,然后犹豫了一下,将抱着的酒坛又递了回去,“角仔,这坛酒,那就不合适送给我啦。” “阿叔你这是做什么?” “听我讲。” 王百万左右看了看,然后道,“钱副校长是管人事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来应聘的时候,那个问你话的老先生?” “嗯,记得。” “记得就好,他就是钱副校长,姓钱,名镖。之前是在杀龙港税务局做事的,但北苍省税务厅出了个大案,他牵扯其中,只好走人,调来了一工学堂。” 三言两语,王百万就把钱镖原先做过什么说了一通,王角听了都是一惊,他万万没想到,面试时候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头儿,居然是在税务局干过的? 要知道,这年头的税务局,那真不是什么斯斯文文的地方。 有一个算一个,王角觉得在里面上班的,手上都沾着血…… “对了,钱副校长,祖籍浙江,是很有来头的。听没听说过江阴张氏?” 王角摇摇头。 “呃……那张子呢?” “听过。” 淦,不就是那个缺德到家的穿越者前辈嘛! “江阴张氏就是这一家,听说几百年前,钱副校长的祖宗,跟张子他们家斗得你死我活。这样都钱氏都没灭亡,你就说厉害不厉害。” “我叼……” 这是真的猛! 尽管只是知道穿越者前辈的一鳞半爪事迹,但那也只是因为可以查阅的书籍不够多,可周围奇奇怪怪的东西,显然都是跟他有千丝万缕关系的。 比如说铁杖庙里的麦王爷麦铁杖,比如说文选学大家李善的钢铁侠印鉴,比如说那恶趣味满满的海南省…… 所有的一切,都反映出这个缺德老前辈的能量,极其庞大且恐怖。 然后现在有人告诉他,身边有个老头儿,祖上跟这个缺德穿越者前辈,还斗得你死我活? 这姓钱的是什么神仙?难道是位面之子不成! 035 总警长耶律阿保机 把钱镖这个老头儿的来历、喜好全部说了一通,王百万有点不舍手中的一坛好酒,但还是还给了王角:“走,正好我有空,帮忙说一下,应该没问题啊。学校员工求上进,又是后生仔,没道理不给这个面子。” “阿叔,下次喽,这酒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给钱校长的,再准备嘛。” “呐,角仔,教你一个道理。别人开口要帮忙呢,最好当时就应下,否则以后别人说是忘记了,你也没办法,对不对?” “阿叔自己人的嘛。” “叼……” 王百万甩了甩手,然后又道,“真的不要现在过去?” “不用不用,阿叔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 “行吧。” 王百万嘿嘿一笑,然后左右看了看,“帮我看门啦后生仔,阿叔我要去找人喝一杯啊!” “……” “走啦!” 抱着个酒坛,踩着一双木屐,迈着“哒哒哒哒”的步子,王百万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当真就是走了。 等王百万走了之后,王角这才手持短棍代班,然后摸着脑袋道:“倒也不赖哈。” 他知道王百万有点小算计小精明,可这是非,倒是分得很清。 本性,正如王角说的那样,不赖。 晚上又到了《门房秦大郎》的交稿时间,王角带着稿子去了沙县大酒店,前台换了个小姐姐,看模样不像是本地人。 尤其是一开口,竟然是河北方言,更像是王角记忆中的“普通话”。 “请问你找谁?” 小姐姐个子不高,又长得比较圆润,乍一看,便觉得有点胖,只有仔细端倪了,才发现她并非是胖。 开口便是软软糯糯,倒是王角一愣:“呃……我是给蓝秘书送小黄……不是,送文件,送文件的!” 说着,王角又递上了蓝彩仕的名片,小姐姐这才浅浅一笑:“原来你就是王大郎啊,蓝秘书跟我打过招呼了,你在这里签个字,蓝秘书就在房间。” “噢,好。” 王角抄起前台上的钢笔,唰唰几下就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他原本字也就是普普通通,但毕竟是在多个学校混迹过的资深保安,临时有学校办活动贴通告,也是需要保安们发挥主观能动性的。 所以,硬是要写,王角也能写好。 铁画银钩差点,龙飞凤舞不如,但糊弄一下没见识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果然,小姐姐看到王角的字,顿时眼眸一亮:“王大郎的字,写的真好。” “一般、一般,也就只会写名字。” 一边笑一边挠头,仿佛是个羞涩的铁憨憨,倒是让前台小姐姐掩嘴窃笑,然后道:“王大郎,蓝秘书在楼上呢。” “噢,多谢……萧娘子提醒。” “咦?” 小姐姐一愣,她来杀龙港,见得最多的称呼,不是“靓妹”就是“小姐”,要不然就是“丫头”“妹崽”,或者就是“细妹仔”“织娘”“阿妹”。 “娘子”这样的称呼,行署那边是多一些,可也只是多一些,底下人也不这么说。 至于说称呼“姑娘”的,大多都是江南人,他们大多都在西福州、西泉州生活,杀龙港这里倒是不多。 等王角上楼之后,外间又进来一个妇人,正甩着手上的水珠,用墙上毛巾擦手的时候,这妇人嘻嘻一笑:“小萧,算算时间,这时候王角也该到了。我跟你说,这小子可有意思了。” “杜姐,他刚刚上去了。” “怎么样?” “嗯……”小姐姐微微点头,“是挺有意思的。” “对吧,我跟你说……” 只一会儿,前台便是热闹起来,一扫刚才的恬静冷清。 到了楼上,王角看了看自己,今天拾掇得还行,没有富贵荣华,但却干干净净。 笃笃。 敲响了房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进来”,王角这才推开了房门,然后嘿嘿一笑:“蓝秘书……” “嗯。” 蓝彩仕正在客厅办公,稿件堆了一堆,看上去极为疲惫。 有些通告掉落在地也没有捡起来,其中有一份,王角瞄了一眼,一看跟义务教务无关,顿时失了兴趣。 那是一张关于杀龙港新任总警长的任命通告,有个叫刘亿的家伙,来杀龙港做总警长。 不过虽然是总警长,但按照通告上所说,还高配了一个北苍省警察厅的职位,不出意外,应该是为了方便这位总警长办案做事。 “蓝秘书,新文,我就放在茶几上了?” “嗯。” 蓝彩仕应了一声,然后抬头疲惫地看着王角,“你在一工学堂,没有搞什么事情吧?” “没有啊,蓝秘书,你是知道我的,除了想攒钱娶几个老婆,根本不惹事不找事的。蓝秘书,不会是哪个扑街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钱钱钱,就知道钱?跟你说了多少遍,只认钱是没前途的!” 蓝彩仕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将抽屉打开,拿出了一只钱袋,“呐,这是这次的。” “多谢蓝秘书,多谢蓝秘书……” 嘿嘿一笑,王角顿时上前接过了钱袋,又当真蓝彩仕的面,一枚一枚地数了吹,吹了数。 见他这副狗模样,蓝彩仕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扑街这样是没有前途的啊!” “嘿嘿,有蓝秘书照顾,还有钱拿,这样也很好啊。” “叼……” 无奈地摇了摇头,蓝彩仕向后一靠,一伸手,发现茶杯里没水,正要起身,却见王角已经拿起水壶,给他倒上了半杯茶。 “蓝秘书,请。” “嗯。” 微微点头,抱着茶杯向后继续靠着,蓝彩仕眼皮耷拉没正眼看王角:“最近新来的杀龙港总警长,是专员的袍泽,祖上是拿过鼓纛的契丹人。这次过来,是给专员帮忙,你们一工学堂,是重点整治单位,千万别犯事。” “蓝秘书放心,我只想多挣点钱的嘛,跟着蓝秘书,吃肉喝汤,我不知多幸福。” “……” 明明是拍了他的马屁,可不知道为什么,蓝彩仕就是觉得超级不爽。 “我跟你说,新来的总警长,在羁縻区办案从来都是铁腕做事,一工学堂那帮人渣,别看只有十五六七岁,只要是恶性案件,下场只有两个!” 蓝彩仕竖起了两根手指,提醒着王角,“一,流放;二,死!” “我叼……”王角顿时惊了,这总警长什么来头,这么霸气的吗? “知道怕了?”蓝秘书见王角一脸惊讶,但是面带微笑,“总警长刘亿,诨号‘阿保机’,祖上是左骁卫仆从军耶律部的,论根脚,是邹国公这一系的,皇帝鹰犬,忠心不二。记住,绝对不要犯事!” “是、是,多谢蓝秘书提醒,多谢蓝秘书提醒……” 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无比蛋疼:耶律……阿保机? 036 萧温小姐姐 “管你是刘亿还是耶律阿保机,我赚我的钱,又不杀人放火,怕毛?” 王角心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历史书上的“大人物”,一百多岁的黄巢,七十多岁的朱温,再来一个耶律阿保机,很合理,很符合逻辑。 在蓝彩仕这里没有逗留,毕竟之前《少妇董洁》被汤云飞搂过去,蓝彩仕多少有一点点的肉痛。 其实王角一开始还纳闷,这货明明也算是广西地头蛇蓝家的嫡系,跟的老板又是“甫里先生”陆龟蒙,怎么看都不像是缺钱的主儿。 可这货就是没有利用手中的关系、权力,去巧取豪夺,反正只要是败人品的搂钱方式,蓝彩仕还真就没有去做,且连念头都没有动过。 通过《门房秦大郎》赚来的每一个铜板,那都是干干净净的,谁也挑不出刺来。 现在王角终于明白过来,这货是打算走仕途,而且是蓄谋已久的。 在杀龙港的开销,除了少部分沾了金菊书屋或者陆龟蒙的便宜,但大部分,都是蓝彩仕自掏腰包。 这些钱,都是每一份《门房秦大郎》卖出之后的收入。 更让王角佩服的是,这货在《门房秦大郎》一事上,相对还是比较干净的。 最多就是局限在金菊书屋内部,知道这个本子是蓝彩仕弄来的,可传说出去,还真是没人知道运作《门房秦大郎》的幕后出品人,其实是他蓝彩仕。 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淦。 现在一想起这个,王角就觉得蓝彩仕简直就是“风流薮泽之地”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么。 可卖艺不卖身,照样把搞费……不是,稿费给挣了! 牛逼! “还好老子低调……” 也就是自己“返老还童”了,要不然,还真是糊弄不住这货。 能给陆龟蒙这样的“大佬”做私人秘书,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啊。 离开沙县大酒店的时候,王角又跟前台大姐来了一通商业互吹,吹得这位杜大姐美滋滋的,同时也从杜大姐的口中得知,新来的前台小姐姐,居然是全家老小一起跟着新来的杀龙港总警长来的。 小姐姐的胸牌上,只有一个萧字,但是很快杜大姐跟自家小老弟王角,就把各种底细说了个一清二楚。 小姐姐叫萧温,家里跟辽东老刘家是几代人的交情,据说是通家之好,更有金兰之谊。 小姐姐今年十七岁。 小姐姐三围分别是九二,六零,八八。 小姐姐还没有嫁人,且没有定亲,也没有男朋友。 小姐姐虽然是北方人,但喜欢吃海鲜,尤其是螃蟹。 小姐姐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太好,多少有点全家寄人篱下的意味,所以想早点出来上班赚钱,为家里减轻负担。 小姐姐很漂亮。 王角感觉自己也没收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大概是杜大姐叽里呱啦说得太快太激烈,以至于自己现在还有点耳鸣…… “唉,好像把漂亮小姐姐抢回家啊。” 抄着手压马路的王角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很圆,很大,很白,像小姐姐…… 月色真美。 “大佬!今天抓到的‘小管’只要五文一只啊!一起来白灼啊!” “……” 猛地被人喊了一嗓子,吓得王角一哆嗦,差点就尿了。 扭头一看,拎着小桶的黑金,在马路对过正咧嘴傻笑,还扬了扬手中的小桶,“大佬,抓了几十只啊,回档口白灼啊!” “白灼白灼,我白尼玛个头!要吃你自己吃啊!白灼,你怎么不吃白浊——” 原本美好且甜蜜且是粉红色的心情,瞬间变成了一片白浊,然后又被“小管”这种墨鱼喷了一脸的墨汁。 淦! “大佬,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啊?” 黑金有点忐忑,他也就是路过,然后正好看到王角,他今天去钓“小管”,本就是打算等王角回去一起吃的。 “黑窝仔,以后说话看人脸色啊,没看到我心情正愉悦吗?” “啊?”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摆摆手,王角瞥了一眼小桶中的“小管”,顿时叫道:“叼,这么多?!” “今天非凡哥带我送报纸去船上嘛,船东很高兴,就让我们钓‘小管’,开了油灯,到处都是‘小管’……” 说起这个,黑金还是兴奋无比,以前他想上船,根本没机会,他老妈一早就说过的,敢上船就打断腿。 原因嘛,很简单,因为曾经有个说“有缘再会”的读书人,就是在船上跟码头上的人这么喊的。 然后这个读书人,上船之后,就几十年没下船…… 宝珠姐表示她巴不得天底下的读书人,有一个算一个,上船就沉船。 你不是上船么?上啊,上一辈子,一辈子跟船睡,不知多幸福! “呐,下不为例。你老母养你这个废柴不容易,对你期望也不高,也没说让你一定要大富大贵成国家栋梁。但你起码答应过你老母的事情,要做到。” “大佬……” “上船能让你赚十块钱还是能讨老婆?惹你老母生气,何必呢?” “是,我知错了大佬。” 黑金点点头,然后又有些扭捏地看着王角,王角不耐烦地扬了扬下巴:“有话就说喽,吞吞吐吐的。” “今天上船,赚了不止十块啊大佬,赚了二十块。” “……” 啪! 抬手就是给黑金脑袋上一巴掌,气不打一处来么。 “顶嘴!顶嘴!顶嘴是不是?!” “没有啊大佬,实话实说嘛,非凡哥现在说了,以后他就是狗,大佬你是老板。” “……” 真心无语,王角寻思着这两个家伙,都是奇葩啊。 “对了还有啊。” 黑金说着,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咧嘴一笑,“大佬,上船真的能讨老婆啊。船东说我有福相,想把小女儿送给我。” “……” 深吸一口气,王角抬头望天,月亮还是那么圆,那么大,那么白,像小姐姐…… 月色真美! 月色真美! 月色真美! 美尼玛呢,老子是猴子捞月望梅止渴,人“黑窝仔”已经白捡妹子当老婆了啊! 淦! 037 低配良人 尽管自己有着非常复杂且不为人知的过去,但宝珠姐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多子多孙。 至于别人家的儿子…… 呵呵,生儿不是福,长大来分屋。 自己儿子不知多孝顺多听话,当然应该多生儿子多养孙。 从某个奇葩的角度来看,宝珠姐其实也挺有野心的,这要是黑金一直生下去,别人家天天闹分房,可不是他们家最发达? “送你一个女儿当老婆?是不是真的啊?” 路上两人一边走一边聊,黑金听到老大问他,竟是一脸的傲然:“当然是真的啊,船东说我年少有为,十几岁出来开档口,几十岁肯定开酒楼,女儿跟我肯定穿金戴银不愁吃不愁喝。” 美滋滋的黑金越说越让王角来气,抬手又是一巴掌:“叼毛就这样认了?” “嘿嘿,大佬,我也说了嘛,档口是大佬帮忙开的。非凡哥也在,非凡哥可以作证啊。” “李富贵这个扑街呢?” “非凡哥说有个二手三轮车想买下来,加个雨棚,将来下雨也能送货。” “二手的也要几十块吧?他哪来的钱?” “冰室街有个妹崽借给他的。” “艹!” 王角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的姓名有问题,这王字上面再加个点儿,是不是会好一点呢。 现在这种状况,有点不适应啊。 这都是什么鬼?! 一个个都要脱单?! 法律允许了吗?! 允许。 这法律真垃圾。 “对了大佬,阿母的朋友来咱们档口看过了,有几个也想过来帮忙,我还没有答应,跟他们说要先问过大佬。”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现在缺人手,一个几块钱招一个人工跑腿派报,就招喽。既然是宝珠姐朋友家的,就算是自己人,这个人情,你要自己拿着。” “是不是以后他们见了我,都要客气一点啊。” “这不是废话吗?” 黑金挠挠头,他知道一点道理,但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老大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王角算过一笔账的,现在他最缺的,就是这种跑腿的人手,因为金菊书屋不可能借给他,而一工学堂那些人渣,除了九年级毕业的还能到处溜达,剩下的都是靠自己的门路在赚点零花。 风里来雨里去这种事情,有个两三回了不得了,他们又不是穷要饭的家庭,在杀龙港,都是“中产阶级”家庭,能够多一笔零花,这就是上限。 所以拉一票人手,这是必须的。 只是拉人也不能乱拉,因为杀龙港之前社团林立,“忠字头”“义字头”遍地都是,有的更是互相之间仇杀多年,拉人做事安排不到位,来几场火并,简直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常见。 因此大多数立了门户的地方士绅,假如要招聘人手,往往都是从老家拉人,又或者就是招聘的时候,专门点明,鄙处要的是良人。 良人,就是正经人家。 而混各种字头的,基本都是社会的最底层,且不算良人。 加上中央政府当年专门针对过这些海外游侠组织,各种花样的禁令都出现过。 除了针对海盗的“禁炮令”之外,还有针对游侠的“禁刀令”。 前者至今还是高压执行,后者则是宽松了许多,不过宽松的原因,跟安全部的成立有关,下属的警察总署,在原先的天下十道置分署。 等道府改省之后,又称警察厅,地方驻军缩编之后,一部分人员,就是流入到了警察厅中去。 安全部有了足够的人手之后,对付地方上的游侠组织,就轻松得多。 暴力,要说专业,还是得看暴力机关。 有了警察机构,也就不用担心游侠组织玩得太过火,形成把持地方政经的尾大不掉巨头组织。 也因为“忠字头”“义字头”,都是被政府打压的存在,所以一般普通老百姓,对各种“字头”,内心其实也是鄙视的。 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底层为了生存,迫不得已,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也会选择一个“字头”挂名。 但这样的行为,基本上就是宣布跟大多数正行说再见。 别看王角之前只是在“宝珠椰子饭”那里杀鱼,但他在政府的小本本上,就是货真价实的良人。 固然比不上几百年前的良家子,但和那些江湖上混口饭吃的相比,已经是纯良得不能再纯良。 现在王角带着黑金自己开档口,自然不会坏了自己的招牌。 人设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去维持的,有时候维持一个人设,大概率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然后一辈子就这么个人设,嗝屁之后,盖棺定论,便是照着这个人设来读一下过往。 “什么人什么来头,都要问清楚的,听到没?” “放心吧大佬,阿母的朋友,都是普通人家来的。” “嗯,多招点人也没关系,你老母档口一个新手杀鱼仔,一个月才开一个大花边。可以先介绍去你老母那里杀鱼嘛,把李富贵的那两个跟班先换出来。” “细眼仔和田鸡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他们换出来啊?” 黑金一脸疑惑,没搞懂老大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你是不是傻啊,宝珠姐朋友的儿子或者侄儿,去宝珠姐那里一个月赚一块钱,天天杀鱼,你说累不累苦不苦还想不想干?” “不想?” “不想就对啦!” 王角扬了扬头,“然后你给他们开三块钱一个月,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肯定拿三块钱啊。” “对啊,你也知道拿三块钱对不对?他们也知道的啊!” “咦?对哦。” 一脸欣喜的黑金顿时恍然大悟,“大佬,这样他们肯定对我们很感激啊。” “黑窝仔。”王角拍了拍黑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话呢,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要说出来。很伤人的,知不知道?” “哦。” 黑金点了点头,带着点疑惑,但好像又懂了一点点。 回到了派发《花季雨季》的档口,生了煤炉架上锅,又塞了两根竹筒饭,刚好外头传来了嘎吱嘎吱声,出门看去,便见李非凡骑着个三轮车,乐得眉飞色舞,而三轮车后头,坐着两个冰室街的小妮,正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好爽啊非凡哥~~” “艹……” 王角顿时觉得,手上碗里的白灼“小管”,不香了。 038 角哥像个大人物 “老板!” “老尼玛个头啊,我听黑窝仔说了,这车什么意思?” “我自己的车啊老……角哥。” “嗯。” 王角点点头,李富贵这个人有一点很好,识相、上路。 扁了他一顿,又把黑金的档口开起来之后,李富贵就老老实实地过来上班。 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没有在街面上乱逛,两个小跟班细眼仔和田鸡跑去王宝珠那里杀鱼之后,他就帮忙送货,肩扛手提风雨无阻。 从这一点王角就很欣赏他,这货在街面上游来荡去,怕不是很大概率是为了两个小跟班不用吃亏。 小毛病有,偷鸡摸狗小奸小恶,但这些是能改掉的。 在王角看来,李富贵比那些混字头到处砍人的废物,更讲义气,也更像个人。 “进来吃‘小管’,蒸了米饭。” “多谢角哥。” 李富贵点点头,不过没有直接进档口大门,而是犹豫了一下,手指搓了搓鼻翼,“角哥,这两个妹崽,能不能进去?” “只要不在店里胡搞,为什么不可以?” “多谢角哥!” 很是高兴地点头哈腰,李富贵赶紧邀着两个还有点害怕的小姑娘过来:“过来喊人。” “角哥。” “角哥好。” “嗯,进来一起吃吧。” 王角说着,转身进门对黑金道,“黑窝仔,再去拿两双筷子。” “不用吧大佬,她们喜欢用手来……” “要不你来做大佬?” “我去拿筷子!” 冰室街底层的女子,不管是卖槟榔、卖烟、卖艺还是说卖身,大部分正如黑金说的那样,喜欢用手。 但与其说是喜欢用手,倒不如说行业传统就是如此。 这跟皇唐天朝的人口大迁徙有关,两百年前的人口大迁徙,土人中的成年男子,被大批量地运往天竺、波斯故地,而天竺、波斯故地的人口,又顺着海岸线,进入了曾经的希木叶尔地区。 沙辛配合西突厥攻略新月地带的时候,整个波斯湾两岸,全是唐朝的据点。 两百年的时间,南海本地土族人口剧烈下降,大量女子是以国有财产、战利品的形式,流入到市场中。 而她们本就不用筷子,吃饭都是用手。 等到国营娱乐会所开始衰退,民营会所兴起,这些从业人员的分流,就把这种“传统”带入到了行业中,然后扩散到了南海周边地区。 在黑金这种唐朝土著的眼中,冰室街那些出来卖的女子,理所当然是不用筷子的。 “非凡哥……” 两个小姑娘有些犹豫地看着李富贵。 “角哥怎么说,就怎么做喽。” “是。” “谢谢角哥。” 掰开了竹筒饭,两个小姑娘还是下意识想要用手,倒握在手中的筷子,显然还不怎么适应。 “既然想要跟李非凡,那就学会用筷子,难道哪一天李非凡真就富贵非凡呢?到时候上了大场面,你们也用手?” “是,多谢角哥!” “多谢角哥!” 两个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地攥着筷子戳竹筒中的米饭,一旁李富贵却是愣了一下,猛地起身,翻找了一会儿,摸了几只酒碗出来,然后又出门去三轮车上拿了什么。 “角哥,以前多有得罪,我敬角哥。” 原来,他从三轮车上竟然拿了一小坛的黄酒过来,看贴封就知道,是冰室街陪酒妹的家当。 摆了三只碗,一一倒上,李富贵对两个冰室街过来的小姑娘道:“都敬角哥。” “是。” “角哥,敬你……” 王角一脸无语,寻思着老子还活着呢,你们就在老子面前摆三只碗? “吃饭啦!” 伸出筷子,点了点锅里烫着的“小管”,“这么新鲜的东西不吃,等它烂了再吃吗?” 虽然王角什么都没有说,但李富贵就是知道,自己原先那狗屎一般的烂泥生活,就要过去了。 把他从泥潭中拉出来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耍条凳极为厉害,曾经还是杀鱼工的王角。 至于两个冰室街过来的小姑娘,则是一脸的忐忑,眼神都不敢看王角。 明明知道王角也只不过“十七岁”,可他身上的制服,还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都让两个小姑娘觉得,角哥是个大人物…… 比那些去冰室街狂嫖的西港客舍老板,还要大的大人物! “过几天会有加印一批,你既然买了三轮车,能不能送到东山去?” “能!” 李富贵一口答应,“角哥放心,一定送到!” “来回一百多里路,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啊角哥!” 李富贵拍着胸脯,“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能做!” “注意点啊。” “是!” 《花季雨季》的铺货是渐进式的,等附近熟悉的几个点销量略微稳定之后,就开始拓展范围。 整个杀龙港全部跑遍,没三五个月是不大可能的,口口声传这种方式,王角并不指望。 局限在学生范围内,就差不多了。 并非王角不想一口气赚个大的,除了之前考虑做大会被吞之外,还有一个麻烦就是钱多了不好存。 杀龙港不是没有银行,但王角这样的身份跑去存钱,去了就暴露,不用多想。 什么客户信息严格保密,全他妈扯淡。 所以现在稍微赚到点钱,第一时间都是买物业。 黑金现在这个档口,名义上是他开的,也是他租的店面,但店面却是王角提前买下来的。 《花季雨季》每个月能带来的净利润非常可观,在刷出靠谱金身之前,王角是不会把大笔资金存入银行的。 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保障自己的安全。 十七岁少年手持巨额资金,暴露在各大银行,那就是一块肉。 小儿持金招摇过市,还想不被人惦记,还是在杀龙港这种地方,这就是痴人做梦。 吃饱喝足之后,王角捧着一杯茶,坐在那里慢慢地消食,忽地听到两个小姑娘跟李富贵聊天的内容,整个人都愣住了。 “新来的字头很不好惹的样子啊。” “都是忠字头,全忠社、武忠社的人,为什么怕这个新来的世忠社啊?” “我听阿嬷说,这个新来的世忠社,原来的社长,就是新来的总警长啊。” “啊?总警长原来也是混字头的吗?” “这就不知了,阿嬷就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角听了之后一脸懵逼:什么鬼?!耶律阿保机原来是“世忠社”的社长,然后现在来做杀龙港总警长? 这已经不是黑吃黑的事情了吧? 这简直就是乌漆嘛黑啊! 039 忠义分家 道上大哥当警长,这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的事情,经过第二天的求证,王角算是彻底懵圈了。 “牛逼了啊,这社团老大过来做总警长?!” 简直魔幻。 不是,这就是魔幻啊!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王角决定再研究研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才让刘亿,也就是耶律阿保机这个社团老大,能够摇身一变,成为杀龙港总警长,而且是高配呢? 原本他打算直接问蓝彩仕的,想了想,还是找刘亿的半个“老乡”,第三工业部的正牌电机工程师,混迹黑水实验电站多年的另外一个老刘家熟人——刘澈。 “刘哥!” “来啦老弟,整两盅。” “……” 大清早的,刘澈正端着酒杯漱口,用一串炭烤鸡杂刷牙。 “不是……刘哥,这么早就喝?” “嗨,这不是放假么,今天我休息,那不喝两杯……咋整?” “……” 王角寻思着,你这不是天天放假么? 自从你来了之后,油印室附近的学生,都和气了不少。 毕竟谁都怕一个就算砍死了人,本地警察局还不能管的家伙。 “有啥事儿就说呗?哥只要能帮上忙的,那嘎嘎上心。” “是这样的刘哥,我听蓝秘书说,新来的杀龙港总警长,他原先还是忠字头社团的社长?” “咋?这有什么问题吗?” 刘澈一脸奇怪,“这不挺好吗?” “……” 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王角想了想,小声询问:“刘哥,你想啊,那些混字头的,不都是一些……那啥四六不靠的人吗?这朝廷,就敢用这种人的老大,当官?” “兄弟,我没整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混社团的人,居然能当警察?警察不是抓他们的吗?” “警察主要抓义字头的,忠字头的,不抓。” “……” 刘澈见王角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顿时反应过来:“噢……我懂了兄弟,你年纪小,又从小在天涯海角长大,不知道这中央的传统啊。” “传统?” “这只要是出名的社团,那就分两拨,这一拨呢……喝一杯?” 话没说完,刘澈又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询问王角。 “不了不了,刘哥,咱们继续说。” “那接着说。” 嘬了一口小酒,刘澈大马金刀坐在竹凳上,一口炭烤鸡杂一口酒,一边吃一边说,“这一拨呢,都是名头里面带个‘忠’字,你看啊,这金菊书屋的黄大老板,他就是‘精忠社’出来的。再有这苍龙道比较出名的‘全忠社’,就是朱大老板的根脚。还有像‘武忠社’的杨大老板……” “武忠社?杨大老板?” “杨行密啊,我在黑水那会儿,可没少跟他这些倒卖木材的打交道,可费劲了……” 有些鄙夷地摇摇头,刘澈又啃了一口鸡杂,三下两下嚼了下肚,又咂摸了一口小酒,然后继续说道,“你发现没,这些个名头里面带个‘忠’字的,那都是做大买卖的,对不对?” “对。” “知道为什么能做大买卖吗?” “为什么?” “因为上贡啊,不然怎么叫‘忠’?” “蛤?” “你别蛤啊,你就算蟆也没用,这带‘忠’字的能做大,就是靠这个。以前呢,是给皇帝老子上贡,后来呢,是给养皇帝的上贡,再后来呢,这就成传统了。” 刘澈手指点了点,“反正啊,这‘忠’字头的,往上数,一百二百年的,就一句话:奉旨抢劫,皇权特许。” “……” 太年轻,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啊。 这尼玛谁能想到还有这一出啊,本地的图书馆里,也没有这样的知识啊。 淦! 嘿嘿一笑,刘澈抿了一小口,摇头晃脑接着说道:“这名头里面带‘义’字呢,就不一样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个……” 比划了一根小手指,刘澈一脸的不屑。 “为什么啊刘哥,为什么带‘义’字的,就不行?” “在南海可能还行,说不定,还能跟‘忠’字头的争一争,不过也闹不大,最多就是江湖规矩江湖了,然后就完事儿了,没了。” 双手一摊,刘澈笑着道,“可在中央,你去河南看看,你去关中瞅瞅,谁鸟你啊。也就是贩夫走卒结个社、凑个帮,免得受青皮流氓的欺负。随便来个警探,让你滚蛋就滚蛋,你就是个屁!” “……” “多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也懒得打听,反正我读书那会儿,就是听有个博士说起过,说是起先有个‘忠义社’,后来分裂了。咋分裂的,也不关咱的事儿,咱也犯不上那个心思不是?嗝!” 打了个酒嗝,刘澈又撸起了鸡杂,见王角还是犯迷糊,于是抄着鸡杂点了点,“反正一句话,‘忠’字头的,那是一两百年前,就有了官方身份的。你听说过‘党项义从’没?除了‘党项义从’,那乱七八糟的‘义从’多了去了。什么契丹、象雄、高达、波斯、可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么多?” “我就那么一说,兄弟你还当真了捏?真有能耐的没几个,哪个不是有权贵撑腰啊。就你说的这个‘世忠社’,知道这个‘世忠’的意思吗?” 王角摇摇头,他要是知道,还过来问? “这‘世忠’二字,是取自世代忠良之意。别人我不知道,黄大老板那个‘精忠’,我是不知道怎么来的,但‘世忠’这个,我还真知道,以前我在黑水上班嘛。” 大概是酒杯喝得不过瘾,刘澈索性抄起酒壶,吨吨吨来了几大口,然后“哈”的一声,“过瘾!得儿劲!” “刘哥……” “噢对,接着说。这‘世忠’的来头,是因为祖上跟凌烟阁的一个国公有关系,忘了干啥了,反正是干了啥,然后那个国公,就说你们要世代忠良,为朝廷效力。然后……” 啪! 刘澈双手一拍,“这不就‘世忠’了嘛。” “……” 听到这里,王角也揣摩出了个大概,可能曾经有个大型组织叫“忠义社”,但后来分裂了,其中一部分选择了效忠皇权,所以就是忠字头。 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选择了“义”,流散到了民间,这就是义字头。 难怪刘澈并不奇怪“世忠社”的社长,摇身一变,变成总警长。 “可是刘哥,说到底也还是社团的社长当警长啊,万一他黑吃黑呢?” “什么叫万一啊。” 刘澈白了王角一眼,然后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肚腩,DuangDuang发颤,“那是一定黑吃黑。” “……” 040 不能飘,要稳健 草率了,草率了啊。 王角本以为混字头的都不是好鸟,可万万没想到啊,这群不是好鸟的,还分奉旨不好和自发不好的? 幸亏自己行事稳健,否则,这不是踩坑了么。 “飘了啊,飘了。” 双手拍了拍脸颊,王角寻思着自己当年给房产公司当保安的时候,也早就认清了啥叫白手套,啥叫黑手套啊。 怎么这一穿越,自己就有点飘了呢。 “稳住,稳住!” 王角揉了揉自己被拍打过的脸,心想自己穿越算个啥?这是早有缺德穿越者前辈捣腾过的皇唐天朝啊。 贞观三百年,马上贞观三百零一年了,要认清现实! 回到宿舍,除了提前练字之外,还要给新一期的《花季雨季》做连载,排版是有老师傅来忙的,原本想做个三日刊,但老师傅毕竟退休了,加班给钱那也不能往死里折腾不是? 所以《花季雨季》就是个旬报,不过即便是旬报,这小圈子里火起来的速度,还真是不赖。 而且已经有几个本地的报纸、杂志,直接开始转载,要是《花季雨季》没靠山,转载就转载了。 可一看到《花季雨季》前两旬的挂名,斗大的“第三工业部”,着实把人给吓了一跳,这一旬,就有转载的媒体编辑部,把转载的转载费送了过来。 还顺便签了个合同,双方合作很是愉快。 这笔额外的转载费是根据笔者实力来衡量的,“南海角先生”因为挂名在金菊书屋下面出书,出品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但后头是谁,杀龙港的媒体圈,多多少少都打听清楚了。 甫里先生的私人助理,这来头可不小。 于是乎,江湖谣传,“南海角先生”的稿费,可能是千字八块。 整个杀龙港,能够拿到这个价格,且是长期码字为生的读书人,不会超过二十个。 没办法,甫里先生的威慑力实在是够大,再加上蓝彩仕长期住在沙县大酒店,这是谁都没有瞒着的事情。 把“南海角先生”往顶配去琢磨,小心无大错。 照着千字八块,本地行规是转载给百分之二十五,这并没有法律规定,纯粹是南海地区各大城市的媒体行规。 然后转载《花季雨季》连载文章的三家报刊、杂志,合计起来,就给了《花季雨季》千字两块的转载费。 只不过三家转载的东西各有不同,其中一家最中意的,并非是《少年阿才》,而是成人童话故事之《白雪姑娘和七个精壮小矮人》。 这年头,短篇主要靠猎奇、新奇、神奇取胜。 销量当期不爆下期爆,两万字左右的猎奇向小说连载,拆成几期,运作得好,能捞一期广告钱。 当然这是实力一般的,实力强横的,自然跟蓝彩仕一样,掏钱直接买断,这就是良心发现。 至于实力弱的,转载费是掏不出的,编辑、排版、印刷、派发……全家老小一起上,就是个家庭式作坊单位。 所以对很多慢慢做起来的小报来说,有一个实力强横才华横溢的主笔,那当真是当祖宗供着。 类似“南海角先生”这样的异类,十几二十年都未必能冒出来一个。 更厉害的是,这位“南海角先生”,还挺高产。 几乎在金菊书屋开始推《门房秦大郎》的时候,杀龙港这里只要是靠文字吃饭的,都知道又出了一个爆款,只是和爆款的风格,没办法上台面罢了。 但谁管那么多?报社老板恨不得“南海角先生”就是他们家的,到时候别说是报社老板,爆射老板都行啊。 很多人都想知道“南海角先生”是谁,可调查来调查去,都是查不到一个究竟,只知道此人应该来头不小,否则不会挂着“第三工业部”的名头招摇过市。 再者,黑水来的那个死胖子,不也没反驳吗? 将新一期的《白雪姑娘和七个精壮小矮人》送去岛北,刚到呢,就见小肥肥嘿嘿一笑,上前道:“王哥,这一旬的转载费已经送过来了。一共八十块。” “入账了没有?” “入账了。” 赖坚毅点点头,然后小声问道,“王哥,要不要请个大学生过来挂名?” “为什么?请大学生不要钱的吗?” “不是啊王哥,减税啊。八十块要出去二十四块,请个大学生……你也知道的嘛王哥,杀龙港为了招人才,大学学历的减免税。青龙乡那里做客舍旅馆的老板,在西港的店铺,稍微像样一点的,都请了大学生过来挂名啊。” “我叼……” 我知道?我知道个屁啊知道! 我特么之前在杀鱼啊,搜集本位面的历史消息全靠图书馆啊,周围不是文盲就是半文盲,这种高学历知识分子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心中疯狂吐槽,但王角也不得不承认,这杀龙港虽然被中央政府摁着不让搞义务教育,但正所谓办法总比困难多。 自己不能稳定产出高端人才,那就落实人才落户政策喽。 正所谓种下梧桐木,还怕不来金凤凰? 不过毫无疑问,这穿越后的皇唐天朝位面,钻政策漏洞的狗子们,鼻子比谁都灵。 “不是我不想请,是蓝秘书不让。” 王角当然不能说自己没门路招大学生喽,眼皮子一耷拉,计上心来,对赖坚毅道,“阿坚啊,你要知道现在是蓝秘书的重要时刻,他必须钱来得干净,同时还要亮明态度,坚决支持沙专员的政策……” 套话张口就来,直接把赖坚毅给唬住了。 小肥肥一脸懵逼,心想这其中必有深意,他本是个十六岁少年,可心思活泛,又受家庭熏陶,当即想道:莫非蓝秘书也要做官?! 又听王角接着道:“既然是支持政策,那怎么可以钻政策空子?虽说这铺面明面上不知道是谁的,但究竟是谁的,你还不知道吗?骗天骗地就是不能骗上官啊。” “上官?” 赖坚毅双目圆瞪,一张肥肥的圆脸陡然紧绷,勇敢的少年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听到了非常重要的消息! “多谢王哥指点。” “都是兄弟,我不能蒙你的嘛……” 041 那位戴眼镜的老伯 “嗯,不错。” 挑拣了几张说好不好说差不差的字帖,王角满意地点了点头,留有余地,这样有需求的时候,还能“进步”。 找副校长钱镖的由头现在就有了,自己进入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之后,就苦练书法,硬笔、毛笔和铅笔,能练的都练了。 勤勉,好学,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知识的机会。 这样的“十七岁”青葱少年,怎么地也当得起一个“力求上进”吧。 小小少年志气高,这要是放三百年前,那不得是乡野神童,祥瑞之兆? 可惜了,穿越时间线不对。 手指弹了弹自己练的字,用文件袋收好,便拎着两桶酒去找王百万。 一桶自然还是王百万的,另外一桶,则是让王百万带着,去见副校长钱镖。 “角仔,我提醒你啊,别看钱先生斯斯文文……” 王百万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他年轻时候在‘狮驼岭’收税,一杆大铳、一柄横刀、一匹马,在三百多号庄丁的武装庄园杀了七进七出。钱先生不简单的。” “……” 蛤?!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他娘的拿了老子两桶酒了,居然现在才说?! 老子最怕的就是这种石家庄赵子龙好吗?甭管年少还是年老,就一个字——横! “阿叔,要不算了吧。” “嗳,我只是先提醒你,你不要害怕嘛。说到底,钱先生之前也算是落难,他还是想要翻身的。” 说着,王百万压低了声音,“钱先生来当这个副校长,其实已经夹着尾巴做人啦。放心,只要不是做他死对头,他还能偷偷给你放铳?” “……” 其实王角已经打了退堂鼓,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他实在是慌啊。 谁知道那个糟老头儿会不会突然发飙,然后找人发火的时候,抄起家伙就是一枪? 这一枪打别人身上肯定没事儿,万一是自己中招呢? 那多冤枉! 可惜,没来得及打退堂鼓呢,就见行政楼的二楼上,有个戴眼镜的老头儿正在阳台上抽烟。 看到底下正在跟王角说话的王百万,他竟是招手喊了一声:“老王!” “哎呀,钱校长,出来抽烟呐。要不要槟榔?” 王百万从兜里摸出来两枚槟榔,一边笑一边大声道:“槟榔加烟,法力无边啊钱校长!” “那东西我不吃。”钱镖笑呵呵地摇着头,看上去斯斯文文,他穿着打扮像个邮递员,衬衫口袋别着两支钢笔,衣领上别着一枚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的校徽。 老学究最为喜欢的玳瑁眼镜擦得锃亮,看着就是极为亲切和善。 要不是王角刚从王百万那里听说了这货杀气腾腾的过去,乍一看,还真是觉得这位当初面试自己的老头儿,是个非常不错的老伯呐。 淦! 现在王角是真的无法直视这个老头儿了,原本过来,是要装出一个忐忑小心的形象,现在…… 他是真的忐忑! 他是真的小心! 淦! “老王,过来做什么啊?” 大概闲着也是闲着,隔着楼层,钱镖随口这么一问。 “钱校长,今天就是特意过来找钱校长的啊。” “噢?” 钱镖一愣,看了看王百万,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王角,见王角手中拎着一桶酒,顿时笑道,“那就赶紧上来吧,正好我要问一下小王,那个浙江周先生的润笔费,大概要多少。” “好啊,这就上来。” 听到钱镖这么说,王百万忙不迭拉着王角往楼上走,走的时候,王百万好奇地问王角,“角仔,什么浙江周先生?” “面试的时候,那个作文啊。阿叔难道忘了?我就是背了一段浙江周先生的作文,所以通过了面试。” “噢,对对对。” 王百万顿时想了起来,然后笑道,“当时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后生仔,将来一定有出息。哈哈哈哈……” 颇为自得的王百万,竟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还是要多谢阿叔啊。” “嗳,我喝你两桶酒,什么都好说啊。哈哈哈哈……” “放心吧阿叔,以后肯定酒管够啊。” “我就中意这样的话啊,靓仔!” 两人有说有笑,上了楼之后,都是不约而同地收了笑容,一脸严肃地到了副校长办公室门口。 “进来坐。” 钱镖在阳台边上把烟头一丢,吐了一口烟,转身邀着两人进办公室。 一前一后,王百万在前,王角在后,看到过道上还燃着的烟头,王角职业习惯附体,上去就是一脚踩灭,然后将烟头捡起来,扔到了过道上的垃圾桶中。 “快点啊角仔。” “来了。” 进去之后,王角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钱校长好。” “嗯。” 钱镖点了点头,然后问两人,“什么事啊?” 王百万堆着笑,略微点头哈腰:“是这样的钱校长,听说杀龙港要推行义务教育,到时候会有学历考试。角仔呢,虽然在一工学堂做门卫,可是这个后生仔有上进心的嘛,就也想参加考试。最近在练字,可练不下去了,没有好的字帖……” “嘿嘿。” 憨笑了一声,王百万略微佝偻了一下身子,上前一步,伸着手道,“我跟角仔讲,整个一工学堂,谁不知道钱校长的字最好?这次过来呢,就是想问问钱校长,能不能赏一副墨宝,也好让角仔回去之后,照着临摹。” “噢?!” 听王百万这么一描述,钱镖整个人都来了兴致,原本他就想着问一下王角,那个浙江周先生到底住哪儿。 现在谁管什么浙江周先生? 他钱镖是文化人! 和和气气地面带微笑,宛若邻家老大爷的钱镖看着两人:“老王啊,我的字,也不是随便就能给的啊。小王的字也要有点水平,才能跟着练嘛。后生仔不可好高骛远啊。” “说的是,钱校长说的是啊!所以这次过来,角仔平时练的字,都带了过来,是吧角仔?!” 王百万扭头冲王角挑了挑眉毛。 “啊,哦,嗯!” “拿出来,快点拿出来,给钱校长过目。” “哦好!” 将装着字帖的袋子拿了出来,王百万双手呈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钱镖的办公桌上,然后后退两步,伸手示意:“钱校长过目。” 钱镖不以为意,王角的字,在面试的时候,他是见过的,也就一般,短短时间,能练出什么来? 只是打开一看,钱镖整个人都愣住了! 042 钢铁之心 “小王啊,你这字……” 先入为主的缘故,钱镖本来想着,王角就算苦练,几个月能练个什么出来?可是陡然低头一看,这硬笔书法竟然点划硬挺、笔力雄壮,看着就很有大唐气象。 “校长……” 王角一副乖巧的模样,让钱镖更是有一种错乱感,这后生瞧着就很老实,不是很嚣张的样子啊。 “你是临摹谁的字啊?” 将王角的字帖放在了办公桌上,钱镖双手交叠,有点好奇。 “交通牌、校训、皇唐京畿中小学日常行为规范……” 老老实实的王角,就掰扯着手指头,跟钱镖数着,仿佛他真是从这些地方学来的字一样。 听着王角在那里小心翼翼地说着,钱镖有点震惊,同时有点感动。 多好的少年郎啊,虽然出身平凡,可很有志气,更有骨气。 他是知道的,王角的登记住址,是“宝珠椰子饭”。 因为他原先就是个杀鱼为生的少年,平日里便认真做事,码头上繁忙而又枯燥的工作、生活,竟然没有击倒眼前这个少年,反而在宛若泥潭的环境中,蓬勃向上、刻苦勤学。 这是何等卓越的精神…… “难怪,难怪你的字,便仿佛钦定正楷一般,有着劲挺雄壮之风。好!好!好啊!” 钱镖很是感慨,他来北苍这么多年,见过的少年何止万千,但像王角这样不甘于平凡,又没有阿谀媚上的,真是少之又少。 便是那些“富户”之家的子弟,大部分时候,为了振作家族,更多的选择,要么就是投献权贵,要么,就是进一步压榨底层,然后扩充家族实力,以期入权贵法眼。 像王角这样的,少之又少……不,是一个都没有! 脑海中闪过很多个念头,但都强压了下来,钱镖语气也越发和善起来:“钦定正楷,便是欧体,开元通宝四个字,便是如此。你很好,很有大唐少年的气象!” 一旁王百万眨了眨眼,他识字,但字写的不好,更不要说官方指定标准书法,可现在他咂摸过味儿来了,王角写的字,应该就是政府公文用的标准书法,而且还写得不错? 哈! 王百万心中大喜,他顿时了然,钱副校长应该是非常高兴了! 要知道,这些年在一工学堂,钱副校长的心路历程,简直是跌宕起伏。 刚来的时候,王百万可是见过这位暴躁老汉发飙的模样,一工学堂的风气是被刹住过的。 结果有个屁用,一工学堂这些渣滓学生,在校还行,回家一趟就原形毕露,返校变本加厉放浪形骸…… 如是反复两三届,暴躁老汉都懵圈了好吗? 最终钱副校长放弃治疗,转而主抓人事,平日里也就是发发福利招招工什么的。 暴躁老汉从心态炸裂到心态崩了,再到心态平稳……大概也是明白,比起收税,教好一群渣滓显然更难。 收税只需要带刀骑马去抢就是了,可教好一群渣滓,那是自己被收税。 智商税。 “谢谢校长夸奖,我就是随便照着练……” 挠挠头,王角又笑得跟个铁憨憨一样。 钱镖哈哈一笑:“好,好啊,你现在的硬笔书法,就能到这种水平,再打磨几年,肯定能写得更好。以前我在税务局的时候,很多办公室秘书的字,都没有你好。一个个不是圆润就是秀气,就他……咳嗯,就很不好。” “……” 眨了眨眼,王角寻思着,你这老头儿刚才是想骂脏话来着? “嗯……不错。” 又重新拿起一页字帖看,钱镖接着点头,“很好,好啊,嗯……嗯?!” 猛地一怔,钱镖忽然奇道:“小王,你这个《明日歌》,是从哪里看来的?” “不是看来的,是我小时候母亲念给我听的,说是一个叫钱福的私塾先生,给学生们劝学用的。” “噢!我记得你说起过,还有个周先生,写了那句‘不必说碧绿的菜畦”。是啊,是浙江人,‘叫天子’便是云雀的别称。没想到,家乡竟是有这样的人物,我久不归乡,却是无知了啊。” 一脸感慨的钱镖接着道,“那个周先生和钱先生,还在浙江吗?” “这我不知道啊校长,我来南海的时候,还很小……” “噢……” 微微点头,钱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根据备案,王角来杀龙港是坐的客船。登记的时候,“宝珠椰子饭”的老板王宝珠,言之凿凿客船沉了,哪个航班不管,反正是沉了。 南海上的沉船很多,这二十年中,也时有海难发生,尽管生还率已经很高了,但还是死了很多人。 毫无疑问,王角是个可怜的孤儿。 钱镖暗自赞叹一声:“这样吧,我做主,就把这首《明日歌》,当作我们一工学堂的劝学诗吧。润笔费,等以后回了浙江,我再去找找看。既然姓钱,应该是我本家。” 忽地,王角想起来,这《明日歌》的作者,似乎是钱王之后? 唔…… 王角眼睛眨了眨,钱王,好像是叫钱镠。 钱镠,好像跟朱温是同一个时代的? 钱镠,钱镖,名字里面都是带着个金字旁…… 淦! 王角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跑来做副校长的钱老头,就算不是钱镠的亲兄弟,起码也是一个辈分的同宗。 幸亏这是个不算失误的失误,他本以为,那位狗到不行的穿越者前辈,应该早早地把《明日歌》普及了,现在看来,就算把这首劝学诗弄了出来,应该也是没有大范围传播。 照理说不应该啊…… 不过王角也是无所谓,反正甩锅给压根不存在的钱福先生就是了。 找去吧老头儿! “以后练完字……就当是作业吧,然后把练完的字,拿过来给我过目。” 说完,钱镖从上衣口袋中抽了一支钢笔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王角:“这是我在梁丰中学念书时候,剑术课老师何先生送我的。当年,我比你现在,还要小上两岁。何先生赠我‘丈夫体魄,当如钢铁’,今日,老夫也算是转赠吧。” “蛤?!” 猛地身躯一震,王角是真的被吓到了,双目圆睁一脸懵逼:卧槽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借点虎威啊,结果你个糟老头子居然把虎皮套我身上?! 043 很有精神! 王角真的很想吐槽。 因为现在的场面,总觉得钱镖即将要说的话,大概是:这顶帽子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把它交给你,将来你一定要还给我…… 强烈的既视感让王角简直无语。 寻思着自己就是个倒霉穿二代,既没有闹革命的老爹,也没有当海军英雄的爷爷,这尼玛有点承受不起啊。 “钱先生给你笔,你赶紧装起来啊!” 一旁王百万急了,差点就要动手抽王角一巴掌,这个本家后生仔,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老实,不愿意占人便宜。 如此良好的品德,也得看时候啊! 现在有金大腿给你抱,你却不抱,这不是胡闹么? “啊?噢!” 王角一副讷讷的忐忑模样,看的王百万气不打一出来,“哑巴了吗?不知道感谢的吗?” “多、多谢校长……” “你个衰仔!喊校长?” “啊?!” 一脸懵逼的王角,看了看王百万,又看了看笑得和气的钱镖,仿佛还是没听懂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老王,他在码头吃椰子饭长大的,哪里懂那么多规矩。” 摆摆手,钱镖不让王百万继续冲王角呲牙咧嘴。 “钱先生真是好说话啊。” 王百万堆着笑,点头哈腰应了一声,然后扭头冲王角瞪了一眼,“喊先生啊!” “啊?” 见王角又是一声“啊”,王百万差点“扑你阿母”骂出口,啊什么啊?这时候啊什么啊?啊尼玛个头啊! 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自家晚辈都是废柴,他根本不用这么激动。 别人都以为钱镖这个副校长,就是个倒霉税务局暴躁老汉,可哪里知道,钱镖的这个钱,那是一般的钱吗? 那是会稽钱氏,几百年前贞观大帝驾前最恶最凶的狗,就是会稽钱氏的掌舵人! 现在税务总局是一脚踢开了皇族不假,可钱家照样是税务系统中的恶霸,没办法,几百年攒下来的人脉、渠道、情报网,就是这么豪横。 现在税务总局所属的东海征税船团最高长官,就是钱镖的嫡亲大哥,会稽钱氏的当代一族之长钱镠。 这个消息,王百万口风严的很,没有透露给王角。 不过现在情况就是不一样了,王角给钱镖做学生、弟子、门徒,那不就是跟钱镠搭上了关系? 这尼玛一步登天都没有这么拽! 王百万那是真的着急,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放过,将来再有这样的机会,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王角对他又不错,大家还算是本家,王角的成功,对他王百万而言,也是一种隐形福利啊。 他怎能不急?! 他必须急! 这时候把名分关系定下来,将来王角不管是读书还是如何,那都是轻轻松松。 虽说王百万也清楚,东海征税船团最高长官钱镠,跟他的三弟钱镖,关系并不好,甚至还因为北苍省的大案反目成仇。 可毕竟是亲兄弟嘛,王百万寻思着,早晚还得和解不是? 都是几十岁的老汉了,没几年就要伺候贞观大帝,临死之前哪有什么放不下的? 而钱镖有几个弟子?几个门人? 王百万反正是没听说过,就钱镖的过往,他要么是在“狮驼岭”七进七出,要么是在“苍龙道”四处追杀。 总之,这种过往,就算是收一个两个弟子、门人,那也只可能是江湖豪强、朝堂英雄,不存在是斯文人的。 王百万虽然只是个保安队长,但他不是没脑子没见识,这年头,杀龙港别说马上就要推行义务教育,就算没有义务教育,学堂、私塾也是林立。 他不懂什么叫做“文官政治”,但是却明白的很,打打杀杀的那群废物,早晚被耍笔杆子的捅成马蜂窝。 要不然,之前那些个字头大哥,跑什么跑? 继续豪横不拽吗? 所以,王百万觉得,钱镖这个暴躁老汉收的第一个斯文弟子,毕竟会有大用处。 现在还不知道王角能做什么,但关系放在那里,以后有了缺位,一个个试过去,不就知道了? “先、先生?” “你跟我练字,喊一声先生,倒也没有喊错。” 钱镖一脸欣喜,来了杀龙港这么多年,一工学堂里面都是人形垃圾。 像王角这样的“异类”,堪称是屎里淘金,让人喜不自禁、喜出望外啊。 这是一个惊喜! 心情绝佳的钱镖,抬了抬手:“钢笔收好,希望以后你事业有成的时候,还在用这支笔。” “装好啊。” 王百万的话,简直就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他真是害怕,王角这种呆呆傻傻的模样,会不会惹恼了钱镖。 “噢!多、多谢先、先生!” 忙不迭地将钢笔揣到兜里,王角双手紧贴身体两侧,然后给钱镖鞠了个躬,“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字!” 声音陡然洪亮,把王百万吓了一跳,差点老腰就闪断。 钱镖哈哈大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好!很好!很有精神!” “谢先生夸奖!” 王角的声音更大了,仿佛是要吼出来的一般。 “好!很好!” 原本还慈眉善目的钱镖,吼出来的声音,比王角还要大得多,“出来混!气势一定要足!” “是!” 王角顺势就摆出了一副受训的模样,更是让钱镖满意无比。 在他看来,字写得好这是好事;勤奋好学,这更是好事;再加上一点点胆气、勇气,那更是好上加好,好的不能再好! 放两百年前,这叫允文允武,这叫能文能武,这叫文武双全! “阿角,下个月就要义务教育入学学力测试,你准备准备,我去一趟行署,晚上的时候,让人把考纲给你送过去。抓紧时间,能突击学一点是一点!” “是!多谢先生!我一定好好考!” “只要有八年级、九年级水平就行,到时候,说不定不用我来多说,行署都会专门过来采访你,你很不容易,行署需要榜样,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 “是!” 听到钱镖的话,王角顿时心中凛然,自己的打算,本来就是如此,可没想到,钱镖这样的大佬,也早就有了准备。 钱镖如此想,整个杀龙港只会更多。 幸亏自己没有贸贸然就只抱蓝彩仕一条腿,还跟汤云飞牵扯上了,现在又成了一工学堂副校长钱镖的学生,那原本的搏一把,现在就是十拿九稳啊! 044 无知是福 看到《杀龙港义务教育暂行学力测试大纲》之后,王角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就这? 也不是说瞧不起,实在是这水平真就一般,九年级都没有上导数、偏导数的概念,甚至解析几何也只是最入门的几个。 比较“复杂”的,也只是多元方程组,杀龙港九年级的数学难度,天花板也就是到此为止。 王角寻思着,这水平,跟他穿越前的初中,也就差不多,而且还是初一以上,初二未满。 而根据蓝彩仕、汤云飞甚至包括钱镖的知识水平,王角可以确定,他们的数学都不差,微积分、线性代数都会。 甚至汤云飞这个画人体的,还会假设标定物是刚体,然后计算角动量…… “我去……这穿越者前辈到底是什么神仙?到底怎么魔改,才能把不同地区的教育水平,差距拉到这种程度?” 同样是九年级,同样是十六七岁的青少年,杀龙港的少年去了皇唐天朝的京畿,那根本就是个文盲,想要找工作,唯一的依仗,可能就是自己识字。 淦! 太魔幻了。 王角越想越觉得恐怖,整个唐朝的中央,就是个高端人才黑洞,可以想象整个帝国的统治范围……甚至是影响范围内,所有的高端人才,只要是学有所成的,都会前往中央一展拳脚。 因为在边疆区或者说制度混乱地区,他们掌握的先进知识,根本就是垃圾!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天天在油印室门房喝酒的刘澈。 第三工业部的正牌电机工程师又如何? 整个杀龙港,不,整个南海,又有几个地方用电? 而根据刘澈、蓝彩仕、汤云飞的描述,在帝国的核心统治区,有的地方已经用上了电。 但是在杀龙港,最接近“现代化”的东西,应该就是蒸汽机。 各种各样的蒸汽机,但蒸汽机的个头儿,都出奇的大,只有少部分单位,才会用一些稍微小一点的蒸汽机。 甚至使用频率最高的蒸汽机,还都是火车和轮船,工厂商用的蒸汽机数量,占比非常可怜,基本都集中在林区、矿区、港区。 整个大唐帝国对治统的耐心,让王角细想之后,顿时觉得不寒而慄。 “这位缺德老前辈,仔细想想,也真是够胆色,不容易啊……” 换位思考,王角心想自己要是面对贞观大帝李世民,估摸着还真没啥想法,舔就完事儿了。 反正他就是一个小保安。 十天后,十二月的上旬旬休日,就是杀龙港义务教育推行办法的第一场学力测试,根据考试成绩,会将参加学力测试的人按照一到九年级来办理就学资格。 根据暂行规定,杀龙港行署参照帝国在贞观四十九年,于长安京畿地区推行的《汉皇曲江文会诏》,将接受义务教育的年龄,敲定在了十六岁以下。 《汉皇曲江文会诏》并非是正式通行的法律,只是皇帝吃饱了撑的,说是只要十六岁以下的青少年,不管是不是贵族,都可以在曲江文会上唱诗。 于是贞观四十九年的曲江文会结束之后,人们都说,这是皇帝老子要让百姓都有书读,不然怎么会搞这样一个噱头? 之后帝国的重要城市,都是参照《汉皇曲江文会诏》来推行义务教育的年龄限制,至于义务教育普及办法,则是参照了“地上魔都”武汉。 现成之法,拿来用用又何妨。 王角掐指一算,这贞观四十九年跟贞观三百年,差了二百五十年还有富余,然后两百多年后的杀龙港乃至整个北苍省,才堪堪在制度上追上两百年前的长安? “这尼玛就算给南海地区一个全国统考的资格,那也是被吊起来的结果啊。” 深入地想一想,王角就觉得新来的沙专员,那是真牛逼,也真有种。 这位大佬打破的,可是两百年多的格局,搞不好还是默许的一种格局。 反正换成王角自己,他觉得自己要是处在这个位置上,搞不好今天说要推行,明天就死在了街头。 “不是猛龙不过江啊。” 够猛! 不愧是祖上攻破大马士革的! “我还是老老实实先考试吧,别想有的没的。” 参加学力测试,一路过关斩将,先整个九年级满分水平,然后明年就能参加统考,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拿到大学入学推荐信。 特殊地区的优秀人才,想要进一步接受教育,获得更多的知识,就只能如此。 和中央核心区不同,边疆区、制度混合区,都是这样的办法,几乎就是锁死了底层在受教育层面翻身的可能性。 边疆区的底层,最有可能翻身的方法,不是刀口舔血,就是枪口跳舞。 而他们翻身之后的每一个银元,最终又都会换成中央核心区的一张张纸钞。 没办法,他们一旦成家立业,都想把孩子送回社会教育更发达、环境治安更安全的中央地区。 在外指望靠暴力扬名立万,贞观三百年以来,一个成功案例都没有。 最牛逼的,也不过是跑到国外番邦做土王,然后儿子辈又开始舔大唐帝国…… 中央核心区随便哪一所大学毕业的学生,扔到边疆区,都是人才,绝非是眼高手低的废柴,而是真人才。 唯有再进一步跃迁,超过大学求学那些年的知识范围之后,这些人在边疆区,才会又变成一只只肥肥胖胖的高端米虫。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顶尖人才想要有所成就,除了回归中央,别无他法。 想要在外一手搭建全套的科研环境,王角真心觉得还不如抹脖子赌一把投个好胎,或者穿越个家里有矿的…… 原本因为处于杀龙港的最底部阶层,王角对帝国上层的结构,那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很多部门怎么来的,有什么功能职能,他都是一无所知。 然而当通过杀龙港的各路猛龙,对帝国上层建筑重新了解之后,他觉得这他娘的还不如一无所知呢。 两眼一抹黑……其实也挺幸福的。 “唉……” 拿起铅笔,在白纸上开始写第二十八篇作文的王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045 冬天到了 “哇,角仔,这么多面粉?很不好买的呀!” 忙完一个中午的王宝珠,此时正在收拾桌椅板凳,然而看到李富贵蹬着三轮车,就把十几袋面粉拉过来,王宝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你好命啊宝珠姐,我先生说你的椰子饭实在是好吃,所以为了表示感谢,特地弄了十八袋河北面粉给你啊。一八,要发,以后我带人过来吃饭,少收点啦。” “感谢?喂,角仔,听你话的意思……不要钱的啊。” “你要是一心想要给,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一下。” “噫!给?给你个头啊。哇,你知不知道杀龙港这里面粉多贵啊,想要炸个鱼丸,也只能勾一点木薯粉,不知多难吃。” 王宝珠连连撇嘴,忽地眼珠子一转,喜上眉梢,“嗳,角仔,你家先生,今年多大?” “……” “看我干什么?看我我也想试试啊。别看你宝珠姐现在……是,是有一点点胖,但也就一点点嘛。年轻的时候,我除了能干,其实长得也还不错啊。码头上谁不知道王家一枝花……” “宝珠姐。” “怎么?” “看到那个泔脚桶了吗?” 王角指了指不远处的潲水桶,几只野猫“喵”了一声,却也是不怕人,依旧围绕着潲水桶在那里寻找着食物。 “看到了啊,泔脚桶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桶,比你苗条。” “比我……你个衰仔!!!!!” 抄起手中的抹布,王宝珠朝着王角就砸了过去。 躲开抹布之后,王角嘿嘿一笑:“不要生气嘛宝珠姐,十八袋面粉,够你招揽多少生意?到时候油炸几块大排,做个红烧,要不然兑个酱油水,哇,你知不知道岛北和西港的人多有钱?” 听到钱,王宝珠整个人就精神起来,同样抿嘴一笑:“哎呀角仔,你知道的嘛,我一个女人家,又不认识路,就算想要卖,也没门路啊。再说了,万一有什么字头大哥在那里混,我没拜码头不交数,连人带锅都被砸啊。” 王宝珠并不知道王角的先生其实就是一工学堂的副校长钱镖,只是知道王角现在拜了先生,用上了钢笔,还读书识字要考试,简直牛逼到不行。 在王宝珠看来,自己这辈子最亏的就是做一份椰子饭给一个读书人吃,第二亏的就是生了儿子黑金。 但最赚的,就是收留王角这个……靓仔! 王宝珠都想好了,只要王角考试考得不错,她就直接把“宝珠椰子饭”改名为“状头椰子饭”! 到时候在他门口摆摊,每个月得加钱! 得加钱! 加钱! “先试着做喽,宝珠姐,饭要一口一口吃的嘛。现在都十二月了,你知道会有什么生意的嘛。” “什么生意?” 王宝珠一脸懵,“十二月能有什么生意?不都一样?” “不是吧宝珠姐,你这么多年生意怎么做下来的?” “怎么做下来的?不就是做喽,还能怎样?” “所以说要读书的嘛,你难道没发现,最近杀龙港多了很多北方人吗?” “那又怎样?他们又不吃老娘的椰子饭。” “……” “那到底怎样嘛,你个衰仔直接说喽,知道我没读书,还不直接说?所以说读书人就是心眼多,都是黑的……” “……” 一脸无语的王角于是只好道,“你想想看啊宝珠姐,十二月,冬天啊。杀龙港是没有冬天,可是这时候,扬子江都在下雪啊。有门路的,肯定坐船来南海度假啊。” “咦?你这么一说……” “所以说呢,要读书。不然你一辈子没看过雪,怎么知道什么冬天?” “我怎么不知道冬天?冬天吃饺子嘛,饺子我会做!当年那个扑街跟我说去北海看雪,老娘信他个鬼啊……” 又开启侮辱咒骂模式的王宝珠,让王角不得不好奇,黑金的老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王宝珠这么怨念。 这种怨念,除了不忿之外,其实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恨意,曾经在某个师范大学当过保安的王角,曾经见过被极品渣男多次甩了的极品女文青,每每跑闺蜜面前哭诉渣男实在是渣,且不得好死,但只要渣男回过头一哄,之前的所有诅咒,都成放屁。 讲白了……放不下。 王角敢这么肯定王宝珠也是这样的,那是因为在“宝珠椰子饭”杀鱼的这段日子里,从他的观察和见闻中判断,王宝珠这么多年,居然就没有再重新找一个。 嘴上倒是口花花的,实际上瞧谁都是渣渣…… 黑窝仔的亲爹……挺叼的,各种意义上。 “不要管雪不雪啊宝珠姐,冬天到了,北方有钱人会过来过冬。我听我先生说,武广线现在一票难求,广州现在到处都是人。广交线又是通的,以前每年这时候,都会有交通部的管制通告,肯定都是安排有钱人安心坐车嘛。” “交州?哇,到了交州,再来杀龙港,也很正常哈。” 王宝珠脑子还挺聪明,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过来。 “对嘛,怎么样宝珠姐,先炸一点大排,做个红烧、酱油水或者直接卤起来,管你河南河北还是江南,总有适合的,对不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角仔我跟你说,以前啊,就是以前,这时候总有腰间挂铳挂刀的读书人,然后说是什么采风啊考察啊旅游啊什么的……” 说到这里,王宝珠竟然眼睛泛着神采,那一脸幸福状的回味模样,看的王角哆嗦了一下。 黑窝仔的老爹……挺叼的,各种意义上! 等把面粉装卸完,王角带着人离开之后,“宝珠椰子饭”顿时如烧开热水,整个沸腾起来。 “哇,你好命啊阿珠,这么多面粉,转手卖就不知几赚钱。” “我以前就说的嘛,阿珠人靓心善,命中有福!” “这么多面粉,阿珠用不用得完啊?” 在那里一个劲嚯嚯直笑的王宝珠则是一手掩嘴一手甩着抹布:“哎呀哪有那么好,冬天的嘛,角仔听说我没看过北方的雪,所以弄点北方的面粉来着,哦嚯嚯嚯嚯……” 046 这是什么车?! “刘哥!” “嗯嗯嗯嗯嗯……” 油印室门房外,刘澈一手攥着茶缸,茶缸里装着入冬配发的特供黄酒,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里面应该是烫了姜丝。 另外一只手,则是攥着一根刚油炸好的骨肉相连。 腌渍入味不说,还挺新鲜。 杀龙港这里的气候,没冰箱就是作孽,也就是街市上人肠胃坚挺,多猛烈的苍蝇也拉不死他们。 “刘哥,新回了一笔款子,我给你搁桌上。” “咋又分钱了捏?” 刘澈“呸”的一声,把嘴里的脆骨吐了出来,只听“嗷嗷”两声轻叫,花坛里钻出一只肥胖的细狗,扭着翘臀迈着短腿儿,就到了跟前叼脆骨啃。 “现在《花季雨季》卖得好啊!” “啥玩意儿就卖得好啊,那《白雪姑娘和七个精壮小矮人》有啥看头?净整些清汤寡水的,看得就不得劲儿。” 有点不舍手中的骨肉相连,犹豫了一下,刘澈还是把肉串往狗子那里一扔,手指上的油渍,往身上背心来回磨蹭了两下,然后进屋一看桌上的钱袋,拎起来掂了掂:“这么多?!” “卖得好啊刘哥。” “那不行,兄弟,这不行,我不能占这个便宜。” “刘哥,我……” “你喊我一声哥,我高兴归高兴,可兄弟,太多了。老话说得好啊,过犹不及。哥哥我是无所谓,当然也不是说不爱钱哈,但这财帛动人心呐兄弟。可不能对谁都掏心掏肺的,碰上蔫儿坏的王八蛋,有你好受的。” 说罢,刘澈翻箱倒柜折腾了一番。 “刘哥,找啥呢?” “我印章跑哪儿去了?噢~~忘了忘了。” 说着,刘澈往一堆垃圾里面掏了掏,居然摸出一枚羊脂白玉的印章。 “……” 王角一双眼珠子差点鼓出来,这货居然还有这样的精品白玉?! 不识货的人见了这印章,也都只会说好。 “哥给你整个条子,回头补个申请。” “蛤?” “走,去‘顺丰车行’。” “不是,刘哥,去车行干什么?” “提车啊。” “刘哥,我买什么车啊,我住得又不远。” “可鸡儿拉倒吧,你他娘的还去岛北溜达呢,东港、西港、青龙乡、玄武山……这么大一个地方,你就天天指着外面叫个马车?” 刘澈一脸的不屑,然后鄙夷地说道,“要说这天涯海角就不给力呢,哥哥我在黑水那会儿,照样有轨道交通!” 拽到不行的刘澈说罢,又摸了两个钱袋,然后招呼着王角出门。 王角寻思着自己这档次,现在配个马车,那是不是不太合适? 自己也不敢雇个车夫啊? 顺丰车行值钱的车子,就是马车,一般都是大人物才配,有钱人家为了低调,也多是一切从简。 毕竟富户被杀猪,那也是挑肥的杀不是? 谁都不想把自己打扮成最肥的那只。 顺丰车行离得不远,就在朱雀大街,街口第一家就是。 刘澈到了地头,然后就摸出一张名片,又掏出了印鉴,然后开口道:“双缸二五零型号的还在?” “呃……在。刘工这是……” 原本王角寻思着,就是买个马车,要不然就是个自行车。 结果一听刘澈的话,王角心说这他娘的不会是蒸汽汽车吧? 虽说他听说是有这么个玩意儿,可这杀龙港,他也没见过实物啊。 难道说今天就要开开眼? “我他娘的搞科研不得到处跑?调研也是研发的重要组成部分,问什么问?你是不是敌国奸细?想打听我们第三工业部在南海地区的最高机密?” “……” “……” 扣大帽子的熟练度让王角叹为观止,顺丰车行内的小哥吓得脸色发白,然后赶紧道:“刘工稍等,我去通知经理。” “赶紧的,别墨迹!” “是是是,刘工稍等,稍等。” 小哥一边说话,一边又吩咐着店员赶紧招呼。 几个前台姑娘忙不迭地端茶倒水,沙发的茶几上,更是摆满了时令水果。 刘澈一屁股坐下去之后,随手剥着山竹就嘬,汁水横飞黏了一手,旁边小姑娘赶紧双手奉上擦手纸。 “兄弟站着干啥?坐,坐着等。” “不是……刘哥,咱们过来是买车的?” “那可不是咋滴?那车贵,也不单是贵,有钱也不好卖,得像我这样有身份有地位有技术有能力的四有英才,才有资格来买。” “……” “哈哈哈哈,说白了就是顶着第三工业部狐假虎威,反正老子他娘的来天涯海角还算完球了。妈了个巴子的,早知道在黑水就炸死那群王八蛋,一了百了才痛快。” “刘哥,多的咱也不问,可老话说的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这话在理!” 刘澈说罢,又道,“回头你赶紧考试,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我跟你说,我在石城钢铁厂附属中学读书那会儿,哪个学期都是年纪前十。我数学贼好,你有不懂的,只管问,包教包会。” “那成,谢刘哥。” “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回头发财了,弄点好酒过来就成。” “那必须的!” “哈哈哈哈……” 刘澈听了大笑,然后道,“正好你明天考试,这车呢,先定下来,办好牌照,考完了再过来提车。” “不是,刘哥,啥车啊,这么麻烦?” “你等着瞧吧!” 稍稍地卖了个关子,王角寻思着,这四个轮子的车子,他倒也是会开,可没开过蒸汽机为动力的啊。 只一会儿,就见那边有人忙活着什么,不多时,有个头戴撲头,腰间挂着玉佩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拱手笑道:“稀客、稀客,刘工,车已经弄好了,都是全新的,油水入港之后就换过,刘工要不要查验一下?” 油水换过? 王角一听,这还真是汽车?! 卧槽,有点酷炫啊! 只是当里头的人把东西推出来之后,王角目瞪口呆:卧槽这是啥? 一眼看去,竟是一辆两个轮子的车,如果王角没看过的话,这他娘的是一台造型奇葩的摩托车? 蒸汽动力的……摩托车?! 047 对我老婆好点儿 “刘……刘哥,这东西……” “双缸二五零两轮机动车,贞观二百五十年定型,原型机就在石城钢铁厂。” 咧嘴笑着,刘澈上前拍了拍车把手,“五十年没啥大变化的垃圾。” “……” “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就不行知道吗?” 说着,刘澈指着连杆,扭头看着王角,“武汉有链传动的,不过那个更贵,一百二十里巡航时速,而且跟这台双缸二五零不一样,节流阀做得更精密。不过想要拿到手,职务品级还要更高才行。部堂级的高官打申请,才能批下来。” “卧槽……” “艹就对了,那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东西,内战白打了。” 直摇头的刘澈又道,“知道为什么武汉有更新型的,却不下放吗?” 王角摇摇头,他要是知道,他在杀龙港混? 要是穿越有的选,他肯定选牛逼发育点啊,哪里需要在这里天天瞎折腾。 “因为造那款的单位,还造鱼雷。” “啥?” 一脸懵逼的王角当然知道鱼雷,可他脑回路有点跟不上了,这都什么跟什么?鱼雷?! 不是,这年头要鱼雷干什么?! “给飞轮加速,然后鱼雷下水就能推进。只不过整套装备,都在汉阳造船厂,什么船都是一发的事情。” 舔了舔嘴唇,刘澈很是感慨地拍了拍蒸汽摩托,“行了,兄弟你明天考试,哥哥我先帮你把牌照弄好。” “不是,刘哥,这……这不要紧吧?” “你骑这个,警察不会抓你,免得麻烦。我他娘的以后还要在这里做科研呢,科研多花钱啊。” 嘿嘿一笑,刘澈扬了扬下巴,“就兄弟你那买卖,哪天警察瞧上了,那不得吐点儿出去?咱也是为了个人的幸福生活而努力奋斗啊。” 说罢,刘澈拍了拍王角的肩膀:“你要是自己买,没几千块下不来,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谁啊,国家栋梁大唐未来啊,几百块搞定。” “……” “这一批双缸二五零,都是给警察配的。那个‘阿保机’门路很广,四十年前还认了个干爹,邹国公二房嫡系。” “刘哥,你咋这么清楚?” “那可不咋地?我是谁?国家栋梁大唐未来啊!” 拍了拍胸膛,刘澈挺着个大肚腩,这才一本正经解释道,“邹国公二房是‘大素公’,这一支都是在石城读书。” 听完刘澈的解释,王角这才明白过来,这个耶律阿保机,还真是运气好,少年时代居然认了个牛逼干爹。 而且还是石城官产学媒四大体系中的地头蛇,能量大得惊人。 难怪搞了个“世忠社”,还屁事儿没有。 “朝廷有人好做官呐。” 情不自禁感慨了一句,王角这话让刘澈愣住了,好半晌,刘澈才赞叹道:“难怪姓钱的那个老棒子愿意收你为徒,兄弟,你有悟性,你有悟性呐!” 连连拍着王角的肩膀,刘澈这才让店员把蒸汽摩托架了起来,因为这是前驱车,但是可以改后驱,换一款型号的连杆即可。 “刘哥,那现在……” “我先把这车给改改,怎么地也得让你如履平地啊。就那帮小警察开的,那悬挂能叫悬挂吗?我给你再整个座垫靠背,换个水位表和压力表。人性化!” 说着,刘澈已经让人把蒸汽摩托弄上了台架。 预热、启动,等发出“嗤嗤”声之后,刘澈在把手处稍稍地加了点“油门”,与其说是“油门”,倒不如说是汽门。 伴随着很有节奏的“嗤嗤”声,交错的蒸汽,顿时冒了出来。 王角寻思着,他要是骑着这个上路,那跟孙大圣也没什么区别吧。 “兄弟,给自己的车取个名儿呗。” “刘哥,有啥规矩没有?” “有!怎么没有!” 猛然提高了音量,刘澈抬手指了指蒸汽摩托,“这玩意儿还诞生了一个字知道么?” “啥字?” “她。” “他?” “女字旁一个也,她。” “蛤?” “你别蛤啊,我跟你说,我先生、师兄,还有我先生的先生,我先生的先生的先生,那多少辈儿都拿这玩意儿当什么,知道么?” “当什么?” “老婆啊!” 猛地拍了一下车座,王角吓了一跳,然而刘澈却一脸抱歉,“激动了激动了,不好意思啊兄弟,这是你老婆,是我失礼了。” “……” 艹。 本来没觉得如何的,被刘澈这么一说,王角整个人突然就……就比较心情复杂。 好一会儿,王角开口道:“刘哥……那啥。” “嗯?” 正在忙活的刘澈应了一声。 “你忙。” 欲言又止的王角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对我老婆好点儿! 跟刘澈道别之后,站在朱雀大街上,王角整个人还是有点懵逼,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挺好。 走路上,看着往来行人的服装,朱雀街中那些店员头上的撲头,路边巡逻骑警腰间挂着的手铳,然后,十字路口,传来了“当当”声,那是轨道马车要通过路口,提醒着左右来车和行人…… 魔幻,太魔幻了。 用“光怪陆离”来形容,不及其万一啊。 看到蒸汽摩托的时候,王角多多少少,还觉得触摸到了现代、近未来、未来…… 可当刘澈说这蒸汽摩托,在五十年前就造了出来的时候,他又觉得极其荒诞。 更荒诞的是,杀龙港见多了木头帆船,然而却在遥远的武汉,居然有鱼雷。 那位穿越者前辈,缺德! 那位穿越者前辈,牛逼! 那位穿越者前辈,缺德又牛逼! 回到一工学堂,整个学校已经被清空,因为这里也被布置成了考场。 王角原本是从西大门走的,结果听到正门,也就是南大门有动静,好像还挺热闹的样子,于是就跑过去看看。 结果到了那里,他又风中凌乱起来,因为在一工学堂的大门口,杀龙港行署的官员们,带着一工学堂的职员,或站或坐,整整齐齐地排成了几排。 而正前方,一台体型硕大的照相机正对着他们,摄影师大声地嚷嚷着:“好,各位领导,看向这边~~一、二……” 嚓! 一阵烟雾翻滚,合照,拍好了。 048 有奶才是娘! 十二月十日,杀龙港义务教育暂行入学学力测试第一期开考,北苍省行署专员沙赞莅临各考场,对第一期的学力测试筹办,表示了祝贺。 按照行署最新公布的进度来看,明年,也就是贞观三百零一年,整个学力测试都会结束。 然后从贞观三百零一年九月开始,将不再组织学力测试,只根据杀龙港各区划分,进一步加强地方中小学的建设,同时稳步让杀龙港全部适龄儿童接受义务教育。 美好的未来,仿佛就要徐徐展开,贞观三百年的冬天,一如既往炎热的杀龙港街市上,都是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毕竟,自从新来的专员到了杀龙港,那真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街面上连一只小混混都没有,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世”。 哪怕是杀龙港的百岁老人,身为一个人瑞,在他们的记忆中,混乱驳杂又热热闹闹的杀龙港,从未有过现在这般的安逸、祥和。 “老板,刘总接到线报,说是有一批海贼摸进了北山,他打算带队过海,去北山抓捕。” “什么蟊贼,这么大的胆子?” 杀龙港行署官邸,行署专员沙赞,拿起一只镀银烟盒,“咔”的一声打开之后,一根卷烟就弹出来半截。 宛若扁平酒壶的镀银烟盒,上面还有“定襄”二字的草书。 咬住过滤嘴之后,行署秘书办公室主人李齐旺,就上前用煤油打火机点燃了卷烟,然后小声道:“老板,听说是‘缥缈苍龙’。” “嗯?!” 沙赞猛地一愣,站起来喝道,“放屁!这‘缥缈苍龙’!不是已经炮决了吗?!” “老板说的不错,这个‘缥缈苍龙’,的确已经被炮决了。可是现在有波斯海过来的豪强,说是炮决的那个‘缥缈苍龙’,是假的,真的没死,之前躲去海南,还在海口露过面。” “什么?!在海口露面?!” 手指夹着烟,沙赞点了点李齐旺,“让老刘注意!不,让老刘千万注意!带上重火力,以防万一!” “老板,您的意思是……” “波斯海那边传来消息,不管真假,这说明有人打算搞事。这几年,乱党假扮海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只不过大多都在波斯海。毕竟,乱党想要哄骗亡命之徒,又想购买枪炮,唯有去这等三不管的地方。” 说到这里,沙赞似乎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对李齐旺道,“你可知,波斯海至红海,曾经是有人建国称邦的。” “呃……老板,这等事情,不是司空见惯吗?” “有些秘辛,不见于世面文字,多在国家图书馆中。你若是有空,可以去西京、南都转转,以你现在的品级,也可以查阅一些历史资料了。” “还请老板示下!” “波斯海的乱党,涉及邹国公二房及长孙女皇,你要查的话,可以去南都。在广州图书馆中,还有‘广交会’的历年交易记录,乱党的实力,不可小觑。” “老板,我皇唐天朝环球无敌,这乱党……又能如何?” “你以为这环球无敌,是靠一张嘴说出来的吗?” 言罢,沙赞手指弹了弹烟灰,眼睛微微一眯,“你死我活啊……” 这一声感慨,让李齐旺没由来的哆嗦了一下。 能够让杀人如麻的冠北省警界英雄这般感慨甚至还有一点点畏惧,可想而知其中的厉害,超出了李齐旺这种按部就班仕途中人的想象。 他知道沙赞是个狠角色,但从未将沙赞当作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 莽夫,在远西是活不下去的。 两百多年前就是如此,西突厥三打大马士革,几乎所有西突厥的阿史那氏都觉得自己大赚一笔,然而结果却是大马士革成为了“巨唐”的羁縻州。 最终,大马士革又一次被攻破,那一次,主攻角色换了人,不再是突厥人,而是希木叶尔人“悟净公”。 这些粗浅的历史,官场中几乎是人人知道的。 但是此时此刻,李齐旺陡然发现,不管是远西沙氏还是说曾经的波斯海大塔巴,最终都没有停留在远西,而是选择了回归天朝。 其中的共性,不得不引起李齐旺的深思。 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李齐旺看着站窗口帘布一侧抽烟的沙赞,小声说道:“老板,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是想问乱党的事情?” “老板明见万里……” “乱党只要不破坏老子的业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所谓。” 嘴里叼着烟,一只手微微地挑开窗帘,侧身站着的沙赞眼皮半耷,“保皇党、乱党、进奏院选人、南海四大家族……甚至是海贼,只要不坏老子的好事,一切都好说。” “啊?!” “有奶才是娘!” 反手捏着掩嘴,短粗的食指和拇指上,满是伤疤,皮肤更是有着极为不规则的毛糙裂纹,沙赞的语气极为严肃,“皇帝老子要是给我一个总督当当,我做保皇党又何妨?不给?不给关老子屁事?老子难道不忙?还要加班的……” 说完,又将烟嘴塞回了口中,吞云吐雾,很是嚣张! 只是等李齐旺离开办公纸之后,沙赞这才摸出一只怀表,粗粝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这是年代久远的怀表。 精致的“汉阳造”,有着皇唐天朝第一批最优质的游丝,只有两百多年前左骁卫和忠义社的一部分人,才会有这样的怀表。 “宁为太平犬啊……” 沙赞发出了如是的感慨,窗户外的街道,干干净净,一眼望去车水马龙,整个港口城市的活力,一览无余。 只是,职业习惯让他无法直接站在窗口,侧着身子,杀龙港的行署专员神情肃然,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回想起了少年时代的理想。 沉默了一会儿,竟是表情狰狞起来,抬起手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呸! 将嘴里半截烟嘴吐了出来,一屁股做回沙发椅之后,向后躺了一会儿,然后极为烦躁地抓起桌上的镀银烟盒,“咔”的一声打开,又一根卷烟弹了出来。 049 角仔是我生的! 考完数学之后,王角心情不错,满分是肯定的,整张卷子非常夸张,涵盖了一年级到九年级的全部内容。 学到多少东西,就止步到什么年级水平。 简单粗暴的方法,但杀龙港现在搞渐进式的义务教育推广,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反而筛选起来更加高效。 反正到明年九月份,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学力测试。 “大佬!” “角哥。” “角哥。” “大角哥。” “王哥。” 出来的时候,校门口一堆人等着,除了黑金、李富贵、细眼仔、田鸡之外,一工学堂的渣滓们,也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从校门内走出来的王角。 要知道,这货在几个月前,还是一个杀鱼仔跳槽过来的保安,结果一眨眼,居然就能参加学力测试了? 虽说不少跟着赖坚毅混的八年级学生,都觉得这个姓王的小保安,就算识字,也最多在四五年级混。 可是现在,好像情况不太对劲…… “角哥,语文已经出了分数,最高分满分,考生跟角哥同名同姓!” “你是不是阿呆?什么叫同名同姓?摆明就是大角哥嘛!” “王哥,是不是你啊?” 赖坚毅现在是真的惧了,之前王角抄起条凳把人九年级的一个“老大哥”砸翻在地,他只是觉得这人够狠。 可要是现在王角参加学力测试,直接九年级入学,那就有点吓人了。 在广州长大的赖坚毅别的不知道,就一点,隐忍藏拙的狠人,自己少招惹。 这是他悟出来的道理,也是他老爹教的,更是他老爹的老爹教的! 南海四大家族,冯、冼、杜、李,有一家算一家,不管是哪家分支,能够当家做主的,全他娘的是老阴逼,没一个好东西。 且都考上了大学,学习成绩绝佳! 且都考的不是本地大学,而是隆庆宫大学、钦定洛阳大学等等中央高等学府。 且都拿全额奖学金,什么“阿罗本奖学金”……不屑。 只不过以前那些人,离自己很远,赖坚毅觉得关他屁事,他就是混口饭吃,能在赖家做一条肥肥胖胖的米虫,也挺好的。 但是现在,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王角,小肥肥慌了。 十六岁的少年现在敢指天发誓,眼前这货肯定没有他之前想的那样老实本分! 这世上哪有一边卖小黄文,一边又考出好成绩的老实人?! “嗳,低调,低调……” 王角抬手向下压了压,“古有‘凿壁偷光’,我不过是拿出玩游戏的时间,去……” 话到嘴边,王角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太特么熟练了,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 不过因为戛然而止,反而效果绝妙,几个跟着赖坚毅混的跟班,顿时找到了指路明灯一样,眼睛放着光喊道:“哇,角哥,以后岂不是能成同学?!” “听说义务教育之后,谁放火烧油印室,沙专员就烧谁,看来是不得不念书了啊。” “念书就念书,怕什么?先生上课我睡觉,先生下课我回家,还不是一样?” “作业呢?” “所以说坚毅哥才说你是阿呆,没看见角哥连语文都考满分吗?抄角哥的作业,不就行了?” “对哦!” “来,跟我一起喊,多谢角哥!” “多谢角哥!” “大声点!” “多谢角哥!” “再大声点!” “多谢角哥!” “……” “……” 风中凌乱的王角寻思着就这帮人形渣滓,就算不放火烧油印室,貌似也没有什么正向进步。 不过总体而言,还是进步的,尽管是被高压管束的倒逼,但结果却是好的。 用马眼想也知道,新来的杀龙港行署专员沙赞,那是铁了心要出成绩。 谁阻碍他出成绩,谁就是仇人、敌人,不死不休的那种。 道上大哥为什么跑路? 不就是因为怕了“世忠社”的过江猛龙刘亿么。 那刘亿为什么过来? 王角早就打听过了,就是专员沙赞弄过来的,两人还是老交情…… 要出成绩的行署专员沙赞,那是连一点点主动权,都不想抛给外人。 万一道上大哥阳奉阴违,暗中破坏了义务教育的施行,沙赞固然是能事后算账,可拖延了义务教育的推动,就是破坏了他的业绩。 此仇不共戴天。 所以,管你什么“精忠社”“武忠社”“全忠社”,盘着,不盘着就滚。 于是乎,“精忠社”的曾经大龙头,如今的“金菊书屋”大老板黄巢,就派了“甫里先生”陆龟蒙过来狂嫖。 小头要昂扬,但大头要低下。 很合理。 八十多岁的老嫖客,现在就是杀龙港的嫖嫖乐老先生,散财痛快,为人风趣,行署内外都是交口称赞。 至于“武忠社”“全忠社”等等忠字头的社团就简单了,跑路就是。 坐船去海南省,爽歪歪,连苍南都不呆,给足了杀人如麻新专员的面子。 一切,都走在了沙赞专员既定的计划路线上。 稍稍有点幺蛾子的,大概就是没想到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这样的粪坑,居然捞出来一块金子。 反正考完之后,他的年龄、职业、家庭背景,都被呈报到了沙赞的桌前。 十七岁的少年,杀鱼为业,却依旧初心不改,热爱学习、拥抱生活。 最终,在新任行署专员沙赞组织的学力测试中,一鸣惊人! 机会是给有准备之人的! 谁给的机会?! 这值得深思。 如果不是新任沙专员的到来,十七岁的少年,是不是就有可能,一直做保安做到二十七岁、三十七岁、四十七岁呢? 于是乎,杀龙港的官方日报上,记者给了一个头版篇幅,描述了小小少年的志气,同时采访了杀龙港码头,著名美食店铺“宝珠椰子饭”,采访了老板娘王宝珠。 王宝珠表示:角仔是我生的! 没办法,当时太激动了,宝珠姐是知道王角识字,可没想到王角能考满分嘛。 稍稍地一激动,说了点粗鄙之语,也是可以原谅的。 不过,随着杀龙港官方媒体的报道,某个杀鱼仔少年,成了这次学力测试的第一名,顿时轰动全岛! 050 听懂掌声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 “好啊!” 一工学堂的干部会议上,捧着茶杯不动声色的副校长钱镖一脸淡定,只是眉眼之间的得意,丝毫没有掩饰。 这一波,这一波他们一工学堂血赚好吗?! “就凭这句话,杀龙港第一中学这个名头,就是稳了!” “之前去行署开会,原本我是不抱希望的。一工学堂的情况,诸位同僚也是心知肚明。按照之前的校风,如果杀龙港第一中学的名头,真的给我们,理不直,气也不壮。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校长席位上,杀龙港一工学堂的正牌校长王九月一脸的感慨,手指不断地点着桌上的一篇作文:“好啊!说的好啊!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一个少年尚有这样的志气,我们又怎能畏缩不前?” 王九月侧首冲左边坐着的钱镖说道:“老钱,我要谢谢你啊,原本我还以为,我退休之后,就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开封老家。现在好了,扬眉吐气!” “也是孩子自己争气,十几岁当家,没有大人照顾,能有这样的文字,是他应得的。他争气,我们呢,跟着骄傲,也挺好。” “我已经跟教育局打了申请,行署已经特聘了一批景教学堂的老师,其中业绩优异的几个,专员已经示下,如果王角的成绩可以,那就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是,专员的意思,就是这样。” 双手交叠起来的王九月眼神扫过一片,“义务教育一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是专员上任之后的工作重心,重中之重。” 能进入一工学堂领导阶层的,也不是笨蛋,王校长的这番话,已经透露出了一个重要讯息,那就是,新来的沙专员,要造星! 十七岁称呼一声“神童”,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连“寒门”都不是的孤儿王角,比普通人家还要普通不知道多少,这样的少年,只要能够顺利考上大学,或者说拿到中央高等学府的入学推荐信,这必将成为北苍省教育史上的重要一页。 从此之后,杀龙港也能当得上“人杰地灵”四个字。 物产丰富的地方多了去了,“狮驼岭”物产比杀龙港丰富几百倍,可那鬼地方再富庶又如何?一群土鳖庄园主,朝廷只有收钱的时候,才会多瞄两眼。 现如今的“狮驼岭”,连进奏院的办公地点都是开在南营州的,而南营州跟“狮驼岭”隔海相望,是两百年前南天竺的地盘。 所以“狮驼岭”要说经济发达,那肯定是发达的,物产也丰富,当得上“地灵”二字,可“人杰”,那就算了。 一工学堂的会议室中,副校长钱镖最有发言权。 “校长,不知行署那边,需要我们做到什么程度?” “不要问行署需要我们做到程度,而是我们自己要想明白,我们自己,要做到什么程度。” 王九月说罢,看了看左右,轻咳一声,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为了给将来的杀龙港第一中学创造良好的就学环境,行署、教育局等领导的意思,将来为作表率,新一中的招生范围,可是适当的……扩大一点点。” 尽管只是比划了一点点,但几乎所有与会人员都是秒懂。 什么一点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一点点跟亿点点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毫无疑问的,想要拿到这个亿点点,肯定也得付出一点点…… “并且我咨询了一下行署的秘书处李主任,李主任委婉地表达了对新一中的期望,并且认为,新一中将来招生范围扩大,现有的校舍和学校教学面积,可能就不太够用……” 有几个本来低着头瞎鸡儿记录的与会干部,瞬间就精神了! 精神抖擞! 情不自禁就挺直了腰杆,然后目不转睛,严肃尊敬地看着校长王九月。 有些干事当时就心中赞叹:要说还是中央河南来的能人是能人呢,这临到退休,还能为学校同僚谋福祉,真是让人敬佩! 王九月一看下属同僚们一个个眼神热切,也是面露微笑,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接着说道:“只是具体能不能增加学校的教学面积,这个呢,李主任也不是很清楚情况,只说还需要继续研究。我个人认为,不能等上级领导催了,我们才有所动作。人不是驴嘛,对不对?” “校长说的对!” “校长此言甚是!” “校长言之有理……” 一通没营养的罗圈马屁拍完之后,王九月又笑呵呵地看着下属同僚们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一工学堂,同时也是未来的新一中,一定要做出成绩。什么才是成绩?学生考上好大学、有出息,就是成绩。” 听懂掌声! 这一回,都不用暗示的,两边会议桌四排人马都快把手拍烂了。 按照王校长所说,他们一工学堂,也就是新一中,肯定是要扩建的。 一旦扩建,能增加多少学生且先不管,能不能搂到新一中旁边的物业也不重要,就说这新增了学生,肯定要新增员工吧? 那自己要是能拿几个岗位指标,一个指标卖两百块,过分吗? 再退一步,岗位指标不要,就说这新增那么多人,学生加员工,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要钱? 自己改不了校舍,还盖不了厕所? 好,厕所也盖不了,花花草草总能种两棵吧? 再退一步,花花草草也不能种,那食堂多卖几块肉夹馍,这肉汁儿丰不丰富,一千个人每个算一角银,那就是一百块。 每天一百块,一个月不就是三千? 一年,岂不是三四万?! 不少人想着想着,内心已经把王九月校长当成了亲爹。 不,亲爹哪有这么好? 比亲爹还亲! 不过这么想的,都是在第一层的,稍微有点眼色的,都是没有去看王校长,而是用惊为天人的眼神,看着王校长旁边的钱校长。 神人呐! 在茫茫人海之中,是如何找到王角这样一朵奇葩的? 天涯海角浪里淘沙,钱校长……牛逼! 051 不能乱说! 知道沙赞这个新专员玩的大,但王角不知道这货玩的这么大啊。 淦! “王同学,我去过‘宝珠椰子饭’,看过那里的环境,杀鱼工每天忙碌下来,几乎都很疲惫,而你还能选择读书识字,真的很令人佩服。” “其实还好,忙着忙着,也就习惯了。” 面对《北苍日报》的记者,王角一脸的淡然,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这种“成熟”“沧桑”,反而让记者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力,当磨砺成为了日常,磨砺也就不再是磨砺。 然而这件事情本身,却成了旁观者的精神磨砺。 “王同学。” 记者眼眶微红,声音都带着点哽咽。 王角见状,寻思着这他娘的是不是自己演过头了? 有心安慰一下,又怕破功,只好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而这副模样,落在记者眼中,又变成了少年郎特有的天真、善良。 太感动了! “是我失态了,不要见怪,王同学。” “呃……” 没办法,王角只好继续挠挠头,笑得像个铁憨憨。 “拍张照吧,王同学。” “会不会太麻烦?我听校长说过,拍照很贵的……” “没关系的王同学。” “那……那就麻烦您了。” 多么懂礼貌啊。 多么不容易啊。 一个杀鱼仔,却没有满口粗话,更是彬彬有礼,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太不容易了! 嚓! 伴随着一道闪光,浓烟滚滚之后,一个十七岁帅气少年的脸庞,定格在了那里。 “总编,照片洗出来了,要不要印?” “哇,不是吧,这后生仔这么靓的吗?” “英俊不好吗?” “好是好,不过你也是知道的,杀龙港鱼龙混杂,照片还是先不要登。” “这……会不会对王大郎不太公平?” “不要急嘛,我们杀龙港好不容易出了个‘神童’,现在不登,也是为了保护他。等到时机成熟,说不定能上《洛阳日报》!” “不是吧?总编,有这个可能?” “别人呢,是没这个可能。不过之前我去行署开会,知道沙专员的决心之后,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说着,总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沙专员实力强劲,能通天的。他来杀龙港,难道就是准备做两任专员?” “总编的意思是……” “早晚要走的嘛,不过,怎么走,得分开说,对不对?” “也是……” 有些话,总编没有说,去行署开会,他见到了中央来的教育部干事。 品级不高,可是档次高。 京官就是一条狗,那也是京畿的狗,天然高一等。 而且也侧面说明了新任行署专员沙赞的实力、背景,根本不是杀龙港地头蛇们可以招惹的。 教育部,是皇唐天朝数得着的强力部门。 教育大臣只要不是太脑残,发动一场弹劾,能让皇帝都发抖。 更何况这一回,总编也稍稍地咂摸出了一点点味道来,因为陪同教育部中央直属干事过来的,还有全程护送的安保人员。 这批安保人员中,有人是要去南苍舰队任职的。 光舰长就有三个,有没有更牛逼的人物,总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不带脑子去思考,总编也明白,搞不好这次教育部跟兵部是搅合在一起的。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先例,当年的东海宣政院,明帝李承乾还是皇太子的时候,折腾东海宣政院辖区,就是这么个模式。 现如今东瀛省会有人喊出“皇唐正统在东瀛”,除了幺蛾子多之外,也侧面说明,几百年的文化、军事折腾,非常的成功。 所以明帝拢共就在为五年,但这不妨碍东瀛省成立之后,对明帝的思念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没文化的土鳖,那是连怎么往脸上贴金都不会的。 而现在,杀龙港就是要准备贴金了,只不过,档次稍微差了一点,玩的是自古以来的套路——盛世出祥瑞。 神童,当然是祥瑞! 现在虽说不兴提祥瑞了,但“神童热”一直很热,反正总编是去过东京的,“神通”热潮没退过。 人们有着这样的愿景,自然就喜闻乐见。 接受完《北苍日报》的采访报道之后,王角的热度再上了一波台阶,因为在报道中,已经提到了王角将会在杀龙港新一中就读九年级,然后明年参加高考。 贞观三百零一年的新年还没有到来,但是杀龙港各个片区都在打听,怎么才能让自家的熊孩子进新一中。 以及,杀龙港新一中的附属小学。 “角哥,新年好啊!” “角哥,大吉大利。” “新年好啊大角哥。” “大角哥。” “王哥!” “大佬!” 名声爆棚的王角,在一工学堂那帮人渣眼中,已经快成神仙了。 “都好,都好啊,来来来,拿红包,大吉大利~~” 王角派着新年红包,围着的一群少年都是嗷嗷叫好。 上报纸啊,不要太威风! 赖坚毅甚至跟家里商量了一下,是不是过年时候,邀请王角去一趟广州玩玩。 在冯家当差的爷爷听说杀龙港出了一个神童之后,本来也只是听个乐子,结果肥仔贤孙说了,这个神童跟他是同学…… 那就不一样了! 赖坚毅的爷爷琢磨了一下,派人让赖坚毅去问问他老母,娘家还有没有什么像样的表妹,找个机会,把肥宅贤孙的同学给睡了。 生米煮成熟饭,年初怀,年尾生,大吉大利! 对于阿公的建议,肥仔觉得很有操作性。 因为有些事情,他不太方便跟家里说。 比如说自己在岛北的院子,现在被改成了小黄文连载杂志经营场所…… 尤其是,带头大哥王角给钱也爽快,赖坚毅一个月拿到的花红,比他老母偷偷塞给他的零花多十倍都不止。 外人眼里的王角,自然是品学兼优的人中龙凤。 可肥仔自己很清楚啊,王哥不简单,王哥很不简单,王哥非常不简单! 十六岁马上十七岁的小肥肥甚至猜测,是不是王哥把蓝彩仕、汤云飞都给骗了,反正现在他也不敢说破。 哪怕自己看破了,也不能说。 毕竟,有个道理小肥肥现在特别懂。 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到处去乱说! 052 好兄弟应该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毕竟地处热带,也就导致杀龙港的新年假期并不长,一般官员都是在二月份补上一个长年假,方便他们回家省亲。 道理也很简单,二月份从热带地区返回内地,刚好就是宜人的春天,皇唐天朝针对不同地区的管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有人性的。 只是,对杀龙港新一中的九年级新生来说,这个春假,实在是让人怀念。 和赖坚毅跟班们想象的新学期完全不一样,什么课上睡觉、放学抄作业……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的。 “喂,你不是看不起我啊?” 杀龙港新一中九年一班的教室中,王角侧着身子,一只手搁在课桌上,一只手则是挂在座椅的靠背上。 “没有啊大角哥,不敢啊大角哥。” “那为什么才考二十分?知不知道我跟先生怎么保证的?全员及格!你是不是在搞我啊大哥?!” “不是啊角哥,这些题……这些题实在是太难、太难了嘛……” 双手交叠在身前,耷拉着脑袋的新一届九年级“老大哥”中的一员,现在怂跟只受伤的鹌鹑一样。 “二元一次方程组太难了。” 王角一脸失望地摇着头,“对不住啊兄弟,你哪怕按照定下的规矩,考上三十分,这个月的花红我都会给你。毕竟,《花季雨季》卖得好,有你们的一份力,这些钱,是应该拿的,理直气壮。不过,还是那句话,规矩,就是规矩。” “不要啊角哥,好歹也有二十分,离三十分才差十分。我这个月能拿三十块,去掉十块,拿二十块行不行啊角哥?!” “你在教我做事啊?” “……” 低着头的新一届九年级“老大哥”,双眼微红,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隔壁座的赖坚毅见状,也是心中害怕,不过看到试卷上鲜红的38分,小肥肥又是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王哥说过的,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现在拿38分,以后不就68分? 王哥还说过的,像他这样的杀鱼仔都能考满分,没道理诸位兄弟都是人中龙凤,不可能考不及格啊。 王哥更是说过的,及格了,才能拿新一中的毕业证,不比一工学堂时期那些拿肄业的废柴强? 出来混,招牌要响亮的嘛! 我新一中毕业的,跟我一工学堂肄业的,根本底气都不一样嘛。 “大家都是兄弟,不是我姓王的要为难你们,实在是上面有大人物压着,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跟校长先生说:对不起先生,我们都是废柴,只能考鸭蛋,成绩这种事情不要跟我商量?” 噗! 有人在教室中笑出了声。 众人听到声音,顿时互相扭头张望,想要把笑出声的家伙揪出来。 “不要看别人啊!别人笑难道不对吗?” 砰砰砰砰…… 王角拍着桌子很是愤怒,“帮帮忙啊诸位大哥,你们又不会挨训,我啊,去校长办公室要被罚站一个小时啊!哪个扑街故意整我,也别怪我发飙啊!” “就是,《花季雨季》卖得不知几号,大角哥完全可以闷声发大财,叼我们做什么?这完全就是大角哥看得起我们,有良心,讲义气。上上心啦,又不是现在就考六十分,三十分来得嘛,很难吗?” 说着,阿才双手将卷子递了过去,点头哈腰笑着对王角道,“角哥,过目。” “考得不错啊才哥。” “喊我阿才就行啊角哥。” 阿才嘿嘿一笑,卷子上鲜红的56分,非常的抢眼,就差两道判断题,就能及格。 “呐,我一直说的,这就叫用心。课上不会,课下不知道继续学吗?才哥就是最好的榜样。所以,我决定,除了才哥这个月的六十块花红,再额外拿十块钱出来当奖金。大家没意见吧?” “角哥,不用……” “哎,阿才,这十块钱难道只是为了奖给你吗?也是为了督促兄弟们努力啊。你要是不拿,是不是想害大家都没有奖金?好兄弟应该做什么?” “讲义气……” “这就对了嘛。” 说着,王角抬手勾了勾,顿时有个小弟出来,将一只钱袋放在了课桌上,又点了十块钱,塞到了钱袋中,往前一推,看着阿才:“才哥,数数。” “不用不用不……” “阿才你怎么回事?怎么今天一直想要坏规矩?” “……” 听到这话,阿才顿时无语,咽了一口口水之后,这才冲王角讪笑,“多谢角哥。” “嗯……” 挥了挥手,阿才赶紧拿起钱袋还有卷子,逃也似的缩回自己的座位。 然后老老实实地打开了钱袋,一个银元接着一个银元地数,只一会儿,阿才的课桌上,就是七摞银元,亮闪闪的,让一班学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阿才额头上冒着汗,唯恐有人问他拿钱,只是余光左右看去,也不见有人过来,他顿时松了口气,又想起来,如今自己也是九年级了…… 不仅仅是九年级! 阿才看着不远处做着的王角,又瞥了一眼桌上的卷子,心中暗暗道:还差四分,就差四分了。 教室内,沮丧和欢呼此起彼伏,等到放学之后,阿才飞也似地钻入轨道马车,快到家的时候,却是隔着店门大喊:“阿母,我先去补课,晚点回来吃饭!” 正在店里算账的阿才母亲愣了一下,员工们也是略微停当了一下手中的活计,笑呵呵地恭维道:“老板娘好福气啊,少东这么求上进,将来一定大富大贵啊。” “最好啦。” 阿才母亲语气淡然,眉眼之间却是高兴,嘴上更是道,“现在的新一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管得这般严的吗?天天留堂,开给教书先生的柴水是不是太多了啊,让他们这般卖力……” 而此时,在一处成衣铺的二楼,新来的年轻账房很是无奈地说道:“我还要做事的啊才哥,不让老板扣我工资啊。” “你个扑街不就是要钱吗?说那么多废话,这家店是我表姐的嫁妆,我让你帮我补课,表姐那边敢扣你柴水?” 说罢,阿才从口袋里摸出来五个银元,拍在了桌子上,“够不够啊扑街?” “够了够了,谢谢才哥。” 年轻账房嘿嘿一笑,赶紧把五块钱摸到了口袋里,然后笑嘻嘻地拿出一叠白纸,“我给你出练习题啊才哥。” “嗯……” 053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才四十分,也想拿奖金?” “就是,出来混,起码也要考及格啊,不然多没面子!” “废柴呢,有两点最特别,一是分数低,二是没钱拿!” “我们九年级是这样的……” 新一中的九年级“老大哥”,对学弟们的冲击力特别大,大到让他们怀疑人生。 “喂,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新一中的八年级新生,和曾经的“老大哥”们一样,聚集在了学校非常出名的小卖部外面。 蹲在花坛旁撸鱼丸抽烟的八年级们都是一脸的郁闷,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不是应该九年级的“老大哥”,带他们一起去耍威风吗? 冰室街钓妹崽,横跨街区打群架,偷看做半掩门生意的寡妇洗澡…… 这样才是美好人生啊。 现在……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喂!谁让你们在这里抽烟的?!” “快快,是才哥。” “才哥好!” “才哥!” “才哥,食一支?” 几个八年级的学生,都是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发烟的发烟,打招呼的打招呼。 “我问你们啊,谁让你们在这里抽烟的?” “不是……才哥,抽烟嘛,不都是……就是……抽烟吗?” 结结巴巴说话的一个少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不对劲啊! 真的很不对劲啊! 啪! 阿才上去就是一巴掌,抽得对方头发飞舞,嘴里叼着的一根烟都飞了出去。 “我叼你老母,知不知道只有晚上熬夜看书的时候,才能抽烟提神啊?!” “啊?!” “我啊你老母的!月考考几分啊?” “说、说笑了啊才哥,月、月考?” “怎么?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没有参加月考?” “不是啊才哥,这个月青龙乡有戏班,去看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来参加什么狗屁月考……啊!” 嘭! 阿才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打在对方的小肚子上,打得胃酸都在喷涌,整个人都快不行的模样。 “扑你阿母,月考都没有参加,还想食烟?!” “才哥!才哥放过我啊才哥……” “放过你?我叼你老母的,把这里全部给我打扫干净!” “是、是……” “还有!我们九年级不但参加月考,周考、月考、期中考,全部都参加!出来混,没有九十分还想食烟?!把烟都给我交出来!” “……” “冚家铲!看什么看?!交出来!” “……” “才哥,烟。” “我的……” “我的。” “才哥……留、留一支行不行?” 啪! 反手一记耳光:“留着烧给你老母?你老母死了?” “才哥!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 “你老母死了你抽烟?!你老母死了?!死了?!” “我斩死……” 啪! “斩你老母个斩!” 正手又是一记耳光,抽得对方牙齿带血飞了出去,“就你这只白斩鸡,还想学人斩斩斩?扑街懂不懂基本力学原理啊?人的手臂是费力杠杆啊扑街!” “……” “……” 小卖部里头,叼着烟的老板直接看呆了,看到阿才扭头看过去,连忙把嘴里的烟掐了,然后堆着笑喊道:“才哥!” 阿才揣了几大包的各种烟,然后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指着一群唯唯诺诺的八年级学生,扬着下巴在走廊台阶上居高临下说道:“明天我要是看到有人跑路逃学,难听的话说在前头,最近我在做工赚零花,正好要出去送货,被我看到,知不知什么下场?” “……” “……” “怎么?装哑巴?一个个不会说话?知不知啊?!” “知啊知啊!” “才哥放心,我们一定天天来学校报到!” “对啊才哥,才哥千万放心……” 阿才“嗯”了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下台阶,到了一个手中攥着鱼丸的少年跟前,一把将鱼丸夺了过去,咬了一颗吃下去之后,这才道:“少吃点垃圾食品,听到没?后生仔!” “听到!” “嗯。” 三口两口将鱼丸撸完,阿才走到了廊下的垃圾箱前,将竹签塞了进去,然后扭头又道,“出来混,要讲规矩的,垃圾应该怎么处理?” “扔垃圾箱,才哥!” “嗯。” 又点了点头,阿才这才转身离开,双手插在裤兜里,哼着下午要默写的“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终于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等阿才没了身影,八年级的学生们这才面面相觑,他们本想阿才既然不在,那还处理什么垃圾,走人就是。 可是有人突然说道:“才哥好威啊!” 于是不约而同的,所有八年级学生,都蹲了下来收拾垃圾。 很勤快很认真的那种。 而小卖部的老板,则是咋着嘴,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抖开了一张《花季雨季》,看到了最新连载的《白雪姑娘和七个精壮小矮人》,顿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此时在教学督导室内,主持会议的副校长钱镖其实没有发言,都是主任在那里说着最近的教学进度和成果。 实际上钱镖并不负责这一块,他是管人事的,但是现在校长王九月的意思,就是下一任校长,不出意外,就是钱镖来接任。 所以新一中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没有把钱镖当普通副校长来看待。 其他副校长就算想要争,也是没机会的,毕竟,业绩差距实在是太大。 现在新一中的招牌,就是有“神童”王角,并且品学兼优,人人称赞,是活在报纸上的人物。 而发掘王角的人,就是著名“伯乐”副校长钱镖。 “从九年级的本月月考成绩来看,一班和其余十一个班级的差距,再度拉开。本月数学平均分及格的班级,只有九年级的一班……” “我们总结了一下经验,认为这是榜样的力量,因为一班竖立了一个优秀的榜样,所以整个班级的成员,都向榜样看齐。” “钱校长有句话说的很对,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这里我要打断一下,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王校长说的。” “都一样,都一样,都是校长讲话……” 主任完全不顾底下还有一群任课老师在那里看着,毫无节操地就拍起了虚空马屁。 054 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大佬!” “码头那边怎么说啊?” “我去看过了,新设了岗亭,有带刀警察站岗,不知几威风。还有配铳骑警,哇,根本没人敢闹事啊。” “那就是说可以在那里卖报喽?” “呃,可以是可以,不过大佬,好多报纸都去那里卖啊,我们是不是……” “我问的是可不可以?” “可以啊大佬。” 黑金挠挠头,他有点搞不明白老大要他去码头那边转悠干什么,像《花季雨季》这种报纸,码头上的人识字不多,谁会买啊。 就算凑钱买了,还不是要去找识字的人念? 识字的人有几个在码头混啊。 “现在有几个报亭愿意卖《花季雨季》啊?” “只要是有人的,都愿意啊。” “好了,你去休息一会儿。” “好啊。” 黑金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地出了门去休息,他休息的地方让王角羡慕嫉妒恨,因为是一条靠岸的大型渔船,船老大有个小老婆生的女儿,长得肤白貌美,现在就是“送”给黑金了…… 原本船老大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宝珠椰子饭”上了报纸之后,这位船老大就当机立断。 让王角真是羡慕不已! 不过一想到沙县大酒店的萧温小姐姐,王角有淡定了许多,如今他出入沙县大酒店,萧温小姐姐都是主动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然后微微颔首,再亲切地喊一声“大郎”…… 王角觉得,这肯定不算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他可是认认真真调查过的! “王哥!” 黑金前脚刚走,正在忙着写写画画的王角,忽地听到了门外赖坚毅的声音。 “阿坚,什么事啊?” “那件事情已经打听好了,没问题啊王哥。” “确定?” “确定,那边新设立了一个教导处,教导处主任,算是我远房表哥。” “表哥?” “只是同一个辈分,实际上那人已经四十多了。” “那就行,毕竟这种事情,吃头汤嘛,必须一炮打红。” “王哥,反正有钱先生在,怕什么?” “哎,话不能这么说,他是我先生,难道我就应该打着他的名头去做事?能靠自己就靠自己嘛。” “唔……”赖坚毅一听,愣了一下,微微点头,“王哥说的是!” “明天开工!” “是!” 赖坚毅过来说的事情,其实跟印东西也有关,不过这一回印的东西,比较特殊。 春假之后新学期的第二次月考,王角所在的九年一班数学平均分居然超过了及格线,这已经是创造了杀龙港的历史记录。 因为在杀龙港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班级,能够数学达到及格线。 不管是景教教会学堂,还是说名士开办的私塾,甚至是杀龙港各个部门的自有学校,都没有过。 于是乎,《北苍日报》、《杀龙港日报》、《苍龙晚报》、《楚子周刊》、《扬子晚报》等等媒体,都纷纷报道转载了这个激动人心成绩。 一天时间,整个杀龙港的街头巷尾,都是相当的感慨。 “哇,不是吧,新一中这么拽?” “拽怎么了?拽犯法吗?‘神童’都在的班级,肯定要拽一点嘛。再说了,报纸上也说了啊,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歹命,我家那仔要是能跟杀鱼神童一个班,岂不是也能数学及格?” “及格?西街卖猪肉的那个扑街,他儿子阿才月考八十五分啊!” “叼……” 为人父母的,都是泛起了焦虑。 原本大家都是叼毛,很公平。 结果现在你家叼毛变靓仔,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西市的一处茶馆中,有个伙计取了一摞报纸,然后叫道:“哇!诸位老板,今天有才运啊!” “财运?财尼玛个头啊财,天天发财有个屁用,林北@#@¥%#@#” 福州来的客人骂了一通之后,伙计也没有气恼,反而将肩头的抹布拉下来,给客人面前的桌子使劲擦了擦,然后堆着笑说道:“老板,我说的是才华的才,不是发财的财啊。报纸,老板看报纸!” “看什么看?看个……嗯?!” “我叼,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啊!报纸都登了。” “哪个大佬念一念啊,我不识字啊。” “收声,都别吵,我来念!” “我来啊!” “我来念!” 一时间茶馆都是各种热闹,完全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 “绝对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一中神童考试满分的秘密!” “神童秘卷,考试宝典!” “只要方法正确,答案全部正确!” “新一中九年一班独门课堂笔记!” “神童习题集全揭秘……” 七嘴八舌此起彼伏,但吃茶的老板们都是听懂了,这是好东西啊。 “我叼,真的假的,神童满分的独门秘笈都能搞出来?” “肯定能啊!” “那么,这份秘笈,从哪里买到呢?” “对啊,在哪里买到?” “说是明天各大报亭可以购买,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叼!西市这里是不是也能买?” “上面还有各个报亭的配发数量,西市这里有五百份。” “才五百份?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西市啊,林北不能忍……” “……” 而此时,岛北铺面中,王角正给几个工人发红包,一边发一边尊敬地说道:“多谢几位阿公鼎力相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啊角仔,做工,应该的嘛。平时花红就够多,我们原本就有柴水,拿了书店的,再拿角仔的,脸皮不能这么厚嘛。” “对啊角仔,做事来的,吃什么饭,当什么心。大老板一向就是这么叮嘱我们的,人不能贪得无厌嘛。” 王角听了,连忙道:“几位阿公,一事归一事,你们也说了嘛,吃什么饭,当什么心。现在我家先生很满意,你们也知道的我先生的来头,黄大老板亲临,他也是照样要给,对不对?” 几个退休雕版工想了想,钱镖这个狠人,还是不得罪的好,再说了,他们其实也挺心动的。 一个人一百八十八块,不菲啊! “那……角仔,我们就……” “收下收下!阿公,来日方长,以后还有更多啊!” “那就多谢角仔!” “多谢角仔!” “多谢……” 055 那个老实孩子 东港码头有几个片区,越靠近海湾和港口,越是穷苦人家扎堆。 当然也不是没有富贵人士靠海住,只不过他们都是在这里安置了一处豪宅或者别墅,然后寨墙林立,更设有十几个警察岗亭,外加看家护院的明哨、暗哨、游哨若干。 穷富住宅区想要趋同,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是贞观三百零一年的三月,事情变得不简单。 “喂,飞鱼仔,我不识字的啊,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神童秘笈’啊。” “是啊阿伯,这本就是‘神童秘笈’啊。” “几年级的啊。” “九年级的。” “叼,我家乖孙才五年级啊,用不用得上啊。” 报亭中,卖报的少年眼睛一亮,连忙从柜台下方撸出来一摞还散发着油墨气味的习题集:“呐,阿伯,自己人,五年级的‘神童习题集’,新到的,便宜点算你一块五啦。” “一块五?!” 已经秃头的老伯拿起薄薄的一本习题集,“有没有搞错?!就这么几张纸,一块五?!” “哎呀你不要我要啊,真是的,知不知道现在要怎样?明年新一中全港招生啊。你不要我要啊,我两个孙子都要去新一中的啊!” “叼!谁说我不要!来十套!十五块!” 秃头老伯眼睛一瞪,摸出十五个大花边,拍在了柜台上,震得报亭上悬挂的飞鱼标本都在发颤。 “一套一样,都是五年级的,老伯,自己人,不会骗你的啊!” “最好啦!一块五……” 瞪了一眼报亭中的少年,老伯将习题集揣好,这才肉痛不已地骂骂咧咧走开。 一边走一边抱怨:“叼你全家的一块五,三十年前码头抗包,一天也没有一块五啊!一块五……一块你老母的五……” 离码头报亭不远的街区内,有一处金菊书屋的东港总店,规模跟朱雀街的全港总店差不多大。 此时,原本应该在朱雀街全港总店盯着的汤云飞,正叼着一根烟,在门口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汤相公,能不能……” “滚。” “哦。” 汤云飞现在有点怀疑人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人到底怎么了? 你们好好的艳情小说不看,跑过来买习题集? 还《神童秘笈》《一中密卷》…… 因为之前《少妇董洁》很畅销的缘故,汤云飞的业务能力,得到了金菊书屋所有档头的一致认可。 毕竟,《少妇董洁》卖得确实好。 单月单品销量破万,还只是在苍龙道这里随便卖卖,抽水一个点,金菊书屋的赚头也是不错。 更何况从来不是抽水一个点,要不是看在皮日休的份上,不少档头、掌柜,都想自己来本地运营《少妇董洁》。 尤其是像“狮驼岭”这种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又普遍个人素质比较粗糙的地方,艳情小说、情色传奇卖得极好。 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这地方的闺中女子也是比较奔放。 再骚的男主人公,她们都欣赏;再浪的女主角,她们也能代入…… 在所有金菊书屋分点的经理,都以为今年最红火的书,就会是夹带售卖的《少妇董洁》时候,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不少人半身不遂。 连汤云飞都懵逼了。 因为有不少《少妇董洁》的读者,这个月居然就停止购入新一期的《少妇董洁》,忍痛剁手……然后去买了《神童秘笈》或者《杀鱼神童练习题合集》。 淦! 嘶……呼。 过肺一口烟,汤云飞仰着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他有点搞不懂状况了。 这到底是谁在搞风搞雨啊。 不过有一点汤云飞可以肯定,现在这么火的《神童秘笈》啊《一中密卷》啊,肯定跟王角无关。 那个老实孩子,真是倒霉,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还被人蹭热度揩油。 思来想去,汤云飞觉得,这种臭不要脸死要钱的路数,有可能是一工学堂那些王八蛋老师干的。 说不定就是那个什么狗屁授业恩师,副校长钱镖。 在汤云飞看来,小王这个踏实勤勉的孩子,虽说的确是喜欢钱,可谁不喜欢钱?更何况还是个家境如此寒酸,生活如此艰难的孩子,喜欢钱是应该的,不喜欢才是有病。 而且这孩子缺钱吗?师兄蓝彩仕那里,八百块买断费,外加一些跑腿的打赏,虽说大部分都是“南海角先生”的,可落在手中,一两百块总是有的。 自己这里,《少妇董洁》卖得很好,马上内地的销售也要结算,这一笔钱,按照约定,他汤云飞给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块,那不是直接发了? 就算小王信不过他汤云飞的为人,或许没有一万块,打一折,那也是一百块钱啊。 所以,汤云飞知道的,王角不缺钱,没有去折腾自己名声的动机。 唯有钱镖,这个曾经北苍省的收税恶狗,为了钱,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姓钱的老东西,小王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居然揩油蹭名声。授业恩师……你他妈认识几个字?” 一向淡然自若的汤云飞,这一回,看着越来越多抢购《神童秘笈》的人,情不自禁就骂了出来。 可惜,汤云飞觉得自己要是为难一下一工学堂的别人还行,独独这个钱镖,他是真的没办法。 实力差距太大。 就算自己从先生皮日休那里借力,再加上一向喜欢晚辈狂霸酷拽叼炸天的大老板黄巢支持,估计也弄不过钱镖。 且不说武力值的差距,就说背景,钱镖的嫡亲大哥钱镠,那也是六亲不认的狠人凶徒。 再加上皇唐天朝现行的税务系统,是从钦定征税司衙门发展而来,而钦定征税司衙门的第一任掌门人,姓钱名谷,正是钱镠、钱镖他们的祖宗。 “难搞啊……” 相当感慨的汤云飞,有些烦躁地将嘴上的半截烟拿了下来,然后摁熄在台阶上,起身之后,汤云飞吐出最后一口烟,心中暗暗地下了个决心:不能让小王太吃亏,他是个本分孩子,等内地的销售单出来了,就先去银行支一笔钱补给他。 不能让老实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056 那个平平无奇的孩子 沙县大酒店,大概是因为业务繁忙,又多招了几个前台。 跟杜大姐搭班的,除了萧温小姐姐之外,新面孔都是相当的活跃。 因为最近沙县大酒店招待的客人,都挺有身份的。 “喂喂,快看,外面那个,就是外面那个。” 杜大姐赶紧招呼着新来的前台小妹,示意她们往外看。 “大姐,谁啊?” “谁?你们天天聊的‘杀鱼神童’啊。” “啊?!就他?” “我看他长相,也就平平无奇啊……” “平你个大头鬼,人家多上进啊。我跟你们说,我回去就跟我相公打听过的,阿角现在有授业恩师的,是新一中的钱副校长。” 神秘兮兮的杜大姐压低了声音,却没有注意旁边正在整理文件的萧温秀眉微蹙,女人们七嘴八舌聊些八卦,她自然也是在意的,平时倒也没什么,可现在一听是王角的,便觉得有点不舒服。 自己跟王角认识也挺早的呢。 “老姐!” 进门之后,王角老远就打着招呼,然后提了一个果篮,“吃水果,新鲜的。” “哇,又是香蕉……阿角啊,怎么老是送香蕉啊。” “不是啊老姐,底下有荔枝啊。” “这时候有荔枝?” “山北有一颗荔枝树,居然结了果,有月桂香味,很神的。” 王角说罢,嘿嘿一笑,“听说跟女皇当年在广州吃的品种是一样的。” “是不是真的啊……” 杜大姐拖着调门,然后伸手掀了一下香蕉,发现果然有荔枝,此外还有龙贡、山竹和天桃,尤其是看到个头很大的天桃,杜大姐直接掩嘴惊呼:“三月份你能弄到这么大这么红的天桃?” “不是吧老姐,给你弄点水果,值得这样大呼小叫?” “什么叫大呼小叫?不在季节啊!” 剜了一眼王角,杜大姐一边拿水果一边数落,“你说你,何必这么麻烦?这种三月份的天桃,很难吃到的,我也就是跟你姐夫结婚那几年,才吃了几个,还一点水头都没有。” 说罢,杜大姐又是一脸的自豪,跟前台搭班的小姐妹们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唉,这小子就是这样的啦,说了也不听,这些水果拿去卖钱,不知道多贵……” “老姐,水果而已啊。” “以后不要这么麻烦,你还在念书,又有了先生做靠山,这些水果,拿去孝敬先生,不好吗?” “先生说不吃水果,我有什么办法。” “你还跟我犟嘴?他说不吃就不吃啊,那个姓钱的以前做什么的你知不知道?狮驼岭大开杀戒,杀了不知道多少人。那王八蛋不吃水果……呸,他当年就是一手香蕉一手大铳,杀了个七进七出……” “……” 王角一时无语,你们到底有准没准? 之前王百万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说的可是一手横刀一手大铳,怎么到老娘们儿嘴里,画风就不一样了呢? 不过略作想象,王角忽然觉得,吃着香蕉杀人的画面,好像更带感更酷炫。 “好了不跟你说了,蓝秘书在楼上等你。” 说罢,杜大姐突然又喊住了王角,“对了阿角,之前你姐夫说让我谢谢你,什么事情啊,神神秘秘的,也不跟我说?” “没什么事情啊……” 王角挠挠头,一副老实憨憨的模样。 “嘁,不说就不说,老娘回去不知道问吗?” “那我上去了老姐。” “快走快走快走……” 一脸嫌弃的杜大姐等王角真的“蹬蹬蹬蹬”上楼之后,这才赶紧一脸骄傲地冲搭班的前台小姐姐们说道:“我要是年轻十……二十岁,我一定非他不嫁啊。你们知不知道,我相公马上就要去新一中上班,多亏了阿角帮忙说话啊!” “哇,大姐不是吧,那他刚才怎么不说?” “所以老话说的好,细微之处见人心。阿角这是人品好啊,没有挟恩图报。” 噗嗤! 有个姑娘笑出了声,“大姐,你还想他图报啊,图什么报啊。” “你们几个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谁还没有青春年少过啊,我要是十六岁,管保阿角天天围着我转。” 说着,杜大姐又是叹了口气,“不过也不一定,这臭小子,就是个木瓜脑袋。我相公说了,之前找他吃饭,结果他还在看书做题,整个新一中的九年级,都是以他为榜样,人人都是勤奋学习。这大概就是古人嘴里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大姐,是不是真的啊?” “呐,我这个人呢,说话从来都是讲证据的。在新一中念书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们家难道没有兄弟在里面?找个人问喽。” 杜大姐更是用佩服的口吻接着说道,“今天西市那边,连一向逃课的几个烂仔,都早早地吃了早饭赶着去学校,去学校之前,还知道跟自家大人打招呼。哇,那个档口的老板娘,以前经常一起搓麻将的嘛,说起这个,眼泪都止不住,所以说啊,交友要慎重,阿角除了不喜欢泡妹崽,其他简直完美。” “啊?!不喜欢泡妹崽不好吗?” “嘁,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他今年几岁?去年十七今年十八,正是活力旺盛的年纪,结果连个一起玩的姑娘都没有。我年轻那会儿,这样的人,不是那个就是那个……” “哪个啊?” “问那么多?做事啊,楼上要茶水,赶紧端过去。” “我去我去我去啊。” 有个小姑娘眼睛放着光,自告奋勇主动请缨。 “去你个头,阿角来找蓝秘书是商量事情的,你毛手毛脚的,别坏了事情。还是让小萧去。” 说罢,杜大姐给萧温使了个眼色,把茶盘递给了萧温,又压低了声音,“去约啊,再不约又要等十天。” 听到杜大姐的话,萧温顿时俏脸一红,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端起茶盘,赶紧上楼去了。 看着萧温上楼的背影,杜大姐连连赞叹:“好生养,好生养啊……” 而在房间内,蓝彩仕拿着楠木烟斗,根本没有抽的意思,只是咬在嘴里,然后看着王角:“姓钱的这次赚得不少吧。” “嘿嘿,蓝秘书,先生也分了我一些……” “你说你,能不能不要只想着钱钱钱?这样是没有前途的,你现在还小,要专心读书!” 义正言辞的蓝彩仕说完,话头一转,又很是和气地问道,“我跟姓钱的合作,有没有戏?” 057 这超出了保安的业务范畴 “蓝秘书,我还是学生的嘛,这种事情,蓝秘书叫个人去一中,直接敲校长办公室的门,然后跟先生谈喽。” 王角嘿嘿一笑,继续在那里数钱。 尽管他现在一天赚得都比蓝彩仕给得还要多,但“南海角先生”的马甲不能脱,自己这个穷逼贪财学生的形象不能掉。 人设嘛,就是要靠日常的维护,长期的保养,才能立得住。 这就像女人的容颜,如果不是天生丽质,那当然就应该高档化妆品、美容护肤用品往脸上怼啊。 不然怎么办? 就说怎么办嘛。 穿越前大二的时候,他长期流窜于大大小小的“二奶小区”……做夜班保安兼职,几乎绝大多数的雄性牲口,三观都是跟着五官走的。 美女的五官不行了,那三观也就跟着喂狗了。 什么感情不感情的……精明女人唯有拿住了事业上的股份,成为“臂助”,那才能站稳脚跟。 见识过这等场面之后,王角就明白为什么会有那句“凡事就怕认真”。 连人设都不认真维护,你还想赚大钱?! “你个叼毛现在拽起来了吗?让我去跟姓钱的直接谈,你是不是想我去死?” “呃!” 听到蓝彩仕这话,王角顿时展现出一副震惊的模样,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蓝彩仕,“蓝秘书,那些……就是那些,关于先生的传言,都是……” “都是真的啦!叼!” 咬着楠木烟斗,半点不见青烟的蓝彩仕有点烦躁,“呐,我这个人一向公道,只要你帮我这一回,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东市一套小院,行市一万五千块,我送给你。” “不是吧蓝秘书,你不要吓我!” 王角猛地跳起来,“一万五?!一万五你买我命都可以啊!什么事情要一万五啊!我怕死……” “就这点胆子怎么出去闯荡江湖?!我十二岁出广西,十四岁进广州,十五岁去京城,不然为什么是我成为‘甫里先生’的私人秘书?就是这一份胆量好吗?!” 哼了一眼王角,蓝彩仕攥着楠木烟斗的手点了点王角,“我这次跟姓钱的合作,是想送钱给他,全程我一角银也不要,利润全归他!” “做什么啊蓝秘书?” 此时王角连银元都不数了,整个人乖乖巧巧的坐在茶几前,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孩子。 “课外辅导书。” “啊?!” 王角愣了一下,然后眼神就流露出了“就这?”的意思。 见这货这副表情,蓝彩仕顿时大怒:“你懂个叼毛啊,知不知道苍龙道南北多少人口?几百万上千万的市场好吗?!扑街眼界针尖大,学着点啊。” “不是啊蓝秘书,我在这里赚个几十块,已经很好了啊,还有保安一个月五块钱,再加上小汤相公给了我一点钱,我感觉我这辈子已经……” “你这样是没有前途的啊扑街!” “……” 讷讷不言的王角让蓝彩仕气不打一处来,过了一会儿,蓝彩仕这才有点烦躁地说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个扑街也不懂。呐,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你不能跟外人说,知不知道?” “最近顺丰车行新到的单车要一百多块……” “……” 啪! 一只钱袋甩了过去,蓝彩仕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角:“一百多块没有,只有五十块,你还在读书啊,骑什么单车?没看见行署公职人员都是搭轨道马车?” “新车骑出去不知道多威风,我以前杀鱼的时候,就想骑车兜风……” “是不是车后座还要来两个靓妹?” “两个坐后面不行吧?一个坐后面,一个侧着坐前面……” “闭嘴。” “哦。” 无语的蓝彩仕找到了煤油打火机,点燃之后,居然又抽了一根长长的火柴去引火,然后再去点燃楠木烟斗。 啵滋啵滋啵滋…… 好一会儿,蓝彩仕终于开始吞云吐雾,只是才吸了两口,他又赶紧把烟给灭了,嘴里骂骂咧咧:“难道老子没有贵气?这么多年都抽不来!” 将烟斗扔到一旁,蓝彩仕打开窗户透气,然后回到办公桌后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抬起来搁在办公桌上交叠在一起。 他双手合在身前,双眼看着别处说道:“杀龙港要正式成立杀龙港县,一应部门都会重置。现在陆先生是行署义务教育推行办公室的顾问,一旦杀龙港县成立,这个办公室肯定会撤立。” 撤立? 王角顿时觉得奇怪,按照行署现在公布的进度,不是说九月份就要撤立吗? 怎么蓝彩仕却说是什么杀龙港县成立之后,才会撤立? “蓝秘书,这……”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蓝彩仕抬了抬手,打断王角的提问,然后接着道:“新一中的成绩,现在有目共睹,短短时间名震苍龙道。姓钱的算是咸鱼翻身了,只要北苍省正式成立教育厅,他有很大的几率调岗升上去。” ?????? 满头雾水的王角彻底懵逼了,这超出他一个专业保安的知识范畴。 怎么就调岗上去? 一个中学校长而已,还是副的,跑去行省教育厅做官? 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原本姓钱的是没戏了,但是现在他有这样的业绩,他大哥钱镠,一定会闻风而动,到时候,钱镖这个老东西,就是北苍省乃至整个苍龙道的教育界专家,更是南海教育界的巨星!” “……” “教育出成绩,全靠资源投入,这个道理,你还小,不懂。不过你只要知道,浙江钱家最不缺的,就是拿来投资的钱。叼,难道是因为他们家姓钱,所以有钱?” “……” 看着蓝彩仕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王角也是有点懵,不过他大概明白了过来,钱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一个巨大的钱氏家族。 以前的钱镖因为犯事,最后落马翻车,成了一条中老年咸鱼,现在不一样了,咸鱼翻身了……凭什么不再活蹦乱跳?! “所以,我想送姓钱的一桩业绩,得名又得利。” “……” “事成之后,如果杀龙港县成立,我就是为杀龙港教育事业奔走的进奏院金牌选人,角仔,你觉得我到时候,穿选人的青衫,会不会好看?” “蓝秘书,我觉得绿的比较好看。” “真的?” “绿的看着精神。” “嗯,我考虑一下。” 058 这套路不对啊! 经过蓝彩仕的一通絮叨,王角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货打算在杀龙港常住不走了。 而且按照蓝彩仕现在的学历和社会地位,通过大老板黄巢,或者自己的老板陆龟蒙,都可以运作回老家广西当进奏院的选人。 然而蓝彩仕选择了自己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就是大老板黄巢还有老板陆龟蒙这一层关系,能不用就不用。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是蓝彩仕的态度。 这让王角顿时觉得,这货的前途,绝对一片光明。 不过有一点王角觉得很奇怪,别看杀龙港热热闹闹的,可地位是真的不如交州、广州,南海宣慰使府要在杀龙港做什么,就是一道行政命令的事情,都不需要派什么武装力量。 所以,就算杀龙港成立了县,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蓝彩仕难道消磨大半辈子,给后继者添砖加瓦? 这里的进奏院就算成立,嗓门也不够大啊。 不过王角寻思着,自己毕竟不是政客,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自己肯定有想法不到位。 心中打定主意,回新一中之后,就去问问看老江湖钱镖。 钱老汉虽说年轻时候个悍匪式的莽夫,可家族教育摆在那里,眼光肯定比他强。 穿越归穿越,穿越前自己又没做过官,顶天就算是看过猪跑…… 正琢磨着呢,却听“笃笃”敲门声,王角起身道:“蓝秘书,我去看看。” “嗯。” 蓝彩仕点了点头,将搁在桌面上的两条腿放了下来,然后坐直了身子,拿起了一支钢笔,仿佛在办公。 略微开了一点门,便见一个看似“微胖”实则肉感丰腴的漂亮小姐姐,王角顿时眼睛一亮:“萧娘子,有事儿?” 他换了一种北地口音,听得办公桌前的蓝彩仕牙酸不已,更是低声暗骂:“你个扑街,脑子只有把妹时候灵光?叼!” 见开门的是王角,萧温脸蛋一红,鹅蛋脸本就圆润,此刻气色又好,顿时显得娇俏可人,也是温柔软糯地应了一声:“大郎可要用茶?” “给我吧,我给蓝相公端过去。” 说着,双手一伸,便是将茶盘接了过去。 接的时候,二人手指轻微碰触,竟是电了一下,萧温“呀”了一声,连忙又伸手捂住了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大概是受了点惊吓,带着些微的颤音:“多谢大郎。” “举手之劳。” 嗤。 听到王角这般客客气气说话斯文,又想到他在杜大姐面前的模样,萧温顿时笑出了声。 本就长得好看,陡然一笑,双颊梨涡似个小小的璇儿,乍一看,便好似贴了个什么物事在上面,若是点个花贴,那更是好看极了。 王角见她笑得好看,也是乐了,嘿嘿一笑:“萧娘子笑得真好看。” “……” 被他这么一逗弄,萧温也是强行收了笑容,只是板着脸却不成功,心中一高兴,又是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一下,便是脸蛋越发红润,说是鲜红欲滴也不为过。 有些羞恼,银牙咬着下嘴唇,萧温本待要走的,却见楼梯口杜大姐正瞪着一双眼睛,好似铜铃一般。 快速抬头瞄了一眼王角,萧温带着颤音,声若蚊呢:“大郎稍后有空么?” “……” 王角虎躯一震,寻思着这不对啊,不是,这是在约我? 这套路有问题啊。 “大郎?” 大概见王角不回应,萧温也是有些骄傲的,鼓起勇气,很是直接地抬头看他。 “约……不是,有空,有空。” “那……一起去吃椰子饭?” “好哇,我知道一家椰子饭,比‘宝珠椰子饭’还要好吃,环境优美、地方干净,视线也非常好,还能看到大海……” “那……说定了?” “我去接你?” “大郎知道我住哪儿么?” “嗯,知道,我每天早上都会跑步锻炼背课文,都会从娘子家门口路过。就是人太多了,我不敢过去打招呼……” “你!” 听到王角这般说,萧温又羞又恼,但也满心欢喜,只觉得此时此刻,颇有点吃上一枚太子糖的感觉。 “娘子等我,我去找你,我有车!” “真哒?!” “嗯!” “我一定等你!” 两人眼睛放着光,正待继续说着什么,却听办公桌前传来声音:“孩子小名有没有取好啊?什么时候办满月酒?叼你老母的,当我这里是什么?!” “快走快走……” 王角冲萧温挤眉弄眼,小姐姐一脸娇羞,顿时捂着脸转身跑了。 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王角端着茶盘抱怨道:“不是吧蓝秘书,你是大人物不缺妹崽,我单身啊。” “你不是吧?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你只要考上好大学,还怕找不到好女人?这种前台小妹,你去东京要多少有多少啊。你行行好,做正事啊。你只要让我满意,你要多少这样的前台小妹,我都帮你弄过来。一万,十万,一百万,只要你想要!” “……” “你好歹学学老前辈呢,你看看‘甫里先生’,虽说人老心不老……身也不老,可人家是追求质量的好吗?扑街一点追求都没有……” “……” 王角寻思着就陆龟蒙那个嫖到整个杀龙港都震动的老家伙,也叫有追求? “看什么?不服啊。” 横了一眼王角,蓝彩仕很是不爽,为了个小胖妞就迈不开腿,这种烂仔有毛个追求,有个鸟的前途。 “不是啊蓝秘书,我就是想着,之前说的那个一万五的东市房子在哪儿啊。” “……” 刚拿起茶杯准备嘬一口的蓝彩仕,差点把胃酸都喷出来。 “你……” “结婚不能没房子的嘛。” 王角一脸委屈,看得蓝彩仕几欲吐血,眼睛一闭,要不是胸中“大业”撑着,蓝彩仕现在就想打爆这个烂仔的狗头。 “你只要把话传到,我跟姓钱的合作愉快,别说一万五的房子,三万的房子我也给你啊!” “多谢蓝秘书!” “……” “多谢!” “……” 蓝彩仕终于无奈地扶额挥手,这烂仔,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那我走啦蓝秘书。” 出了门之后,王角嘿嘿一笑,心中暗爽:哈哈,正好可以两头吃,还不怕拆穿,顺便再捡一套大房子,爽啊! 059 图样图森破~~ 新一中行政楼,王角上楼去找钱老汉,看到楼梯口又有新的烟头,顺手就捡了起来,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正要去敲门,却看到隔着两间办公室的校长办公室门口,校长王九月面带微笑,冲他点了点头。 王角见状,连忙双手并拢,然后冲王九月鞠了个躬。 等王角进去之后,王九月这才转身进门,然后开口道:“老钱的运气真是不错,这个弟子收得好。” “他一个莽汉,原想他只会打打杀杀,没想到却有佳徒运。” “这次他要翻身了。” “不止是翻身。” 办公室内的沙发上,北苍省行署秘书办公室主任李齐旺,背靠在软垫,翘着二郎腿,手中的烟烧得还剩半截。 抽了一口之后,李齐旺将烟在烟灰缸中捻熄,然后道:“专员所图甚大,他早晚是要回冠北甚至是河中的。” “噢?” “具体的,我不方便透露,不过你也清楚,专员是沙氏嫡系,资源是不会缺的。苍龙道那些地头蛇,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是没有缘由。南海四大家族……呵。” 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李齐旺摸出一只烟盒,甩了一根烟给王九月,然后掏出一盒火柴,擦燃之后,凑过去给王九月点上。 王校长凑近嘬了两口,然后道:“冯家、冼家那边已经表了态,会支持置县,朝廷那里,岭南的,会在进奏院发起议案。” “杀龙港会是北苍省直辖县,品级上,等同州府。按照规定,专员现在还是掌握着官帽子的,文化教育、医疗卫生、公共治安、交通物流,就这四个,你晚上就可以派电报给冯家、冼家。” “会不会太少了?” “你跟我说?” 李齐旺横了一眼王九月,“你是老资格,我是什么?我就是个屁。秘书办公室主任在别处有用,在专员这里,不就是听话的狗?” “杜家那边……” “‘阿保机’来了杀龙港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被李齐旺打断了话,王九月顿时开始思考李齐旺为什么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想了想,王九月问李齐旺:“‘缥缈苍龙’这个大海贼,难道跟杜家有关?” “专员觉得这几年南海凡是有十斤炮的海贼海寇,都跟南海四大家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 “你别这样看我,我又不做主。” “专员不会是要寻四大家族晦气吧?” “他们也配?”李齐旺白了一眼,又从烟盒里抖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里,却是没有点上,想到了什么,又伸出手指将未燃的卷烟夹着,然后手指点了点王九月,“要说能让专员忌惮的,大概也就只有乱党。” “乱党?” 王九月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道,“要说这乱党……不是扬子江最多么?” “都说了别这样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传话的。” 说着,李齐旺站起身来,“如果置县,有个副县长的位置会是钱老三的。” “嗯?老钱不是要先接我的任,做新一中的校长吗?” “东海征税船团的最高长官,已经派来了电报,昨天到的,已经开了价,专员稍微还了还,已经谈妥了。” “能透露吗?” “先去省教育厅,然后等杀龙港置县,再转任副县长,一届。” “什么意思?” “做一届就转正。” “……” 王九月张了张,想说点什么来着的,想了想,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要不说家族底蕴很重要呢。 一条老咸鱼都能这么轻松翻身,简直都没想到。 “你得明白专员的心思,他压根不在意苍龙道这里的地头蛇怎么想他,一切都是为了政绩。这时候不用酷吏,用谁?” “……” 王九月顿时点了点头,这话确实是正中靶心,对沙赞这个“外来户”来说,与其摸底排查,还不如用个熟知地方且跟地头蛇闹掰的。 当初北苍省征税出了大案,钱镖就是栽在这件事情上面,他嫡亲大哥钱镠都帮不了他,摆平之后,跑去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做个副校长,也算是各方都满意。 但要说钱镖心中平静毫无波澜…… 王九月信都不信。 要知道钱镖刚来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的时候,还打算整顿校风来着。 心气儿没散的人,那肯定是胸腹之间,还存着一口气! 管你是不平气还是怒气霸气窝囊气,憋着就有动力。 现在好了,也不知道是狗运滔天还是命中注定,居然被他捡来一个神奇小保安,化腐朽为神奇,正好对了沙赞的胃口。 双方一拍即合,到时候沙赞要整治北苍省哪路蟊贼还是豪强,扔钱镖这条恶狗出来就是。 “走了。” 李齐旺最终又把那根没有点燃的烟塞回了烟盒,然后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撲头,扣在脑袋上之后,对着镜子略微正了正,头也不回说道,“别送。” 等他走了之后,王九月这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吞云吐雾了一回儿,眯着眼睛的王九月喃喃道:“这浑水,不好趟啊。” 嘶……呼~~ 长长地吐了一口烟,王九月想了想,接下来推动义务教育的事情,他可以掺和,但是杀龙港置县,那些个新增的六品七品官帽子,他就不去弄了。 “多事之秋,还是趁些黄金白银吧。” 思来想去,还是先搞点钱求个平安,做官这种事情,现在太热衷,也不好,容易成为炮灰。 不过求财这种事情,作为一个文化人,必须赚体面的文化人的钱,王校长脑子一转,便想到了刚才弯腰捡烟头的少年:“是个好孩子啊。” 而此时,好孩子在钱老汉的办公室内,把蓝彩仕那边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通,然后好奇地问钱镖:“先生,我听说蓝秘书是广西蓝家的人,他就算想要做选人,去广西做省级进奏院的选人,不好吗?” “大郎是不是觉得,省级进奏院的选人,就要比县级的厉害?” “嗯。” “你这样想,那就错了。” 钱镖手指点了点王角,“我说的直白点,广西全省的选人,能够调动的资源,不如一个江阴县。” “啊?!” 王角猛地抓住了一丢丢穿越前没搞明白的东西,钱老汉一句话,就把很多以前做保安时候看得云山雾罩的东西,都点透了。 “蓝彩仕看中的,不是杀龙港这里的选人交椅,而是他成了选人之后,杀龙港这里如此之多的富户,他就能用上了。” “……” 很粗暴的解释,但也瞬间让王角明白,自己虽然穿越了,但还是太年轻,太天真,有时候还很幼稚。 060 可达鸭摸脑袋 复杂了,太复杂了。 王角一听钱老汉的解释,就感觉自己像一只可达鸭——脑袋都大了! 还是写小黄文赚钱最容易。 可惜不是长久之计。 淦! “蓝彩仕那里,他要在杀龙港这里运作,光靠他自己是不行的,终究还是得借助陆龟蒙。” 钱老汉对王角的确是相当的看重,又稍稍地提点着“爱徒”,“但是,只有陆龟蒙的名声,还不够。杀龙港本地的富户,必须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蓝彩仕拿不出好处,就算落地杀龙港,也未必会有多大成果。” “不见兔子不撒鹰?” “哈哈哈哈哈哈……” 听王角这么一说,钱老汉仰头大笑,“不错!本地富户,皆是如此。不,天下所有富户,都是如此。” “……” 在杀龙港这里,王角就已经强烈地感觉到了,光有钱不行,光有钱就是个凯子。 从之前一工学堂到新一中的变迁,学生之中的态度,就是一种折射。 八年级的赖坚毅,不是畏惧他能抄起条凳暴揍九年级“老大哥”,当然有那么一点点因素,但几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八年级的小肥肥,畏惧的,是保安小哥王角能够跟蓝彩仕、汤云飞这种“上等人”说上话。 而八年级的小肥肥进化成九年级的小肥肥之后,畏惧的,便是新一中九年一班“神童”王角。 小肥肥想要完成家族的跃迁,以赖家的情况,显然就是通过依附冯家,然后经历几代人,最终熬出来。 但是王角这种就不一样了,他是招牌,是杀龙港义务教育的“硕果”,完成个人社会地位的跃迁,只需要做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考上大学。 仅此而已。 小肥肥有大见识,所以对“王哥”越来越尊重,发自肺腑不掺假的那种。 跟钱老汉告别之后,王角走半道上就寻思起来,难怪蓝彩仕要搞这么复杂,他之所以找钱镖,那是因为钱镖肯定成为下一任新一中校长。 官方内部,钱镖现在就是“伯乐”,他自己拒绝承认也没用,这是北苍省行署专员沙赞唯一指定认证的。 在关键时刻,钱老汉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神童”出来,这就是神助攻。 换位思考,沙赞就算不知道钱镖的家族身份,也会认为这是钱镖在示好。 那么投桃报李,明明没有对话,却完成了隔空利益交换。 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好处都是凭空扣脑袋上了。 复杂,太复杂了吧! 王角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比可达鸭的还要大…… 从钱老汉那里听明白了一些简单的逻辑之后,王角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蓝彩仕想在工具书、课外书上做文章,有新一中校长坐镇,有“甫里先生”私人秘书运营,有“杀鱼神童”当活广告。 也就是王角自己是当事人,他代入到了那些杀龙港富户角度来看,这就是个天降馅饼的事情啊。 玩弄文字这种权力,地方土鳖是没戏的,否则也不至于说金菊书屋做得这么大。 黄大老板狂霸酷拽叼炸天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精忠社”的大龙头,按照刘澈的说法,这叫“奉旨抢劫,皇权特许”,招牌硬到不能再硬。 那么同样一本书,金菊书屋印了之后卖五块钱,地方土鳖完全可以粗制滥造卖个两块钱。 然后,黄大老板就把地方土鳖沉江、沉海…… 继续卖五块,美滋滋。 所以蓝彩仕顶着“甫里先生”陆龟蒙私人秘书的头衔,地方富户们只会欣喜若狂,黄大老板的盘子,那放心舔啊,不会死人。 舔别人的盘子,实力稍微不够,谁不担惊受怕? 再加上“杀鱼神童”又是现在苍龙道上的“风口”,这钱不赚,过了这个村,那真是没了那家店。 其中的道理,以及方方面面各路人马的反应,王角这个专业保安到了第二天才彻底想得通透。 于是乎,王角瞬间明白了,自己不是混官场的料。 这种弯弯绕绕,绝对把他搞成巨型可达鸭,头顶都摸不到的那种。 “淦……” 有些丧气的王角,刷牙洗脸去食堂吃了一份肠粉之后,忽地反应过来,自己傻啊,自己又不需要做官。 他以前在一家精密仪器制造厂做保安的时候,技术总监经常说的一句话,那就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有什么特长呢? 王角撒了泡尿,于是发现了自己的特长。 “我不擅长做官,就让擅长做官的跟我关系好,不就行了?” 想明白之后,王角顿时心中大定,准备先约了萧温小姐姐吃饭之后,再去跟蓝秘书好好地汇报一下成果。 这次去约萧温小姐姐,骑单车是不行的,不够拉风。 反正自己的坐骑已经弄好了,之前刘澈也教会了王角怎么预热启动,王角试过了那台蒸汽摩托车,改了避震加了座垫,那是真的感觉不错。 而且上路之后,和王角想象的腾云驾雾不同,这车只有预热启动的时候,才会蒸汽翻滚。 上路开起来之后,蒸汽根本拉不出烟,排气迅速消散,只在排气口有一团白烟。 没有摩托车“突突突突突”的声音,王角骑着还有点不习惯。 一路上“嗤嗤嗤嗤”,声音不大,颇有点电动车的感觉。 戴上了安全头盔外加防风镜,一路上简直酷炫到爆。 尤其是杀龙港地势并不平坦,有高低起伏,也有坡道。 加上大量的芒果树、椰子树、榕树,一路上风光秀丽不说,阳光透过树冠,在路面上形成了大一片连绵不绝的光斑。 蒸汽摩托车一路过去,坡道上的山风、海风交织,扑面而来的惬意,情不自禁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有老婆真好啊——” 过了一处街角,王角下坡的时候,终于大声地释放了一句。 早晨,街道两边楼上楼下,不管是刚开铺面还是刚起床的人,看到一辆蒸汽摩托车巡航而过,眼神中都是透露着惊奇。 当王角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一处宅院门口,敞开的大门台阶上,几个或站或蹲的青少年,顿时眼睛放着光,几乎不约而同地走下台阶过来围观。 “这是啥车?” “双缸二五零,肯定的,不过被人改过。刘哥也有一辆。” “刘哥的那是破车,这可是新的!” “刘哥去警察局上班,那不就能开新的了?” 少年们七嘴八舌在那里说着,却见骑士将防风镜向上一提,然后面带微笑地问道:“请问,萧娘子在家吗?” 几个少年当时就懵逼了:这货怎么还会说河北方言的? 061 杀龙港古天乐 “你小……你找谁?!” 身材最魁梧的青年挑了挑眉毛,看着王角把车子停好,语气不爽却眼神忌惮。 能在杀龙港开着“双缸二五零”的人,那能简单吗? “我找萧娘子,单名一个温。” 王角一脸淡定,完全不慌。 在见到萧温小姐姐的第一眼之后,他就通过杜大姐还有各种渠道,了解到萧温小姐姐的情况。 整个萧家,那都是跟着“阿保机”过来的,举族工具人,只要是姓萧的,在这儿都是给“阿保机”打工的。 他们的状况,就四个字:寄人篱下。 也难怪萧温小姐姐在沙县大酒店做前台,还十分的怕生。 反正刘家对萧家在态度上,因为刘亿在这里做总警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在河北、辽西、辽东还能说是平等关系的话,在这儿,萧家就是个弟弟,全家上上下下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在刘总警长给萧家精神小伙儿们安排工作之前,他们成天就只能蹲门口无所事事,连去冰室街消遣都不让。 反倒是女子,一个个都是出来上班挣工资,整个萧家现在的处境,对精神小伙儿们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毕竟,除了刘家的“救济”之外,全家的生活,其实就指着女人们上班挣钱。 “你谁啊就找我姐?” “就是,你谁啊?” “你找大表姐干啥?” “这‘双缸二五零’是你的吗?你有驾驶证?” 精神小伙儿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跟连珠炮儿似的,王角也是不慌不忙,他因为日常风里来雨里去,晒得也的确有点儿皮肤黝黑,卖相跟“白古”不能比,但毕竟是平平无奇,那肯定跟“黑古”还是有七八分相似的…… 嗯,反正王角感觉自己精神上,就是很相似! “我姓王,名角。杀龙港一中九年级一班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 新制的学生证有多重钢印,其中自然包括校长王九月的。 “王角?!” “杀鱼神童?!” “你一个学生,不好好在学校念书,出来干什么?” “就是,你对大表姐有什么企图?说!” “‘双缸二五零’可以借我骑一下吗?” “对!这车多少钱买的?借咱兜两圈……呸,你找我姐干啥?!” “……” “……” 精神小伙儿们的气势,瞬间就蔫儿了一半,王角呵呵一笑,起身拍了拍蒸汽摩托车,“诸位是大城市出来的,肯定知道这世界上有两样概不能借啊。” “不借就不借,哪儿那么多废话!我姐不在家。” “哪两样?” “你猪啊还问?问也白问。” “你说说呗,我姐之前还说今天会有人过来呢,没想到就是你啊。” “说啥啊?说啥啊?就你小子屁话多,没瞧见别人骑的是‘双缸二五零’吗?他这一天天的上报纸,还骑这骚车,肯定不是好东西。” “二哥,报纸上不是说他是杀鱼的吗?说不定,就是上班攒的工资呢?” “你彪啊,啥工资能挣一辆‘双缸二五零’?那点工资,不吃不喝攒八十年,才能买这辆车!” “啊?!” 最小的一个挠了挠头,然后一脸崇敬地看着王角,“你咋挣这么多钱的?” “……” “……” 这群精神小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脑回路跳频跳得厉害,让王角都有点懵,不过一番话还是让王角对这群家伙有着新的评估。 至少他们在认知上,非常的精准。 如果他开着“双缸二五零”到宝珠椰子饭外面,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车牛逼,这车叼飞天,这车肯定很贵,这车肯定值不少钱。 但绝对没有人,可以认识到,这样一辆车,需要一个杀鱼工不吃不喝干八十年,才能攒下来。 “你喊萧娘子表姐,那你是不是姓刘?” “对啊,我叫刘德华。” “……” 王角猛地愣了一下,心想这么巧,自己这个杀龙港古天乐,居然遇上了辽西刘德华?可以可以可以,这想必是缘分啊。 “你咋这么看我?” “就是觉得你面相亲切,像我一个朋友。他英俊潇洒、勤奋刻苦,风评非常的好。今天看到你,我就觉得很像……” “嘿嘿,你这么一说,我咋觉得你人还不错呢?” “老六你是不是真的彪啊?这人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不知道?你忘了族谱上咋说的?大皇帝都说了,南方人除了姓钱的,都是偷他老人家钱的。” “……” 王角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族谱啊! 还记载这种玩意儿?! 还有你说的这个大皇帝,应该不会就是那位牛逼到爆棚的贞观大帝李世民吧?! “你是不是骗我啊?” 刘家少年横着眼睛看王角。 “没有没有没有……”王角连连摆手,然后和和气气地笑着说道,“你要是有空去一中,随便找人打听,就知道我王角,是有口皆碑的诚实可靠。” “二哥,你看,他没骗我。” “……” “……” 周围萧家的精神小伙儿们都是觉得有点丢脸,王角也是感觉闪了腰,这萌萌哒的少年,还真是有点意思。 “你们围在那里干什么?” 忽地,大门口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大姐。” “姐。” “姐。” “姐,找你的。” “姐,这杀鱼的瞧着不像好东西啊,你看他还开车。” “表姐,他是好人。” “……” “……” 站大门口的萧温看到王角之后,整个人都是怔住了,接着手足无措地想要转身回去,却又因为弟弟们围着,只好攥着手中的鸡毛掸子在那里面红耳赤。 她原本想要呵斥弟弟们来着,可因为王角在场的缘故,竟是跟个软妹也似,在那里抿着嘴红着脸,眼神都是飘忽不定,完全不敢正眼看王角。 “萧娘子!” 王角喊了一声,随后打开了蒸汽摩托车的两侧储物箱,大包小包提了出来,尤为抢眼的,便是一条小火腿,一捆白鳗干。 “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就是一点吃的,娘子不要嫌弃……” 提着东西上门,精神小伙儿们顿时更加精神了! “哇,麻鱼干!” “红糖块!” “这是火腿!跟瀚海货好像!” “罐头!姐,有罐头!” “还有烟叶,好齐整的烟叶,爹一定喜欢。” “姐,这人不错啊。” “这人可以啊姐。” “姐你眼光真好……” “我就说这人瞧着面善嘛。” “小六说得对,这是个好人。” “……” “……” 被弟弟们围着的萧温小姐姐又羞又怒地抬起了头,小眼神很是无奈,只是抬头看到的,却是王角那张更无奈的脸。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062 火云邪神邀请您 “吵吵啥呢吵吵?大早上的不闹……嗯?‘双缸二五零’?来警察了?不对,这不是警局的车啊……” 踩着人字拖穿着白背心的秃头中年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之后,抬手捋了捋头顶极为稀疏的几根毛,头皮油光锃亮,能把廊檐都照映出来。 王角看到此人,简直是吓了一跳,没办法,长得跟“火云邪神”也实在是太像了一些。 “舅舅,他是来找大姐的!” 笑呵呵的辽西刘德华上前解释了一番,“火云邪神”顿时眉头一皱,看王角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王角见状,上前行了个礼:“您好,我叫王角,来约萧娘子一起吃个饭。” “约我家大姑娘吃饭?” 哒。 “火云邪神”的人字拖是一双木屐,踩在台阶上的声响,很是沉稳有力。 咔!吧嗒! “哎哟!!!!” 几个精神小伙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王角一个箭步,上去把“火云邪神”给扶住了。 “……” “……” 万万没想到啊,这“火云邪神”还没有熟悉木屐?! “那啥……进屋里坐坐呗。” 掩饰着尴尬,王角也是轻咳一声,“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你这不是带着礼物过来了么……是你带来的吧?” “呃……是。” “挺好,那挺好。你家里挺有钱吧?” 说着,“火云邪神”领着王角往屋里走。 “爹!” “闭嘴,老爷们儿说话有你吵吵的份?” “……” “……” 王角“虎躯一震”,感觉这门庭不简单,有心开溜,却发现“火云邪神”手上的劲儿挺大,死攥着王角的胳膊不松手,还一边说话一边竖着耳朵听晚辈们在介绍王角。 进入大门之后,便是一个不错的院子,花草树木都有,时令水果也长了一些,在角落里,还能看到一些家禽家畜,几只狗子“汪”了两声,又没精打采地趴着。 穿过中庭回廊,就见一块匾额,便是一个“萧”字,行文潇洒甚至带着一点点嚣张,落款是“河北萧二”。 河北萧二?谁啊这是? 中堂大门都是敞开的,挂着一幅画像,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幅油画…… 我擦嘞……这啥家庭啊这?! 油画上面的人,身穿大红锦袍,撲头更是镶金嵌玉,便是屁股底下的家具,也绝对是红木。 此人长须美髯、身形健美,深邃的眼神更是透着一股子帅气。 可以说,整张油画的风格,就是为了突显这种古典美男子的气质。 然后下方还有两个牌位,一个上书几个鎏金字:先祖萧氏讳铿之位。 另外一个,则是黄金打造的牌位,上面什么名字都没有,全是爵位、官职、差遣以及各种社会组织的头衔…… 满满当当,从贞观二十年开始,一溜儿到了贞观四十五年,整整二十五年,这位名叫萧铿的家伙,弄了不知道多少身份、财产。 不过王角寻思着,你这祭拜的方式,也不太对啊。 自家祖宗,哪有这样弄的? 仿佛是能够窥视到王角的心声一样,“火云邪神”一脸自傲:“我辽西萧家的祖先,便是萧氏二公子,世面上有人说我们是奚人之后,那都是胡扯,你千万不要信啊。” “蛤?!” 王角一脸懵逼,你是不是奚人,关我鸟事啊,我他娘的都不知道奚人是个啥啊。 “这是有证据的,不然怎么会有二公子的画像?这事儿吧,不太方便细说,但在瀚海公主府,这是有存档的。我们就是萧二公子之后!” “呃……” 王角脑回路跟不上了,这什么跟什么呢? 这很重要吗? 这关他屁事啊! “咳嗯……”又咳了一声,“火云邪神”侧目对王角道,“将来你要是跟大姑娘成亲,我们家绝对算得上门当户对,毕竟祖上也挺显赫的不是?” 我们家祖上还是大地主呢,全县城都种我们家地! 淦! 这种宿舍内部吹牛逼的既视感实在是太强烈了。 王角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感情眼前这位“火云邪神”,已经琢磨好了把萧温弄出去成亲? 所以现在是担心王角看不起他们家的出身? 于是要拉一个牛逼的祖宗出来镇场子?! 卧槽这都是什么脑回路啊。 风中凌乱的王角稍微捋了捋思路,然后发现,什么思路?有思路吗?没有! “这……伯父,我就是在沙县大酒店,跟萧娘子约好了去吃海鲜。” “现在不是说海鲜的事情。” “火云邪神”拿起早就不知道凉了多久的茶杯,翘着二郎腿,木屐挂在脚尖上晃来荡去。 然后瞄了一眼还站着的王角,“你就说我家大姑娘怎么样吧。” “萧娘子很好啊。” “那不就结了,什么时候来求亲?” “蛤?!” 什么叫那不就结了?这怎么就结了?结尼玛个头啊,老子今天过来是装逼的,你还真给我装上了?! 冷静了一下,王角感觉自己真成了可达鸭。 可达鸭一摸脑袋,感觉此事不简单! “大姑娘都这岁数了,早晚都得嫁人,这我们刚来天涯海角的,也是人生地不熟,找个良人不容易,对不对?你看你,良家子,再看我们萧家,祖上显赫……” 啪。 “火云邪神”双手一拍:“可不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么?瀚海公主曾经说过:机遇是给有准备之人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家店了啊。” “……” 这话是什么“瀚海公主”说的? 我他娘的怎么不信呢?! 王角现在大脑有点宕机,他寻思着,这“瀚海公主”怕不是吃了穿越者前辈的口水,才蹦跶出这种金句的吧。 “这……伯父,我还在读书呢,再者,还有个先生在,总得过问一下他老人家。” “嗳,先口头定下来,钱三郎这个人我是知道的,都熟,不信你去河北、辽西打听,我们萧家以前经常跟钱家合作。几百年的交情。” 摇头晃脑的“火云邪神”,说得非常轻松写意,仿佛这事儿微不足道一般,要不是王角经历丰富,还差点就被唬住了。 此时此刻,王角终于反应过来,感情眼前这位“火云邪神”,就是个大龄混子?! 063 超出预期的王大郎 萧鲁,又叫萧世鲁,萧温小姐姐的亲爹,据他所说,之所以他名鲁,就是因为他爹和他爷爷怀念祖先老家。 齐鲁大地,好客山东,可不是得名鲁? 不过王角也不好意思问为啥不叫萧齐,反正现在他感觉自己一开口,对面这位萧大爷,那是真要立马签字画押的那种…… 要不是王角表示可以帮忙几位萧家精神小伙儿介绍个工作,他还真没办法轻松带着小姐姐离开大门。 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郎……” 萧温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她换上了一身衣衫,上衣略显宽松,内衬棉麻胸衣,脖颈虽说露着,却也不见锁骨;下身则是一条粉白长裙,已经有些褪色泛黄,看上去是有些年生了。 绣花丝面的鞋子是软胶底,也不是普通人家的消费,在鞋跟处,还能看到一个隶书的“安”字,整个字用圆圈圈起来,也都是绣出来的纹理。 也就是杀龙港的土鳖们不懂行情,倘若换成西福州、狮驼岭、交州的城里人,便知道这是“安利社”出的贞观298年夏季款小花鞋。 只不过都贞观301年了,自然是有点过时的样子。 然而王角却连连称赞,让萧温很是高兴,只是因为父亲的做法,又让这种高兴变得寡淡了许多,反倒是平添许多歉意。 “萧娘子,上车!” “大郎,我还以为你是骑单车过来……” 眼眸闪烁着欣喜,王角超出了她的预期,又因为超出了预期,反倒是让她有些望而却步。 “上车啦,我们去吃海鲜大餐,我知道一家店,非常不错,我同学介绍给我的。” “那……谢谢大郎。” 萧温犹豫了一下,还是侧坐在了王角身后,然后两只手攥着王角的衣服,防止自己跌倒。 “走了。” 嗤嗤嗤嗤嗤…… 收了一下汽门,王角开动了他的“老婆”,载着小姐姐直接出发。 只是过了一条街角,便停了下来。 “大郎,怎么了?” “忘了给你戴上安全帽。” 说着,一只粉色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女士墨镜,“今天太阳大,戴上。” “谢谢。” 腼腆地冲王角颔首,萧温此时脸蛋通红,只觉得心脏在噗通噗通的乱跳,她没有想得那么远,她原本只是觉得王大郎这个人,挺好的。 长得不赖,又勤奋好学,又待人和气,还能在沙县大酒店出入,要是结婚,应该是挺好的吧。 她都十七了,而王大郎,今年十八。 正好。 只是现在让萧温有点惶恐,看着正在开车的王角的背,她看得分明,在沙县大酒店做前台,也是听说了不少事情:王大郎的先生,要被沙专员重用呢。 双方地位会越来越悬殊,十七岁的萧温心中叹了口气,暗暗道:要是大郎平平无奇普普通通就好呢。 和父亲萧鲁成天胡吹大气去攀扯兰陵萧氏不同,她自己很清楚家里的情况,全家寄人篱下,要不是姑姑争气,在姑父家里生了几个儿子,只怕萧家连这点便利都不会有。 现在留在辽西,哪天被偷煤贼抄家都不知道。 只是姑父刘亿身份特殊,一切都是以刘家为中心,妻族不振,他也没心思去扶持拉拢。 刘亿要的只是附庸。 而父亲萧鲁虽然游手好闲、走鸡斗狗几十年,可却极为好面子,偏不愿意给刘家做附庸,哪怕来了天涯海角,落地安宅之后,也是先把“祖先”画像给挂起来。 时不时来客人,一看到中堂摆放的黄金牌位,也顿时觉得不愧是中央来的豪门,随便拿一样东西出来,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身份高贵不说,还财雄势大。 然而萧温心知肚明,这就是萧家全部的家当,红木家具、黄金牌位、祖先油画,这三样,就是萧家最值钱的东西。 萧家女子们都在杀龙港的官门中找了工作,每个月工资其实也不高,如果养活自己,那肯定是绰绰有余,可惜,还多了不知道多少张嘴。 尤其是父亲萧鲁,每逢旬假,还要去茶馆喝下午茶,两客点心一壶茶,从早上九点泡到太阳落山才回家。 几块钱扔出去,从来都是不用找零的,因为零钱,那都是给跑堂小厮的打赏…… 嗤嗤嗤嗤嗤…… 排气声很有节奏,王角没有开得太快,微风拂面刚刚好,还有阳光从道旁的树冠上透射下来,那更是让人有了一种慵懒的感觉。 享受其中。 “好累哦……” 攥着王角衣服的手,仿佛攥得更紧了一些。 “一会儿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先吃一些点心,那家店的‘卡瓦哈’不错,可以加奶加蜂蜜。” “嗯。” 应了一声,萧温声若蚊呢,其实刚才她想得入神,以至于打了一个小小的瞌睡。 无意识说了“好累哦”三个字,脱口而出就惊醒后悔了。 她总觉王大郎是不是在看她,于是低着头,却发现眼睛倒是没有被阳光照得刺眼,原来戴着墨镜呢。 手指轻轻地扶了一下眼镜腿,发丝绕在耳后,萧温心中暗暗道:真好呢。 而此时,在萧家的堂屋中,萧鲁一脸不屑地看着子侄晚辈们围着那些礼物眼热,抖了抖袖袍,一手托着盖碗茶,一手背在身后,然后瞄了一眼礼物:“不都是一些寻常东西么,至于这么围着?” “不是啊爹,你看这个火腿,好东西啊。” “啧,就这天涯海角,能有什么好火腿?要说这火腿,首选便是爨家的……”正说着呢,萧鲁猛地一愣,“嚯!这火腿……不对啊。” “爹,怎么不对?” “这跟瀚海货一样啊,谁捎过来的?够阔气的。” 颜色、纹理、香味……这是普通人都能分辨出来的区别,萧鲁眼神微微一眯:“去,把这火腿给挂上存着,等你们姑姑过来的时候,切一点。” “好嘞爹!” 精神小伙儿们都是忙活开来,而萧鲁却是眼珠子一转,赶紧翻找着报纸,他记得很清楚,有那么一期,刚才来的杀鱼小子,好像还有个妈? 在哪儿开了一家什么店来着? 得找找! 064 约会就得吃美味蟹堡 餐厅在二号水库附近,从水库下来,有一条坡道,道东多是东瀛省的人,食物口味比较驳杂,号称“眷村菜”,且大多数都复姓东风。 对于这个姓氏,说实在的,王角第一次听到,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一抓一把“东风破”,一砸一片“东风吹”,这是人名儿?! 这他娘的是人名儿吗?! 是…… 淦! 某个穿越者老前辈,王角一次次在社会的细节中,察觉到了它前所未有的缺德。 二号水库的坡道道西,则是特色店,很有意思的是,几乎所有餐厅的老板,都是文化人,大概也是因为道西的位置更好更高更开阔,不但能看到海景,也能看到山景,还能看到傍晚的夕阳以及夜晚的繁星。 道西错落有致的餐厅,都跟别墅庄园似的,那些看上去极为豪华的,不用想,不接受直接登门用餐,都要预约一下。 为数不多可以直接前往消费的,便成了很多杀龙港富贵人士的去处。 当然也有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文化人,会跑来这里打卡,自带照相设备团队的那种。 嗤嗤嗤嗤嗤…… 享受了一路的风光,萧温前所未有的惬意,她长这么大,从未这样放松过,明明跟王大郎也不是特别熟的样子。 蒸汽摩托车的声音很特别,一路上过来之后,终于在二号水库的坡道道西一家店停下。 店名很直接:琅琊馍店。 琅琊王氏的后人开的。 当然如果只是琅琊王氏,王角是不屑一顾的,没意思。 但如果这个琅琊王氏的后人,是校长王九月……那就有意思了。 王校长二十多年前来杀龙港的时候,闲着没事干,就开了这么一家店,原本是卖肉夹馍的。 只是后来制作肉夹馍,从肉到料头到馍,都是个精细活儿,最终王校长改良了一下,把馍……改成了面包;把腊汁猪肉……改成了海鲜,最初卖得都是螃蟹肉。 总之,王角被几个小弟拉过来请客的时候,总觉得这个琅琊馍店,根本就是王氏蟹堡王。 王九月就是蟹老板,给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当校长,那都是顺带的,算兼职。 淦! 藏龙卧虎,卧虎藏龙,这就是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学生不正常,老师也不正常;门卫不正常,保安也不正常;副校长不正常,校长也不正常…… 王角寻思着,自己还是抓紧时间毕业,否则早晚有一天,连学校里的狗,都是不正常的。 “大郎,很贵的……” 看到琅琊馍店“东晋田园风格”的装修之后,萧温小姐姐顿时有些畏惧,这种一看就很“高档”的店,让她莫名有些自卑。 “这是校长开的店,我是学校的代言人,来消费都是不花钱的,还能带人。” 王角面带微笑,“不然你以为我一个穷学生,怎么敢来这里吃饭。” “可是……” 萧温瞥了一眼已经熄火的“双缸二五零”,毫无疑问,如果王角没钱,怎么会开得起这样的车。 “刘哥,记得吗?” “就是那个大郎学校油印室的门卫?” “对,他是第三工业部的正牌电机工程师啊。” 王角笑了笑,将萧温头上的安全帽取了下来,“他要一辆‘双缸二五零’,有什么难的?我跟刘哥关系这么好,问他借一下嘛,为了约你,我练习了好久怎么开车,差点摔断腿……” “啊?!要不要紧?!” 要…… 心中虽然这么说着,见萧温一脸担心,还是笑着说道,“真要是有事,还能去接你?怕不是你去医院探望我。” 嗤。 听王角说的有趣,萧温掩嘴轻笑了起来,眉眼好似月牙,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变得红润粉嫩。 “走吧。” 邀着萧温进去,此时店里人已经不少,嘈杂得很,不过“琅琊馍店”是个多层,楼上还有单间、雅间,最顶层更是有个天台,那里,也是“琅琊馍店”唯一要预约的地方。 视野极为开阔,能远眺杀龙港当年临时修建的西港,只是后来重建,这个古老的西港就废弃了,新的西港还要往西。 “客人几位?” 进门的时候,穿戴整洁的门童,微微颔首,然后开口询问。 “楼顶,预约过。” 说着,王角拿出了一张制作很奇特的名片,是校长王九月给他的,名片正面,什么字都没有,只有一只红色的螃蟹…… 总之拿到手的时候,王角觉得,这他娘的就是蟹堡王啊! 不过想想算了,反正就是带着小姐姐过来吃美味蟹堡的,形式不重要,过程才重要,结果更重要! “尊客请随我来。” 门童年纪不大,但却谈吐斯文,一看便知道是受过教育的。 到了前台,门童按了一下响铃,然后出来一个青年,门童先是转身微微欠身,对王角说道:“尊客请稍等。” 说罢,这才再跟出来的青年说了什么,青年点点头,这才过来颔首施礼,随后道:“尊客请上楼。” “有劳。” “请。” 上天台的楼梯设计得很有意思,是个回旋楼梯,一层楼便能看到一种风景。 第一层看到的,便是坡道的树;第二层看到的,便是近处的山;第三层看到的,便是远处的海。 至天台,豁然开朗,四处园艺布置很具匠心,拙朴古香颇为安静。 和一楼的嘈杂,二楼的低声细语不同,这里只有安静,楼下的动静,竟是半点都听不见。 这是园艺高手的用心所在,灌木花草,总能过滤杂音,只是如何用少量的花草树木,就能做到同样效果,就要看经验和手艺。 “哇……唔!” 陡然看到远处的湛蓝之海,海风推动波浪,一层一层地堆叠,那种波光粼粼的空旷之美,使得十七岁的小姐姐,根本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感动,只是直觉失礼,这才赶紧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唯恐别人在看她,赶紧低着头,脸蛋更是羞红到了极点,只是,萧温很清楚,她现在心脏跳得好快。 她好高兴,好开心。 “萧娘子,请坐。” “嗯……嗯。” 见王角已经拉开了一张座椅,小姐姐红着脸,双手绞在身前,有些局促有些不安,却还是笑着坐了过去,然后开口道:“大、大郎。” “嗯?” “谢谢。” “嗯。” 065 这穿越者前辈肯定吃不起大闸蟹 美味蟹堡上桌的时候,王角吃一口就感动了。 不感动不行啊,淦,咬下去竟然满口的蟹肉,这谁扛得住?! 太香了! 和西泉州那边喜欢吃虾,杀龙港这里,吃螃蟹更多一些。 青蟹的个头都是大得离谱,普遍都是在两斤以上,两斤以下的都懒得弄,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是最繁忙的东港码头,在红树林一带,都有大量的锯缘青蟹,一百多年前的防波堤修建之后,陆续又填海了一部分,最终防波堤变成了海岸线,然后再向外修建防波堤,一路过去,类似马齿苋一样的海菜随处可见,而这些陆生海菜之间,多有螃蟹洞穴。 红树林、海菜地、港口码头、防波堤,一天两次潮水,总能有收获。 又因为运输不易,海鲜除了可以长期保存的品种,基本价格都不高。 杀龙港一只三斤的老蟹,还不如二指粗的一条猪肉来得贵。 “以前在沧州,也吃螃蟹,只是爹好面子,海蟹也只能偷偷吃。” “海蟹更大肉更多,干嘛偷偷吃?” 王角寻思着,这是什么脑回路? “蟹黄。” “蟹黄怎么了?” “大郎不知么?”见王角不似作伪,是真的不知道,萧温顿时喜上眉梢,咬了一口蟹堡之后,连忙给王角解释,“海蟹的蟹黄,熟了之后,好吃是好吃,可是吃多了会发腻。河蟹便不会如此,只是河蟹驳杂,河北的河蟹,是不如河南的,所以在沧州,河南的蟹,要贵上许多……” “……” 这不是有病么?! 海蟹蟹黄吃多了腻,你完全可以不多吃啊,这是什么狗屁脑回路。 “大郎是觉得奇怪么?” “嗯。” 咬了一口蟹堡,蟹肉一丝一丝的,洁白如雪,其中似乎又有一些黄油,再加上新鲜的莴苣叶,口感更是多了层次。 最惊艳的是,这蟹堡之中,还加了一些椰丝,并非是椰蓉那种,而是为了熬椰子油时候,类似油渣一样的东西。 在椰丝快要焦,却还是没有焦的时候,迅速捞出来沥干椰油,然后冷却之后储藏起来,这样的椰丝,夹着鱼排吃也挺好吃的。 以前给王宝珠杀鱼的时候,王角天天吃这个也吃不腻。 只是这手艺很考究,火候差一点就完蛋,要么发苦,要么感觉吃了一口锅灰。 宝珠姐的椰子饭牛逼,那真不是吹出来的,最不值钱的椰子,被她玩出了很多种花样。 类似椰蓉木薯饭这种纯粹填饱肚子用的杂粮饭,她也做得很好。 为了养活黑金,她想了很多办法,熬椰油卖给左邻右舍,卖椰丝给饭店,做椰蓉饼、椰子饭在码头叫卖,十几年如一日,这才有了现在的尺寸之地。 又嚼了一口蟹堡,王角更是觉得味道不错,甚至觉得口味真是太熟悉了一些,忽地想起来,宝珠姐时常说卖椰丝给大饭店,搞不好这家“琅琊馍店”,就是其中的一家客户。 “要说螃蟹,自然是海蟹大,河蟹小。只是这世上的事情,贵贱不以大小,全是物凭人贵,听说这河蟹之中,举凡金品,便有多种说法,不过大抵上,都是张子的喜好罢了……” “等等,娘子说的张子,是那个张子吧?” “这世上,还有哪个张子么?” “……” 淦! 王角顿时觉得手中的蟹堡突然不香了,你说你穿越就穿越,你对饮食下手干啥?大螃蟹招你惹你了?不会是穿越前大闸蟹吃不起,所以专门恶心恶心后人的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张子喜食河蟹,世人皆知。更有传言,张子亦好蛟龙,武汉有个地方,似是叫个杀蛟什么的,便是如此。” “蛟龙……鳄鱼?” “嗯。” “可能张子以前喜欢吃剁椒鱼头,对鱼头要求比较高吧。” 嗤! 掩嘴笑出声的小姐姐,眼神微嗔,无奈地看了一眼王角。 “嘿嘿……” 王角笑了笑,正好又陆续上了一些菜,常见的虾蟹,此时都非常的廉价,只是贵贱有别,码头上吃个消遣,无非也就是煮了蒸了如是而已。 但在高门之中,总计是花样要多上不少。 盐焗、炭烤不一而足,烩饭、熬汤时有变化。 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终究还是看人,苦哈哈的求个温饱即可,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琢磨什么精细。 如是想着,王角突然一愣,这么说来,宝珠姐还真是个异类奇葩啊。 难怪会被某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土大款给看上,还生了个儿子。 只是王角也觉得纳闷,这土大款给黑金留了宝石樱桃,值钱货你倒是说啊,又不说,就留着,那有个屁的意义? 不过转念一想,宝石樱桃貌似还真不怎么好脱手,在杀龙港这里,富户炫富多半就是给真正的权贵显露一下实力、能力,这样才有机会比权贵看中,然后拉进圈子熬上一代人。 下一代,不说直接飞天,那起码算是真正的地头蛇了。 “今天看到大郎的车,我差点以为大郎要去做警察呢。” 细嚼慢咽的小姐姐,仿佛是在找着话题,这种温润体贴的内秀性子,不着痕迹,却很见水平。 难怪有个大混子一般的老爹,还能这么稳。 “我倒是想做警察,可惜不收啊。”说着,王角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娘子别看我才十八,那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嗤嗤直笑的萧温轻声道:“还是不要去行险的好,最近我姑父一直在抓‘缥缈苍龙’,听说这伙贼人,已经混入岛内,可真是麻烦。” 耶律阿保机亲自出马,结果一群海贼都没搞定?! 而且还让海贼的同伙,进入了岛内? 这还行不行了啊! “话说这个‘缥缈苍龙’,都炮决、斩立决不知道多少回了,怎么还有‘缥缈苍龙’冒出来啊。” “他是苍龙道最有名的海寇,想必都是想借用他的名头,也好震慑旁人。” 萧温说罢,提醒了一下王角,“我来的时候,路过交州,已经有贼人敢去劫法场。大郎以后还是不要去看炮决之类的好。” “我听娘子的……” 此言一出,萧温顿时又好似粉面桃花,略微瞪了一眼王角,连忙低头继续吃着美味蟹堡。 066 成都忠武人家 砰! 一声巨响,打破了天台上的宁静,王角第一时间按住了萧温,赶紧蹲在地上。 “大郎!” “嘘,是短铳的声音,很近!” 杀龙港最麻烦的事情,就在这里,尤其是从萧温嘴里得知“缥缈苍龙”有同伙进入岛内之后,他就知道最近一段时间,肯定又是会闹出点事情来。 之前黑金要去看炮决“缥缈苍龙”,王角不让他去的缘故,就是因为和萧温说的一样,最近有名的大海贼,都开始劫法场了。 装备和胆量,都大大增加。 不是好兆头啊。 两人蹲在桌子地下,王角顺手摸了摸桌面,摸到了被啃了一半的美味蟹堡,笑了笑,递给了缩在身旁的萧温:“娘子。” 原本还有点紧张的萧温,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剜了一眼王角,“大郎还有心思吃么。” 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接了过去,咬了一小口,咬了之后,她才愣道:“这只好像不适我的……” “嘿嘿……” 见王角挑眉嬉笑,红着脸的萧温别过头,没有再说话,只是下一刻,却又拿起咬了一口。 咕! 画面实在是太过“工口”,以至于王角情不自禁就吞了一口口水,喉结耸动,整个人都魔怔了片刻。 要不是周围传来了各种嘈杂声,只怕这时候王角就要继续情不自禁下一步动作。 只可惜,时机差了点意思。 “娘子在这里慢慢吃,不要乱动。” 说罢,王角匍匐在地,靠近了天台栏杆的花盆,拨开两丛不知道是榕树还是栀子花的盆景,透过去一看,便见二号水库这里的警察已经出来两队。 警察们似乎是在朝着一个方向追踪,不多时,还有马队出来,这些都是骑警,高头大马配合特制的马刀,很是威风。 骑警身穿甲具,马刀只有刀头开了一点点刃,剩下的大半刀身,都是不开刃的。 等骑警出现之后,两队警察立刻配合着前进,前方又传来了几声枪响,不时地有叫骂声传来,四周乱糟糟的,场面混乱归混乱,倒还是在可控范围内。 毕竟,这里是杀龙港,大多数人都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 甚至有些食客,更是直接从裤裆里掏出了一把手铳,这些人一般都是身兼公职,根据皇唐天朝的规定,有些部门的成员,不管什么状况,一旦组织军事行动,是要随时征召的。 税务局哪怕是一条狗,都是有编制的狗,随时要准备上战场。 “是海贼!” “刚才跑过去了,去了道东,恐怕是想进山。” “进山就是死。” “现在应该没事儿了吧。” “五六个海贼,应该没事儿。” 食客们正待继续恢复平静,却听道东不远处一栋小楼传来了呐喊:“成都忠武人家,不兴拉稀摆带!龟儿子!老子今天跟你们拼喽!” 轰—— 那小楼直接震得摇晃了几下,紧接着烟尘滚滚、飞沙走石,木石碎屑拍打着丛林灌木,有些玻璃窗,当场碎了个稀巴烂。 这一下,整个楼上楼下,彻底炸了锅,孩子女人的哭喊声,男人们吼叫声,人潮涌动,瞬间就把坡道给填满一般,乱糟糟的人群,直接朝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冲去。 王角躺在花盆后头,整个人脸都绿了,这都是个啥啊卧槽! “大郎!” “别怕!” 趴在地上,匍匐回桌子地下,拍了拍萧温的背,王角低声道,“应该是有人同归于尽,现在应该安全了。” 炸都炸了,还能不安全吗? 只是萧温瑟瑟发抖,这种场面,她是真的没见过。 在辽西,最大的冲突,也就是双方开两下铳,哪怕是偷煤贼,吵架也是冷兵器,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吃个饭突然就自爆…… 这太恐怖了一些。 忽地,萧温突然觉得,这天涯海角之地,还不如辽西呢。 “呼……”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原本还有点颤抖的手,此时也重新恢复了,王角搂着萧温,悄悄地摸到了楼梯口,听了听动静,二楼应该是有人安抚下来,一楼乱到不行,此时即便趴卧着,也能看到人群或是上水库或是下坡底。 紧紧地握住了王角的手,萧温紧张到不行,原本浑身发抖的她,也逐渐平稳了下来,实在是王角此时的表现,比她的兄弟父亲靠谱多了。 这种场面,王角也不是没见过,毕竟他以前在一家化工厂做过保安,那爆炸威力比这个强多了。 小场面。 “我们再等等,出现这样的动静,水师会上岸。” “嗯!” 萧温依然攥着王角的手,虽然平复了下来,可那种不确定的恐惧,还是让她无法真的心平气和。 唯有依靠着王角,才能有安全感。 “二号水库这里有两百人的驻军,虽然轮岗只有一半编制,但有这一百人,哪怕几千海贼都不用怕。娘子放心就是。” “嗯。” 连连安抚着萧温,王角自己也逐渐平静下来,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 此时,他已经开始回忆刚才的呐喊声:成都忠武人家? 那是用方言喊出来的,用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是“地上魔都”的一种方言,只是王角听起来,却觉得很像穿越前的川音。 忠武、武忠,颠倒了两个字,却代表着不同的势力。 如果王角没有记错的话,“武忠社”是忠字头,社长大龙头是杨行密;而“忠武”,却并非是什么忠字头,而是从曾经成都府发展出来的一支武装力量。 对这个“忠武”,王角以前并不感兴趣,泡图书馆看到之后,也没想过去一探究竟,而现在,他觉得应该去问一问钱老汉。 成都忠武人家,这六个字,既然能成为口号,自然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 嘀、嘀、嘀—— 短促的哨笛声传来,骑着自行车的警察呼啸而过,紧接着又是一队武装大兵,同样也是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披挂暗黑带青,头盔和胸甲保养得极好,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握着双管马铳,伴随着“哒哒哒哒”的马蹄声,眼神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当看到胸甲上一个“钱”字,王角顿时惊了:卧槽,税警都出动了?! 067 表哥刘德光 治安管制来得很快,杀龙港警察局、税务局、义务教育施行委员会等多部门的武装力量,都来到了二号水库。 尤其是义务教育施行委员会的武装人员,装备尤为夸张,清一色的长短铳,其中还有一些人员,装备了让王角目瞪口呆的东西。 “卧槽那是啥?!” 王角整个人都有点风中凌乱了,当看到一辆马车的拖斗中,有个家伙肩头扛着一门火箭筒的时候,他真心觉得这世界的画风太过妖娆,妖娆到让人心醉然后心碎。 “大郎,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差点以为看到了熟人。” 淦! 这尼玛已经不能用光怪陆离来形容了吧,这尼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火箭筒?! 不怕炸膛的吗?! 不是,不怕射不出去吗?! 还有,到底是什么海贼,需要用火箭筒对付啊! 治安管制的联络官成分不一,除了警察之外,还有大量要在杀龙港进行教学指导的教育部干员。 有几个干事肩头挂着一把双管大铳,然后一手捧着笔记本,一手拿着铅笔,一家店一家店的排查。 姓名性别职业籍贯,就差把祖宗八辈都问出来。 好在王角的学生装还算酷炫,再加上他这张脸也是在杀龙港的各大报纸杂志上刷过的,有个教育部的干员,还笑呵呵问他要了个签名,看到王角的字写得不错,还开口祝愿他能够考上帝国的几所中央大学。 “乱了乱了乱了……” 王角有点抓狂,这世界的科技发展线路,那是绝对有问题。 从刘澈那里询问到的情况来看,很多事情看上去好像是没有问题的,结果是大有问题。 科技树是闭着眼睛乱点的吗?! 贞观三百零一年的春夏之交,王角感觉自己有点热。 等到二号水库周边全部清场,王角和萧温这才得以离开,预热“老婆”的时候,萧温很是乖巧地站在一旁,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角聊天。 大概是因为王角的“老婆”太火热,不少警察都是过来围观了一番,看过他的驾驶证之后,又是啧啧称奇。 第三工业部正牌电机工程师聘请的临时工…… 也算是理由充分吧。 原本对王角还有些傲慢的骑马税警,在看到第三工业部的抬头之后,就比较客气了。 看到这些甲具在身的骑马税警,对待自己一个“临时工”都这副态度,王角也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刘哥这么拽了。 之前听说他在行署大吵大闹,还拉着一个园丁去找私娼来嫖,本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这怕不是往轻了说的。 比天王老子还横的骑马税警都这副鸟样,别人只能更怂啊。 荒诞,真是荒诞极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王角越发明白,自己还是得猥琐发育,能苟则苟啊。 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自己还是太年轻……各种意义上的。 等热好了“老婆”,王角跨坐其上,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起来,这穿越者老前辈,还真是有点东西的,居然能从贞观大帝李世民手底下混过来。 面对杀龙港着一隅之地,他都感觉有点窒息了,面对那些一个个都跟重生、穿越、自带系统以及开了脑残光环的贞观君臣,这穿越者老前辈到底怎么控住场面的? 没有神操作,王角寻思着就自己这点斤两,见了李世民不是一条死狗? “唉……” 叹了口气,王角心想还是不要多想的好,多想了蛋疼,于是咧嘴一笑,自己好歹跟漂亮小姐姐可以一起约会。 身材还好到爆炸。 也不错啊。 “萧娘子,上车吧。” “嗯。” 应了一声,萧温依然是扶着王角的背,坐在了后座上。 正待起步,却听有人喊道:“表妹,你怎么在这里?” 嗯? 王角顿时惊觉,什么情况这是?! 扭头一看,便见一张大长脸出现在眼前,此人中等身材,但看上去很结实,穿着胸甲,踩着特制警用长靴,虽说是满头大汗,却也没有叫苦喊热。 须髯修剪得整整齐齐,留的是小胡子,头角还刮过,看上去是个毛寸,不过王角看得出来,应该之前是个光头,只是来不及搭理,所以修了边上没修头顶。 警察多是毛寸、光头,也算是皇唐天朝的一大特色。 “表哥?!” 萧温愣了一下,看到来者之后,赶紧跳下车,然后双手交叠在前,微微欠身,“表哥是出任务吗?” “老总已经布置好了片区,这里就是个口袋,那群贼人一头扎了进来,只跑了几个小蟊贼。” 说罢,大长脸瞄了一眼王角的“老婆”,然后才打量着王角,语气不忿:“我是刘德光,我认得你。” “刘警官好。” “嗯。”刘德光微微点头,然后道,“对我表妹好一点,她是苦命人,我娘最疼的就是她,她就是我亲妹妹!” “哥你放心,我王角人品怎么样,一句话:日久见人心。” “……” “……” 话是好话,人看上去……也是好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刘德光此时此刻,就是有一种想要抄起双管马铳给眼前这货来一下的冲动。 至于一旁眼神飘忽的萧温小姐姐,又一次脸红起来,站在那里双眸含羞。 而此时,在远处一棵大椰子树的树冠上,有两人贴伏着蓬松的树叶,也不管虫蚁爬行,只是一动不动。 这两人身上还披着粽叶,远远看去,跟大椰子树的树冠混为一体。 “老子日尼玛先人,这帮龟儿子好狠……” “幺哥,先莫要开腔,在这儿等到起,天黑了再说。” “好嘛。” 其中一人将缠绕着棕麻布条的望远镜收了起来,然后整个人缩在那里,任由烈日曝晒,盐风乱吹。 只一会儿,这二人已经眼睛眯得睁不开,若非还有几片树叶零星地遮掩,只怕就要热死过去。 二人一动不动许久,仿佛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地风向一变,日头陡然一黯,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雨云随时就到! “表妹,看天气是快要下雨了,赶紧先回去吧。” “我知道了表哥。” 说罢,萧温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王角。 王角一脸正经,上前对刘德光道:“哥你放心,一定送到家。” “嗯……” 明明眼前这货挺上道啊,可为什么这么不痛快呢? 刘德光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嘴,然后挥挥手催促:“快走快走!” 嗤嗤嗤嗤嗤…… 调转车头,王角戴上了头盔:“走了啊哥。” “表哥再见。” 萧温小姐姐戴着精致的头盔,冲表哥刘德光挥了挥手…… 068 有点骚 “四姨爹,嘞个憨批娃儿……不是得黑狗儿嗦。” “老子日姓刘哩先人!” 杀龙港的雨说来就来,椰子树被大风一吹,顿时东摇西晃,树冠上的两人,若不是用绳索将自己彻底绑死在树上,只怕就要跌落下来。 本地的椰子树,高的堪比百年老树,细小一些的,也是有两层楼,若是掉下来,非死即伤是肯定的。 此时,王角已经载着萧温小姐姐一路狂奔,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这年头,吃个饭都这么刺激,真是刺激,想想就更刺激。 至少跟小姐姐有了更紧密的接触不是? 只是王角总觉得这个“微胖”小姐姐,好像有点怕他。 “我也不丑啊,这模样,的的确确是杀龙港古天乐啊,颜值上没有半点硬伤,为什么小姐姐对我这么拘谨?” 对着镜子摩挲着下巴,王角思来想去,没琢磨透彻萧温小姐姐的想法,“难道是因为去的餐厅档次不够?不至于啊,王校长的美味蟹堡,吃过都说好啊。” “难道是因为两个轮子的不如四个轮子的?” “还是说因为碰上了自爆的海贼?” 淦! 葡萄美酒夜光杯,金钱美人一大堆。 这道理没错啊。 他以前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做保安的时候,都是这么个情况啊。 是夜,将“老婆”停好之后,王角也没打算去找刘哥,不用想,这时候的刘哥肯定是在睡觉,要不就是出去找半掩门的俏寡妇聊理想谈人生,顺便喝点小酒。 说起来,自从认识刘哥之后,刘哥不是睡觉,就是准备睡觉;不是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 就是最近的科研经费有点高,杀龙港行署这边也是传得沸沸扬扬。 具体刘哥在研究什么,王角也没打算问,当然主要也是不敢。 万一是巨牛逼的技术,一旦泄露,也是麻烦。 这样挺好,刘哥有空搞研发,他能沾沾光,就挺好的了。 正要返回宿舍,见雨下得越来越大,心想去宿舍还得找个雨具,索性就在车库多等一会儿,等雨小了,再走也不迟。 反正吃完了东西,也该锻炼锻炼,就当消消食。 车库里的健身器材不少,都是封存十几年没用过的,铁饼、杠铃、哑铃……甚至连“动感单车”都有。 那飞轮还有钢印:贞观二八五年,汉阳钢铁厂XX车间制。 后面还有一些编码,但因为是涂漆的,十几年过去,可能油漆被蹭掉了,也看不清楚是什么。 这么多库存原封不动,也足见新一中的前身,也就是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是多么的垃圾。 撸了一会儿铁,感觉出汗之后,王角听到雨声似乎小了一下,杀龙港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下的时候猛下,“枯嚓”一下,仿佛要把所有的雨水,一次性倒下来。 停的时候更奇葩,跟急刹车似的,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然后迅速出太阳。 果然,当雨声骤停,王角往外一看,夕阳余晖还能透过来一点,一中的保安们也开始忙碌起来,到点之后,就得点灯。 煤油灯到处都是,因为学生增多,加上五里之外的学生,就可以选择住校,此时住宿的学生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有的。 而且因为九年一班的缘故,住宿的学生,相对来说更用功。 回家想要再做兼职赚零花,难度系数高不说,还不一定能到手里。 但在新一中,大角哥公平公正,出来卖报的都知道。 “角哥!” “嗯,认真读书啊。” “一定认真,角哥放心!” “嗯。” 返回宿舍的路上,有认识王角的学生仔,不知道是七年级还是八年级的,都是老老实实地跟王角打招呼。 “好威风啊角仔。” “不是吧阿叔,这么晚不回家?” “叼,我当然想回家了啦,谁知道落雨,只能算喽,夜里就睡门房啦。” 王百万拐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王角,手中还拿着一只饭盒,掂了掂问王角,“要不要一起啊角仔,我打了鱼排,还有红烧田鸡啊。” “今天有田鸡的吗?” “王校长昨天带人去抓的么,哇,抓了几百只,不知几肥。昨天行署的老牛,带回去十多只,他爽了啊。” “蛤?!” 一脸懵逼的王角寻思着,这正牌校长干过什么正经事情没有? 开饭馆卖美味蟹堡也就算了,还带人去抓田鸡?! 你怎么不去抓海贼呢?! “哈哈,说起来王校长也是厉害,抓田鸡抓到两个海贼,结果就是‘缥缈苍龙’那一帮的,哇,打得好厉害,要不是王校长带着手铳,说不定明年清明学校就要组织去扫墓!” “……”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吃不吃啊?” “阿叔你自己吃吧,我回来之前就吃过了,去的‘琅琊馍店’。” “叼,有没有报我王百万的名字啊,什么店也敢叫‘琅琊’?问过我这个琅琊王氏之后没有?” “……” 这个学校有毒,不,这个学校很骚。 由内而外的那种。 淦。 “阿叔,我是约了靓妹一起啊。” “哇,哪家的?” 王百万眼睛都亮了,整个人精神抖擞,“呐,过来人,角仔听我一句劝,结婚呢,可以先拖一拖的嘛。你一个人,又这么有前途,找什么妹崽找不到?四大家族随便挑啊,考虑清楚啊角仔。” “拖了干什么?先生也说成家立业啊,结了婚再去考大学,大学里的教授,也会更看重放心啊。” “呐,钱先生呢,对角仔你肯定是不错的。不过他毕竟是你的长辈,有时候,话不会说得那么明白嘛。” 眉毛挑了挑,王百万眼神有点猥琐,“你想想啊角仔,大学里的教授,为什么会更看重放心结了婚的学生?” “因为成了家,就不会再去想女色啊。” “对嘛,只要让教授知道,你有女色傍身,还怕什么?” “所以才要结婚啊。” “不结婚,照样可以女色傍身的嘛。” 说着,王百万胳膊肘顶了顶王角,“先纳妾,再娶妻,反正你又是孤身一人的,怕什么。” “蛤?!” “我跟你说啊角仔,我……” 簌簌。 王百万话没有说完,突然直接戛然而止,然后双目圆睁两股战战,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一杆手铳的管子,刚刚好,从一侧的树丛之中伸出来,塞到了他的嘴里…… 069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唔!唔!唔……” 毕竟还是有见识的,王百万都快吓尿了,也就是“唔”了两声。 王角就不同了,他学习了这年头阿尔萨斯公爵治下的人民群众,毫不犹豫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两位兄弟,莫要乱动,要不然,老子哩手……” 随着枪管往王百万的嘴里再送了一下,树丛中的人语气锐利,“会发抖!” “幺哥,让他们前头带路,找个地方歇一哈。” “要得,四姨爹要不要紧?” “莫得事情。” “带路!啷个走,不用老子教你们哈。” 一脸懵逼的王百万眨了眨眼,他根本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要是官话还好,偏偏对方的方言七拐八拐,把王百万都弄蒙了。 好在王角以前在一家大型电子厂做过保安,各种口音都略懂一二,所以就对王百万道:“阿叔放心,他们只是让带路,找个地方藏身。” “唔、唔、唔……” 王百万连连点头,点头的时候,手中的饭盒还端着。 不舍得啊,今天打了鸡排,还有红烧田鸡。 尤其是这田鸡,还是王校长亲自抓的,又肥又大,只只都是六七两的货,田鸡腿比鸡腿好吃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不舍得啊! “老倌儿,手头是啥子东西?” “唔、唔、唔……” 王百万瞄了一眼王角。 “阿叔,他们问饭盒呢。” 有点无奈的王角寻思着,这俩带枪贼,九成九是跑路的海贼,搞不好还是“缥缈苍龙”一伙的。 看他们的状况,应该不太好,算算时间,昨天王九月抓田鸡应该是晚上。 确切点来说,抓田鸡的最佳时间,是晚上九点之后到凌晨三点。 于是不难想到,这帮家伙,差不多一天时间没有休息,而且极有可能没有吃饭。 白天的最高气温是三十七度,和人们想象的不同,在林地补水是非常不容易的,哪怕是雨林也是如此,因为在苍龙道南北,进了林子胡乱喝水,当天嗝屁都有可能。 王角瞄了一眼黑暗中的两人,身上应该没有水壶,他们很有可能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没有喝。 中午过后,天气又骤变,暴雨持续到了傍晚,看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应该是全程淋雨。 双手高举的王角,脸上惶恐不安,心中却是不慌了,尤其是看到那柄手铳就是个小作坊的山寨货之后,更是淡定。 为了自己的安全,王角没少研究过这里的手铳、大铳、马铳,根据刘澈、蓝彩仕、汤云飞、钱镖所说,不怕水的优质手铳,主要装备在税警团和武装警察的手铳队中。 普及到一线的地区,只有京兆、京畿、河北、江南、湖北这五个地方,京兆就是关中,京畿就是河南。 咕。 一声吞口水的声音传来,王角假装没听到,王百万却是机灵,“呜呜”了两声,把手中的饭盒递了过去。 不舍得啊!!!!!! 红烧田鸡啊,六七两的田鸡,肉都酥烂了,一丝一丝的,用的又是传说中人瑞曹夫子喜好的红烧做法,那滋味,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王百万今天是打算犒劳犒劳自己的,现在却被两个蟊贼给夺了去! “好汉,一点心意,不要放铳啊!” “四姨爹,你先吃点东西嘛。” “我还不饿,幺哥你先吃嘛,嘞两个我先看到。” “不得行,还是先找个地方藏到起……” “好嘛。” 终于,两人走了出来,身形看上去都是比较削瘦。 王角始终举着两只手,反正没人看见,不丢人。 “前头带路!” 转过身之后,王角举着手心中盘算着,这情况只能去自己宿舍了,毕竟僻静。 毕竟也不能真的赌这两个家伙手中的枪开不了火,好不容易混出头,可不想这么交代了。 只是王角也觉得奇怪,总觉得一直说话的那个海贼,说话声音总是“嗡嗡”作响,像是开了手机振动一样。 这种既视感,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似乎好像在哪儿听过来着? 不断地思索着,王角猛地双眼一亮,这种发声方式,好像是胸腔共鸣,他以前在传媒大学做保安的时候,配音专业就有这样的姑娘。 那些个姑娘,好家伙,一个个装小哥哥给死党闺蜜打电话,骗得对方骚气四溢,简直是惟妙惟肖。 娘们儿?! 根据体型来判断,应该连成年男子的标准体重都不到,身高一米六出头,跟萧温小姐姐相差仿佛。 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没有睡觉,甚至可能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现在还极其疲惫。 再加上淋了一场暴雨,晒了一天太阳…… 王角心中叫嚣:除非你们是蝙蝠侠,否则我王某人不信你们还有力气! 但……对方有枪。 淦! 再想起白天好像还自爆了一个,也就说,可能随时会来“boom”一下…… 淦! 一旁王百万慌到不行,嘴里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角仔啊,我真是琅琊王氏之后啊,我是年轻时候在老家杀了人,这才跑路天涯海角。我不想死啊角仔,我老母还活着啊,去年还写过信,我老母还能天天出去打麻将,我还想落叶归根啊角仔……”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角一双眼睛当时就瞪大了。 卧槽你真是琅琊王氏之后?! “角仔啊,你来一工学堂之后,其实我想黑你钱来着,但你这个后生仔实在是会做人,阿叔我不好意思啊。还有啊,我在东门保安室的墙角存了两百块钱,都是大花边,要是我死了,这些钱你拿一半,一半记得寄给我老母啊……” “放心吧阿叔,了不起重伤,要死哪儿那么容易。” “角仔你听说我啊,你要是以后考上了中央大学,要是还记得这点情分呢,就帮我这个忙。最后,把我骨灰用状头酒的酒坛子装好,小时候啊,我读书不知几号,我老母一直跟人说,她的仔将来一定是状头啊。叼,我为什么不好好念书啊,呜呜呜呜呜……” “……” 被王百万这么一搞,王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了,他刚才还想着怎么撂倒两个蟊贼呢,结果现在却得先忙着安慰一下精神崩溃的王百万! 070 八路忠武军 “龟儿子还想考状头,状尼玛卖批个头!走!” 年老的海贼有些烦躁,抄起家伙顶了一下王百万的腰眼,这让王百万顿时又哆嗦了一下,连连叫喊:“这位大佬手千万不要抖啊!” “莫要开腔,看路!” 王百万正待继续说话,王角连忙劝道:“阿叔,不要出声。” “是、是、是……” 连连点头的王百万心中默念:麦王爷千万要保佑啊,回头还愿一定奉上大猪头!冰糖大猪头啊麦王爷! 避开了亮光,专门还贴着墙角走,王角竖起耳朵辨认这两个海贼的脚步,他个子高步子大,步频自然就慢,但是后面两个海贼,步频明显要快,而且小碎步极多。 确实是快要体力极限了。 瞥了一眼王百万,王角有样学样瑟瑟发抖宛若一个怂包,双手抱在脑后,心中却在盘算着这么一次撂倒这两个海贼。 慌是不慌的,毕竟专业保安,穿越之后更是条凳耍得有模有样,对付两个体力透支,全靠意志强撑的海贼,他要是还不行,那也别混了。 唯一忌惮的,是那两把手铳,还有可能存在的爆破小能手…… “幺哥,嘞个学生娃儿……不简单。” 气息越来越不匀称的老海贼,虽然浑身虚弱,但眼神却十分锐利,死死地盯着王角的背。 “四姨爹!” “不要紧!不要紧的幺哥!走!” “四姨爹,你脸色……” “走!” 年轻的海贼呼喊的时候,胸腔共鸣的效果很明显地衰弱了一下,连王百万都愣住了,有点疑惑地想要扭头,要不是怕被一枪干死,他刚才真的就回头看了。 感觉到前面两个一老一少不对劲,年轻海贼顿时将手中的手铳再往前一送,顶住了王百万的后背:“咋子?!看啥子?!再看老子一铳崩了你个龟儿子!” “不看,不看,大哥,这是我哩叔叔,我自小没得爸爸,全是我叔叔把我拉扯起来哩。大哥,英雄,你真要是杀……就杀我嘛,叔叔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出来几十年来喽,就等着自家的幺儿回家去……” 两个海贼当时就惊了,别说两个海贼,王百万整个人身躯一震,活见鬼一样地扭头看着王角:“我叼……” 年轻的海贼惊愕之余,连忙喝道:“你咋子诶!” “幺哥,放铳!这瓜娃子不简单!放……” “我放尼玛个屁呢放!” 嘭! 一转身,单手扣住年轻海贼的手腕,顺势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上,对方重心一失,手腕直接被王角扭脱臼。 那老海贼抬手就要扣动扳机,可惜他的动作极为僵硬,体力透支之后再想爆发,在这种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肾上腺激素拉满也没用。 啪! 一个耳光直接扇翻在地,那老海贼当场晕厥了过去。 王百万整个人直接抱头蹲,瑟瑟发抖之际,更是嘴里念念有词:“麦王爷在上!麦王爷在上!冰糖猪头啊——” 喊声停止之后,王百万没听到枪声,顿时喜极而泣:“没死,没死,啊哈哈哈哈哈,没死啊,叼你老母,老子琅琊王氏,祖先保佑!角仔,你个扑街还会说……我叼!角仔你冠军侯转世?!” “行啦阿叔,这两个怎么办?绑起来送警察局?” “不要啊,送警察局?脑子坏了送警察局……”王百万搓着手,嘿嘿一笑,完全没有了刚才吓尿的样子,“绑起来,赶紧绑起来,然后通知钱先生。哇,发财了啊角仔,这两个家伙,肯定是海贼啊。” “既然是海贼,还不送警察局?” “我又不是白痴,送警察局除了拿奖状,有个屁用。呐,今天阿叔我呢,就再教你一招,在南海混呢,什么最重要?” “靠山?” “有悟性啊!” 王百万拍了一下王角,“钱先生现在是你先生,他是校长,以前又是狮驼岭的活阎王,本领高强的嘛,他抓两个小海贼,是不是很合理?” “对。” “但是你抓的,那就不一样了,去了警察局,最多拿个奖状,连二十块奖金都没有。到时候报道,也不过是说警察局的黑皮狗如何英明神武,叼,还当他们是玄甲军吗?就算是玄甲军,不也被武汉人打成叉烧?所以喽,两只小蟊贼,送到钱先生那里,到时候师徒联手擒贼,佳话啦。” 手背拍了拍王角,王百万抬腿踢了一下晕过去的老海贼,“叼你老母的,抢我的鸡排,还吃我的红烧田鸡,知不知道大田鸡多难抓啊,叼……” “好了阿叔,现在先生肯定还没睡。” “对对对……” 一老一少将另外一对一老一少捆好之后,王角就确定,年轻的海贼,的的确确是个娘们儿。 手感一摸就知道了。 “龟儿子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行了,什么好死不好死的,老子好好念书,一向积德行善,还给广大同学、学弟创造勤工俭学的机会,简直是皇唐天朝品学兼优第一人,结果就是这样被你用枪……用铳指着的?” “你诈老子!不讲江湖道义!” “诈你?老子怎么诈你了?再嘴硬老子把你给奸了!” “……” 王角此时说的不再是川音,而是这年头的中原官话,旁边王百万听了之后,眼睛飞快地眨了眨,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神仙。 这尼玛也行?! “角、角仔,你还懂洛下音?” “略懂……” “叼……老子多年未归,差点连乡音都快忘了。” 此时,王百万居然也用了洛下音,两人眨巴了一下眼,王角突然觉得,这老东西很是深藏不漏。 可王百万才是震惊的无以复加,眼前这小子,面试的时候,明明就是个土鳖啊。 怎么现在…… 难道是因为拜在了钱镖的门下? 可钱镖自己的洛下音也不咋样啊?! 更牛逼的是,钱镖绝对不会说“剑阁乡音”,这俩海贼说的话,也不是正经的成都官话,而是成都府周围的江湖方言,是当年“八路忠武军”之一成都路忠武军被击溃之后的产物。 这个“八路忠武军”,是顺帝李象在位时,从民间拉拢的八支民团,在民间传说中,又称“八路勤王军”,每一路设大都头。 但这“八路忠武军”,最终也没保住顺帝李象,剑阁之上一跃而下,顺帝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而之后,“八路忠武军”就被打散成了民间组织,头目依然自称“大都头”,各置香堂会水,拜顺帝李象的神像。 现在,王角居然会说这么一溜,这让王百万不得不惊诧,钱镖这个老东西,到底在教这个敬老爱幼勤学用功心地善良的后生仔什么东西啊! 他得找钱镖好好理论理论,毕竟,这不是害人么! 071 这又是什么鬼操作! 原本王角还打算叫人过来帮忙,但王百万的意思是低调行事。 其中的缘由,王角反正是搞不明白,不过看王百万的样子,这种操作,应该是有先例的,所以也就听了王百万的建议。 “角仔,钱先生让我们上去。” “不是吧阿叔,这两个海贼也带上去?” “对。钱先生说了,王校长不在,要方便一些。” “叼……” 这种奇葩操作,让王角觉得诡异无比。 他寻思着,钱老汉怎么地也算是国家公职人员吧,怎么行事这么江湖气? “走!” “推我咋子诶?!” “推你怎么了?推你怎么了?再犟老子把你扒了推,走!” “……” 一旁王百万看得无语,冲王角竖起了大拇指,然后道,“角仔,这个老的我来。” “行不行啊阿叔?” “叼,我以前出来闯荡江湖,码头抗包挑担,两百斤上下船不喘气好么?” 说着,王百万将老海贼直接甩在了肩头,哼了一下,“怎样?” “你慢点,走楼梯,慢一点。” “你自己快点啊,叼……” “……” 王角也是无语,刚才这货还怂得跟鹌鹑似的,现在居然就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不过更让王角有点接受不能的,那就是这货居然真是琅琊王氏。 按照贞观三百零一年的江湖传说,这琅琊王氏,感觉就跟穿越前的洛克菲勒家族似的,属于地方、行业的巨型寡头。 具体琅琊王氏染指了什么行业,王角是不清楚的,但琅琊王氏在江北、山东地区的影响力很大,反正图书馆里就是这么介绍的,姑且信之,横竖他也没办法去这年头的江北、山东去求证一二。 不过王角想了想,王百万就算真是琅琊王氏,估摸着,应该也不至于是什么王氏嫡系吧,杀了人就跑路,听着不是很高大上的样子啊。 人宋押司捅死了阎婆惜跑路,情有可原,那柴大官人捅死个人也跑路,对错且先不说,这逼格就是全无…… 看着蹬蹬蹬蹬上楼的王百万,王角暗忖:这种干苦力活如此熟练的模样,应该也就普通身份,估计就是琅琊王氏的分支。 带着年轻海贼上楼,夜里行政楼其实也有人值班,不过因为钱镖办公室灯火亮着,也就没人过来走动。 上楼之后,王角带着年轻海贼进去,就见钱老汉一手拿枪,一手拿着一本类似口袋书的玩意儿在翻。 “先生。” “嗯。” 钱老汉点点头,老花镜在煤油灯的照耀下闪着光,翻了一会儿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合上,钱老汉这才扭头看着年轻的海贼:“成都忠武军的?” “哼!” 啪! “先生问你话,问你就答!” “……” “……” “……” 上去就给年轻海贼一巴掌的王角,这操作直接把钱老汉吓了一跳,站那儿匀气的王百万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今天晚上,他算是开了眼,感情这十八岁的后生仔,不是省油的灯啊! 就之前那一转身、一扭腕、一抬脚的手段,回忆起来,王百万才觉得王角这是谋定而后动,全程非常的冷静。 “好了好了,阿角,先别急着动手。” “是,先生。” “……” 王百万总觉得王角这个后生仔……他不对劲。 这狗腿的模样,怎么这么熟练啊。 被抽了一巴掌的年轻海贼差点瘫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才依靠着墙站稳,重新站直之后,双眼恨不得喷火喷死王角。 不过这一巴掌,也的确把什么东西都拍了出来,的的确确是个娘们儿,齐耳短发,头巾被扇飞之后,脸上的油彩也遮掩不住相貌。 “现在成都忠武军的大都头,王建把位子传给了谁?” 钱老汉语气平静地问着,说着扬了扬下巴,“老王,去把门关了,顺便在外面把风。” “是,钱先生放心,一定不会让闲杂人等靠近。” 说着,王百万屁颠屁颠把门带上,然后捧着个已经凉了的饭盒在门外站着。 “叼你老母的,红烧田鸡都冷了……” 有点可惜的王百万,索性摸了一支烟出来,然后擦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烟头吞云吐雾。 办公室内,王角只看只听不说话,他突然咂摸出味儿来了,钱老汉可能跟这些海贼,应该还是有些交情的。 女海贼原本还想不说话,却听钱老汉神情淡漠地说道:“我姓钱,名镖,王建如果还活着,应该提起过我。” “你就是狮驼岭钱三郎?!” “如果没有别人还有这诨号,应该就是老夫。” 说着,钱镖坐靠在办公桌上,手中手铳对着一旁的昏迷的老海贼,“回答老夫的问题,现在成都忠武军的大都头,还是不是王建?” “……” 见钱老汉那副漠视生命的眼神浮现出来,王角这时候心头一个激灵,寻思着,这他娘的才是大佬气场啊。 “不、不是,已经不是王伯伯喽。” “噢?让位了?传给谁了?” 钱镖眼神有些诧异,“传给大哥王仁没有?” “宗仁哥哥不愿意当大都头,他一个人跑冠南省去喽。” “王仁没接班,那谁是大都头?” “十一哥哥。” “十一?王衍?” 钱老汉掐指一算,“今年二十八岁,接班倒也不是不可以,文帝上位也是二十八岁,只是,上头还有九个兄弟不服,你们成都忠武军,肯定先狗咬狗了。” 听钱镖这么一通说,女海贼杏眼圆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显然钱老汉是什么都说中了。 一旁王角面色如常,心中则是极其震撼:卧槽,这老汉这么叼的吗?这种犄角旮旯里的势力,也能如数家珍的? 忽然间,王角猛地觉得,自己简直找到了一个宝藏男孩……不是,宝藏金大腿! 将来跑路去皇唐天朝的中央核心区,简直就能提前避开一窝的大雷啊。 又想到这老汉的家族势力极其强悍,亲大哥钱镠手头还掌管着征税的舰队,王角寻思着自己的胆子,完全可以再大一点嘛! “你喊王建伯伯,看来身份也不低,你叫什么?” “我……” 女海贼欲言又止,显然不是很想说,一旁王角心想钱老汉身份这么牛逼,自己必须得巴结好啊。 于是上去又给女海贼一巴掌:“妈卖批哑巴了嗦,问你话就开腔噻!” 砰! 钱老汉手一抖,手铳把地板打出了一个窟窿来。 门外正在抽烟的王百万,差点把肺都呛出来…… 072 钱先生牛逼 “阿角,你这口音……是从哪里学来的?” 本以为对王角已经很了解的钱老汉,此刻真是懵逼的无以复加,这少年冷不丁冒出来的技能,都有点妖娆啊。 “先生忘了?我以前在码头杀鱼的嘛,什么人都有,有些外地来的有钱佬,不跟他们学两句,怎么讨好收钱啊。” “……” 钱老汉怔了半天,叹了口气:“你早说嘛,吓老夫一跳,差点以为你跟这帮废柴混在一起。” “先生,他们难道不是正经海贼?” “何止是不正经,就是民间的保皇扑街,一班无能废柴。” 说罢,钱镖提醒了一下王角,“你不要看他们口口声声拜顺帝像,其实都是狗屁,真正的保皇党哪个不是地方豪门。切记,你将来是要考大学的,跟这帮废物混在一起,没有任何前途。” “不是吧先生,我一个杀鱼仔,保什么皇啊。” “此一时彼一时嘛,有好处,保一下也是无妨。”钱镖说的很是随意,仿佛还是在说刮一张彩票一般,重新拿了一支手铳,这支就不一样了,是六发转轮手铳,不需要重新装填,很是酷炫,上面还有各种鎏金装饰,一看就是土豪才应该用的装备。 “等你考上了大学,如果竞选中央选人,还是需要他们这些在野炮灰造势的。竞选口号一喊,死上几百个人,也便上位了。” 王角一脸懵逼:“先生,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王角的尾巴骨都快直了,“就是,死了几百个人……之后啊。” “死了就死了,没有之后啊。” “……” 忽地,王角怜悯地看着女海贼,这种人在折腾个鸡儿? 然而女海贼的眼神却是愤恨不已,死死地盯着王角,恨不得咬死他,碎尸万段的那种。 王角寻思着你这臭娘们儿刚才挟持老子的时候这么拽,被老子打两巴掌怎么了? 说着,又要开抽,却听钱老汉又开口道:“阿角啊,你还是太年轻,思虑事物怎能凭喜好?若入名利漩涡之中,只有对错得失,绝无好坏善恶。” “先生。”王角终究是听不得这个,不忿道,“若都如此,人跟畜生还有什么分别?” “本就没什么分别。” 钱老汉手中的转轮手枪顶了顶额头,“不是所有人,都能心硬如铁还依然初心不改。老夫便问你,倘若你功成名就,你阿母被人挟持,要么答应他们的要求,要么就是你阿母被杀,你怎么选?” 原本王角想说我没老母,但抬这个杠显然没意思,他听明白了钱老汉的潜台词。 取舍,有时候是非常极端的取舍,这种对人性的严刑拷打,他是从来不敢去想的,因为穿越之前的社会,不会让他经历这种。 类似钱老汉的这种假设,他原本只是翻翻课本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生活中的每时每刻,都有可能经历这种挑战。 “我大概……” 顿了顿,王角一时间居然回答不出。 “若是为了大义,舍去了你阿母,即便有人会理解你,但是你的对手、敌人,就会立刻疯狂攻击你的品行、道德、人性,一个连自己母亲都不愿意救的人,又如何能保证他能去救非亲非故之辈?” 钱老汉的目光十分沉静,语气也并没有什么说教,只是很平淡地教导着王角,“所以,举凡成大事者,皆要历经磨砺。人言可畏,人言似投枪、匕首,你若是坚持不住,便会崩溃,犹如蚁穴毁堤,一发不可收拾。” 言罢,钱镖见王角若有所思,便又道:“以后若有无能之辈,向你如此假设,不必争辩,事后杀了便是。” “蛤?” “老夫纵横南海,狮驼岭定税有功,说是能人,并不为过。所以老夫向你假设人性,是言之有物,也言之有理。但若是一事无成之辈,跟你夸夸其谈,这种不过是蛲虫一般的废物,不必计较它一言一语。他若让你当众颜面大失,等于名利场中让你蒙受损失,事后杀了,既显露手段,又重新挽回名利场中的颜面,损失自然找补了回来。” “……” 卧槽,这是什么行事逻辑?! 王角整个人脑袋都在咣咣作响,他寻思着,这不就是老阴逼版本的“来信砍”么? 而且是付诸行动的那种。 “跟你说这么多,也是要提醒你,切勿因旁人立场而轻易改弦更张。若你欲效仿张子,那自是直奔目的,不论形式;若求名利,那只论得失。什么保皇、乱党,能用则用,不用则弃。” “呃……多谢先生教诲。” “也是必须先给你提个醒,否则将来你去了交州、广州,甚至是长安、洛阳,容易被人卖了。” “不至于吧先生,广州是南都,长安是西京,不是听唱戏的说,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吗?” “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诈骗和人口失踪案件,只有京城是跟四海边区比高低的。首善之地?以后听戏就听,不要入戏。” “哦。” 听了钱老汉的话,王角真是有点心惊胆颤,像他现在这么英俊潇洒卓尔不群还文化水平高的优秀青年,去了京城,那不得当场被骗得死去活来? 这真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教导了一番王角之后,钱老汉扭头又看着女海贼:“你叫什么?” “我……我姓金,名飞山,大家都喊我‘山哥儿’。” “噢……姓金,老夫知道你的根脚了。” 钱老汉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让王角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他妈也行?随便报个名字,你就又知道了? 那老子叫王角,其实是穿越者,你钱老汉知道吗? 不仅仅是王角惊奇,那女海贼也是一脸惊悚:“钱三……钱三爷,你……你咋个知道唛?” “你喊王建那老不死的伯伯,又喊王宗衍十一哥哥,又姓金,应该是号称金王孙之后的蜀地金氏。老夫十几年前在西福州的时候,听蜀地豪客说起过,说金氏有一户人家,女儿出生的时候,飞来一座山,故闺名‘飞山’,是你吧?” “……” “……” 服了,真的服了,王角差点就跪了。 淦! 这老头儿是人形移动硬盘吗?! 073 抱差不多两块金砖 “角仔,去文件架第二层拿一份红色的文件夹出来。” “好,先生。” 现在王角乖巧的很,真·乖巧,不乖巧不行,这钱老汉看着慈眉善目,像是隔壁邻居老爷爷,可这老爷爷不发瓜子儿发枪子儿啊。 这谁扛得住。 乖巧点没错! 钱镖办公室的文件架很大,有十几二十层,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文件夹,书架则是在另外一边。 取第二层的文件夹,需要梯子。 看上去应该没怎么用过,有薄薄的一层灰。 “先生,给。” “放在桌上。” “哦。” 王角放好之后,又站在了一旁,那是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反正钱镖手中的转轮手枪,掂量着就让人害怕。 刚才开了一枪,简直吓死个人。 门外,王百万透过玻璃窗瞄了一眼,见办公室内情况安好,顿时松了口气,刚才手铳那一下,惊得王百万以为钱镖在里面又大开杀戒。 新一中的保安们有听到动静的,王百万就在楼道口喊道:“走火,没事!” “队长,不要紧?” “都说了是走火啦,怎么?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钱先生?” “钱先生?” “是啊,要不要上去确认一下?”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既然是钱先生,那还有什么信不信的,队长,帮忙给钱校长问个好,多谢啊。” “知道啦,快走。” “是是是,队长忙,队长早点休息啊。” 两个保安拎着短棍,扭头就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阿角,你结婚了没有?” “没有啊先生。” “有没有中意的女仔?” “有啊,新来的警察局长,有个外侄女叫萧温,我很中意啊。” “唔……” 钱老汉一时间有点无语,眉头一挑,扭头很是意外地问道,“阿角,你真是让老夫感到意外啊。刘亿的外侄女,你都能搞到手?” “不是啊先生,什么叫搞到手?我们那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 看着王角好一会儿,钱老汉叹了口气,“也是老夫疏忽了,像你这样成长于江湖的青少年,本就不是按部就班的人。不过……也好。刘亿素来不待见他妻族,还有几年他就要满六十岁,如果还升不上去,也就到此为止。” “先生,是不是刘局长跟你有仇啊。” “有仇倒是不至于,就是祖上政见不合。” 言罢,钱镖手中的转轮手枪指了指虚弱不堪的金飞山,“成都忠武军、忠字会、左骁卫、怀远郡王府、钦定征税司……总之祖上都是铁杆保皇党,但是保皇路线有所不同,有联合,也有斗争吧。” 话是说得轻轻飘很随意的样子,但王角听了就是心惊肉跳,这尼玛你们玩政治的,是真的路数多啊。 还是我们当保安的轻松,只需要看好大门巡好逻就行了。 “这样吧。” 钱镖想了想,“你提前纳个妾。” “??????” 什么鬼?! 王角一脸懵逼,这车就算是带漂移的,那也不能这么漂吧。 “总归有些渊源,这个金飞山,老夫于情于理,也要保一下。刘亿肯定是在抓捕她,不过到时候只要看到是我学生的小妾,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是,先生,纳妾?”王角连忙道,“先生,不是说河南、关中、江南都是一夫一妻了吗?” “没错,的确是这样。” 钱老汉点点头,“毕竟中央地区,一二百年折腾,女子不嫁人,也能养活自己。不过……” 钱老汉顿了顿,有点看弱智的样子看着王角:“阿角,你也说了,是河南、关中、江南,你现在呆的地方,是天涯海角,也配跟中央比?” “……” 原本还想抬个杠,但看着钱镖那鄙夷的眼神,索性闭了嘴。 “《贞观九十二年南海土族风俗考》,李夫子的书,你看过吧?” “嗯。” “要是土族人丁兴旺,还需要考个屁?” “……” “在这里,纳妾是长期国策,谁敢公开反对,谁就是自毁前程。你若是想要为南海女子争权,等你成了南海宣慰使再说吧。” “……” 卧槽,这他娘的还是国策?! 这国策也……也太爽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就有点毛骨悚然,因为王角是见过那些冰室街妹崽的,很多都长得黑黢黢的,不好看。 有点雅利安人和矮黑人搅合搅合的感觉,像阿三也像萨瓦迪卡,总之很复杂就是了。 这还是改良过的,这要是换成一百年两百年前……王角寻思着这南海的前辈们,还真是牛逼。 那能硬得起来?! 更可怕的是,纳妾是国策,这开疆拓土的将士们刚想回老家结婚呢,国家就发了几个小老婆,全是一个色儿的,那真是……酸爽。 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他其实也很清楚,皇唐天朝在婚姻法律上,有着明确的财产分配权利和义务,这就导致纳妾并非是王角记忆中的纳妾。 南海地区的“妾”,名称上虽然是“妾”,但在法律上,类似候补夫人。 如果把南海地区早期的武装人员家庭看作一个整体,那么这个武装人员只要立功,就会自带一个“夫人委员会”,正牌夫人在法律上,尤其是南海宣慰使府的体系中,就是“夫人委员会”的委员长,而“妾”,就是“夫人委员会”的委员。 淦! “这个金飞山,是蜀地金氏之后,跟冉氏一样,庄园遍地,实力雄厚,你纳她为妾,不亏的。” 说罢,钱老汉又道,“就当是给老夫一个面子。” “……” 不要行不行?我刚抽了她两个大嘴巴子,而且这妞一看就是最少二十岁了。 “先生,我才十八,她看着都不小了吧。” 王角尝试着挣扎一下。 “她今年应该二十三,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 “……” 人形移动硬盘! 那金飞山原本双眼晦暗,陡然听到钱老汉的安排,整个人也是精神起来:“我将来是要嫁给十一哥哥做夫人哩,啷个能给嘞个瓜娃儿……” 砰! 钱镖又扣动了一下扳机,转轮手枪的枪管,缓缓地冒出一道青烟,钱老汉吹了吹枪管:“王宗衍那种废物,也配跟老夫的学生比?” “……” “……” 瞄了一眼钱老汉吹枪管的动作,王角表情坦然,走到金飞山跟前,很是平静地说道:“认识一下,姓王,单名一个角。老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你二十三,我十八,差不多抱两块金砖,我赚了。” 074 老子今天…… 吃了一顿饱饭,第二天金飞山原本打算跑路的,结果杀龙港警察局的人就到了。 一队骑警戴着胸甲手持马铳就进了新一中,然后直奔新一中的行政楼一楼大厅。 大厅中,已经换上女装的金飞山满面寒霜,她心想姓钱的人渣果然不可信,还是把她卖给了警察。 结果骑警们到了之后,直接在行政楼大门口下马,然后马铳挂在肩头,到了大厅冲钱镖就是敬了个礼,齐声喊道:“三爷!” “别乱喊。” 钱老汉眼皮耷拉着,扶了扶眼镜腿,语气很是不满。 “是,三爷!” 骑警们都很听话,表示肯定以后不乱喊。 “‘缥缈苍龙’一伙儿,抓住了吗?” “跑了两个,剩下的都抓住了,下个月炮决。” “嗯,很好。” 钱老汉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剩下的两个,现在有什么线索和头绪没有?” “刘老总说是有了点线索,让我们过来问问三爷,毕竟三爷神通广大、纵横南海,希望三爷指点指点……” “老夫觉得,那剩下的两个,此时应该得了痢疾,死在了雨林之中。” “是,三爷说的是,应该是死了。” 一旁金飞山直接看呆了,她就差双手往自己身上狂拍,说老娘就在这儿呢,你们是眼瞎了么? 然而在目瞪口呆之中,骑警们最后又是抱拳行礼,跟钱镖告辞之后,这才齐齐外出,上马离去。 “行了,以后好好跟着阿角。” 说罢,钱老汉背着手,宛若一个老学究,迈着步子上楼去了。 大厅中,全程缩在沙发里看报纸的王角,瞄了一眼金飞山:“呐,怎么样?你他娘的还质疑我家先生的人品,不知道什么叫做明人不说暗话吗?” “你给老子闭肛!” “你个成天满嘴喷粪的臭婆娘?!你再说一遍!” “憨批娃儿全靠别人,你自己有啥子本事?你还想让老子服气?!你给老子那两哈,老子还记到起,你给老子等到……” “我等尼玛个¥##*%@” 两人各持方言互相对喷,喷得整个行政楼大厅都是污言秽语,实在是有受不了的职员出来弱弱地喊了一声:“王同学,这、这里到底是学校,还、还是注意一下形、形象吗?” “我叼你老母的关你屁事?你阿爸我跟小妾调情关你叼毛一根叼毛的叼毛关系?” “……” “……” 一通狂喷,喷得工作人员三魂七魄少了一半,无明业火顿时升腾,心说今天豁出去也要跟这姓王的喷子好好理论理论。 却听钱老汉在楼道里吼道:“滚回宿舍去!” “哦。” “……” 雌雄两喷子顿时悻悻然地闭了嘴,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行政楼。 等他们二人走了,一楼的办公室里才有人开始吐槽:“那妹崽什么来头?钱校长居然让她给王大郎做小老婆?而且看她样子,还不服气?王大郎才十八岁,怕是降不住他。” “唉,看样子王大郎也是躁狂不忿了,你看他现在,平日里彬彬有礼,现在宛若一条疯狗,谁惹他他咬谁……” “彬彬有礼?!你们知道个屁,知不知道九年一班那班学生仔在搞什么啊?” “搞什么啊?” “呐,我可以说,但你们不能说是我说的。” “没问题啊兄弟,大家同事一场,口风肯定要紧得嘛。” “咳嗯,我跟你们说啊,九年一班那群后生仔,居然一直在卖《花季雨季》,这东西都卖到冰室街……” 整个行政楼的一楼,顿时又热闹起来,一会儿“噢~~”一会儿“啊~~”,让路过的人听到之后,都怪不好意思的。 王角换了个宿舍,单间儿的,毕竟因为出现了海贼闹事,像他这样的“读书种子”,肯定是要保护起来。 当然钱老汉的态度,保护个屁的保护,就是圈养。 钱老汉希望王角抓紧时间把金飞山给办了,争取今年怀孕明年生崽,有了孩子,再去找巴蜀金氏狠狠地敲上一笔钱。 反正王角没明白其中的道理,这脑回路根本对不上。 换成穿越之前,这巴蜀金氏能把他三条腿都打断……这样才符合社会逻辑嘛。 结果现在钱老汉的意思,生了崽之后,巴蜀金氏反而会给他一笔钱? 好在他问了问王百万,要是他有孙女跟人私奔,他会不会给一笔钱的时候,王百万叼着烟一脸平静,表示一大笔钱他出不起,浑身只有两百块,所以希望对方可以打打折。 王角寻思着,这也能讨价还价?最重要是,难道这贞观三百零一年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都是扭曲的? 于是王角就问王百万,打几折呢? 王百万吐了个烟圈,风轻云淡地弹了弹烟灰,表示打个骨折就行。 …… 总算,普遍价值观还是符合人性的。 那么巴蜀金氏要给钱,应该就只是钱老汉这里的问题。 钱镖的威慑力,对巴蜀金氏,甚至是成都忠武军的人来说,都太强太强…… 淦。 王角觉得认识钱老汉越久,越发现这老头儿深不可测。 而且他才是钱三爷呢,上面还有钱二爷、钱大爷…… 狮驼岭钱三郎尚且如此,那他亲大哥钱镠,那位东海征税船团的最高长官,又到底是什么神仙?! 横竖自己都成了钱老汉的弟子,那么等于说就是上了贼船,一条船上的,也就别去计较屁股在哪儿了,以后他就是钱老汉这一方的。 想通之后,王角顿时拽了起来,区区一个女海贼,管你巴蜀金氏还是什么金氏,他查过了,什么金王孙之后,就是个汉朝绿帽小能手,只是绿他的人,地位有那么一点点高罢了。 回到宿舍之后,刚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却听旁边又响起了声音:“一回来就屁股挪不动唛?你一个学生娃娃儿,不知道读书写字唛?!你要是不想看书,给老子打饭去,老子饿喽!” “老子饿尼玛#¥@*” 说罢,两人又是对喷起来,金飞山本就不忿,现在一看这少年骨骼惊奇,顿时抄起一个筷子甩了过去。 王角大叫一声“卧槽”,顺手掀起被子扑了上去,将金飞山摁倒在地,不等她反应过来,抄起皮带就地一捆,脚一踏被子,金飞山整个人被皮带捆在了里头。 “你放开老子——” “叫叫叫,叫尼玛呢!艹,老子今天干死你!” 嘭! 勃然大怒的王角猛地把宿舍门关上,抄起金飞山,狠狠地往床上一扔! 075 怀疑人生 “呵。” 面对金飞山不屑的嘲弄声,王角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可能啊,穿越前明明是龙精虎猛,怎么现在比闪电侠还快?! “嘶……” 挣扎了一下金飞山秀眉微蹙,挣脱了双手之后,一巴掌拍过来:“日脓包憨哩唛?给老子拿块儿毛巾来!” “拿来干嘛?” “擦血噻!” 瞪了一眼王角,侧着身子叉着腿的金飞山更是撇嘴:“学生娃儿就是不得行,分分钟缴械投降……” “老子哪里分分钟?!” “对,你哪里有分分钟哦,妈卖批老子前前后后拢共数了三十个数都没得,就你?就你还跟老子凶?你凶撒子凶?你还找姓刘哩外侄女儿当堂客,你还是莫去祸害人家好姑娘儿家,嘁。” “……” 无语凝噎的王角顿时捂着脸干嚎:“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我明明是电动小马达,保安队小狼狗,不是快枪手!不可能!这肯定是学习压力太大的缘故!” “你个神戳戳哩赶紧拿毛巾!” 金飞山皱着鼻子,抬脚就踹了一下王角,看她张牙舞爪,等王角转身过去之后,自己也迅速地用被子捂着脸。 拿了毛巾,王角还在怀疑人生,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没问题的啊,怎么就把闪电侠都给甩在身后了? “给,毛巾。” “憨批老子能动唛?你给老子擦。” “……” 房间内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有窸窸窣窣声,好一会儿,王角才小声道:“姐姐,你要相信我,我身体是健康的,真的。” “呵。” 蒙着被子的金飞山在被窝里闷声闷气,“成都‘同仁堂’有个孙医生,最是擅长治肾虚,下回去了成都,报老子名字。” “我报尼玛个头呢报!” 抬手就抽了她一巴掌,痛得金飞山猛地一缩,仿佛要鲤鱼打挺一般,只是身体不适,又蜷进了被子:“憨批娃儿没得出息!” “……” 王角下定决心,等自己找到状态之后,必须狠狠地教育一下这个臭婆娘。 他就不信了,自己怎么可能才三十个数? 不可能!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王角还是在宿舍里磨蹭了很久,这才略作整理,出门而去。 刚下楼,就见捧着饭盒的王百万哼着小曲儿从食堂出来。 “阿叔,今天食堂有什么啊?” “田鸡喽,哇,王校长真是厉害,又抓到几百只田鸡。这几天有口福了啊角仔,都是又大又肥的田鸡。诶?正好啊角仔,呐,过来人,阿叔再教你一招,老婆靠哄的嘛。有钱有有钱的哄法,没钱有没钱的哄法,打几只红烧田鸡,保管你小妾说你好啊。” “叼,我要她说我好?我一家之主来得,说什么就是什么!” “哇,威风!” 王百万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挑了挑眉毛,“阿叔我要是年轻时候有你这样威风,也不用逃出来啦。” 原本王角想说你个家伙不是杀了人跑路么?怎么搞得好像是得罪了老婆。 “她一个巴蜀土鳖,我是先生的学生,何必计较她的想法?嘁。” “说的也是。” 王百万点了点头,仔细想想,王角说的也的确不错。 “对了阿叔。” “嗯?” “成都人不是喜欢吃辣吗?红烧田鸡是甜的啊。” “……” 王百万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角,再次竖起大拇指,“角仔啊,阿叔我当年要是有你这点脸皮,我拜的先生比钱先生还要威风啊。” 说罢,王百万头也不回地走了,嘴里骂骂咧咧,全是老家山东的方言。 到了食堂,打菜师傅也是爽快,一看是王角,赶紧打菜的勺子攥在手中,然后隔着窗户就在那里笑。 “师傅,多嘴问一句,这巴蜀人士,不是应该吃辣吗?” “小官人考我?嘿嘿,这个我也是知道的,这江湖上行走的,总归是要吃辣发汗。贵人哪有吃辣的,坐在堂屋细嚼慢咽,当然是吃甜啦。” “……”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王角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王百万刚才会那么说了。 当即道:“劳烦师傅打两只田鸡,多谢。” “不劳烦不劳烦,应该的嘛,应该的。” 说着,打菜师傅抄起饭勺,就是狠狠地一大勺。 王角也没有计较那么多,饭菜票递过去之后,端着饭菜就回宿舍。 等王角刚走,后头排队的人顿时叫道:“不是吧大叔,你手抖咩?同样的价钱,你给王学长打的田鸡,怎么多长八条腿啊?!” “怎么?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打菜不公平,有意拍人马屁喽?刚才王同学在这里打的两只田鸡,刚刚好都是田鸡中的精英,怎么?不行吗?” “我叼……” 排队的学生一脸佩服,冲玻璃窗后头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打菜师傅见状,手中的饭勺又抖了一下。 “……” “……” 重新回到宿舍,刚进去,就见金飞山正在整理衣物,带血的毛巾叠了几下,收拾在了箱子底。 “吃饭吧姐姐。” “老子给你做妾,你喊老子啥子?” “你给老子做妾?你还知道是给老子做妾?卧槽我还你以为你是给我当妈呢?” “……” 被王角一通怼,金飞山气不打一处来,正待发作,却见王角打开了饭盒:“红烧田鸡,吃不吃?” “三四月份哪儿来哩田鸡?你嚯老子?” “我嚯尼玛了个¥#@¥*!你但凡长了脑子,也该知道这里是热带啊姐姐!卧槽你用你核桃大小脑子想想,热带的田鸡跟尼玛成都的田鸡一样吗?它们不要冬眠的啊姐姐!” “不吃喽!” “你搞我?” “老子气都被你气饱了,还吃吃吃?吃个屁哩吃!” “你他妈吃不吃?” “不吃!” “不吃老子塞你嘴里!” “你塞噻,你塞噻,塞塞塞,老子数二十个数,看你塞几哈!” “……” 被怼到心态爆炸的王角,只得无语凝噎,捂着脸呆坐在一旁。 见王角闭了嘴,金飞山这才坐了过来,抄起筷子,就夹着一只红烧田鸡嘬了起来,原本她想甩一条腿架在椅子上的,只是身体不适,这才忍住了。 正吃着田鸡腿呢,却听旁边王角用怀疑人生的语气,幽幽地问道:“那个……姐姐,成都的孙医生,手艺怎么样?” 咔!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金飞山杏眼圆瞪,连忙比划着自己的喉咙,王角见状赶紧给她后背来了一巴掌,一气呵成,一根白净如玉的田鸡骨头飞了出来。 “你读书读哈了唛?你个憨包,童子鸡第一次,十个童子九个快,憨批娃儿,差点噎死老子……” “……” 076 狂人不狂 杀龙港行署官邸,秘书办公室主任李齐旺敲了敲专员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后,他这才轻轻地推门进入。 将门又轻轻地关上,李齐旺上前递交了一份报告:“老板,这是抓捕的海贼名单,有两个……” “怎么?” 正要签字的沙赞,将手中的钢笔重新合上:“老刘认识的?” “刘总递了句话过来,说跑了的那两个,可能跟钱副校长……” “钱老三的人?” 沙赞眉头紧锁,略微思索,“不可能啊,狮驼岭当年定税,最受打击的就是狮驼岭海峡的大庄园主。这些家族,无一例外,白天是士绅,晚上是海贼。钱老三能跟他们有旧?” “老板,会不会……是故人之后?” 压低了声音,李齐旺上前道,“听说,钱副校长,正准备给自己的学生,办个纳妾酒宴。” “嗯?!纳妾?!” 整个人都惊了,沙赞寻思着,那“杀鱼神童”,刚好十八岁吧。 这就纳妾了?! 这是什么操作?! “小李,你这么一说,那就是有点这个意思了。”沙赞连连点头,“老刘会给钱老三面子,但也得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纳妾,倒是不错。这样,你备一份礼,去一趟新一中,顺便探探口风,那小妾,是什么来历根脚。” “老板,那抬头要怎么写?” “我私人名义吧。” 说着,沙赞又批复了一下文件,签字之后,才道,“之前决定炮决‘缥缈苍龙’一伙,我看可以改一改,改成绞刑吧。” “呃……”李齐旺有点担忧地看着沙赞,“老板,私自改动行刑,是不是……上报一下南海宣慰使府?” “不,就是要让人觉得我沙赞嚣张跋扈、目无法纪。” “还请老板指点。” “我在北苍省的唯一亮点,必须只是推动义务教育,这样,教育部才好开口。内阁也好顺水推舟,毕竟,用人用能嘛。之后,再去可萨海,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听了沙赞的解释,李齐旺眼睛一亮,形式粗暴的官僚,朝廷肯定是要打压一番的,可有功还是要赏嘛。 所以,理论上就是来个异地平调,至于能不能暗升半级,就要看自己的水平。 教育部是强权部门,只要兵部配合,那么沙赞杀回河中地区,就是时间问题。 只是如果在北苍省全是良善口碑,大概率只会高升之后给个美差,这对沙赞而言,那就是个屁。 他就想回河中,回冠北省,回可萨海,把那群杂七杂八不知所谓的家伙镇压下去。 那么政绩上,就不能完美,有亮点,也得污点遍布。 如何把握这个尺寸,还是那句话,看自己的水平。 沙赞现在私自改动行刑模式,这是在挑衅刑部,更是置南海宣慰使府的权威于不顾,朝廷肯定是要派人过来叱责的。 至于层级到哪里,是内阁还是内阁问皇帝老儿借个玉玺盖个章,这就不得而知。 “对了小李,甫里先生什么时候动身去西福州?” “说是就在这几日,西福州那边过来的,已经明确表示,愿意出资扩建西港。” “发债是个大事,钱上面的事情,要给南海宣慰使府打个招呼。” 听沙赞这么一说,李齐旺忽地有点琢磨过味儿来,法律上的事情,于官场之中,就是个套路,甚至就是个流程,真正核心,就两样东西。 一个是头顶的官帽子,换个什么款型的,配个什么颜色的,都不能自己胡乱伸手;另外一个,便是还在杀龙港流通的开元通宝,每一个,哪怕都发绿了,都得让一个战壕的盟友们过目。 在这两件事情上,杀龙港专员沙赞,似乎还真就没有出错过,一直都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至于什么炮决、绞刑,都是细枝末节,只有那些不上不下的,才会觉得,这是不是涉及到了颜面、权威。 便好似现在,杀龙港发个港口债券,南海宣慰使府背书,通电中央之后,按照当年“广交会”的模式来一回即可。 只不过,当年发的是战争债券,现在发的,是基础建设债券。 顺着这条脉络思考下来,李齐旺顿时觉得沙赞的能力非常强,他来北苍省,从未只从一个点来考虑,而是全盘操控。 从义务教育入手,明明只是整顿教育,但杀龙港的市井街头,治安却是大为改善,这就保证了杀龙港两边的贸易船只,愿意更多地在这里停留。 曾经半无政府状态的杀龙港,必定一去不复返。 秩序重建之后,港口建设引入外部资本,西福州的巨头们,可不会因为怕挑战杀龙港的地头蛇就不赚这笔钱。 双方冲突再怎么升级,也只会只能在杀龙港行署布置的天花板之下。 而此时,重整税务,盘活杀龙港的财政收入,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毕竟,要保障义务教育万万年,没有稳定的财政收入怎么行? 所有的义务教育投入,每年都要烧掉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财富,所以,唯有国家级的力量,才能保障这种持续平稳的投入。 这个理由,简直是万能,而且无懈可击。 再加上现在已经有了牌面新一中,甫里先生陆龟蒙的资历,在西福州稍微吹一吹,兴许还能吹到南苏州去…… 这一波的操作,没有大局观,根本玩不转。 身在局中的人,大概只会以为行署专员沙赞,就是一条外来恶狗罢了。 “老板,来的时候,我听警察局的小刘警长提了一嘴,说是钱副校长的学生,好像跟他表妹,有可能会成一对?” “嗯?!” 猛地一愣,沙赞双眼圆睁:“刘德光的表妹?那不就是萧家的女儿?大的小的?” “听说是大姑娘,还去了一趟‘琅琊馍店’吃饭,就是那会儿,遇上了抓捕海贼,反正,小刘警长,是这么说的。” “萧家是破落户,老刘也瞧不上他们,可要是萧家的大姑娘嫁给钱老三的学生,那就不一样了。” 手指敲击着办公桌,沙赞想了想,道:“去人事科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职位,给萧家的大姑娘安排上。” “是差遣还是……” “特聘,带品级的。” “是!” 077 书中自有颜如玉 “‘蝴蝶定理’都会忘?大花边你怎么不忘?你是不是在搞我啊大哥,这么简单的一份几何卷子,你考六十八分?你这样让我很难做的。” “不是啊才哥,及格了啊,六十八分及格了啊!”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识数?你一个考六十八分的废柴,在质疑我,我这个连续三次满分的精英?!” “没有啊才哥,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考了六十八分,丢我的脸,丢大佬的脸!知不知道大佬刚纳妾?你就是这样给大佬祝贺的?” “我错了才哥,下次不敢了才哥。” “《花季雨季》这一旬的分红扣一半。” “不是吧才哥,我很需要这笔钱啊,我跟二中的表妹约好,一起去‘琅琊馍店’啊。” 啪! 阿才拍了一把银元在桌上,上半身向后一仰,环抱的双手,伸出一只点了点桌上的银元:“呐,我个人借你十块钱,中旬五次讲义,有没有信心平均分上七十?!” “啊?七十?才哥,我……” “大佬给你们定六十分为及格,那是关照你们,但是做人呢,要有上进心。我给大佬做小弟,认认真真本本分分,所以,我给你们定的目标,七十分才是及格线,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很好!大佬状头之才,将来一定是大人物,大家都不要拖后腿,大佬也就更加省心?对不对?把钱拿走,玩得开心点。” “多谢才哥。” 走廊外,看着九年一班中发生的这一幕,跟着王角过来的金飞山直接惊呆了。 “老子日尼玛先人哟,这是啥子学校嘛,山卡卡儿里头藏个坟包包,鬼哟!”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漂亮?” “你、你一头说啥子嘛!要说好听哩话,回家去说,龟儿子在嘞个……” “就是有一点很可惜。” “啥子可惜嘛。” “不是哑巴。” “……” 原本一脸娇羞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金飞山抡直了胳膊就抽过去,王角眼疾手快,直接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胳膊肘又是顶住了她的腋下,差点把她二十三年的肝儿都顶出来。 “啊~~” 一声娇喘,叫声又浪又销魂,那股劲儿直接把九年一班的学生们都惊住了。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王角那边,便见王角身旁,居然有个极品靓女,当时就“噢”的一声起哄。 “是大角哥!” “角哥!” “哇,大佬,边上这位是……” “角哥,这位不会就是阿嫂吧。” 王角轻咳一声,隔着窗户道:“没办法,师命不可违,先生安排纳妾,那也就只能勉为其难了。以后记得尊重点。” “阿嫂好!” “阿嫂好!” “阿嫂好……” 刚才还在呲牙咧嘴的金飞山,顿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一脸娇羞地攥着王角的手,一副怕生的模样,悄悄地躲在了王角的身后。 “小女子初来乍到,锅锅们以后多多关照~~” 声音脆嫩温柔,又甜又润,还有说不出的浪劲儿,挠得一群九年一班的小年轻,当时就面红耳赤,整个教室都安静了许多。 “咳嗯。我就是带人过来认识认识,你们继续忙。” “角、角哥慢走……” “阿嫂常来玩啊!” “阿嫂慢走!” “阿嫂有空过来啊!” 王角脸一黑,寻思着这啥意思?! 从今往后,哥的重要性,就下降了吗? 黑着脸往前走,一旁金飞山则是一扭一摆,翘臀仿佛都要晃出走廊去,原本安静的九年一班,终于略微地出现了一点点动静。 几乎所有的男生,脑袋都凑在了窗户和教室门。 一颗脑袋压着另外一颗脑袋,一排排的,十分壮观。 尤其是男生们的表情,更是整齐划一,鼻翼扩张,眼角松散,嘴巴咧得宽阔又狭长,更是在金飞山的翘臀,被王角拍了一巴掌之后,同时发出了“诶嘿”的古怪声音。 等王角带着金飞山下了楼,整个九年一班,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骚劲儿,许久之后,终于有个声音出现:“这一旬的旬假,冰室街看表演,我请客!” 说话的人是赖坚毅,小肥肥现在是真的服了,大角哥这也太牛逼了吧。 一眨眼,居然就纳妾了?! 好吧,纳妾也没什么,杀龙港有点小钱的,谁不纳呢? 但是,像阿嫂那样的小妾,我的天,见都没有见过啊。 不是软趴趴的小妞,也不是五大三粗的妇人,身形健美不说,该软的软,该翘的翘,尤其是搂着攥着自家男人的时候,那娇羞,那温柔,那任君采摘的态度……完美,实在是完美! “多谢坚毅哥!” “多谢肥哥!” “多谢肥哥!” 整个九年一班,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学习的动力,更加的澎湃,更加的充足。 因为有太过真实的优秀榜样在啊! 大角哥就是因为学习用功、读书努力,所以才这么牛逼这么拽啊。 读了书,就有阿嫂那样的小妾啊! 就算不做官,为了这样的靓女,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读书呢?! “我叼,老是听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以前我都当放屁,现在才知道,这不知道哪个叼毛说的话,简直就是比真金还真,大佬就是大佬,悟性就是高啊!” “书中自有黄金屋,也是真的啊。” “上个月我就赚了二十块,哇,我堂哥一个月十二块的柴水,还跟我吹这是杀龙港一流,叼,我将来要是为了十二块,能有前途?所以说,读书才是正理啊,我堂哥就是没读书,才拿个十二块就满足。书中只有黄金屋,是真的有啊。” “话说这个书中只有黄金屋,是什么书?” “管它什么书,数学书喽。” “喂,我听说白虎街有个神父,数学很好啊,而且还开了个家庭教堂,要不要过去听课?他开补习班来着。” “会不会很贵啊?” “一起凑钱喽。” “可是那边有一班烂仔,是‘武忠社’出来的,现在去,会不会收我们钱啊。” “怕什么?你想不想考九十分考满分?” “想啊。” “想就砍死他们啊。” “对哦。” 几个原本还有点害怕的学生仔,忽然就恍然大悟。 078 这个小妾不太冷 去了一趟九年一班,金飞山对王角的印象,也从“狮驼岭钱三郎”的学生,有了新的认识。 天涯海角这里虽然偏远,但是繁忙热闹,两百年来都是各大家族竞相深耕的地方。 能够在这个地方兴办的学堂之中,成为带头大哥,光靠有人照拂,可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金飞山老家,也算是地方豪富,比不得官方白手套家族,但也算是民间数得上的。 对金钱的敏感度,让她仅仅是略微观察,便知道九年一班内部,肯定有非常夸张的金钱交易,搞不好还是一个大进项。 “幺哥,是我没得用,让你……受苦喽。” “四姨爹,不消说嘞个话,你休息好,养好身体,早晚还是要回成都去哩。” 单独批了一间员工宿舍给老海贼,钱老汉还亲自过来过问,究其原因,也是这个老海贼身份不简单。 成都忠武军大都头王建的嫡亲四弟,姓王名国字季邦,小字四哥,曾经在茶南省混出过“茶南四哥”的名声。 钱老汉并不认得他,但在西福州,跟茶南省的过江龙交过手,这些过江龙,就是顶着“茶南四哥”的名头行事。 所以硬要说,两人还是有些过节的。 而茶南省的位置,便是当年剑南道的西南,因为诸爨和冉氏的关系,开辟了一条通往曾经东天竺的“茶马道”。 便是这条“茶马道”,将整片广大地区分成了南北,切确地说,是东北和西南,南边便是茶南省,北边就是茶北省。 茶北地区顺着河流南下,河东地区全是剑南口音,这也是为什么巴蜀人士能够在这里厮混的缘故。 二百年来,形成了非常奇特的地方口音,结合官话之后,演变成了类似王角穿越前的西南官话。 “幺哥,钱老三心狠手辣,惹不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惹到他,晓得不?” “晓得,晓得哩四姨爹。” “忍一哈,忍一哈就过去喽……” 王国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天晚上那个死娃子……好狠!” “不消说嘛四姨爹,现在还要给他做姨太太……” “唉……” 提起这个,王国更是唉声叹气,他大哥家的十一侄儿,原本接班之后,就该纳金飞山当妾室的。 结果现在好了,给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混账。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服气,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形势比人强,一想起钱老三的威名,王国就情不自禁地哆嗦,这是一个单枪匹马独闯狮驼岭,然后在一州之地完成定税的狠人。 惹不起,怎么想都是惹不起。 “四姨爹,你不要叹气嘛,现在哩行市,也不是不好。那娃儿就像四姨爹你说哩,不简单。”说着,金飞山压低了声音,“我去他那个班级看过,不简单,随随便便来个娃儿,口袋里都是十块钱,银元,整整齐齐哩,不带剪去花边边儿哩那种。” “啥子意思?” “那些个学生娃儿,都拜他做大哥,人都不见进教室,隔着窗户,隔着门板,一个个哩都是乖巧的很。” “噫~~嘞个死娃子,当真是厉害噻。这钱老三的学生,怕是要比他这个老东西,还要恶得说……” “再看看嘛四姨爹,要是合适,说不定这一哈,还是个因祸得福。” “幺哥,你自己想得开,那就好,那就好嘛。” 王国只当金飞山是为自己的遭遇找个理由、借口,却哪里知晓,金飞山此时此刻,是当真想着借用一下王角的力量。 尽管只是浮光掠影、管中窥豹,但她已经能够感受到,王角这个小子,不简单。不仅仅是背景不简单,本人也不简单。 尤其是她还听说,王角看中的正妻,是杀龙港新来的警察局长、北苍省总警长的外侄女。 这又是多了一层关系,哪怕钱老三说了,这位总警长对自己的妻族,一向不怎么待见。 可是金飞山明白得很,凡事没有绝对,此一时,彼一时。 如果没有王角,那自然是一如既往;可有了王角,这刘总警长的妻族,可不就是兴旺发达起来? 家族势头只要起来,刘总警长不管怎么想的,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也得启用、重用妻族人丁。 更何况,还没有那么简单。 金飞山隐隐约约地瞧见了一些文件,虽然都是一些小黄文,可文件袋上头,都是“金菊书屋”的标志。 其中有一份,还是专门给一个叫汤云飞的。 就是这个叫汤云飞的,还留了一封信,说是他的师兄,一个叫纪天霞的人,已经坐上了“武广线”,南下广州,然后转道交州。 而这个叫纪天霞的人,身份同样不简单,是沔州银行的一个分行行长。 显而易见,这几个家伙,肯定是要合伙做什么,而且就是在南海,就是在杀龙港。 所以金飞山跟王角来了几十秒的啪啪啪之后,也冷静地琢磨起来,自己这个妾室,当的未必就是亏的。 王角现在有靠山,有关系,有名声,有前途,而且还有钱。 怎么看都是极为优质,拿捏得好,比在成都忠武军这个民间团体底下胡乱闯荡,强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现在比较麻烦的是,自己这么一个妾,举目无亲不说,很有可能还被警察局给盯上了,想要做什么,一无头绪二无资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也只能干瞪眼。 思来想去,金飞山其实已经有了计较,她便想着,若是能跟正牌夫人打好关系,说不定还有转机。 就是让金飞山现在比较头疼的,其实也还是这个正牌夫人了。 “那个胖妹儿,咋个不来了嘛。” 告别王国之后,金飞山很是无聊地在王角的宿舍,支着个下巴在窗前张望,三天前萧温倒是来了一回,说是感谢什么来着。 结果之后跟王角啪得天昏地暗不知昼夜,萧温也没有再来过,这让金飞山很是郁闷,她已经琢磨好了各种好话各种由头,好跟萧温先熟悉熟悉,联络联络感情,可看不见人,还不是白搭? “胖妹儿诶~~我想你噻~~你来嘛~~” 在窗户口又哼又唱的,金飞山的调门很是俏皮可爱,那些个路过的学生、保安、职工,三魂丢了一双,七魄飞了五个,一个个都是魂儿都飞了…… 079 虎母无犬子 “爹,大姐这几天好像不高兴。是不是在行署被人欺负了?” “能有人欺负她?”萧世鲁拿起盖碗茶,吹了口气,很是不屑地拿起茶杯盖儿,撇了撇还在漂浮的茶叶,“大姑娘可是沙专员钦点的妇幼保障局特聘干事!欺负?笑话!” “爹,这‘钦点’二字,不合适吧。” “怕什么?你以为是在东京呐。哎……这琅琊公主府有句老话。”嘬了一口茶之后,萧世鲁撩了一下两边的头发,遮掩已经快要秃了的头顶,“山高啊……它皇帝远!” 呼。 吹了吹又晃悠下来的头发,萧世鲁猛地挑了一下眉毛,然后道:“五哥啊,你可知道你姐这叫啥嘛?” “爹,大姐既然没被欺负,为啥还不高兴?” “矫情呗。” 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扥,萧世鲁拿起一只苏州特产绣花大檐帽,扣脑袋上之后才撇嘴道:“五哥你可记着,别看平日里大姑娘让着你们,那是因为她要当家,她是大姑娘。可这紧要关头啊,她可是半分都不想让的……” “啥?爹?不让啥啊?” “问个屁的问,败家种子的,起开,你爹我今天有要事拜门。” 说罢,萧世鲁凑到了偏厅的落地衣帽镜跟前,仔仔细细地拾掇了一番,这才到了一个角落,拍了拍做工精致的箱子,然后笑呵呵地搓着手,拎了起来之后,还美滋滋地自言自语:“什么妾不妾的,只要做了正房,这家业,不都是自个儿的么。” 拎起了箱子,萧世鲁到外头嚷了一嗓子:“峰儿?峰儿——” “来了!老爷,来了!” “嘿,你这混账东西,又跑哪儿野去了?” “嘿嘿,老爷,这不是听您说想吃点不一样的,小的弄了个蜂窝,正摘着蜂蛹呢。这么大个儿的蜂窝。” “什么蜂啊,蜜蜂,我可是不吃的。” “马蜂,我瞧准了,绝对马蜂。有个交州人,说是‘地雷蜂’,好家伙,老爷,我跟他摔跤,赢了才白捡。” “要不老爷我带你出来呢!” 听了一番话,眉开眼笑的萧世鲁啧啧称奇,“你说我萧世鲁混账了一辈子,专干坏事儿不干好事儿,怎么就去了一趟瀚海公主府,回来路上,就把你给捡回去养了呢?” “嘿嘿,老爷这是什么话,老爷其实心里……善着呢。” 萧峰嘿嘿一笑,挠了挠脸颊,顺手就接过了萧世鲁手中的箱子,然后问道,“老爷,咱们今天去哪儿?” “去码头!” 眼睛放着光的萧世鲁抖擞精神,转了一个圈,笑呵呵地问萧峰,“峰儿,瞧瞧老爷我今天这一身,可还像点样子?” “哪能呢,老爷从来都是玉树临风。” “哈哈哈哈哈哈……” 仰头大笑的萧世鲁点了点萧峰,然后道,“等大姑娘嫁过去了,我也帮你张罗张罗,在辽西咱们置办个三进两进的宅子,那容易吗?还容易遭贼。来了这天涯海角,多大的宅子,前是庭后是院的,哪怕你再加个池子,不也就一万四五么。” 明明口袋里没有几个大钱,但萧世鲁的口气极大:“你那几个兄弟啊,没眼力,不行。” 摆摆手,萧世鲁歪嘴不屑,然后伸出食指,一指一点地说道:“他们啊,就瞧见了那个王大郎有靠山,就是瞧不见这个王大郎自个儿啊……他也有钱!” “啊?!老爷,这……这新姑爷不是还在念书,是个学生么。” “没见识了不是?!” 萧世鲁一脸得意,“这行走江湖啊,要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老爷我来了之后,那真正就是天天去茶馆摆谱么?呃……是,也是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呢,老爷我也细细打听、悄悄观察了不是?” 见萧峰很是认真地听着,萧世鲁更是抖了起来,一摇一摆往前走一边道:“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爷我去了一趟码头,你猜怎么着?那‘宝珠椰子饭’,多大点儿地方,伸伸腰都能顶着房檐儿。可又怎么了?那是食客如云又如雨啊。一拨儿接着一拨儿,这一天下来,多了不敢说,三十块钱……它指定有!” 然后掰扯开来细算,萧世鲁眼珠子一转:“一个月怎么地七八百有吧?一年,那不得小一万?再有啊,我还瞧见那亲家,是真的能里能外多面手。嘿,我在馆子里喝茶,吃个酥啊饼的,这用的油,居然还是椰子油,这椰子油,居然还是亲家熬的。峰儿,你说,这亲家厉害不厉害!” “厉害?” “废话,那是厉害极了!” 拍了拍手,萧世鲁眉开眼笑,“嘿嘿,要说之前呢,也没想那么多,就是看一看。结果呢,这儿子厉害,当妈的也不凡呐。要不琅琊公主府有句老话呢……虎母无犬子!” “啊?老爷,不是虎父吗?” 啪! 抬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萧峰的脑袋:“没见识,那是别家。在琅琊公主府,那就是虎母,你知道个屁。” “……” 在外早早地喊了一辆马车,车厢内外都是装修好的,还有号牌,车把式一身的制服,看着就是精神抖擞。 更让人佩服的,就是这个天气,还能脚踩皮靴,头顶大檐帽,拾掇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着实让认觉得体面。 马车“哒哒哒哒”一路去了码头,车厢外扶着车门站着的萧峰,忽地泛起了嘀咕,忽然小声问萧世鲁:“老爷,这一年小一万,新姑爷的娘,是怎么撑住的?咋没人来抢呢?” “嘿……” 忽地,萧世鲁想要回答,却也愣了:对啊,如果真有小一万,怎么能撑得住场面呢?在王大郎发迹之前,可不就是个贫贱人家? “难道我看错了?” 萧世鲁很是纳闷,他想了想,也一时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节,仿佛是一堵墙一般,完全参不透。 他哪里知晓,王宝珠之前的日子,哪里有他想的那么简单,生意也是非常的普通,别看什么都做,其实上一人也当不了几人用,所有东西都发卖,量都小得可怜,仅仅是维持生计罢了。 也就是王角爆发了,这才让她“宝珠椰子饭”成了码头招牌,此时的客流量,与其说是为了填饱肚子,倒不如说是为了沾沾光。 只不过,此刻萧世鲁也想不通,只觉得这亲家,真是深不可测,很不简单! 080 高手在民间 “不是吧宝珠姐,你卖椰子饭的啊,要不要搞这么大?” 原本“宝珠椰子饭”的隔壁,还有一块空地,结果一眨眼,平地起高楼,王宝珠居然把它给盘了下来。 地主还特意过来包了个红包,表示交个朋友。 交尼玛个头的朋友呐! 王角印象极为深刻,这块地是个东京来的王八蛋买的,也不知道势力根脚,但来了就敢买地,不是横就是莽。 最关键的是,这货动不动就大早上的来这里吊嗓子。 各种“咪噫噫~~嘛啊啊~~”,让杀鱼的王角恨不得把他给杀了。 这就是变态好吗? 空地啥也没有,跑过来吊嗓子?! 也就是吃早点的苦力们看个热闹,反倒是还多了一点生意,于是也就只能作罢。 万万没想到,这货居然把地给卖了。 “喂,你个小没良心的,老娘我忙前忙后为了谁?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我可是你妈啊!” “宝珠姐,要点脸行不行?” “当然不行!哇,角仔你不知道我出去跟人说自己的崽杀龙港读书第一,不知几威风。”摇头晃脑的王宝珠,还冲王角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忽然想起了什么,王宝珠又对王角道,“对了角仔,之前个老鬼,成天色眯眯地过来看我,是不是对老娘有意思啊?” “什么色鬼?” “他的眼神简直就想是把老娘给吃了!哼,果然我王宝珠还是姿色犹存呐。”说着,掏出丝巾手帕擦了擦汗,指着不远处的拐角,“每天忙的时候,那老色鬼就会在那儿盯着,啧啧,真是的……想认识老娘,就直说么。” “不是,宝珠姐,你说的这个色鬼……长什么模样?” 王角实在是很想知道,这是哪路英雄,有这等虎胆,还有这等胃口! 就王宝珠现在的身材,不是王角吹,他伸开双臂……抱不过来。 “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双吊丧眼;基本都行,就是头发有点少;看着不错,就是肩膀有点垮……” “等等!” 虎躯一震的王角有点佩服了,“宝珠姐,你确定你说的是个什么都好,基本都行,看着不错的人?” “哎呀,不要管那么多嘛。”摆了一下手,王宝珠眉开眼笑,“重要的,肯定放在后头说嘛。” “……” “呐,老娘我也不是没见识的,那老色鬼上上下下,绝对是苏州货,上好的丝绸。还有腰间的玉佩,绝对是昆仑海的特产,那叫一个白,再有就是……” “等等!” 王角又一次虎躯一震,不震不行,以前不知道,现在终于咂摸过味儿来,感情这宝珠姐的见识……不凡呐。 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宝珠,心说黑金的老爹,绝对不简单。 尼玛的,苏州丝绸也能一眼认出来,这也就是见识过了,才是知道什么是好货。 至于所谓的昆仑海,原先叫“图伦碛”,如果王角的记忆没有出错,应该就是穿越前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也就是说,大概率王宝珠嘴里说的玉,就是羊脂玉啊。 淦。 黑金的老爹是什么来头? 忽地,王角又又又虎躯一震了,他突然觉得,王宝珠该不会还有不菲的家私吧? 这个可能性极大啊。 再一看旁边已经盖了一半的小楼,王角突然觉得,这楼……是不是有点大了? “等什么啊?” 王宝珠擦着汗,瞄了一眼旁边的楼层工地,一脸的得意。 “等什么?宝珠姐,你这楼……多少钱?” “……” 忽地,王宝珠圆润、丰满、富态的“娇躯”僵直在那里:“呵呵。” “呵呵?” “哦嚯嚯嚯嚯……”宝珠姐掩嘴怪笑,“哎呀,角仔,做人嘛,不要问那么细,刨根问底做什么?” “宝珠姐你别唬我啊,肥仔在岛北的宅院,全部拿下也就一万七八啊。你这……” “我这是码头的嘛,周围都是穷鬼,小地方的地皮不值钱的嘛。哎呀,角仔,都是小钱,不用在意。” “我叼……” 王角脑子里算盘噼里啪啦作响,这尼玛不是一万七八能解决的事情啊。 卧槽,王宝珠藏得非常深啊。 脸一黑,王角寻思着自己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才折腾了一个出身,这王宝珠一眨眼就傍上了,自己还真挑不出个错来。 反正旁人看来,王宝珠能掏这个钱? 她掏得出掏得起? 那必须“儿子”给力嘛。 再说了,她“儿子”是新一中钱副校长的弟子,有这一层关系在,什么钢筋水泥,什么大工小工,什么柴米油盐,那不得……多少给点优惠、折扣,对不对? “宝珠姐,你可真行。” “一般般啦。” 王宝珠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忽地看到不远处的车马,顿时叫道:“哇,角仔,那个老色鬼今天坐车来的!” “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居然这么……卧槽?!” 当看到萧世鲁那张脸的时候,王角顿时服了,这是高手局啊。 “宝珠姐,这位是萧娘子的亲爹。” “啊?不是老色鬼?” “不是,不,也是……呃,不是。” “呸!还以为是来看老娘的,原来是来看你的!呸!下贱!” 宝珠姐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只是看到萧世鲁提着个红漆带黑底花纹镶铜包边的箱子之后,顿时眉眼一弯,露出了一个甜到让人想吐的微笑。 “嚯~~~” 萧世鲁到了“宝珠椰子饭”的门前,看到了旁边的工地,然后这才上前,到了帐篷底下,隔着门口上前喊道:“亲家母!有礼啦~~” “……” 隔着一堵墙,躲里头的王角眼睛一闭,造孽啊,这人生际遇,这“家庭”环境,真是心累。 他本以为王宝珠会如何,却不想就听到了王宝珠的笑声:“哎呀,怕不是亲家公来了,赶紧里边儿坐,外面吵闹,里面可是清净。” 卧槽! 王角在隔壁直接卧槽了,王宝珠那一口正到不行的幽州方言,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只剩下卧槽。 “失礼失礼,未先通禀,乍然拜访,实在是失礼……”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家公能来便是喜气临门,哪里算得上失礼?是我招待不周才是,刚才大郎还在这儿,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读书人,学业为重,学业为重……” “亲家公说的是正理儿呢。” …… 我……淦! 王角在隔壁直接无语了。 081 东京人民的体温可能会上升 实在是受不了王宝珠和萧世鲁这两个乡土影帝,王角叹了口气,赶紧开溜,因为他生怕再听下去,怕不是这俩货,嘴里快要蹦出一句“那可真是盖了帽了我的老北鼻”。 “草率了,草率了啊。” 王角寻思着,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呐! 这次过来没有骑着“老婆”,钱老汉送了他一辆自行车,蹬着也还行。车架子特别大,还特意包了一层鳄鱼皮,那家伙,看着就特有“高级感”。 后座挺高,主要是为了两边可以挂东西,根据钱老汉的说法,这种单车,后座不能放个两三百斤的弹药……那也叫车?! 听了钱老汉的描述,王角寻思着,这自行车,是挺高级的。 沿海有一条老旧公路,地势比较低,高处则是铁轨,不过铁轨并不长,只有几里地的样子,就是点对点,坡地上有个物流集散中心,主要就是仓库。 设置在这里,也是有讲究的,一来居高临下,有海贼来犯,就只能仰攻;二是看似在高坡上,实则背靠一号水库,就算有人恶意纵火,也能及时救援。 之前“缥缈苍龙”一伙闹腾,从二号水库到一号水库,就是穿梭一片林地,非常的隐蔽。 到了一号水库,靠近水库的地方,就有一个弹药库,具体装了什么不知道,但离得不远处,就是一个坡地马场,税警的驻地,就在这里。 总之不用想,也知道这里有大家伙。 也因为多了大兵,在这里,也形成了不错的市场,规模不大,但总体利润还可以,毕竟皇唐天朝的大兵,消费能力普遍超过平均水准。 加上越是高级的兵种,识字率越高,也就导致文娱产品在这里颇有销路。 甚至杀龙港仅有的四个照相馆,在这里就有一个。 同时这里还有杀龙港最齐全的戏剧堂子,规模不大,质量也不是最好,但是最全。 因为税警也好,驻军也罢,都很少来自一个地方,各个地方的人都有。 所以,在这个名叫“崇岗镇”的地方,也有一个“金菊书屋”的直营店。 汤云飞如果不在朱雀街,就会来港口,港口附近一共两个直营店,一家就在行署官邸附近,一家,就是在“崇岗镇”。 为什么叫“崇岗镇”,反正王角是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叫了,也没有去深究其中的意义。 “小王!” 蹬着自行车刚上坡,就见汤云飞已经在坡顶的凉亭中抽烟,打了声招呼之后,还挥了挥手。 “汤郎君!” 将自行车停好,就见汤云飞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小王,可以啊。” “什么事啊汤郎君?” 王角不明所以,挠挠头,没有表现得太憨憨,尺寸拿捏的刚刚好。 毕竟,一个憨憨是不可能在受钱老汉关照的同时,还会有警察局长的外侄女当老婆的。 “什么时候喝喜酒啊?” “嘿嘿……汤郎君,你都知道了啊。” “刘老总的外侄女……啧啧,厉害啊小王。”汤云飞换了个烟斗,又重新擦了一根火柴点烟,一边嘬一边吐烟,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之后,这才仰着身子笑道,“你知不知这一回,连我家先生都惊动了?” “皮、皮老先生?” “沙专员突然不杀人,还难得地特聘了一个女子来当妇幼保健局的干事,这肯定会引人瞩目啊。”汤云飞还是觉得很神奇,眼前这小子发迹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 “嘿嘿,萧娘子那里,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没想到,她都做官啦!” “你小子……” 汤云飞点了点王角,然后道,“看来,你家先生,马上就要转正为新一中的正校长了。只要你考试考得好,今年新一中,就算是有了成果。” 说到这里,汤云飞自己倒是没什么,但王角却是愣了一下,他这时候,才真真正正地把所有的人物、事件,全部串联在一起。 之前云山雾罩的,他还看得不太明白,但这时候,仅仅是汤云飞一句话,就被彻底的点透。 原来是这样啊! 王角终于明白,新来的北苍省行署专员沙赞,哪怕是要用钱老汉这把“屠龙刀',也是要先给“屠龙刀”保养保养,弄个刀鞘,弄个刀架,在带人吹一吹。 什么“屠龙宝刀点击就送”是肯定不行的,“屠龙宝刀天下无敌”……行! 而自己,误打误撞,也是刚刚好,卡在了一个极为精巧的位置上。 你要说一个十八岁的青少年有啥作用,还真没啥作用。 既不能杀海贼,又不能定税务,甚至连联姻,也缺少背景,除了长得帅,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但要说没用吧,这时候还真离不开他。 至少新一中现在的“头牌花魁”,可不就是诚实可靠小郎君,一工学堂及时雨,九年一班呼保义……王角? “《少妇董洁》的画册,初版我已经画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这就不用了吧汤郎君,我又不会……卧槽?” 嘴上这么说,但手却是没有停下来,拿起画册一看,可不就是“漫画版本”的《少妇董洁》? 更加惊人的是,汤云飞的画风,非常非常的写实,人体结构丝毫没有半点夸张。 既没有X等身的头身比,也没有什么卡姿兰大眼睛,但连皮肤上的汗珠子都画得如此细致…… 咕。 除了“卧槽”,王角也就只能吞一下口水,表示佩服。 当然了,要是汤云飞不在场,他肯定是“微微一硬,以示尊敬”! 我的天…… 王角心中惊呼,总觉得汤云飞给小黄文画黄油本,就有一种美院大佬下海玩票的荒诞感。 那种强烈的既视感,让王角猛地一个激灵:淦,这怎么能是黄油本?这怎么可以是黄油本?这是大佬为了解剖学的前沿探索! 探索嘛,总归是会有试错的,对不对? 再说了,这画册女郎皮肤上的汗水,还有双唇之间黏连的津液,完美地证明了人体主要成分就是水。 很科学,很合理! “汤郎君,您的叫、叫我来的打算是……” “过几天我有个师兄过来,我们三家合伙,把这个,卖到东京去!” 汤云飞一脸淡定,仿佛自己画的就是年画,而不是什么黄油本。 卧槽…… 王角虎躯又又又又又震了,要是这么干,岂不是东京人民的体温,会上升? 082 大家都是大学生 “汤郎君,这……合作也不用找我吧?” “不如你把‘南海角先生’请出来?” 汤云飞很是无所谓地吐了口烟,“小王,你也不想想,现在找个不相干的烂赌鬼出来合作,我本人是无所谓。我师兄纪天霞什么身份?跟烂赌鬼合作?信不信他直接掏出连发铳给我筛一遍?” “……” 什么鬼?你师兄不是银行行长吗?银行行长不拿算盘拿手枪?你这怕不是抢老子保安饭碗的行长吧?! “那……找别人也行啊,刘哥,或者……先生?” “你是不是傻啊小王?我看你读书写字都很上进,应该智力是正常的啊?” “……” “呐。刘澈什么身份?第三工业部的电机工程师,可他是被‘发配’过来的,你知不知道他在黑水连实验电站,连主任的脑袋都敢敲个十一针出来?这种人,敢敲顶头上司,凭什么不敢敲我?我还有上进心的好吗?” 嘶~~呼! 吐了一个烟圈,烟杆换个边咬着,汤云飞瞄了一眼坡顶的“金菊书屋”,“再有啊,你家先生将来一定是本地教育局的前三把交椅之一,被人知道他私下跟人合作卖裸体女郎的书籍?信不信他砍死你?” 见王角一脸懵逼,汤云飞忽地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道:“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家先生当年是怎么在征税大案上栽了的啊?” 王角摇摇头:“这我没问啊,只说是征税闹出了动静,死了人,所以先生就坐冷板凳了。” “既然你没问,那我也就不说了,回去自己找你先生详细聊聊。” “……” 淦! 有必要吗?!有必要吗?!云山雾罩的,老子穿越前就是个保安啊,这种花花肠子的事情,实在是玩不来啊! 淦! 有这功夫,还是找小妾啪啪啪比较爽,至少小妾脑回路简单不是? 想起金飞山,王角顿时心情愉悦了不少,还是简单的姑娘好。 “好了,也就跟你直说吧。让你合作,我师兄肯定会买账。多拿两本书出来做铺垫,凭你杀龙港‘杀鱼神童’的名声,今年大考选拔,你只要考上大学,就是本地状头。加上你先生的身份,还有刘老总外侄女要嫁给你,这都会让我师兄认可。” 说着,汤云飞竖起了一根食指,“一句话,我这是在拉投资,想要骗投资人的钱,你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投资人又不是傻子,对不对?” “啊?!骗?” “我就是这么一说,打比方,懂吗?师兄弟,怎么能说是骗?这是用语言的艺术,将另外一个艺术,用特殊的形式,重新包装,懂?” “……” 这不还是骗吗?! “对了,这次师兄过来,各有分工,南海这里,他不想碰,也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金菊书屋’也可以合作,不过更多的还是得靠自己。只要刘老总的外侄女跟你完婚,萧家那些人,就可以用起来。” “啊?” “现在那些忠字头的人渣都跑光了,还有什么比‘世忠社’更好用?” “蛤?!” 王角越来越惊诧了,这年头能上大学的牲口,都是这么步步算计、头脑精明的吗?一环扣一环自己根本反应不过来啊! 不对,自己穿越前也上过大学啊,虽然后来专精保安许多年,可也是读过大学的,不应该啊,差距这么大? “一举两得啦,小王!” 站起身来,汤云飞拍了拍王角的胳膊,“以后萧家上上下下,都要感谢你这个新郎官。” “……” 跟着汤云飞上了坡顶,半道上王角突然好奇地问道:“汤郎君,这纪先生来杀龙港,打算投多少钱?” “南海这里他不管的,投的不多,主要是在东京、西京,中原人口多,且受教育水平远远高于南海,那里才是金山银山。”流露出羡慕的汤云飞叹了口气,“不过无所谓,有了南海这边的市场,也够我筹措研究经费了。” “那到底是多少钱啊?” “不多。”汤云飞回了两个字,让王角顿时有点小失望,只是汤云飞又接着道,“估计第一笔钱,也就六七十万吧。” “……” 蛤?! 不多?! 这杀龙港的豪宅,也就几万块好么?!六七十万不多?还是第一笔钱? 不是,这就是出个黄油本而已,不至于吧。 不对,这不是黄油本,这是人体艺术…… 可就算是人体艺术,也不需要六七十万吧? 王角一时间,突然觉得自己的格局好小,连载个《花季雨季》,赚个几万块就飘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看看这些个贞观三百零一年的精英们,他们可以过没钱的日子,那是因为他们想要有钱,很容易! 王角已经打定主意,自己真要是去什么东京读大学,那必须做个低调的萌新。 心中也盘算了一下,自己要是重新投资《花季雨季》,场地费加人工加材料,先期投入可能就是在两万块左右,只是他瞎鸡儿一通操作,里里外外都省了。 而纪天霞来一趟,第一笔钱就是六七十万,岂不是三十个《花季雨季》的规模? 淦! 更何况,大头还是在中央地区,那上限就没个准了。 银行行长到黄油本天使投资人,这个身份的转变,原本觉得很诡异,但现在细细地一琢磨,竟然十分的丝滑,毫无PS痕迹。 自己还是太幼稚啊。 虽说没有见过纪天霞本人,但从汤云飞的只言片语中,也能了解到,对纪天霞来说,只要能赚到钱,而且不违法,那么就只有形式上的不同,本质都是相同的。 什么颜面不颜面,他是银行家,又不是教育家。 “小王啊,抓紧时间,催一催‘南海角先生’,让他再出两本,最好三本。不需要全,只要开头就行。” “呃……好!汤郎君放心,那扑街要是不写出来,我把他苦胆汁都打出来!” “斯文人,不要这么暴力。” “呃,好。” “我在‘金菊书屋’有个狗舍,养了几条大狼狗,可以借你用一下。” “……” 083 《阁楼 叫王角过来,就是定一下筹备杂志的风格,同时汤云飞也是顺便给“金菊书屋”的人展现一下人脉。 十八岁青少年虽然还很年轻,可毕竟是杀龙港的本地“读书种子”,将来“官产学媒”四条路,总归会有一条是合适的。 事成之后,小汤相公慧眼识人、电眼逼人、天眼招人……总之就是小汤相公牛逼不解释。 那些个暗中不屑的,自然就是狗眼看人…… 只是王角蹬着自行车离开崇岗镇金菊书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有点恍惚,因为定下杂志风格的同时,还把杂志名称也定了下来。 “啥玩意儿?叫啥?” 回到一中,王角带着合同,给刘澈看了看,正在露天烤韭菜和蒜头的刘哥,看都没有看,欻欻几笔,就把大名给签上了。 签完之后,一边跟吃粉条似的吸韭菜,一边问着王角外出办的事情。 “《阁楼》。” “这名字听着不得劲儿啊。” 刘澈抄起酒壶,吨吨吨又是一大口,顺手又把腌好的大腰子给放在了烤架上,还别说,味儿不冲。 “刘哥,我觉得这名字还挺好的。” “挺好个啥啊,你去京城那肯定是挺好。在这天涯海角,你就鳖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直接来个《丰X肥X》,那销量指定嘎嘎往上涨!” “……” 冲刘哥比划了个大拇哥,王角也帮忙烤起了骨肉相连,还有几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新鲜鱿鱼。 刷油刷酱料,小茴香不要钱地撒,一通忙活,二人碰了一下杯子,刘哥这才好奇地问道:“话又说回来,汤云飞这是要干啥呢?” “说是要研究解剖,缺经费。” “……” 刘哥猛地一愣,差点竹签子插喉咙里去。 “缺经费?” “嗯。” “我看这汤云飞缺的不是经费,而是缺心眼儿。” “……” 王角真心觉得恍惚,他在蓝彩仕、汤云飞那里,时不时就听到他们吐槽刘哥,而在刘哥这里,又时不时听到他在吐槽蓝彩仕和汤云飞。 这种隔空互怼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浩方对战平台,要不就是个QQ对战平台。 淦! “那小子拉了多少钱?” “说是第一笔资金就有六七十万。” “哎呀妈呀!这小子,不愧是皮日休的学生啊!”刘澈那张胖脸,顿时来了精神,“他拉了你,拉了我,还有谁?” “掏钱的,好像是个银行行长,武汉人,叫纪天霞。” “噢……不认识。” “……” 不认识你“噢”个屁?! 王角咬了一口鱿鱼,然后接着说道,“还有‘金菊书屋’,也会参股,具体怎么弄,我就没问,反正问也白问。” “对喽,你是钱校长的学生,你怕个屁,他们敢黑你钱,你家先生就敢学黄大老板,把他们全沉苍龙道喂鱼去。” 说罢,刘哥胖胖的下巴扬了扬,指着那油腻腻的合同,“那玩意儿,不就是擦屁股纸么。没实力才讲究这个,有实力的,违约又咋了?给你一笔违约金,让你滚蛋,不还是合法?” “……” 淦! 接受社会阶层精神毒打再教育的王角,突然觉得还是保安这个职业最适合他。 做得虽然多,可想得少啊。 “说起来,汤云飞这小子,也猴儿精猴儿精的啊。” 刘澈挺了挺大肚腩,满嘴的油辣子,手中的骨肉相连攥着,咬了一口之后,这才道,“江湖上三十年前,就开始谣传黄大老板要死要死,这老不死的就是不死,都他娘的活过一百岁了。现在连小黄老板,都过了六十岁生辰,我看啊,应该是要差不多交班了。” “卧槽……接班人都六十岁了?” “六十一啦!” 又咬了一口骨肉相连,嘎嘣脆,咀嚼了一会儿,就着广州甘蔗酒下肚,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皮,“我想想,汤云飞这小子,应该是从他先生那里,拉了点人过来做事。兄弟,到时候什么事儿也别管,有人挑事儿,你跟我说,我出面。” “刘哥,不是说我不用怕吗?” “没错,你是不用怕,但那是对付汤云飞这种要脸的。可要是小黄老板这个大侄子那个小外甥的,也过来掺和,那就不一定了。” 说罢,刘澈嘿嘿一笑,摇头晃脑道,“石城钢铁厂有句老话,那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到时候你喊我,我砍死他们都不碍事儿。” “……” 王角总觉得自己的脑回路,跟这些贞观三百零一年的人,完全对不上。 就是有一样,人性上,总算还是共通的。 “哥,不至于。就那些小猫两三只的,我自己就能摆平。” “那就好,反正你记住,你刘哥就是个大杀器,三十斤炮的那种。就这犄角旮旯,压根儿就拿我没辙。我要是跑朱雀街自杀,沙赞这个专员都得给老子哭丧,嘿嘿,谁叫老子是国之栋梁呢。” 我他妈……你这…… 王角很想说“刘哥做个人吧”,可仔细一想,人刘哥也是为了自己,于是乎,此时此刻的王角,也不知道是该无力吐槽呢,还是该发自内心的感动。 太纠结了。 国之栋梁的最新用法,也算是让王角开了眼界,看谁不爽,就吊死谁家门口,也算是同归于尽的全新阐述。 难怪刘澈窝在一工学堂油印室,也没人说什么不好,反而都乐见其成,想必也是怕他玩就地一滚吧。 国之栋梁一旦耍赖,还别说,威力挺强的。 甚至那些个政敌,上来就喷是不是勾结番邦残害国家栋梁,还真是黄泥巴掉裤裆——这不是屎,也是屎啊! “刘哥,没说的,敬你。” “都在酒里!” 刘澈抄起酒杯,王角给他满上,两人碰了一下杯子之后,继续开吃。 是夜,王角正在琢磨新稿子的时候,躺床上的金飞山就穿着一条他的大裤衩,支着一条腿,侧躺着在那里发浪:“锅锅~~看一哈妹妹儿嘛~~” 看尼玛呢看! 王角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猛地一愣,立刻想到了这新书写什么。 唰唰唰,就见王角的钢笔在纸上游走:金玉婷今年刚满二十岁…… 084 八十多岁的少年郎 入夏之后,南海的气温就越发让人受不了,如果在郊区,其实还好,一旦进入城市,便仿佛一头扎入了蒸笼,使人完全不想动弹。 冰室街并非只有路边店,也有门楼辉煌的去处,街面比起洛阳、长安,还要宽阔得多。 毕竟,河南的土地,如今是寸土寸金,南海虽说可用土地少,反而是相对宽阔。 专门留给车马停当的阴凉处,少说占地面积也有七八亩,极为开阔,还有巨大的榕树,更是对流的风,做杂役的,倘若要歇脚,便爱去这牲口能跑动的地方。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味儿重了一些。 隔着院墙树林,才是冰室街的最大娱乐会所——千金一笑楼。 有点身份的,便是来这里。 实际上,冰室街之所以叫冰室街,其源头,也是二百年前的一碗冰,一碗从“千金一笑楼”中端出来的一碗冰。 此刻,楼阁的雅间里头,哗啦啦的作响,时不时还有嬉笑娇嗔声传来,在楼底下正在做笔记的蓝彩仕,微微抬头,挤压了一下睛明穴,然后闭目养神。 心中更是默算了一下,自从来了杀龙港,合法的收入,目前已经有两万四千块,这是纯的结余。 至于那些黑不黑、白不白的进账,自然是“公账”,要算进“甫里先生”的行程开支中去。 “这个杀鱼仔,好强的运势。” 感慨了一声,蓝彩仕又泛起了嘀咕,“阿飞说请来了纪老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一个银行行长,不好好地埋头升职,难不成真来下海?” 原本是不信的,可这毕竟是汤云飞,一个给皮日休做学生,但专精解剖的奇葩,奇葩嘴里说出再怎么奇葩的话,都可以当真的听。 “叼你妹,跟狗睡……” 又用广西方言骂了一声,蓝彩仕忽然听到楼上有人扯着嗓子喊:“小蓝——” “叼!” 一听就知道是陆龟蒙,一听就知道是陆龟蒙喊他上去开“支票”,一听就知道陆龟蒙又要开始“老头乐”专场。 最近“千金一笑楼”,专门从苍南借来了几个头牌,海南省那边,在南崖州度假的几个歌姬,都是专门跑了一趟海口,然后搭乘征税飞艇北上。 就在大前天,这群风尘仆仆的海南歌姬,在隆重的欢迎下,入驻了杀龙港的高档娱乐会所……千金一笑楼。 蓝彩仕算了笔账,陆龟蒙这个八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在杀龙港这里,花掉的钱,已经足够重建一座北苍省行署官邸,而且还能精装修。 “七十万啊……” 眼睛一闭,上楼的蓝彩仕声音都在发抖,沙县大酒店旁边的宅院,带庭院带池塘带厢房的那种,也才一万七一万八,这都可以买多少套了? 然而,这仅仅是陆龟蒙在这里的嫖资…… 哗啦啦啦啦! 声音响亮又清脆,这是楼上厅堂中发出来的声音,显然,陆龟蒙这一次,没有在雅间里玩牌,而是在大厅地搓麻将。 八十多岁的老头子,爱极了这般逗弄,反正他有钱,因为他姓陆。 祖传的家当,陆龟蒙败家了七十年,还是败不光。 年轻时候还遇上了黄大老板,上了贼船之后,结果好不容易败掉的一部分家当,直接百倍增值…… 蓝彩仕跟着陆龟蒙这么多年,听这糟老头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我这么有钱?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又赚了呢? 每每听到这种“粗鄙之语”,蓝彩仕都恨不得含泪咬床单,太可气了! 太气人了! “先生气度不凡,定是谪仙来的……” “哈哈哈哈哈,伊只小细娘,说话几好听。来来来,这甜兮兮的嘴巴,让吾看一看,是哪能长出来的……” “先生弗要逗奴嘛。” 听到这个声音,蓝彩仕要给“千金一笑楼”一个大写的“服”字。 居然能在南海这个地方,找到会说太湖口音的头牌,老牌国营企业就是不一样! 尽管现在是合资了,但这职业操守,是真的强啊。 笃笃笃。 敲了敲楼梯口的门,三挂珠帘三道门,蓝彩仕在第一道门,隐隐约约,能瞧见糟老头子满脸的口红印。 他就是心疼啊,一个口红印,不用想,一百块! 谁亲的越完整,谁就能多拿,上不封顶…… “小蓝来了?进来进来进来……” “是,先生。” 蓝彩仕收拾了心神,这才进去,就见麻将牌早就重新摞好,糟老头子的位子搞得比龙椅还宽阔,左右各坐一个妙龄女郎,姿色绝妙不说,更是身材火热。 好在蓝彩仕见怪不怪,这种场面,他见了都不知道几百回,以前还会面红耳赤有些羞涩。 现在……就这? “哎呀,又输了,来几张大票子,随便发发。” “是,先生。” 面无表情的蓝彩仕,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中,摸出来一叠纸片儿,一沓就是一万,略微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拿了五沓出来,然后小声问道,“先生,五万。” “再来五万。” “是,先生。” 蓝彩仕还好,但周围的女郎们,都是直接没了声音,哪怕刚才还在婉转送情的娇俏花魁,此刻也是没了声响。 “摸牌吗?赢了我这个老头子的钱,就想不玩了啊,不行,继续玩,决战到天亮!” 兴致勃勃的糟老头子,眼神都眯成了一条线,周围莺莺燕燕,好不快活。 而那些个原本觉得是过来赚辛苦钱的海南歌姬,此刻眼中,哪里有什么八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这牌桌边上,分明就是一个龙精虎猛、英俊潇洒、多才多艺的十八岁少年郎好么? “陆相公~~奴的私房钱,弗多个嘛~~” “哈哈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陆龟蒙眼睛一亮,一把摸着下家女郎的小手儿,来回摩挲道,“出来玩,就是要快活嘛。吾把恁一千块,三家全是一千块,弗称弗光,好伐?” 公平,实在是太公平了! 旁边伺候着的蓝彩仕,嫉妒得发狂,三个陪打的妓女,居然都能混个一千块的赌资,这真是……太让人嫉妒了。 蓝彩仕稳住心神,心说也就是这年头没有变性的法子,否则,不知道多少人,得追着这个糟老头子舔啊。 而现在,当听说陆龟蒙可能要去西福州,西福州大大小小的地头蛇、过江龙,已经提前抵达杀龙港,为的就是打听一下,“甫里先生”到底有什么兴趣爱好,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085 欲将心事付瑶琴 给杀龙港义务教育委员会做顾问,“甫里先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开会的时候就眼睛一闭,然后假装认真听讲。 唯有来娱乐会所,尤其是高档的娱乐会所,“甫里先生”才能找到活力,便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八岁一般。 哗哗作响的麻将碰撞声,妙龄女郎们的娇嗔声,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音乐声,整个“千金一笑楼”里头,都是洋溢着快活。 里里外外,都是笑得合不拢嘴,便是掌管这里的教坊都知,也是眉飞色舞起来。 只说这一天的营业额,抵得上过去的大半年。 “甫里先生”的威名,果然不同凡响。 回到楼下,蓝彩仕重新恢复了心灵上的平静,钱这种东西,够用就好。 他固然是羡慕糟老头子的钱,而糟老头子,也不介意直接给他钱花,但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有钱的土鳖多得是,受得住两代人的,却是少之又少。 蓝彩仕只知道,吴县男爵这一脉,在太湖那里,富了整整三百年! 而糟老头子,也从来不把这个世家那个豪门挂在嘴上,同南海四大家族比起来,仿佛是差了不少,但要是让蓝彩仕重来一遍人生选择,他还是选择跟着糟老头子混。 楼上又传来了嬉笑声,忽地,似乎有人在唱歌,仔细一听,似乎是流传多年的《鹊桥仙》。 并非是清唱,也有丝竹之声传来,这一出动静,闹得底下的都知也是好奇不已,很想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看到蓝彩仕在楼梯口,坐在沙发中看文件,也只能按捺心思,不敢造次。 这“千金一笑楼”,只要是“甫里先生”过来,就是包场的。 什么时候陆先生出去玩女人,还有外人在场的? “啊呀~~陆相公,难道说……伊就是‘留声机’?” 海口来的花魁,一脸的惊喜,双手交叠在胸前,蹭着陆龟蒙柔声道,“陆相公,好相公~~奴在海南,好寂寞,好孤单……” “啊哈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吾去广州的辰光,一点心想也无,实在是广州平平无奇,相了几日,就无啥心想,早早跑啦~~” 老脸笑作一团儿的陆龟蒙一手持酒杯,一手搂着个酥胸半露的女郎,然后接着道,“嗝~去交州一望,哈,还弗及广州,实在是……唉!” 重重地叹了口气,糟老头子环视四周,这才眼睛微微一眯:“还是来杀龙港,让吾重新有了想法,啧啧,好地方,好地方啊。恁多是好细娘,啧啧,细皮嫩肉,全是肉,全是肉……” 他嘴巴此刻有点漏风,原本说的是“颜如玉”,结果听起来,变成了“全是肉”,那些个女郎,一个个听了咯咯直笑,只觉得这个老头儿,比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嫖客们,好玩了不知道多少。 大约是有些醉意,虽说酒水度数极低,但陆龟蒙玩嗨了喝酒,往往自己先醉了,酒的作用,反而不大。 酒不醉人人自醉,尽兴便可。 兴致一来,糟老头子哈哈一笑,竟是又正正经经用官话道:“你们啊,还是混的地方不好,换在苏州、扬州,老头子我随随便便捧个小娘去唱戏、唱歌,三天就捧红。什么养老钱都没有?不管东京、西京,老夫随便批个红、题个词,保证当年前十。” 此刻,留声机还在缓缓地放着伴奏,《鹊桥仙》的曲,很是浪漫婉转,然而又隐藏奔放,不懂行的,便只想着那些个浪漫故事,唯有贵族,且是传承久远的贵族家庭,才会指出来,这隐藏的奔放,那琵琶铮铮,可是大有来头哩。 “好相公,甚么物事,当年前十?” “唱片啊。” 陆龟蒙站起身来,嘿嘿一笑,左右女郎立刻竞相搀扶,唯恐他摔倒在地,便见这糟老头子故意往一侧女郎的酥胸上倒去,埋首其中,左蹭右擦,这才快活地起来转了个圈。 他转了一圈,周围一圈女郎,跟着转了一圈。 他往左踉踉跄跄,女郎们跟着跌跌撞撞。 那些个座椅板凳,那些个麻将骰子,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嘿嘿……嗝!” 又打了一个没有酒气的酒嗝,陆龟蒙眼睛眯着,凑到还在旋转的留声机前,指着一片花道:“这是九支花哩~~” 说罢,他又一脸傲然道:“世人都道老夫的文章好,老夫的文章好个屁,好根卵毛,哈哈。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毛断鸟抽筋,鸟抽筋啊鸟抽筋,哈哈哈哈哈哈……” 噗嗤~ 能混出头的花魁、头牌,也绝非两百年前的娼妓,她们有着一半的自由身,若非大多数的面目,一看便知不是正宗唐人,便是跑路,也是不怕的。 只是姿容艳丽,又是胡蛮种的模样,那就不便随意逃窜。 再者,四海边陲之地,她们也是见识过苦处的,自是也不愿意讨苦吃。 此刻,听了糟老头子在那里说着唱片之类的新奇物事,一个个都是连骨头都快酥了,恨不得赶紧伺候“甫里先生”睡下,若是不睡,作一对温泉鸳鸯,那也不错;倘若一对不够,一堆温泉鸳鸯,一个公的,几只母的,也无不可。 “唉,老夫就见不得你们这些可怜人,等老夫从西福州回转,顺手就让人送点东西过来,立个唱片社,也好让你们,把这好唱功,卖去两京。” “好相公~~休要再言老。奴看相公比少年,最是青春不过……” “哈哈哈哈哈哈……” 糟老头子顿时大喜,“哎呀呀,这是真的好,这是真的好,我在玩上几天,再去什么西福州……” 一番喧闹,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滋啦”一下裂帛声,糟老头子“哦哈”怪叫,这楼上的动静,顿时激烈起来。 楼梯口,蓝彩仕脸一黑,心中开始默念:望各路神明保佑,望麦王爷保佑,望张子保佑,陆先生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出事!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每次糟老头子正式开嫖,快乐的是老人家,紧张的,担惊受怕的,却是他这个年轻人…… 086 陆老先生是见过公主的 在欢声笑语中,几十个妙龄女郎,扶着栏杆跟乐呵呵的“甫里先生”挥手,依依不舍是肯定的,但这是快乐的依依不舍,太快乐了。 “戳恁娘,差点快活死……” 骂骂咧咧上了马车,在边上听到糟老头子这么一声骂的蓝彩仕,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好在糟老头子也就是嘴上这么说,上了马车之后,整个人就是悠哉悠哉,坐车厢里直接舒服地摊着,然后哼着“鹊桥仙”,哼了一半儿,仿佛是想起了要紧的事情,赶紧喊道:“小蓝!” “先生有什么吩咐?” “晚点把日记本给我,我要写日记,唉,玩了这么些天,都有十天没写了吧?” “好的先生。” 嘴上这么说着,蓝彩仕心中却道:十天?都半个月了好吗?! 不过蓝彩仕倒也没有什么怨念,有一黑一,就糟老头子这个败家散财的名声,那是真的比什么都强。 他蓝彩仕到哪儿都是人形金库,一个二个杀龙港的实权部门头头,就差直接开口喊他一声“大人”了。 那叫一个卑微,那叫一个下贱…… 同时因为糟老头子玩得很嗨,是个人都知道他对义务教育推行的功劳不感兴趣,所以都把劲儿往蓝彩仕身上使。 北苍省其余地方的人,见“甫里先生”是见不到的,哪有资格啊? 你要是不带两个妙龄美女,还自带吹拉弹唱技能且没有狐臭的那种,你好意思敲开“甫里先生”的门? 送黄金?送白银?送翡翠?送珍珠? 蓝彩仕真不是瞧不起南海这边人的,什么珊瑚、珍珠、象牙的,那就是陆家仓库里拿来吃灰的玩意儿。 就说翡翠好了,你就是透明得跟玻璃一样,在陆家,也就是个小孩子的玩具,上不得台面。 整个太湖地区的豪门,就没有哪家是把翡翠当玉的。 也就是“广交会”这里,还能卖出点价钱来。 所以想要拍糟老头子的马屁,拿不出就是拿不出,一般货色,陆家自己就有更好的,要来干什么? 想要跪舔的人也不傻,此路不通,换一条就是。 糟老头子搞不定,不是还有年轻人么? 蓝彩仕今年才二十多岁,金钱、美人、土地、权力、名声,总得有几样追求吧。 于是乎,“甫里先生”越是嫖到失联,蓝彩仕捞着的好处也就越多,跑过来跪舔他的人也就越多。 这事儿就离谱! “先生,茶南省那边,说是想拜访您。” “有美女吗?” “说是有个古骠国一脉的‘公主’……” “听他们放屁,什么古骠国,那都是两百年前就被灭了的。老夫先祖还在世时,那都是贞观三十多年的事情了……对了,小蓝知道冉仁才吗?” “呃,三百年前的巴蜀豪门?现在‘茶马道’上的世家?” “什么豪门世家的,就是女皇的狗。” 撇撇嘴,陆龟蒙一脸的不屑,“你知道就好,就这一家,奉女皇之命,于彼处采伐巨木。你当女皇登基时候,那记载中的翡翠地砖怎么来的?” “……” “所以啊,什么骠国不骠国的,满口胡言,不要当真。” 言罢,陆龟蒙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要说这公主呢,番邦的倒也不少,那阿尔萨斯公爵家的闺女,不也是被赐封了一个公主么?长孙家的能日,老夫不能?” “……” 也就是车把式还算稳得住,否则乍然听到这话,应该会从车顶上摔下来,不摔下来,也得闪了腰。 哒哒哒哒哒…… 马车终于抵达了住处,糟老头子爽了十多天,倒也没有形容枯槁,反而容光焕发的样子。 蓝彩仕仔细断了一番,见不是回光返照,心中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怕这个糟老头子就这么嗝屁了。 回到屋中,陆龟蒙一路走一路脱,刚进门,脚上一双木屐就一左一右踢飞;踩在走廊的木质地板上,身上的丝绸纱衣已经脱了;到了房间门口,内衬木棉短衫也扔到了一边;进门之后,就只剩了一条大裤衩,还有一条白色背心。 “嚯……” 往软塌沙发中一坐,整个人就轻松起来,伸手一摸,一把摇铃在手,晃了晃,就有两个仆妇进来,一个给他扇风,一个给他按摩揉捏双腿肌肉。 原本蓝彩仕进去之后,想跟糟老头子提一提王角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等王角考试出了成绩之后,再来开口。 推荐信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糟老头子手上的推荐信,一共有二十所大学,各种各样的都有,就看王角考的成绩如何。 “先生,日记。” “嗯。” 闭目养神的陆龟蒙一伸手,就有别着钢笔的日记本到了手上。 整个人窝在沙发中,陆龟蒙抽出钢笔,咬开了笔套之后,翻开了书签,就着上一篇,直接开写新的一篇。 端着茶水的蓝彩仕,就这么笔笔直直地站在一侧,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只见陆龟蒙想了想,在日记本上写道:听说,西福州的古骠国“公主”到了,听说而已,我没有亲见。但我却见过东京的真正公主,雍容华贵到使人不得亲近,西京也是有公主的,号称“隆庆宫风华”,隆庆宫大学的第一盛景,我不在那里念书,所以并不见佳,我以为…… “……” 深吸一口气,蓝彩仕真的服气,由衷的。 每次看糟老头子写日记,就是一种精神上的严刑拷打,十辈子的羡慕嫉妒恨都无法调和的那种。 等写完了日记,糟老头子这才松了口气:“这一天,就算是忙完啦。小蓝,最近有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 “委员会那里,希望能够跟‘广交会’接触一下,要是能够参加‘广交会’的中小学统考,那就更好了。” “这种小事,知会一下就行。我写封信,你拿去,‘广交会’那边好说的。” 说罢,陆龟蒙有些鄙夷地说道,“我原以为这毕竟是楚子之后的势力,定有什么高招,结果广州交州,这么大的地方,竟然都是一群庸脂俗粉,真是令人失望。不过呢,这杀龙港……嘿嘿,可圈可点,可圈可点啊。黄巢这个老东西,原本还对他有些怨念,如今却是要多谢了他,哈哈哈哈哈哈……” “……” 嗯,你说啥就是啥,你最大。 蓝彩仕寻思着,待会儿走的时候,还是先把给王角的推荐信带上吧,万一这老东西嫖死在这里,好歹还有个后路…… 087 统统都有病! “这个‘南海角先生’,是真的有东西啊,居然还能写?” 汤云飞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南海角先生”,居然……恐怖如斯。 这一口气写了多少本? “汤郎君,当时我真应该叫你一起过去,我先是大吼一声‘站住’,然后冲上去就是一个侧踢,那王八蛋当时就被我踢到了墙角。” “你没伤到他的手吧?” “当然没有啊,汤郎君,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 “接着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口,问他,这么久才写这么点?!知不知道耽误了小汤相公的大事?我不等他讨饶,就给他一个耳光,当场打飞一颗烂牙,带血的那种……” “哎,小王,以后不要这样暴力,打耳光干什么?打耳光有时候也会打死人的。” “是,汤郎君放心,以后我注意。” “小心点就好,实在是有必要,可以先打断腿。” “……” 王角虎躯一震,寻思着这也没差啊。 要说这歹毒念头,还是得看读书人的呢。 那些个杀猪宰狗的江湖人,想要动手伤人,终归是要担几分惊吓受一丝害怕,毕竟,这天下间,还是有王法的嘛。 但是读书人就不一样了,伤不伤人,管他们屁事,君子远庖厨嘛。 至于说王法…… 他们不就是王法么? 作为一个穿越客,王角此时此刻,是真的对汤云飞这样的阶层,有了全新的认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磨刀霍霍…… “这个新文,小王你怎么看?” “那扑街被我打得凄凄惨惨,不过收了钱之后,立刻又龙精虎猛起来,想必是装的。所以,这一回我跟他说了,小汤相公要做大事,必须写两百万字。他哪里敢还嘴,当时就答应,写个系列。话说,汤郎君,什么叫做‘系列’?” “系列就是成组成套的事物,比如说‘宝珠椰子饭’的椰子饭,有加鸡块,有加鱼排,那这些,也就是椰子饭系列。” “原来这就是系列?那这个,是不是叫《金玉婷系列》啊?” “咦?是这样的吗?” 汤云飞眼睛一亮,“好,很好。” 忽地拍手大笑:“要是这样,我师兄肯定中意。小王你有所不知,我师兄眼中,只有两种东西。” “纪先生看待事物,肯定不简单。汤郎君,哪两种啊?” “一种是卖不上大价钱的,一种是可以卖大价钱的。” “蛤?” 也就是说,两种都能卖钱?! 王角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不,这已经不是发现了盲点,这简直就是发现了盲僧…… 这尼玛贞观朝的精英,有没有带点正常人性的?! 淦! “若是做成《金玉婷系列》,到时候我也只需要定下人物形貌即可,剩下的,招上一班长安城的学生即可。” 想了想,汤云飞又是笑道,“这种事情,倒也不需要我操心,我那师兄,想必能办得妥妥当当。” 只听了三言两语,王角便知道,这个纪天霞,绝对是个手腕很强的狠角色,为人肯定不简单。 而且在人性上,摆明了就是认钱不认人。 小心为妙啊。 淦! 王角寻思着当初还不如就铁了心做保安呢,哪里像现在,跟人打交道,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实在是这些个精英,没一个简单的。 而且就算不是精英,稍微开了一点眼界,那也是深藏不漏。 把“宝珠椰子饭”做成了大酒楼,王宝珠这也是相当的厉害,相当的不凡。 “汤郎君,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情了吧?” “接下来就看我师兄了,反正南海这里他不碰,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那就好,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还要复习呢。” “也是,考试要紧……” “那我就先走了,汤郎君。”王角正要告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又转身问道,“对了,汤郎君,纪先生什么时候到?我也好表示表示,准备一桌接风宴。” “师兄说是中旬到,还有十几天呢。” “这样啊,到时候,还请汤郎君介绍个高档一点的去处,也好给纪先生洗洗风尘。” “小王你有心了,等到了,我会跟你说的。” “那就这样,汤郎君,那我先走了啊。” “去吧。” 告辞之后,汤云飞又在那里抽烟看新到的稿件,怎么看怎么点头,这种肉文,就是要新奇,堆砌辞藻是没有卵用的,唯有挠到人性上的爽点,尤其是那种背离世俗的扭曲价值,尤为让人有一种人性上的猎奇…… 越看汤云飞越发觉得,这个“南海角先生”,真是内容多变,想法超前。 而此时,王角蹬着自行车,刚下坡道呢,就见一辆马车挡在了前面。 原本王角是吓了一跳,但看到车把式居然穿着警服,也就放心下来,心想应该不是找麻烦的。 毕竟,现在谁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是本地警察局长的外侄女?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武汉纪天霞,请问,你是王角先生吗?” “可不敢当先生称呼!” 王角整个人都头皮炸裂了,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他在汤云飞那里,怎么说来着?! 十几天之后?! 淦! 现在眼前这个家伙,难道是冒牌的?! “放心,在下并非是冒名顶替,而是真的纪天霞。” “……” 说着,纪天霞还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王角,“有点小事,想跟王先生商量一下。” “呃……纪先生,小汤相公还在上面呢。” “噢,我要跟王先生商量一下的事情,就是关于他。” “……” 一听这口吻,王角就觉得,这他娘的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之前汤云飞跟蓝彩仕,就是这么个情况! “是这样的,我个人建议,像汤云飞这样不专业的股东,完全可以一脚踢开。王先生,在武汉、洛阳、长安,完全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画手。” “……” 果然,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王角真的服了,彻彻底底的服了,这尼玛贞观朝的精英,统统都是有病的! 统统都是! 088 术业有专攻 “纪先生、纪先生……我就是一个学生仔的嘛,这种大事,屁也不懂,全靠跟着小汤相公混,才能拿一点的嘛。再说了,我家先生讲过的,凡事都要跟他商量。你看我啊纪先生,我根本不想结婚来的,可是……没办法嘛,戏文里也说,师命不可违嘛……” 上下打量着王角,纪天霞面色如常,他和旁人的穿戴,有点不一样,在气温这么高的地方,竟然还带着一副丝绸手套。 扶了一下眼镜腿,纪天霞微微颔首,微笑道:“王先生……” “可不敢当先生称呼!纪先生,小汤相公喊我小王,不如你也喊我小王……咳嗯。” “那……失礼了。” 纪天霞依然不紧不慢地欠了个身,然后看着王角,“小王,我半个月前就已经抵达杀龙港,走访了许多地方。以我的判断,杀龙港大有前途。” “……” 卧槽! 这货牛逼了啊! 这货来之前就把汤云飞骗得团团转啊,居然半个月前就说到了?然后还跟汤云飞说半个月后抵达? 淦! “那……纪先生来这里是……” “自然是赚钱。” 纪天霞并没有遮掩自己意图的意思,“我已经拿到了东京几所大学附属中小学的所有自用教材、工具书、习题集、名师测试的再版权,只要蓝彩仕成为本地选人,符合资质的书局,应该不多。” “……” 要是戴个高帽子,再配个单片眼镜,换上一身穿越前的黑色礼服,再留个小胡子,活脱脱的资……天使投资人呐! 居然已经跟蓝彩仕联系上了?! 淦! 这尼玛汤云飞毫不犹豫坑蓝彩仕,蓝彩仕也是不遑多让啊。 这是什么大学啊,教出来的不是司马昭附体就是魏延上身,这也太酷炫了吧! “小王,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毕竟,云飞志不在此,如果画风定下来,再招画师助手,就必须遵从他的画风。” “呃……纪先生,我还是一个学生来的……” “身份不是重点,我纪天霞做投资,一向很准。没有比投资一个人,利润更大。” 说罢,纪天霞面色淡然,“接下来几年,我的首选投资对象,就是蓝彩仕,不过到了杀龙港之后,我觉得区区一个地方选人,并不值得做第一投资对象。像小王这样的良才美质,实在是纪某生平所见。” “……” 淦,难道老子暴露了? 不可能啊。 “小王,再考虑一下。”说着,纪天霞又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呈上,“考虑清楚了,可以来‘沙县大酒店’找我。” “……” 卧槽……沙县大酒店?! 王角寻思着,只怕这货在沙县大酒店,已经把他发迹的种种路线,都盘问了一个干干净净。 毕竟,他靠嘴巴甜就能哄得杜大姐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萧温小姐姐的三围都报了个清清楚楚;那换作纪天霞,不外是票子从桌面上滑到杜大姐的面前,然后彬彬有礼地打听…… 斯文人……在杀龙港这里,很吃香啊。 淦! 纪天霞既然敢这么说要投资他,显然所有的发迹路线,都摸了底。 如此短的时间,就能从一个码头的杀鱼小子,变成杀龙港第一“神童”,这么玄幻的事情,刨根问底之后,总能找到点令人惊异的地方。 作为一个“天使投资人”,纪天霞的眼光不会差的。 此刻,在马车内,一人开口问道:“小安,你跟刚才那个孩子交谈,觉得他怎么样?” “纪先生是问什么?” 被唤作小安的人,把眼镜摘了下来,然后摸出一块丝巾擦了擦,丝绸手套却还是没有脱下来。 “我纪天霞从不相信什么运气,一切运气的背后,都是有实力作底蕴的。我的判断是,这个孩子要么很聪明,要么有高人指点。” “纪先生,杀人我就很在行,你让我看他的表现,我也只能看他个人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其余的,我也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一人大声地笑了出来,“那你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 “首先,身体很结实,应该是长期锻炼的结果。” “噢?怎么说?” “说明他不缺营养,虽说海边长大的孩子,大多都不缺肉食,但像他这么结实的,其实并不多。” “继续。” “其次,跟腱发达,虎口、指腹有老茧,脖颈粗壮,没有留长发,这说明他很爱干净的同时,又长期从事某种活动。或许是杀鱼,或许不是。” “还有呢?” “他嘴上虽然表示怕事,眼神表情也是如此,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人的身体很诚实,尤其是这种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往往紧张的时候,会有一些小动作,他没有,这说明他见识很广,不是见过大场面,不会有这样的素质。” “噢?什么素质?” “当着人的面撒谎面不改色。” “嗯,有点意思了。”纪天霞微微点头,然后抽出了一只非常粗大的卷烟,对面的小安将烟头剪掉之后,擦燃了一根火柴,很有耐心地给纪天霞点燃。 咬着又粗又黑又长的卷烟,因为车帘的缘故,看不太出他的表情,但是他眼神在阳光透射进来的一瞬间,却极为锐利:“我就说嘛,没可能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会受钱镖这个恶棍的赏识。” “纪先生,你打算怎么做?” “情色杂志这种生意,一本万利,但想要这个‘万利’,得有这个‘一本’。汤云飞这小子的画工,你知道是师承谁吗?” “纪先生,我说过了,杀人我就懂。” “哈哈哈哈哈哈……”手指夹着烟,点了点小安,纪天霞接着道,“汤云飞师承‘立本美术学院’,专攻人体,技艺非常精湛。实际上,他当年是有机会入宫的,后来托了黄巢那个老不死的关系,这才南逃天涯海角。” “入宫?要阉吗?” “我原本就是打算阉了他。” “……” 自称专精杀人的小安,此刻也是闭了嘴。 “不过可惜了,过了年龄,再阉,有点不划算。” 纪天霞一脸的惋惜,“现在也很好嘛,做情色杂志,卖到东京,赚得不会比给宫里人画画来得少。” 089 接受思想教育再加强 “先生,先生,我今天遇见一个人,把我吓一跳……” 差点把自行车轮胎都给磨爆,一路狂蹬,回到新一中之后,王角就直接奔钱老汉的办公室去了。 蹬蹬蹬蹬上了楼,心头也终于感慨了一番:小爷我现在也是有后台有靠山的人了,怕啥?! 到了钱老汉跟前,就跟连珠炮儿似的,把纪天霞这么个“带善人”给描述了一通。至于说蓝彩仕、汤云飞、纪天霞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兵法算计,他实在是没心思再去琢磨了,琢磨个鸡儿,不琢磨了! “纪天霞?” 钱老汉捧着个茶杯,微微点头,“他是沔州银行的支行行长啊,是个双项优秀毕业生。” “蛤?!” “他是临漳山数学院高等预科班的优秀毕业生,但是最终没有在临漳山读书,而是去了东京,最后是钦定洛阳大学的优秀毕业生。” “……” “蓝彩仕和汤云飞都要差一些,他们是钦定洛阳大学联合学院的学生,皮日休就是这个学院的院长。” “……” 不是?皮日休……听汤云飞的意思,不是“金菊书屋”的股东么?怎么就……又是啥学院的院长了呢? 此刻,王角突然觉得,有些人,有些事物,变换起来,是如此的容易。 穿越前做保安的时候,王角总觉得很多事情吧,其实可能一辈子就那样了,一成不变。 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回家打卡,啪啪啪打卡…… 这是固定的套路,至于去哪儿上班,下班回哪儿,家在哪儿,跟谁啪啪啪,这些都是可以更换的。 不变的,是惯常的套路。 此时,王角终于明白了,他之所以觉得这些个惯常是惯常,无非是他的地位太低,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想要完成身份变换的难度,太大太大。 在美院做保安,他是保安;在菜市场做保安,他还是保安。 他不会因为去了美院而变成教授,也不会因为去了菜市场,就成了城管,甚至连菜市场的二道贩子……他都不是。 淦! “阿角,你怎么一脸疑惑的样子?” 大概是看到王角的神色有点不对,钱老汉有些好奇,于是问道。 “先生,这学院的院长,还能去‘金菊书屋’做股东的吗?” “官产学媒嘛。” 打开茶杯盖,钱老汉吹了吹漂浮的茶叶,随口应道。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仿佛是醍醐灌顶一般,王角像是开了窍一样,穿越前那些个想不通也理解不透的玩意儿,一瞬间,都通顺了。 要说练级全看师傅带呢! 两辈子的时间,才算是刚刚好出了新手村啊。 淦! “怎么?你好像有点失落?” “就是……就是……”王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钱老汉,“先生,你看啊,这做学问的先生,跑去捞钱,是不是……” “皇帝捞得,大臣捞不得?”钱老汉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呷了一口茶之后,接着道,“大臣捞得,小吏捞不得?小吏捞得,帮闲捞不得?帮闲捞得,百姓捞不得?” “……” “大哥不笑二哥嘛。”钱老汉很欣赏王角这一份难能可贵的正义感,少年人,就应该保持这样一份淳朴的心。 而王角听了钱老汉的话之后,顿时豁然开朗,再也没有了思想包袱。 之前还寻思着,自己这又是《少妇董洁》又是《门房秦大郎》的,现在一看,屁啊,跟那些大佬比起来,自己就是个弟弟……不对,是臭弟弟。 小爷我坦荡! 小人才藏那啥呢! 坦荡的,都是君子! “阿角啊,看书呢,不要老是看一些贞观纪元以前的书,贞观纪元以来的书,才是正经书。” “嗯?” “仁义这种事情呢,多学学怀远郡王‘思摩公’。有好处,我当然跟你讲仁义道德了;没好处?没好处我跟你讲个屁?” “……” 什么鬼?! 这尼玛什么鬼?! “皮老鬼去做院长,是他有学问,谁规定做学问的时候,不能做投资的?‘金菊书屋’能做大,说明他眼光独到嘛。” 王角感觉自己脑袋突然就串了频道,有点浆糊,他寻思着,自己过来,好像就是问问纪天霞这个人咋样来着? 怎么就变成接受思想教育再加强了呢? 淦! “老夫跟你说这些,就是想提醒你,跟这些人打交道,千万不要先入为主。才华是才华,德行操守是德行操守。 “呃……多谢先生教诲。” “这个纪天霞,是钦定洛阳大学288年的优秀毕业生,留校两年,因为是优秀毕业生的缘故,就成为钦定洛阳大学毕业督导部的干事,他还是毕业督导部主任的助理,也是第一秘书。” 如数家珍一般,钱老汉张口就来,把纪天霞十多年前的履历,跟报菜名一样说了出来。 双重惊吓! 王角一是震惊钱老汉这个“人形移动硬盘”的容量之大! 二是震惊纪天霞这货居然这么拽! 皇唐天朝的大学生,其社会地位,远比他穿越前的社会地位,要高得多的多。 而其中的佼佼者,无一例外,都是精英。 哪怕是刘哥那种“混子”,那也是能在杀龙港乱砍乱杀没办法把他就地正法的“混子”啊。 “对了,阿角,这人跟洛阳宫走得很近,在去沔州银行上班之前,还曾经给洛阳宫做过理财专员。” “……” “你不要怕,据我所知,这个人还是比较和善的,一向和气生财。” 不是吧老头儿?我从汤云飞那里听来的,可不是这么说的。 汤云飞这么拽的家伙,提起他纪天霞师兄,那是发自肺腑的尊敬啊。 能抄蓝彩仕后路半点都不犹豫的人,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样的惊吓,才会发自肺腑的尊敬啊? 他可不信这是因为纪天霞曾经拯救汤云飞于水火之中,这就不可能好吗? “先生,我不是怕,我就是觉得这人阴森森的……” “阴森?” 听了这话,钱老汉眉头微皱,“不可能啊,你可知道纪天霞在临漳山数学院高等预科班的时候,外号是什么?” “不是吧先生,你连他那时候的外号都知道?” “略知一二而已,也是当年闯荡江湖时候,刚好有个武汉来的朋友,随口吹嘘了一下老家的神童。” “……” 见钱老汉不经意间,又装了个逼,王角竟然见怪不怪,反而有点小爽,这么牛逼的大佬,是自己师傅,自己还奋斗什么?! 奋斗个鸡儿,做个人形废物……不香么? 090 死就死吧! 下楼之后,王角的脑子还是有点懵,寻思着最近还是别离开新一中了,老老实实猫着,反正有单独的宿舍,宿舍里还养着漂亮小妾。 回头就把小妾的嘴用纱布缠上,只要她闭嘴,一切都是完美的。 “官人~~你又去咋子了嘛~~” “要你管?” “你给老子嘞种腔调?!” 原本倚着门框发浪的金飞山,一看王角臭着一张脸,顿时也不爽了,小蛮腰插着手,气鼓鼓地看着他。 “一边去,我还要忙呢。” 王角坐回书桌前,正准备刷卷,忽然想起来,金飞山好像是巴蜀金氏出身,又是什么成都忠武军,她也是个不错的消息渠道啊。 于是他扭头问道:“沔州银行,你们成都忠武军熟悉吗?” 哼。 金飞山环抱着双手,冲他翻了个白眼。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姐姐,是我不对,刚才不应该用那种态度,我非常诚恳、认真地向你道歉。” “你喊辣个姐姐哟~~” “呐,我今年十八,你二十……” “你想好再开腔!” “……” 你妹,二十多不让说吗?你就是二十多啊! 不过王角寻思着,自己也就是穿越之后有点异变,原本他应该也是比金飞山大的,怎么看也是赚了。 “那……我以后喊你什么?喊老婆……” 听到这称呼,金飞山喜上眉梢,却听王角接着道,“你肯定嫌弃喊老了。” 金飞山顿时脸又一垮。 “喊堂客……” 金飞山抿嘴一喜,当时就眸含秋水。 “你肯定觉得俗气。” 金飞山的嘴唇,顿时半截儿被咬在了嘴里! “要不以后我喊你……” “喊啥子嘛。” 一脸娇羞的金飞山,顿时回眸抛了个媚眼,一步一扭,跟个蛇精也似,一下就做到了王角的怀中。 “小金金?” “蛤?” “怎么样?俏皮可爱,还……” “老子可爱你个锤子哟!还可爱!你咋个不喊老子小丁丁?!”娇躯猛烈地扭动了一下,金飞山一脸嫌弃地瞪着王角,“还小金金……” “开个玩笑嘛,活跃一下气氛。” 王角嘿嘿一笑,然后道,“刚才你看你,对不对?” “哼!你对老子好点儿,晓得不?” “一定,一定……” “莫说一定,一定个啥子东西?老子想出去耍一哈,都怕得要死,姓刘哩龟儿子,手黑得很。你喊胖妹儿过来耍嘛,老子要是想出去,也好跟她一路。” “你不要乱来啊。” “怕啥子?怕老子这个姨太太害了大夫人?老子有那么黑心唛?!” 说着,金飞山气鼓鼓地双手又环保在了一起,“你娃儿就是心眼儿多,难怪钱三爷收你做徒弟,一个一个,都恶得很!” “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啊。我什么时候心眼多了?先生愿意收我当学生,那是因为看在我勤奋好学的份上,再说了,新一中里里外外,谁不知道我王大郎是好人?” “噫~~就你嘞个批样子,骗得过别过,骗得过老子唛?天天跟老子睡一起哩,还没个真心话,看你娃儿演戏上瘾的样子就婆烦~~” “……” “咋子嘛,咋子?你嘞个样子看老子,老子也是这样说。嘁~~” 王角一脸无语,要说这枕边人,就是要精挑细选呢。 外在不会轻易暴露的事情,关起门来,那真是原形毕露。 “你娃儿藏得深噻,你当老子不晓得?你骗姓汤哩瓜娃子,说啥子‘南海角先生’,哈……还角先生,角先生角先生,王角先生~~” 说着,金飞山伸出葱白手指,轻轻地在王角额头点了点,“小小年纪,好哩不学,心里头就是想着咋个钓妹儿耍。你个小色鬼,有老子在,你还想哪个嗦?老子不漂亮唛?身段不窈窕唛?伺候得你不舒服唛?” “别说了别说了……” “嘁!还知道难为情!” 金飞山越说越兴奋,忽地伸手搂着王角的胳膊,含情脉脉道,“你娃儿想清楚些,我对你咋个样?” “还行吧。” “啥子唵?!还行?!你不舒服?” “……” “不行!今天你必须把话讲清楚,老子让你舒舒服服,你咋个连个好听哩话也没得嗦!” “别说了别说了……” 王角一脸羞愧,实在是太难为情了,被这贼婆娘发现自己是“南海角先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有罪说不清,因为在金飞山看来,自己就是个隐藏起来的老色批,明明有漂亮小妾在身旁,还是活的热的会说话的,结果还是要靠想象来爽。 这就是有病! “好!老子不说就不说,不过咋个今天你也得让老子舒舒服服一回。” “……” “又不得行?你写书哩时候,不是很有气力唛?老子看你写的书里头,辣些个妹儿都安逸得很!咋子?换自家哩婆娘,你就不想让人巴巴适适?” “……” 王角一时无语,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姐姐,白天,白天的话,还是不要了吧。这白日……” “白日啥子白日?白日衣衫尽!没听过唛?” “蛤?!” 不等王角反应过来,金飞山整个人都跨坐在了大腿上,然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又带着几分委屈:“我寂寞嘛,我无聊嘛,我孤单嘛~~” 一边说一边扭着腰,扭得比电动小马达还厉害,王角当时就“噢~”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我还要复习呢。” “好嘛~”一脸失落的金飞山低着头,双眸含水,然后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你好好读书嘛,我不打扰喽……” “嗯……哼……” 金飞山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配合着从王角大腿上下来,那些微的动作和摩擦,简直让王角的头皮都在炸裂。 淦! “死就死吧!” 王角一把抱住金飞山,人还挂在他身上呢,却见他在门口左顾右盼,看看四下无人,顿时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只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滋啦”裂帛之声,金飞山那破涕为笑的银铃声音,又是响了起来。 而此时,骑着一辆新买的女式自行车,戴着遮阳帽的萧温小姐姐,很是礼貌地跟东门的王百万打了个招呼之后,下车在校园内推行,然后奔着王角的宿舍去了…… 091 差点社会性死亡 “嘻嘻,你慢点儿嘛,慢点子嘛,莫要累到喽~~” 一个劲儿发浪的金飞山其实最享受精神上的愉悦,王角要是只长得帅,她也未必多中意。 那长得帅的遍地都是,但凡愿意看看书写写字的,有几个不帅? 王角要是身体好,那身体健硕的比比皆是,从南到北,皇唐天朝哪里都不缺猛男壮汉。 偏是这搅合在一起的独特气质,倒是让金飞山很是乐在其中,总有一种捡着大便宜,发现大宝藏的兴奋。 哼哧哼哧~~ 只一会儿,牛就不行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模样。 金飞山掩嘴窃笑:“老话说的好嘛,老鸨子爱钞票,你姐姐我……爱俊俏~~” 很是不正经的美艳小妾,让王角大呼过瘾,正说要给她好看,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倒是不沉重,应该不是牲口过来听墙角。 笃笃笃,轻轻地敲了敲门,这节奏,熟悉的很。 王角脸色一变,当时就哆嗦了一下。 “大郎,在吗?” “……” “……” 原本就异常兴奋,眼神幸福的金飞山,当时就作势要喊,王角见状,赶紧用手给她捂上。 捂住了可能还不够,抄起被单一卷,那是裹馄饨包饺子,一股脑儿都攒在了里面。 两人紧紧相拥,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金飞山一双大眼睛本就湿湿润润,这会儿忽闪忽闪的,满是狡黠,全是作弄。 时不时还双腿交错,脚尖儿勾人摩挲,当真是撩到了极致。 王角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别闹!” 压低了声音,王角跟野兽也似,胸腔中的声音,都快蹦出来了。 “呜呜,呜呜……” 扭了扭,金飞山原本一只手的手腕被王角摁着,这会儿松脱开来,倒是没有挣扎,反而轻轻地拍了拍王角捂住她嘴的手背,示意王角松手。 “别出声。” 金飞山眼神兴奋,眨了眨眼,快速地点了点头,被单裹着两人,只略微透了一点点光亮进来,如此近距离地打量端倪,金飞山越看这自家男人越是喜欢。 只是等王角手一松,她便作势要喊,吓得王角赶紧再要捂上去,却见她眼睛忽闪忽闪,眨了眨,只是吓唬人。 见王角这般,她更是兴奋,眼神挑逗了一番,伸出手,指尖儿在王角背脊上划过,这时候本就紧张,陡然被这么电一下,王角自己差点哼哼出声儿。 淦! 这磨人的小妖精! “大郎?” 门外,萧温贴着房门听了听,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然后嘟囔了一声,“奇怪,门是反锁的啊,难道是睡了?” 想了想,萧温便觉得可能是最近王角太忙,所以睡得比较沉。 思来想去,萧温在外面可能是撕了一张纸,写下了几个字,从门缝中塞了进来,然后轻声离开。 听到脚步声逐渐变轻之后,王角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胖妹儿来了噻,叫她一起过来耍嘛。” “耍尼玛个头,你差点吓死老子知道吗?” “嘻嘻,胖妹儿一出声,官人你不是就哆嗦了一哈唛?” 笑嘻嘻的金飞山倒也没有催促王角起身,反而还搂着王角柔声道,“你以后过日子,怕不是个耙耳朵哟~~” “放屁,老子会怕老婆?开什么玩笑。” “你不怕?你不怕你咋个吓得都抖了一哈噻?” “……” 床笫之间的低语,二人相拥又摩挲了一会儿,直到汗珠子流个不停,这才待想要起身,然而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大郎,可以开门了吗?” “……” “……” 这一回,别说是王角了,连金飞山都吓得差点痉挛,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直接挂在了王角身上。 门外,萧温一脸铁青,手中还拎着一双鞋,毕竟,光着脚轻点走路,只要细心点,那是半点声音都没有的。 “来、来了……” 王角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这年头,不容易啊! 然而正待起身,却发现金飞山面红耳赤缩在他怀中,平日里看着放肆嚣张,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却是缩到不行。 更可怕的是,因为被吓了一下,此时手脚僵硬,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还是挂在王角身上,钳制得死死的。 王角脸都绿了,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要社会性死亡了。 “娘、娘子,能、能再等一会儿吗。” “……” 砰! “开门!” 萧温的语气已经冰到了极点,虽说纳妾这个事情,是王角先生钱镖安排的,她也没办法,而且萧家内部,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 但是萧温自己却是非常的不爽,自己凭本事找的男人,完全可以两情相悦再结婚生子,偏偏横生枝节! “来、来了……” 裹着被单,王角一咬牙,心一横,便去真的开门,开门的瞬间,王角就眼睛一闭,完全是听从发落的样子。 而萧温原本是满面寒霜,就是想出口气来着,结果一开门,直接傻了眼,紧接着俏脸一红,直接低头看着脚尖急促地嗔怒道:“你你你、你疯啦!身上还挂着人呢!” 着急的时候,萧温的声音变得很脆很响,传出去没有一里地也有半里路,原本还有读书声的校舍,隔着挺远的地方,突然就全部安静了下来。 我……淦! 王角感觉此刻就差眼泪从眼角滑落了。 大概也是反应过来这不对劲,光着脚的萧温,连忙呼吸急促地冲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 后背顶着门,仿佛有人要追进来也是,萧温自己胸脯起伏呼吸急促,然后满脸通红地瞪着王角,还有挂在王角身上,已经完全没了言语,只是一个劲往怀里躲躲藏藏“嘤嘤嘤”的金飞山…… “大郎!你、你无耻!不要脸!” “嘘、嘘……” 王角赶紧捂住了萧温的嘴,压低了声音,“娘子小声点,小声点!” “……” 又羞又恼的萧温双手攥成了拳头,双眼又是愤怒又是羞涩地盯着不敢看她的金飞山,压低了声音宛若一头雌豹:“贱人!还不从大郎身上下来!” “呜呜呜呜呜……夫人饶过我嘛,不是我不下来,是我下不来嘛,呜呜呜呜呜……” “……” “……” 这一刻,从北走到南的萧温,感觉自己……长大了。 092 大妇 抽筋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金飞山裹着毯子缩成一团,然后猫在被窝里,再也不敢露面,也不见平日里的跳脱嚣张。 王角缓过来之后,总算是没了之前的恐惧,也就是略显尴尬,然后跟萧温小姐姐说话的时候,稍稍地没了底气…… “听说大郎你最近用功得厉害,炖了一些鸡汤,是北山买的老母鸡,还加了枸杞。这一把枸杞,当真是加的好。” 萧温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吞水,不紧不慢的,还带着一点温柔,可这光景,落在王角耳中,那真是宛若一支支箭,射得恰到好处。 “别说了别说了,我的错,我的错,娘子,都是我的错,是我管不住下半身,娘子,你绕过我这一回罢!” “哼!你喊谁娘子?我还没说要嫁作王氏妇呢!” 俏脸寒霜,萧温瞪了一眼王角,嘴里更是熟络起来,“你这不长进的,都到了这要紧的关头,要是考得不好,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被你连累?!你自是好的,有个凶名在外的先生,他还是一中的校长,将来说不定,临到退休,还能混个‘相公’头衔。那我呢?我们呢?你总不能跟我爹一样,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吧!” “……” “你当真是要娶我的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都定下了……” “好!那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我要带走!” “不行!” “什么?!” “娘子,娘子你听我说,不是我不让你带,实在是她身份特殊,是先生特意安排的。说出来你不信,我这次回来,真是做作业来着,就准备刷卷呢。” “刷床上去了?” “不提这个,不提这个,咱不生气,反正千错万错,是我的错……” “渣男!” “……” “怎么不说话?你就这么哄我的?” “呃……就是吓了一跳,陡然听到‘渣男’这个词,实在是太亲切了一些。” “亲切?!” 萧温提高了音量,恨不得突破天际一般,王角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小声道,“嘘、嘘……娘子小声些,小声些。” “你还知道小声些,不知道现在是白天?!” “一时邪火上来,把持不住,是我精虫上脑了,娘子,你饶我这一回,就这一回。真的……” “哼!白瞎我的鸡汤,偏有我这种做正房的?!也是我兄弟都是废物,大人又是只管自己痛快的,否则,能让你这般作践嚣张?!” 越说越来气的萧温,打开了送来的食盒,里面果然是有一盅鸡汤,不但加了枸杞,还有墨鱼干,些微的葱花撒在上面,更是色泽抢眼。 “我的错,我的错,我改,我改……” 王角认错得非常痛快,而在被窝里,露出一条缝隙的里头,一双又是害羞又是好奇的眼睛,正朝着外面张望。 看到这货都这时候了,还这副模样,王角顿时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跟萧温认错:“娘子,是我贪欢不知轻重。你放心,你瞧好了,这一回,我一定考个状头,到时候,你就是杀龙港……不,北苍省、苍龙道的状头夫人!” “夫人?你也好意思,私下里喊喊就算了,没有诰命的,在那里喊什么相公什么夫人,不丢人么?” “……” 蛤?!难不成还要老子去当官? 可老子也不是这块料啊。 再说了,现在发家全靠小黄文,这以后要是爆出来,那还不是直接政治性死亡? 社会性死亡和政治性死亡,哪个比较严重,其实王角自个儿也不好说。 反正之前叫喳喳的金飞山,在萧温面前,却是彻底“死亡”了,连扎刺的资格都不会再有。 “我还是要带她走。” “娘子,真的不行啊,她是先生点的侍妾,身份比较复杂。”言罢,一咬牙,王角凑到萧温耳边,小声道,“成都忠武军的人。” 娇躯一颤,萧温倒不是因为听说了成都忠武军如何,而是王角凑近了跟她咬耳低语,那热气传来,一阵的酥麻发痒,情不自禁就是缩了一下脖子,圆润的脸颊后头,顺着耳垂向下,红了一片。 “哼!” 萧温轻哼一声,然后瞄了一眼床上躲在被窝里不敢现身的金飞山,只是目光一瞥,就仿佛是能透过被子一般,吓得金飞山在里头赶紧又缩了缩,这一回,却是连留个透气的缝儿也不敢了。 “你放心!现在又不是古代,不兴打打杀杀的。我也不是四海之地大户人家那种喜欢给小妾站规矩的,只是不想让她留在这里,拖累你的学业。” 一咬牙,萧温郑重道,“过了大考,你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说这话的时候,萧温低着头,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是分外的不甘心,近乎是从牙缝里蹦跶出来的声音:“若是我家再争气一些,也不止于此。你先生便是欺负人,仗势欺人也就如此,哪有先给徒弟安排小妾的,外头还只当是美谈,却是没有把我萧家人当成人……” “娘子……” “但事已至此,我在沙县大酒店,也中意你的上进。正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便觉得你是个有前程的,我是生了不单纯的心思,可是真的喜欢你,大郎,人生长远,不能一时贪玩,就自毁前程啊。” “我……” 王角这光景是真的后悔,也是越发地明白,萧温小姐姐很多时候虽然不说,实际上却是眼明心亮,又想继续表明心迹,却听萧温又道,“你若还是孤身一人,倒也没什么,这杀龙港几条街几座山,多的是浪荡子。便是之前的一工学堂,什么狐狸豺狼一股脑儿都塞在里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不一样了啊大郎!” “是……” “你若是出了事,又或是断了前程,你可知,毁的便不是一个人。除了你,还有嫁给你的我,连带着,还有你家先生,也未必能护住你一世。他是钱家高门,你算什么?你只是天涯海角一个杀鱼的,他钱氏,凭什么扶你一程?” 哭得梨花带雨的萧温,伸手扶住了王角的双颊,“大郎,我把她带走,等你考试考过了,我再还给你,真的,我不会伤她一根寒毛。” 093 姓钱就是有钱 天天在王角跟前发浪的金飞山,最终还是被萧温小姐姐带走了。 不过没办法带回萧家,而是去了朱雀街。 钱老汉看中了一处物业,打了个招呼之后,前店后院能分分钟改造成炮楼,类似客家矩形土楼的豪宅,就这么成了王角的结婚礼物。 赶巧了。 刚好萧温来新一中,这房产证就送到了钱老汉办公室。 于是钱镖让人来通知王角的时候,就看到了眼泪婆娑、依依不舍的金飞山,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萧温往外走。 “卧……槽。” 知道钱老汉实力豪横,家族豪横,可万万没想到,豪横到这种地步! “官人!嘞个红本本儿,是不是你嘞名字嗦,看一哈嘛~~” “一边去!” 瞪了一眼金飞山,见她又开始发浪,便知道她恢复了状态。 “大郎,这……这真就送你了?” “不是送我。” 王角把房产证打开来给萧温过目,“还加了你的名字呢。” “哇~~官人,那是不是说,以后胖妹儿跟你离婚,嘞么大的家当,她要拿走一半哩哈!” “……” “……” 正张开双臂比划呢,金飞山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之后,顿时一扭头搂住了萧温的胳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萧温,很是讨好求饶地说道,“夫人,我哩错,我哩错……” “哼!” 萧温不喜欢这个贱人、狐狸精、X妇X娃…… 但是她心中也不断地琢磨着一个问题,就自家男人现在这家当,背靠大树好乘凉,说不定将来去了京城读大学,随时可能会有人盯上他,想要跟钱镖联姻。 毕竟,现在钱镖的事业,百分之一百在南海,不可能在回中央折腾。 想都这个,萧温就有些焦虑,“悔教夫婿觅封侯”这种事情,她是不可能有的,王角越有本事,她自然是越高兴,难办的是自己如何提升。 秀眉微蹙,看了看金飞山,看了看豪宅,看了看还在那里惊叹的王角,萧温心中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在萧家,看似一家之主是萧世鲁,然而实际上在内持家的,其实是她一个女孩子,兄弟们都是混子,也就是受人欺负的时候,还能嚎上两嗓子,也就只剩下嚎两嗓子。 真跟人动手……唉,一言难尽。 想到这里,萧温圆润的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 找个合心意的男人,真难。 “我还没过门,先生这么做……” “嗳,话不能这么说。先生英雄盖世,做事情都是先做后说的,这是他的风格,你不懂。” 王角一本正经地在那里胡扯,他知道个屁的风格,他对钱老汉到底有什么丰功伟绩,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跟钱老汉商量事情的时候,也从来不问钱老汉过去的事情,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考试考出个好成绩。 事情的轻重缓急,他其实清楚的很。 只是这一回栽在白日宣淫上,还被正房抓了个正着,虽说还没过门吧,但没过门的大老婆,她也是大老婆啊! 皇唐天朝的法律,大老婆几乎可以在关键时候,直接代表老公。 “哼!” 没好气地瞪了王角一眼,萧温此刻也是有些高兴,她本以为钱镖看不起她,更看不起萧家,现在看来,看不起又如何?只要自己男人还是他钱镖的弟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朱雀街的豪宅,她又不是傻瓜,在“沙县大酒店”做前台,本地的行情还是知道的。 那种金屋藏娇的高档小院儿,大概就是一万八一间,前庭后院带池塘,占地四五六亩,运气好还能带个竹林、树林。 而朱雀街的豪宅,先不说都是四五层的楼房,也不说临街铺面的收益,就说后宅的楼阁场地,是高档小院儿的五倍左右。 光拿一块地,三间平房盖起来,全套要五千块,加左右厢房,拿就要再加两千。 至于说收拾个门派、院墙、厕所,那就更是费用不少。 她在“沙县大酒店”上班那会儿,也听人说起过,哪儿哪儿的房子,多大的楼多大的门,然后七万八万九万十万的。 听个好玩儿而已,她在“沙县大酒店”一个工资是七块,加奖金加小费,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福利,能有小二十,就这,已经是体面到不行,属于高收入。 照着二十块一个月去算,什么年月才能买七万八万的房子? 她想都不去想,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嫁个能买得起这样房子的。 而那些听来的豪宅,不是在青龙乡就是在崇岗镇,哪有资格跟朱雀街比。 认识王角之后,她也细细思量过,如果王角考上大学,将来要是分配南下,倒也不是没可能在这里买一套。 但那都是二十年后的事情,十八岁前往中央就学,算你天赋高,三四年学有所成,那也是二十二岁光景,靠自己……没戏。 然而,一顿鸡汤的功夫,这原本应该是自己做祖母岁数才应该有的豪宅,竟然就这么轻易落到了手中? 钱镖也没跟王角解释怎么弄到手的,只说是熟人,花了多少钱也没说,毕竟,钱这种东西,在钱老汉那里,也就是个数字。 “我哩乖乖吔,难怪说‘狮驼岭钱三郎’厉害,这哪里只是厉害哟。官人~~是不是姓钱哩,就是家里头有钱噻?” “照你这么说,你姓金,你家里一定有很多黄金喽?” 王角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金飞山。 “正是了噻,官人,我家就是开金矿哩。我幺爸现在还在茶北做事,等有空喽,我带官人一起去看一哈嘛。” “……” “……” 什么情况这是?! 一旁萧温翻了个白眼,顿时觉得这个正房当起来,绝对不容易。 她可没有怀疑金飞山说的话,尤其是知道金飞山“成都忠武军”的出身之后,她就知道金飞山的家底,绝对甩萧家三条街。 别说是萧家,就是刘家,也是万万比不过的。 不过她倒也没有特别慌,巴蜀金氏,现在是上不得台面的,家里有矿又如何?还不是个土财主,只能看人脸色行事。 也正是有这个自觉,金飞山上了王角的贼床之后,才这般粘着,她又不傻,有了王角,巴蜀金氏只要不脑抽掉链子,洗白上岸不是梦啊。 094 伏低做小为哪般 一开始王角只是觉得钱老汉给的礼实在是太重了。 等到第二天茫茫的多人,甭管认识不认识的,居然都过来祝贺“杀鱼神童”王同学的乔迁之喜。 王角这才知道,钱老汉这是给他搭台唱戏呢。 戏台已经是搭好了,就看他这个主角儿行不行。 暗地里王角也是擦了一把冷汗,也幸亏他是穿越的保安达人,吹过的牛逼看过的美女还有大佬,总算是也还够多,甚至连女装大佬都看过了,这见识怎么地在这个贞观三百零一年,也不算低了吧。 没这点见识,还真就撑不下来钱老汉的安排。 真要是换成十七十八岁的少年,面对那茫茫多的这个局长那个科长,这个秘书那个主任,不是乐得嘴巴歪上天,就是怂得不敢正眼看人。 如今么……刚刚好。 反正钱老汉相当的满意,眼下差的,就一样,那就是考个第一出来。 杀龙港本地状头……那也是状头啊! 房子还要重新装修一下,钱老汉直接叫来了一支老税务局的下属工程队,扔下一箱子钞票后,就再也没有管过这种事情。 没人敢糊弄他钱镖定下来的工期,黑钱可以,事儿必须办了。 钱黑了事儿却不办,那他“狮驼岭钱三郎”,一般是把人全家都给黑了,从无二话,也不需要放狠话。 “我不想没过门之前就住这里。” 已经去行署妇幼保健局上班的萧温小姐姐,有些扭捏,然后跟王角说,这样好像不太好。 “跟我说没用啊娘子,先生的安排,我有什么办法?” 反正因为金飞山这事儿吧,王角咬死了都是钱老汉的安排,他身不由己,他人在江湖,他柔弱他可怜他无主,总之,他不负责。 渣男。 “可是……” “哎哎哎,胖妹儿……咳嗯,夫人,夫人你听我说一哈悄悄话嘛。” 金飞山眼珠子都亮了,这么大的房子,不住? 不住个锤子! 老娘就是要光明正大住大房子! 一醒来,必须是躺在占地五百亩的大床上! “你想说什么?” 对金飞山,萧温是真的喜欢不起来,狐狸精!骚狐狸精!又骚又贱的狐狸精! “夫人,自来都是有句话,你一定是听说过的嘛~~”金飞山拉着萧温的手,很是乖巧听话的样子,然后压低了声音,在萧温耳边悄悄说道,“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角哥儿雄起是一定哩嘛,要说这男人有本事,还不是我们女人家来享福,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夫人诶,我哩好夫人诶~~你想一哈嘛,成都府有句话,叫做男人一有钱,身子就犯贱~~你看看角哥儿的行市,好不好嘛。” “……” “对喽~~” 看着萧温若有所思的模样,金飞山赶紧趁热打铁,“要说拿捏得住男人的心,怕是不容易噻。狗儿下山吃嘎嘎,和尚下山吃莱莱……呸,嘞个话当没有说哈。” “……” “夫人,男人要管得住,女人要站得住。咋个站嘛,你得手里头,攥着金;包包里头,搁着银;枕头一掀,不是肚兜,而是票子诶~~” 拍了拍手,金飞山眉眼明亮,她本就长得好看,又常年锻炼,更是多了几分英气,此时凑近了说话,倒是让萧温脸蛋儿一红。 “你的意思是,我们管账?” “夫人不愧是夫人,小女子摆啥子龙门阵哟。这不是麦王爷前头迈开腿儿——不知道几斤几两唛!” 说罢,金飞山搂着萧温的胳膊,小声道,“夫人,你猜我为啥子住角哥儿的宿舍里头嘛。” “舒服?” “……” 被萧温小小地怼了一下,膈应得金飞山浑身难受,这嘴巴刁钻心思活泛的婆娘,心中暗忖起来:嘿呀,嘞个胖妹儿,不好糊弄哟,不简单,我还是老老实实跟她走,马儿找萝卜,姐儿找鸨子,胖妹儿以后就是我哩亲大姐! “啥子舒服哟~~”金飞山眼睛横了一下不远处的王角,然后又悄悄地说道,“夫人诶,你猜我在宿舍里头,瞧见啥子东西了唛?” “你之前说了那么多,应该就是能赚钱的?” 萧温脑子转得很快,她看得出来,金飞山是打算讨好她,而且不惜跟王角“决裂”的那种。 当真是不会当真,但金飞山说的事情,只三言两语,就让她精神抖擞起来。 “夫人,你看过《花季雨季》唛?” “那种书,我怎么可能看!”秀眉微蹙,顿时满脸通红,本就珠圆玉润的萧温,忽地发现自己的回答,也是不打自招,顿时又瞪了一眼金飞山,“有话直说。” “夫人放心嘛,看一哈,消遣噻。男人能写,我们女人还不能看啊。” “嗯?” “夫人,嘞个东西……小女子悄悄儿跟你说哈。” 凑到了萧温耳边,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通。 萧温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是震惊了,娇躯一颤,又羞又恼地看着王角,同时又相当的佩服。 如果金飞山说的是真的,那王角岂不是凭本事赚了偌大的家当出来? 没有钱镖,也是不愁吃喝啊! “当真?!” 萧温还是有点惊讶,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花季雨季》是王角办的,如果《少妇董洁》是王角写的,那他哪来的见识? 和萧温不一样,金飞山可不会想这么多,她才不管王角是偷是抢还是骗来的钱,钱就是钱,能用就行。 当下连连点头,然后又跟着萧温的脸色变化,也跟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夫人诶,小女子刚发现哩时候,心里头那也是癞疙宝吃豇豆——悬吊吊哩。你说角哥儿做嘞个事情,要是被发现,不是就完了噻?!” “完个屁,填几个淫词浪语,还真能如何?” 萧温突然冷静下来,眼睛虽然看着王角,脑袋却是微微一侧,贴着金飞山道,“三百年前张子都能不要脸,凭什么三百年后还不让了?” “不管张子李子还是龟儿子,夫人诶,嘞个事情,总得盯着点儿嘛,对不对?” “对。” “可咋个盯着?不就是当家哩堂客,把持经济噻~~” 说着,金飞山抬手拍了拍,这一拍,拍得金飞山俏脸震惊:好~太! 095 江湖人称“千里送温暖” 不管是不是藏拙,亦或是财不露白,总之萧温小姐姐现在思忖的事情特别多,脑子也转得飞快。 只一会儿,她便想得极为通透,金飞山这个骚狐狸说得不错,管天管地她是管不着,可内宅平安,却是能当个事业来做的。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都是一个字:钱! “你还知道点儿什么?” 萧温瞥了一眼金飞山,两个女子都生得好,一个好比出水芙蓉,一个犹如粉面桃花,一个白来一个红,姿容绝色,实在是难分高下。 这光景,萧温侧首说话,刚刚好就有一缕阳光透过天窗,隔着布帘、帷幔,光线当真是打得不偏不倚,远看近看仔细看,都是端庄可人,稚嫩了些,却还是贵气丰韵。 “夫人,我也不是有心偷看男人做事情哈,就是不小心瞄了一丁点儿……”指尖顶在一起,比划了一个小小的缝隙,金飞山忽地嗅了嗅萧温身上的气味,“夫人,你身上好香哦,是啥子牌子哩香粉儿噢?” 说话间,还用力地嗅了嗅,二人几近贴面,金飞山红唇似火,涂抹得很是抢眼;萧温肤白貌美,珠圆玉润。 要不是王角知道她们两个不对付,差点以为她们是蕾丝边…… “我不用香粉。” 萧温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金飞山,明明自己比她年纪还要小,偏偏觉得这个二十多岁的又老又骚的狐狸精是个幼稚鬼。 “我滴天爷,夫人不会是天生哩体香?” “……” 这种档次的马屁,萧温根本不吃,轻拍了一下金飞山的手背,“说重点。” “啥子重点儿?噢,对对对,重点、重点……”金飞山于是忽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我听钱老鬼儿跟官人说起过,说是武汉来了个过江龙,好生厉害嗦~” “过江龙?” “嘞个人,我也是问了一哈家里头的长辈……” “你还有长辈?之前抓‘缥缈苍龙’一伙儿,不是就留了你一个活口吗?” “……” 脸皮一抽,金飞山这才又回想起当时狼狈逃窜的境地,一寻思:老子倒是忘到起,姓刘哩狗东西,还是她哩姑爹! 亲戚这种关系,虽说时常不靠谱,但也看时候。 自家亲戚,自己可以鄙视,不代表别人也可以鄙视。 刘亿毕竟是杀龙港警察局的局长,而且在整个北苍省,还另有高配官职,为的就是方便他在杀龙港横推。 真要是他自己疯狂打萧家的脸,别人也只是看个笑话,毕竟,人家的家务事嘛。 可要是有人跳出来看不起萧家,刘亿或许自己不会当一回事,可刘亿还有儿子呢,刘亿还有手下呢,刘亿还有狗腿子呢…… 稍稍思量,金飞山便是越发觉得,萧温这人啊,摸上去是手感挺好的,又滑又嫩还富有弹性。 可真要是胡乱张嘴就咬,怕不是满嘴的刺。 当下金飞山更是低眉顺眼道:“不怕夫人笑话,我和我哩四姨爹,刚好躲过一劫,也算是大难不死。” “嗯。” 其中细节,萧温也是知道了一个大概,那天晚上在新一中发生了什么,她也是后来知道的。 只是怎么就歪到王角纳妾上,她是真的想不通。 “夫人,我问过我哩四姨爹,嘞个武汉人,姓纪,叫纪天霞,做银行行长前头,江湖上也是小有名堂……” “不可能。银行行长能混江湖?” “人不可貌相嘛夫人,嘞个人,他在读书哩时候,诨号‘千里送温暖’,很是有一番名堂哩。” “?????” 千里送温暖?! 萧温心想既然是江湖上的诨号,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问道,“他放火烧山了?” “……” 被萧温这一问,反倒是把金飞山给吓到了,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这样一个肉肉的姑娘,有着这样的思考方式? 见金飞山摇摇头,萧温又问:“他放火烧人房子?” “……” “不是?那他烧什么了?” 轻咳一声,金飞山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看着萧温道,“嘞个纪天霞,他不烧山也不烧房子,而是背了一箩筐哩鹅毛,从武汉跑去成都。他在临漳山读啥子预科班哩时候,有个成都哩同学,家里头行市不得行,冬天只能一家人守到火盆盆烤火。嘞个纪天霞,就背了鹅毛过去,给他做衣裳、铺盖,也好过冬嘛。” “这就是千里送鹅毛?” “对喽,是好事噻。江湖上哩人,又不全都是打打杀杀,要吃饭要生活哩嘛,天天跟到起干仗,哪里有嘞么哈戳戳里人嘛~~” “后来呢?” “啥子后来?” “这个纪天霞啊,有了‘千里送温暖’的名声,就完了?” “后来?后来那一片坝子头哩人家,都寻他买布,都是武汉哩便宜货,换了山货进成都城,再换蜀锦去长安,长安卖钱再去京城。后来,就读了大学嘛。” “……” “要说还是读书人厉害噻~~” “……” “前头钱老鬼儿在办公室里头训话,让官人不要怕纪天霞,我看啊,嘞个事情,不好整。官人就一个人,纪天霞那是什么人,真要是有个牵连,有个交情,还是得看自己人嘛,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不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夫人诶,《花季雨季》那都是小事情,找几个妹儿过来耍一哈笔杆子,也能处理了嘛。可嘞个纪天霞,当过银行行长哩哟,能来这天涯海角,肯定是赚大钱噻。前头找过那个姓汤哩锅子,我觉得,肯定跟前头哩事情有关……” 说罢,金飞山意味深长地又拍了拍萧温,整个人的表情满是震惊,收拾了对萧温胸部的迷恋,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夫人,你想一哈嘛,人家是银行行长,既然来喽,那肯定是要把事情办了噻。不可能斧头蛇尾,对不对?” “斧头?虎头?” “……”金飞山眨了眨眼,她突然觉得胖妹儿还真是可爱,搂得更紧之后,又轻声轻语道,“夫人,到时候要办事,官人不方便出面,还能靠哪个?不都是夫人唛?” “靠我?我能出面?” “抛头露面哩事情,夫人不必亲自去噻,点几个夫人娘家哩兄弟,喝茶吃酒听戏唱歌,好用得很~~” 话说到这里,萧温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全盘的铺陈,所有的安排,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心中高兴,顿时有些小激动,攥着金飞山的手,面带潮红地感谢道:“谢谢你,金姐姐!” 大概的确是很高兴,萧温一把抱住了金飞山,看得不远处的王角整个人一双眼珠子都鼓在那里。 什么情况这是?! 而金飞山,整个人都快爽飞了,胖妹儿的身子,好软好弹好香哟~~ 096 一只鸭子几条腿 “你不对劲。” “啥子不对劲哟,老子伺候你巴巴适适哩,还不对劲,不对劲个锤子~~” 翻了个小白眼儿,金飞山也没什么心思跟王角拌嘴,反而扭头一脸欢喜地看着萧温小姐姐,“夫人诶~哪里要夫人来上手嘛,我来~我来嘛!” 只见金飞山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然后将刚刚上桌的走油烧鸭给拆了,这鸭子的烧法,是典型的“钱氏私房菜”,浓油赤酱固然是少不了的,只是还多了一道冰糖提鲜的过程。 类似红烧肘子又焖又炖的做法,这烧鸭虽说一抽骨头就是肉,可毕竟看上去油汪汪的,对娇俏的女子们来说,肯定想要吃得斯文一些。 莫说是上手了,就是用筷子,怕不是还要加个手帕备着。 然而此刻金飞山却是飒爽的很,她今天就穿着几近透明的汗衫,染了桃色的棉布,做了个近似T恤的玩意儿,贴身是贴身,可里头真空,便凸了两个点,看着比走油烧鸭还要诱人一些。 天气到底还是有些热,虽说头顶有驱赶蚊蝇的丝面大扇子,可也不是用来扇风,想要消热,树荫底下一阵风,那是最舒服的。 好在朱雀街的豪宅,大多都设计的极为考究,九转十八弯的过堂风,些微吹动屏风,门口窗外的风铃,时不时就响了起来。 “夫人,吃个腿腿儿嘛。” “谢谢金姐姐。” “不消说谢哈~睡一个铺盖哩姊妹儿,哪个还兴说谢哩噻~~” 眉开眼笑的金飞山,竟是一副美滋滋乐在其中的下贱样,王角看了,顿时心中卧槽,嘴上更卧槽。 “卧槽……你个婆娘绝对有问题,你不对劲!” “你嘴巴闭到起!食不言,寝不语,你读哩啥子书哟。吃饭哩时候小心点儿,莫把口水喷夫人碗头起!” “……” 王角脸皮抖了一下,很是郁闷地伸出碗,“也给我撕一根鸭腿。” “你自己哩手唵?断喽瘸喽还是折喽?一只鸭子两个腿腿儿,夫人吃一双,你想吃啥,你想吃屁……屁股!” 就见金飞山扭头一笑,“夫人,鸭子屁股是个尖尖儿,官人吃了考第一,对不对嘛?” 萧温小姐姐也是露出个浅浅的微笑:“大郎,还真是个好寓意呢,不如吃一个?” 我特么…… 这时候别说虎躯一震了,感觉虎躯都快散架了。 老子累死累活各种打拼,演技都快捧奥斯卡了,拼搏到连三角裤都脱了,每天都要刷十几二十张卷子,目的就是为了考个好成绩。 结果你给老子吃鸭屁股?! 淦! 这合理吗?这科学吗?! 王角顿时大怒:“你给老子一个鸭腿!” “夫人你看,又不是说不给他,吃个鸭子,都嘞个样子……今后换成票子、房子、车子、漂亮女娃子,夫人你说不要,他都不消说悄悄咪咪打个掩护,百分百明抢嘛。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嘛~~” “老子说尼玛#@#*%” 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女人有问题,绝对有问题,难不成小妾把未过门的大老婆给睡了? 不可能啊! 不对,这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这不科学啊。 “给老子鸭腿!老子今天就是要吃鸭腿!” 伸出食指,强而有力地点了点桌面,“还有没有一家之主的待遇了?唵?!” “好嘛好嘛好嘛,官人当家做主,我们做女人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只鸭儿一双腿,一对夫妻两张嘴,夫人一个,官人一个,我就不吃了嘛。” 说罢,金飞山面色淡然,很是细心地拆了一只鸭腿下来,然后轻拿轻放,放在了王角面前的小碗中。 “这还差不……卧槽?!” 不等王角顺口气呢,就见萧温小姐姐将自己碗中鸭腿,移到了金飞山跟前,“金姐姐,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谁吃都一样。” 说罢,萧温浮光掠影一般,瞄了一眼王角,然后伸出筷子,夹了几根蕹菜在碗中,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咕。 低头看了看鸭腿,再看了看两个一边吃一边互相递眼神的女人,王角恨恨然地捧起碗中的鸭腿,艰难地递还了回去:“娘子,你、你吃吧。” “大郎怎么了?鸭腿不好吃吗?” “我……”王角目光复杂地看着金飞山,又看了看萧温,“在减肥。” “一会儿说吃,一会儿说不吃,啥子意思哟~~” 金飞山嘟囔了一声,然后对萧温柔声道,“夫人赶紧吃嘛,他不是正好,我们两个吃,一只鸭儿两个腿,一对姊妹两张嘴儿,一人一个,刚刚好。” 我好尼玛呢好! 饭没吃饱,气倒是气饱了。 王角心中暗忖:难道金飞山这个臭婆娘,真的想要勾搭老子的老婆?! 不对啊! 不对不对不对,这么说有点儿问题。 而且自己跟金飞山打了这么多次架,虽说自己是输多赢少吧,但也能看出来,金飞山的取向没问题啊。 什么情况这是?! 蹬着自行车回新一中的路上,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内,有人攥着烟斗在车厢内吞云吐雾。 等王角过去之后,那人才有些感慨地说道:“慢了一步啊,原本是只煮熟的鸭子,只要我早点南下,就能提前布置,早早投资这小子啊。” “纪先生,现在投资,也不晚嘛。” “现在只能公对公,我出钱,汤云飞出力,反倒是这小子,出了人脉关系啊。” 和人们想象的那种银行行长不同,纪天霞并非是文弱或者斯文的相貌,刚好相反,纪天霞身材不仅结实,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有棱有角,长期锻炼的痕迹,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抬起一只手,很是随意地搭在了车厢的窗户上,纪天霞的指关节不仅粗大,手背皮肤更是黝黑,每一根指头之间,都能看到厚到发白的老茧。 指甲修剪的很好,有明显的打磨,但还是掩盖不了指甲盖曾经被破坏的痕迹。 “钱老三这个凶人,看来是真的把这小子当关门弟子了……” 嘬了一口烟,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等到纪天霞把肺中辛辣的浓烟喷出来之后,这才又开口,“吃不到鸭子,也没关系,想办法吃鸭蛋吧。” “纪先生有什么吩咐的?” “回‘沙县大酒店’,约蓝彩仕吃个饭,打听一下刘局长的态度。” “?” 小安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懂这又是哪一出,不过他疑惑归疑惑,却是不多嘴的。 “是不是很奇怪我想打听刘亿的想法?” “纪先生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不错。” 嘶……呼。 吐了个烟圈,纪天霞握着烟斗点了点,然后道,“只要刘亿不反对,那我给鸭子再配几只母鸭子,不就跟鸭子的关系,更亲近了?” “……” 小安突然觉得,那个十八岁的杀鱼仔……也挺不容易的。 097 又高又壮数学好 北苍省专员除了有专门的行署官邸之外,也有专门为高品级官员安排的住宅。 几乎所有四海边陲之地的官员家宅,都是安排在一个固定的坊市,外围坊墙坚固不说,多半都挖了壕沟。 内部又有不同的制高点,随时可以动员进行防御作战,居高临下,优势非常明显。 而这样的官员家宅坊市,都是跟着当年的长安城来布置,统一称呼为“胜业坊”,只是随着时光荏苒,有些贸易发达地区,比如杀龙港,坊墙大多都被打穿,开个门户做生意时有发生。 所以在杀龙港,“胜业坊”更多时候又被称作“胜业街”或者“胜业湾”。 听名字就很容易明白,杀龙港的“胜业坊”,曾经所在的位置,毗邻港湾。 三面环海,几乎就是个半岛,易守难攻,有海贼进内湾,把周边的穷鬼洗劫一空,这里也捞不着半个开元通宝。 此时,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缓缓地前往“胜业湾”,马车内,正是早就前来杀龙港,却还跟小老弟汤云飞说十天后才会抵达的纪天霞。 “纪先生,礼盒。” “嗯。” 点了点头,纪天霞打开了礼盒,里面摆放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颜色宛若鲜血,仅仅是漏了一点微光进来,就把整个车厢都照得满是红光。 “这块石头,应该够了。” “纪先生,恕我直言,这块宝石……在两京都能换一套豪宅,来这种地方……是不是有点浪费?” “哈哈哈哈哈哈……” 目光锐利的纪天霞仰头大笑,“小安,有时候,舍大钱赚小钱,看似亏本,但也那也只是看似。” “还请纪先生赐教。” “这块宝石拿去东京,自然能够名动洛阳。但是,不管什么样的宝石,你总得有变现的渠道。在东京……”纪天霞用舌头顶了一下嘴唇,然后有些认真地看着小安,“别想随便逃税啊。” “……” “就算这块石头值六十万七十万,那都是喊出来的价钱,不能直接成交,又有什么意义?拿去送礼,京官之中,又有几人能够敢打包票,能给我谋个好差事?” 言罢,纪天霞不屑地将礼盒盖上,“反而在地方,才有机会混个好位子。” “纪先生要出仕?” “看情况而定吧。” 纪天霞说罢,拍了拍礼盒,“刘亿胃口很大的,三万两万的东西,他看不上。” “我也听说刘警官以前一向不收礼的。” “哈……”纪天霞笑了笑,探身拍了拍小安的肩膀,“小安,我说刘亿三万两万的看不上,不代表十万八万的,他也看不上。” “……” 脑袋里有点灌浆糊的样子,小安愣了一下,然后才嘴角一抽,“纪先生,还是杀人最简单。” “杀人容易活人难,你‘定远将军’家的祖训,不就是如此吗?” 纪天霞说罢,又拍了拍手中的礼盒,“走,去会一会这个耶律阿保机!” “纪先生,刘警官不喜欢别人这么喊他。” “放心,我又不傻。” 哒哒哒哒哒哒…… 马车通过了关卡之后,还有两道坊墙门洞。 第一道门洞更大,设置有外岗,岗亭是黑衣警察,挎刀别枪,头型都是毛寸,皮肤黝黑眼神犀利,显然都是精干人员。 看过证件之后,这才通行。 之后便是第二道门洞,这里是砖混结构的内墙,不过内岗的衣服,却是红色的,典型的唐军边防军传统颜色。 再次查验证件之后,这才放行。 这一次,小安身上带着的家伙,都被临时寄存在了内岗岗亭。 回到马车之后,小安这才感慨道:“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严,比行署官邸还要严格得多。” “哈哈哈哈哈哈……既然出来给皇唐天朝开疆拓土,总不能连个后宅都保不住吧。刀口舔血,生死可以置之度外,但卖命钱不能少。厮杀汉要钱干什么?不就是那点东西吗?” “厮杀汉?” 小安有些不解地看着纪天霞,来天涯海角,也算是长了见识。 “你以为这里是两京?” 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安,纪天霞耷拉着眼皮,“上马治军,下马治国。这是国朝传统……” 小安本想说这是哪门子传统,可想了想,好像开国的时候,似乎真是如此。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真要是如此,两京高官,也该如此啊。 他想不通透,只好露出求助的眼神,看着纪天霞。 “等以后有空,我再跟你好好细说吧。” 话音刚落,马车已经停了。 小安干净利落地先行下车,然后站在车门一旁,此时,马车停当的地方,是一处台阶,顺着台阶向上,便是一处巨大的别墅。 围墙赤红,庭院中的树枝,都探到了外面,大门口,几个头戴镶玉撲头的年轻男子,已经站在那里。 为首的一个三步并作两步,蹬蹬蹬蹬下了台阶,径自到了马车前站定,刚好这时候纪天霞下车。 “可是武汉纪先生当面?在下刘德光!” “刘警官,在下纪天霞,多有叨扰,恕罪恕罪……”纪天霞拱了拱手,这才笑呵呵地直起身,此时,原本站得笔直的刘德光,才猛地眼神一变。 因为纪天霞的身材,实在是高大得过分。 魁伟的身躯,粗壮的胳膊,还有粗糙的胡须,加上锐利的眉眼,这种别样的有棱有角,让见多了悍匪的刘德光,情不自禁想要摸腰间的家伙。 这人……真是银行行长?! 刘德光心中,已经泛起了嘀咕。 隔着台阶,刘德光的几个兄弟,还不觉得如何,等纪天霞走近了之后,几个人都是仰着脑袋说话,这才惊觉来了一头“巨兽”。 一旁捧着礼盒的小安,看上去就是个小巧玲珑人畜无害的书童小厮。 等打完招呼,刘德光领着纪天霞前去客厅,后头几个刘家小子顿时交头接耳:“这啥玩意儿啊,这得多高啊?” “听说他是高材生。” “高材生就长得高啊?” “临漳山数学院预科优秀毕业生啊,真的,我问过爹了!” “这……这说出去谁信啊,不是说他是个文弱书生,还‘千里送温暖’吗?” “我看送的不是温暖,这玩意儿跟铁疙瘩似的,那送温暖,一巴掌抽出血的温暖?” 几个刘家小子一番低语,却也是大开眼界,这世上有些人,不但又高又壮,他娘的还数学啊! 098 交个朋友 “纪行长,来我这里一趟,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刘亿嘴里咬着一根粗大的烟,四颗大金牙极为醒目,笑眯眯地捧着盒子,然后“啪”的一声合上,“很好,刚好是我喜欢的红宝石!” “……” 跟着纪天霞的小安,差点心态崩溃,本来他还脑补着,会来一出互相推辞呢。 现在一看,这位“耶律阿保机”,果然不简单,能从辽西那鬼地方混出头,可不是光有出身就行的。 不知道他真实实力的,大多都会以为刘亿只是杀龙港警察局的局长;稍微了解一点的,还知道他是高配北苍省警察厅的副厅长;更有点人脉门路的,则是知道他还曾是“世忠社”的社长。 到此为止,就已经足够吓退不少没长眼睛的蠢货,因为只这三个身份搅合在一起, 而那些总算能在皇唐天朝每年正旦大朝会露个脸的人,就会知道,这个“耶律阿保机”跟两百多年前的琅琊公主、邹国公、瀚海公主,那都是有渊源的。 想要动他,光那复杂又恐怖的人脉网,就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刘老总客气,喜欢就好。” 纪天霞倒也爽快,也是笑着开口道,“这次专门过来,一是拜码头;二是拜码头;三还是拜码头 “哈哈哈哈哈哈……好!” 听了纪天霞简单粗暴的阿谀奉承,刘亿非常的爽,不过很显然,双方都对这种马屁没什么感觉,无非是亮明态度。 对于纪天霞表现出来的态度,刘亿很满意。 咬着粗大的烟叶,刘亿眯着眼睛,打开了桌上的烟盒,然后拿出一根,抛给了纪天霞:“新沧州的思咖烟,单家的新货!” “那就不客气了。” 接住了这根又粗又大的烟,纪天霞抬了抬手,一旁小安摸出一样东西,上手就将粗大的烟头剪去。 动作很快,但却是让刘亿猛地坐直了身子,伸手夹住嘴上的烟,然后看着小安,点了点道:“你的这个小厮,不简单。” “刘老总好眼力,小安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是‘定远将军’之后。” “噢?倒是没看出来,不像胡人啊。” “干你娘,你说什么?!” 小安突然双目圆睁,伸出手指指着刘亿,“老契丹嘴巴放干净点!” “艹尼玛,小王八蛋敢在刘家撒野?!” 在场的刘德光直接掏枪,而小安看也没看他,仿佛压根无所谓刘德光掏枪,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刘亿。 “嗳,老二你做什么?把手铳收起来。” “可是爹,这小子……” “收起来!” “是,爹。” 训完了刘德光,刘亿这才站了起来,夹着雪茄的手点了点小安,然后咧嘴一笑:“要不是你跟了纪行长,我一定收你当干儿子。不愧是安将军之后,有脾气。刚才是刘某失言,你不要介意。” “哼!”小安冷哼一声,但还是冲刘亿抱拳拱手,算是讲和。 一旁刘德光看了,只觉得万分憋屈,自己的爹被人骂了,结果就这样? 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然而刘亿根本无所谓,反而看向纪天霞:“纪行长不错,果然不愧是临漳山的高材生。” “刘老总客气,纪某就是个生意人。” 说罢,就见小安已经擦燃了一根火柴,凑到了他烟头上点燃。 猛抽了两口,纪天霞吐了一道浓雾出来,这才赞叹地扬了扬手中的烟:“不愧是新沧州的思咖烟,够劲道!” “是新沧州单家的思咖烟。” 刘亿很是得意地强调了这一点,“老子也是从钱老大那里弄来的,钱老三很快又要跟老子做同僚,大家理应亲近亲近。” “刘老总说的是,所以我这次过来呢,主要就是为了跟刘老总亲近亲近。” “价值京城一套房的红宝石……纪行长,你不会是想要娶我的女儿吧?” “哈哈哈哈哈哈……刘老总真是说笑,纪某要是能有这样的福分,当然好了,可惜纪某早就有了糟糠之妻,还是一头母老虎。” “哈哈哈哈哈哈……” 刘亿听了纪天霞的话,也是大笑,然后才好奇地问道,“既然不是要做我女婿,那刘某实在是不知道,这刘家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值这样价钱的。” “刘老总说笑了,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为了交刘老总这个朋友。毕竟,以后还要多在南海行走,以刘老总的实力,接沙专员的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话老子爱听,承你吉言!” 两人都是在那里吞云吐雾,思咖烟的劲道极大,一般人根本受不了,唯有冒险家们特别好这一口。 不管是官场、商场还是战场,冒险家们非常喜欢那种浓厚的发酵烟草味,辛辣而又劲道,让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感。 “嘶……呼!”刘亿抽完了半支烟,这才继续开口,“纪行长,既然是朋友,那么朋友的事情,开个口就行。” “好说。” 纪天霞手指反捏着半截思咖烟,然后眯着眼睛道,“那么纪某就直说了,跟刘老总交这个朋友之后,纪某还想跟刘老总的外侄女婿,也交个朋友。” “外侄女婿?” 略微想了想,刘亿这才眼神有些好奇地看着纪天霞,“纪行长说的是……” “当然是‘杀鱼神童’。” 一听是王角,刘亿就有些神色古怪,他一向看不起老婆的娘家,因为都是一群无能废物,给机会也扶不上墙的烂泥,这几十年来,他已经彻底丧失了耐心。 扶持萧家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再去做的,没有意义。 萧世鲁就是个废物,萧世鲁的爹是死废物,萧世鲁的儿子们是一群小废物,也就只有女儿像人,原本还想着,萧世鲁的女儿,可以嫁给儿子…… “不知道纪行长,打算跟他怎么交个朋友?”刘亿鼻腔中,喷出了两道浓烟,然后看着纪天霞。 “我有个江湖上的朋友,叫彭玕,他有个女儿岁数正好,我想做个媒人,介绍他女儿去做个妾。” “彭玕?” 一听到这个名字,刘亿顿时眼睛一亮,“如果老子没听错的话,这个彭玕,应该是马殷那个老匹夫的副手?” “刘老总不愧是刘老总。” 咬着最后的一小截儿思咖烟,纪天霞笑呵呵地在那里拍手鼓掌,“不错,就是长沙忠武军大都头的二当家。” 099 活见鬼么这不是?! 交个朋友,不算过分。 刘亿知道纪天霞肯定有更深的谋划,毕竟一块能换京城豪宅的红宝石,眼下来看,远比一个“杀鱼神童”的价值高得多。 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各凭本事吃饭罢了。 “纪行长,有空常来。” “多谢刘老总关照,纪某告辞。” 上了马车,刘亿和儿子刘德光目送纪天霞离开。 好一会儿,刘德光这才皱着眉头问道:“爹,刚才那小子出言不逊,怎么不做了他?就凭什么狗屁沔州银行的支行行长,怕他们?” “老子怕他们?” 刘亿咬着思咖烟,手指钳住了烟嘴之后,这才吐了一口浓烟出来,然后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是验验成色,看看是不是真的‘定远将军’之后。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嗯?” 没听明白自家老子的话,刘德光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既然他老子不计较,他也懒得追究,又问道:“爹,那个王角,姓纪的这么看好他,居然连彭老鬼的女儿,都舍得买过来送人?难道他不怕得罪马殷?” “马殷算个屁。” 重新将烟塞回嘴里,歪斜地咬着,刘亿笑得有些狰狞,转动了一下手指头上粗大的金戒指,这才看着已经消失在内岗的马车,淡然道,“八路忠武军都是穷鬼,当年打输了之后,马殷接手的就是烂摊子。要不是江西彭玕出钱出人,他哪来的脸继续混湖南?” “现在……” “这老东西今年都七十六了,享享清福吧,呵。” 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刘亿侧首道,“去喊你一下你妈,就说我有事跟她商量。” “是。” 刘德光转身离开,前往后宅,只是走到半道上,他琢磨了一下自己老子刚才说的话,这才猛地想明白,之前他老子为什么说要验验成色。 “定远将军”的后人,只要是真的,才敢对刘总警长呲牙咧嘴甚至骂娘;至于假货,假货连站在面前说囫囵话的勇气都没有。 至于提到了八路忠武军都是穷鬼,又提到了长沙忠武军的大都头马殷七十六,刘德光思忖了一番,估摸着长沙忠武军现在肯定财政非常不良。 原先的江西土豪彭玕,应该也是撑不下去了。 没钱就是个屁,这年头就算是占山为王,没有钞票谁跟着走? “娘的……” 骂了一声,刘德光也明白过来,搞不好纪天霞这个家伙,来的时候,就在内地盘算好了拿长沙忠武军的重要人物当筹码。 卖女人当小妾是一种玩法;卖长沙忠武军的头目认功领赏,也是一种玩法。 全看需要。 现在看来,纪天霞还是决定以和为贵,而且这条路的利润,肯定更大一些。 摸了摸腰间的连发手铳,刘德光感慨道:“还是老子的吃饭家伙最保险,这群王八蛋,全是‘房谋杜断’转世?” 到了一处新修的佛堂,里头有个中年妇人,正在那里念念有词,供奉的也不知道算不算佛,一字排开有三个神龛。 每个神龛各有一尊神佛像。 第一个神龛,有一柄剑斩了龙,却不见持剑之人的相貌,唯有大龙被斩,这是个两百多年前的天竺传说——天帝斩龙。 第二个神龛,总算是有个人形模样,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一手持算盘,一手拿尺规,脑后有一枚巨大的齿轮,宛若圣光。这是两百多年前石城钢铁厂精神领袖——王孝通。 第三个神龛,倒是人人熟稔,便是随处可见铁杖庙中的神像,麦王爷麦铁杖。 在南方,这样的佛堂、家庙,倒是不多见,但是在辽河一带,却是非常的常见。 有点家底的人家,主祭就是“王孝通”,求的是子孙聪明,家宅平安。 子孙聪明不难理解,家宅平安,却是有着非常动荡的缘故。 因为辽河一带抵御暴风雪、盗匪的新式住宅,都是由王孝通一手设计的,加上大量用来自保的武器,都是石城钢铁厂所产,王孝通的的确确是“保佑”一方。 王孝通过世之后,因为纪念的人多,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神,最后朝廷索性就给封了一个“护国保靖昭明翼汉尊者”。 官方定下的神位,就是如此,至于谥号之类,又是另有赐封。 不过对于原先的河北道、安东都护府的人来说,还是“王大仙”比较容易记住。 什么“王护国”“王夫子”“王尊者”,都不如“王大仙”来得响亮。 举凡北地夫人一开口说要去“王大仙”那里还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自家孩子考试成绩不错…… 辽西刘家、萧家,虽说也是大族,但也不能免俗。 而且作为刘亿的老婆,信一点“王大仙”,也会让老乡觉得你刘家还是辽河人,没有忘了本。 笃笃。 敲响了佛堂的门,刘德光隔着门喊道:“娘,爹让我过来喊你过去,说是有事儿商量。” “这就来。” “那我就先跟爹说一声啊,我一会儿还要去搜山。” “你路上小心点,我听人说,最近来了不少海贼。” “放心吧,几只小蟊贼,我几下就给弄了。” 说罢,刘德光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佛堂内出来的中年妇人叹了口气,带着一个仆妇一个丫鬟,便朝外走去。 到了大厅,就见刘亿正在看报纸,看到妇人过来,刘亿抬头瞄了一眼:“月丽朵,你去跟萧世鲁说一声,就说有人要介绍个小妾给他女婿。” 月丽朵是中年妇人的小名,她本名复杂,但惯用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哥舒平,一个是萧平,反倒是户籍名册上的述律平,却是从来不用的。 “新一中的钱校长,跟你还有交情?” 萧平有些奇怪,之前也是听说个奇葩事情,钱镖这个老混蛋,居然给萧家大姑娘的新姑爷安排小妾,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可现在也没人编排了,因为姓钱的老混蛋,直接送了一套朱雀街的豪宅,就挂在了萧家大姑娘的名下。 有钱有势,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不是钱老三。” 刘亿摇摇头,“另外有个朋友,介绍了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你帮忙带句话。” “……” 活见鬼么这不是?! 萧平听得这话,心头一团怒火,当时就升腾了起来。 100 持家有术刘夫人 “刘亿!我嫁到你们老刘家,没给你们家少生儿子吧?!你瞧不起萧家,没关系,可你也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 “行了行了行了,尽扯这些没用的。把盒子打开瞧瞧。” “什么盒子?什么盒子?!我现在是在跟您说盒子的事情吗?我是在说……你干啥?!” 就见刘亿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自己打开了盒子,“朋友送的,要不要吧?不要老子把它给退回去。” “我现在是要跟你说……说……我的王大仙儿,这是多大份量的呀!” 萧平一把捧着盒子,双眼都被里面的红宝石照得通红。 “吵吵,继续吵吵,再大点儿声,你把沙专员也吵吵过来行不?” “呸!你这东西,值多少钱?” 横了一眼自己老婆,刘亿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宽阔的沙发椅中一躺,“去京城,换一套大宅子,前庭后院带七八间厢房的。” “……” “要不要?” “给我哒?!” “要不要?” “真给我哒?!” “要不要?” “要!猪才不要!这么大个儿,我得收着,将来给媳妇儿站规矩,可不是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么撂桌上,个个儿都是大孝子!” “尽他娘的胡扯……” 骂骂咧咧的刘亿扬了扬下巴,“给个话啊,去不去萧家?” “啥意思?” “啥意思?这石头是人送的,老子都收了石头,还不给办事儿?” “那啥……”萧平犹豫了一下,盯着石头,又看看丈夫,“当家的,那送石头的那家,啥势力啊?收了不管成不?” “傻娘们儿想啥美事儿呢?人是临漳山数学院预科班的优秀毕业生,老子倒是敢做了他,你敢张罗这事儿吗?” “临漳山又怎么了?石城不也有临漳山的书院?” “你还挺懂啊你,人家还是沔州银行的支行行长,长期在武汉混的!啥叫高材生,啥叫优秀毕业生,你到底懂不懂?” “我不懂!我一妇道人家,给你老刘家生的几个娃,也没见是傻子啊!” “艹……” 刘亿骂了一声,然后烦躁地抄起一根思咖烟,也不点,就这么夹在手指上,点了点自己老婆,很是无语地骂道,“你想整死老子然后改嫁,你就只管想。” “不能就不能,你给说一声不就行了?” “艹……” 刘亿没继续说话,只是点着头,然后冲萧平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把锦盒抱在怀中,萧平倒也淡定,一个劲地傻乐之后,这才又为难起来:“唉……这话去给老弟说,倒是没啥,给点儿钱,他还挺好。就是温丫头,她看着稳重,实际啊,心思重着呢。” “老子不管,你也给个话,到底去不去说,不说把石头还老子,我还回去!” 不耐烦的刘亿抬手拍打着桌面,整个人都没睁开眼睛看萧平。 “去!怎么不去?这可是京城一套大豪宅,你老刘家爱怎么糟践萧家就怎么糟践,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姓萧。” “……’ 啪啪啪啪啪啪…… 刘亿一言不发,用佩服的眼神看着老婆,然后拍手鼓掌。 对丈夫的无声嘲讽,萧平压根不放在心上,因为刘亿工作和身份的缘故,她自从嫁到刘家,没有哪天不是提心吊胆的。 以前是老公经常出去砍人,一年到头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的。 后来生了儿子,老公就时常带着一两岁的娃出去砍人,一年到头身上依然没有一块好的。 再后来生了第二个儿子,好日子来了,老公从非法砍人的身份,转换到了合法砍人,当然一年到头身上还是没有一块好的。 这么多年下来,大儿子在河北砍人,二儿子跟着老公来南海砍人,三儿子稍微好一点,在瀚海公主府参加“童子军”,要打磨最少两年的初级砍人技术…… 老刘家祖上抱到了河北三家豪门的金大腿之后,世代都是帮金大腿之家干一点脏活儿,也就是熬到了刘亿他爹这一代,才算是和平洗白,没有通过任何大规模的暴力。 这日子,相当的来之不易。 所以萧平虽说还是有点提心吊胆,但其实已经相当的满意。 至少现在出去砍人,都是合法的。 二儿子刘德光更是警界精英,放在整个皇唐天朝来看,那都是警界新秀,将来的前程,只会比他爹刘亿更好。 萧平对家庭的期望,那是相当的高。 所以现在不抓紧时间多搂一点好处,等丈夫退休了,从位子上下来了,她还收个屁的好处? 王大仙儿有句话说得好啊:县官不如现管~~ “一会儿我就过去一趟。” 抱着红宝石不松手的萧平,眼神相当的坚定,什么糟践不糟践的,这不也是身为姑母,对外侄女的一点祝福嘛。 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还能害了亲侄女儿不成? 能送出这么大个儿红宝石的朋友,介绍的小妾,那能差?那不能! 而且那个什么“杀鱼神童”,已经有了一房妾室,这不是得防着一手么?万一这个妾室是个狐狸精,把当家男人的魂儿都给勾了,可不是亏大了? 送一房进去,就当是通房大丫头,后宅里头,也算是有了帮手。 如是在心中想了一遍,萧平又反反复复给自己强化了这个念头:她这是为大侄女儿好呢! 于是,当把红宝石贡在王孝通老爷子的神龛前之后,萧平出门都是理直气壮,甚至神色看上去,颇具使命感,正义的使命感! 走到半道上,萧平想了想,不如先去看看萧家大姑娘家的新姑爷,到底长啥样。 老听别人说什么“杀鱼神童”,她也没真的见过,此刻想起来,倒是觉得不如两趟并作一趟,正好自己还寻思着,帮自家姑娘找个能书会算的先生呢。 找别家,她还不放心,自己弟弟家的新姑爷,怎么地也是自己人,可亲可亲的亲戚,要真是聪明,是个读书种子,正好可以让姑娘也跟着学学。 “要是他自个儿不行,还能让他帮忙问问他先生,找个名师,这一来二去的,还能省上一笔宾师束脩……” 如是一合计,萧平拍手便吩咐道,“且慢开路,把姑娘叫来,一并出去。” “是,夫人。” 马车外,仆妇听得吩咐,立刻应了一声,然后告知车夫,且先不忙出发。 101 张子遗书,太空歌剧! “大佬!那个卖地的外地佬,说想要包年啊。” 没有小妾的日子里,王角很寂寞,单身期间,除了刷卷,也就是盯着外快。 《花季雨季》卖得很好,基本上就是印出来就脱销,一期两万本都不愁卖,一卖可以卖好几天,因为有很多水手买了上船消遣,这两个月的“大客户”,主要就是有钱没事干的水手。 对王角来说,“大客户”就是一次性买五百本的,就是绝对的大客户。 寻常散户王角是不盯着的,由着一工学堂的毕业生去赚外快,或者就是给码头上“宝珠椰子饭”的朋友安排一下。 钱可能不多,但用来做补贴,绰绰有余。 黑窝仔平时就是在码头上转悠收钱,顺便给便宜老丈人帮忙,很多船老大都识字,即便不识字,船上也有识字的。 最重要的一点,每条船都要拜码头,跟的老大是不同,但彼此之间,只要没有深仇大恨,都是能在一个茶馆里吃下午茶的。 行市起来之后,也就多了点钱,都想上岸,上岸的消遣,对他们来说,不是嫖就是赌,顺带着就是茶馆里吹牛逼,交流一下见闻和消息。 《花季雨季》这种原本给小年轻的东西,被卖弄风情的老妓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油腻”,对极了这些老江湖们的胃口。 高档娱乐会所那种“文绉绉”文文诺诺的调调,实在是没什么兴致。 也是因为进入了夏季,为了偷空乘凉,各种路边茶肆,反倒是兴盛起来。 至于说生意好不好,那全看有没有嘴唇皮活泛、舌头灵巧的说书女郎。 往往茶肆围栏外头,都是三五成群蹲着蹭听蹭阴凉的闲汉。 要说闲汉也不算,毕竟现在治安好了许多,只是码头上一旦不忙,单身的苦力也鲜有去做个兼职,而是找地方发发懒劲。 倘若钱没处使唤的,便去找个老相好,或嫖或赌不一而足,蹲墙根蹭听,已经是非常的有上进心。 拿了一摞账本,黑金现在胖了许多,原本寡瘦的面容,也显得容光焕发。 小妾虽说是船上人家出身,可伺候人倒是有一套,黑金不但没有被榨干,反而养出了贵气来。 这多少让王角也是羡慕不已,毕竟,大家都是纳妾,凭什么小弟纳妾长肉,偏偏他两股战战还瘦了十多斤? 差点以为自己得了寄生虫病呢! “哪个卖地的外地佬?” “就是我家隔壁那个啊,大佬你见过的,天天‘咪噫噫~嘛啊啊~’的那个。” “那个扑街又想怎样啊?” “包年啊大佬,他说接下来一年,每期两万本,他包了。” “叼他老母的,每期两万本,他也敢想,两万根叼毛就有,叫他去死。” “不是啊大佬,他真的很有诚意啊。说是可以用船货来抵,大佬要什么他安排什么。” “我叼……” 听到黑窝仔这样说,王角有点震惊了,“这扑街什么来头?这么拽?!” “不像是江湖骗子啊大佬,他在码头买了那块地,就是用来吊嗓子的。他还有船,听口音就知道是中央来的,不过我看他经常捧着一本书,说是什么《张子遗书》,他还跟我说什么‘太空歌剧’,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太空歌剧?!”王角都愣了,“我叼……这扑街手里的书,应该是真货啊。” “管他是不是真货,大佬你也说过的嘛,不管张子李子,只要能赚票子,就是老子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王角差点抬手给黑窝仔一巴掌,不过最后还是没打,毕竟,现在外面传的,可是他王某人是王宝珠的儿子。 亲不亲另算,就是这么论的。 当哥的,也不能随随便便抽自己的弟弟,不听话才能抽,听话还抽,那就有点“失德”啦。 “说起来啊,大佬,这个姓毛的,看上去确实像个癫子……” “人家是京城来的阔佬,就算真是癫的,你也不能说出来。” “放心吧大佬,这种事情,我现在肯定懂的嘛。” 黑金有点小得意,嘿嘿一笑,然后又神秘兮兮地对王角道,“大佬,这个外地佬除了想包年,还说想办个戏班子,不过他没说什么戏,就说是个剧团。听说我们认识的妹崽多,他就想开个培训班。” “……” 大脑有点小懵,王角寻思着,这破事儿也来找老子? 爷还要考试的好么? “叫他去死,叼他老母的,他要拜码头,不知道去警察局吗?神经病!” “不是啊大佬,他说他就是来拜码头啊,大佬就是杀龙港新的码头。”说到这里,黑窝仔整个人都是飘的,“是不是啊大佬,现在大佬是不是很拽?” “我……” 王角张嘴就想反驳,可话到嘴边,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没啥大问题。 只要不是疯狂搂钱,涉及到大宗物资的那种,他还真不怕谁。 钱不钱先不说,这靠山是真的可以了。 钱老汉马上就是新一中的校长,而且不出意外将来会是杀龙港甚至北苍省文教系统中的一方山头。 老婆娘家,杀龙港警察局的亲戚,亲不亲那肯定也是另算,但关系在么这不是? 白道关系说一句够硬,完全没问题。 至于江湖上的朋友,那就更是海了去了。 光自己小妾,那就是成都路忠武军的门路,就现在那个在食堂兼职的中年老汉,金飞山喊他一声四姨爹,这货瞧着骨瘦如柴不成个人形,可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 “西南茶四”,或者“茶南四郎”,说的就是这位成都路忠武军大都头王建的四弟王国。 反正王角真心想要搞点黑货,还真没什么难度。 这么一看,明里暗里,自己好像还真能张罗点事情,庇护几个跑路落难人。 “黑窝仔,这叼毛叫什么来着?我就记得他姓毛。” “毛戈啊,大佬,他还给过阿母名片的,你忘了?” “叼,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我一直当他是癫的嘛。” 横了一眼黑窝仔,王角想了想,觉得这个叫毛戈的家伙,搞不好还是过江猛龙,就算不是猛龙,那猛虫也行啊。 于是他便对黑窝仔道:“这样,你去跟这个叼毛说,就说我考完试之后,再一起吃个饭,做生意,急得来吗?反正也没几天了,让他再等等。” “那我这就去跟他说啊。” “喂,你个叼毛这么上心这么勤快,是不是收了他好处啊?” “嘿嘿,大佬一眼就看穿,这个外地佬收来几个妹崽,哇,不知几好看,说事成之后送我一个啊!” “……” 啪! 深吸一口气,抬手就给黑金脑袋上一巴掌:“去死啊扑街!” 102 一个个都在超神 越参与到杀龙港的名利场中,王角也就越发地明白过来,对这个时代的精英们来说,哪里能够升官,哪里能够发财,其实他们心中明白的很。 只是有一部分精英选择了更加稳妥的路,而有的精英,则是成为了冒险家。 整个苍龙道南北,这狭窄的海峡之中,其实容纳了太多的狠角色。 北苍省行署专员沙赞是,北苍省总警长杀龙港警察局局长刘亿也是;钱老汉是,王九月这个不管事儿的校长也是…… 甚至连金飞山这个成天又骚又浪的小妾,其实也是个狠角色。 连江湖上不知名的船老大,都知道找个岸上有前途的后生仔投资一下,这从洛阳来的毛戈,哪怕没见过,王角也料定他不简单。 一个时代的真正精英,换个时代,他们换个方式,依然能够出头。 “卧槽,这个毛戈居然搞个戏班子,居然是要唱什么‘太空歌剧’?” 之所以王角没有觉得毛戈是在吹牛逼,就是因为“太空歌剧”这玩意儿吧,一看就是穿越者老前辈在两三百年前拿来逗闷子的产物。 具体是啥不知道,主角是莱因哈特还是杨威利?他不知道;是尤达大师抄起电光毒蛇钻给阿纳金的屁股划拉一刀开开眼?他还是不知道。 反正王角不猜,因为这位穿越者老前辈,那是真的狗,万一他的“太空歌剧”,其实是男主角搂着两个老婆开战斗机,然后一边唱歌一边加攻击呢? 淦! “有想法的,我的哥……” 叹了口气,王角打算装眼瞎,什么“太空歌剧”不“太空歌剧”的,当没听见。 反正只要这个毛戈愿意掏钱,一切都好说。 万一这货是个隐藏的大佬,那只要他真是爱好“太空歌剧”,应付起来也不难,当场给他编一个“流浪火星”都行。 流浪火星要是不够,再来个流浪水星金星木星土星,要啥样的有啥样的…… 要是觉得场面太大,没有表现力,那王角完全可以祭出“铁血战士干异形”,到时候让毛戈戏班子里的姑娘们,一半演穿肚兜的铁血女战士,一半演连肚兜都不穿的女异形……这要是不火,他王某人敢当场跳海谋求二次穿越! “不过怎么感觉这货有点怪怪的……” 明明没正经见过,但王角就是觉得这个毛戈,好像哪里不对劲,自己一贯都很灵敏的洞察力,感觉上是有点儿问题,可就是抓不住那一丝一闪而过的灵感。 “淦,想个鸟,只要这货愿意掏钱买《花季雨季》,怎么都行。”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王角还是提前去看看,这货送给黑窝仔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模样。 要说这京城来的人,行事作风没办法轻松判断呢。 黑窝仔回去跟毛戈说了情况之后,这位洛阳来的毛相公,居然让黑窝仔当场就把看中的妹崽领走了。 这效率,简直高得炸裂。 天下间的生意人,要是人人都跟洛阳来的毛相公一般,那真是天下大同。 只是王角到了黑窝仔现在的住处之后,就有点懵逼:“卧……槽?!” “大佬!” “阿金,你在唬我?” “我听不懂大佬什么意思啊。” 黑窝仔挠挠头,有点懵。 “你不要告诉我这个妹崽就是毛戈送的?” “对啊!大佬,是不是很赞?” “……” 看黑窝仔一脸欣喜的模样,王角愣了好半天,然后看着那个黑不溜秋但是双眼瓦蓝瓦蓝的年轻女子,感慨万千地说道:“阿金,我万万没想到,你这是深藏不漏啊。” “大佬,什么意思?” 黑窝仔眨了眨眼,又看了看那个蓝眼黑妹,然后招了招手,“看什么?过来打招呼啊,这是我大佬!” 那黑妹极为听话,上前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然后低头开口道:“王先生好。” “……” 很诡异的感觉,非常非常诡异的感觉,王角不是没见过黑妹,但他没见过蓝眼睛的黑妹啊。 也不对,他见过那种混血之后比较复杂的黑妹,瞳孔颜色也不黑,带着点稀释硫酸铜溶液的感觉,可像眼前这个,皮肤黑到发亮,然后眼睛有蓝到不行,同时一开口还是很正官腔的黑妹…… 他真没见过! 淦! 独孤求败的帝国,果然在里头什么东西都有。 而就算是这副模样,黑窝仔居然很高兴很欢喜,不加掩饰的那种。 “阿金,一边说话。” “好啊。”屁颠屁颠地跟着王角走到一旁,他还不忘回头冲黑妹说道,“别乱走啊!” “是。” 那黑妹乖乖巧巧的,就站在那里等着。 “阿金啊。” 王角语重心长地看着黑窝仔,“这妹崽……” “大佬,是不是很正啊,整个冰室街都找不到这样的货色啊。” “不是……我不是说正不正的问题,我想说的是,你不觉得她……黑吗?” “黑?” 黑窝仔又挠了挠头,整个人铁憨憨的模样,他有些纠结地对王角说道,“大佬,我以前找不到老婆的嘛……有就不错啦。” “可现在你能找到老婆了啊?” “可万一老婆跑了呢?” “跑、跑了?” 这是什么脑回路?你老婆为什么会跑?你是绩优股啊! “大佬,你也是知道的嘛,我阿母,不知几好,能里能外,椰子饭在码头也最出名,勤俭持家第一名的嘛。” “你想说什么啊?” “大佬,你看啊,我阿母这么好的女子,都有人跑路不要。我这种衰仔,凭什么让老婆不跑?” “我……” 王角想反驳的,真的,他真的很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忽然觉得眼前这货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备胎的嘛,以防万一。嘿嘿……”黑金擦了擦鼻头,笑了笑又道,“这种黑妹,杀龙港没人中意的嘛,不过加了一双蓝眼睛,我就觉得还可以啊,至少醒目。再说了,我有戴套的。” “……” “我虽然姓黑,只是名字黑脸黑,心又不黑,生儿子肯定也不能黑啊。万一生个女儿是黑妹,难道让我养她一辈子啊。” “我叼你老母的,你变了啊臭小子!” “大佬,你教我的嘛,多读书。我这也是蛟龙三窟啊,最多就是有个窟黑了一点点,也就一点点,多看看,其实也不觉得难看,晚上熄了灯,都一样!” “……” “还有啊大佬,这妹崽皮肤不知几好,晚上摸着……” “滚。” “蛤?” “滚啊扑街!我不想看到你,滚!” “……” 黑窝仔一脸迷惑地带着黑妹回去,而王角则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双手一叹:“卧槽,有没有搞错啊,一个个都在超神?!” 淦! 103 你要小妾不要? “居然还敢再找只黑鸡,肾吃得消吗?” 跟黑窝仔别过之后,王角寻思着,自己一个被硬塞过来的小妾都应付不过来,再来一个,岂不是直接死床上? 淦。 “我这辈子,有萧温小姐姐和那个臭婆娘,就够了。” 王角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刷卷,他刷卷也不是为了什么成绩,而是他做过的讲义,可以拿来卖钱…… 做题本身是没什么意思的,但做题能够赚钱,那就很有意思了。 正准备开搞呢,却听外头传来了王国的声音:“姑爷,姑爷诶~~外间儿来了个阔太太,说是警察局里头哪个家的夫人,钱先生让我过来传个话,要是得空,过去一哈,见一见这位夫人……” “这就来!” 王角眉头一皱,把钢笔又合上,放回了笔盒,然后起身开门,见王国略微岣嵝的身子,和气地说道:“四姨夫,要是有事,摇个铃铛就行,我听见了,自己下去。” “这咋个可以嘛,不得行不得行,现在哩行市,就是指望着姑爷才有活路,我也不是不开眼哩哈儿,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见王国这态度,王角也是连连点头,心中却是骂了起来:金飞山这个臭婆娘,但凡从长辈身上学到点好的,老子也要轻松的多,哪能动不动就头昏眼花腿软腰酸? 二人下了楼,王国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王角则是直奔钱老汉的办公室去了。 一般接待,贵客都是在钱老汉那里。 还没有上楼,只是在楼下,就听到了楼上的欢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钱三爷真是会说话,我们家温丫头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啊,也是她有福气,能嫁给你们家王大哥,这往后啊,好日子火火红红和和美美,可不得兴旺发达呀~~” 那嗓门不敢说震天响,却也是跟王宝珠有的一拼。 站楼梯就听这个声儿,王角就不想上去。 什么叫“我们家温丫头”? 那岂不是萧温小姐姐的妈? 可萧温小姐姐没有妈呀? 不对,萧温小姐姐有妈的,但后来没了,也没见大混子老丈人萧世鲁有什么管家婆拉扯耳朵啊? 什么情况这是?! 正待上去,却见楼梯上有俩人正在翻花绳,一个素净的丫鬟打扮,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光景;另外一个,却是一身上好的丝绸,翻领镶边带金带紫,绣花鞋面左脚牡丹右脚桃花,可谓是大红大紫也不显俗气。 绿色的棉绸光面裤子,上头的罩衫过膝,乍一看,着实大红大绿的土到爆棚,可穿得人好看,那就不一样了。 这是个七八岁上下的小丫头片子,只是梳了一个双丫髻,略微有个几只金蝴蝶珍珠蜜蜂挂在上头,脖颈上还有个薄片金镶玉长命锁,“长命百岁”四个字就在锁中间,大圆环看着阔气,却因为是薄薄的一片,倒也不重。 又因为悬着一串儿铃铛,所以翻花绳时候有些动作,便发出“簌簌簌簌”的细微铃铛声。 小姑娘没有涂抹胭脂水粉这些破烂,就是干干净净素面朝天,可粉红脸蛋儿大眼睛,就算一言不发,也透着一股子灵气,挡也挡不住的那种。 大概是看到王角来了,楼梯上的两个人愣了一下,年长的丫鬟立刻起身,将小的姑娘掩在身后。 “不要紧,他就是萧老爷家的新姑爷。” 这声音简直就像是从后脑勺里冒出来的,吓得王角转身就是一拳,结果打了个空。 却见一个庞大仆妇,后仰了一下上半身,又重新直了起来才说道:“王大哥,夫人在钱先生办公室等您呢。” “……” 王角直接懵了,不,他直接就惊了,刚才他转身一拳又快又狠,纯粹是下意识动作,原本还有点后悔呢。 可这后悔,连半秒钟都没有,就被他抛到了五湖四海,眼前这个胖大仆妇,居然有这么拽的反应?! 卧槽……这杀龙港是灵气复苏了怎么地?! 更牛逼的是,王角余光一瞥,就知道这胖大仆妇的腰间,绝对挎着手铳,而且至少是两把。 这尼玛什么情况?! “舅舅家的新姑爷?那就是大表姐的丈夫?” “姑娘说的对,就是他了。” 掩着可爱小姑娘的丫鬟压低了声音,肯定了小姑娘的判断。 “那我得喊他表姐夫了。”小姑娘于是脆生生地探出个脑袋,看着王角喊道,“表姐夫好。” “呃……好、好……” 王角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又是哪一出?! 脑子里一片混沌,上楼到了门口之后,就见钱老汉直接招了招手:“阿角,过来认识一下刘总警长的夫人,以后大家就是亲戚了。” “刘夫……” “哎呀!” 不等王角打完招呼,就见萧平满脸笑容,脚步利落地走到他跟前,一把攥住了王角的手,“这就是王大哥吧,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比我们家的老三可是强多了!” 说着,萧平还扭头对钱老汉说道:“钱三爷教得好啊,教出一个状头来。这老话也常说,千里的马常有,可是啊,这伯乐,不常有!” 钱老汉哈哈一笑,倒也没有解释什么,反而笑着说道:“刘夫人过奖啊,过奖了,这也就是稍微有了点小名气,只是没曾想,大家都比较抬爱,给个面子。热闹一阵,也就过去了。” “嗳~~钱三爷这话说的,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假客气。这好苗出好材,人人都知道。可要是没人修剪,那指不定就长成了歪脖子树呢?” 笑得合不融嘴的萧平,只看王角第一眼,就觉得这对师徒,绝对不会差。 毕竟萧平记得张子曾经说过:只要长得好看,一般都不会太差。 萧平现在打量王角,就觉得这孩子长得模样俊朗不说,也没见了人就缩头耷脑,大大方方干干净净,是个好人儿。 再加上之前在钱镖的办公室里,看过王角的作业、讲义,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字好人也好,可见真是个读书种子。 考上大学,可不就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思量一番,萧平顿时喜上眉梢,然后拉着王角坐下,拍着王角的手,笑眯眯地问道:“王大哥,你要小妾不要?” “嗯?嗯?!” 听到“小妾”两个字,王角整个人都虎躯一震,嗡嗡嗡嗡的那种震…… 104 纳妾有风险,结婚需谨慎 “刘、刘夫人,不是……” “哎!大哥,你得跟温丫头一样,喊我一声姑妈呀!” “……” 流露出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钱老汉。 然而钱老汉只是咳嗽一声,然后捧着茶杯喝茶,当没看见! 你说你,我喊你一声先生,你敢答应吗?! 毫无疑问,钱老汉的态度就是答应下来,这事儿有什么好想的,反正不是他钱老汉纳妾。 “我跟你说啊,这一个可是好人家,我原本呢,是想先去世鲁那里看看。毕竟这事儿吧,终究还是跟我们家温丫头有关。不过我一寻思,这将来啊,大哥你才是当家人啊,索性还是先过来跟你说了,我再去世鲁那里说。” 笑呵呵的萧平看着和气,可那不容置疑的姿态,简直让王角想一拳轰她脸上。 这奔五的老阿姨看着慈眉善目,竟然也是个老辣角色啊。 尼玛的…… 王角的肝儿现在都在发颤,一个金飞山,都快让他魂灵都飞了,销魂蚀骨的那种,人都要被榨干成一坨,扛不住,实在是扛不住了。 “姑、姑妈……” “哎~~~” 听得王角喊了这一声,萧平应得高兴,笑得眼睛眉毛都没了,掏出一个红包,就拍在了王角的手上,然后笑呵呵地说道,“等你们正式结婚的时候,姑妈我再给你包个大的!” “……” 感动,太感动了。 你老母的…… “姑、姑妈,这、这事儿,萧、萧娘子知道吗?” “嗐!这事儿还用知道?我可不是先过来跟大哥你说么?一会儿我再去妇幼保健局,提一嘴儿的事情。再说了,给大哥的这个小妾,那往后啊,就是我们家温丫头的通房大丫头,自己人!” 眼观鼻鼻观心,这话一出口,捧着茶杯的钱老汉都愣了一下,眼神很是意外地瞄了一眼萧平,见多识广的钱老汉心中暗忖:都说姓刘的老婆是个不讲理的混账婆娘,现在看来,传言多半不实,那些招架不住的贵妇人,哪里能像这样豁出去面皮…… 其中的道理,无非是那些落魄的传统贵族家庭,还要揣着端着祖上的光荣,反倒是刘亿要潇洒的很,从来不讳言自己爷爷那辈就是瀚海公主府、琅琊公主府的狗。 三代人,“世忠社”的大龙头,正经混出头的,就刘亿这么一个,他爹不行,他祖父也不行。 又瞄了一眼王角,钱老汉心中也是叹了口气,寻思着以后这弟子啊,还是自求多福吧。 实在是皇唐天朝在婚姻律法上自有主张,两百多年前妾生子就是个屁,但是因为有张子撑腰,之后妾生子也是有财产继承权的。 而在这个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就是妾室如果长期没有生理需求,可以向婚姻注册地的主管部门申诉。 也就是说,男人想要纳妾,三思而后行…… 尤为关键的一点就在这里,通常能够纳妾的男子,多半都是有点家底的,如果只是纳一些娘家没实力的小妾,倒也罢了。 可如果是利益联盟,那就大不相同,一旦闹翻,小妾的娘家,完全可以通过这条手段,把人整得灰头土脸。 所以皇唐天朝的贞观三百零一年,想要纳妾,是真的要深思熟虑,毕竟一旦玩脱,不仅仅是自己身体遭受残酷的摧残,财富、名声、地位……所有的一切,还不如被海贼王给抢了。 至少那样还有机会抢回来。 换成纳妾玩脱,那跟社会性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心情极为复杂的王角,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蓝彩仕口中的“甫里先生”是多么的狂霸酷拽叼炸天了。 那哪儿是八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那是八十多岁的人精啊。 陆老先生纵横欢场数十年,片叶不沾身,人从花丛过,全程拔鸟无情,那叫一个嗨。 最关键的一点就在这里,不用负责啊,别人想咬他,那也是无从下嘴。 顶天就是一个私德有亏,然后被人骂为老不尊或者老不修啥的。 可这妨碍什么事儿了? 陆老先生先用钱砸到所有玩弄嘴皮子的牲口们说他这是“风流不羁”,再用钱砸到玩弄笔杆子的牲口们夸他是“游戏人间”,最后再用钱砸到满大街的牲口都说这是男人们的通病! 那这不就完美了么。 纳妾? 纳个锤子的妾。 陡然间,王角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要是没啥追求,大概还觉得自己血赚呢。 现在一想,这尼玛但凡要是有点追求,也得慎之又慎。 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这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眼巴巴地看着钱老汉,回过味儿来的王角现在是真的怕了。 可惜,钱老汉大概是早早地跟萧平谈妥了,这事儿就等王角走个流程,到时候在婚房里头,那必须坚硬如铁! 淦! “姑、姑妈,那、那……那是哪家的人啊?我、我能问问么?” “能啊,咋不能?” 萧平笑着说道,“要说这人家,那肯定是好人家。沔州银行的一个行长,姓纪,你知道么?” “……” 艹。 “这位纪行长,那可是能人啊。不说是神通广大,就说这读书学识,一等一的高啊。”比划着大拇指的萧平,还在那里滔滔不绝,“能跟他在一块儿处着的人家,那能差了?” “……” 感情不是纪天霞的家里人? 王角感觉自己又行了,虎躯又能坚挺了。 只是猛然间,他觉得这好像哪里不对啊,你他娘的还是没说哪户人家啊。 有心想问,但瞄了一眼钱老汉,见这老东西居然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王角顿时明白,这恐怕不简单…… 萧平在那里哒啵哒啵说了一通,也没具体说个正经人名出来,等快要走的时候,她才提了一嘴,说是等王角大考结束了之后,暑假可以帮忙给她闺女辅导辅导功课。 服了。 等萧平带着人走了之后,王角赶紧冲到钱老汉跟前发问:“先生,这又是什么情况?》” “咳嗯。” 钱老汉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看着王角语重心长地安慰道:“阿角啊,长沙路忠武军有个女子,十九岁,年纪刚刚好,我看……” “……” 你看个屁你看,老东西你到底有用没用?! 王角寻思着,喊这一声先生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105 上船容易下船难 “先生,我已经有了一个小妾了啊。这再来……是不是……” 心里苦,不想说。 “你不要有情绪嘛。” 我没情绪! “老夫也知道,你很想专心学业,毕竟大丈夫志在四方,哪能在脂粉堆里打滚?” 你知道你还让我纳妾?! “不过你也要了解自己的条件嘛。” 我什么条件?! “你说你,杀龙港‘杀鱼神童’,北苍省一百多年来就这么一个像模像样的读书种子,这样的条件,而且还没什么让人忌惮的背景,拿来当纽带,当桥梁,实在是太好不过……” “……” 男默女泪的论断,王角寻思着,自己这不就是一只工具狗么? “老夫可以向你保证,只此一次,不会再给你再加一个小妾了。” “……” 拜托,这种竖旗的话,老子听了就毛骨悚然好么? 王角一张脸臭着,然后看着钱老汉:“先生,这一回真不能拒绝吗?” “刘夫人来了之后,就把事情说了。前因后果我也听了,我当时就想义正言辞地回绝。” “那怎么……” “义正言辞的回绝,也就是想想。毕竟……”钱老汉打开了茶杯,又嘬了一口,神情很是感慨,“她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 “不瞒你说,阿角。这次刘局长很有诚意。” “……” “教育局的位子,他自然是要撑我的。不过除此之外,他还能通过‘世忠社’,帮忙把河南、关中的球队,请几支过来,在北苍省设置青少年队。阿角,虽说老夫对钱不感兴趣,不过那些钱,终究不是老夫自己的。” 抱着茶杯的钱老汉看着王角,“老夫百年之后,要是不能给你留一点传上几代的物业,那这个先生,不是白当了?” “球队?” 王角一脸懵逼,这特么都是啥玩意儿啊。 “霸王、柳营这两支金牌球队,都会组织培训北苍省的青少队,还会在杀龙港开办训练营。你要知道,现在苍龙道南北的气氛是很好的,也有基础。但娱乐活动还是太少了一些,只要再修一条铁路到岛北,那苍龙道这里,自己也能组个联赛。” 眼神淡然的钱老汉语重心长地看着王角:“球队本身赚不了钱,但球队之外,能赚大钱。杀龙港曾经还是沙县的时候,人口已经非常丰富,老夫年轻的时候,就判断这里会成为重要的税仓,后来做数据调查,一切的反馈也是跟老夫的判断高度一致。” “……” 这也太跨界了吧老伯?! 王角寻思着,这尼玛老子纳妾还跟征税大计牵连在一起了? 这可真是了不起呢。 “‘世忠社’有这个门路,当然刘亿这个狗东西也想趁机吃肉就是了。” “可是先生,这跟我纳妾有啥关系?” “你别看萧平像个粗大仆妇,可要是没有过硬的好处,她是不会给人做说客的。按照她所言,应该就是纪天霞拜访了刘亿夫妇。也是一鱼两吃吧。”钱老汉竖起手指点了点,“一,他借这个由头,搭上了刘亿,而刘亿也正好需要;二,他通过刘亿,再送个小妾给你,既能显示实力,也能跟你拉近关系。” “……” “纪天霞这个人,不简单。当年老夫的大哥,就想把他拉入门下,可惜,此人志不在此。” 至于说这个志不在此的“此”是啥,钱老汉却是没有细说。 不过略微梳理了一下脉络,王角从刘亿夫妇还有纪天霞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双赢。 从外人眼中来看,他王某人这样的小年轻,简直是赚大了。 白捡一个小妾不说,还跟大佬们关系更进一步。 然而实际上都是狗屁,王角深入一想,就明白过来,自己他娘的又成了共享平台? 淦! “阿角,边疆地区对中央的风物,一向是极为追捧的。否则你以为陆龟蒙的名声,凭什么响彻四海?跟他一样有钱的豪门,多得是。” 手指点了点桌子,钱镖提醒着王角,“你不要小看这些球队,都是圈钱利器,最重要的是,对地方官员来说,也是个极好的平台。” 说得不太多,但王角在钱老汉这里,也总算是开了一点点窍的。 当时就领会了钱镖的潜藏意思,毫无疑问,如果借助球队这个平台,暗中输送利益的方法将会更加的正规。 围绕球队甚至是球市的业绩规模,完全可以在文教、经济领域中刷政绩。 砸多少钱进去,加个零从别处找补过来,不是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边疆区的官僚们,还可以用学习中央的口号来顶着,再加上民间确实有这样的基础,那么一切就变得水到渠成起来。 至于说围绕球队圈多少地,买多少人,又或是改造多少设施,那设计到的方方面面,就有点恐怖了。 “不过万事开头难,先预先做个暗手,留有备用就是。” 钱镖这样说,显然也是表明,真要是搞球队,应该是比较靠后的事情,他不上台做杀龙港教育局局长,甚至北苍省教育厅的话事人,这球队能搞? 搞个屁的搞,他钱某人的政绩,是别人能够染指的? 只不过就算要搞,也得提前做好准备,做这个准备,光靠一个人两个人,显然是不行的。 刘亿这种黑白两道通吃硬吃横着吃的家伙,就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只有纯粹的利益关系,钱家信不过刘家,刘家也信不过钱家。 但是钱家出一个钱老三的学生,刘家出一个妻族的外侄女,两家合作,搅合搅合,那就有信任基础了。 必要的时候,小夫妻赶紧生个崽出来,在百日宴上,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商讨深入合作、全面合作,完全有可能。 至于小夫妻打算过个几年再生孩子? 不用怕,有备胎。 小妾干嘛用的? 不就是关键时候顶上去吗? 火线不下岗! 完美预案工具人! 耳提面命一番,王角离开钱老汉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走楼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卧槽我怎么觉得我这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呢?” 106 亲姐弟,这个数 “我的姐姐,这不太好吧?” 在萧家的住处,大厅内萧世鲁躬身站着,萧平则是坐在那里板着脸。 “怎么着?哪儿不好你倒是给说道说道啊。” “我的好姐姐,您也是知道的,咱们那是什么人家啊,这哪能不要脸呢是不是?也不知道哪个窟窿里掉出来的野丫头,也敢给咱们家的姑娘做通房大丫鬟?那成什么了?还有体面吗?” “呸!别给老娘显摆你萧家那点破烂儿,你跟鬼去争竞呢!体面?什么叫体面?开元通宝才是体面!” “嘿嘿,老姐您别生气啊,咱都是一个妈生的,你跟我置什么气啊。” “那你给我个准话,这温丫头那边,你能说通不说通?” “这个数。” 伸出拇指和食指,萧世鲁比划了一下,“只要这个数,明儿这个时侯,我一准儿到您跟前报喜,如何?” “你女儿,你个当爹的却来和我讨价还价?” “嘿嘿,都多少年的姐弟了,我的姐姐,我的好姐姐,谁还不知道谁啊。您能来我这儿有商有量的,那指定是捡着条大鱼了不是?” 来回翻着手指,萧世鲁笑得一张脸都扭曲了,整个人都是有点亢奋:“只要这个数,咱们都痛快点儿,成不成?” “八百?” “八百……那我就得可怜可怜我们家大姑娘了,多好的姑娘啊,这么个好人儿,被自己亲姑妈埋汰。我这个当爹的没用,那也只能去亲家母那里掉上一两滴眼泪儿了,您说是不?我的好姐姐。” “……” 萧平瞪圆了眼珠子,好一会儿,才忿忿不平道,“这一回,我也没捡着什么大便宜,没现钱,连丝绸也没有半匹。” “嚯~~~~” 拖着长长的调门,萧世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萧平,然后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好姐姐,您这回指定是发了大财!而且姐夫肯定全让给你了,说说呗,多大的财?也好让小弟开开眼?” “呸!老娘开你个臭狗屁!” “羊脂玉?” “……” “金子?” “……” “珊瑚、玳瑁、琥珀、珍珠、玛瑙、翡翠、蓝宝石……嚯!蓝宝石!” 萧世鲁一口气报了一堆的宝贝名,念到蓝宝石的时候,见萧平脸色微动,顿时拍着手用力地点了一下萧平,“多大的蓝宝石?!不对,你这脸色儿,不像是蓝宝石,难道是……红宝石?” “……” “我的亲娘,老姐,多大个儿的?” “……” 萧平的眼神都飘忽了,憋了半天,埋怨道,“你说你,你这脑袋瓜子,但凡用在正道儿上,那萧家也不至于此啊。你小时候,算术都是满分,你要是认认真真念书,何必成天出去招摇撞骗?” “没劲了没劲了没劲了不是?提这个干嘛?干嘛呢萧大姐!” 绕着桌子坐下,萧世鲁自顾自拿了自己的茶杯,正好喝,又放了下去,先给萧平添了茶,然后才拿起茶杯攥在手里,却是没喝,而是挑着眉毛有些感慨:“就咱们家这行情,我那会儿要是能念书,那早败了。” “现在不也是败了吗?” “那现在可不也是马上就要起来了吗?” “你这叫起来?” “嘿,萧大姐你还别瞧不起,咱们萧家这一回,还真就要起来了。你们啊,就是眼皮太深,只看上面,不看下面。” 萧世鲁嘬了一口茶,回味着茶香,他却是懒得跟萧平解释在亲家母那里看到的,指望萧平能过去看看“宝珠椰子饭”? 门儿也没有。 用体面人的话来说,码头那种腌臜地,也是刘夫人这种贵妇人会去的? 只怕马车路过,连个车帘都不会打开,更别说抬脚落地了,那……多脏啊。 “啥意思?整这么悬乎。” “你也甭管悬乎不悬乎,给八千,你走人,我回头跟大姑娘说。” “八千~~~” “我的姐姐,自家兄弟,八千怎么了?那不就是一根小腿毛么?” “你本事不大,口气倒是挺大,老娘上哪儿给你弄八千去?” “啧。”萧世鲁撇了撇嘴,歪头斜眼地看着萧平,“那要不我问姐夫要去?我还没见过个儿大的红宝石呢。” “就八千啊!” 啪! 萧世鲁一拍手,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也似,眼睛眉毛都不知道掉哪里去了,“那哪儿能啊,亲姐弟,说八千,就八千。多给我这个当弟弟的,可要跟你急啊!” “……” 不多时,就听萧平吩咐了一声,胖大仆妇就陆续搬了几个箱子进来。 依次打开之后,里面便是红绸布裹着盖着的银元,成色绝佳,丝毫没有发黑。 萧世鲁嘿嘿一笑,随便抖了一卷出来,哗啦啦的清脆声音,听得他合不拢嘴。 “我说老姐,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行了,明天这个时侯,准信儿。” “您老放心,只要是我应下来的事情,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明天!这个时侯!准信儿!” “行行行,我记下了,我记下了还不行吗?” “走了!晦气!” “那我可就不留老姐您吃饭啦,刚好晚上还有个饭局,位置差了点儿,在码头呢。姐要是不嫌弃,要不咱们一块儿?” “滚!” 萧平气鼓鼓地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扭头叮嘱道,“明天!” “知道知道,明天这时候,我一准儿给您报喜。” “走了。” 说罢,萧平这才松了口气,往外走去。 等她走了之后,萧世鲁这才喊了一声:“峰儿!峰儿——” “来啦老爷!老爷,什么事儿?!” “去,到码头亲家母那里传个信儿,就说咱一会儿就到。” “是,老爷,我这就去。”萧峰说罢,转身就要去传信,刚走出去,又回来鞠了个躬,然后笑呵呵地说道,“对了老爷,马车已经给您叫好了,就在门口。” “老爷我没白养你!” “嘿嘿,老爷我这就去了啊。” “等会儿。” “嗯?老爷,还有啥事儿?” “都这么大人了,是老爷我平时没给你零花,还是逢年过节短缺了你的用度,怎么一年到头的,就这么一身洗的发白,摆子起毛儿的衣裳?” “嘿嘿,老爷,这干活的时候,穿那么好干啥?这衣裳多宽敞,还舒坦!” “别啊,都老大爷们儿了,拿着,做一身像样的。” 说着,萧世鲁从箱子里头摸了几个银元,也没看数目,直接拍到了萧峰手里,“等大姑娘嫁过去了呀,你还忙什么呀,你也是萧家少爷,得有体面,懂?” “嘿嘿,谢谢老爷!” “去吧。” “那我去了啊老爷。” 萧峰也没有数,直接把银元揣到怀里,迈开腿就往外跑。 “要棉绸的,那穿着舒服——” “哎!知道了老爷——” 107 轻舞飞扬和目瞪口呆 “纪先生,这几天好像前来拜访的人,多了一些?” “哈哈哈哈……” 纪天霞坐在软椅中翘着二郎腿,手中的烟斗并没有烧着烟,只是随便攥着,当个把玩的物件。 “先生何故发笑?” “小安。” 看着小安,纪天霞问道,“原本北苍省行署官邸的人,没几个认识我纪天霞,或许有知道的,但也只是给个面子。但现在,我既然送了大礼出去,而且还是警察局局长家里,看在刘老总的份上,也得走走过程。” “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错。” 小安若有所思,感慨道,“这可真是麻烦的很。” “毕竟也不是以前啦,你这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笑了笑,纪天霞的言外之意,便是小安的杀人技术,在这太平地界,只怕也是没什么鸟用。 “杀龙港,会越来越太平吗?” “那些想搞乱了好火中取栗的,不是都跑去海南度假了吗?” 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态度的纪天霞,很是平淡地说道,“刘亿要吃肉,谁敢扎刺,谁死……” 随后大约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用烟嘴点了点小安,“来了杀龙港这么久,我们收集到的消息,顶天就是一个‘缥缈苍龙’被炮决好几回。苍龙道这么多海贼大寇,刘亿没道理只折腾这么一个,以我之见,他定是在筹划什么。” “莫非,他打算一鼓作气,来个一网打尽?” “海贼换了一身行头,上岸就是商贾百姓,要全部一网打尽,恐怕很难。不过那些背后有大金主的海贼,怕是要完。” “‘缥缈苍龙’一伙?” “这只不过是个名头,我可以肯定,之前抓捕的‘缥缈苍龙’一伙同伙,应该不是在苍龙道厮混的。” “嗯?纪先生是不是有消息?” “刘亿的二儿子刘德光,曾经在二号水库追击一伙海贼,口音却是茶北官话。” 说到这里,纪天霞脑海里筛了一遍茶南、茶北的家族,蒙氏、孟氏、诸爨、冉氏……一个个扫过去,最后眼皮耷拉地说道:“江湖上有这个闲钱的,其实不多,还有这个意愿的,那就更少。” 塞了一点烟丝在烟斗中,一旁小安已经擦燃了火柴,纪天霞猛吸了几口,终于把烟斗抽出烟火来之后,他才吐了一口青烟:“成都路忠武军,算是其中之一。而且我听说,王建那个老不死的,准备让自己儿子,娶巴蜀金氏的一个女子。” “巴蜀金氏?在茶马道淘金的?” “不错。” 小安抖开了一张地图,放在茶几上,这张地图上,有着贞观288年之前最全的全国官道线路。 算是一张比较特殊的交通图。 “兰沧江有水路七十几段,每段都有集镇,兰沧江两岸又各有官道,从剑南一路南下,有钱有人,倒也的确容易安排。” “不用看图,我料定是成都路忠武军的人。”纪天霞眯着眼睛,整个人向后仰躺着,“王建那个老东西,我估计可能是快要不行了。现在几个儿子,都想争大都头的位子。江湖上的规矩,无非就看谁干出来的事业够大……” 听了纪天霞所说,小安一琢磨,也是点了点头:“看来,是成都路忠武军的人,勾结了海贼,又或者就是顶着‘缥缈苍龙’的名头,打算在北苍省搞个大新闻出来。” “你啊,资料摆在那里,不要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就不当一回事。” 纪天霞闭着眼睛,缓缓地抽了一口烟之后,才接着道,“王建的四弟王国,是长期在茶南省混的;他小儿子王宗衍,原本是打算找个吉日,然后跟金氏的人联姻;钱、人,都有了,加上王宗衍、金氏都有这个动机,那么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刨根问题然后找出证据,这不是纪天霞的事情,他不是侦探,没必要去纠结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那怎么之前绞杀那些海贼的时候,没见着金氏或者成都路忠武军的人呢?” “漏网之鱼,难免。” 纪天霞微微抬头,“你想想看,若是在汉阳,有人杀我。银行的保卫队肯定是先有伤亡,而我收到警报,肯定立刻带着你走人。领头的,跑得最快,死得最晚,才是常有的事情。” 说罢,纪天霞突然感慨:“要不然张、班、长孙,怎会让人如此佩服?擒贼先擒王,谁都知道,可又是那么容易的?苏定方冲阵厉害又如何?也未见他阵斩了突厥可汗。” “如此说来,金氏的人,还活着?” “应该还活着。” 点了点头,纪天霞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小安道:“去卖个消息给成都路忠武军的人,就说他们要找的人还活着。” “啊?” “如果对方开价,那就说明,是真的还有人在北苍省,甚至就在杀龙港;如果对方没有反应,就说明人已经死了,甚至这一次闹得海贼,应该跟他们无关。” “……” 小安突然觉得,纪天霞好阴啊。 不过想了想,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就是跟着学习,顺便长长见识,于是换了一身行头,就往外面去了。 跟江湖上的人碰头,自然是有他的门路。 他们原本是住在“沙县大酒店”,但之后也在朱雀街租了一个宅院,也方便停一下马车。 出门之后,小安就看到了对面那家还在装修的大豪宅,楼底下的店铺,似乎都在重新装修。 蹬着自行车,正准备去码头的酒肆,却见对面豪宅中,居然也有人蹬着自行车出来,还是粉色的女式自行车。 骑车的那个女子,一边蹬一边嚷嚷:“夫人诶~你上车了没有?” “我不是搂着你的腰了吗?” 却见那骑车的女子伸手摸了摸扶着自己腰的手,然后笑得花枝招展:“嗨呀~都怪夫人太轻盈了噻,我还以为夫人没坐到起~~” 说罢,那女子出门一拐,看到下坡路就笑得的眉目飞扬:“夫人~抱紧了哈~车子要加快了嗦~” “嗯。” 就见那两个女子,“咻”的一下,就冲下了坡,迎面而来的风,把两人的长发都吹得飞扬。 看着这两个女子一脸的幸福,小安目瞪口呆:“我的天,南方果然风气开放啊,真是大开眼界,不比洛阳差多少啊。” 108 浮华之下 杀龙港三面环海,哪怕所谓的岛北群山,其实也还隔着一条狭窄的海峡,也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三百年来,才成为“广交会”及各大组织的重要据点。 北苍省什么都可以丢,唯独杀龙港是不能丢的。 大量的船舶要在这里停靠、补给、休整,整个南海地区,最大规模的船坞群,就在杀龙港。 被海洋贸易养活的人,其实相当的多。 朱雀街南下,到了沿海马路,由东向西,便是一片比较热闹的区域。 这里酒肆林立、风格多样,各种口味风味的酒水,都能在这里找到,往来苍龙道的豪商,也往往会在这里设一个据点。 而在波斯海那里的地方政府,也会在南海宣慰使府的安排下,在这里设置办事处。 一百多年前,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平康坊。 和长安城的平康坊如出一辙,官营的娱乐场所,最开始就是为了外派的官员、贵族们服务的。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国营企业和民营企业的技师,互相交流技术,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另类的风格。 有些国营企业,甚至单独在别处开了分馆,比如说千金一笑楼,这种就是能够做大做强的典范。 “靓仔,喝酒、吃饭、住宿还是找乐子啊。我们‘波斯画皮坊’服务一流,新来的恰丝丽小姐正宗波斯王族之后啊!腰细奶肥,活好包爽,吹拉弹唱什么都会啊靓仔!” “相公要不要看看我们‘双鱼馆’啊,招牌黑鱼白鱼比翼双飞,镇馆之宝是叙利亚新到白鱼妹安吉拉,号称‘大马士革堕落天使’,‘生吞禁果’绝对快活啊!相公,考虑一下?!” 蹬着自行车的小安一路过去,就见码头平康坊这里的酒肆外头,到处都是招揽生意的杂役。 当然愿意出来拉客的杂役,一般都不是什么正经酒肆。 不过话又说回来,愿意来这里的人,一般对于正经酒肆,其实兴趣也不是特别大。 要的就是不正经、不正规、很混乱的那种酒肆! “应该就是这里。” 小安心中默念着一串数字:三三七八。 然后就从码头平康坊的第三个入口进入,但后在第三个交叉路口右拐,在弄堂中找到了第七个院子,直接进入其中,然后在院子的第八门牌前停好了车子,然后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 扭扭捏捏的声音传来,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就见一个年岁最少四十岁的妇人,闪着一双桃花眼,喜出望外地打量着小安,“哟~~多俊的哥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说着,这妇人伸手就去拉小安,“来来来,我这里可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打听个事儿。” 小安侧过身,避开了妇人的拉扯,然后摸出了一枚银元,递给了她。 “嘁~没劲儿。” 妇人翻了个白眼,见不是来玩耍的,顿时扭着水蛇腰,双手交叉在胸前,转身往里头走,“进来吧……” “递一个消息出去。” 进屋之后,小安站在那里直接开口道。 那妇人双手交叠,没好气地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包烟,抖了抖,就抖出来一根,叼在嘴里之后,也没有点燃,直接翻着白眼在那里说道:“递给谁啊?” “成都路忠武军。” “二十块。” 嚓。 很是不耐烦的妇人,擦燃了一根火柴,然后啵滋啵滋抽了两口,眯着眼睛没有正眼看小安,“要几天到?” “一天。” “再加一百。” 这妇人仿佛是随口那么一说,对金钱好像没有概念一样。 “先付一半。” 说着,小安手一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一只钱袋扔了出来,稳稳地落在桌上,而刚刚好,钱袋口子开了,哗啦啦滑出来十几枚银元,在光亮的照射下,很是抢眼。 瞥了一眼银元,妇人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显然是见惯不惯,吐了口烟,手肘顶着手背,“消息内容。” “一句话。”小安也没有去看妇人,“人还活着。” 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他走了之后,这妇人才骂骂咧咧起来:“多俊俏的小哥儿呀,不出来卖,可惜了。唉,真想玩玩……” 嘴上这么说着,又一扭一摆地拿起了桌上的钱袋,甩了甩之后,她便转到内屋,然后摇了摇铃铛,有个佝偻的老者过来,听命等候。 “去派个电报,成都府的,让那边给成都路忠武军递个消息,四个字:人还活着。” “是,太太。” 老者微微点头,没有多问。 而小安离开之后,一路上发现这里的客人来路非常复杂,有些家伙,身上的纹身就差直接纹着“海贼”两个字。 包着头巾的水手们风格迥异,但从腰间的佩饰,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们的船是在哪一片海域厮混。 “嗯?” 蹬着自行车准备返回,却看到一伙穿着得体,还戴着撲头的家伙,进入了一处临街酒肆。 这酒家很传统,楼上楼下的布局,可能还带着住宿,那一伙人进入其中,直接找了一楼临街的隔间,落座的时候虽然很平常,但一个个都在打量着四周,这种习惯,小安很熟悉。 那几人看到小安之后,目光仿佛是随意地别过,但这种些微的动作,还是刻意了一些。 没有理会,小安调转方向,蹬着自行车便走了。 只是他一走,那几人立刻拍了一块钱在桌上,然后换了一家酒肆,重新找了个临街的隔间坐下。 回到住处,纪天霞正在翻阅着《阁楼》的计划书,听到脚步声之后,他才问道:“办好了?” “办好了。” 说罢,小安给纪天霞又倒了一杯茶,将茶壶放好之后,他才道,“纪先生,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乱党的人。” “嗯?!” 纪天霞眉头微皱,“多少人?” “六个,在平康坊。” “难道刘亿平静这么久,就是为了他们?” “纪先生,乱党回来杀龙港吗?” “照理说是不会,沙赞、刘亿父子、钱镖兄弟,随便哪一个,背后的实力,都不会南海这边乱党可以抗衡的。但是,这是常理,有些时候,总会出些反常理的事情。” 说罢,纪天霞对小安道,“你去各大码头、港区、船厂看看,乱党要起事,离不开这些地方的工人。” 109 《阁楼 《阁楼》的样刊,终于出了。 “卧槽,卧槽,卧槽……” 偷偷地翻着样刊,王角在宿舍里精神抖擞! 汤云飞这画风,简直了! “很黄很暴力……不对不对不对,是很有浓厚的维多利亚艺术气息!” 其实王角懂个毛的维多利亚艺术气息,他哪儿知道这个啊,他就知道这《阁楼》上的小娘们儿嘿…… 或是衣衫不整,或是一丝不挂,神情更是各异,或嗔或怒,或娇或羞,着实让人大呼过瘾。 可惜,这玩意儿在杀龙港这里,没办法出高档货。 手中的样刊,是要去长安、洛阳、广州、苏州这种大城市出的。 纪天霞甚至还拿出了一份贷款合同和几分租赁合同,洛阳有一家印刷厂,现在就是在给他开工。 这让王角很是震撼,看着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纪行长,到底怎么做到跟野蛮土豪一样血腥崛起的? 他瞧纪天霞那模样,就是个文弱小哥儿啊,毫无威慑力,可这行事作风,很是粗暴有力。 笃笃笃。 哗啦啦啦…… 听到敲门声,王角赶紧把《阁楼》的样刊藏了起来,猛地一个激灵:不对啊,老子都他娘的穿越了,还怕毛?又不可能是亲娘老子校长班主任过来查房,老子心虚什么呀?! 想到这里,顿时又自信起来:“谁啊?” “官人~~是我噻~~” “你过来干什么?不要妨碍我学习好不好?” 将《阁楼》塞在了被子底下,王角这才隔着门跟金飞山说话。 忽地,他又想起来,这娘们儿是自己小妾啊,不如趁这个机会,先跟她快活快活。 嘿嘿一笑,正待这么操作一番,却又听萧温小姐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大郎,今天我爹跟我说了一件事情,你知道么?” “……” 此时此刻,王角感觉自己就是海贼王路飞,一档软趴趴,二档变红变快,三档变粗变大还变硬,然后在萧温小姐姐这一片汪洋大海中泡着,立刻又变软了。 “啥、啥事儿?” 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露出一条门缝,王角有些忐忑地看着眼眶湿润的萧温。 “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咳嗯。” 王角轻咳了一声,然后对萧温道,“我怎么跟你说嘛,娘子,你的姑妈当时拉着我的手,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我家先生连个屁都不敢放,说刘局长现在就是要苍龙道竖旗。我寻思着,这竖旗,可不就是要黑白通吃?我一个十八岁的孤儿,腰还没有别人胳膊粗,你让我怎么办?” 一把攥住了萧温的手,手感依然的好,温润如玉,一旁金飞山见状,双眼圆瞪,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他和萧温,然后开口道:“夫人,进去坐下说嘛,站在门口,像啥子嘛~~” 推开门,拉着萧温在床上坐下,王角眼皮一挑,就见萧温一屁股就坐在了《阁楼》的上面。 心脏当时就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有一种莫名的刺激感?真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姑妈?” “哇,刘夫人那架势,就像是要宰了我一样,我都不敢说话,全程都是她一个人在说。” “哼!” 萧温越想越气,然后问道,“那个姓彭的,你见过?认识?” “怎么可能?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来不跟女生说话,整个新一中谁不知道我王角最是心无旁骛。” “……” 萧温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金飞山。 原本张口就来的话,听着就是怪怪的,王角看也没看气鼓鼓的金飞山,眼睛里只有萧温小姐姐,半蹲在窗前,伸手握住了萧温的手,然后用很是诚恳的语气说道:“娘子,那都是意外,你应该是知道的。我王角只想出人头地,只想翻身,怎么可能在女人肚皮上流连忘返?” “你狗日哩你放屁~~你嘞个话是啥子意思?妈卖批睡了老子当不存在哩嗦?你晓不晓得你在说啥子唵?” 金飞山顿时不乐意了,她寻思着自己都被王角里里外外玩了个爽,难道就这么当不存在?当小妾本来就够亏的了,结果人家完全不在意,这么拔鸟无情,太渣了吧。 批判! “你当老子想睡你?要不是先生看在什么狗屁保皇一脉的情分上,老子拿你去警察局领赏,难道不香?到时候老子考试是状头,还背着捉拿乱党份子的功劳,前程一片光明,要地位有地位,要身份有身份,用得着为了你个二十多岁的老太婆浪费这样的大好机会?!” “老、老太婆?!” 其它的话都当放屁,但“老太婆”三个字一出来,金飞山当时就炸了:“龟儿子你说啥子——” 上去就是一把揪住了王角的耳朵,一边冒眼泪一边骂道:“你个没良心哩狗东西,你抱老子回这头的时候,你口口声声咋个说哩?女大三,抱金砖,你赚喽,抱两块金砖,你抱你妈卖批哩金砖,你抱个锤子!你抱个铲铲——” “呐!好男不跟女斗,我从事保安多年,精通各种擒拿手、地面技、关节技,形意、八卦、太极,都是略懂,你别逼我啊!” “你不把老子当人,你龟儿子去死!” “臭八婆!我忍你很久了!” 正要去挠她,脑袋一别,耳朵还是被金飞山攥着,痛得嗷嗷叫,一蹬腿,当时就矮了下去,本想搂着金飞山的腰压下去,结果屁也没搂到,手舞足蹈,宛若发癫。 噗嗤! 坐床上的萧温小姐姐见他如此狼狈,顿时笑出了声儿来。 “大郎,我知你会拳脚的,这时候使唤的,是个什么名堂?” 咚! 一头栽地上的王角老脸一红,讷讷地出声:“你、你们妇道人家不懂……” 萧温正要去扶他,忽地感觉屁股下面有东西硌得慌,正要去摸,却见王角大吼一声:“熊的力量!” 宛若恶狗扑食,这社会性死亡的场面,怎么可能让它出现?! 然而金飞山也没注意,她毕竟是女子,身子要轻,被震了一下,自然就撒手,此消彼长,王角直接把萧温扑倒在床上。 “啪”的一声,很快啊! 当时《阁楼》就摊开来落在地上,满页的旖旎风光,让挣扎起来的萧温看了之后,顿时满脸羞红:“呸!” 110 知道太多有害身心 “龟儿子藏得深唵,满肚儿哩花花肠子,你娃儿还藏嘞种书嗦,给老子爬开,让老子先看一哈~~” 眼睛放光的金飞山一个猴子捞月,当时就把《阁楼》样刊攥在手中,连续翻了几页,顿时一边脸红一边撇嘴,“嘞种东西老子也就觉得一般~夫人,你看嘛,哪个女娃儿长成嘞个样……” 忽地,金飞山戛然而止,看了看有些衣衫不整的萧温,那惊人的弧度和曲线,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金飞山顿时勃然大怒:“嘞种书,假哩狠!老子把它给撕喽!” “我撕尼玛个头啊撕,这是七十万的生意好吗?!” 一跃而起,王角赶紧从这贼婆娘手中夺回了自己的图画版本高清精制“修炼手册”,连吹带抹的确认了《阁楼》样刊没事儿之后,这才横了一眼金飞山,“这可是师承阎派的顶级画师,你以为是冰室街的老色批啊。没见识的婆娘,真以为老子是色中饿鬼啊,猪脑子也不想想,老子要是有这个需要,直接找你不行吗?” “你、你、你不要脸!你说啥子流话!臭流氓!啥子有需要找老子,老子、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还在嘴硬的金飞山赶紧缩到了萧温一旁,躲在了萧温小姐姐的背后,完全不敢再多看王角一眼。 她最怕的,便是被人看到难为情的模样,此时此刻,顶着萧温在前,自己则是在萧温侧后偷笑暗爽,心中更是美滋滋:瓜娃儿还知道老子的好嗦,老子在他心头,还有不可替代哩地位噻~~ 王角一脸无语,将《阁楼》样刊收好,这才对萧温道:“娘子,不信你可以搜一下房间,纸巾都是干干净净的,我王某人一向以学业、事业为重,这一点,我经得起考验!” 一脸傲然,慷慨赴义,那架势是相当的足。 见他这副狗模样,萧温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高兴,许多话到了嘴边,直接就不想说了。 “那个彭彦苒,你真的不认识?” “娘子,开什么玩笑啊,你认识我也不可能认识啊。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原先在哪儿混,码头杀鱼啊。一个杀鱼的,能认识什么长沙路忠武军大都头的左膀右臂?” “等一哈!” 听到这话,金飞山忽然一个激灵,“啥子啥子啥子?长沙路忠武军?” “卧槽,你不知道你们两个过来干什么?” “老子就是听到起是个姓彭哩女娃儿,老子咋个知道她是啥子来路噻?” “彭彦苒,又叫彭小苒,长沙路忠武军二当家彭玕的女儿。” “妈卖批原来是嘞一家!老子认到起,江西房家哩老表,底子扎实得很!” “等等!” 王角也跟着一个激灵,他现在养成了好习惯,周围的老阴逼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信息,其实就隐藏在只言片语之中。 “江西房家,是哪个江西房家?” “房谋杜断噻?玄龄公之后,二房遗爱公,就是江西房氏,不好惹,嘞一家到处都是崽崽儿,州州县县,都是老表。莫看彭家是从山卡卡儿里头出来哩,那也是沾着亲,带着故噻~” “……” 我叼你老母的,这年头是个人都这么拽吗? 有点怀疑人生的王角,寻思着自己穿越之前,怎么就三代贫农? 然后仔细一想,可不是么,也就是穿越前,贫农还能把祖传染色体给传下来。 这年头,贫农基本就是早死早超生,没点贵气、豪气,还真没可能找着人生中的另一半。 也难怪黑窝仔这个叼毛,连乌鸡都是呵护有加…… 淦! “那这个彭彦苒,你认识?” “我十五陆七八岁哩时候,倒是见过,嘞个女娃子野得很,惹不起。啥子飞镖、飞梭、投枪、弓弩、手铳……没有一样不精通哩。她嘞个地方,还有个疤,从这儿到这儿,野猪儿哩牙齿撞了一哈。” 比划了一下,王角自己也摸了摸额角,这个叫彭彦苒的姑娘,应该是在左额角上有个疤痕。 这年头,正面只要有疤,就算丑,因为五官不正。 王角自己是无所谓的,这么一点疤算个屁。 他也从钱老汉那里,听说了一下彭彦苒的颜值,据说以“貌陋”闻名,总之就是一个字:丑。 但显然不同时代的审美定义,标准上就有问题。 反正王角不信一个土豪之家的闺女,会长得丑,这不符合时代规律。 至于说性格,那就没辙了,金飞山这里,倒是印证了钱老汉跟他说的“性格刚强”,这尼玛绝对不只是刚强,这尼玛绝对是钢铁! 被野猪撞一个疤? 卧槽他穿越前穿越后,听说过的都是被野猪撞死或者撞成重伤,留个疤? “金姐,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胖妹儿哩爸爸噻~”白了一眼,金飞山搂着萧温忿忿不平,“嘞个老倌儿,真不是个……咳嗯,也太气人喽。欺人太甚!哪个做爸爸哩,有嘞个样子哩嘛~~说啥子找个通房女娃子,呸,通个屁~~” “姐姐,没事的。” 萧温见金飞山又气又恼,倒是反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安慰的眼神看着她。 “啥子没得事情哦~~”翻着眼皮的金飞山还在那里恼火,“要不是老子现在落单,回头叫上兄弟伙儿,一定给他点儿眼色看看!老东西连哄带骗,自己女儿当啥子了嘛,也就是胖妹儿性子好,换作老子,你给老子拿腔拿调,老子给你演一出欺师灭祖,妈卖批……” “……” 原本还在担心“貌陋”彭姑娘是不是练过铁头功,现在王角一听金飞山这话里话外,顿时觉得,这娘们儿指定跟她老爹也是关系没好到哪里去! 坑! 全特么都是坑! 累! 真的是心累! 深吸一口气,王角凑到萧温小姐姐跟前,握住了萧温的手,然后正色道:“娘子,你放心,先生跟我保证过的,以后不会再给我找小妾了!” “你不是哈戳戳,你是神戳戳,‘狮驼岭钱三郎’哩话,能信唛?” “他是我先生,保证过的。” “屁哦~还先生,还学生,还老师,还弟子~~你就是个屁你晓得不?” “……” 一脸不屑的金飞山鄙夷地看着王角,“你晓不晓得,你嘞个好先生,钱三爷,嘞个老鬼年轻时候,单枪匹马干了啥子事情晓得不?” “狮驼岭收税?” “收个屁~~他跟他兄弟争家产,跑钱家祠堂,连发铳直接就塞到他亲兄弟哩嘴头!亲兄弟哦,比你咋个样嘛~” “……” “还先生~~先个锤子哩生~~先个畜生还差不多……” 111 我片叶不沾身的 艹。 这让老子以后怎么直视钱老汉?! 王角不是不知道钱老汉生猛,但要是像金飞山所说,那生猛的有点过分啊。 “你娃儿就个憨包,自家老师吃不吃素,你心里边儿没得数唛?” 小白眼儿翻得飞快,金飞山那是相当的鄙视。 “你有数,你有数你怎么落在老子手里了?” “你!” 一招反杀,当时就戳到了金飞山的痛处,要说运气不好,其实已经够好了,当时刘德光搜山,她和王国溜到新一中,绝对是大吉大利。 又在新一中拦住了一个学生娃和一个老保安,那更是喜上加喜。 可偏偏就是这个学生娃有问题。 看着就是个十七八岁不牢靠的模样,结果阴得很,她和王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你什么你?老子这叫福星高照,你个丧家母犬懂个鸡儿。” “你……”金飞山顿时又羞又怒,扭了扭身子,搂着萧温发嗲,“夫人~~你看他辣个样子嘛~~” “去去去,一边去。这是你老婆还是我老婆,成天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女娃儿家搂搂抱抱咋子嘛,你还管到起!” “你给我爬开。” 瞪了一眼金飞山,王角心中寻了个由头,直接对萧温道,“娘子,家里的兄弟,也可以过来做事。总比闲着强。” “做什么事儿?” “《阁楼》啊,纪行长这次过来,是带着资金的。” “让他们帮《阁楼》?” “对啊。” “那为什么不是《花季雨季》?” “……” 脸皮一抖,王角斜眼看着眼神飘忽的金飞山,见这臭婆娘躲躲闪闪,显然是把许多事情都交待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王角小声道:“娘子,这《花季雨季》,早晚都是要脱手的。我打算时机一到,就转给黑窝仔……就是黑金,然后再拿一部分股份出来,给赖坚毅他们。” “时机一到?” 萧温有点不解。 “这不是马上就要大考了嘛,考完之后,我成绩只要过得去,就可以去读大学。他们能考上大学的,当然不用管,也不用想着入股。可要是考不上的,那就留在杀龙港,继续做《花季雨季》,人情关系,总算还是留着的。” “那……我兄弟他们,能……能入股吗?” “嗯?” 王角一愣,眨了眨眼,见萧温一脸娇羞,还是有些纳闷地问道,“娘子,这到底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大哥们做这个,会不会对萧家的声誉,有影响?” “我们家哪有什么声誉,快别提这个了。” 想起这个,萧温心头又泛起了自卑,她仔细地跟王角一对比,发现整个萧家,居然都不如王角一个人白手起家。 王角是真的白手起家,底子非常干净,这一点好查的很,他一开始就是在“宝珠椰子饭”杀鱼,码头上都知道他,因为他杀鱼的速度、效率非常高。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角“发迹”之后,才让人啧啧称赞。 跟王角一样属于底层,还能通过正道起来的,基本没有。 举凡有点家业的,无一例外,多多少少都是跟车船店脚牙有点关系,要不然就是跟营造土木或者跑腿打行有关。 尤其是“打行”,就是帮人助阵的喽啰做派,底层流氓靠这个起家的,不计其数,各大字头壮声势的时候,也多是拉上千几百号人,其中一半都是外围成员,而这些人,就是兼职“打行”。 底层人的出路,就是这么崎岖、逼仄又凶险黑暗,像王角这样走堂堂正道的,杀龙港这一百多年来,真的就这么一个。 码头上那些苦工脚力都与有荣焉,不是说笑的,是真的感觉自己人里头,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而且王角在码头底层人家中的无形影响力,也让刚到杀龙港的萧家人感觉到震惊,几乎就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榜样。 毕竟,你看“大角仔”杀鱼的时候认真杀鱼,念书的时候认真念书,能上也能下,你们这些一回家就知道吃饭的扑街,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更让人羡慕的是,“大角仔”发达之后,也没忘记回馈自己人。 “宝珠椰子饭”改头换面,直接另起一栋大酒楼,这简直是羡煞人也。 于是种种名声,也就越发地响亮,不但响亮,且还都是美名。 只是对萧家人来说,这就有点压力了,尤其是萧温,之前在“沙县大酒店”的时候倒还好,毕竟还有杜大姐从中调和,旁人也只会说是小萧好眼力,居然一把就攥住了角仔这只金龟婿。 可到了妇幼保健局,那就是另外一种画风。 舆论上就一种让人无力吐槽的风格,那就是——酸。 总之就是编排,什么出卖色相都是小事,连奉子成婚这种屁话都在流转,更是有人撺掇着跟她打个招呼,说是要希望她帮忙做个中人,联系一下“杀鱼神童”,一起去吃个饭什么的…… 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尽管萧温操持家务好些年,也吃过好些个苦头,可这种言语上的刺痛,还是头一回让她这么压力山大。 她本该从父亲兄弟那里,得到哪怕一点点感谢,至于说关怀,她大概是已经不指望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亲爹那简直不像人说出来的话,帮她找了一个帮手,以后家宅平安? 金飞山是钱镖定的,她没办法,实力不如人,只能低头。 可自己的亲爹,居然也来这一出,她简直怒不可遏,却又只能把怒气生吞,然后来找王角。 来的时候,勇气是自己的,但此刻,王角提到了萧家的声誉,她陡然又回归到了现实,于是羞愧到无以复加,累加起来的自卑,让她不敢抬头,甚至恨不得没有这回事,或者从来没有遇到过王角。 一切回归到过去的艰苦、卑微,或许也要更舒服一些。 “娘子要是不介意,那我就去找几位舅兄商量一下,到时候,就让黑窝仔跟他们联系。” “会……会不会影响到大郎的前程?” “我片叶不沾身的。” “……” “……” 话其实没问题的,但金飞山和萧温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之后,顿时觉得眼前这男人,是不是话里有话? 112 时代浪潮中的扑棱蛾子 进入到六月,防海潮和防台风,就成了日常,虽说苍龙道南北一般会在一月份前后开始进行预防工作,但真正的挑战,往往都是五六七这三个月。 停工停业会成为常态,码头附近会出现大量歇业的力工、苦工,其中一半以上因为是临时工、兼职,所以影响并不大。 和皇唐天朝的中央核心区不同,苍龙道附近的临时工,往往都有自己的本行。 去码头兼职,做临时工,只是为了增加收入,贴补家用。 究其原因,还是本地区的人口,在长达两三百年的自然演化下,已经和皇唐天朝的中央核心区一样同文同种。 两百年来的海上冒险家们,在登陆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分配财富;第二件事情,就是分配土地。 只不过在贞观大帝的“大推恩令”之下,不是超级家族,很难通过土地的兼并、累积来达成财富的有序稳定传承。 一应大农场主,其在皇唐天朝的账面上,都是分成了若干个股东,大家不过是合伙经营着天朝中央所需要的橡胶、蜜饯、木棉、香料、调味料、颜料…… 但凡是超级家族,为了绕开“大推恩令”,都是想尽了办法,毕竟,两百年多前的贞观大帝有想法,同样还是两百多年前,武汉那些疯狗们,有着让人咬牙切齿的行动力。 双方一拍即合,什么耕读传家,都只能化作体面人在体面场合的体面话。 王角在杀龙港最多的感受,就是大姓随处可见,街上喊一声“老李”,可能就有十几个老者回头张望。 在这里,一个省内山区中的庄园,其股东可能会有十几个,同时,庄园又会被切割成不同的部分,一部分是股东所有的“社田”,另外一部分,则是员工所有的“私田”。 社田,是因为庄园主本身,可能就是某某社的社长,股东则是某某社的骨干,传统世家为了谋求财富有序传承,避开被洛阳和武汉的双重绞杀,选择了这种形式。 只是,第一代的冒险家,可能还有着心向家族的念头,到了第二代第三代,这种可能性直接归零。 同时依托唐朝前所未有的实力,第二代的冒险家们,为了在边疆区艰难地生存延续下去,往往会有大量的妻妾,用以保证自己的财富能够传递下去。 两百年前的医疗卫生条件,远远没办法和现在的杀龙港比,当时唐朝除了天下十道的重要州县,其余地区的夭折率依然是居高不下,人口暴涨的曲线,是天下十道水利大开发之后的事情。 现如今在北苍省的山区,种植的那些“陵稻”,就是旱稻的一种,但是在热带地区,却意外地提高了每亩五十斤左右的产量,轮休轮耕制度下,也能保证亩产一百二十斤左右。 整个北苍省的粮食产出,比不上其余几个南海大省,但关键时候应急,却是绰绰有余。 一个大型农庄并非只种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因为按照两百多年前的规定,“粮赋”,属于大型庄园的必要义务,唯有上下通吃里外勾结一手遮天的超级豪门,才有可能把庄园打造成纯粹的经济作物,只出产饮料、调料、香料的初级产品。 只是这种难度极高,因为即便是现在,单独一个家族的实力,也没办法去抗衡哪怕是两百五十年前的三大船团。 船坚炮利,这就是皇唐天朝中央的底气,内阁在决定一场小型战争的时候,可以调动两百艘以上各种战舰。 一个很普通的命令,就是某个地方亡国灭种。 也因为如此,绝大多数的地方豪门,只能尽可能地联合、渗透,才能用迂回的方式,把财富重新聚敛起来。 庄园中的另外一个重要成分——“私田”,就是这样形成的。 第三代冒险家们想要继续在本地区搜罗土著奴隶,优质的基本不可见,庞大的奴隶贸易兴起之后,加上三代冒险家的繁衍,同文同种的下放非常明显。 以“广交会”为例,两百五十年来,在南海地区,以李、冯、杜、冼为主的豪门,那些依附在四大家族上的小型家族,扩散出来的祠堂、家庙、祖庙、宗祠,大大小小遍布整个南海,数量数以十万计算,且这些只是登记在册的初步统计。 这些人,第一代是附庸,第二代是帮闲,到了第三代,因为子孙后代的扩充,就变成了普通的平头百姓,甚至是农奴。 只是这个“农奴”,却非真正意义上的奴隶,他们和王角穿越前所知道的农奴,并非是一回事。 他们更多的是依附在了庄园或者社团之上,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奴仆”,而是十几个家族,成百上千人的“奴仆”。 同时在这个庄园或者社团之中,他们依旧拥有着一定的地位,因为皇唐天朝的法律早就规定了蓄奴的种种条件。 为了达到实际的“蓄奴”目的,又要绕开“蓄奴”的规定,“私田”就是重要补充,它让庄园中的底层成员拥有一定的土地,几亩十几亩不等,只要庄园经济没有崩溃,皇唐天朝的中央核心区,还有市场需要他们的作物产出,那么,理论上就能代代相传。 而庄园或者社团,只需要支付一点点的工资,然后主要以“私田”为形式来支付“农奴”们的劳动所得,整个庄园的维系,地方豪门的财富存续,就得到了保证。 只是时光荏苒,伴随着贸易越来越繁荣,显然不可能所有“农奴”都会满意那么几亩地、十几亩地的产出,毕竟,他们也会娶妻生子,甚至有些具备冒险精神的,可能还想改头换面。 这时候,“农时做工,闲时打工”的情况,就出现了。 而比较巧合的是,因为经济作物的特殊性,往往都是台风高发的时期,恰好就是三料作物的头茬收获季。 所以往往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当台风开始肆虐沿海的时候,以往那些码头上络绎不绝,宛若工蚁、工蜂的打工人,就仿佛是被台风全部吹走了一般,直接消失三分之一,甚至更多。 这种刁诡的社会现象,对王角这个穿越客来说,除了感慨穿越者前辈是条狗之外,剩下的,也不过是化身扑棱蛾子,在这奇形怪状的时代浪潮中老老实实地苟起来…… 113 家里有个女人管账 小舅子们来得很快,毕竟按照大姐所说,他们跟着姐夫混,那必须一个月十块钱杠杠滴! “姐,姐,啥事业啊,神神秘秘的?” 对于兄弟们的好奇,萧温是一概不予解释,她翻了翻《花季雨季》,全是淫词浪语,看这种文字,简直是污了眼睛。 她查过每一期,每一期都是如此的道德低下;她更是认真审核过每一篇故事,里面根本没有风花雪月,全是原始的冲动! 耻辱! 贩卖这样的文字,就是耻辱! 不过总算挂名的不是王大郎,那也就没有多大关系,将来查出来,也查不到自己未来老公的头上。 “问那么多?到了地方,记得多做少说。你要是愿意骑车送货,我可以帮你去顺丰车行分期一辆单车。” “真哒?!” “你一天要是能派五百份,养家糊口绰绰有余,等你结婚的时候,说不定婚房都自己攒出来了,都不用靠咱们爹。” “嘿嘿,姐,姐,姐夫这么能的吗?” “废话,那可是‘杀鱼神童’,过几天就大考了,听说这一回肯定是状头。没听见冰室街那边都说吗?这是台风天的状头,杀龙港的状头,猛得跟台风一样。” “……” 各种吹牛逼不要钱,对杀龙港的土鳖们来说,他们也的确太需要一个“文化代言人”,所以打造王角这个“本地天王”,那是完全不需要底线的在胡吹。 不过总算王角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之前的几次模拟考试,安南省、茶北省、茶南省的教育厅帮扶组出卷子,新一中的九年一班,也还是都及格了。 而王角,依然考出了满分的高分。 消息传出,三省教育厅帮扶组的老师,还跟杀龙港的同事们建议,可以让王角去交州参加大考,这样名气更大。 然后就被杀龙港的同僚们啐了一脸狗屎。 这时候就指着“杀鱼神童”带他们装逼带他们飞呢,去交州?开什么玩笑,宁肯王角去海底,也万万不能让王角去别处参加大考。 过了这个村,可没那家店。 机会是给有准备之人的嘛。 萧温小姐姐深以为然,他觉得,这一回安排几个兄弟去认认真真上班,也不指望他们赚大钱,就是让他们熟悉熟悉杀龙港的风土人情,再扩张一点点人际关系,将来成家立业,也就更轻松的多。 如果能熟悉一下《花季雨季》的业务,那么以后可以让老公帮忙,出个正经的刊物,那自家兄弟在其中有个股份,派名片的时候,也有面子。 将来兄弟们生儿育女,找个好人家的概率,只高不低。 为了萧家,萧温小姐姐感觉自己操碎了心,她那个亲爹,这时候估摸着还在数钱,姑妈给的八千块! “你们闲散惯了的,脾气也大,但是这一回,真的不能像我们爹一样了。” “放心吧姐,一个月十块钱,让我学狗叫都成!” 啪! 萧温上去就是一耳光,伸出手指怒不可遏地指着那个说胡话的兄弟:“你,还有你们,要是不给我老老实实上班,我找人弄死你们!” “……” “……” 大发雌威的萧温,此刻厉声喝骂,怒目而视:“你们要是不想被当成海贼弄死,就给我老实点!” “是、是……” “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捂着脸的弟弟连连答应,做哥哥的,原本也是想着划划水摸摸鱼,现在一看老妹儿这态度,也是收拾了轻佻的念头,想着正经吃苦就吃苦吧,也该如此了,真要是还跟在河北、辽西时候一样,只怕岁数大了,跟亲爹也差不多。 “还有!赚了钱都上缴,每个月发工资、奖金的时候,身上只准留三块钱!” “啊?!” “三、三块?” “我先收着,等有大用处的时候,我再支给你们!等你们成家立业了,我自然不会再管你们的账!” “不是吧姐?你都要嫁人了,正所谓嫁出去的……” 啪! 这一回,当大哥的也上去一巴掌,直接拍后脑勺上:“你说啥呢?狗嘴吐不出象牙!” 啪啪啪、啪啪啪…… 小老弟赶紧给自己几个嘴巴子,然后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姐,我没过脑子,最快,你别往心里去。” “哼!” 萧温冷哼一声,没有介意兄弟这伤人的话,而是沉声道,“我在妇幼保健局上班,听那些嚼舌根的说起一个事情,最近可能有大事发生,这几天姑妈家里,也没有人过来玩,恐怕都是禁足了。” “啥意思?” “猪啊,意思就是为了安全,都去了家属区住!那里有两道关卡,三面环海,胜业湾绝对安全!” “为啥啊?” “说你猪还真是猪,都说了有大事发生,那指定就是闹海贼啊。你们都忘了,之前抓海贼,那个‘缥缈苍龙’,抓了几次,还没弄死。这一回,搞不好是要来个天罗地网,咱们啊,还是老实点儿,别万一中了流弹,那不是冤枉么。” 萧家兄弟也不蠢,明白过来之后,都是心中觉得,家里有个管事儿的女人,果然还是挺好的。 有人掌舵么,自己只管听话就行,不用想太多。 一路前往朱雀大街,今天休息,王角也没打算刷卷,靠前活络活络脑子,正好过来看装修进度,顺带着就是跟大舅哥小舅子们讲讲工作上的事情。 等了半天,王角喝了一整壶茶水,然后问道:“金姐,之前倒是忘了问你了,你和四姨夫,怎么就狼狈逃窜的?” “被人摆了天仙局,然后被算到了噻!” “谁啊,还敢做金姐你的局?” “噫,还不是那群乱党,这阵子,都在港里头埋到起,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 听到金飞山的话,王角虎躯飞快震颤,寻思着这尼玛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他娘的现在才说? 忽地,王角又想起来,最近好像警察局那边,是安静了不少啊,难道真是和别人说的那样,在搞大动作? 轰隆! 正琢磨呢,就听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震颤,而窗户玻璃,则是呼啦啦地作响。 卧槽! 114 思路清晰 “方向……是东港!” “东港又咋子嘛~~” 朱雀街豪宅的震动,也没有让金飞山觉得有什么。 但王角是小心苟得万年命,在去“宝珠椰子饭”打工之前,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小心留意,毕竟,这是一个随时有海贼出没的地方。 一旦出现动荡,他给自己准备了好几个可以临时躲避的狗窝。 在第二水库的一片香蕉园里,有一处长在山体上的榕树林,那里个树洞,外面立着类似“泰山石敢当”一样的巨石,那里就能藏人,平时也没人过去,因为时不时有银环蛇出没…… “不不不,这动静应该是弹药……” 轰!!!!! 话没有说完,又是一声巨响,这声音就更加猛烈,而且并不整齐。 “遭喽!” 这一回,金飞山脸色大变,“快走!” “是什么?!” “炮!” 金飞山连忙喊道,“是大炮,这是齐射哩声音,官人,此地不能呆喽,去找钱三爷!” “先生今天去教育局了……” 话头戛然而止,王角猛然一惊:“卧槽,我叼你老母的老棺材,你他妈先跑?!” 钱老汉这老贱人,摆明了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然后跑去安全区休息啊。 留他这样一个野生的弟子,随时遭难?! 骂骂咧咧,正琢磨着是不是也去行署官邸的时候,齐射的炮声再度传来。 轰轰轰轰轰!!!!! “船炮!” 金飞山一把攥住王角,“官人,快走,不能呆喽,这儿慢一哈要出大事!老子日他先人哟,龟儿子海贼嘞个时候上岸?啥子风哟,吹啷个不要命的贼娃儿!” “海贼?!” 王角眉头一皱,脑子运转的也是飞快,大量的人物重新串联起来,其中自然是包括着纪天霞。 然后最近发生了什么? 那个长相斯斯文文的纪天霞,给他介绍了一个长沙路忠武军的姑娘,然后给他做小妾? 纪天霞好像没有直接跟自己说? 当时是萧温小姐姐的姑妈,也就是杀龙港警察局局长耶律阿保机的老婆,跑去钱老汉这个老龟孙那里说的? “等等等等,等一下金姐,等一下!” 伸手安抚着金飞山,王角眼神非常严肃,“不对劲,不对劲……” 轰!!!!!!!!! “又开炮了嘛,快走噻官人,我连个娃儿都没给你生,我才不要做寡妇~~” “寡你妈个头,老子说不对劲就是不对劲!” “啥子不对劲嘛~~” “你个憨批,妈的不要吵。你动一下你的猪脑子,你们成都路忠武军,是不是被人坑了?” “坑啥子哦?管老子屁事,老子反正以后吃香哩喝辣哩,跟着官人吃嘎嘎……” “我嘎尼玛个头的嘎。” 王角伸手按住了金飞山的双臂,然后道,“海贼不可能打进杀龙港!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啥子意思?” “那现在能打进杀龙港,说明是有人故意在钓鱼,而且未必是海贼,还有别的人,否则,杀龙港这群大佬,不可能这样干!” “啥子意思嘛~~” “是革命党!” “蛤?” “就是乱党!” “……” 金飞山顿时杏眼圆瞪,这时候也一个激灵,“官人,你哩意思是说,姓刘的龟儿子,是要关门打狗嗦!” “不错,他是这样干的,你想想,他可不仅仅是杀龙港警察局局长啊!” “他还是啥子?” “‘世忠社’社长,这是其一;北苍省总警长,这是其二!不管哪一个,都能大范围的调动人手,可是,你看之前抓住‘缥缈苍龙’,他动用了谁?是不是只有刘德光这一个儿子?” “诶~~” 听王角这么一描述,金飞山也是反应过来,这其中的一点点小区别,那可是天和地的不同。 “官人,你真是状头之才噻~~脑瓜儿好聪明哦~~我好喜欢你!” “滚尼玛的,老子现在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耶律阿保机虽然是‘世忠社’的社长,也是北苍省总警长,的确可以调动大范围的力量,可最多就是利用一下人力,多一些耳目,放一些消息。凭这些,可没办法针对海贼关门打狗,他得有战舰!” “战舰?苍南不是有驻军嘛~~提前喊一哈噻。” “你是猪吗?苍龙道的海贼怎么可能不知道两边的动静?都是地头蛇,谁不知道谁啊。” “那姓刘哩,想要造反?跟海贼勾结在了一起?” “对,你说的太对了,耶律阿保机肯定是原名耶律卡普,皇唐天朝海军中将,他孙子是海贼王,一起干天龙人,你是这意思,对吧?” “???????” 金飞山一头雾水,翻着小白眼不满道,“你有话就直说噻~~” “那我就直说了。” 王角一脸坦然地看着金飞山,“你是猪,你是蠢猪,你是大蠢猪。” “……” “你到底是不是保皇党出来的啊?就这?哪里有战舰,你他妈应该比我清楚啊?” “不是驻军,那还有哪儿有军舰嘛,总不能征税哩船开过来剿匪噻?” 泛着白眼的金飞山,一脸的委屈,反正她是想不到,哪里还能有战舰。 然而王角一听金飞山这么说,顿时愣住了:“卧槽!原来在这儿呢?!” 一脸惊愕的王角,一把搂住了金飞山的脸蛋儿,然后狠狠地亲了一口。 被亲得一脸懵的金飞山顿时娇羞:“官人~~现在要紧哩时候,不要太性急嘛~等太平无事了……” “征税船啊!” “??????” “姓钱的老棺材,你想想,他姓什么?” “钱?” “不错,他姓钱,他大哥也姓钱!他大哥钱镠,手上有战舰啊!” “蛤?!” “他人在杀龙港,之前却跟他大哥联络过,可他大哥没有上岸啊,也没有征税船出现,这说明什么?” “啥子?” “这说明船一直在外面,在哪儿咱们不管,但是,这是海贼唯一没办法盯住的外部船只,对不对?武装船只,战舰,这些是地头蛇都没办法盯上的,对不对?” “呃……有道理。” 金飞山点了点头,脑子里思路也清晰起来,王角说的,很对。 “而且,原本姓钱的老棺材跟耶律阿保机,是没办法有信任基础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对不对?” 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一只姓王的活体共享平台…… 115 怪怪的,不对劲 分析是分析,现实是现实。 就算大概率是钱老汉、耶律阿保机等大佬布的地雷阵、水雷阵,那也得以防万一不是? 带着金飞山就要往新一中钻,刚出豪宅,就见萧温小姐姐带着萧家兄弟出现在了路口。 “娘子!” “大郎!” 招了招手,萧温也是忙不迭到了跟前说道:“大郎,是大炮齐射,出大事了!” “我正要回学校,那里有个安全屋。” “姐夫!” “姐夫好!” “妹夫好。” “表姐夫好!” “堂姐夫好!” 七嘴八舌的萧家子弟并不少,还有亲戚家的少年,一个个都是脸色凝重,到底也是怕的,辽西就算放炮,哪儿有这动静啊。 轰!!!!!! 又是一声巨响,天空中竟然传来了高频鸣笛声,大概七八秒左右,居然传来了一声爆破巨响。 “开花弹——” 金飞山脸都白了,凑到王角耳边小声道,“官人,之前我跟四姨爹来这儿,就是为了一批军火,有个龟儿子,说是可以运去茶南。这龟儿子不得好死!” 开花弹是严格管控的,能够生产开花弹的兵工厂,其实就那么几个,每一枚炮弹都是有标记,出料单可以追踪到每一个工位。 但还是防不胜防,显然,现在突然袭击杀龙港的人,有这种东西。 “别废话了,先去一中!” “好嘛。” 金飞山也是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狗屁,无脑跟着王角一准儿没错。 众人都是一路小跑,因为萧温骑着自行车来的,金飞山先行带着萧温往前走,只不过正要出发呢,王角从怀里摸出一把手铳,递给了金飞山:“连发的,别走火,万一有事儿,放一发吓唬人,省着点子弹。” “要得!” 一看这个,金飞山眼睛都亮了,大庭广众之下,搂着王角的脸就是亲了一下,看得萧家兄弟们都是面红耳赤。 “胖妹儿,搂好嘛,走起!” 叮铃铃~~ 摇了摇车铃,金飞山蹬得飞快,直奔一中去了。 跑了一半,才看到了一辆马车,眼熟的很,王角一愣,却见里头出现一个人脸,不是“纪天霞”是谁? 显然“纪天霞”也看到了他,还冲他招了招手:“王同学,去哪儿?一起。” “谢谢纪先生,回一中。” “好。” 话音刚落,萧家兄弟们顿时或钻或爬,一股脑儿全都上了马车,因为塞不下那么多大老爷们儿,于是挂在车门上的不少。 乍一看,还以为是穿越前的阿三阅兵。 正面一看,大概也就是《葫芦娃》片头差不多。 “纪先生,多谢!” 虽说这位看着斯斯文文的贱人,用“长沙路忠武军”的一个姑娘算计了他,但怎么说呢,实际上也没有深仇大恨。 “王同学不必客气,以后我们要打得交道会更多的。” “说的也是呢。” 王角顿时脸色就垮了一下,“纪先生,你就算要给我做介绍,也得先提醒一下我本人吧?” “惊喜嘛。” 双手交叠在腿上,“纪天霞”依然戴着真丝手套,看着就是怪怪的,但王角也没有去多管别人的穿着打扮,万一人家就是为了保养呢? 轰!轰!轰…… 刚平缓过来的心情,又被三声炮响给吓到了。 精神高度紧张的王角,着实不想被大炮搞一下。 杀龙港的“炮决”有很多种,一种是塞到炮管里,一种是固定在炮口上,还有一种,整个人被绑得严严实实,然后大炮正对瞄准。 这三种,各有各的惨烈。 第二种一般是四分五裂,第三种就是用一种特制的小炮,大概是三斤五斤的实心弹丸,瞄准胸口就是一炮。 身躯对穿一个大洞,且不会四分五裂,这是行刑的最高标准,等同千刀万剐,因为人不会马上死…… 说实在的,不管是哪一种“炮决”,王角都不喜欢去围观,第一次看的时候,直接吐了。 然而新一中的前身,一工学堂的牲口们,则是兴致勃勃。 不少精神小伙儿甚至专门弄一份点心,然后凑过去围观,越是血肉模糊、残肢断臂,越是让他们食欲大增。 这种奇葩操作,实在是让人大倒胃口。 反正王角吃饭的时候,看杀什么都会导致没食欲。 更何况“炮决”。 正因为见识过“炮决”的残酷,王角是绝对不会想自己被实心弹来一下的。 虽说一般实心弹也不会胡乱往街上打,毕竟破坏力实在是有限,有些新修的屋舍,带官方性质的,一般都用上了钢筋混凝土,实心弹打过来,跟猩猩用石头砸,其实没什么区别。 当然了,你要是钻地炸弹,那没话讲。 “王同学,不必紧张。” “纪先生说笑了,我倒是想不紧张,可我手脚不听使唤啊。” “哈哈哈哈哈哈……” 仰头大笑的“纪天霞”很是意外地看着他,然后道,“王同学,怎么没有跟钱校长在一起?” 不提钱老汉还好,一提就心头来气,不过王角却不着声色,对“纪天霞”道,“先生今天说是有事,开会去了。” “真是巧了。” “是啊,真巧。”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了喊杀声传来,“纪天霞”面带微笑:“看来,这海贼应该是要登陆了。” 王角忽然一愣:“纪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应该会在行署官邸呢。” 这有点奇怪啊,王角寻思着,那个彭彦苒,“长沙路忠武军”的某个姑娘,是纪天霞跟刘亿的安排啊,这说明纪天霞跟刘亿,已经搭上了线啊。 没道理这种要紧时候,纪天霞一个人在外面浪吧? “我行走江湖多年,运气一向不错,去不去行署官邸,其实差别不大。” “……” 尽装逼! 王角心想自己要是纪天霞,那直接窝在行署官邸不出来,这杀龙港,还有比沙专员呆的地方更安全吗? 嘀!!!!!!! 忽然,急促的哨声响起,“纪天霞”眼睛微微一眯,然后道:“看来,海贼的确登陆了啊,王同学,咱们赶紧找个地方,先躲一躲。” 看着一点都不慌,还面带微笑的“纪天霞”,王角越看越觉得怪怪的…… 到底哪里不对劲? 116 老阴逼不立危墙之下 轰!轰轰! 又是一阵火炮齐鸣,王角总觉得有点古怪,杀龙港这里的炮台,难道就是摆设?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不至于吧,就这么被全面压制。 瞄了一眼同行的“纪天霞”,心中暗忖:姓纪的是个狠人,而且姓钱的老棺材也千叮咛万嘱咐过了,这货是个老阴逼,有道是“老阴逼不立危墙之下”,这货百分之一百肯定是笃定稳了,才会这副模样啊。 当下王角心中也是平静了,脑袋瓜子也开始转了起来,老阴逼如果淡定了,那就说明这就是个局,谁在坑里谁不在坑里,都不好说。 穿越前在一家钢铁厂做保安的时候,有两个车间的工人因为工资停发大半年于是闹事,牵头的两帮人分别是两个车间的车间主任,两边都是声势浩大,然而等到去行政大楼抗议的时候,其中一个车间的人,压根就没去,说是路上遇到了车祸…… 然后么,去的那个车间,就被报警处理了,没去的,车间主任成了副厂长,顺带还管着一个仓库。 作为一个钢铁厂的小保安,王角也算是摸到了一点点底层互坑的套路。 现在小老婆那家什么狗屁“成都路忠武军”先被扫荡了一波,就跑了两个人,完事儿之后,一个活口都没有,全送去港口打靶炮决,这事儿吧,怎么看都是小老婆那边被坑的体无完肤。 毕竟,死人了啊,而且还有巴蜀金氏的大小姐……姑且称之为大小姐吧,然后沦落成一个杀龙港土鳖的小妾。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种颇为黑暗风的黄油本剧情,而王角本人,就是那个黄油本剧情中的重要角色,也就是主要负责“黄”的那一部分。 当然了,很黄很暴力的故事,有黄就有暴力,不可能就只有“黄”啊。 那么问题来了,谁负责“暴力”呢? 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和火炮齐射声比起来,悦耳动听多了。 车厢内外,萧家子弟都是脸色凝重,“纪天霞”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们,然后又瞄了一眼神色淡定的王角,心中也是啧啧称奇:这个杀鱼小子,还真是不简单。 每逢大事有静气,这素质……不差。 轰!轰轰轰轰! 炮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王角更加的淡定,周围到处都是民众的吵嚷哭喊声,孩子在哭,女人在叫,还有喊打喊杀的男人到处在流窜。 街道上,随处可见各种人冲来冲去,他们不是海贼,只是普通的街坊,但这光景,竟然有人趁火打劫,顺手牵羊反手牵猪者并不少。 远处,喊杀声非常的响亮,这种声量,绝非是等闲之辈。 王角以前在一处军区附近的精神病院做过保安,每每听到操练声,便觉得大兵们的嗓门很有穿透力,洪亮、高亢,那种吼出来的气势,没有长期的训练,没有经受过千锤百炼,是不会有的。 有组织和无组织的团体,每一个细节,都是天差地别。 散兵游勇哪怕是吼,也吼不过有组织有纪律的团队。 “登岸了。” 掏出怀表,仿佛是在读秒,“纪天霞”在五个数之后,看着王角笑道,“号声要响起来了,王同学可以听一听,很不一样的。” “……” 嘹亮的号声,居然在“纪天霞”话音刚落之后,真的就响了起来。 这是一种节奏,一种“纪天霞”绝对熟悉的节奏。 卧槽…… 王角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纪先生,这些……不是海贼?” “当然不是海贼。” 啪。 将怀表合上,重新揣回了兜里,“纪天霞”面色淡然,看着窗外那些乱七八糟的街道景象,开口道,“是乱党。” “乱党?!” “不错。这种军号声,是乱党特有的。” 说罢,“纪天霞”又笑着道,“如果是海贼,怎么会来杀龙港呢,他们不敢。” “乱党就敢?” “乱党没有不敢去的地方,京城内阁眼皮子底下,说不定就有乱党呢。以后王同学去了京城,在那里读书的话,说不定还有学生,偷偷地散发乱党的传单,你可千万不要私藏啊,记得上缴。” “……” 总感觉……怪怪的,这种强烈的既视感,让王角有一种生活在某个影视剧片段中的错愕。 为了革命,保护视力? 淦! “也差不多该收网了,这一次‘引蛇出洞’,可是死了不少‘八路忠武军’的人,那些乱党以为自己是螳螂,吃了‘成都路忠武军’这只蝉,却不知道,还有黄雀在后呢。” “……” 听了“纪天霞”这轻飘飘的一番话,王角突然觉得,钱老汉还是挺好的。 什么姓钱的老棺材,明明是钱老先生! 钱老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必须活个一百二十几岁啊。 不然自己这条小命,感觉不够玩的样子。 又不能调三十条命出来,没资格浪啊。 嘀—— 忽然,急促的啸叫声传来,远海之上,大白天的烟花绽放,着实不怎么浪漫。 但是伴随着一根根桅杆出现,海平线上,便是黑压压的一条线——战列线! 啪! 信号弹出现之后,整个喊杀声立刻分裂,不多时,就有各种嘈杂声出现,王角趴在窗户口看去,就看到朱雀街这边,居然蹿出来大量驻军。 这些全副武装的大兵,手持大铳,列队之后就朝着东港冲去。 埋伏?! 卧槽! 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这么多大兵?! 唐军迅速集结,不时地有口号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各种枪声。 砰! 砰! 齐射、漫射,也不知道往哪儿打,但是枪声大作之后,立刻就是各种爆炸声。 “也该关门打狗了。” “纪天霞”话音刚落,就见大量的马车顺着交通要道,朝着海岸线集结,每一辆马车车厢上,最少都有二十个大兵,全都手持大铳胸戴钢甲。 这场面,要说是刚刚准备的,王角根本不信。 毫无疑问,这是有备而来,这是蓄谋已久啊。 卧槽…… 王角现在越来越慌了,和这些老阴逼一比较,自己特么的就是个弟中弟啊,以后怎么混?! 117 筚篥声声向前冲! 哔—— 一段急促尖锐的高频刺耳声炸裂天空,那种仿佛要把声带都要撕裂的躁狂,让王角错愕地问道:“这真的是军号?” “是铜管筚篥。” 戴着真丝手套的手搁在车窗上,“纪天霞”笑了笑,冲王角解释了一下,“168年在武昌水兵学院的军号,已经废弃不用快一百五十年了。” “……” “王同学,你们北苍省的沙专员,以前在冠北省,就很擅长吹这个。” “……” 王角感觉信息量有点大,情不自禁想学可达鸭摸一摸自己的脑袋。 那位牛逼到爆棚的沙专员,特别擅长反贼们吹的军号? 捋一捋,王角回忆一下自己掌握的信息,168年第二次内战,是一群学生兵、矿工、船工、城市市民引爆的,这场内战之后,全新的“内阁”和之前的“内阁”,才有了区分。 进奏院的“选人”,也从原先的贵族、士人垄断,正式向“普通阶层”扩散。 当然最终“普通阶层”不普通,那就是后话了。 但时间线就是这样,第二次内战的第一铳,是武昌水兵学院放出来的。 而武昌水兵学院,原先并不叫武昌水兵学院,全称是“皇唐国立水兵学院”,这里毕业的水兵,如果放在贞观大帝还活着的时候,起码也是“羽林卫”之一,要是技战术非常牛逼,那可能就是“万骑”成员。 尽管贞观168年的时候,贞观大帝早就升仙一百多年,但这并不妨碍最初的武昌水兵学院的学生,以“禁卫军”自居。 当然“禁卫军”出反贼应该也算是传统,毕竟贞观大帝发家致富的时候,玄武门看大门的常何老大爷,他也算是“禁卫军”不是? 淦! 砰! 砰! …… 自由射击的声音响了起来,喊杀声越来越激烈,有的地方,明显是被突破了,声音竟然离得很近。 驻军再怎么训练有素,摸鱼老哥也是不缺的。 这种巷战就算提前打了埋伏,双方都不会太好过。 “禁卫军!上刺刀——” 突然,一个狂暴的声音传来,那吼声极为坚决,根本没有犹豫,只是听到这一声大吼,都能感觉到那种决心! 哔—— 古怪的军号声又响了起来。 “禁卫军!上刺刀——” “禁卫军!上刺刀——” “上刺刀——” “上刺刀——” 零星的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终于让“纪天霞”脸色一变,沉声道:“情况不对啊。” “纪先生,什么不对?不是说打埋伏吗?” “埋伏打赢了那叫埋伏,没打赢那叫送死!” 瞪了一眼王角,“纪天霞”突然打开了马车车门,然后道,“你们自己找地方藏起来,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纪天霞”一跃而起,从马车内跳了出去,这一幕直接吓到了王角,因为此时马车的车速可不低,结果“纪天霞”跳车之后,竟然连打滚都没有,略微踉跄了一下,直接朝着东边狂奔。 “卧槽!这年头银行家身手这么敏捷的?这他娘的到底是银行家还是抢银行的?” 王角有点懵啊,自己天天锻炼身体,别说跳马车了,跳小老婆都跳不过去啊。 这撸铁到底有用没用啊?! 砰! 砰! 枪声依然没有停,王角脸都绿了,淦,老子还要参加高考啊! 老子想考大学! 两辈子啊,都没有这样强烈地渴望考试。 考试太美好了,考试太幸福了,他喜欢考试,他喜欢! “姐、姐夫!咋办,咋办呀!” “不要慌,既然说是埋伏,那肯定杀龙港人多,不要慌!” 也就只能用人多来自我安慰了,两军交战真要是人多就赢,那也不用打了,直接数人头就完事儿。 “早知道就去姑妈家的,胜业湾现在绝对安全。” “别他妈说这些有的没的,胜业湾以前是能去,前阵子就开始设一串儿的卡,你就瞧见了岗哨,没瞧见那些暗哨,现在一想,这他妈绝对早就知道了今天这一茬儿啊!” “哥,啥意思?” “啥意思?姓刘的老东西,就没想着捞咱们家!啐!爹说的对,刘家就没正眼瞧过咱们!” “那现在咋办?” “看妹夫的。”萧家大哥也光棍,他能咋办?他就一辽西来的外地人,要东躲西藏,不还是得看地头蛇么。 王角是杀龙港的“杀鱼小子”,绝对土著啊。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到现在王角都没弄清楚杀龙港的具体城市分布是怎样的,因为有些地方,他压根就没去过。 只是根据地图,判断出来这里是穿越前新加坡的大概位置,就是面积小了太多,可能连新加坡的一半大都没有。 “姐夫!” “放心,新一中我熟,学校还有几条地道,不管是学生挖的还是学校自己修的,我都知道。” “地、地道?” 萧家兄弟都是愣了,这他娘的啥学校啊,还有地道的? 不对不对不对,这不是有没有地道的事情,而是有了地道,还分学校和学生修的? 感情学生修学生的,学校修学校的? 轰隆! 一阵惊爆,仿佛是化工厂爆炸,那剧烈的爆炸声传来之后,随即而来的,便是冲击波带来的震动。 这威力绝对不小,王角头一次觉得,死亡贴面而过。 飞沙走石,远处街道上的椰子树竟然东摇西晃。 以前在杀龙港的街头厮混,最大的危险,也不过各大字头的疯狗们持械互砍。 别说这种爆炸了,连手铳都是没有的。 最具危险的东西,就是手弩,但致死率最高的,却是西瓜刀、椰子刀、香蕉刀…… 现在这动静,有点恐怖,他接受不能啊卧槽! “大唐万岁——” 轰! 又是一声惊爆,马车车顶的车夫,已经是缩成一团在控车了,这一声大吼一声惊爆,简直就像是催命符,人也好马也好,完全顾不得那么多,跑起来,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我叼尼玛的,爷的考试……算完了。” 大概是恐惧程度超过了阈值,王角在这一声惊爆之后,竟然就放松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开始盘算这次动荡产生的后果,会有几种可能,而他,又该怎么苟下去。 写文是肯定要写文的,但不管哪种结果,光写小黄文,肯定是不行了。 118 磨牙吮血 “他妈的!老二是怎么回事?!人都上岸了,结果做墙也做不好?!废物!” 北苍省行署官邸的制高点,刘亿拿着望远镜看了看情况,顿时皱着眉头在那里喝骂,一旁身材更加壮硕的沙赞,却是神色淡定的多,“老刘,不要急。” “沙总,要不我带人冲一波!” “你去干什么?我看好德光。” “他妈的,这小崽子要是挡不住,会影响后面,驴日的……要不我还是去一趟吧。”刘亿不放心,之前他的布置,是利用杀龙港的地形做墙,“海贼”只要上岸,敢进开阔地就是送死,大炮轰他娘的。 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冲了北苍省行署官邸,一把火烧了,然后抢了军械库和粮仓。 至于钱库,那就是个屁,卵用没有。 真打成巷战,那也不是刘亿愿意看到的,他之前调动人手,街头百姓也是一无所知,所有的一切都打了掩护。 可是现在,自己这边拉胯,那就恶心了。 墙没做好就防不住登陆冲锋,之后一旦防线垮了,那真是焦头烂额,士气被干爆,结果就不用说了。 就算第二水库那里还有部队,可“海贼”又不是二傻子,不冲就是了,两边隔着街区对峙,这时候就要看韧性。 但问题就在这里,他和沙赞,不看好的,就是这个韧性。 说是说皇唐天朝的地盘,可这民心不好使啊,南海这犄角旮旯,鱼龙混杂,势力构成十分复杂,连带着就是基层“有奶便是娘”。 至于说农奴有没有恨庄园、恨社团,他刘亿不管,关他鸟事儿?! 码头工人有没有恨大中船主,有没有恨商行老板,他刘亿还是不管,跟他有一个开元通宝的干系?! 他是警察,又不是内阁大臣,不管这事儿! “老刘!” 沙赞同样拿着望远镜,喝止了刘亿之后,才淡然道,“不急,这才哪儿到哪儿呢,等一下吧。” “等?还等啊沙总,这里大大小小几十条船,要是全部上岸,咱们……卧艹!” 原本神色紧张的刘亿,整个人都跟炸毛一样,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黑压压的一条线,一条……战列线! 咔! 抄起望远镜,调了焦距仔细一看,发现“金钱旗”之后,刘亿顿时一惊:“沙总!是征税船团!是谁?!” “钱老大。” 声音沉稳有力,沙赞依然保持着那种淡定。 这种淡定,让刘亿暗暗佩服,心道不愧是冠北大杀神,居然还埋了一手,这是套中套连环计啊,要的就是一网打尽,直接把眼前的这一波“海贼”打残打死。 不过刘亿更加敬畏的,是沙赞的人脉关系,居然雄厚到这种地步,他虽说通过妻族外侄女跟钱老三搭上了线,可不算太稳,只能说是有了合作基础。 可毫无疑问,沙赞跟姓钱的打交道,估计都不用和钱老三说话,直接跟钱老大沟通就是。 思来想去,刘亿又心中暗暗琢磨起来:这一波论功行赏,他守土有功、剿匪出力,再加上教化成绩斐然,高升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啊。 不是刘亿想太多,而是不得不想得长远一些,一直都听说沙赞过来“苍龙道”,两三年应该就会走人,而且必然是高升。 之前高调行事的,都是教育领域,连交州、广州的教育界大佬,都过来亮了相,甚至还有苏州的牌面人物“甫里先生”陆龟蒙,后来“杀鱼神童”甚嚣尘上,这事儿给人的感觉,就是沙赞是要完全把政绩押在教育上。 现在一看,刘亿不得不承认,还是小看了一些,不愧是拿下大马士革的猛将之后,不但猛,这脑子也是走一步算三步的。 “沙总,要是被‘海贼’破坏了沿海路,那边码头铺面林立,毁了可惜啊。” “海贼出没,在所难免的事情,南海本地人,不会不明白。” 说罢,沙赞又语气淡漠地说道,“要怪,就怪海贼,对不对?” 转过头看着刘亿,沙赞说这句话的时候,让他整个人都是头皮发麻。 这畜生! 刘亿觉得自己已经够狠了,在辽西,那也是经常扯虎皮唱大戏,可要说吃绝户,这事儿,他刘某人没干过。 可沙赞现在,那是摆明了码头那边的“贫贱百姓”,都可以拿去死,拿去牺牲。 那些小民家庭要是死光了,这留下来的财产,杀龙港的衙门,自然就要去验收验收,确定没有子嗣亲眷了,那就收归官有,充公了事。 旁人谁能说做得不好? 合情合理合法。 身在其中,论谁都瞧不出哪里有什么问题,但是跳出世外,刘亿站在沙赞一旁再来看这件事情,就明白过来,沙赞这就是磨牙吮血吃绝户,干得是生儿子什么眼都没有的脏事儿烂活儿啊! 祖宗得积多少德,才够沙赞这样的挥霍? 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这真是心黑手狠到了极点。 一时间,刘亿突然觉得,姓沙的人渣,是真的有点张子的味道,什么都能拿去死。 “哈哈哈哈……” 忽地,沙赞爽朗地大笑起来,然后抬手一指,“老刘,你看。” 刘亿都不用看,他知道此时此刻因为征税船团的出现,这些海贼船,就得逃命,不逃,就是个死。 船坚炮利看税警,舟师海军都不如税警,因为国法早就规定,如有必要,税警是可以临时使用战舰来征税。 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因为早先的重要海外税收之一,是贵金属、三料作物、名贵木材、药材、宝石等等。 所以税警的船如果不够用,显然就需要借用别的船,普通商船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普通商船的火力不够,因此早先最合理的使用,就是用军舰。 久而久之,规格上来说,税警的船,理论上没有上限。 早期兵部为了搞事,也时常借用钦定征税司衙门来实验新式战舰,要到贞观一百年左右,这糙活儿才被禁制。 “阵型很好,这帮驴日的很难跑。” “东南风,他们跑不了,都得死。” 沙赞的语气还是那般淡然,只不过这时候落在刘亿的耳中,就带着点让人害怕的亢奋感。 仿佛自己的身旁,站着的不是北苍省行署专员,而是一个心理变态! 119 官人~~雄起! “有埋伏——” “冲过去!!!!!” “海上有埋伏——” 轰! 伴随着一声炮响,一枚实心弹呼啸而过,整个东港的岸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中计了!” “撤——” “不能撤!现在撤就是死——” “陆战队突围!” “吹号!吹号!吹号!” 哔—— 铜制筚篥那高亢嘹亮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伙正在跟驻军巷战的“海贼”,立刻发动突袭,那种悍不畏死的气势,直接让行署官邸制高点的北苍省专员沙赞脸色一沉。 “沙总!” 一旁刘亿拿起望远镜有迅速放下,脸色非常焦急,“沙总!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啊!” “他妈的!” 沙赞看出了对方的意图,这是打算化整为零,突一个是一个。 “船!” 忽地,原本焦急万分的刘亿,看到海贼船竟然也动了,还面上,密密麻麻的登陆小舟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冲锋舟上穿黑衣服的,都是海贼船的陆战队,而穿白衣服的,则是水兵、水手。 “老刘!” “到!” “立刻再布置两道街垒,务必将来犯之敌,控制在朱雀街、第二水库、行署范围内!” “是!” 得到了命令,刘亿连忙拿起一顶钢盔扣在脑袋上,蹬蹬蹬蹬下楼之后,腰间挎刀,背上挂铳,一招手,便是一匹黑骏马。 这神骏毛色油亮,高头大马完全不惧周围的噪音,是一等一的好马,平日里洗涮刷毛,都是刘亿亲自上手,旁人想要借去骑一下,他都舍不得。 整个皇唐天朝,像这样能够从寒带到热带都能适应的大马,非常非常罕见,刘亿也是凭借多年跟瀚海公主府、琅琊公主府的关系,才弄到了这样一匹。 江湖传说“世忠社”社长有一匹“夜飞电”血统的神骏,指的就是这匹马。 “墩儿!” 呼喝一声,这骏马顿时“吭哧”一声打了个响鼻回应。 刘亿摸了摸骏马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好孩子,回头爹喂你好料,黑豆水牛奶,管够!” “吭!” 又是一个响鼻,刘亿这才抽出腰间马刀,吼道,“一大队二大队三大队跟我走!加固街垒!” “是!” 嘀嘀—— 急促的集合哨响起。 “全体都有——” “集合!” 哐哐哐哐的脚步声传来,这一波黑衣警察却是完全不同,哪怕天气热得要命,也是在身上挂了胸甲。 精钢奶罩非常好用,是保命神器。 “一大队!” “有!” “出发!” “跑步~~走!”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头目们喊着短促的口令,一队人马立刻小跑出去,这是极为累人的事情,因为身上的份量不轻。 热带的气候,完全不适合这样的折腾,稍有不慎就是脱水而死,海贼们在热带活动,一般都是抢一把就走,除了干不过驻军之外,这种严酷的气候环境,也很容易让人嗝屁。 “二大队!” “出发!” 随着挂甲的黑衣警察陆续出现,附近混乱的局面,立刻得到大大的改善。 刘亿抖开了布防图,立刻指示手下加固街垒,街道、制高点,迅速安排小队占据。 交叉火力之下,冲进开阔街道就是死,而且海贼们的炮不多,警队现在可以调动五斤炮、十斤炮,对方敢冲,就是两炮的事情。 “他妈的,这要是阴沟里翻船,老子岂不是丢尽了脸?” 阴沉着脸的刘亿,甚至可以想到,当初那些避开他的“武忠社”“全忠社”,搞不好回头就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威风一旦扫地,想要重新捡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此时他虽然焦急,但还没有慌乱,外海包围过来的船团,是征税船团,船坚炮利天下第一,而且还装有鱼雷,寻常帆船,遇上就是死,没有任何机会。 海上的事情,他和沙赞一样,根本不慌。 但是岸上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他妈的,要是能大开杀戒就好了。” 口中喃喃自语,刘亿脑海中过了一遍,只要允许大开杀戒,那么在东港这一片地区里的活口,全部杀了,还怕有什么漏网之鱼? 可惜,就是不能杀啊。 “他妈的……” 骂骂咧咧的刘亿,眼睛已经红了起来,他能够猜到,搞不好这一回,登陆的海贼还有同党,那些人,说不定就是地头蛇,故意引这些训练有素的“海贼”来搞事。 只要搞臭了沙赞和刘亿,这杀龙港,还不是依然想怎么搓就怎么搓? 各种利益纠缠在了一起,各种连环套,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与此同时,王角现在特别想念某个姓钱的老棺材,因为到了新一中之后,王国背着个箱子就过来,说是钱先生交代,专门给他准备的。 “都这时候了,还给什么礼物?” 王角抱怨归抱怨,打开一看,脸顿时垮了下去,就见里头放着几根大铳,还有两箱子弹,以及一根纸条,纸条上是钱老汉的留言:阿角,注意安全,拿着这些武器,以防万一。 老子以防尼玛个万一!! 淦! 钱老贼,爷跟你没完! “哇,不是吧姐夫,这么多大铳?!” “钱校长对姐夫你是真的好,亲儿子也就这样了吧!” “姐夫,太好了,有了这些大铳,咱们就守在这儿,居高临下,不用怕。” “……” 一看萧家这些兄弟,他就来气,萧温小姐姐是怎么忍了十多年的? 要是换成他,他娘的偷偷给他们一人一碗耗子药,好好地补补钙! “官人~~胖妹儿跟着我,你不用担心哈~~” 天台的空窗上,金飞山探着个脑袋,冲他们嫣然一笑,然后招了招手,旁边萧温也露了个脸,然后抿了抿嘴,颔首示意。 “梯子呢?” “我抽上来了噻?” 金飞山笑得很甜,冲王角道,“官人~~你是当家哩噻,嘞个时候,一定要雄起哈~~” 说着,金飞山冲王角握着拳头比划了一下,远远地打起说道:“雄起~~” 老子雄你一脸! 要不是周围有人,他现在就掏出一杆大枪,给这臭娘们儿来一发! 120 玄学科技 “姐夫!接下来干什么?是不是先堆个街垒、沙袋什么的?” 跃跃欲试的萧家小舅子们,那是真的激动,太刺激了,比辽西砍人爽多啦。 当然了,以前在辽西,他们也没有正经砍过人,就是看刘家兄弟们砍人。 小时候出去玩,朝鲜道也好,黑水也罢,只要惹上了刘家兄弟,那必须就是一句“来信砍”,而且刘家兄弟的砍人技术,那真不是吹,有一套的! 一看小舅子大舅哥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自己,王角寻思着老子堆尼玛个街垒呢,当这是革命老区巴黎了? 不过没办法,自家小妾反向上房抽梯,这操作给人的感觉,那就是当家男人爷们儿——纯的! 嘎嘎爷们儿! 我叼尼玛的…… 王角心中的吐槽欲,那是汹涌澎湃啊。 但是不行,他不能喷,也不能吐槽,毕竟,自己是杀龙港的“杀鱼神童”。 现在的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放心吧。” 故作镇定的王角看着前方,一副风轻云淡的狗模样,“这一次看着好像闹得凶,其实是小场面,都是行署专员的布置。” “啊?!” 萧家小舅子大舅哥们当时就震惊了。 这动静,还在掌握掌握之中?! 一切尽在沙专员掌握之中! 没毛病! “你们常在家中,所以有所不知,沙专员、刘局长,那是布置数月,就为此时啊。其实现在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这些原本潜伏起来的不安分之辈跳出来。” 钓鱼执法,听上去就很合理了。 当然规模上有点大,钓鱼的鱼饵,是杀龙港的北苍省行署官邸;执法的武器装备,威力也有点大,是皇唐天朝最霸气的征税……战列舰。 此时,从宿舍楼上远眺,其实已经能够看到海面上的变化,战列线一旦拉出来,场面极为壮观,千军万马的兵线都拉不出这么好看这么气势汹汹。 没办法,战舰的个头,摆在那里。 一个步兵方阵,在大炮巨舰面前,真的就是弟弟,都不用比威力,只比规模,只比战场宽度,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而当一次火炮齐射,海面烟尘滚滚的时候,那场面,简直就是海龙翻身,火神降临,论谁见了,没吓破胆就是上等男儿。 轰!轰!轰!轰!轰…… 一艘艘战舰,都开始炮击,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的试探、勾引,就是恶狗扑食,拦上去,大炮洗一遍;然后靠近,再大炮洗一遍;再靠近,打捞活口和物资。 然而这一次突袭杀龙港的,显然不是什么普通“海贼”,王角现在也是琢磨过味儿来,这些“海贼”不简单,身怀绝技,而且训练有素。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海贼船开始还击,同时各类型舟船开始分散突围,被东海征税船团包围住,下场不言而喻。 四散而逃,还是能保存一点有生力量的。 留有种子,总能有发芽开花结果的一天。 “好家伙啊!这海贼船……好快!” 东南风并不适合海贼船南逃,所以海贼船必须不断地“之”字形规避,然后借助杀龙港的特殊洋流,借力逃窜。 看上去,是有机会逃走的。 不过王角却很清楚,姓钱的老棺材,他哥哥的船,怎么可能没有鱼雷? 皇唐天朝最好的装备,不一定全面武装野战军,但一定不会让税务人员受苦受累。 要不然,会让刘哥那么怨念? 刘哥天天把“国之栋梁”挂在嘴边,也没办法说动第三工业部给他弄点实验室仪器啥的。 再逼逼,直接让你滚蛋,天涯海角晒太阳去。 “南方的海贼都这么牛吗?” “这话说的,这不是苍龙道嘛,苍龙道多少船在这儿跑啊,那牛一点儿,不是很正常?” “我咋觉得一般呢?” “你个毛孩子懂个屁,操船这是技术活儿,差一点儿都不行!” “就是,这帮海贼船上的水手,都是能耐人,咋就去做海贼了呢?” “废话,换你你不做?抢一条船,直接就上岸了!富得流油!” “也对哈……” 也对你老母啊也对。 王角听了萧家兄弟们的话,总觉得这便宜老丈人萧世鲁的教育,已经不是缺失了,这样压根就没有教育啊。 想了想,越发地觉得萧温小姐姐是真的不容易。 一个人再强,又能带得动几个猪队友? 十几岁当家,还能把萧家撑下来,撑到南下,撑到在这里重新开展,是真的不容易。 正琢磨呢,却见远处一艘“金钱”图案的战舰,竟然脱离了战列线,以不错的速度追击着那些逃窜的大型海贼船。 王角摸出一只望远镜,抬手一看,就觉得极为诡异! 那艘战舰,有着烟囱,应该是带蒸汽机的,但蒸汽机好像不是作为动力出现的。 一根粗大的管子对准了大海,紧接着,似乎有人推动了什么东西进入管子,然后水花溅射,就见一条尾迹,追着海贼船就去了。 “卧槽……” 看到这一幕,王角终于明白了,这艘特殊战舰上的蒸汽机,是干什么用的了,应该是用来给鱼雷推进动力的。 要让鱼雷稳定推进,倒也不难,只要在内部加个有点份量的飞轮,然后再用蒸汽机给飞轮一个速度,飞轮带动螺旋桨,自然就能带着鱼雷推进。 只是…… “这玩意儿管用吗?” 王角觉得,这东西百分百是靠玄学。 果然,第一发鱼雷入水之后,偏离了海贼船,直接过头了。 不过第二发鱼雷跟着就来,撞上了海贼船,但是没有爆…… 不用看了,这就是玄学! 王角松了口气,心想这皇唐天朝,还好没有高科技逆天,否则,他真是心肝儿发颤呐。 轰! 忽地,一声巨响,王角整个人都惊呆了,不知道是第四还是第五发鱼雷,终于碰运气一样碰到了一艘海贼船,很明显命中的那艘船,不是目标,但命中就是好啊。 爆炸的一瞬间,直接将那艘海贼船,炸成了两截…… “卧槽!” 看到这威力,王角虎躯一震,情不自禁就表示了非常复杂且强烈的感想! 121 真的猛士 鱼雷就炸了一发,而发射出去的,少说有十三四枚,掰扯一下手指头,王角都觉得这尼玛绝对血亏到天上。 这年头的鱼雷,就冲这威力,王角觉得绝对不便宜,搞不好一发鱼雷就能造一艘船,而且制式军舰的那种。 而被干掉的海贼船……老、破、旧,王角自己现在都买得起。 “卧槽,怎么有一种巡航导弹打恐怖分子的感觉?” 不管这帮海贼到底什么来头什么身份,就说这性价比吧,十四发巡航导弹,干掉恐怖分子一辆二手皮卡,这仗但凡多来几回,毛线内裤都得当了! “啥蛋?” 萧家的小舅子们也从惊魂中恢复了过来,鱼雷的威力,实在是恐怖,一发入魂,一发上天! 因为威力太过巨大,那些跑路的海贼船,大概一瞬间就崩溃了,什么勇气都被镇压了下去。 白旗,大量的白旗,出现在了桅杆上。 海贼船纷纷降帆,同时放下了小舢板、冲锋舟,表示自己无害。 “太快了!” “刚才那玩意儿是啥?” “姐夫你认识吗?” “鱼雷,武汉那边造的鱼雷。” 王角说罢,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暗忖:也就征税的大爷才有这个资格了,正常人,谁用得起啊。 不过转念一想,王角突然觉得也不错,征税的大爷是谁啊?钱镠啊。 这位钱大爷他还没见过,但不要紧,也不必慌张,因为钱大爷的三弟,就是他的先生。 嗐,之前老听人胡咧咧,说什么姓钱的老棺材不讲规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纯粹的心理变态。 这不是瞎编乱造,给人造谣中伤么? 自家先生,多好的一个先生,新一中的新任校长,教书育人勤勤恳恳,整个新一中内外,谁不对他交口称赞,说他高风亮节、模范师德? 想到这里,王角抬头挺胸,整个人顿时骄傲起来。 与有荣焉! 给钱老先生做学生,光荣! 且骄傲! “这帮海贼,肯定完了。” 萧家兄弟们眼睛放着光,都盯着前方的街道,都期盼着,要是有两三只海贼里头的漏网之鱼跑出来,他们就能冲过去放上一梭子,打死一个,就是功劳啊。 而与此同时,在沙县大酒店的高处,一手攥着酒葫芦,一手拿着望远镜的“甫里先生”陆龟蒙,却是叹了口气,冲蓝彩仕摇着头:“戳恁娘,一点卵用也无。” 骂骂咧咧了一会儿,一旁蓝彩仕这才上前小声问道:“先生,经此一役,只怕杀龙港这里的海贼,不讲禁绝啊。” 听蓝彩仕这么一说,陆龟蒙翻了个白眼,很是失望地看着蓝彩仕:“小蓝啊,跟了我这么久,你就这点见识?” “呃这……”蓝彩仕一愣,连忙躬身道,“还请先生指点。” “小蓝啊,造反是造反,起义是起义,组织和组织之间,是有不同的。你说这里的海贼会禁绝,我就说未必。” 陆龟蒙双手交叠在了身前,然后淡然道,“那些个穷地方的种田人家,起来把地主劈了,至多就是换个地主。这些海贼,那是弗一样的嘛。当中的道理,就一个,劈地主的弗懂劈了之后怎么让更多的人跟他一起劈,这一帮海贼,那就不一样了。” “请先生指点。” “指点就说弗好啦,吾一常跟你说的,世界路上的道理,都差弗多,高低横竖就一个‘一点就透’的来去。这帮海贼,以前是什么,正规军啊,这首先底子、传统,就很好,不是普通的泥腿卵子。” 说着,陆龟蒙神色相当的淡定,完全没有因为外面的炮声隆隆而受影响,反而大大咧咧地继续说道,“伊只要拿出‘纲领’来,跟大家说,跟着伊要推翻哪家,要建设哪样个事体,那就拉拢了一批人,小蓝,你说对伐?” “呃……对。” “伊做到这里,肯定还是弗来事个嘛,我一个糟老头子,随便叫点人,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贼骨头杀了埋了。所以啊,伊要是想再煞一点,那就弗能只有这点道理,还要在伊混的地方,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谁跟了伊可以活得更翘硬,谁就应该去死,那又是拉了一批人,阿对?” “对对对,先生说得对,正是如此。” “对嘛,来去就是一条,就是伊要打倒啥人,伊要拉拢啥人,伊要建设啥个事体,这就好做了嘛。” “先生,那您的意思是,这些海贼,还会活下来一些?” “小蓝啊,我们两个,都是外地人,你是广西的,吾是太湖的,从来弗在这里混过日子,晓得哪天潮水,晓得吃饭咸淡?吾勒家里,吃饭都是浓油赤酱,弗甜弗吃,到这里,嘴巴里淡得一根卵毛都无,有啥个意思?” 说罢,陆龟蒙又看着蓝彩仕,语重心长地问道,“现在,小蓝啊,你懂吾个意思了伐?” “懂,懂了。”蓝彩仕恍然大悟,连忙躬身道,“先生的意思是,这些海贼,其实扎根于此,就算现在船上的投降,上岸的被捕被杀,其实还是会有人藏匿在民间,而且本地民间,的确会有人隐瞒不报,保护他们的生存。” “吾个意思是,你赶紧去‘千金一笑楼’,叫几个美女过来,现在打打杀杀的,吾出去也弗好,万一死在这里,算是事故。到时候也弗好交代,你让小妹妹们自己过来,不就是两全其美?” “……” “快点快点,我今天一定要大杀四方,让她们脱得干干净净!” “……” “还有。” “……” “把我的日记本拿过来,我兴致来了,要写日记。” “……” 正经人谁写日记?! 老不正经的! 蓝彩仕脸一黑,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拿了日记本,陆龟蒙咬开钢笔,想了想,翻开本子,便写了起来:这世上从来是不缺猛士的,猛士之所以是猛士,是心中有所坚持,我在杀龙港,又一次见到了义无反顾的猛士,敢于直面凌厉的炮火,这让我很是激动,因为,如此猛士,方能激励我前行,我大概也是个猛士,也要直面凌厉的炮火…… 写到这里,笔锋一停,陆龟蒙抬头道:“小蓝啊,最少十个,你记得跟‘千金一笑楼’提一提啊。” “……” 122 钱家大老倌 “老三,现在岛上一套房子几何铜钿?” “一万七。” 叼着根烟,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的钱镖向后靠在软垫沙发中,副手上的皮革,也是鳄鱼皮,油光锃亮却又不膈手。 茶几上茶盘摆着七星碗,茶汤宛若琥珀,却非是本地喜好的发酵红茶。 对面而坐的,是个跟钱镖模样相仿的老者,只是这个老者,半点头发都没有,头皮锃亮宛若一颗卤蛋,只是卤蛋上还雕着花。 一种特殊符号的刺青,是钱家内部当家人的代号,一个数字就是一种符号,三百年来,江南道地区的地方豪族,都有自己的一套数字符号,统称“码子”。 钱家的“码子”,早就不用,只是形状特殊,就用作代号。 此时,对面而坐老者头皮上的刺青,便是一个代表数字10的码子。 这说明,他是钱家第十代族长,当仁不让,说一不二。 “便宜。” “要涨的。” “乱党能不能全部挖出来?” “你在老家难道不比我清楚能不能挖出来?” “当我放屁。” 光头老者不以为意,只是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却是眼神不善地看着钱镖,其中一人穿着松垮,但腰间确别了一把比较特殊的手铳,此人手按手铳的把守,食指已经伸到了扳机上,然后语气淡漠地说道:“三老倌,说话灵醒点,你眼门前坐着的,是我们钱家的大老倌,不要太放肆。” “来,打死我。” 钱镖冷笑一声,将嘴上叼着的烟夹在指缝中,然后双手一摊,“来,大胆点,你有这个实力的。” “大老倌,你看,是不是处理了他?” 此人却没有看钱镖,反而低头小声询问。 “算了,毕竟是亲弟兄。” “好。” 此人这才松开手,依然站在那里,仿佛刚才从未说过话。 “戳、恁、娘……” 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来,说一个字点一下,钱镖的眼神,充斥着平日里罕见的狂气、乖戾。 “呵呵。” 那人不屑地笑了笑,根本懒得多废话什么。 钱镖额头上的青筋顿时爆出,瞄了一眼茶几,那里他放着两柄铳,这时候只要抽出来,就能一发报销了对方,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冒出来,身体根本没有这样行动的意愿。 钱镖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老了。 “教育部那里,我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这一次过去,沙赞明年就有机会调入教育部。” “跟老子有一根卵毛关系?” “杀龙港教育局局长这个位置,你可以考虑一下,北苍省会重建教育厅,你可以做个副厅长。” 脸色微动,钱镖眯着眼睛吸了一口烟,对面坐着的家伙,是他的亲大哥,皇唐天朝内部,非中央核心区的实权高官,他的亲大哥钱镠,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东海、南海这里,没人会选择得罪他,哪怕是南海四大家族,哪怕是南海宣慰使府,没人会想要得罪钱镠。 “你是老大,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好半天,钱镖如是说完,对面的光头老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拿起茶壶,在七星碗中点了两圈茶水。 拿起了其中一只,钱镠递给了钱镖,钱镖接过去之后,他才自己也拿起了一只,然后微微一咪,品味了茶香之后,这才道:“最近几年越来越不太平,内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谁都不愿意割肉饲鹰,那就不要割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狮驼岭、北苍省的花名册,在你手上?” “在,怎么,想要?” “说实话,到了我这个位置,想要更进一步,肯定想。不入阁,钱家怎么继续辉煌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钱镖大笑起来,“那就去找啊,找到就是你的了。” “老三,大家都是家大业大的,谁不要生存?把花名册给我,这个功,就是钱家的,我入阁,你太平。” “我梁丰中学毕业的,你是什么东西?在教我做事?” 冷笑一声,夹着烟的那只手点了点钱镠,“你姓钱,我也姓钱,怎么?你吓我啊?” “呵。” 钱镠向后靠了靠,面带微笑,语气淡然道,“你以为你是圣人?” “我当然不是。” “知道……” “但我先生在世的时候,教过一句话。”钱镖打断了钱镠,然后眼神淡漠地扫视着对面几个人,“没有背叛阶级之阶级,但有背叛阶级之个人。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钱家‘反贼’。” 说着,钱镖双手一摊,笑得非常淡然:“总要有那么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砰! 钱镠身后那人,抬手就是一枪,钱镖当场中枪,整个人向后一顿,然后捂着肩头痛得大叫:“戳恁娘!果然是好铳!弹道不飘!好铳!好铳——” 受伤野兽的嘶吼,让在场众人都是脸色微变。 钱镠神色淡然,开口道:“何必呢,开个价,这世上没有不能开价的东西。” “这么好的铳,给这条狗用,有点可惜啊,大老倌……” 砰! 又是一枪,这一次,却是瞄准了大腿,子弹并没有穿透大腿,应该是停滞在了其中,想要取出来,肯定要开刀。 血洞非常的醒目,以至于房间内的人都是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明明是见多识广,也明明是杀人如麻,可不知怎么地,看着钱镖这种模样,竟然有一种恐惧在心头弥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钱镖在那里大笑着,“打得好!打得好!戳恁娘——” 砰! 再次一枪,钱镖整个人已经出现了抽搐,不多时,他呼吸都有些艰难,但是很快,整个人又充斥着活力,痛感超过了一定程度,就会产生快感。 钱镖目光低垂,落在钱镠身后那人身上:“狗就是狗,一点用场都没有,你只土狗朝哪里放?我钱老三的头这么大,开个洞,一定很壮观,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那种癫狂的古怪笑声,让钱镠也是脸色一变,他微微抬手,然后道:“给他止血,然后取弹头。” “是!” 身后另外一人,背着医药箱,就走向了钱镖。 123 须尽欢 杀龙港的“海贼侵扰”来得很突然,但平定得也相当迅捷。 行署官邸开始治安管制之后,内部开了个小小的庆功宴,东海征税船团的人也参加了这个小小的夜宴。 “钱总管。” “沙使君。” 二人手中的杯子,都是很普通的玻璃杯,只是杯中的葡萄酒,却是不简单,是“苏武酒庄”出品的甜葡萄酒。 黑海长孙氏运营的最高档葡萄酒,国宴指定的葡萄酒。 叮。 轻微地碰了一下杯子,沙赞面带微笑:“这次,鄙人要多谢钱总管出手相助,否则,杀龙港这里,说不定就生灵涂炭啊。” “沙使君言重了,都是为国效力,不分彼此,何谈相助?” “哈哈哈哈哈哈……”沙赞顿时爽朗地大笑,“钱总管高风亮节,鄙人深感佩服。” “过奖。” 钱镠的穿着和杀龙港的人格格不入,尽管都是清爽凉快的丝绸长衫,但钱镠那颗宛若卤蛋的光头,充斥着惊人的剽悍之气,比沙赞还要浓烈得多。 整个夜宴,宛若文弱书生之辈几乎没有,仅有一个仿佛腼腆少年的,身旁却站着一个全场身材最高达的纪天霞。 “钱总管,怎么没看见钱校长?” “噢,是这样的,老三可能老毛病复发了,以前在狮驼岭打打杀杀,暗伤太多,这一次闹海贼,又急急忙忙地行动,可能牵动了老伤口。” “原来是这样……”沙赞一脸担忧,然后道,“鄙人从冠南过来,倒是认识几个同仁堂的杏林国手,钦定万年医院的外科专家,不如,让专家帮忙看看?” “沙使君的好意,钱某代老三心领了。他一旦旧伤发作,从不对外见人,脾气会暴躁的多,万一失手伤了专家,于心何忍?” 钱镠言语滴水不漏,看似草莽英豪的相貌,并不让沙赞忌惮,但是他现在的一言一语,都让沙赞眼角微微抽动。 这种人…… 呵呵。 不远处,纪天霞拿起一个蒸蛋糕,随意地咬了起来,吃完一个之后,还吮吸了一下手指上的碎屑,随后抄起一张湿巾,一边擦手一边打量着四周问道:“你确定?” “确定,是连发铳的声音,高档货。” “现在钱镖不在,应该不会死了。” “三发,应该不会死。如果是两发,倒是有可能死了。” “能靠近吗?” “不能,都是狠角色,靠近可能脱不了身。” “小安,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纪天霞拿起水杯,仿佛在喝水,实际上却是在遮掩自己的嘴,因为他得防着有人读唇语,“这次钱镠来杀龙港,其实并非为了这批下场的海贼?” “纪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的直觉告诉我,钱老大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钱老三。” 说到这里,纪天霞压低了声音,“钱老大看着身子硬朗,可已经七十六了啊。国朝可没有八十岁的阁老……” “他要入阁,来天涯海角做什么?” “是啊,做什么呢?” 纪天霞说罢,慢条斯理地喝水,脑海中则是不断地推演各种可能性,很快,他找到了一点点线索,回忆着“狮驼岭钱三郎”的辉煌经历,又想起了北苍省当年的征税大案,当时翻车的人有很多,钱镖是其中之一。 这种事情,只能从手头的消息去反推,源头真相如何,纪天霞并没有多少把握。 不过,他思考的问题就一个,钱老大要入阁,从岁数上来说,留给他的时间,真的是越来越少。 八十岁之前极限点来说,钱老大只有四年时间,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 “得有大功啊……” 慢慢地咂摸着味道,纪天霞思来想去,以部堂级实权长官的地位,基本都有可能入阁,但想要成为“阁老”,主持未来国朝大政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方向,难度就要大得多,没有独当一面且让人信服的功劳、业绩,根本没戏。 “或许……” 纪天霞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再重新反推钱老三未到场的原因,顿时双眼一亮,异常地兴奋起来。 “纪先生,他们要走了。” “嗯。” 小安提醒了一下纪天霞,纪天霞“嗯”了一声,跟着人群,看沙赞在那里礼送钱镠。 钱镠的随行队伍非常庞大,甚至还配备有手铳队,一个个跟钱镠一般,都是光头,只是没有刺青,更像是普通的皇唐天朝野战军。 一番客套,等钱镠真的离开之后,整个夜宴的气氛,竟然更加融洽一些,那些杀龙港的地头蛇们,突然觉得,和征税的黑狗子们比起来,沙专员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倒也顺眼可爱了许多。 是夜,宾客散去,纪天霞在马车内问道:“你离开的时候,王大郎是一个人?” “萧家子弟都在,还有几个萧世鲁妻族的晚辈,有十好几个,都是打算跟着王大郎混饭吃的。” “这样。”听得小安汇报之后,纪天霞想了想说道,“你去新一中查探一番,看看那边,有没有武装起来。” “嗯?”小安一愣,然后有些担忧地看着纪天霞,“先生,现在兵荒马乱的……” “你放心,我去汤云飞那里,怕什么?” “好。” 马车到了金菊书屋,停当下来之后,小安看到马车进入其中,这才离开。 这里离北苍省行署官邸很近,是崇岗镇的金菊书屋,汤云飞在院门内一脸无语地看着纪天霞大大咧咧地进来:“你不是说晚点到吗?” “广州人开船就是快,没想到提前几天到了。” “师兄。”汤云飞脸一垮,看着纪天霞,“你看我像傻子吗?” 纪天霞自顾自找了东西打水洗脸,抹了一把脸颊之后,这才打量了一下汤云飞,然后很是郑重地看着汤云飞道:“像。” “……” “《阁楼》样刊我看过了,不错,去京城,能大卖。” “说好的,钱到位,就开工。” “我有一个建议,想不想听?” “不想。” 汤云飞就听不得这个,“还有,这里是南海,你别想着把我阉了送进宫。” “大家同门师兄弟,何必这么计较,当初我寻思着,你要那玩意儿也没用,同时你又有为了研究献身的精神,这不是刚好一举两得嘛。” “……” 124 朱雀街前朱雀色 原本纪天霞说是要跟小汤师弟抵足而眠、秉烛夜谈来着,但汤云飞害怕纪老师兄噶了他的命根子,为了不被噶,汤云飞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要求,连夜就跑回了朱雀街的那家店。 他爱好解剖,又不代表自己想被人剖。 闪! 尽管外面的确是乱糟糟的,但汤云飞还是蹬着自行车回了朱雀街,刚到“金菊书屋”,就看到一辆非常眼熟的马车“哒哒哒哒”地疾驰而来。 “我滴妈!” 那不是纪天霞的马车吗?! 差点吓尿的汤云飞心说都这个时间点了,你他娘的还想着这事儿呢。 正要再跑,却听有人大喊:“汤郎君!你怎么在这儿?!” “嗯?” 汤云飞扶着自行车把手,一听声音很熟悉,扭头一看,就见马车上挂着站着坐着十几个人,一个个还全副武装,手里扛着大铳小铳鸟铳还有手铳,不是肩挂子弹就是腰缠弹链,画面还挺美的…… “小王?” “汤郎君!接着!” “什么接……嗯?!” 马车呼啸而至,车上直接扔过来一样东西,还好朱雀街这里有路灯,否则肯定被砸上一下。 汤云飞接住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柄双管猎象铳,这玩意儿威力奇大,号称“手中炮”,在茶南省、北苍省、安南省,以前都是用来猎杀大象用的。 就算是现在,很多海贼船前往南海西海岸线,也是为了猎杀“昆仑洲”的大象,效果出奇的好。 “你哪来这种东西的?” “我先生怕我出事,留了一箱装备在宿舍楼。” “……” 一听王角这么说,汤云飞也是相当的无语。 这到底该说你家先生人不错,还是说你家先生不算人呢? 要说是担心学生安全,你好歹把学生一起带走啊。 可要说不担心,这又算啥? 淦。 “汤郎君,你一个人,是不是东港太平了?” “呃……这怎么说呢。” 汤云飞总不能说自己是怕被师兄噶了命根子,所以连夜出逃。 这要说传扬出去,岂不是他堂堂皮日休的学生,夜下出逃防被阉?丢他汤云飞的脸事小,连累先生,那多不好意思。 “对了小王,你这个马车……” “是纪先生的马车,他原本要护送我们去新一中,半道上听到东港炮声隆隆,说是海贼登陆了,所以他就迎着炮火声去了。” “……” 听王角如此描述,汤云飞心中暗忖:都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想着去崇岗镇找我,难道阉了我,真的就成了他的执念? 越是如此想着,越是觉得纪天霞简直是个偏执狂,汤云飞也就越发地心中害怕。 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汤云飞连忙道:“小王,多一个人多一分一辆,我跟你们一起。” 有种把我们十几个人十几条枪,全部割了! 汤云飞心中暗暗发狠,表情也是十分的坚毅,这倒是让王角对他大为改观,原本寻思着这货就是个变态,现在看来,此人倒是有一颗正义心,真是罕见。 “汤郎君,您真是一条汉子!” “还行吧。” 也不是嘴上谦虚,汤云飞现在是心里发虚,自家师兄钱是肯定要的,但同时又为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汤云飞隐隐约约记得,纪天霞这个鸟人,之所以能够年纪轻轻当上行长,是有着非常深的门路。 汉阳那边,都说他的一个靠山姓张,传言就是张子之后,哪一支不知道,但汤云飞却可以肯定,这个张子之后,绝非是世人想象的那种。 言语中有过一定的透露,这个张子之后,是贞观四十六年文帝驾崩之后一年多诞生的,而且围绕这个张子之后,搞出了太多的事情,他在中央核心区读书那会儿,各种野史层出不穷,舞台剧、歌剧、戏剧演了几百个版本。 而刚刚好,纪天霞就能跟这样的人物,搭上关系。 姓纪的是的真的有办法把人阉了送进宫,然后还顺顺利利地安排好位置! 淦! “什么叫还行啊!汤先生,您这个做派,放辽西,那必须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爷们儿,纯的!” “就是,汤先生,您太仗义了,这兵荒马乱的,骑着单车都要出奔相救,这义气就是麦王爷复生,那也是要赞一声啊!” “汤先生,您身边还缺人吗?回头要不我给您当差?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洗衣做饭,都行。跟着您混,不丢面儿!” “……” 萧家子弟们你一句我一言,夸得汤云飞一脸懵逼,他一向是风轻云淡的做派,什么都不在意。 这会儿被萧家人一通狂吹,整个人居然还挺飘飘然。 我汤云飞……原来是这样的真汉子,纯爷们儿?! 呸! 怎么可能! 汤云飞心中暗忖,跟这群人打交道,还是省心一些,王大郎是个好孩子,他定然是不会害我的。 如是想着,汤云飞也是隐隐松了口气,对王角道:“小王,你先生不是去了行署官邸吗?” “都这么说,可我也没有亲眼瞧见啊。” 王角说着,又问汤云飞,“汤相公,现在是不是海贼都摆平了?” 吐了口气,汤云飞镇定心神,恢复了往日的平常心之后,这才道:“按照现在的动静,应该是只有零星的巷战。之后,依然会是治安管制,出行必须有官制马车,才能活动,否则,就必须要有通行证。” 只这么一说,王角就明白,按照这样的操作,大概率还要搜查很大一片地区是不是窝藏了海贼。 “汤相公,岂不是说很快又能恢复太平?那我的考试,是不是就又能继续了?” “也不好说啊。” 汤云飞倒是没有瞒着王角,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次来的海贼,说是说海贼,实则多是乱党。窝藏海贼者少,但是,窝藏乱党者,这百几十年一直都多不胜数。民间对乱党同情者比比皆是,要是沙专员想要一劳永逸,搞不好会管制很久。” “……” 这就不好玩了不是? 王角寻思着,皇唐天朝这么大的地盘,总不能乱党都往杀龙港来钻吧,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能搞出个什么名堂? 正这么想着,却见朱雀街的东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十几个裹着头巾的持械海贼狼狈逃窜,然而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策马而过,噗噗噗噗几下,马刀就将几个海贼划翻在地。 一匹黑骏马的马背上,身材壮硕的杀龙港警察局局长刘亿大声吼道:“不可放过一条活口——” 125 大唐万岁! “姓刘的!你个狗东西!刽子手——” “老子让你嘴硬!先别杀了他,老子要拔了他的舌头!” 暴戾狰狞的神情,让萧家兄弟都是吓得面无人色,反而是王角,却是神色镇定,甚至心脏的跃动都意外的平静。 也不知道是以前杀鱼杀多了,还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太跌宕起伏,以至于有点麻木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姓刘的,你会有见老子那一天的,会有的!哈哈哈哈……” 忽地,那个包着头巾的“海贼”,竟然身子一抖,挣脱开一只手,刘亿见状,抬手就是一枪。 砰! 手铳直接打爆了那个“海贼”的脑袋,宛若一个扭曲的西瓜,被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鲜红的一滩溅射得到处都是。 “啊!啊!啊——” 有个萧家子弟没控制住,直接吓得在那里大叫。 啪! 王角反手一个耳光,直接将他抽翻在地:“吼你妈的吼——” 啪! 前方也传来了耳光声,有个大兵捂着脸,完全不敢正眼看他,刘亿咆哮道:“你他娘的是猪?!你他娘的是猪吗?!你他娘的是猪吗?!” “对、对不起……” “老子对你娘!老子对你娘!老子对你他娘的娘!傻逼玩意儿!啐!” 狠狠地啐了那个大兵一脸口水,旁人并不知道情况,然而刘亿一脚踢开脚边的“海贼”尸体后,就见从尸体的腰间,滚出来几个圆球。 “他妈的,汉阳造的土豆子也有!” 骂骂咧咧的刘亿捡起来一个,目露凶光,然后吼道,“都他妈让开,狗娘养的,给老子整这么一出戏!给老子死!” 有个“海贼”正要跑,却见刘亿将手中的圆球砸了过去,同时他和周围的大兵,都是即刻趴下。 嘭—— 一声巨响,那圆球竟然就炸了。 “卧、卧槽……” 王角一脸懵逼,他真的是搞不懂这年头的科技水平到底是怎么发展的,这尼玛浑身是槽,吐都吐不过来啊卧槽! “都得死——” 重新站起来的刘亿双目扫视着四周,“都得死!通通都得死!” 他越是咆哮,“海贼”们反而越是不害怕,其中一个竟然咧嘴一笑,然后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压制在地上的这个“海贼”大笑之后,周围几个同样被俘的“海贼”,竟然也跟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简直挑衅到了极点,肆无忌惮到了极点,让刘亿的太阳穴直接鼓在了那里。 “你们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杂种!笑,笑吧,只管笑吧,看笑道最后的是谁,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 …… 那些“海贼”的大笑,使得马车这里的萧家子弟都冷冷地发呆,一个个怔在那里,见惯了跪地求饶,见惯了哭爹喊娘,这种……没见过。 这不是辽西的耍狠,这也不是河北的自残示强,此时的场面,论谁见了,哪怕是萧家最小的孩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些放声大笑的人,是真的不怕,是真的不怕他们的姑夫。 他们从小到大,是多么的怕刘亿啊,他们的姑夫,可是“世忠社”的大龙头啊,更是北苍省的总警长,杀龙港的警察局局长。 谁不怕呢? 可是,这些已经被俘的“海贼”们,却是完全不怕。 “大唐——” “万岁!” “大唐——” “万岁!” “大唐——” 砰! 砰! 砰!砰!砰!砰…… 抄起连发铳,刘亿给那些大笑大叫的“海贼”,一人一发子弹,直接送他们上了黄泉路。 “他妈的,大你娘的个头,万你娘个头!找死的玩意儿!” 一发一个,连杀六人之后,刘亿换了个填满子弹的转轮,又是六发子弹报销六条性命。 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刘亿似乎是有点累了,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腰间,粗糙的手指拿着一只烟盒,抖了一下,一根烟冒出来半截,咬着烟嘴,旁边有个大兵摸出一包火柴,在皮靴上蹭了一下点燃,给凑了过去。 啵滋、啵滋啵滋…… 眯着眼睛吞云吐雾,刘亿仰头看着天:“狗日的,你小子刚才没喊,是个孬种,给老子吐点有用的,老子保你一条前程富贵路。” 那“海贼”瑟瑟发抖,手脚完全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牙齿更是上下打架,眼神充斥着恐惧。 “说吧,老子堂堂杀龙港警察局局长,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骗你的。” “说、说了,真、真的会放过我?” “不但放过你,还让你做官,让你去守个粮仓或者码头,每个月二十几块钱拿着,还有各种好处,你是不是傻啊,这都不愿意干?” “我、我只是普、普通的士、士兵……” “士兵……” 念叨着这个词,刘亿眼神恍惚了一下,记忆仿佛一下子晃到了四十年前,那时候,他才十五六岁,第一次知道,什么人,才有资格叫作“士兵”。 不是什么人,都算“士兵”的,就像现在,他手下的那些人,只是兵,不是“士兵”。 “普通的,就说点普通的消息,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看着论功行赏,你知道的,这是皇唐天朝的规矩。” “东、东港,春、春明楼,有、有个据点,我……我去过那里。” “还有吗?” “我、我只是普通的士兵,我只是跟着走,知道的不……” 砰! 一枪爆头,叼着烟的刘亿鼻腔中喷出两道浓烟:“就你这逼玩意儿也敢说自己是‘士兵’?操你娘的瘪犊子,最下贱的就是叛徒。” 说罢,抬起手铳的刘亿转身喝道:“一队二队跟我走,剩下的留下来打扫干净!地都他娘的给老子洗干净!这里是朱雀大街,见血不吉利!” “是!” 转身离开的时候,刘亿瞄了一眼王角和汤云飞这里,然后吼道:“大晚上的找你们婊子妈的坟头呢?熊孩子给老子滚回去——” 萧家子弟顿时瑟瑟发抖,汤云飞也是有些惊惧,面色略微发青,唯有王角,只是冲刘亿拱了拱手,然后招呼着马车,直接靠边。 126 别的地方闹海贼吗? “我滴妈,姑父这也太吓人了吧!” “三儿,三儿!” “怎么了哥?” “扶、扶我,我现在腿软……” 萧家子弟一个个都是惊魂未定,看到王角那淡然自若的神情之后,顿时叫道:“姐夫,您可真是带种的!” 冲王角比划了一个大拇哥,萧家老二此刻还是一脸的灰败,刚才刘亿连开几枪,直接报销了几个“海贼”,那气势,极尽凶残。 这样的冲击力,超出了萧家子弟能够承受的心理上限。 “几位兄弟,有个事情我倒是好奇……” 王角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然后开口问道,“这‘海贼’……辽西、河北有吗?” “……” “……”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提问,别说是萧家子弟了,就是汤云飞,也是脸色发白的同时,一脸活见鬼地瞪着王角。 此时,汤云飞才发现,王角不但冷静,而且似乎还在琢磨别的事情,条理清晰不说,更是目的分明,即便自己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每临大事有静气! 读书的时候,汤云飞想起自家先生皮日休对他的嘱咐,他平日里,便是这般镇定自若的。 奈何,这一回,真是乱了阵脚。 先是突然冒出来的纪天霞,这位老师兄真不是个东西! 紧接着突然闹海贼,规模还非常的大,反正他印象中,这可能是他听说过,最大的一次。 然而这一波水陆并进的海贼闹事,却像是中了魔法一样,旋即而灭。 连朱雀街都没有受到什么冲击,最后见了血,还是“耶律阿保机”亲自动手给“海贼”挨个儿放血。 如此跌宕起伏,再想让他稳得住……他才二十多岁,不是七老八十好吗? 二十多岁就狂霸酷拽叼炸天的,翻开皇唐天朝的三百多年历史,就那么几号人。 此刻,看到以往一向是个“铁憨憨”的王大郎,竟然如此的冷静沉着,当真是把汤云飞给吓住了。 因为这摆明了,平日里的王大郎,那就是装出来的“铁憨憨”,是给他看的人设啊。 此时此刻,方显本色! 汤云飞内心惊叹:难怪钱老鬼收他当弟子! 车厢内的气氛就是这样,刚才还各种忐忑,因为王角的镇定,反倒是大家伙都放松下来,几个萧家小哥儿便对王角道:“姐夫不知道么?这些个海贼,只要是临海的地方,那都是有的。” “姐夫别看辽东苦寒,我小的时候,还闹过一次‘斧头帮’,那场面……好家伙,听说是了五六千人,那时候姑父也跟着去弹压了,立了大功。” “‘斧头帮’?” “就是山里砍木头的,也不知怎地,好像是谁家欠了工钱,然后又死了人还是怎么地,总之,之后好几千伐木工,就抄了家伙作反。辽东二十几个大老板,都被砍了脑袋,老板娘被扒光了,就在大街上轮唔唔唔……” “咳嗯!” 萧家大哥一把捂住了多嘴弟弟的嘴,然后对王角道,“妹夫,其实那也不是什么海贼,就是山里的苦哈哈闹事,后来不是巧了么,东瀛省有个‘白杨氏’,出了叛逆,就在黑水口搞事,那阵子闹腾得可以厉害了。” 听了这番描述,王角忽地想起来,刘澈仿佛也提起过,以前在黑水就是个苦差事,原本他想着,最苦不过是天寒地冻,可按照皇唐天朝现在的生产力,给他们这群知识分子一口热的,那还真不难。 可现在听了萧家兄弟对过去一些事情的只言片语,王角顿时明白过来,这其中怕不是还有战天斗地之外的故事。 “斧头帮……” “对,就叫斧头帮!” 萧家小弟显然是喜欢卖弄的,兴冲冲地跟王角说道,“‘世忠社’跟‘斧头帮’的梁子,那是血海深仇,无解。反正‘斧头帮’后来在辽河都绝迹了。瀚海公主府南边儿有个广场,那时候一口气吊死了一百多个……” “卧槽……” “姐夫,这‘斧头帮’后来就跟‘白杨氏’搞在一起。所以姐夫你问辽西有没有海贼,硬要说有,其实也算是有。” 王角听了这些许的来龙去脉,顿时觉得,这要是不实地走一遭,当真是很难感受一番当地的风土人情。 就算是在杀龙港,就在这里,王角想起钱老汉跟他聊起过“乱党”的事情,也聊过“保皇党”的事情,这些个杂七杂八的势力,其实在南海地区,还颇有民间基础。 说一千道一万,讲白了,这就是穿越前教科书上最简单最粗暴最直白的一句话。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原本他在“宝珠椰子饭”打工,做一个勤劳快乐的打工人,见惯了那些码头上讨生活的人,可从未走进过他们的生活。 他想着的,从来都是从糟糕的生存环境中出人头地,改善生活,改善人生。 然而,此时再回想起来,他在“宝珠椰子饭”杀鱼的那个工作,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非常的不错。 因为,至少他有一份工作。 每天晚上入睡,头顶还有一片遮风避雨的瓦片。 哪怕瓦楞之间有着黄豆绿豆大小的漏雨小眼儿,哪怕每天的鱼腥味让人几欲作呕,但这并非是最糟糕的人生。 “几位兄弟,多嘴再问一句。” 王角神色淡然,又问道,“这长安、洛阳之间,有海贼吗?” “……” “……” 要不是知道这货马上就要娶了萧家姑娘,萧家小子们肯定都要怀疑,这货是不是打算下海做无本买卖了。 打听这么细致干什么?是要摸一摸各地的行情不成? “我说……姐夫,咱们能不关心海贼吗?这都闹了这么久了,有口吃的没?” “也是,先吃饭。” 说罢,王角邀着众人,直接出了车厢,车厢门正对着朱雀街豪宅的大门,这偌大的豪宅,当真是个牌面,竖在这里,整个杀龙港,成千上万的人,几辈子都挣不来这样的家底。 这可是面临朱雀街的豪宅,牌面。 如此的牌面,如此的街道,在那下坡的一头,一地的鲜血,似污水一般,或是流入排污渠,或是顺坡而下,在街面上,滑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 127 你知道飞机吗? 认知上的偏差,让王角开始重新梳理对杀龙港、北苍省乃至整个皇唐天朝的判断,很多事情,可能跟自己初步观察的完全不同。 “明天天一亮,就去找钱老汉。” 现在看来,很多事情只有钱老汉这样的老江湖,才能解惑。 只是,第二天一早,在萧家子弟还在震惊新姑爷的豪宅居然这么豪的时候,王角在“沙县大酒店”也是一脸的震惊。 “先、先生,您、您这是怎么了?”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躺病床上了?! 脸色苍白的钱镖虽然不至于到气若游丝的地步,但是说话的气力明显不行。 “是阿角啊。” “先生。” 喊了一声,钱镖看了一眼床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王角这才靠过去,有些紧张地观察着钱镖,心中暗忖:难道昨天海贼搞得这么大,连这里都被波及了? 可是一路上过来,到处都是街垒,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离“沙县大酒店”,还有非常大的一段距离。 这里是安全的,可是,钱老汉的样子,可不像是受了轻伤。 笃笃。 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不等王角去开门,房门便被人打开了。 一个光着脑袋,头皮上有着古怪刺青的老者,拄着一柄油光锃亮的楠竹龙头杖,迈步进来之后,笑呵呵地看着王角和钱镖:“老三啊,这就是你收的学生?” “阿角,这是我大哥,你喊伯父、老伯、师伯,都可以。” “不用客气。” 钱镠踩着皮靴,每走一步,手中的楠竹龙头杖,就会点一下房内的地毯,地毯是冠南的好货,然而却被楠竹龙头杖,轻易地点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出来。 这龙头杖的下方,竟是个尖尖的金属头子。 “鄙人钱镠。” 说罢,钱镠站定在了病床前,双手交叠在龙头杖上,拄杖带着微笑,看了看钱镖,然后又瞥了一眼王角,“老三,听说你的学生算术不错,要不要我安排一下,让他进女皇学院?” “好啊。” 钱镖面色淡然,声音虽然虚弱,却意外的让王角觉得,这老头儿竟然有点刚,虽说有点搞不清楚,这明明是亲兄弟的两个老家伙,怎么会搞得这么有疏离感,那种客套客气,根本就是毫无交情的人,才应该有的。 “阿角,我大哥是要入阁的人,有这样的靠山在,你将来也好混一些。” “入、入阁?!!!!” 拖着长长的音调,王角一脸的不可思议,那副震惊的模样,绝非是装出来的,当然他有装的成分,但震惊却也不掺假。 毕竟,放穿越前的行情来看,眼前这个光头老大爷,那是属于能上央视时不时亮个相的级别。 至于能不能主持会议,又或者在主席台第一排坐哪儿,这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 可只要如此思量,让王角惊叹,也实属正常。 钱镠对王角的反应倒也不以为意,笑着冲王角点了点头,然后才对钱镖说道:“朝中有人好办事,这种道理,老三你应该早点教的嘛。冠军侯为何能建不世之功业,不正是因为朝中有人吗?这个道理,老三你既然懂,就要时不时地提醒一下门下学生。” “阿角年纪还小嘛,都说是成家立业,等他成了家,再立业,也是来得及。” “说的也是啊,现在这世道,乱党神出鬼没,还勾结海贼、土匪,有了妻儿,才能放心出去拼。否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绝后?” 说罢,钱镠转头笑着对王角道,“阿角啊,我可不是有意咒人,实话实说嘛。” “呃……老伯说的对,这是正理,正理……” 看不懂这个老家伙到底打什么鬼主意,索性就装傻充愣,反正他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在这些老江湖眼里,能有什么幺蛾子? 再说了,他现在的根脚,都被翻了个底朝天,钱老汉知道的,钱老大这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老东西,只会知道的更多。 一通钱家老兄弟的寒暄,那兄友弟恭的模样,着实让王角看不懂了,这是兄弟关系好呢,还是不好呢? 以前也没怎么听钱老汉提起过钱老大的为人,正常来看,应该是关系不错,不必赘言。 现在一看,王角顿时推翻了之前的认知,这年头,能站得住的豪门,没几只好鸟,那必然是虎豹豺狼茫茫多,默认都是人渣,那肯定是没错的。 等钱老大再三告诫小老弟钱镖安心养伤之后,这才告别,来得突然,去得爽快,这做派,倒是挺有boss风范的。 “先生,师伯这次来……” “去把门锁上。” “是。” 哒。 把门锁上之后,王角又坐了回来,边听钱镖神色肃然道:“阿角,收你当学生,其实我是有些犹豫的,不过既然已经收了,后悔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呃,先生,能拜您为师,是我的福分。” “嗯,你有钻营讨巧的天分,倒也不怕惹火烧身。” 瞥了一眼王角,那眼神,仿佛就是洞悉一切,这让王角愣了一下,便觉得钱老汉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听人说起过,你跟刘澈的关系,不错?” “刘哥?”王角嘿嘿一笑,“这不是刘哥帮忙弄了一辆车嘛,之前又印了一点东西出来卖,赚了点小钱,刘哥待我不薄。” “几乎所有的工程师,都有一本上了年头的教材,教材上,有一篇文章,是张子写的,是一篇对未来的畅想,描绘的,是贞观二百五十年,会发生的景象。” “……” 一听是穿越者老前辈写的,王角顿时打定主意,有机会可以看看。 正这么琢磨呢,却见钱镖面带微笑,尽管很虚弱,却说的十分坚决,“张子说,到了贞观二百五十年,我们的大唐,铁路一定修通了天下各道各省各府,那时候,铁路上跑的,不会再是蒸汽机,而是内燃机。” “……” 王角整个人都怔住了。 “到了贞观二百五十年,我们的大唐,机车的车头,可以跑出五百里每小时的速度。” “……” “到了贞观二百五十年,我们的大唐,会有飞机,能飞千里、两千里……你听说过飞机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钱老汉眼睛放着光,扭头看着王角,“给发动机,装上翅膀,那么,远方的尽头……只有蓝天。” 128 为什么不是我?! 忽悠! 这绝逼是忽悠! 看到钱老汉这副模样,王角敢指天发誓,这位穿越者前辈,绝逼是个大忽悠,给后来人画了一个超级无敌大的大饼。 目瞪狗呆之际,钱老汉也很满意王角的表现,欣慰地说道:“人要是没有梦想,那跟……” “跟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阿角!老夫没有看错你!” 我叼你老母的,你看错了啊大爷! 这一刻,王角重新把这位苟到爆棚的穿越者老前辈的形象,用各种碎片重组了起来,这货,绝非仅仅是向钱老汉这种人画了大饼。 冷静,一定要冷静。 闭着眼睛,耳边依旧传来钱老汉的絮絮叨叨声,然而王角则是想起了各种人物。 大人物、小人物。 那个从黑水来的刘澈,胖胖的刘哥,是个好人,但他成天叨逼叨逼的,不就是要加大力度地做“水电法王”吗? 刘哥为什么要搞水电? 因为刘哥对HIFI的要求就是,必须水电,深沉、浑厚、干净…… 呸! 忽悠,一切都是忽悠! 王角穿越前只是一个保安专精的小土鳖,所以他穿越之后,那是相当的苟。 然而现在,他确确实实地明白了,即便在“苟之道”上,这尼玛居然也是“损有余而补不足”的? 淦! 那个叫张德的穿越者老前辈,好贱啊。 “阿角,人终究是要理想的。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会回归现实,挫折、颠沛流离、流言蜚语……所有的一切,都会尽可能地压榨着你的最后精神。所谓回归,不过是放弃挣扎。” 说到这里,钱镖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三百年前,人们期盼着明君贤臣;二百年、百五十年、百年乃至十年以来,人们一如既往。明君、贤臣,换个模样,换个面目,明君可以不是君,贤臣可以不是臣,那街头巷尾、宫阁高门之间,谁给一口饭吃,谁,便是明君!便是贤臣!” “……” “这有错吗?” 钱镖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自问,“苟活,本没有错。” “……” 筛选英雄的途径,换个时代,换个背景,终究是一样的啊。 王角此时此刻,竟是有点佩服钱老汉,几十年如一日,不改初心。 更惊人的是,他初次见面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斯文老先生,真像是个教书育人的园丁。 认识之后,便又觉得,这是个“笑面虎”一般的老阴逼。 此刻,他终于彻头彻尾地明了了,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从不在意自己的外在形式如何,只要不忘初心,只要始终砥砺前行,形式如何,并不重要;旁人目光如何,亦可有可无。 只听钱镖的语调还是那么的平静,他声音虚弱,于是发出平静的声音,反而觉得铿锵有力,宛若演说一样,充斥着别样的力量,让王角情不自禁地被感染。 他和茫茫多的群氓一样,其实是软弱的,甚至是无知的,甚至会对理想主义者嗤之以鼻的,并且会将“回归现实”当做有力的武器,去包装这嗤之以鼻,还有不屑一顾。 懦者是谁,其实不言自明,将嘲讽当做匕首、投枪,只是给自己遮羞罢了。 “奉诫公曾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世上的人,本不必苟活。” “这世上的人,谁曾言必须苟活?” “倘使这人世间不似人间,必是有人错了。” “张子说……” 语气一顿,钱镖忽地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王角,“这世上,终究是要有人站出来,打破这桎梏;终究是要有人冒头,做一世的愚人。这样的人,阿角啊,你说,是英雄么?” “先生……” 王角张了张嘴,他两辈子都没有这样的勇气,穿越前没有,穿越后,也不像是有的。 “如果一定要有愚人站出来做英雄……” 双目极为坚决的钱镖,咧嘴一笑,“那为什么,不会是我?” “先生!” “我在梁丰中学读书时,先生教我一句话。” 钱老汉依然笑着,“今日,我便赠予你吧。” “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 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王角接住了这句话,让钱镖大为欣喜,“哈哈哈哈……好、好、好啊!” “先生!” “张子对贞观皇帝说,他这一世的功业,从不是什么铁路通南北,而是……让明君贤臣……去死啊。” 极为骄傲极为不屑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钱镖恢复了平静,“可惜,两百多年过去了……” 如此感慨,王角听得懂,他知道钱镖想要说什么,这个糟老头子,是在用不屑的语气控诉,而被控诉的人,或许他从未见过,或许就在码头上抗包,或许就在北苍省行署官邸中奋笔疾书代写公文。 人们忙忙碌碌,为一日的生计奔走,宁肯咬牙坚持,也不愿做愚人。 只因为,他们又一次的,不知道是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又重新开始期盼着“贤君名臣”亦或是“明君贤臣”。 工头涨了一日的工钱;东主多发了半月的柴水;办公室主任把拖欠三个月的奖金给补上了…… 这些,都值得可喜可贺,乃至感恩戴德。 然而大抵上却都忘了,这原本,就应该是应得的。 穿越前,王角并没有这样的认知,此时此刻,有如此的看法,不过是他在“宝珠椰子饭”杀鱼之前,那段艰难到让人几欲抓狂的求生之路。 想他一个穿越前受过高等教育,在形形色色的保安岗位上,见识过形形色色人物的“英才”,结果也是这般,为了一日的发迹而沾沾自喜。 钱老汉的讥笑嘲讽,嘲讽了那些不曾谋面的群氓,亦是面对面地嘲讽到了他。 即便钱老汉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意识,毕竟,谁能想到了,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青年,其实是一个早就在另类社会中,被打磨成油条状鹅卵石的人形废柴。 一时间,王角竟然有点羞愧,他竟是远远地不如一个老者来得有魄力、冲劲,甚至没有一个老者来得有斗志。 “敢叫日月换新天……” 忽地,钱镖艰难地抬起了一只手,拍了拍王角的手背,“薪火,一代代传下去,终能看到的。” 129 不行! 钱老汉没有让王角去“抛头颅,洒热血”,甚至也没有劝说王角跟他一样,做一个敢于挺身而出的愚人。 一番长谈,钱镖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期望,用钱老汉的话来说,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让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去贯彻跟他一样的信念。 荆棘的路,唯有甘愿披荆斩棘者,方能踏足其上。 “先生……” “好好读书。” 又抬手拍了拍王角的手背,钱老汉眉眼有点虚弱,仿佛是要打算休息了,王角这时候便觉得这糟老头子只怕不是生了什么病,可是他又看不太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老家伙没有了平日里的精神矍铄,有点萎靡。 “先生放心。” 有那么一刹那,王角豪情万丈,恨不得当即跟钱镖拍胸脯表态,他以后跟着老先生一起闹革命了! 然而他终究没有这样的觉悟,也没有这样的决心,即便是“革命”这个词,离他也是这般的遥远。 他终究不是土生土长的土鳖,而是一个不知道因为什么伟力,又或者是遭遇什么离奇科学事件,然后穿越到这个被狗穿越者老前辈捣烂了的三百年皇唐天朝! 唉…… 内心默默地叹了口气,打开房门,正要离开的时候,忽地旁边一支冷冰冰的金属管子,直接顶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不要出声啊靓仔。” “我手铳玩得不是很好的。” “……” 卧槽! 王角突然觉得,这传说中的兄友弟恭,简直就是神话好么?! 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刚才在钱老汉病床前涌动的豪情万丈,结果一根金属管子,就差点让他尿了。 咚。 龙头杖缓缓地顿了一下地板,门外的过道上,同样是冠南冠北特产的地毯,花色是这样的漂亮,以前来这里的时候,每次都觉得,这要是有个时空传送门,他倒卖地毯都能发家致富。 不过现在,什么地毯都不好使,小命最重要! “老、老伯……” “小王啊。” 双手按着龙头,钱镠笑得很是和蔼可亲,只是他笑的时候,头皮上的诡异刺青,也会跟着扭曲折叠,更是让人觉得害怕。 “老、老伯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 略微低了一下头,钱镠又重新抬头看着他,“老三这个人身体不好,偶尔旧伤复发,就会卧病不起一阵子,等养好伤,可能就是几个月过去了。你说对不对?” 絮絮叨叨罗里吧嗦了好一会儿,王角都没搞明白这老东西老阴逼到底想说什么,云山雾罩的,他懂个鸡儿。 “你家先生,跟你说了什么?” “啊?” 咔。 太阳穴上的金属管子,居然传来了不妙的声音,毫无疑问,“咔”一声之后,只要手指头扣动扳机,那接下来,就是“砰”的一声。 很不妙啊卧槽! “鄙人的意思是,你家先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比较重要,比较隐秘的话?” “……” 王角寻思着,难道这老阴逼,并不知道自家老弟是个反贼?! 不对,也不能说是反贼吧,应该说是一个有理想的老年革命家? 可能还是不精准,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老汉的确说了不少东西,都是颠覆性的言论。 很容易就危害皇唐天朝江山社稷的那种,必须和谐必须404的那种,听着就很不稳定,会让皇唐天朝的小老百姓打鸡血的那种…… 这种,应该算是比较重要,比较隐秘的话吧? “呃……有?” 王角如是应了一声,直接让钱镠眼睛都亮了,一把抓住了王角的手,龙头杖直接夹在腋下,七老八十的钱镠,手上的力量竟然不小,攥着王角兴奋地说道:“小王!我是老三的亲哥哥,也是你的亲大伯,我还能害了你们吗?东西,只要交出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 说着,钱镠更是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只要交出来,鄙人可以保证,只要钱家一天不倒,小王,你,还有你的妻儿老小,都能跟着钱家共富贵、不相忘!” 苟富贵,勿相忘的贞观三百零一年版本?! 哥信了。 哥信了你的邪啊! 要不是被人用手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王角可能还真就信了钱老大的话,可现在看来,就这鸟样,搞不好钱老汉躺病床上,就是被他哥给气的。 “老、老伯,先生也没有给我什么东西啊?” “……” 王角此言一出,钱镠脸色顿时变了,不过还保持着微笑,只是将龙头杖重新放了下来,然后对王角道:“小王,自己人,有些时候,其实没必要如此……” “走!” 攥着手枪的那个家伙,顶了顶王角的脑袋,然后示意他往前走。 一脸郁闷的王角只好耷拉着脑袋往前走,走廊内非常的安静,在一处打开的房间前停下,被人一把推了进去。 然后,不等王角反应过来,他就被剥了个精光! “你们要干什么?!我、我有老婆的!我还纳了妾!我喜欢靓女,我……” “行了,闭嘴!” 一人喝止住了“捂裆派”高手王角,然后扭头低声对坐在沙发中喝茶的钱镠道:“没有。” “确定?” “翻来覆去搜过了,没有。” “唔……” 钱镠有些感慨地揉了揉额头,“三老倌的记性,天生就好,当年一个人去梁丰中学读书,号称‘李善复生’,这过目不忘之能,天下罕见。” 言罢,钱镠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袋,“可是,他不可能只靠脑子来记,没有备份怎么可能?” “办公室、住处,都搜过了。” “他在北苍省,从来都是一个人,只有最近,收了这个学生。这个学生,号称‘杀鱼神童’,假假的,也算是一个乡土天才。” “……” 依然捂着裆的王角听了,顿时觉得很是不爽,什么叫做乡土天才? 忽地,钱镠眼睛一亮:“搜一下这小子的住处!不放过每一张纸,每一个字!” 一听要搜他的住处,还不放过每一个字每一张纸,王角原本双手捂裆,瞬间变成单手捂裆,抬手阻拦然后大声喊道:“不行!” 130 斗争从来都是复杂的 原本已经有点放弃的钱镠,一看王角这副模样,顿时来了精神,宛若卤蛋的脑袋,整个都放着光彩一般,头皮因为兴奋而舒展。 “哈哈哈哈哈哈……” 放声大笑的钱老大猛地站了起来,因为起来得太猛,还有点眩晕,踉跄了一步,扶住龙头杖,盯着王角:“贤侄,真乃福将也!” “呃,不是……那啥,老伯……其实吧,那啥……” 王角心中肯定是想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可他又怕痛,又怕死,一咬牙,便道:“老伯,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房间里,真没有你要的东西。” “不搜查一下,怎么知道有没有?” 已经“入魔”的钱镠,现在一心想要入阁,哪怕明知道其实王角身上大概率没戏,但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那……那这样……” 想了想,王角又开口对钱老大说道,“老伯,搜出来的东西,能不公布吗?最少私密一点,秘密一点,悄悄地搜,不要大张旗鼓的,太多人知道了,那啥……不是很好。” “放心!” 钱镠双眼放着光,“鄙人所求,只一样而已,岂能为旁人窥视?” 言罢,钱老大手掌摸了摸头皮,这颗印着奇怪刺青的“卤蛋”,简直是锃亮,一边摸他一边道:“也该蓄发了。” 作为会稽钱氏第十代家主,从他头皮刺青开始,就一直是光头,将来入阁,还是需要体面的。 虽说可以戴假发,但还是自己的真头发,来得更好。 “七十六了啊。” 掐指一算,钱镠觉得,自己最后的机会,应该就是现在。 而王角实在是搞不明白,这老东西到底要什么,还有钱老汉跟他亲大哥,到底是啥关系啊? 难不成兄弟之间还有嫌隙? 不过钱老大和钱老三之间在思想上有分歧,王角倒是不觉得奇怪,穿越前就见得太多了,兄弟反目者比比皆是。 更何况还是这奇葩的皇唐天朝? 会是啥呢?钱老汉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让钱老大这么心心念念,而且话里话外,貌似还跟“入阁”有关? 王角寻思着,难不成是什么大秘宝?王罗杰的遗产?漩涡鸣人的祖传狐狸精? 淦! 最头疼的,就是这种云山雾罩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七十六岁的钱老大,肯定不是为了搜两本小黄文出来“入阁”的。 这要是靠小黄文入阁,那估摸着,内阁里面不是老司机就是老色批。 等王角穿好衣服,在那里淡定喝茶的时候,东海征税船团的狗子们已经快马加鞭,冲向了新一中。 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悄悄滴进村”,结果一转头,就是声势浩大,整个杀龙港都惊动了起来。 毕竟,这时候还能在杀龙港的大街小巷策马奔腾的主儿,没一个简单的。 警察们定眼一看,居然是比他们还要黑的黑狗子,顿时继续在街道上洗地,而东港一路过来的街巷中,紧闭门窗的家家户户,听到那马蹄声就心惊胆颤。 治安管制之后,大量的武装人员开始搜查混入民宅的“海贼”,征税海警刚刚抵达新一中,这边“春明楼”外,一两百个警察将这三百多年的连锁老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的人听着!”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现在弃械投降……” 砰! 随着一声枪响,喊话的警察直接脑袋被打爆,哪怕戴着钢盔也是无用,整个钢盔被洞穿,钢盔之下的脑袋碎了一小半,整个人宛若一块烂肉瘫在地上。 “是大铳,‘飞鹰铳’!” “注意隐蔽——” “隐蔽个鸟,开炮!” 警察们呼喝起来,队形直接散开,万万没想到,藏在春明楼中的“海贼”,居然有“飞鹰铳”。 所谓“飞鹰铳”,就是大铳的一种,不过当初武汉研发的时候,是以“精密射击大铳”命名的。 主要是当时的治安部队,急需一种适合精密射手、神射手发挥的大铳,用以在“可萨海”地区镇压叛乱。 当时“可萨海”以东,主要是被煽动的吐火罗人后裔,他们主要从事山地牧业,复杂的地理环境,让他们很容易破坏唐军在地方的屯田。 “西军”后裔形成的河中农场主们,自然就需要一种性价比超高,能够轻易玩死这些土鳖的武器。 反倒是在皇唐天朝的中央核心区,完全不需要这种玩意儿。 至于海军更直接,有大炮,还要个鸟的大铳。 “局长!” “什么情况?” 刘亿在掩体后头,脸色非常的不好。 “有‘飞鹰铳’,对面有神射手。” “把‘春明楼’拆了。” 脸色淡然的刘亿完全没耐心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把炮都对准了主楼,先开几轮。” “是!” 很快,六门大炮前后错落,直接对准了春明楼。 看到警察们这么坚决,楼内一阵慌乱,有人尖叫起来,更是传来了非常明显的枪声,连续响了几次,终于出现了白旗。 “局长,他们投降了。” “投他妈的,开炮。” “是!” 六门大炮的炮手们仿佛没看到对面的白旗,静候着命令。 “预备——” “开炮——” 轰轰轰轰轰轰! 六门大炮一次齐射,威力极为惊人,春明楼正面直接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这是砖混结构的酒楼,被大炮轰了一下,立刻飞沙走石烟尘滚滚,场面极为恐怖。 这一轮齐射过后,什么惨叫声都听不见,唯有整个春明楼在摇摇欲坠的声响。 很快,当烟尘逐渐退散之后,终于听到了惨叫声、求饶声。 刘亿叼着一支烟,没有点,然后道:“小组推进。” “是!” 互相掩护的警察小组举起了盾牌,一半握着连发手铳,一半则是攥着横刀。 近身的时候,没有什么比横刀更靠谱更让人放心。 咔、咔、咔咔…… 踩着碎石断砖,偶尔还能看到废墟下的尸体,听到呻吟声之后,一组警察立刻喊道:“发现活口!” “带走!” 整个春明楼时不时还有窸窸窣窣声传来,碎屑时不时地从天花板上掉落,周围一片狼藉,警察们小心翼翼地前进,这一帮海贼和之前的“缥缈苍龙”一伙,完全不一样! 许久之后,有个警察搜到了一处隔间,一脚踹开之后,便看到了一条楼梯,直通地底,顿时大叫:“快去禀报局长,这里有密道!” 131 另类的奇货 “我讨厌这座小镇。因为这里,满是想要忘却的回忆……” 提起裤子跑得比谁都快,王同学感觉自己超刺激! 反正现在一脸懵逼的,是那个卤蛋光头糟老头子,老王八蛋,傻了吧,钱老汉怎么可能给小爷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翻你的小黄文去吧! 王角也是看开了,钱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从他宿舍搜出来一堆小黄文还有各种精装黄油本的时候,这糟老头子那颗宛若卤蛋的光头,头皮上的青筋都快爆了。 毫无疑问,钱镠正处于一种极端愤怒极端暴躁的状态,随时都可能把他大卸八块的那种。 崇岗镇的“金菊书屋”内,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嘴里咬着烟的纪天霞,看着提裤跑路的王角,然后淡然道:“钱老大放他走了。” “纪先生,我看钱老大这次过来,也就是跟沙赞合作。怎么可能是来找钱老三的?钱老三这么多年都没有返回江南,一直漂泊在外,钱氏兄弟之间的感情,好不到哪里去,他来杀龙港,总不能说是叙旧吧?” “小安啊,有些事情,是说不准的。” 纪天霞手指夹着烟,弹了弹烟灰,看着在坡道上一路小跑的王角,然后道,“钱老三不会无缘无故收这么一个学生,肯定他有过人之处,才会让钱老三这么做。” 说罢,纪天霞又道:“至于钱氏兄弟之间是不是有龃龉,亦或是有什么算计……呵,小安啊,难道你忘了你祖父把你安排在我身边,是要防备什么吗?” “大父怕我被二叔害了。” “不错,敬思公行事,还是这般果决。” 重新叼着烟,纪天霞眯着眼睛,“你父亲在北都攒了多少钱,太原银行的人稍微打听一下,还是能打听到的。哪怕是我做的账……但毕竟是在北都,不是在魔都。” 话里话外,并没有提到钱镠和钱镖,仿佛是在说小安的家事。 但小安一点就透,家中那点破事,无非就是“财帛动人心”而已,但是到了钱镠这个地位,七十六岁的钱氏家主,想要入阁的意愿,谁不知道? 再不拿出像样的功绩,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入阁,已经成了钱镠的执念。 “先生的意思是……钱老三的手上,有钱老大认为可以入阁的功劳?” “原本我不会这么想,直到他把那小子留了下来。” 咧嘴一笑,纪天霞看着远处已经消失的王角,“一个孩子而已,能让堂堂钱家大老倌这么失态,连脸都彻底不要了,可见,他是真的急了。” “会是什么东西?” “这就要看钱老三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眼睛微微一眯,纪天霞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之前在魔都听说‘狮驼岭钱三郎’,只有传说他收税的事情,单枪匹马独闯狮驼岭……” 咂摸着这些过去的传说、故事,纪天霞现在可以肯定,故事肯定是真的,但九真一假。 真的不去管它,就是这个假的,到底假在了哪里,实在是让纪天霞有点好奇。 杀龙港突然闹海贼,当然纪天霞也知道,这鬼地方天天闹海贼也正常,算不得什么突然不突然,可问题在于,之前他去拜访耶律阿保机,这是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 直到现在,重新复盘他来到杀龙港之后的一系列事件,再加上他之前调查的杀龙港热点。 光“缥缈苍龙”这个海贼头子,就被炮决了两次,斩首了两次,其余各种酷刑若干,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缥缈苍龙”? 障眼法、烟雾弹,有人搞事啊,乍一看,仿佛是海贼们戏耍了杀龙港的衙门,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未必。 沙赞这个狠人,下了一盘大棋啊。 “这一次,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东海征税船团的船,刚刚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小安,你走的海路也不少了,哪怕是最熟悉水道的海军,想要在必经之地上埋伏一伙海贼,有那么容易吗?” 眼睛一亮的小安顿时道:“纪先生!莫非,沙赞是拿海贼……不,是拿乱党的人头,当做功劳,送给了钱老大?!” “区区三位数的海贼,你觉得以钱老大的地位,会放在眼里吗?” “嗯?” 愣了一下,小安眼神有点疑惑,但是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他顿时脸色震惊,双眼圆瞪看着纪天霞,“纪先生,您的意思是,沙赞拿到了乱党的老底?!而这次过来,钱老大就是打算一口吃成胖子!” “我现在猜测,搞不好钱老三跟乱党有不清不楚的干系,甚至,他就是乱党骨干之一。” 猛吸一口烟,鼻腔快速喷出两道浓雾之后,纪天霞手指下意识地搓了搓,粗大的手指关节,仅仅是随意地捏了两下,就发出了嘎啦嘎啦的声响。 “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这一点。” “什么办法?!” “去拜访一下钱老三,如果他受伤了,那么,就能证明,这是钱老大干的,在整个杀龙港,能伤到钱老三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但是,此时此刻,有这种意愿的人,却少之又少。” 眼睛放着光,纪天霞很是肯定地说道,“沙赞只想回河中大开杀戒,‘可萨海’那里都是他的老部下,他就算要蛰伏,以北苍省现在的‘教化之功’,足够了;耶律阿保机只想求财,然后找机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个有称号的皇族女子。乱党……对他们来说,和官场中的同僚,并无分别。” 事情分析到了这种地步,小安也是彻底明白了然:“对,只有钱老大,他今年七十六了,入阁的机会只剩下四年。就算是今年论功,也要到明年,才能在正旦大朝会之后入阁。而到那时候,他都七十七了!” “如果钱老三,真的跟乱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他不是保皇党这一支……那就值得投资啊。” “纪先生,投资乱党?” “奇货可居……这个成语,你不会不懂吧。” “啊?!这哪来的奇货?” “乱党要是把京城衮衮诸公都吊在路灯上,这改天换日的买卖要不是奇货,什么才是奇货?” “……” 听纪天霞这么一说,小安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沔州银行的行长,始终没有踏上仕途。 因为回报率……太低了。 132 无知的觉醒 西港蔡家猪肉铺,刚自己花钱买了新自行车的阿才,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己的老妈:“我要去上学啊,不然要迟到了啊阿母!” “你个衰仔闭嘴啊,歹命,你大父从福州过来闯荡,就你一枝独苗,你是要活的嘛。呐,咸水鱼翻身就有数,死鱼是死的啊!” 中年妇人抬手就给阿才脑袋一巴掌,“阿母求你了,不要这么用功读书的,家里现在又不是没钱,以后想要去衙门当差,花钱给你买一个补缺,好不好啊?” “……” 阿才一脸郁闷,寻思着自己当初天天胡混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一副随时要把我打死的样子。 现在结果认真读书都有错了? 当然了,阿才也承认,自己认真读书,多少动机不纯。 可谁读书的目的,就是读书本身啊。 他又不想继往圣之绝学,那种傻卵要去死,就去死喽,他只想跟着大佬混出个人样来。 “阿母,都知道现在兵荒马乱,以前一工学堂那些虾虾霸霸的废柴,现在都成了一只只瘟鸡。可越是这样,才显得机会难得啊。” “你个衰仔你不会是在学校里看了乱党的传单,想要害死全家吧!” 阿才的老母一看儿子这副鬼样子,吓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整个屋子都在震动一般。 外头正在干活的男人们,顿时吓了一跳,有个矮壮的中年汉子拎着一把杀猪刀,掀开门帘就吼道:“叼你老母的,号丧啊!” “老蔡!老蔡,你快点劝劝这个扑街仔啊,他要做乱党啊!” “蛤?” 阿才顿时不愉快了,一脸无奈地看着老爸:“老爹,你是知道我的,我这样的废柴,乱党会收吗?” “……” 蔡老爸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事儿吧,你该说孩子说得对呢,还是该说孩子说得不对呢。 换作往常,蔡老爸肯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儿子,凭什么乱党就不收废柴?! “到底怎么了啊?” “老爹,我想去学校啊,阿母不让。” “才哥,你不是吧,现在外面这么乱,到处都是黑皮狗在那里乱蹿,你小心被人当做海贼一铳爆头啊!” “呐,你们两位大人好好想想,我们蔡家就是杀猪卖猪肉的,就算将来给我捐一个差事,那也就是外面黑皮狗顶天,对不对?” “叼你老母的,你知不知道捐一身黑狗皮,最少一万八?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比天大。” “唉……” 此时此刻,阿才竟然真的有点感慨,读书是真的明事理,不过毕竟是自己的爹妈,他还是摆事实、讲道理。 “你们好好想想的嘛,大角哥将来前途如何,不用我多说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 将杀猪刀往后腰的裤腰带里头一插,蔡老爸又扭头对场地上还在干活的学徒们吼道,“继续做事啊,请你们过来看热闹的吗?” 回过头,又严肃地看着阿才:“才仔,你现在读书多,识字也多,大家都让你帮忙写信写招牌写告示,我只会杀猪,赚的是辛苦钱。不过呢,我还是讲道理的。” “现在兵荒马乱的,我要是还去一中,学校怎么看不用管,角哥会觉得我阿才有恒心、肯上进。就算没这个想法,但这时候去一中的人,肯定不会多,以后角哥做事,需要帮手的时候,你们说,会想起谁?” “哇,儿子,你很有想法啊!” 老蔡眼睛顿时放着光,“青龙乡那些上岸的船主,找帮手,从来都是找以前一起出海的。那些叼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渣,但有一说一啊,一起吃过苦的,肯定才信得过嘛!” 自己说了一通,老蔡也是明白过来儿子的用意,于是道:“去可以去,不过衣服里面垫两块猪皮,多少也能防身。” “不用了吧……” “还有头盔啊,铁皮桶改的,很好用,以前船上都戴这个。” “……” 阿才想了想,觉得老爸想得还挺周到,安全第一,出门在外,有个头盔总是好的。 一旁当妈的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叫道:“老蔡你是不是癫了啊!现在让这个衰仔出门?出门扑街吗?!” “喂,自己儿子,说点好听的不行吗?最近听说了一句话,我也说给你听,了不起重伤,要死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现在谁不知道老子有福,儿子上进成绩又好,九年级除了杀鱼仔就是他。” “去死啊!” “头发长,见识短……” 老蔡咋了咋嘴,然后对阿才道,“才仔,最近这么乱,猪肉不好卖,家里在做咸肉,已经挂晒两千多斤了,杀鱼仔这么拽,你帮忙提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忙啊。” “角哥要名声的,死猪瘟猪过他手,到时候出了问题,他要是发飙,全家都要沉海底。” “是不是这么恶啊。” “你以为一中九年级一班的成绩怎么来的?” “……” 被儿子这么反问,老蔡顿时愣住了,他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自己是当老子的,怎么看儿子,那都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原因? 结果现在一看,情况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放心吧,我蔡家卖猪肉能够做到今天,全靠风评口碑……” “我会跟角哥说一声的,但不能保证啊。” 说罢,阿才将头盔往脑袋上一扣,然后蹬着自行车,一溜烟地朝着新一中去了。 以往热热闹闹的杀龙港街巷,这一回都安静的很,没什么人在路上乱蹿,连野狗都呜呜咽咽地躲藏起来,原本人口繁盛的杀龙港,仿佛成了无人岛一般。 不过很快的,阿才就听到了动静,在一处前庭后院的住宅外,大量警察冲进去之后,又迅速地将几个人拖了出来,吵闹声、咒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阿才愣了一下,自行车的速度稍稍地降了下来,正想看个究竟呢,就见几个警察上前,掏出手铳,对着拖出来几人的脑袋,就是一枪! 砰! 砰砰砰砰! 五声枪响,五颗子弹,五条性命…… 这一刻,阿才整个人都在颤抖,口干舌燥的同时,感觉脑袋一片空白。 他见过炮决“缥缈苍龙”,可那时候,只觉得兴奋、刺激,可不知怎么地,此时此刻的自己,竟然有着强烈的恐惧,还有……愤怒。 133 少年想要寻找的答案 “没事吧后生仔?” 又骑出去一段路,到了一处弄堂口,两边围墙上,都趴着看热闹的男人,有个嘴里少牙的老者,看到阿才在那里扶墙干呕,有些担心地问他。 顺着声音摆了摆手,阿才什么都没吐出来,但还是感觉恶心。 为什么呢? 以前看“炮决”,人体四分五裂地碎成一片,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尸块飞起来落在沙滩上黏住一片沙子。 那时候的他,也不觉得恶心,只觉得好玩,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刺激的事情。 可是现在,只是几个人被摁在地上,远远地看着他们被人用手铳爆头,他竟然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 他想吐,可是,又吐不出来。 “后生仔?” “我没事,多谢阿公关心。” “要不要喝点茶水?” “不用了阿公。” 推着自行车,阿才低着头,这时候看到身穿玄甲的警察从身旁跑步走过,竟然也不觉得害怕了。 双耳之中,听到的都是奇怪的声响,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以前从未这样愤怒过,连自家老母黑了他两个月的零花钱,他也只是扯着脖子跟老母大吼,然后挨了一顿混合双打。 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愤怒,自然而然的,从心底升腾起来的,强烈的,愤怒! 然而,这种愤怒,又是如此的无知、懵懂,他不知道为什么愤怒,只是咬紧了牙关,双手攥着单车的车把,恨不得把车把上缠绕的牛皮捏成碎渣。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自己有着飞天遁地的超凡能力,然后释放自己的愤怒! 阿才只是这么木讷地推着自行车,缓缓地到了新一中的校门口,抬头看到了学校的招牌,阿才顿时一喜:“我去找角哥!” 正要进去,却听到有人吼道:“你个衰仔癫的吗?这时候出来寻死?!不在家里吃茶,来学校做什么?!喂,说你呢!你!就是你个衰仔啊!你哭什么?你哭什么啊!” 王百万全身套着盔甲,别人恨不得热死,他倒是也不怕中暑,出门就套上,然后一路小跑,一把将阿才掩在腋下,很是不忿地骂道:“你个扑街,要死随便找个洞啊,让你阿公我还要跑这么远。叼你老母的,知不知现在闹乱党啊!” “啊——” 阿才一把抱住了王百万,“我想角哥啊——” 一边哭一边嚎的阿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情绪失控了,他只是想要哭,只是想要找个能带给他答案的人。 他的阿母、老豆,没念过书,又不认识几个字,他们不懂文字中的道理。 他现在非常的疑惑,也非常的惶恐,更无比渴望着有人给他解惑。 “我叼!喂!角仔可是有老婆的,不玩这个的啊,你要是想要出来卖呢,最好还是去青龙乡的嘛,对了,崇岗镇有个看仓库的,也好男风,就是份量有点重,两百多斤。你要是承受得起呢,报我王百万的名字,包你爽快……” “我想角哥啊!” “叼你老母的,现在的后生仔,真是会玩啊。” 感慨了一声,王百万掩护着阿才进入门卫之后,这才把盔甲给卸了,然后隔着窗户喊了一声,“皮仔,之前角仔是不是回来了?” “对啊,队长要过去?” “老子过去个屁啊,这里有个学生……”王百万停顿了一下,头缩回来看着阿才问道,“哪个班的?学生证呢?” “九年级,一班的。” “噢~~~” 王百万一拍脑袋,顿时想了起来,“我叼,你就是那个阿才嘛,叼,刚才看你一个人在哭,还以为你被警察轮了。” “……” 原本心情非常复杂的阿才,被王百万这番话,搞得更加心情复杂。 过了一会儿,在宿舍里面发呆的王角,看到了比他更呆的阿才。 “不是吧阿才,这种时候你来学校?” “角哥……不是,大佬,我……” 阿才欲言又止,看到了宿舍内还有别人,正是坐在床上给王家整理衣服杂物的萧温和金飞山。 “大、大嫂!” 喊就完事儿了。 “才锅~~嘞时候来咋子嘛,屋头又没得板凳儿,你自己看着找个卡卡儿坐到起嘛~~” 这阿嫂太给力了! 原本没什么精神的阿才,当时就精神了! 角哥真的好威啊! “吞吞吐吐的,你来学校做什么啊!” “大、大佬……”阿才忽然犹豫了起来,低着头,然后小声地嘟囔道,“大佬,乱、乱党是不是……是不是都是败类啊?” “……” 王角一时无语,这货来学校,就是为了问这个?! 卧槽…… 淦! 翻着白眼正要喝骂这小子脑子进水,忽然阿才腿弯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一样,软下去跪在地上,然后“咚”的一声,仿佛膝盖不是自己的,完全不知道痛。 阿才一边哭一边问:“大佬,我来得时候,看到那些乱党,被警察用手铳打爆了头啊大佬!” “……” “有个扑街还来我家卖猪肉的啊大佬,他只比我大三岁啊!” “……” “是不是读书真的能明事理啊大佬,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卷子,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讲义,我怎么感觉,这书里讲的道理,不对啊大佬!大佬!” “……” 王角身躯一颤,看着痛哭流涕的阿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许久之后,王角开口道:“人是复杂的啊,才哥。” “那家阿姨怎么可能是乱党啊!就算是乱党!她也绝对不是败类啊!这是为什么啊大佬!” “我没办法给你答案的,才哥。” 王角目光低垂,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才,深吸一口气,这才沉声道,“我本不该这样和你说话,但是啊,才哥,这几天我遇见了几个人,我只知道,有的人曾经和你一样,然后,那些人用一辈子来寻找答案。” “我真的很想去救他们啊大佬!他们做错了什么啊,都是街坊的嘛,都是邻居的嘛,都是在杀龙港讨生活的嘛。我老家福州,那阿姨家祖上建州,福建的嘛,自己人啊,为什么要在家门口被杀啊!” 阿才大声地叫喊着,忽地冲了出去,“呕——” 他又一次干呕起来,那画面,那挥之不去的画面,真的让他觉得……恶心! 134 要不说娶妻娶贤呢 “姑爷,已经睡下了。” “麻烦你了,四姨夫。” “都是应该做的。” 削瘦的王国瞄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金飞山,然后开口道,“姑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先下去干活了。” “您去忙吧,四姨夫。” “哎。” 点了点头,王国这才慢条斯理地下了楼去,此刻,阿才已经在他隔壁的宿舍睡下,之前一通折腾,竟是晕厥了过去。 不过总算也没有大碍,王国懂医理,说是受了惊吓,校医来了之后,也是这么说,也就没有放下了心。 王角万万没想到,这新一中最先受刺激的,居然是这小子。 “官人~~你看嘛,你现在懂到了噻,不是我们忠武军硬是要跟政府作对噻,嘞个娃儿总不是成都人了嘛,我们……” “你不闭嘴会死?” “……” 一番话全部被王角噎回去,金飞山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又搂着暖暖软软的萧温小姐姐去了。 看得出来王角心情不太好,虽然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萧温还是柔声说道:“大郎,多事之秋,也不必太过消耗心神,收些气力,将来也好用在有用之处。” “老子都快社会性死亡了,钱家老大那个死老东西,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来房间里乱翻。他妈的,连老子压箱底的存货都倒腾了出来。” 要说担心社会性死亡,其实倒也不至于。 钱镠还没那么无聊。 但王角担心的是,这事儿,还是会被合作伙伴们知道,那到时候,“南海角先生”是谁,就是有了定论。 哪怕王角咬死了说不是自个儿,那也是往他身上猜的。 难搞啊。 到了那时候,再想装萌新来骗汤云飞、蓝彩仕甚至纪天霞,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他实在是想不通,钱镠这个老王八蛋,到底要找什么? 还有,钱老汉肯定瞒着不少事情,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这留下来的,才是真正恐怖、可怕的东西。 可惜啊,王角也知道,上了贼船,再想下船,可没那么容易。 经过这么一遭,谁都知道钱老汉对自己的关门弟子,那是照顾有加。 萧家兄弟们那一张张的臭嘴,哒啵哒啵儿根本停不下来,刘家也会知道,于是合作更加紧密! 淦! 王角感觉现在自己,就是一只可怜又无助,专门拿来配种的公狗…… 而且各方的大佬们,压根不关心自己是一条什么品种的狗,是狼犬、獒犬、田园犬还是说奶油犬,都一样,没区别。 “大郎,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没得乱了自己的阵脚。” 萧温说着,又柔声劝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大郎,想开点,就算钱大伯把这些底细都抖落出去又如何?就算整个杀龙港的人,都知道你在写这些淫词浪语又如何?你的考试成绩,你的先生,都作不得假啊。” “……” 被萧温小姐姐这么一劝,王角冷静下来一想,还这是如此啊。 自己背景实力都到位了,那些小黄文只要没有铁证,他怕个屁? 只要自己不承认,多的是人帮他洗地,他是一朵白莲花,不必赘述的那种。 想通之后,王角很是感慨,心中暗忖:要不说娶妻娶贤呢。 “娘子,你说先生跟他大哥,到底是怎么个关系?我怎么看不懂呢?” 发现萧温能出主意之后,王角顿时来了精神,有“女诸葛”,那真是挺好。 萧温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颔首,有些脸红地轻声道:“我也只是听说,钱家有个二爷,是被三爷杀了的。手足相残,这是多大的罪过。” “卧槽!” “大郎稍安勿躁。”萧温见王角吓了一跳,赶紧抬手示意他不要紧张,“这也只是传言之一,实际上,我在姑妈那里,却是听过另外一个路数的传言。说是三爷是为了给大爷顶缸,这才认了杀二爷的传闻。” “卧了个槽!” “……” 豪门家族这么复杂的吗?! 不是,豪门家族这么粗暴的吗?! 王角突然觉得,要是钱家兄弟的关系这么骚,那钱老大给钱老汉来上一梭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这年头,兄友弟恭谁知道是不是给兄弟来几颗花生米尝尝鲜?! 淦! “所以说,大郎你想,不管是哪种传言,钱大爷和钱三爷,必然关系是不好的。” “对哦。” “今年钱大爷七十六,他一直是想要入阁的人,我在沙县大酒店上班那会儿,天天听说的,就是谁谁谁有可能入阁。可思来想去,想要入阁,不是在省部做过正堂的,哪有资格入阁?” 说着,萧温伸出葱白也似的手指掰扯道,“皇唐天朝省部都道府的确不少,可满打满算,真正的实权人物,无非就是那百几十人。这百几十人,便好似天子的化身,各管着一方。” “有道理啊。” “而其中有资格入阁的,便说这省部的正堂官,省和省之间,不能一概而论的。这江东省和海南省一比,总不能海南省的专员,还能在江东省的专员拿捏资格吧。便是江东省一个强县的县令,说不定都有办法让海南省的专员下不来台、颜面无存。” “这么拽的吗?” “洛京那里,可不会跟你讲什么一碗水端平,谁要是不服,用我姑父的话来说,打服了就是。” “……” 萧温说得很是细致,三言两语,就把钱老大此刻的状态,描述了一个七七八八。 这让王角有了清晰的认知,之前就是觉得,钱镠这个钱家老大,的确挺牛逼的,七十多奔八的人,还能这么豪横,那是真的厉害。 可现在一看,这糟老头子,也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节点上。 要上上不去,要下下不来。 按照皇唐天朝的规定,入阁必须八十岁以下,这规矩怎么来的不知道,反正不出意外又是跟那位穿越者老前辈有关系。 从个人实力的提升上来说,钱镠真的很紧张,但是萧温之前又说过的,钱老大跟钱老汉之间,关系绝对不好,那这就有了大问题啊,没了权力的钱镠,凭什么保证钱家以后还是听他这一支的? 万一……钱老汉以钱家大前辈的身份,跑去老家搞事呢? 尽管只是万一,王角觉得钱老汉绝对不会这么干,可王角又觉得,自己绝对他妈的要这么干,死老东西翻他“硬盘”,此仇不共戴天好么?死了做鬼也不放过的那种! 135 有人不似在人间 快活的春假结束之后,比台风季更糟糕的,是每天都停不下来的处决。 前来北苍省视察义务教育推广工作的教育部干事们,也是非常的不爽,一出门就要戴上熏香口罩,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有毒的细菌,会让他们半身不遂…… “杀了这么几天,也该停个几天了吧。我这新买的防晒服,出去一趟,回来总感觉有尸臭味儿。” “嗐,这帮乱党来头很大,大炮、战舰、飞鹰铳……什么都有!哎,我还听说,就在这东港,还有个地道,还是在春明楼的!” “我的天,春明楼?!” “可不是么,春明楼都能出现地道,这事儿吧,说不定捅到洛京去。这破落地方的春明楼能藏污纳垢,那京城的,也未必干净到哪里去。” “不说这个,这次回京,可算是有了好差事,公文已经下来了,我回幽州老家做事,嘿嘿……” “河北?” “不然呢?别的地方,我才不愿意去呢。这南海啊苍龙道啊,天天说什么过江猛龙,我呸,做地头蛇不好么?” 说着,这位教育部出来的干事捧着个茶杯,悠哉悠哉地在摇摇椅上笑道,“我啊,退休之前,能混到省教育厅做个副的,就行啦。” “你就好命了,我家里说是还要等明年的缺,这教育部的缺,哪里是能等的?我也想回河北啊,哪怕回沧州做个办公室秘书也挺好的。” “急什么,这一回咱们啊,就是做个点头相公,沙专员这里,一个劲的拍手叫好就完事儿了。” “也是。”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忽然好奇地问道,“这沙专员要是从北苍省上去,会去教育部哪个衙门?” “排名前五的司局,随他挑。” “真哒?!” “不真的还是假的?人家是什么来路,咱们是什么家底?你也不想想。” “倒也是哈,这悟净公的香火,还真是够旺的。” “眼皮子浅了不是?你就盯着沙氏一家啊。你之前没注意,行署官邸的办公室主任什么来头?” “就那个皮儿白个儿不高的?叫啥来着?李齐旺?” “对。”摇摇椅上那个干事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查了档案,你猜怎么着?这个李齐旺,是怀远郡王之后。跟现在的河套李家,还没出五服呢。” “不可能吧!那……那河套李家的人,怎么跑来南海,受这么大的罪过?!” “你懂个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家多大家底,养了多少人,老夷播海的牧场,就分了六七支,想要混出头,可没那么容易。” “这杀龙港……还真是藏龙卧虎,卧虎藏龙啊!” “能让钱大帅过来溜一圈的地界儿,能差了?” “钱大帅这次可逗留得够久的,我还以为他过几天就会去海南呢。” “不好说啊。” 一声感慨,这光景,杀龙港的动荡,着实让人有点闹不明白,各方势力就像是约好了一般,突然就蹿了出来,然后闹了一通,接着又安安静静。 不过对这些个教育部出来的干事们来说,这犄角旮旯的动荡还是太平,关他们屁事,别影响他们回去升官发财就是。 这几天杀龙港本地的教育界人士,也送了不少好处,钱不多,但几万块还是有的。 在洛阳,可没有这样的好当口。 而他们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夸一下《一中密卷》《神童秘笈》等等课外辅导书牛逼牛逼真牛逼。 吆喝么,又不费本钱,就算《一中密卷》是垃圾,关他们什么事儿? 拍拍屁股走人,这杀龙港的土鳖们,还能追到京城去? 让你杀龙港的二傻子们上访告御状,在洛阳宫外,你找得到教育部的衙门往哪儿开么? 这钱赚得心安理得! 在官邸消暑的教育部干事们闲聊了一番,忽地,有人进来大声道:“部里来了新规,你们看了没有?!” “怎么这是?” “登州、沧州也闹了一波海贼,电报刚到!” “什么?!” “沧州也闹了海贼?!这上一回闹海贼,都是十几二十年了吧!” “不止河北、山东,淮东省郁州,号称‘琅琊王氏’之后的‘琅琊船主’,说是响应苍龙道‘缥缈苍龙’,也在郁州大干了一场!消息压下来了,没上公报!” “卧槽!” “入娘的,这一路下来,岂不是河北、山东、淮东都闹了?” “对!” 来得人擦着汗,“你们看,这是部里的急电。” 原本还悠哉悠哉的几个教育部干事,顿时站起身来,脸色相当的凝重。 尤其是之前那个准备回河北老家上班的,脸色更是极其难看。 “艹!这帮狗贼为什么就是不死呢!” “沙专员那边,有什么说法没有?” “现在北苍省的人,正跟安南省、岭南省教育厅的人开会,我看,这一回咱们可能撞上大事了!” “不错,这不是寻常海贼能搞出来的动静,这是相约而攻啊……” 急躁的几个人,已经开始琢磨着对策,而有个人则是反复看着教育部新出的规定,眉头微皱:“这新规……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新规说是要‘广开言路’,要在若干州县,试点开放自由办报。” “这算什么新规,武汉、长安不一直都可以?” “可现在试点开放自由办报的地方,居然是在四海边陲,这就有问题!” 一人将电报拍在桌子上,正色喝道:“在长安、武汉办报,教育部有司审核轻松容易得多。可要是在四海边陲之地,这里教育部有多少人手?” “增补位置就是。” “增补?说得轻巧,就是北苍省重整教育厅,都是困难重重。义务教育靡费之巨,都可以在萨克森开个联营伐木场了!” 身为教育部的精英,形势的只要摸出头绪来,就能判断出背后存在的交易。 “他妈的,照这么说,是内阁、部里出了内鬼?!” “有人想要拿到合法的宣传工具,在中央各省是做不到的,但是这四海边陲之地,就可以做。” “正所谓‘剿抚并举’,剿匪是要钱的,安抚就容易一些。部堂那些老大人,又没来过南海,哪里知道这里的情况,已经跟几十年前大不一样!” “那怎么办?上书?” “上他妈个屁,都已经是白纸黑字,搞不好,海南省那里,已经有乱党的人开始办报了!” “内阁那群饭桶!” “这哪里是饭桶,分明是火药桶!” “我看啊……” 忽地,一人神色感慨地抖了抖手中的新规,“这太平日子,是要到头了。” 136 纪天霞欣喜若狂 “先生!纪先生!教育部新规出台!” 小安急急忙忙拿着文件递给了纪天霞,“来的时候,教育部的那几个,已经在跟本地人商量合作办报!” “什么?!这么快?” 正在抽烟的纪天霞,整个人都是一惊,摸了摸长了半寸的头发,他来回在地毯上踱步,“怎么会这么快?!照理说不可能啊。” “先生,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几年我在京城,就见识过几个内阁的人大倒苦水,说高压锅早晚都是要泄压的。毕竟,这几十年的剿匪钱,差点把财政部的人逼死。” 身材高大的纪天霞摩挲了一下粗糙的手指,关节处厚重的老茧,被烟熏得又黑又黄,碎裂的指甲,更是颜色暗黄。 抓起办公桌上的茶缸,灌了一口之后,纪天霞忽地眉头紧锁:“户部从民部拆分出来,之后又拆分出财政部,都是为了专门专管。这一次,难道拆分新的衙门出来?” “先生,我听大父说起过,教育部、交通部、民部,是要重组一个部门出来,但没有通过进奏院的决议,这是为数不多内阁被封驳的议案。” “原来是真的?我以前只是听说要搞个宣传部,但没见什么风浪,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原来已经搞过了……” 纪天霞放下茶缸,抬手转动了另外一只手上戴着的戒指,眼睛微闭,嘴里叼着的烟还在袅袅冒烟,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事,现在应该是教育部那边妥协,中央进奏院通过了某个案子。” 瞄了一眼被他扔到桌上的文件,上面的文字,内容不多,但信息量很大。 “这南海,来对了。” 咧嘴一笑,纪天霞眼睛放着光:“备车,去行署衙门。” “是!” 上了马车之后,纪天霞又对小安道:“这一次,我们不但要做书局,还要办报社,到时候拉刘亿入伙。” “办报?” “不错。” 纪天霞在车厢内对小安稍微解释了一下,“教育部能妥协,一定是承担了极大的经济压力,每年的经费就那么多,各部门协调是比较麻烦的事情,就算切一部分职权出去,恐怕也未必所有人都满意。这一次,刀是砍在教育部身上的。” “为什么不砍兵部的预算?” “砍得还少吗?” 纪天霞背靠着车厢,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看来,有高手在布局啊。之前还设立过战争大臣,专管战争诸事。之后兵部预算连年走低,每年减少百分之二点五左右,连续几年减少,换作你是军方的人,你气不气?” “嗯?这是人为的?” “我只当是有人布局,连续几年都砍兵部,现在砍你教育部,你能说你不肯?” “呃,这……” 小安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以退为进?” “还不止如此,肯定还是需要各种协调。” 纪天霞伸出一根手指,举了个例子,“如果有人说,只要适当地给予方便,舍去一些利益,就能节省一大笔镇压乱党用的开支,之前如果提出来,肯定没人理会。但是总有一个临界点,比如说,镇压‘琅琊船主’这支海贼团,需要一千两百万的总开支。可要是满足‘琅琊船主’一部分的诉求,他愿意率众弃暗投明,那么不但节省了一千两百万,还让淮东省沿岸的安全压力,得到了缓解。” “这时候,中央进奏院只要有德高望重的选人,或者暂时比较有能力的选人,拿出一份数据,不管这份数据是怎么来的,只要在中央进奏院,跟所有的选人说,现在省了这么多,省下来的钱,完全可以再投入到基础教育中,那么,教育部的人,会反对吗?” “呃……” 小安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连环套、组合拳,简直猛烈啊。 就算被算计的一方知道这里面有坑,可这个坑,会不会爆也没个准不是? 万一呢? 有赌未必输啊! 然后在大势下,连续砍了兵部几年,节省的经费还补在了教育部头上,这时候,再提一个不那么过分的要求,教育部谁敢站出来反对? 哪怕是部堂大佬自己,也开不了这个口。 谁开口,谁就是贪得无厌,毫无德行! 不是单挑的事情,而是谁跳出来反驳,谁就是单刷整个中央进奏院,可能还要加上军方那些恶狗。 小安甚至想到,这时候要是有个内阁大臣,稍微表示一下不满,在媒体上公开批评一下某些部门不顾大局,搞小团体,搞山头,不死也要脱层皮。 “教育部的人,还是提心吊胆的,怕出大事,所以,新规之中,只说是在四海边疆之地,开放自由办报,但报社亦要受当地政府有关部门监察……” 纪天霞说到这里,整个人都是兴奋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当地政府有关部门?什么有关部门?苍龙道南北,这里的省教育厅,都是一群被流放的废物,巴不得要放纵一把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忍不住的纪天霞放声大笑,“不出意外的话,新办的报社,定然有大量的乱党掺和其中,到时候,各种疯狂言语,必定大行其道!” “啊?!那……岂不是会引来麻烦?” “屁的麻烦,朝令夕改是那么容易的?封驳这个新规,教育部做调查都要一年多,到时候,什么风浪都平静了下来。” 言罢,纪天霞算了一笔账,“我们只要盯紧了乱党的钱袋子,这个钱,就能狠狠地大赚一笔!” “赚、赚乱党的?” “不然呢?” 嘿嘿一笑的纪天霞,更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毫无焦点地看着马车车厢外,“我们办几份报纸,一份,专门鼓吹鼎革改命;一份,便说天下太阿倒持久矣;一份,放开了抨击时政……” 越说越兴奋的纪天霞,更是双手一拍:“到那时,几份报纸还能互相攻讦,今天你骂我,明天我咒你……这是个能做大做强的买卖啊。” “可是先生,卖报纸,赚不了几个钱啊?” “报纸本身是赚不了几个钱,但是,一份报纸代表一个阶层的声音,那么,就能赚钱。名声只要起来,登报打广告这种基本的来钱路数,不必我教你吧。” “……” 小安顿时无语,更深的,他没有再问,不出意外的话,围绕这些报纸,纪天霞肯定还有别的花活! 137 人生规划就是不要学工科 “先生,你这个病,怎么好的这么慢啊?” 拖到了七月,杀龙港教育局开始重新布置考试的时候,王角发现钱老汉怎么还躺在病床上。 不是说偶感风寒吗? 这热带的风寒,难道比较厉害一些? “老了嘛,生病好起来,是要慢一点,而且年轻时候留了一些暗疾,老话说,‘养病千日,用药一时’嘛。” “……” 王角一脸你特么逗我的表情,说的是“养兵千日”好么? “不说这个,最近的新规,阿角,你看了没有?” “什么新规?” “你啊……” 摇了摇头,钱老汉有点失望地看着他,“你既然跟人合伙卖习题集、讲义,可以适当的,把眼光在抬高一点嘛。” “先生,赚点小钱就行了,嘿嘿……” 看着王角宛若一个憨憨,钱镖也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老实孩子啊。 然而王角心中却是暗忖:我擦嘞,听这老头儿的意思,可以大张旗鼓的卖小黄文了?不对,卖个屁的小黄文,老子卖小黄文能卖到猴年马月去,完全可以搞个正规一点的东西嘛。 原本之前偷偷摸摸养着的一帮老工人,现在完全可以从岛北搬走,然后正式立馆。 王角也不怕有人找麻烦,黑白两道通吃啊。 再说了,最近卖得最好的《花季雨季》,恨不得把“第三工业部”的五个大字直接糊满。 反正刘哥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 有了钱,买酒喝,然后顺便去老相好那里搞研发。 总之,一切都是完美的。 不过呢,行市略有变化,王角来的时候,发现朱雀大街两边的商铺,二楼竟然都租了出去,各种叮铃当啷装修声,木工、瓦工、泥水匠,活儿根本排不过来。 稍微打听了一下,竟然都是各种报社。 这尼玛肯定是有人“春江水暖鸭先知”啊,好买卖要是不赶趟,那肯定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成家立业,现在成了家,早晚还是要立业的。” 说着,钱镖背靠着床头,有些吃力的样子,王角赶紧上前拿枕头给钱老汉的腰垫上。 垫的时候,王角猛地一惊,心中暗忖:不对劲! 气味不对。 略微诧异地看了一眼钱老汉,然而老家伙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这让王角心中顿时震撼,他突然有了新的猜测,难道说……这老东西被人暗算了? 可是,当时这老家伙并没有说什么! 脑海嗡的一下,王角顿时猜到了钱老汉是被谁伤了。 卧槽! 回想起之前跟钱老大见面时候的场景,王角顿时觉得,这钱家兄弟,只怕绝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和和气气。 再回想起最近一阵子,钱老汉始终没有会客,说是闭门养病,这就更加让王角肯定了这一点,钱老汉没打算让外界知道个中内情。 “我就一个老婆两个妾,养活起来,也要不了几个钱。” “哈哈哈哈……” 钱镖很是高兴地笑了笑,对自己这个学生,他要求其实并不高,路都是自己走的,自己可以铺路,但也只是铺路,走不走,还是要人自己。 “你也十八了,马上就要去读大学,要是读工科呢,只怕你那两个小妾家里,都不怎么乐意,再想从她们那里拉好处,难度很高。” “凭什么啊,凭什么读工科就、就不乐意啊?!” “你没看到刘澈的下场?” “刘哥那是率性而为,所以不为人理解,实际上,刘哥的才华,我一直是很敬佩的。” “不要昧着良心说话,这里没有外人。” “……” 王角耸了耸肩,道,“先生,其实刘哥也挺好的,不是么?” “他要不是有人保他,早死了。而保他的人,可不是读的工科。” “……” 太现实,太直白,太让王角难以接受。 不过忽然王角虎躯一震,寻思着他穿越前就是个保安,大学读是对外汉语,懂个篮子的工科,宿舍八个人配电脑,全是整机烈士墙贡献者,好不容易自己攒个电脑,通电机箱就能冒烟…… 他有病啊,在这里杠? “先生,我就是那么一说,我一个杀鱼仔,读什么工科啊,总不能去学个机械,然后做个多功能杀鱼机吧?” “你在杀龙港,除了状头身份之外,最好还有拿得出手的事业。这样一来,去两京六都扬名,都要容易一些。原本我是想推荐你去读德明大学,太湖那里,终究是要发达一些,衣食住行,也好照顾。” 顿了顿,钱镖又眼神感慨地看着王角,“阿角,若从师徒关系上来说,古人讲‘衣钵传承’,我自是希望你在我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我钱镖不能做到的事情,我希望后来者能够继承意志,再行开拓。” “但是,这毕竟是私心,当然,有人也会认为是公心,但我还是认为,这是我钱镖一个人的事情,既然是一个人事情,那就是私心。” 王角没有说话,其实他听出来了其中的潜台词,如果有一天,钱老汉的事业,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业,有着更多的人参与其中,至于多到什么程度,王角没有去想象,但想来是不可估量的。 到了那个时侯,私心也成了公心。 或许,此刻已经是公心,但钱老汉显然不是普通人,容易那么的满足,举凡英雄人物,翻开史书一看,大多都是“小胜当输”,不是英雄真的输了,只是英雄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一点。 “思来想去,还是先让你站住脚跟,将来有个自保的身份,才是最好不过。” 说罢,钱老汉说道,“陆龟蒙、沙赞还有大老倌的推荐信,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若是去学经济,入仕也快,不过,往后只怕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你不如学个文科算了。” 什么叫学个文科算了?! 老子穿越前好歹也是对外汉语专业本科毕业好吗? 虽然老子后来是在保安岗位上各种转场,但那是为了体验生活,为了将来更好地在国外弘扬中华文化而打下坚实的基础。 感觉自己遭受到一万点伤害的王角,顿时觉得钱老汉这话里话外,带着严重的歧视,他必须义正言辞地驳斥这一点。 “我听先生的。” 王角面无表情地说道。 138 乞丐版从龙之功 左手事业,右手家庭,王同学在大考之前,还在伏案疾书……《金玉婷系列》! 没办法,最近卖得太火了。 治安管制的时候,猫家里的人太多,以至于消遣读物的需求量暴涨。 这也是王角万万没有想到的。 而且这种需求量,居然还有延续性,人们似乎都有了一种心理准备,那就是,未来可能会经常治安管制。 所以,大家都开始爱好读书。 淦。 岛北的印刷工作室,赖坚毅忙得不可开交,抬手看了看腕表:“王哥怎么还不到?” “肥哥,不急的嘛。” “你懂什么,今天我教你一个道理,出来混,大佬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更重要,听到没?” “不是吧肥哥,真跟大角哥混啊。” 有个小跟班一脸纠结,“我老母说我毕业之后,就回铺子给她管账,你知道的嘛,我八岁老豆就不在了,家里没人撑,不好混啊。” “你老母没眼力你个扑街也没眼力?知不知现在王哥就是一条龙啊,你比我赖家怎样?” 扬了扬几乎不存在的下巴,小肥肥白了一眼跟班,然后对几个小弟说道,“你们几个啊,以后要是想回家帮忙的,趁早跟我说,明天留不用来了。” “坚毅哥,是不是又有什么风声?” “风声?你眼睛瞎的吗?没看见之前杀了多少人?” “海贼嘛,不是经常杀?” “所以说人蠢就不要说话,当你们兄弟,给你们一句话,往后是龙是虫,就看自己能不能借势喽。” 小肥肥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他赖坚毅以后就是要跟大角哥混的,哪怕他赖家其实还不赖。 成天胡混的“二世祖”们,别的也没有多想,但只要一想平日里肥哥一向是“智多星”,那有些话即便不讲明,听就是了。 唯有那些的的确确要回家继承家业或者帮家里忙的,便没打算继续混下去,九年级一毕业,逍遥快活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哐! 两个工人将一堆新印好的《花季雨季》抬了出来,刚放上板车,就听里头传来喊声:“肥仔,帮忙弄点茶水来!” “这就来,阿叔稍等!” 金菊书屋出来的老工人,赖坚毅还是相当的尊敬,毕竟,这也反映出了大角哥的实力,那真是没的说。 赖家要请这些老工人老师傅,可没门路。 “呐,我还要做事,你们今天回去就好好想想,只要从一中毕业,你们懂的,以后的路就不能随便走歪。这么多年相处,我赖坚毅什么人,你们多少也清楚。当我只会撒钱的傻子没问题,但是你们要想好了,以后自己混,想做这样的傻子,可没那么容易。” 说罢,赖坚毅自己跑去拎着早就凉好的茶水,提到了作业间。 进去之后,就传来了赖坚毅的声音:“阿叔,广州凉茶,苦是苦了点,去热消暑,喝一杯再来一颗糖,舒舒服服啦。” “又让你破费啦肥仔。” “应该的嘛,王哥是我大佬来的,他是本地状头,给他做事,面上有光的嘛。” “肥仔真是会说话,将来不是大老板就是大相公啊。” “承阿叔吉言喽。” “哇,几苦啊!” “吃糖,吃糖,赶紧吃糖……” 屋子外,几个少年若有所思,忙完今天,大后天就要正式开考。 拖延了两次的大考,给他们的压力,也缩减了不少。 治安管制带来的奇怪感觉,让少年们也有些各种各样的迷茫。 “愣着干什么?做事啊。赚完今天的钱,还要休息两天考试呢。” “话说,最近都没怎么看到才哥啊。” “他住校了啊,大角哥希望他也能考个好大学。” “要说角哥做人呢,是真的没得说,有一说一,角哥是真心希望我们有前途。” “怎么?感动啊?感动你也要干活啊!” “叼,老子说句话都不行啊。” “蹬三轮的时候说不行?” “……” 几个少年顿时戴上了头盔,然后把杂志、报纸装上了板车、三轮车,或是拖拽或是骑车,只一会儿,便从岛北往各个地方去了。 一路上,随处可见暂时无人的卡口、岗亭,少年们看到了,情不自禁还是有点紧张。 因为之前有些一工学堂的老毕业生,也被枪决了。 十九岁二十岁,去年的这个时侯,他们还是一工学堂九年级的老大哥,嚣张猖狂,各种威武。 大铳爆了他们脑袋的时候,罪名是“从贼”,那些虾虾霸霸的派头、姿态,“砰”的一声,就彻底报销了。 曾经熟悉的人,就这么突然嗝屁,哪怕这些人,原本在心头也只是人形垃圾的判定,可陡然嗝屁,还是有着极大的冲击力。 路上,少年们在派报送货的时候,还聊起了阿才,言语之间都是有些佩服,毕竟,闹了这么大动静,“才哥”居然还能安心读书,并且都搬到了学校里去住,这是真的要考个榜眼当当? 阿才的行为,对他们同样是小小的刺激,在少年们看来,阿才对前途,似乎有了清晰明了的选择。 “我说。” 快到青龙乡的时候,有个少年突然开口,“现在我们会识字有会算术,怎么都不算文盲吧?” “叼,这样要是文盲,那我老母算什么?” “角哥要求高,你自己不要当真嘛。” “滚,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会识字,又会算术,好吧,我们就算是会写会算,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就是,回去给家里帮忙,是不是有点屈才啊?” “……” “……” “……” 几个少年顿时沉默,下意识想嘲笑一下来着。 可转念一想,杀龙港这鸟地方,他们好像还真成了“知识分子”? 被王角各种坑蒙拐骗然后努力学习的人渣们,陡然发现,自己好像成了有文化的人渣,这仿佛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我觉得,肥哥说得对,往后角哥肯定是大佬,我们现在跟他混,岂不是‘从龙之功’?” “你造反啊,从龙?” “就是这个意思嘛。” “不如……我们去问问看角哥,阿才都有安排,没道理他自己没想法吧?” “对哦,不如直接去问角哥!” “我先讲好,角哥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角哥让你给他吹喇叭。” “……”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们一阵哄笑,欢快地蹬着三轮车,又挨家挨户派送杂志报纸起来。 139 你可以学“南海角先生” “招工,招工啊,排版工日结旬结月月结,识字八百,一季八十!” “《至公报》全新开张,天下至公,人人有责!” “《杀龙港娱乐指南》广邀天下英才,现招顶级‘白相公’,一份工双份薪,包车马费,有提成,识字两千以上优先!中学毕业优先!” “《三江阁》新开专栏若干,以求各路贤达留下墨宝,专栏作者有津贴,千字两元起,上不封顶!” …… 毫无征兆,仿佛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剧变。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办报的痕迹,叫卖声、招工声、推销声……仿佛之前的围捕“海贼”一事,根本不曾发生一般。 若非前几日安排大考,只怕是早就叫了开来。 原本以为杀龙港的市面会萧条几个月,然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办报风潮,整个市面不但比之前更加热闹,连像样街道的楼面租金,也抬高了几个点。 有些在偏僻角落的二楼房子,如今都租了出去,一夜之间,仿佛整个苍龙道识字的人,都冒了出来。 刚刚考完试的王角,内心激动的很,不是因为考完了,而是在养病的钱老汉,帮他申请到了几个牌照。 办报,也是要牌照的,只不过现在去申请牌照,还要排队。 但钱老汉显然不一样,他是新一中的校长,而新上任的杀龙港文化局代理局长,就是之前的一工学堂校长王九月。 申请牌照,需要排队? “阿角,别看现在自由办报的风潮来势汹汹,但只要时机一到,早晚都是要一窝蜂散了的。到时候,只要是被盯上的报刊杂志,肯定都会被吊销牌照。” “先生,什么意思?” 王角没听懂钱老汉的话。 “我的意思就是,这些牌照,你不需要全部用上,留几个,以备不时之需。实在是缺钱的时候,转手卖掉就是。” “蛤?” “世间诸事,如波涛起伏,有高有低。现在风潮来了,挡是挡不住的,来势汹汹。可总有低谷的时候,那时候,潮水退去,才知道谁是裸泳。” “……” “一旦局势大变,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报社,都会被取缔,那时候你这手中的牌照,卖给有需要的人,那就是雪中送炭,哪怕你卖出一个天价,都是如此。” 愣了一下,王同学终于明白了过来,“先生,这其实也算是倒卖批文吧?” “嗯?” 钱镖很是意外,“没想到你对两百年前的事情,倒也知道一些,好好好,读书就是这一点好,能明事理。” 两百年前?! 不是啊老头儿,我说可不是两百年前的事情啊。 淦! 穿越者老前辈牛逼! 话题就此打住,王角也没有详细地说自己怎么知道“倒卖批文”一事,反正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钱老汉没有深究,他也没必要解释。 收好了这堆文件之后,王角好奇地问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儿的钱镖:“先生,话说也是奇怪啊,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多要办报的?” “之前教育部新规出来,是要在四海边陲之地‘广开言路’,允许自由办报。” “这不是瞎胡闹么……”王角如是说着,又轻咳一声,“不过我喜欢,嘿嘿。” “原本我也觉得奇怪,后来让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在河北、山东、朝鲜、淮东,都闹了‘海贼’,而且还有‘琅琊船主’这样的大海寇。随后在苏州、武汉、洛阳、长安、太原,都有学生闹事。上一回这般闹事,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 王角脸皮一抖,寻思着这皇唐天朝……是不是除了大,就没有像样的地方啊。 “应该是内阁、中央进奏院有人拿了一个‘权宜之计’出来,两边安抚,给个交代,或许会有人下台,如果有,也是这几天就会有消息。等下旬的旬报过来,就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好像那些识字的,一夜间,都冒了出来,然后又到了杀龙港?” “哈哈哈哈……” 笑出声的钱老汉看着王角,“阿角啊,这只能说,有人提前知道了消息,早早地做了安排啊。” “啊?” 有点震惊的王同学顿时觉得,这事儿吧,透着一股子诡异,你他娘的内阁决议,江湖上的人居然知道得这么快? 有点扯淡吧! 不过转念一想,皇唐天朝现在的架构,跟筛子也差不多,再加上之前自己终于知道,感情“乱党”还有几十种流派,其中有些流派,就他娘的混在中央进奏院之中,天天鼓吹把皇帝贵族都杀光也没事儿…… 很奇葩的感觉。 “凡事只要起了个头,有些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言罢,钱镖郑重地看着王角,“太平日子,最多几年,就会彻底到头。到时候,要么不出乱子,一旦出乱子,就是内战!” “……” 你不要吓我啊老头儿! 我他娘的穿越过来就是享受这种人生大起大落的? 我新收的小妾,那个姓彭的小娘子,我还没见过呐! “不是……先生,内、内战?!不至于吧!”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南海各省摸底也摸得很清楚了……” 叹了口气,钱老汉有些怅然,“那些扩张到头了的,扩无可扩,可不是要向外吞并?不打一场,是不行的。” “……” 王角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跑路去“昆仑洲”打猎去算了,这尼玛动不动就付诸武力,自己除了一杆大枪,别无所有,这顶个屁用? “抓紧时间扬名吧,光一个杀龙港、北苍省的‘状头’,无甚用场。孙伏伽的‘状头’之名不显,但是,他却是法学院的第一任院长,之前大理寺卿的身份,都不算什么。” “扬名?” “不错,虽说现在还谈不上乱世,但是你须记得,你手中铳少炮无,还没有人没有钱,那只有靠着名声,还能苟活一番。” 说罢,钱老汉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自是不希望你苟活,内心也是盼望你能战天斗地,但还是那句话,路是自己走的,我是你先生,只是铺路人。” “先生……” 王角很感动,当师傅当到这个份上,已经够够的了。 是他自己太废物,怪不得谁。 想想也是,乍然间让他从穿越前的社会状态,陡然“吧唧”一下,摔到贞观三百年的皇唐天朝,这就难以适应。 他到现在,也没办法真的融入到皇唐天朝的社会机制中去。 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的光怪陆离。 “你若是有那位浙水周先生的笔锋,倒是可以舞文弄墨,靠贩卖文字扬名。现在想起来,那些句子,还真是不错……” “……” 周先生知道了,跳起来就给我一个大耳刮子。 王角心中默默地祈求周先生饶了他,然后心中暗忖:写东西扬名,这我早就知道了,我现在有个笔名就很出名好么。 不过打死王角,他也不会跟钱老汉说,那个什么“南海角先生”,其实就是他。 “不过你毕竟才十八岁,有些文字,还琢磨不出来。有个奇人,你倒是可以模仿一番。” “谁啊?” “‘南海角先生’啊,你若是学他,写一些少男少女的故事,到时候,再给你包装一番,定能成此中文字的扛鼎人物。” “这、这就不必了吧……” 王角眼神飘忽,十分心虚地回绝了。 140 这就来! 总算钱老汉没有强求什么,对王角这个“关门弟子”,的的确确是照顾有加,这让王同学很感动,然后回宿舍咬着手指甲琢磨一个全新的……笔名! “糟老头子不会是知道‘南海角先生’就是我了吧?” 王角如是想着,然后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小金金嘴巴这么紧,夫妻同心,她告密也没好处啊。难道是小姐姐?” 仔细一想,萧温小姐姐是那种看似柔弱实则有主见的强势女子,万一她为了老公的前途考虑,跟钱老汉交了底,然后希望钱老汉帮忙兜底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要不……问问她们两个?” 有点小忐忑,想了想,真要是问了,岂不是显得自己不信任她们? “还是算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真要是哪天爆出来“南海角先生”就是他,他也咬死了不是自己,这种事情,没证据就是个屁。 “不过还是得琢磨一个新的笔名。” 有一点王角很认可钱老汉,那就是名声真的很重要,这兵荒马乱的,你看“甫里先生”这个老色批,为什么能够招摇过市还没人拿他怎样? 因为他是陆家的传人,有钱,有背景,任性。 嗯…… 名声这种东西呢,对没背景的人,还是更重要一些。 翻开史书一看,王角陡然发现,所谓“名士”,大抵上,都是家庭实力不那么强横的…… 有实力还需要鸟的天下名声,因为有天下名声的“名士”,上了车之后的最终目的地,不就是有实力的大佬家里头么。 淦! 感觉自己多多少少终于找到点在皇唐天朝厮混的小窍门了,这新的笔名,名声就不能跟“南海角先生”一样,一听就男默女泪。 当然了,类似“凤姐”“芙蓉姐姐”这种,肯定也是不行的。 正琢磨呢,却听宿舍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脚步轻盈欢快,不用猜就知道这是金飞山来了。 “官人诶~~” 扭着腰宛若蛇精一样走进房间,自然而然地坐在王角的大腿上,然后藕臂搂着王角的脖颈,笑嘻嘻的金飞山说道:“有个事情,小女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讲了吧。” “……” 剜了一眼王角,金飞山噘着嘴,扭动着身子不依:“官人你对我好一点儿嘛~” “你到底想说什么?” “四姨爹家里头来了人,说是想创办事业噻,可是嘞个事情,咋个都要先跟官人打个招呼噻~” “说重点。” “……” 顿觉没趣的金飞山扭了一下,这才道,“四姨爹哩三哥到喽,想在这儿办个报纸,官人你看……是不是帮衬一哈噻?” “要多少钱?” “……” 金飞山感觉自己早晚被这男人给噎死。 “干嘛?不要钱?不要钱那要什么?” “成都忠武人家,缺啥子钱嘛。不消说金山银山,官人你只要开口,都给你一哈搬到屋里头……” “我怎么听着这么瘆人呢。给得越多,这事儿越让人害怕啊。姐姐,我还是一个学生,学业为重,学业为重啊。” “……” 被这货搞得极其郁闷,金飞山只好道,“四姨爹哩三哥王中,想要请你做个专栏,写几个字,填几个词,不消说,好处多多~~” “我多尼玛个头啊,成都忠武军一天天的想要‘还政天子’,老子吃饱了撑的跟你们混。” “你帮一哈嘛官人,这儿除了你,还有哪个可以找嘛……” 摇晃着王角的胳膊,金飞山气吐香兰,狂吹枕头风,毫无疑问,这成都忠武军的手,伸是伸得出来,但是伸得不远。 就看他们在南海连个像样的据点都没有,王角就觉得他们挺low的,保皇党里面,就数他们成功率最低。 毕竟起家比较矬,举着顺帝的牌位有个卵用。 “我要是亮明身份,跑你们办的报纸上乱写乱画,你信不信我先生直接把我给枪毙了?”横了一眼还在腮边磨磨蹭蹭的金飞山,“开玩笑,我好不容易才混出头,你想早点做寡妇改嫁就直说。” “官人帮一哈嘛,想个办法噻。” 金飞山一边撒娇,一边上下其手,然后眼睛一亮,“要不然……官人用角先生的名义,在上头写个故事噻~~” “……” 这馊主意,王角听了只为这群土鳖“保皇党”感到悲哀,为了搞点出路,连小黄文作者都不放过,你说你们有什么出息。 “那咋个办嘛……” 扁着嘴,金飞山整个人都有些泄气,挂在王角身上,“我从小哩时候,四姨爹就对我好,现在……‘茶南四哥’也老喽。” 金飞山没有再劝,她其实也有些不放心,因为她给王角做小妾这件事情,怎么会传回家里去呢? 照理说,家中都会以为她和王国,一起死在了刘德光的围捕中啊。 结果现在不但知道她和王国都活着,还知道她小日子过得不错,重新联系上之后,也绝口不提过去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成都忠武军在之前围捕中被坑死,这事儿,似乎也没人提了。 “这样吧,我出个主意。” 王角想了想,“以你名义写点东西,我概不承认,如何?” “啥子意思?” “就是你,金飞山,我王角的妾,在成都忠武军办的报纸上,撰文登报。以你的智慧,舞文弄墨肯定是没指望的,那我作为老公,帮你代笔,这也算是琴瑟和谐吧。” “……” 听了这主意,金飞山一愣,然后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官人~~” 伸出一根葱白手指,在王角的鼻尖上点了点:“你好坏哦~~” “我坏不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说罢,王角便道,“你先去问问看,到底要写什么样子的,是要‘皇上圣明’呢,还是要‘叩谢隆恩’,都可以,反正也只能骗傻子。” “管那许多,我也就是应付一下差事噻。” 说罢,一个翻身,金飞山从王角大腿上下来,然后走向了房门。 王角只当她这就走,却听“砰”“咔”两声响,竟然是把房门给锁了。 窃笑一声,金飞山一个侧扑,“咚”的一下,就跳上了床铺,然后胳膊支起香腮,侧躺在那里咬着嘴唇,眼神勾人声音销魂地说道:“官人~~我咋个报答你嘛~~” “……” 王角哆嗦了一下,刚想说自己来月经了,但是一想自己是男的,没有月经,只好道:“夫妻之间,谈什么谢,应该的。” “官人~~你过来嘛~~” “我还要赶稿呢。” “你过来嘛~~” 声音酥麻娇嫩,这女子甚至支起了一条修长白皙的大长腿,指尖轻轻一撩,便是白花花的一片…… 咕。 吞了一口口水,王角一脸正色:“这就来!!” 141 一日三省吾身 “官人最近好神勇哦~~” “那必须的,‘南海角先生’是白叫的?” 王角一脸的小得意,心头爽了一会儿,这才又搂着金飞山聊起了成都路忠武军的那点儿破事。 一些细碎的琐事都说了一通,王角这才发现,金飞山四姨爹的三哥王中,未必真就是心甘情愿来杀龙港的。 不出意外的话,是新上位的成都路忠武军大都头王宗衍,把他三叔给“流放”了。 之前王角就觉得奇怪,怎么金飞山这样的“大小姐”,就沦落到这般地步。 现在看来,这位王宗衍还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未婚妻抓不住流氓,是个狠人,而且眼瞧着直接进化成了狼灭。 “姐姐,听你这么一说,你这个表哥,动机不纯啊。” “管那许多嘛~~反正往后又不跟他们一起过~~” 一脸幸福样的金飞山用脸颊蹭了蹭王角的胸膛,似个小熊猫儿,将王角当做了抱枕,夹得紧紧的。 “你也是运气好,往新一中跑,要是跑去别处,可真是连小命都没了。” “……” 回想起来,金飞山也是哆嗦了一下,后怕不已。 原先的一应交易,那都是坑,跟成都路忠武军说有一批军火,结果人到了之后,反手就被警察给包了饺子。 也多亏“茶南四哥”王国常年在雨林、山区行走,这才带着金飞山跑出了一条路,最后阴沟里翻船,落在王角的手中,纯粹是运气不好。 当然了,也可以说是狗运滔天,碰上王角这样的极品祥瑞,摇身一变,身份都是不同了。 虽说还没有见过面,但这个王宗衍,王角寻思着,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四叔可以拿来出卖,表妹未婚妻也能拿来出来,这还有什么不能卖的? 淦! 而且这件事情,还事涉连环计。 用成都路忠武军的几十条甚至上百条性命,玩一出“骄兵之计”,正常来说,警察局搞了这么一个大案子,而且还是军火案,肯定是要大肆庆祝的。 这期间,必然会有一个松懈期。 事实也是如此,王角记得很清楚,当时还开了宴会。 可谁曾想,沙赞和刘亿,才是真正狼灭中的狼灭…… 王宗衍有没有跟海贼、乱党合作不知道,但乱党,尤其是那些个自称“禁卫军”,肯定是掉进了坑里。 最大的赢家,目前看来,就三个,沙赞、刘亿、钱镠。 明明都是卖相粗糙的猛男,然而一个个都是老阴逼…… 艹。 王角感觉自己这个萌新,是真的不适合跟他们斗法,还是乖乖写文算了。 当然自己也没有那个地位和实力,别说自己了,连钱老汉这个老江湖,也是猛男啊,可还不是被自己亲哥打得卧床不起? 好几次去探望钱老汉,都能问道那消散不去的血腥味,消毒水都无法遮掩的那种。 “四姨夫的三哥,跟四姨夫关系怎么样?” 现在别说是亲兄弟,就是亲父子,王角也不敢先入为主认为关系好。 就他现在的见闻来看,“兄友弟恭”既然是黑暗风的,那保不齐“父慈子孝”也不那么和谐呢。 想想看,“金菊书屋”的大老板黄巢,一百多岁了,他退位让贤给自己儿子黄皓了吗? 人小黄老板,现在可是在“狮驼岭”,王角确认过了,这“狮驼岭”啊,就是穿越前的斯里兰卡。 淦! 小黄老板也是糟老头子了啊,换成像样一点的爹妈,怎么地也得让他当家做主了吧,可谁鸟他? 就说“甫里先生”这个嫖嫖乐老先生,来了杀龙港不是大被同眠就是无遮大会,搞得杀龙港这边很尴尬,但没办法,人老先生嫖资几十万,拔一根腿毛,都是北苍省省厅正堂衙门半年的预算。 别说给陆先生吹牛了,吹啥都行,让喊什么都行,喊太上皇都行。 皇上是什么?对杀龙港的人来说,皇上就是个符号,就是个屁啊,哪有真金白银大把撒币的“甫里先生”来得亲切? 仔细想想,王角突然觉得,这黄巢家里的“父慈子孝”,还不如陆龟蒙这一路撒币呢。 “三叔跟四姨爹关系还好嘛,表哥家里头长辈关系都还不错~~” “那王宗衍为什么要弄他们?” “十一表哥是小弟噻~~叔叔们肯定想让老大老二老三接位子噻~~” “原来是这样啊。” 王角顿时明白过来,王宗衍想要接班,估摸着,是王建这个糟老头子的想法,宠小儿子嘛,当然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隔着千里万里,真实情况,也只能猜测。 不过既然叔侄之间有矛盾,那王宗衍但凡有点野心,想要保住自己的位子,就会把不服他的叔叔们给除了。 弄“茶南四哥”王国,是通过南下购买军火,这里头埋了雷,然后为了让王国放心,同行的,还有未婚妻金飞山。 现在王国和金飞山大难不死,也没有证据表明是王宗衍的算计,这货反手就做上一铺,把王中派过来,说是要立足杀龙港,办个报纸,也算是让成都路忠武军有了一个南海喉舌,真要是做大了,好歹也能给成都路忠武军吹吹法螺。 这是进可退也可,一鱼两吃都没有王宗衍吃得爽。 当然这一切,都是推测,不过王角直接当真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王同学……上了王宗衍的未婚妻啊! 淦!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尼玛要说王宗衍一听说老婆跟人跑了,然后还是做小妾,然后他欣喜若狂喜不自禁,那王角更要觉得王宗衍有问题! “姐姐,你这个十一表哥,不简单。” “是噻~~不然咋个接位子嘛~~” 金飞山小白眼翻得飞快,然后手掌轻拍了一下王角胸膛,“官人~~你放心噻,小女子今后生是你哩人,死是……可以不死唛?我怕死……” “……” 你把爷的感动十倍送回来! 臭婆娘还挺会玩的哈! 略作休息,睡了个把钟头,起来喝了点凉茶,王角这才掏出了一个小本本,把王宗衍记在了上面。 可惜不是死亡笔记,不然王角就轻松多了。 “以后得注意,甭管这个王宗衍是人是鬼,还是说八面玲珑,默认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所有善举的背后,都有极大的恶意。” 记好了之后,王角这才把小本本收好,忽地有些感慨,“难怪以前总听说有人喜欢写日记,这写日记,还是有用的,万一哪天被吹得飘了,翻开日记一看,可不是能迅速冷静下来?” 一日三省吾身,这圣人之言,是有点东西的啊。 以前没有纸,只能靠自己记住,现在不一样了,翻开日记本,画个圈圈开始诅咒就是…… 142 忠诚不绝对 海口,朝北的避风港内,大大小小的船少了三分之一,客运码头上,几辆马车直接开上了一艘大船。 停当之后,第二辆车的车夫从车顶上跳了下来,然后隔着门板问道:“七少爷,咱们‘全忠社’既然已经从杀龙港撤了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 “撤出来,那是咱们懂江湖规矩,‘世忠社’的大龙头现在威风八面,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马车内传来声音之后,车门被轻轻地推开,从中走出来一个蹁跹公子哥,模样生的极好,不似粗汉,倒时像极了戏文里的书生。 他身材修长,比车夫还要高半个头,蜂腰猿臂看着就卖相极好。 上嘴唇留了些许胡须,打理得极为干净,手中一把折扇,下了马车负手而立,看了看四周,继续说道:“现在咱们回去,又不是跟耶律阿保机抢地盘,不过是做生意而已,办报犯法吗?” “七少爷,这办报……本就赚不了几个钱,还去杀龙港那种地方,是不是……” “你觉得如此大费周章,有点浪费精力和时间,对不对?” 车夫没有吭声,但低下了头,显然,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笑了笑,这位七少爷淡然道:“我们办个报纸,卖得好自然是不错,卖得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份报纸给咱们‘全忠社’吹一吹,何乐而不为?” 其中的关键,七少爷显然没细说,但杀龙港的事情,绝非是简简单单的自由办报,作为“全忠社”大龙头朱温的儿子,行事又怎么可能如此的简单。 “我朱友文这次回杀龙港,要是再不拿出点像样的业绩出来,以后啊,可就只能在家混吃等死了。” 啪。 朱友文把手中的折扇打开,略微扇了扇风,然后看着远处的大海,眼神坚定:“这次北苍省的状头,就是杀龙港的本地人,‘宝珠椰子饭’的杀鱼仔,没想到竟然有这般际遇。到了杀龙港,备一份厚礼,送往‘宝珠椰子饭’。” “是。” 没有问七少爷为什么这么做,车夫应了一声,将此事记了下来。 扇着扇子的朱友文接着说道:“到时候可以向这个杀鱼仔约稿,他是状头,沾沾喜气也好。” “是!” 不一会儿,伴随着浓烟滚滚,大船靠自身动力先行出港,出港之后,风帆立刻升了起来,凭借海风和洋流,朝着北方而去。 码头上,有人拿望远镜看了看进出海口港的船只,然后道:“‘全忠社’的人往北方去了?是去南苍省还是北苍省?” “现在哪有去南苍的,肯定是去北苍。” “就是不知道‘光头朱’的儿子在不在。” “他儿子那么多,真的假的几百个,肯定在。” “他妈的,这次去办报的人,怎么这么多?” “到时候抢人肯定要打起来。” “王彦章回复了没有?太原那边要是能送几十根笔杆子过来,咱们在杀龙港,肯定能先站稳。” “老王他说要先过完六十五岁生辰……” “我过他妈个%¥#*&@#” 一通口吐芬芳之后,海口港内之人这才顺了口气道,“这老小子就是两头通吃,他妈的,还拿他没办法。” “他现在跟安敬思在太原打开了局面,已经打算竞选北都进奏院选人,有安敬思的钱,他百分之一百能当上。” “艹他妈的,这老东西……” “都进奏院选人,不一样啊。随时可以入京不说,还能在中央进奏院上发言,份量孰高孰低,他不傻。” “妈的,还是南海缺人。” “沙赞现在搞了义务教育,一两年内,就有人用了。” “管不了那么多,这次到了杀龙港,谁笔杆子硬,就抢谁。千字八块不行就千字八十,赔本赚吆喝都不亏!” “眼下就只能砸钱了,老王没把握之前,他不会下场的,现在他爱惜羽毛的很。” “啐!” 杀龙港宛若一台戏,台上热闹非常,然而台下,却是非常热闹。 原本杀龙港的船就多,每天还有那么多贸易船,然而这一回,却是有一点海上交通堵塞的感觉。 导引船都有几条被撞坏,船坞船厂的排班表都是满的,临时工请了一万多还不够,还在招工。 不说东港如何,西港这里还受了海贼袭扰的,可短短时间,所有的客舍、旅馆、酒店,都住得满满当当。 新加的床位、客房,多到做这等买卖的老板们,自己住到了灶间甚至是牲口棚,把自己的主人卧室都让了出来。 每天都有开工的工地,或是扩建屋舍,或是搭建通铺工棚,总之,都是为了主人。 连杀龙港的老人,都从未见过这等热闹,一个个的感慨,这自从沙专员来了之后,那真是国泰民安、百业兴盛。 盛世,盛世啊。 “表姑爷,我们成都路忠武军的这份报纸,宗旨就一个:忠。” “不是吧三叔,忠?所有‘忠字头’都说自己是忠啊,你们怕不是给别人打广告?” “啊这……” 站在“茶南四哥”王国身旁的瘦高中年人,便是王国的三哥王中,看上去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粗布衣裳麻布鞋,就一个字:非常的朴实! 然而王角是见识过钱老汉的,想当初他为了五块钱一个月的保安工资,过来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面试,当时那个斯斯文文的老头子……叫钱镖。 斯文人,你妹的,现在看见斯文人就怕。 还有一个斯文人叫纪天霞,专门噶学弟命根子的那种,这只要是斯文人,都给王角留下了深刻且强烈的阴影。 “姑爷,你是本地状头噻,姑爷当师爷,你帮衬一哈,三锅又不晓得里头哩弯弯绕绕,姑爷是能人噻,帮一哈,帮一哈嘛。” 王国冲王角说罢,转头又对王中道,“三锅,坐到,坐到起嘛,这儿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看在王国的面子上,王角想了想,道:“办报宗旨是忠诚,其实也没什么,但你要讲清楚,忠诚于谁嘛。皇帝?大唐?百姓?还是成都路忠武军?定好了章程,以后招人用人,也不怕走歪了路,对不对?” 听王角这么一说,王中点了点头:“表姑爷,那你说忠于哪个嘛?” “……” 卧槽到底你是成都路忠武军还是我是? 这尼玛你们成都路忠武军,旗号不就是“还政天子”嘛。 不过见王中那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王角顿时一愣,明白过来,感情到了你们这一代,没有真的打算忠于皇帝啊。 可以可以可以,这才符合人性嘛。 王角顿时觉得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143 叔侄关系十分亲密 怎么选择忠诚的路线,是王中要考虑的事情,王同学寻思着这关他鸟事,反正他就负责写写画画。 在王三叔想要了以后怎么搞的时候,王角新的笔名也想好了。 “玉用?” “茶南四哥”王国念叨着这个全新的笔名,然后一愣:“是御用哩同音?” “四姨夫脑子转得真快,我就是这个意思!” 王角眼神有点小尴尬,但嘴上却是回复得超快,这个“玉用”,不过是“王角”加个点,去个头罢了。 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不过王国这么一说,反倒是有点歪打正着的精巧,也让还在琢磨事情的王中,顿时眼睛一亮。 只听王中一拍手,欣喜地说道:“王四,你说哩太对喽,就是‘御用’噻!” “三锅,啥子意思?” “我是嘞个想法,王四你看一哈,嘞个杂种娃儿巴不得我们死,是不是?” “……” “你就说是不是嘛。” “三锅,宗衍娃儿到底还是锅锅哩儿,不能哦。” “妈卖批才不能!老子这一哈就整到起!狗崽崽想整死老子,老子还不能还手噻?没得这样哩道理嘛!” “三锅,今时不同往日哦?” “王四你闭到起,你不要开腔,老子不消跟你两个说。” 说罢,王中扭头看着王角:“表……姑爷!姑爷你看一哈,我要是办一份‘忠君爱国’哩报纸,阔以吧?” “可以啊,三叔定好了?” “姑爷,你是文曲星噻,我就问一哈,将来要是我要骂人,这报纸,能登唛?” “那肯定能啊,三叔你想骂谁,我就帮你写檄文,骂他个狗血淋头!” “好!” “啪”的一下! 很快啊! 就见王中激动地对王角和王国说道:“狗杂种不要让老子逮到机会,到时候,老子狠狠地批他、骂他,你不是成都路忠武军哩‘大都头’唛?你咋个就顾到自己一个人唵?你不忠噻,你不义噻。” “……” “……” 王角突然就觉得,这个王三叔,有点不讲道德啊。 人王宗衍还没干什么呢……呃,当然了,他的确现在也是干了点什么,可毕竟是你的大……十一侄子吧? 这偷偷地搞突然袭击,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过王同学想了想,无所谓,反正不关他鸟事。 再说了,王三叔的十一侄子的未婚妻,现在是他的小妾,这事儿吧,从本心而论,王同学是乐于见到王宗衍死啦死啦地。 可自己不好下手不是? 现在王三叔如此的怨念,这也不是他王角能阻拦的,对不对?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王四,你看一哈,狗崽崽都不忠不义喽,那还有脸当啥子‘大都头’嘛,你就说我说哩对不对?” “对、对……对个屁哩对,三锅你这是在搞啥子?你这是要分家唛?” “分家就分家,总比分尸好噻?你王四运气好,没死在这儿,还遇上了姑爷,可下一次唵?你天大哩运气,姑爷天天跟到起?” “都是一家人,啥子事情不能坐下来慢慢说嘛。” “哈哈哈哈哈哈……” 王中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嘲弄地看着王国,“都坐了好久了嘛,大锅咋个样子,啥子心思,还用说唛?” “锅锅都八十一了嘛,没得几年了噻,再等等嘛,再等等……” 说到这里,王国的眼神有点低落,曾经意气风发雄心壮志的大哥王建,现在用昏聩来形容,都有点夸奖的意思。 整个成都路忠武军,因为“大都头”继承人的问题,可以说是到了四分五裂的地步,还能存续多久,都不太好说。 而原本十一侄子王宗衍能够站稳脚跟的一点,就是未婚妻是成都金氏,这是一个财源,对成都路忠武军的成员来说……有奶便是娘啊。 可现在,财源还能不能稳住,实在是不好说。 虽说王家和金家,并非是一代人两代人的联姻,可现在要是说闹掰,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从成都金氏的角度来看,王角的身份,简直是抢眼到了极点。 尤其是王国在这里呆了不少时间,也见识到了“狮驼岭钱三郎”的底蕴,挥挥手,就足够给成都金氏一个在北苍省洗白上岸的身份。 到时候,茶马道的金矿,重新浮出水面,也不怕被权贵们吃干抹净。 成都路忠武军保护不了的东西,皇唐天朝税务总局可以;王宗衍给不了的东西,杀龙港贞观三百零一年状头王角可以。 换位思考一下,王国觉得自己要是成都金氏,也是毫不犹豫把王宗衍一脚踢开,选择王角这只“金龟婿”。 女儿做妾又如何?又不是缺金少银,生了儿子又不是不能继承家产。 名分这个东西,成都金氏百几十年整个家族都没有,还差这么一个女儿么? 王国越想越觉得悲哀,为自己,也为成都路忠武军。 说起来更丢人的是,当初南下,这一路上的表现,金飞山反而要比他们这些姓王的更加想要做成大事。 一群男子不如一个女儿,这不是丢人,什么是丢人? 甚至金飞山给王角做妾这件事本身,都是他“茶南四哥”王国的无能。 江湖上的威名,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老江湖想要有人给面子,不是因为老江湖的资格老,而是老江湖的实力……还在。 “等等等,等啥子等,等死唛?” 王中瞪了一眼王国,然后恶狠狠地说道,“狗崽崽明知道老子不识得几个字,却咋个说嘛,他说‘三叔你戴着眼镜好斯文哦,像个教书哩先生,三叔你要是去南方,说是报社哩编辑,肯定没人不信’。没人不信?妈卖批哩不信,老子为啥子戴眼镜儿?老子近视眼儿噻。好斯文哦,斯文啥子?你说嘛,王四,你说嘛!” “……” 王国竟然无言以对。 而在一旁的王角,则是有点小佩服王宗衍了,这小伙汁阔以啊,腹黑啊,这尼玛玩自己的亲三叔,真是个狼灭。 只听王中在那里有样学样的说话,王角都能感觉到,有个年纪轻轻的阴阳人站在了面前。 这王宗衍要是这样跟他说话,王角寻思着,自己可能就得听从一下钱老汉的谆谆教诲,直接掏出手铳,给他脑袋和心口上个来一发。 先打死,打死了了再扯别的。 “姑爷,我王中以后就听你哩差遣,这一哈出来,我带了五万块钱,还有一些鸡零狗碎哩东西,一哈儿我全部交给姑爷。一句话,我王三娃只想整死王宗衍个狗杂种!” “呃……三叔,不至于不至于,办报,办报而已,消消气,先消消气……” “姑爷你放心,我王中没得坏心思,报纸咋个办,姑爷你说咋办,我们就咋办。我王三娃就挂个名字,其余哩,姑爷你一个人说了算!” 卧槽…… 目瞪狗呆的王角心中暗忖:你们王家的叔侄关系,可真是亲切啊,真是让人感动。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老子也喊你三叔,老子也姓王啊? 正琢磨呢,那边王中已经开始摸印鉴,这一看,王角顿时愣住了,这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老同志,是有备而来啊。 来我杀龙港高考状元这里,下死劲儿,偷袭自己的亲侄子…… 144 王三叔和《上天报 王三叔铁了心要偷袭自己的十一侄子,这事儿王角没打算拦,何必做恶人呢? 他跟王宗衍这位大兄弟又不熟。 敲定了报刊宗旨之后,得给报刊取个名儿,在王国跑去排队申领牌照的时候,王角给王三叔弄了几个名字出来让他选。 都是好名儿,什么《大公报》《大众报》《大忠报》……总之一个字:大! 不大不行,不大怎么显示得出皇唐天朝的气象?! 结果都被王三叔给否决了,“大公”调门太高,他们成都路忠武军,就想找皇帝老子要点开元通宝花花,要是还能封个公爵侯爵啥的,那自然是更好。 “大众”太普通,一点也不高级,感觉不怎么上档次,王三叔寻思着,这种名字还是留给别人吧。 “大忠”太不吉利,是个太监名儿,王角乍一听,顿时愣住了。 大忠怎么就是太监名儿了?! 然后才知道,原来贞观大帝以前身边有个突厥种的内侍,叫做史大忠…… 淦! 最后思来想去,王角觉得着成都路忠武军,常年在蜀地厮混,行路很是不易,于是又给王三叔准备了《行路难》《蜀道难》等等名字,听上去就逼格满满,很有底蕴,还上档次。 到时候吹逼的时候,完全可以把李太白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给整上去,然后扩展开来讲故事,把成都路忠武军直接洗成天下第一等的义军,这尼玛要是不让痴呆文妇们直接爽翻天就有鬼了! 这几个名字,让王三叔来了精神,尤其是听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话之后,那真是精神抖擞,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叫好之后,就给确定了报刊名字。 《上天报》! 要不是王中算长辈,王角差点掏出手铳给他来一下。 王三叔说了,这报纸就是要送王宗衍上西天! 很好,很有寓意,并且很有针对性。 王三叔牛逼! 是真的牛逼,《上天报》草创,没有编辑没有撰稿人没有小工没有代理印刷作坊,总之什么都没有。 然后王三叔就把五万块钱,还有一堆土特产送到了王角这里,让他随便支使,等用完了,他再给成都路忠武军打招呼。 总之,王三叔唯一算是为《上天报》做了的事情,大概就是跑去印好了《上天报》社长的名片。 《上天报》的总编辑是金飞山姑娘,名片也是印好了的。 这让金飞山爽得不行,总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成了文化人,老牛逼了。 “官人~~开业大吉噻,挑个良辰吉日,小女子也做一哈东道噻~~” “我做尼玛个头,王三叔呢?” 等大考成绩的那几天,王角原本是打算放松放松的,结果为了弄《上天报》,反而难得忙了起来。 主要是要联络几个毕业的小弟,让他们来《上天报》随便写点垃圾,甩了几个故事概梗,就让他们自由发挥。 反正就这破烂报纸,根本没可能做大做强。 《上天报》,就冲这个名字,就没几个人愿意看,看了就上天,这多不吉利啊。 “三叔还能去哪儿嘛,肯定又是去打麻将了噻~~” “卧槽他还打麻将?老子忙得跟狗一样,他这个报社社长去打麻将?” “官人~~不生气,不生气哈。” 金飞山笑嘻嘻地上前抬手给王角抚胸顺气,一边摸一边甜甜地说道,“三叔现在又没得啥子事情,总不能让他一个老人家,去码头做活路噻。” “那也不能打麻将啊。” “消遣嘛,都是一些江湖上哩老朋友,打个牌,喝口茶,烧根儿烟,这江湖上哩方方面面,不就打听到了噻?放心吧官人,这报纸成了是官人哩功劳,不成,那也不过是天意噻。不消生气哈~~” 说着,金飞山噘着嘴亲了一下王角的脸颊,印了一个嘴唇印,然后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朱唇,“官人你看,新买哩口红,咋个样?大红色哩,好鲜亮嗦。” 正要擦脸呢,忽地王角一愣,“姐姐,你身上都没有钱的,上哪儿买的口红?” “办公室里不是有个箱箱儿唛,小女子我现在是总编辑,看一哈总是要得噻,就打开看了一哈儿。嗨哟,好多票子哦,我就拿了一张看一哈,看是不是假哩~~” “……” 王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黑着脸道,“然后呢?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咋可能晓得嘛,所以就去了一趟‘安利百货’噻,哇噻,不去不晓得,不愧是三百年哩老店儿,嘞么大哩票子,都能开钱……” “……” 原本就一肚子火的王同学,当时就怒了,寻思着你们成都路忠武军是不是尽出妖孽啊。 啪的一下,很快啊,王同学抬手就一巴掌打在了小金金的屁股上,然后拖到办公室里好好地教育了一番。 深入浅出地跟金总编摆事实、讲道理,金总编也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认真地检讨了自己的过失,她也承认,是她先偷得钱,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小聪明! “呵……” 教训人也是个体力活,毕竟颇费口舌,同时也要手把手地指出错误在哪儿,缺点在哪儿,当然了,有长处,也是要表扬的;有优点,也是要点赞的。 总之,贞观大帝有句话说得很好,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爽歪歪…… 《上天报》第一期还剩了一点版面,王角就问王三叔,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有的话可以弄上去。 王三叔寻思着自己也没啥想法,不过可以问问看牌友,要是有个荤段子啥的,就弄上去。 这让王角感觉很受伤,寻思着这报纸都烂成这个鸟样了,你还弄点荤段子,这尼玛能卖几张啊? 结果荤段子没有,倒是乱七八糟的码子有一堆,王角没闹明白这是啥玩意儿,王三叔说是打牌地方的码子,平时记起来麻烦,有人还得去茶馆看一眼,现在印在报纸上,翻两下就能看到,也省得跑。 王角心说就这《上天报》,能有几个沙雕专门订阅啊? 第一期就随便印了八百八十八份,图个吉利,卖不出去也好留作纪念。 再说了,毕竟这上面还有“玉用”的处女作,王同学心想就算卖不出去,收藏了将来拍卖,也是牌面啊。 然而万万没想到……脱销了。 “卧槽什么鬼?!” 八百八十八份居然不够?! 不是?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难道是“玉用”的文章,写得太好,写得太战斗,让杀龙港潜藏的保皇党们嗷嗷叫? 可惜,最终王角发现,这事儿压根就跟他没关系。 所有买《上天报》的人,都是奔着角落里的那一串“码子”过来的。 王角亲自去了一趟王三叔经常打牌的茶馆里看了一下,才知道缘由,原来,那些个“码子”,竟然是茶馆老板,一个苏州人弄的摇奖号码。 隔几天就摇奖一次,头奖能有一百块,六等奖也有一块钱…… 我叼尼玛的! 王角看到茶馆中那对号码的场面,强烈的既视感让王角极为无语,王三叔歪打正着,几乎所有茶友、牌友、酒友、票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定了一份《上天报》。 买了《上天报》,中奖爽上天! 很吉利。 145 这就离谱! 那家茶馆靠近西港,王角蹬着自行车过去溜达了一圈,发现王三叔在那里混了几天,就教会了牌友们打“血流成河”…… 这就离谱好吗?! 成都路忠武军上代大都头的三弟,就这?! “太湖茶馆……” 扫了一眼招牌,茶馆就叫“太湖茶馆”,外门的门柱子上,还挂着另外一块新的牌子——莫谈国事。 “……” 强烈的既视感让王角感觉实在是荒诞,仿佛是置身于影视剧中。 扫了扫,王三叔不在,王角也挺纳闷的,这老小子不是天天过来喝茶搓麻将吗?怎么又不在?不会是玩大牌去了吧? “血流成河”还不够吗?! 淦! 正要离开呢,却听隔着两三个铺面,有一家酒肆,传来了王三叔的声音。 调门奇高不说,还挺有节奏感。 “零是不来拳!一是头一顶!二是锅俩好!三是三桃园……喝!扎起!好汉要得!好酒量!继续!开整!” “……” 酒肆里头,王中就穿着一条背心,一条腿踩在板凳上,一条腿支着,跟对面一个肚皮滚圆儿的汉子划拳。 那汉子也是实诚人,输了就喝,虽说杀龙港这里大多是低度酒,可也经不起这样喝的。 此刻汉子浑身上下通红,旁边的胡姬忙不迭地给他扇风。 “王老板,说好的啊,下一期给我狗场打广告!” “江湖儿女,不消多说。一句话哩事情,成都忠武人家,不兴拉稀摆带!” 很是豪气地大手一挥,“朋友兄弟,一起发财!发大财!” “王老板大气!干了!” “干喽!” 站路边扶着自行车的王角,感觉自己就是一只沙雕。 他真傻,真的,《上天报》怎么能不上天? 它必须能上天啊?! 王三叔这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同志,那能骗人吗? 自己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对这位老同志的事业敷衍了事…… 这好吗? 这不好。 没有废话,王角跨上自行车,默默地走了。 《上天报》的下一期,原本豆腐块的小角落,又多了一个内容,狗场老板发布的斗狗场次,以及最近一个月不同斗狗的胜负场。 “我叼尼玛的……” 增印了一千两百份,两千份《上天报》居然还是销售一空,更离谱的是,居然已经有了长期订阅的客户,而且数量还不少,光冰室街那里,就有三百多份,直接付了一年的钱。 “凭什么啊,老子辛辛苦苦搞小黄文,结果卖得还不如这个?” 淦! 这也太伤人了吧! 可还真别说,《上天报》报纸本身,基本赚不到什么钱,可这广告费,王三叔都给人打了折,还能有不少结余,维持《上天报》的运作,居然就够了。 原本王角打算安排两个采编,再弄几个“包打听”,然后再请个能写会算的过来当编辑,这就完事儿了。 万万没想到啊,王三叔突然一闪身,这速度真是快如闪电,把王角本就虚弱的腰子都闪折了。 “官人~~” 扭着水蛇腰的金总编,一屁股就坐在了办公桌上,侧身看着王角,“胖妹儿让我来问你一声,晚上要不要去萧家吃个晚饭~~” 啪! 抬手就是一巴掌,王角义正言辞地批评道:“坐没坐相!” 揉着屁股,金总编“嘤嘤嘤”了好一会儿,这才绕过了办公桌,搂着王角的脖子香了一口,然后撒娇道:“官人~~你想吃啥子东西嘛,跟我说一声,我一哈就过去跟胖妹儿说~~” “你走,不要打扰我工作!” “我不嘛~~官人~~你陪我耍哈子噻~” “我真的还要工作!” 隐隐作痛的腰子,可能需要韭菜滋补一下了。 虽说战斗力是上来了,可金飞山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那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最近几次跟金飞山这只妖精打架,都是惨胜,惨胜那也叫胜? 王角想好了,从明天开始,天天撸铁加深蹲,坐着办公的时候,也要时不时提肛。 见王角这副模样,金飞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然后贝齿轻咬红唇,在王角耳边吹了口香气儿,那甜到发腻又极为勾人的声音从王角的耳朵眼儿里灌了进去。 “官人~~我早上去‘安利百货’,买了一件新肚兜儿,用哩是苏丝……” 嘴唇翕张,那种津液黏连的“滋啦”声,听得王角头皮都麻了,整个人都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官人~~苏州丝绸硬是安逸,抻手摸到起……巴适哩很!” 咕。 王角一脸正色,眼神极为肃然地扭头看着金飞山:“手感真那么好?我不信。” “官人先忙到起,一哈再来验收噻。” “工作是工作,求知是求知,我现在就想知道,这苏州的丝绸,是不是手感就这么好!” “咋个不好嘛,摸到起,那是又是顺来又是滑……” 说着俏皮的话,手指还当空有节奏地轻点,金飞山一双眼睛狡黠地看着王角,“天气恁么热,这上好哩丝绸……” 头又凑近了王角的耳垂边,气吐香兰:“清清爽爽,透气……凉快……” “真有那么丝滑吗?” 王角挑着眉毛,如是问道。 姿容俏丽的金总编没有说话,只是掩嘴在那里“嗤嗤嗤嗤”地窃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此刻,跟一副桃花眼儿似的,勾人到了极点。 王角猛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办公室门口,反手就把挂在门把手上的牌子翻转了过来,只见上面有几个小字:休息中,请勿打扰。 砰! 唰! 门一关,窗帘一拉,王同学就忙不迭地想要看看,这苏州的丝绸,真的就有这么好? 他就不信了,还能比得上“维多利亚的秘密”? 他必须上手看一看,摸一摸,实践出真知,这是人所共知的道理。 这房门关上之后,便听到里头传来了嬉笑声,不一会儿,还有女郎俏皮机灵的轻笑声,时不时还有窸窸窣窣的言语传来。 “官人~~慢点儿,慢点儿嘛~~” “新买哩,你不要撕坏了嘛~~” 只一会儿,女郎笑得仿佛银瓶炸裂,又仿佛是银铃晃动,又是清脆,又是欢快。 146 不在一个频道上 朱雀大街的中心广场,早先还有一个喷水池,后来因为时不时有人在这里搓澡,索性便掩埋了弄了几个亭子,叫卖小食、书籍之类,偶有一些卖艺卖货的,也会在这里聚集。 大抵上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景点,杀龙港的本地人,最有趣味的,或许就是在这里。 只是这阵子,叫卖小食、书籍的抢摊小贩们,行市跌宕起伏,先是差点一日三餐都没着落,紧接着却又是做多少东西都不愁卖。 客流量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们都有点慌。 其中的缘由,大概便是中心广场上,每天都有过来登高讲演的人。 一开始还算有些克制,等到后来,举凡能被人鼓掌叫好的,无一不是语出惊人之辈,其中一些惊人之语,放在以前,决计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说出来的。 王角换了一身棉绸睡衣,站在落地窗前,就这么从身后搂着金飞山,将她搂在怀中,然后居高临下,看着那些在中心广场高谈阔论的家伙。 “咋个又是嘞个娃儿哟,没得意思,说哩都听不懂,都不知道说啥子东西。” “姐姐,人家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连我一个小女子,他都讲了听不懂,还想说给别个听唛?” 王角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不老实地磨蹭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道,“倒也的确是个小女子……” “……” 咚! 金飞山抬起脚就狠狠地跺了一下。 “卧槽!” 王角感觉自己的大脚趾都不是自己的了,“臭婆娘,要不要这么狠啊!” “滚!” “消消气、消消气,还会二次发育的,以后说不定还会变大……” “真哩?” 一听王角这么说,金飞山来了精神,立刻跟王角道,“官人~~我问过胖妹儿了噻,她跟我说嘛……” 正当金飞山跟王角分享她取来的丰胸真经时候,却见中心广场上,有个青年抄起一只“土喇叭”,一跃而起上了高台,然后扯开嗓子大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是陈胜一千一百年前说的!两百五十年前,在我们大唐,就在万里之外的京城,在洛阳,还是有人这么说——” “那么,当真是如此吗——” “今天的大唐,今天的洛阳,和两百五十年前,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过是一个皇帝换了另外一个皇帝,不过是一群大臣换了另外一群大臣——” “死了皇帝,有人悲痛欲绝;死了大臣,有人呜呼哀哉;可如果死你的街坊,你的邻居,何尝有那般惊天动地的悲痛,这是没有的吧——”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这句话的意思是,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贵种吗?” “是吗?是天生的贵种吗?!” 那青年吼得太突然,以至于高台之下围观的人,直接都懵了。 然后被这么一通闹腾,原先在台上那个人,竟是大叫一声:“我不认识他,我跟他不是一伙的——” 落地窗前,王角直接就懵了:“卧槽,牛逼,这小子牛逼啊!” 然而这番吼叫,金飞山倒是听懂了:“官人~~嘞娃儿说得对噻~~” “你懂个屁。” 王角懒得跟金飞山多说,此时,人群顿时喧哗嘈杂起来,先是有人惊叫,紧接着,有人吹着唿哨鼓劲,于是乎更多的人叫好起来。 整个人群都发出了“噢噢噢噢”的怪叫声,不远处的警察们放在嘴边的哨子,到底也是没有吹响。 因为按照新规,这等“惊人之语”,也就只是惊人,只要没有真的闹出事端来,由他们去。 那台上的青年一听口音就知道不是杀龙港本地人,他原本上台的时候,还有点忐忑,神色还有点慌张,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跳上台去作妖。 此刻,得到了鼓励,顿时信心大增,抄起“土喇叭”继续喊道:“庄子说,泛爱万物,天地一体!景教那些成天没事干的神父,也说他们的神,爱着世人!和尚庙里是个人都说众生平等!怎么到了如今,都已经贞观三百零一年了,这朝堂之上,还是贵种当道?!” “三百年的贵种姓房姓杜,三百年后的贵种姓李姓冯,贵种就是贵种,难不成换了个姓氏,就不是贵种了吗——” “贵种当道!难道这也是天生的道理吗——” 如是大吼一声,整个中心广场都是安静了下来,旋即又是各种起哄声。 “去,把这小子拽下来。” 执勤的警察眉头紧皱,“真是什么妖言都能往外面蹦跶。” 只是当警察们正要上前的时候,就见一伙人冲了进来,抄起棍棒,冲上台对这个青年就是一种好揍。 那些人一边打一边骂,来得极为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直接被打翻在地的青年却是攥紧了“土喇叭”,扯开了嗓门吼道:“灭贵种,求平等——” “去你妈,小杂种跑这儿来妖言惑众!” 台上那伙人领头的一个,直接踩住了青年的手中,将“土喇叭”抢了过来,然后冲着围观众人说道:“他这是妖言惑众,他这是一派胡言!乡亲们,想想看,倘若没有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我们皇唐天朝,岂不是早就天下大乱?” “都是有家有口的,我们管着一个小家,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开门七件事,哪件不得费心费力、劳心劳力?小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个国家?” “没有相公们夙兴夜寐,这何来百业兴盛,这何来安居乐业?” “那到处烧杀抢掠的海贼大寇,难道是这妖人口中所说的害人贵种不成?” “父老乡亲们,相公们是天生的贵种吗?谁还不是刻苦勤学、努力工作,做出了一番大事业,才能登上天子堂的?便是唱戏登台,都要台下十年功啊!” 底下围观的人一听这话,顿时连连点头,有点儿道理啊。 而落地窗上,金飞山眨了眨眼:“官人,这话有道理哈~~” “你是不是弱智啊,这话哪有道理啊?” “……” 金飞山扁着嘴,委屈地看着王角,“咋个没得道理嘛~~相公们不把天下安排哩巴巴适适,我们哪里来啥子安逸嘛~~” “猪脑子,你这是倒果为因啊蠢婆娘。” 给金飞山脑袋里敲了个爆栗,“笃”的一声之后,王角这才道,“我给你打个比方,你一下子就明白了。” “官人你说嘛~” “要不是地主,我这个乡野贫农,就没有地种了呢。” “……” “想明白了没有?” 金飞山眨了眨眼,“这不是很正常唛?” “……” 一时无语,王角寻思着,跟这婆娘的思考回路,大概是不在一个频道上了。 147 单刷boss后遗症 也没指望金飞山这个憨婆娘真的懂自己在说什么,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金飞山假装自己是个憨婆娘…… 不过,无所谓,至少对现在的王角来说,关系不大。 他现在跟金飞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穿越前就不怎么喜欢功利地思考问题,因为太过功利,身上也就没有了人味儿。 “难怪糟老头子说是太平日子到头了啊。” 有些感慨,最近几天,明显发现外地口音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大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甚至直接站在大街上,就跟过往的行人宣传自己的主张。 类似成都路忠武军这般打算“还政天子”的,其实也就一般。 有的更牛逼,主张复古,认为内阁大臣完全有资格封王。 这年头的王爵,知识性的东西,比如说土地,是真的不多,而且能够被封王的,只有皇帝的亲儿子。 其中比较微妙的是,因为中央核心区的妇女平等运动开展得比较早,导致皇族为了维持自己的亲民形象,明面上只有一个老婆、丈夫。 可问题又来了,野种只要在出生证明和各种确认程序上没有问题,是可以从亲爹亲妈那里拿走一部分财产的。 这让本就不“富裕”的皇族家庭,顿时雪上加霜。 所以,甭管是不是玩得很开,皇族男女对避孕套的需求量那是真的大。 管不住鸡儿,那全家都不用管了,多的是人想要整李氏皇族。 封王对大贵族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当然了,如果事涉“镇守”一事,皇帝的叔叔、兄弟、儿子,就非常的喜闻乐见。 不是所有的边疆区都是垃圾,如果封到贵金属丰富的地区,那就爽了。 因此,这样的王爵,对大贵族来说,就又有了极高的吸引力。 时人鼓吹给内阁大臣封王,并非是真的针对内阁大臣,而是皇族偶尔也会出一两个超强手腕的牛人,这时候如果封王,程序上是可以走的,没出五服,按照传统,都有希望。 只是终究没有出现这样的先例,但流传到民间之后,就变了味儿。 时人便以为,这是皇帝老子要用这样的手段拉拢内阁大臣,然后收敛一下早就微不足道的些许权力。 王角刚听到这种古怪呼声的时候,只觉得惊诧,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种奇葩论调,早年间在洛阳、长安,时有发生。 而现在,不过是在杀龙港这里,再起波澜。 想要弄死皇帝的有;想要强化皇帝的也有;想要削弱内阁的有;想要扩大内阁的还是有…… 各种主张,各种诉求,就仿佛是完全不要钱也似,就仿佛半点气力都不会消耗,那些个从外地过来的人,老中青少四代人,卯足了气力,要让杀龙港这里的人听一听、看一看。 思想的碰撞,是如此的激烈,乃至为了贯彻自己的想法,抄家伙开干的人并不在少数。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能用的都用上,反正皇唐天朝允许带刀行走。 这皇唐天朝的文化人,还真是不一般,谁要是扯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谁就会被集火,一起围攻他,骂他是怂逼的同时,还要趁他不注意,给他一个偷袭! 总之大概就是“跟这样的怂逼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既视感极为强烈。 所以,王角在现在的杀龙港街头巷尾,倘若看到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能不一定是码头上抗包的,也不一定是给哪个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很有可能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真鸡儿魔幻啊,这尼玛……” 哐! 哐! 哐! 深蹲!卧推!硬拉! 把铁撸起来! 王角原本就有锻炼身体的计划,现在一看,原先的计划只是跟金飞山打架,那不行,远远不够啊。 这往后万一顶着“玉用”或者“南海角先生”的笔名跟人对喷,喷到最后直接约架,万一对方撸铁三十年有两条粗壮麒麟臂,这尼玛不就血妈亏嘛。 为了不颜面大失,怎么地也得先强化自己的血肉之躯。 有道是精神可以肮脏,但身体必须健康,因为只有一个强健的身躯,才能装下一个龌龊的灵魂…… 世道艰难,世道险恶,没办法! 大考的成绩下来,起码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这一个月中,王角拼了老命的爬格子,必须把几本小黄文都搞定,完事儿之后,还要参加各种宴会。 谢师宴倒是没有弄,主要是钱老汉还躺在病床上,这其余的任课老师,也不敢承受王角的谢师大礼,他们先弄个谢师宴,完事儿之后,万一被钱老汉偷偷地一枪撂倒,那上哪儿说理去? 所以基本上王角参加的宴会,都是别人的谢师宴。 杀龙港第一中学九年一班初步估分,能够去海南、安南上大学的,还是有好几个的。 还有一些读书读出信心来的,打算复读一年,然后明年拼一个大学出来。 所以谢师宴就是个由头,主要还是为了感谢大角哥。 这些学生仔也不傻,生活陡然发生剧变的时候,才庆幸跟着大角哥混简直是英明神武外加祖宗保佑。 各种各样的热闹,王角每天都在撸铁和赶场中忙个不停,快要中秋的时候,萧温小姐姐带着金飞山一起做了苏式月饼,然后让王角拎着月饼,再去探望了钱老汉。 王角寻思着这糟老头子都这个岁数了,火腿月饼还是不要吃了,就把五仁的留了下来,一股脑儿,全给钱老汉送了过去。 毕竟是师徒一场,王角觉得糟老头子对他也挺好的,他也不能忘本不是? 五仁月饼管够! “先生,这些月饼,都是她们两个亲手做的,也是一片孝心,您赶紧吃一点吧。” “我从少时记事起,五仁的月饼,都是喂狗的……” “……” 狗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压迫。 看钱老汉还有心思开玩笑,可见这伤势,应该也差不多要好了。 王角现在都纳闷,钱镠那个光头老大,到底怎么弄了自己的亲弟弟,以至于卧床不起这么久? 难不成是把钱老汉的两条腿打折了? 不至于吧。 或者是捅了两刀? 有这个可能,毕竟闻到了血腥味。 正琢磨呢,却听钱老汉开口问道:“我听说,有江东口音的,跑去码头办学习班?” “什么口音的都有,除了学习班,还有讲习所,还有合作社,稀奇古怪的东西挺多的。尤其是在铁杖庙、麦公祠,还有办什么‘工友团结社’的,说是效仿‘团结兵’,先生,这是什么路数?” “民团。” 眉头微皱,钱老汉顿时脸色有点难看,“有些事情,不是钱家的人,可能还真的未必知道底细。两百多年前,我钱家先祖,曾在巨野县镇压过民变,其中就有结社民团。” 顿了顿,钱镖继续对王角道:“文帝在位时,其实已经察觉到平灭武汉胜算不大,故萌生搅乱武汉根基的念头,结社民团,算是其中一事吧。” 卧槽! 钱老汉轻飘飘的一句话,但信息量却很大,王角突然觉得,那位穿越者老前辈,是真的狗胆包天啊。 刷boss李世民,有组队的没有? 没有? 那我就单刷了啊! 就是这种感觉…… 148 先生教我开马甲 “扬名的事情,你要早做准备,可以学着写些战斗檄文,喊口号的事情,不外是投其所好,多备上几个字号,只要一个成了,其余扔了也无妨。” “……” 这都是学问呐。 不愧是老江湖,王角寻思着,就钱老汉这种思路,跟他一起穿越回去,一定是个线上女装大佬。 各种开马甲骗小哥哥的钱。 小哥哥小哥哥,伦家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带我一下嘛好不好~~ 淦! 毛骨悚然的王同学略作脑补,顿时猛地哆嗦了一下,有点恐怖啊这玩意儿! “先生,这马甲……不是,这字号,要多备几个?” “谁知道哪个能成呢?我年轻时候,黑白两道的诨号极多,但真正叫响亮的,只有‘狮驼岭钱三郎’这一个。” 说到这里,钱老汉也并没有自得的意思,面色如常地继续指点王角,“我真正做过的大事,并非只在‘狮驼岭’,‘茶马道’‘苍龙道’‘朝鲜道’‘天涯洲’,四海去过三个,便是‘昆仑洲’,也曾跟‘卡瓦哈’的豪商有过厮杀……” 这些个地名,没一个简单的。 基本不是在交通要道上,就是帝国最边陲最危险的地区。 “狮驼岭”是王角穿越前斯里兰卡所在的位置;“茶马道”大概就是在缅甸北部和云南这一带;“苍龙道”就是马六甲海峡;“朝鲜道”就是朝鲜半岛,现在则是皇唐天朝的朝鲜省,在那里,有着全国第二多的驻军,东海舰队、东海宣政院的总部,都在那里,全国进出军舰最多的地方,就是朝鲜省。 至于“天涯洲”,那就更加夸张了,是皇唐天朝在两百多年前命名的,实际上就是美洲,南北美洲都包括在了其中。 目前全球最危险的地区,就在这里,帝国在这里依然还有两场没有结束的战争。 可以说,不管是哪一个地区,能活着回家,就已经是牛逼到爆棚。 而钱老汉……都去过! “不是所有英勇之举,都会被人铭记的。阿角,你须记住,扬名也要看运气的。” 如果不是自己太菜,又怎么需要这么折腾呢。 王角心中有点感慨,钱老汉对自己这个弟子,还真是用尽了心思在琢磨。 “当然,我辈行事,终究还是要坚信‘人定胜天’四个字,运气之说,不过是戏言笑谈,且不可当真。” 说罢,钱镖又道,“后汉祢衡,他便是个名气极大的,在曹操那里,他一丝不挂给曹操擂鼓,这是羞辱,但因为他名气大,曹操也只能忍了。后来他南下,去黄祖那里,也还是原先的行事方法,那就自寻死路。阿角,你懂其中的道理吗?” “先生的意思是,哪怕有一天我的名气起来了,也要学会审时度势?” “不错。” 对王角的回答,钱老汉非常的满意,满意地笑了出来,“我之前说运气,便是说的这种情况。同样一个人,怎么在曹操那里不死,去了不如曹操的人那里,反而死了呢?世人看来,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一个混账东西。” 这样的指点,王角以前真心没接触过,他做保安,固然有人跟他说“看菜下碟”“见风使舵”的道理,但真操作起来,是真的没经验。 现在钱老汉拿了个三国时期的行为艺术家举例子,竟然没有多少疏离感,反而有点豁然开朗。 “我也不希望你跟我一样打打杀杀,所以,不要怕遇上混账东西,在保证自己小命的前提下,大可以拿这样的混账东西来做文章。你把笔尖当做横刀,砍得越厉害,这名声,也就越响亮。” 钱老汉意味深长地说道,“后汉的黄祖骂不得,骂了就得死;但咱们大唐的‘黄祖’,不但多,而且骂起来也不要怕。” 略微消化了一下其中的深意,王角顿时明白了钱老汉的意思,“先生,您是说专门找那些有所顾虑的,但又立身不正的,谁火灭谁?” “火?” “红红火火,正当红的那种,比如刘局长。” “嗯……”钱镖点了点头,眼神非常的欣喜,就王角现在表现出来的悟性,那真是为祸一方的良才美质啊,“不错,阿角,你很有悟性。” “先生,那我们就分析分析刘局长看看,反正我对别人也不熟悉,就指着刘局长来开喷,容易上手不说,真要是被发现了是我在喷,大家还是亲戚,留我一条小命儿,应该没问题吧?” “哈哈哈哈……好!就是要有这种气势!刘亿是个六亲不认的混账,你就要比他更加六亲不认,方能有胜算。” 钱老汉高兴的还拍了拍手,“我少时在梁丰中学读书,先生们也时常教导,想要行侠仗义,不是不可以,但要有两个条件:一,要具备行侠仗义的实力;二,要比恶人更凶更恶,恶人手段残忍、行事疯狂,你就要比恶人手段更残忍,行事更疯狂!” “……” 卧槽…… 臣妾做不到啊! 王角寻思着,这尼玛什么学校啊,教出来的学生,还有正常的没有?! 然而钱老汉还咧嘴一笑,举了个例子:“若恶党以你亲眷相威胁,勿要理会,悲自是可悲,悲在心中,然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恶党的亲眷,一一擒拿,他杀你亲眷一人,你便当着他的面,斩他血亲的双手;他若叫嚣,再斩双脚;他若赌咒不死不休,便挖去双眼,割了鼻子……” 别说了别说了,老师饶命! 只听描述,王角都快吐了。 “……到那时,他必精神崩溃,必定求饶。如果咬牙坚持,定是个心性强横之辈,你便要再杀一个他的血亲,直至其孤家寡人!”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王角感觉自己真的快吐了,这尼玛钱老汉是不是从《沉默的羔羊》剧组流窜过来的? “我这般描述,不是真的让你要这么做,而是告诉你,胜算就在这里。两强相遇勇者胜,这是自来的道理。” “……” 我懂,我他娘的穿越前经常看老李的意大利炮,怎么不懂这个道理呢? 可懂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啊钱老师! “说这么多,其实便是让你牢记。扬名要看准时机,时机到了,便要挑选最为合适的目标,使利益最大化!任你有多少意气风发、少年志向,想要实现抱负,先要有实现抱负的实力,实力到了,进退之间,就有了余地。” “是,我记下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所有的一切,做到极致。剩下的……” 钱老汉面带微笑,竖起一根手指,手指指天,“就看张子保佑不保佑了。” 149 不速之客? 穿越者老前辈都嗝屁了这么多年,保佑什么?保佑个屁啊。 把五仁月饼都给留下,王角啃着酥皮火腿月饼,尽管口味没有五仁的来得丰富,但也将就了。 毕竟,他是弟子,是学生,得抱着一颗感恩的心。 路上派报的人明显变多了,七八岁十七八岁的都有,有的报童一边卖报,还一边吆喝,踩着木屐、芒鞋,头上戴着草帽、斗笠,大太阳底下,晒得皮肤黑到发红。 可不是谁都能往身上抹个防晒霜的。 “大佬!” “角哥!” “大角哥!” 顺着声音看去,竟是九年一班的毕业生,曾经的新一中九年级“老大哥”们,现在也开始了新的人生。 “怎么来‘沙县大酒店’这里啊?” 说话间,王角从口袋里摸出来几块钱,直接一人一块钱,“拿去买凉茶啦。” “不行啊角哥,以前在班上混日子,受角哥照顾太多啦,现在出来做事,也自己拿柴水的嘛,哪里还好意思……” 挠挠头,说话的小子嘿嘿一笑,脸上洋溢着自信,又带着点十八岁的腼腆,固然是没有冰室街那些十七八岁的来得油滑,可读了书的自信,着实要胜出不少。 “我叼,有长进啊!” 王角把钱收了起来,推着自行车到了路边店的遮阳棚底下说话。 “大佬教得好嘛。” “叼,这连环马屁拍得真是舒服。”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们哄然笑了起来,有两个换上了行头,是明显量体裁衣过的短衫,短袖的袖口别着一个标志,类似胸针一般,上面还有职务——编辑。 不用想,应该是抓住了这一股办报风潮,他们这些新一中九年一班毕业的“精英”,因为识字量很高,算得上真正的能写会算,跑去小报做编辑,倒也绰绰有余。 再一个,因为跟着王角、赖坚毅做小黄文连载,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些排版上的事情。 版面的内容安排,也不再是跟外行人创办的报纸那样,所有的东西都糊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的麻烦。 类似《上天报》这种报纸,一天卖两千多份,有几个人会看头版“玉用”写的文章,买《上天报》的人,除了“太湖茶馆”的中奖信息,还有各种斗狗、斗鸡的情报,剩下的,在他们眼里,都是垃圾。 用来上厕所,可能也就这点作用了。 但《上天报》把报纸展开,所有看客,都知道“太湖茶馆”的中奖信息在哪个版面哪个角落。 一找一个准儿。 “角哥,我想先上一年班,然后明年复读,争取后年再参加大考。” “为什么不直接复读?” 王角好奇地问道。 “景教的教会学校,有劝人向善的社会经历,有加分。” “我叼,劝人向善?你?大家自己人,鳝鱼的鳝呢,我就知道,劝人向善,是不是请客吃清蒸鳝鱼啊。”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打算晚点复读的少年也是一边笑一边说道,“反正就是简历档案好看一点喽,我现在就是天天写各种抓奸的故事,也算是劝人向善吧。” “劝人抓奸啊?” “哈哈,大佬你不知道,这叼毛为了写故事,都快把他家里的狗都编成天天出去勾引公狗的……” “我叼!” 王角顿时一脸的佩服,冲这货竖起了大拇指。 真的猛士,敢于“绿化”全家啊! 牛逼牛逼,惹不起。 几个少年并非都是混不下去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那种,但以前浑浑噩噩,此时却颇有精神,归根究底,还是找到了目标,人生的规划,也逐渐有了条理起来。 同样都是小伙儿,一工学堂时期那些毕业的“老大哥”,至今还在胡混,偶有脑子灵光的,却也只是厮混在“车船店脚牙”之间,更多的,便比眼前的几个少年还要精神一些,都是可可爱爱的精神小伙儿。 一番寒暄别过,王角顿是找到了一点点毕业季的感觉。 穿越前的毕业季,大抵上,就是有着这么一点点焦虑,还有一点点的憧憬。 至于为什么后来当保安,纯粹是为了磨练自己! 不骗了自己,怎么骗别人? 王同学内心骄傲地蹬着自行车,直奔朱雀大街。 临街的豪宅还在装修,只是这时候,似乎来了一些人围观,穿着打扮显然不是本地人,很有特点的蓝布对襟,脚踩千层底的布鞋,跟周围那些芒鞋木屐脚上套的本地人,风格完全不一样。 “这伢子的院房还真是傲喃,彭娘子嫁过来,还是拽味哒!” “伢子的先生是姓钱的啰,会稽钱家的三爷,还冒得点路啰。” 这几人口音古怪,王角听得一愣一愣,却见两个年长的,还互相点了烟,站在临街豪宅门口,只是张望,却也没有进去。 王角寻思着,怕不是又来找他“杀龙港状元郎”约稿的? 最近来了不少“卑鄙的外乡人”,动不动就说千字十元千字二十元的,真是让人受不了…… 正要推着自行车进去,王角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啊。 他隐隐约约觉得,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看了看朱雀大街,挺正常的啊,还是那副鸟样,只是更加的热闹。 中心广场上,更多的人摩拳擦掌要上台讲演,接着有更多更多的人,拎着棍棒打算把那些上台的揍下来。 杀龙港民风淳朴、言论自由,快活乐无边……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忽地,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王角一愣,发现居然是从自己的豪宅里头传出来的。 定眼一看,却见一个身材高大,至少比他高一个头的巨汉,正叼着一根又粗又长“思咖烟”在那里抽个不停。 这巨汉身材高大不说,面相还非常的凶恶,夹着烟的那只手,每一根手指头都戴着宝石戒指,脖颈上更是有一根比“思咖烟”还要粗的大金链子。 大金链子和手表,手表呢? 心中正吐着槽,却见这巨汉从怀里摸出来一只银制怀表,啪的一下打开,然后咧嘴一笑:“王大郎,正好十二点,午时已到,一起吃个饭?” 午时已到吃个饭? 最后的晚餐? 王角非常的好奇,这巨汉身旁,站着一个斯文人,他认识,不正是要噶了学弟命根子的“纪天霞”么。 这就有点古怪啊,“纪天霞”这个身份,居然只能站着? 这巨汉难道是耶律阿保机失散多年的老表? 不过奇怪的事情不止这一个,那巨汉的另外一侧,还有一个老者,看到王角之后,竟是站起来笑着上下打量,然后赞叹道:“就说纪行长不绵我们啰,连常听纪行长派电报,没想到,竟是这样靓腿的啰!” 150 要想发,不离八 一脸懵逼地看着操着古怪口音的中年大叔,又一脸懵逼地看着坐在那里抽烟的巨汉,再一脸懵逼看着面带愧色的“纪天霞”…… 王角感觉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是自己家啊。 这豪宅,是钱老汉送的啊。 没错啊,什么情况啊这是? 眨了眨眼,王角看着“纪天霞”小声问道:“纪行长,这几位是……” “哈哈哈哈哈哈……” 不等“纪天霞”答话,坐在那里抽烟的巨汉先大笑出了声,然后看着王角,笑道,“王大郎,先行告罪,一切都是鄙人的安排。” “安排?” 王角彻底懵了,又安排啥了? 却见“纪天霞”上前一步,微微欠身,一如既往地戴着丝绸手套,斯斯文文地向王角致歉:“王大郎,其实,这位才是沔州银行的分行行长。在下姓安,名乐,是纪先生的护卫。” “……” 脑浆子都被捣烂了好吗?! 卧槽这货是银行行长?! 看着眼前这头珍兽,王角寻思着,这货说自己是健身房的野生教练,那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尼玛身高起码两米,体重两百三四十斤打底吧。 然后这样的家伙,还需要护卫? 一个叫安乐的护卫? 你咋不叫安尔乐,可以二十四小时护卫这头珍兽呢?! 艹! 越想越火大,王角顿时皱着眉头很不爽地看着纪天霞和安乐:“两位这样做,把我蒙在鼓里当傻子耍,是不是太过了?” “王大郎,纪某绝非有意要戏耍你。” 正版纪天霞将手中的烟直接用手指捏熄,然后起身鞠躬行礼之后,这才道:“实在是纪某也万不得已。” 说罢,他直起身来,对王角道:“纪某一路南下,想要纪某性命的人有很多,杀龙港本地听说过纪某名号的,并不多。所以临时让小安假扮一下,也是预先剔除一些不知道我的人。毕竟……”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脖子,纪天霞有些自嘲地说道,“我这颗项上人头,在有些地方,还是值点钱的。” 此时,站直了的纪天霞,给人的压力就非常大了。 王角毛估了一下,这货的身高,两米打不住,恐怕超过了两米零五。 膀大腰圆身材结实,两百三十斤肯定没问题。 这种人…… 王角感觉自己的手铳,不一定能第一时间打死他。 “王大郎,纪先生所言不差,我们的确是有苦衷的。” 小安在一旁开了口之后,也是冲王角鞠了个躬道歉,“还请王大郎多多包涵,万分抱歉。” “……” 只要鞠躬道歉就行了? 你们这是学谁呢? “要是道歉就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王角懒得理会,直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信任基础,有什么合作,等我气消了,再谈。” 之前盗版纪天霞,也就是戴手套的安乐,跟王角其实谈妥了一些约稿的事宜。 现在,老子大考都考完了,老子怕你个鸟,正好《上天报》已经上天了,老子何必纠结。 赚谁的稿费不是赚?又不是赚搞费。 正版纪天霞有点意外,因为现在的王角,跟之前的判断,有极大的误差。 最古怪的一点,就是现在王角的口音,完全不是杀龙港本地口音,而是北地官话。 同时,纪天霞行走在外,非常清楚自己的体型相貌,会带给人多大的错愕感,然而还是这个王角,竟然略微惊讶了之后,便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王大郎,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早点消气?” 一旁小安有点焦急,正想开口说话呢,纪天霞却提前开口问道。 “呵呵。” 王角倒也不急,大厅中早就备好了茶水,二楼的楼梯口,金飞山正探头探脑的,也没敢下来。 估摸着,这婆娘是吩咐了人招待,然后自己就躲得飞快,归根究底,她自己也就是个小妾,换成萧温在那里,反而要自在的多。 整个大厅因为装修没有结束,还堆着不少材料。 倒了一杯茶,王角喝了一气之后,这才看着眼皮耷拉着看向纪天霞:“早点消气的办法?有啊,怎么没有?纪先生既然是银行行长,那只要给钱到位,我什么气都消了。” “噢?” 见王角这副嘴脸,正常人都会小瞧了王角,之前那个操持古怪口音的中年人,眼神就是有些不屑,然而纪天霞自己,却是一脸正色,很是郑重地看向了王角,“大郎不如开个价,说个数?” “好说。” 王角拿着茶杯,俨然把玩的样子,茶杯在手中转着圈,眼神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底儿,王角脸色淡然,“我堂堂‘杀龙港状头’,怎么也不能喊低了,喊低了,岂不是有辱我皇唐天朝读书人的斯文?” “王大郎不简单啊。” 此时此刻,纪天霞彻底明白过来,他让小安假扮自己暗中观察的时候,终究是看走了眼,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高看了王角。 因为,能够给“狮驼岭钱三郎”做关门弟子,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 然而现在,他还是得承认,这样的判断,还是太过自负了一些,回想起当年在临漳山读书时候的记忆,曾几何时,教书先生就说过:有时候,眼见都未必为实。 只不过纪天霞并不知道,钱老汉收王角当学生,纯粹是老年人退休之后找点事情干的平常心,选择王角,不过是在一工学堂这个人渣窝里面,好歹有个不那么人渣的。 矮子里面拔高个,王角刚刚好处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所以,钱老汉就收他为学生。 甚至很有可能那天王百万没有把王角带过去,那支钱老汉先生给他的钢笔,也不会赠出去…… 一切发生的并不复杂,当然也可以说是复杂得过了头。 “好说。” 王角将茶杯放下,也是面带微笑看着纪天霞,“今年我十八,也是巧了。正所谓,要想发,不离八。这样吧,纪行长财大气粗,就给个十八万压压惊,我这口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十八万!王大郎,你这是……” “你是什么身份,你是纪天霞吗?!你老板还没有开口,这里轮得到你个瘪三说话?!什么东西!” 猛地一声大吼,直接吼得小安愣了一下,而骂完了之后的王角,又保持着微笑,看着纪天霞道,“纪行长,出门在外还是带点靠谱的人,这种喜欢自作主张的,怎么敢放在身边的?万一哪天他自作主张,跟你仇家眉来眼去呢。对不对?” 站定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纪天霞,沉默不语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好,一口价,十八万,买你王先生一个气消,如何?” 151 那个眼神…… 敢这样狮子大开口,王角自然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之前安乐假装自己纪天霞的时候,透露出来的资金是七十万,怎么带过来不知道,但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有办法把资金带过来。 那时候王角就内心YY过的,这钱要是全给他,可不是发了么? 等到后来从钱老汉那里,听说“甫里先生”陆龟蒙,光嫖资就能养活一个省的正厅衙门,那一瞬间,王角脑海中蹦跶出来的,全是“我对钱没有兴趣”“先定一个小目标”等等经典画面。 正是那一刹那,让王角明白过来,甭管他有没有穿越,对某些人来说,很多他难以企及的领域,不过就是个数字游戏。 于是在那一刹那,王角便想着,跟这种人打交道,决计是万万不能有人性的。 这并非是他悟了,他并没有悟,而是明白过来,既然对方是在玩游戏,那自己又何必认真?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纪先生!” “嗳!” 脸色有点焦急的小安喊了一声纪天霞,却被纪天霞抬手打断,只见纪天霞看着一脸淡定的王角,语气倒是很郑重地说道:“十八万,交王先生这样一个朋友,不亏的,小安。” “是……” 有些不甘心的安乐,瞄了一眼王角,然后退了下去。 在纪天霞侧后方,之前还因为王角提钱略微小觑的外乡人,此刻眼神已经是震惊。 轻飘飘的,十八万搞定! 更让他震惊的是,王角对拿到这十八万,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倒是在二楼楼梯口,传来了窃喜声。 金飞山捂着嘴在那里跺脚狂喜,她家里是有矿不假,可像纪天霞这样能够十八万掏出去,变现就是个难题。 此时此刻,就算王角突然暴毙,怎么地也能分个几万块。 拢共也没睡多少秒,不亏! “纪行长的诚意,我收到了。” 王角面带微笑,拿起一只干净的茶杯,拎着茶壶,走到了纪天霞跟前,然后倒了半杯,自己也倒了一口茶,然后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纪行长一杯。” “请。” 一饮而尽之后,王角这才手持空杯子又来了一句:“记得把钱送到‘沙县大酒店’,我先生什么都收。” “……” 纪天霞脸色一滞,心中也有点后悔,应该早一点露面的。 有点失算了,从旁观察一个人,终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实在是王角的出身太低微,而“狮驼岭钱三郎”的名头又太响亮。 思维上的一个误区,便是别人提到王角,只会说是钱镖的学生,或者钱三郎的弟子,决计不会说,钱镖是王角的先生,亦或是王大郎的师傅…… 所有的一切如果重新推翻,纪天霞直接把王角的潜力打上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因为能够从一个椰子饭路边店的杀鱼仔,走到杀龙港大考状头这个地步,刨开钱镖这个因素,本身要付出的努力,以及先天客观存在的聪明才智,都非常的惊人。 十八万,尽管会肉痛,但纪天霞是真的没有觉得亏。 现在杀龙港的行市,十八万,玩击鼓传花,一天就能赚到这个数! 但毫无疑问,他不是过来学三百年前安平公主的。 “王先生放心,以后纪某绝对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我向你保证。” “我信纪行长的。” 王角嘴上这么说着,心中直接当这货说的话放屁,他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跟这货还有这货的熟人打交道,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不见兔子不撒鹰,严守底线,他可不想学穿越者前辈玩心跳,连唐太宗都敢铁了心去刚,玩命……一点儿都不好玩。 “误会既然解除,那大家还是自己人。” 说罢,纪天霞这才重新介绍着身后外地过来的中年人,“这位是长沙路忠武军的彭团长。” “王满哥真是仪表堂堂喃……”中年人一扫之前的小觑,反而是越看王角越满意,连连笑道,“以后克长沙,警调子只要抓哒不紧,酒菜绝对傲啰。” “……” 叔,what are you说啥咧? 一辆懵逼的王角,脑袋宕机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就找到了节奏,略微琢磨了一下,也听懂了这个中年在说什么。 口音是古怪了些,但只有调门的区别,大体上,还是长江上的言语。 “彭团长便是彭叔宝的胞弟。” 纪天霞略作解释的同时,也是更加惊讶,因为他发现,王角竟然听懂了这少见的方言。 “在下彭珪,手下冒得兵,不算团长的啰……” 笑呵呵的彭珪,原本还有点酸气怨念的,现在就不一样了,别的先不说,就这临街豪宅,再加上刚才纪天霞给的十八万,给长沙路忠武军一口吃的,完全不是问题啊。 彭叔宝?! 王角一听纪天霞的介绍,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要说秦叔宝,他就认识;彭叔宝?谁啊。 反应过来后,才想起来,这彭叔宝,便是自己的另外一个老丈人彭玕,那位长沙路忠武军大都头马殷的左膀右臂。 如此一看就明白了,这个彭珪,是帮自己老哥,把闺女送来杀龙港的。 毫无疑问,那位姓彭的猛女,应该也来了。 眼神略微瞄了瞄,这偌大的客厅里头,人就那么多,真要是猛女,来了应该就在这里。 一人看到王角的眼神变化,便小声地说道:“满满,他就蛮会起梗子哒喃。” “嗳,王满哥那是靓腿又腿硬喃。” 彭珪笑着冲那人说罢,又招了招手,示意人上前。 顺着彭珪的目光看去,王角看到那人,便知道,这应该就是新的小妾,那位名叫彭彦苒或者彭小苒的姑娘。 同样是英姿飒爽,如果说金飞山是帅气,那么彭彦苒……是霸气! 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是黑布料子,腰间缠着绸布腰带,还打了个结,有没有塞家伙什,他也看不太出来,但决计不是空空如也的。 明明是柳叶眉,可眉峰如刀,乍一看,便像是专门修剪过的,但只看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就知道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来描眉画眼。 站在那里笔笔直直,腰直胸挺,大大方方,丝毫没有怯懦的姿态,迈开步子,却像是用尺子量过的,走一步是一步,步距极为精准,给人的感觉,就很有一股子昂扬气势。 和传说一样,左边额角多了一个疤痕,原本略带小麦色的皮肤上,就多了一点点泛白的疤痕。 乍一看很抢眼,但仔细看了,却发现简直就像是故意这样弄的,因为那疤痕,好似刺了个花在那儿,如此一来,原本就英姿飒爽,更添几分野性。 便是这份野性之美,那是金飞山万万没有的。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彭彦苒或者说彭小苒,生出这副面目,再加这么一个疤痕,被传一个“貌陋”,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相貌丑陋还是俊美,对联姻这件事情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反正重点不在这个上面。 彭彦苒大概也是带着情绪来的,知道王角就是要嫁的人之后,脸色并不好看,再加上刚才一系列的操作,更是让她觉得,这个杀龙港的大考状头,是个心思极多的家伙。 只是,当她一肚子不满看向王角的时候,却发现王角正面带微笑,色眯眯地看着她…… 152 这年轻人! 头一次见年轻男人这样色眯眯地看自己,彭彦苒竟是觉得……还蛮爽的。 实在是以往在湖南行走,刀枪棍棒耍得有模有样,飞刀飞剑飞梭一应大小弓弩,都堪称行家里手。 认识的知道的,哪有会对她感兴趣? 有这勇气,都能找十个八个极品靓女了。 用长沙路忠武军有些好汉们的话来说:驮么子腿,也不驮彭家腿啰…… 所谓“驮腿”,便是勾引搭讪滚床单之类的骚话,如此也就明白,彭彦苒这女子,该是凶名威名何等炽烈,才至于此。 连偷瞄她一眼的都没有,毕竟,这是一个被野猪啃过的娘们儿。 而现在,她终于要出嫁了。 整个长沙路忠武军上上下下的适龄男子,都是松了口气。 谁娶她啊,碰都不想碰。 一听说是嫁去南方,好家伙,鞭炮山上山下船上岸上,足足放了三天三夜。 真·三天三夜,好汉们就正儿八经地摆了三天席面,流水大锅菜,酒肉管够,狠狠地奢侈了一把。 这钱,是全体长沙路忠武军适龄男子们凑的。 所以说,彭彦苒的心态,不敢说炸裂,那肯定也是扭曲的,甚至有点点变态。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真的万万没想到,到了杀龙港,还见着有人色眯眯地看着她,而且还是即将成为她老公的人。 可见是来对了地方,可见是地名有讲究。 要不说叫杀龙港呢,连龙都能杀,必须英雄好汉辈出啊。 场面一度尴尬,并且还有点安静。 之前被王角吼了一嗓子的安乐,此时连恼怒的心思都没了,心中暗忖着:这王大郎……不对劲啊。 瞄了一眼彭彦苒,“短发”“黑面”“有疤”“没女人味”……是这样没错啊。 忽地,小安回想起来,这杀龙港的风土人情,跟中原是大不相同的,尤其是女子之间卿卿我我,也是时有发生。 这必然是不对劲的。 莫非…… 小安心中琢磨着:王大郎是个受虐狂?就喜欢这等威猛女子? “你看什么?!” 被盯了一会儿,暴脾气自然而然冒出来,反过来瞪了一眼王角,彭彦苒那卖相,换个时空,就是典型的超级女强人,“女汉子”是远远不如的,“女汉子”心思可没有这么细腻。 “你是我小妾,我看看不行?” 王角咧嘴笑着,“我原先听人说起过你,说你‘貌陋’,我还想着,这得长得多丑,才会闻名四方?如今亲眼一见,我才知道,时人说话,有一分真实都了不得了,剩下的,都是胡吹大气呢。” “你么子意思咯?” “我意思就是,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只是风格不一样。” 说着,王角上前伸手道,“认识一下,姓王,单名一个角,这儿就是我家,之后先挑个自己喜欢的房间。” “……” “……” “……” 整个大厅中的人都愣住了,别说是彭彦苒,就是刚才出了十八万的纪天霞,这会子也是一脸骇然,之前捏熄灭的“思咖烟”,掉地上都没发现。 实在是……“狮驼岭钱三郎”的弟子,这么骚的吗? “你!” 腾的一下,彭彦苒整个脸都红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安套路的,而且不要脸。 饶是她小麦色的肌肤,这会儿红起来,简直开了滤镜一样,一双眼睛因为脸色发烫,整个都水汪汪起来。 “纪行长,多谢!” 王角扭头看着纪天霞,一脸的诚恳。 “啊……王、王先生喜、喜欢就好……” 很少乱分寸的纪天霞,这一回是感觉自己中了招了,他原本帮彭玕这个忙,自然也是有一番交情在。 倘若彭彦苒实在是“卖”不出去,那马殷这个大都头,怎么地也得安排一个儿子出来作贡献。 正因为彭彦苒,马殷的几个儿子,哪怕人到中年的,都是尽可能去武汉、去襄阳甚至去洛阳,也没有留在长沙,更别说湖南其他地方了。 一个不注意,可能就要娶彭彦苒为妻,那谁受得了? 天天挨打?天天挨揍? 这还用过日子吗?往后的日子,跟死了还有什么分别? 然而在这里,纪天霞看着王角那不似作伪的模样,整个人都觉得奇葩。 太疯狂了吧这!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很拼啊! 王角当然不是没看到周围男同胞们的惊骇眼神,但对他来说,这有啥关系?这群王八蛋懂个篮子,就彭彦苒这模样,也就是皮肤不够白,稍微白一点,换身“东方教主”的行头,能让令狐冲当场捅死小师妹和任盈盈好吗? 穿越者的福利,是真的不错啊。 作为彭彦苒的亲叔叔,彭珪寻思着:这年轻人…… 而在彭珪后侧,有个嘴上留着青白胡须的小哥儿,压低了声音往彭珪那里凑了凑:“满满,王满哥发狗疯喃?” 啪! “嗷儿~~” 彭彦苒隔着彭珪,就是给他一耳光,抽得又快又急,“几叫的小粒子,滚出克!” 那小哥儿捂着脸,当时眼泪就出来了,“嗷儿”了两声,耷拉着脑袋,十分委屈地走了出去。 走的时候,还瞄了一眼王角,他就觉得,如果不是发狗疯,怎么会看中这样的女人? 你看,现实教育,当面教育! 回过神来的纪天霞正要把掉地上的“思咖烟”捡起来,却听王角一声大吼:“好!好身手!” 那激动的眼神,简直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 于是一个不注意,纪天霞的指甲盖,戳到了一颗碎石子,痛得他也差点“嗷儿”了一声。 而彭家人,已经彻底懵了,他们自家知道自家事,这彭姑娘真要是好,还至于此? 于是乎,别说是那些年轻晚辈了,就是彭珪这个当叔叔的,也是眼神复杂地看着王角,一如刚才的小安。 彭珪心中想着:王满哥……好汉哒! 实在是他也没看出来王角有嘲讽的意思,因为这年轻人的眼神,是男人都懂,那就是好色,很纯粹的那种, 就是特别特别想睡了一个女子的眼神,很原始,很动物,但是很纯粹! “王满哥,江湖儿女哪个冒得火气啰,小苒是好动手喃,但往后,还是看为人傲不傲啰。” “嗳,叔叔说得哪里话,能动手好啊,喜欢动手更好啊。这年头,能动手不要说话,我就喜欢这样的!” “呃……” 彭珪原本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侄女,打人归打人,可心还是好的,人好不好,得往后看过日子对不对? 可万万没想到啊,现在的年轻人……有点不一样啊。 一时间找不到话说的彭珪,竟是被噎住了,他原本是想要把自己侄女包装成闺中小可爱的,现在想想,算了,人“杀龙港状头”,口味独特! 153 小妾天堂 “官人……” 委屈巴巴的金总编眼泪都快出来了,刚才她可是听得真真切切,趴地板上宛若一条柯基犬,老公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放过。 万万没想到,自家男人喜欢的女子,原来是这么生猛的吗? 早知道,她就摆出之前的江湖气啊。 当初自己被抓起来的时候,那也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啊! 好气啊! “干什么?报社关门了?你很闲吗?不上班的吗?” “……” 站在楼梯口,金飞山瞄了一眼彭彦苒,彭彦苒也看了一下金飞山,两个女子风格迥异,但只是一对眼,便知道,对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彭彦苒第一眼就看穿这女子婊里婊气的,肯定是个狐媚子,而且是个大龄狐媚子。 而且之前来的时候,就听说成都路忠武军,也塞了个女子在这里,不用想,就是眼前这个了。 “官人,我不想上班嘛~~” 噘着嘴撒娇的金飞山,快速地瞪了一眼彭彦苒,然后熟练地搂着王角的胳膊,还挺了挺胸,显然是宣示一下“先来后到”,很具有主人翁精神! “呐,你说的啊,你既然不想上班,那就不用上班了,报社我在找个人去做总编。” “哎呀官人~~” 似怒实嗔的金飞山扭了一下身子,“奴家就是这么一说嘛~~哪个还真哩不去上班唛?不能给官人添乱噻……” 这一番身体上的亲昵,看的彭彦苒火大无比,不过她瞄了一眼金飞山……呵。 顿时笑了出来。 平平无奇。 都说蜀山巍峨险峻,今日一看,不如我们衡山派实力雄厚啊。 这一声轻笑,配合彭彦苒不屑的眼神,刺得金飞山顿时炸毛:“你笑啥子?!” 彭彦苒没有说话,只是把罩衫解开了一个扣子,原本扎了个收口蝴蝶结,这光景两边敞开,顿时宛若披风。 恰好一阵海风灌进来,那真是长袖如流水,衣摆似清风,整个人就是飒到爆棚,尤其是那傲然眼神,在配合更加傲然的衡山,王角看得咧嘴一笑,这样的女子,要是都说是丑陋,那全天下都是丑八怪! “彭娘子,你真好看。” “……” 原本只是想跟金飞山展示一下什么叫作能生养,陡然被王角来这么一句,原先的英姿飒爽,顿时都化作侧脸微红。 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个,很不适应的彭彦苒略微低着头,竟是找不着话来说,半晌,蹦出来一句:“找、找个能睡的房间吧。” “好啊!” 王角顿时兴奋,不仅仅是以为彭彦苒够直接,还因为这个女子,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官话,而非方言。 这简直刺激得金飞山几欲抓狂,心中狂怒:嘞个长沙妹儿好可恶!坏滴很! 她便觉得,彭彦苒突然换了口音,就是针对她的! “官人~~还没有装修好,家具都没有打好呢。” 同样换了口音的金飞山,撩着耳边发丝,一副贤内助、女主人的口吻。 然而换来的,直接是王角的鄙夷:“你干嘛啊?学什么不好学人吃醋?” “哼!” 猛地扭头,但手还是攥着王角的。 身为一个专业的保安,见惯了各型各色的人物,王角自然知道,女人全靠哄。 管你多大年纪的,全是靠哄。 老太太要哄开心,广场舞大妈还是要哄开心;老婆要哄开心,女儿还是要哄开心;老妈要哄,老姐还是要哄…… 没有不需要哄的女人,但凡哪个女人说自己不需要人哄的时候,哄一哄,就好了。 “你不要生气嘛,小苒毕竟是第一次来家里,以后就是一家人。甭管是不是包办婚姻,这日子总得过不是?姐姐,我对你如何,你应该心里清楚啊。这样,你好好的,不要生气,回头我带你去兜风,如何?” “兜啥子风哟~~” 翻着小白眼,金飞山还是嘴巴撅着。 “我把我‘老婆’拿出来,让你也过过瘾,你不喊停我不熄火。” “真哩?!” 眼睛一亮的金飞山,早就想要坐一坐蒸汽摩托了,虽说是双缸二五零款的,是个老机子,可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能够开这个车的人,一般都是追捕她的。 金飞山也是知道的,这车目前只有王角带着萧温一起去过“琅琊馍店”,之后就一直蹬自行车,也没见骑过。 可心中着实是想的,毕竟,萧温之后轮到她,理所应当啊。 “‘老婆’?” 一旁彭彦苒直接懵了,什么叫把老婆拿出来,让人过过瘾? 这也太……太那啥了吧。 杀龙港的正妻,家庭地位和社会地位,这么恶劣的吗? 彭彦苒来得时候就知道,大夫人不是一般人,是杀龙港警察局局长的外侄女。 而这位杀龙港警察局局长,高配北苍省总警长,老底子,更是“世忠社”的大龙头。 从江湖层面上来说,这就是真正的江湖名宿,大佬中的大佬。 年底刚好双十年龄的彭彦苒,并没有年轻江湖儿女的天真,认为靠着打打杀杀就能占山竖旗。 真要是有这么容易,也不至于长沙路忠武军连生活费都快凑不出来了。 所以,在彭彦苒眼中,到了杀龙港,给王角做小妾也就做了,大夫人要是想要站个规矩,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一看,难道杀龙港是小妾天堂不成? “呃……” 王角见彭彦苒想歪了,顿时解释道,“‘老婆’是个爱称,其实是辆车。” “……” “我也是随大流,小苒别想那么多啊。” 说着,王角就把第三工业部正牌电机工程师的优良传统给说了一下,听得彭彦苒大为震惊,不是因为有人把蒸汽摩托当老婆,而是这男人,竟然还跟一个正牌电机工程师称兄道弟? 门路好野啊! “老、老倌子路好广喃。” “……” 所谓“老倌子”,便是老公、丈夫的意思,只是从彭彦苒嘴里蹦跶出来,总觉得有些画风崩坏。 大抵上,大概就是“东方教主”一开口,直接就是:来啦令狐老弟,肘,跟我回屋…… 很有冲击力,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王角愣神片刻,彭彦苒抬头见他盯着自己看,便问道:“怎、怎么了?” 急急忙忙,双手还摸了摸脸,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挺整齐的,衡山也依然巍峨,比旁边的峨眉山广场强多了。 乍然又换了口音,这让王角更是觉得趣味盎然,咧嘴一笑:“我就喜欢彭娘子这样的!” 彭彦苒双耳嗡的一下,仿佛是听到高频的蜂鸣声,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了,从来都是她震得别人不敢动弹,可这光景,手都被王角攥了过去,却是一点反抗的气力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瘫软了。 154 随便轰动一下 “老爷!老爷——” “喊什么喊什么呢?” 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的萧世鲁,有些不悦地将手中的盖碗茶放下,然后扬了扬下巴,“什么事儿啊?” 萧峰进来之后先鞠了个躬,然后才说道:“老爷!姑爷家里来了客人,湖南人,好些个!” “来就来了呗,不是一早说好的吗?”横了一眼萧峰,萧世鲁这才道,“那也是自己人,彭家的姑娘,是给大姑娘作陪的,懂了么?” “呃……老爷,我这赶着过来,可不是说彭家姑娘的事情,而是那个做介绍的,就是那个什么行长的,给了新姑爷十八万!” “什么就十八万呐?” 萧世鲁心不在焉,还拿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喝茶么,就是得带着点温度。 “十八万现钱!新姑爷在家里发了火,说是不给十八万消气钱,就什么一拍两散,不合作什么的,总之,那个什么行长,答应了,钱已经送去‘沙县大酒店’,给钱三爷过目呢。” 噗—— 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来,萧世鲁猛地站了起来,又猛地坐了回去。 站得太快太猛,眼前一黑,有点扛不住。 “十、十八……十八万?!” “对!十八万!‘沙县大酒店’那里围着好多人,都是大花边,全是大花边,箱子都用红绸子扎了花儿,那是一朵儿接着一朵儿啊老爷!” “哎哟我的天!” 掩着额头的萧世鲁痛心疾首,跺着脚骂道,“这脏心烂肺的,彩礼钱才给了多少来着?有十八万才给这么点儿,他这是瞧不起咱们萧家啊!峰儿,赶紧的,赶紧的备车,老爷我要去评评理!” “老爷,这……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大姑娘拉扯大,多不容易啊,我这又当爹又当妈的,临到老了,指望仨瓜俩枣棺材钱,还得看人脸色?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说着,萧世鲁急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萧峰见状,连忙上前道:“老爷,咱、咱们也不能要人家十八万吧?” “呸!十八万没有,十万八万总有吧?一栋宅子那才几个钱?一万五六七八,这小混蛋趁着十八万,那不是十套大宅院,前庭后院带门面带花园带池子的?我……” “老爷!” 萧峰赶紧打断,扶着萧世鲁坐下,然后才小声道,“老爷,我先去了新姑爷家,后来去了‘沙县大酒店’,人钱三爷都说了,这十八万,得分一半给大姑娘呐。” “嗯?这、这怎么说的这是?” 眨巴了一下眼镜,萧世鲁赶紧坐下,然后拍着萧峰手背问道,“峰儿,你给说说,这钱校长……钱三爷,什么个意思?” “钱三爷说,这是叫钱。” “……” 脸皮抖了一下,萧世鲁赶紧喝了一口茶压压惊,然后语重心长地对萧峰说道,“峰儿,我怎么说来着?要不得是门当户对呢。大户人家出来的,那就是不一样!多敞亮,多爽快,多豪气,这是什么?这是腕儿啊!这个……” 说着,比划了一根大拇指,晃了晃,竟是整个人愉悦轻松起来,端起茶碗,又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 萧峰一脸无语,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是安慰自家老爷还是说奉承自家老爷。 “赶明儿,备些礼物,咱们给亲家母送过去。” “哎。” “回头挑个摆件儿,招财进宝、福禄寿喜什么的,金的玉的红木的,都成。人家那是开大饭店大酒楼的,咱们不能埋汰不是?” “哎,老爷我记下了。” “嗯……” 萧世鲁现在很满意,非常满意,满意到不行。 之前王角考完了试,他便打听过了,这成绩啊,不重要,横竖都是得有个状头,而这个状头,横竖都得是自家女婿。 别问,问就是文曲星下凡,那是天王老子家王八的屁股——龟腚! 虽说他也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也咂摸出来,这里头,整个杀龙港,从北苍省行署官邸到杀龙港的第一中学,就指着王角这个状头扬名呢。 赶上了么这不是。 每每想起此事,萧世鲁便觉得,自己的运气啊,那真是转了过来。 回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候跟着同学一起去游行,那真是……一言难尽。 有一件事萧世鲁嘴上很硬,实则心里很认同,那就是老姐萧平的那句话,自己的脑袋瓜子,本应该用在读书上的。 可惜,没有什么本应该,于他而言,这他妈就是命! 现在,逆天改命! “一个街头杀鱼的混小子,居然能混到这种地步,这他妈不是祖坟埋得好老天保佑,还能是什么?” 又是骂又是夸,满满当当的全是羡慕。 而此时,萧世鲁的亲闺女萧温,在单位原本被人排挤,这光景钱老汉一通“九万块叫钱”的消息传出来,那真是整个妇保所都快赶着喊萧温亲妈。 能不亲吗? 之前钱老汉送王角一套朱雀大街豪宅的时候,就已经吓到了不少杀龙港的本地土豪,这会稽钱氏的老爷一出手,那真是不凡。 一套豪宅跟一套套套一样随意,仿佛就是用完就扔似的。 “阿温你真是好命啊,哇,还没过门,什么都置办好了,之前我去朱雀街买衣服的嘛,看到你家房子,还以为是王府呢……” “是不是真的啊梅姐,王府?” “阿梅说话一向实实在在的,她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非常气派喽,正好下班了一起去朱雀街吃鱼丸,顺便看看阿温家的房子。” “好啊好啊好啊,之前听我老姐说起过,朱雀街有一栋楼在装修,我想这都台风季了,装修?现在一想,原来是阿温家的新房啊!” 一通叽叽喳喳,原本打算填卡纸的萧温,坐在那里都不知道该继不继续工作,而此时,外头哒哒哒哒传来一通急促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这是小皮鞋踩着大理石,听到的人都是觉得,这也不怕摔跤么? 哐当一声,办公室的大门被打开,有个小姑娘很是激动地喊道:“哇!你们知不知道,钱校长说要给温姐九万块改口钱啊!” “什么什么什么?” “在说什么啊?” “什么九万块什么改口钱?” 原本没打算凑热闹的办公室其他人,这时候也是来了精神,纷纷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然后围到萧温这边。 只听推门而入的小姑娘先到了一处空办公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匀了气之后,这才冲办公室的人说道:“我刚才从‘沙县大酒店’过来啊,哇,好热闹,有个银行行长,说是给杀龙港第一个状头十八万,都是大花边啊,全部送到了酒店,交给钱校长收啊!” “十八万?!奖学金吗?!” “什么奖学金会十八万啊!”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钱校长就出来,说拿一半出来,包个大红包给温姐,说是‘叫钱’,我问了一下,那边‘叫钱’就是改口钱啊。” “嘶……” “哇!阿温!你的命怎么这么好啊!” “十八万的一半,九万块改口钱?!” “真的给吗?” “真的啊,当时很多人在啊。” “我的天……” 办公室中的气氛,瞬间爆炸,而在其他地方,家中凡是有适龄孩子的,都琢磨着,今年无论如何,都要让孩子努力读书,争取考上新一中! 书中只有黄金屋……是真的! 155 都是金砖! 钱老汉这操作,当时就把萧温在单位上班的孤立处境给改善了,同时萧家的地位,在大人物那里,可能还是不上路,上不得台面。 但是在底层,萧家那是什么? 北方来的豪门呐! 如果不是豪门,怎么钱三爷给九万块?! 门当户对,妥妥儿的。 因为这一茬,萧家的兄弟们,原本想着怎么把工资瞒下来的,也都老老实实地把工资上缴给大姑娘。 毕竟……持家有道啊! 连续热闹了几天,萧家兄弟分了两拨人,一拨是去了《花季雨季》那里帮忙,印刷作坊和总发件点都有萧家的兄弟,倒也不是真的去混日子,而是认认真真地学技术学本事。 实在是大姑娘说了,以后结婚娶妻想要排场、体面,懂事儿呢,这钱她这个当姑娘的,当然可以出,毕竟,以后她还要当姑姑,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 不懂事儿呢,就靠自己的工资攒吧。 萧家兄弟有一个好,非常有自知之明,哪怕是老大天天琢磨着做生意当大老板,可也没见着下过海,因为心里清楚,不是那块料。 摆谱儿装逼那就行,咋呼两声助助威搂点儿小钱,都行,唯独这个独当一面……不行! 没人照应着,那还是萧家的铁炉子烧开水——铁沸物么? 所以,大姑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另一拨萧家兄弟,年纪比较小,报个班,专门补课,明年就进杀龙港第一中学念书,毕竟,就算是铁废物,那也得分好料子和孬料子。 年纪小的,敲打敲打,总还是有希望的。 倘使真个学了哥哥们,那怕不是成了萧家的铁炉子烧第二壶开水——另一个铁沸物! “大郎,今天妇保所好热闹。” 下了班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个看装修进度的借口,然后又顺便跟王角一起吃了个饭。 人不少,有红着脸的彭彦苒,还有黑着脸的金飞山。 尤其是当彭彦苒弱弱地喊了一声萧温“夫人”,那姿态,那架势,摆明了就是为了夫人什么都可以豁出去,这让金飞山几欲抓狂! 贱人! 抢老娘的妹子! “有什么热闹?” 王角抄起一只大青蟹,掰下大脚就咬,咬开之后,一坨比鸡腿小不了多少的肉,直接递到了萧温跟前,然后又拿起一只,“咔”的一声咬开,等萧温把大钳子肉接过去之后,三两下又把嘴里的碎壳吐了出来。 又是一只钳子肉,递给了彭彦苒:“小苒吃海鲜过敏吗?” “过敏?” “就是吃了海鲜难受,皮肤起疹子、红点儿什么的。” 彭彦苒摇摇头,“这个倒是没有的。” “那就好。”王角点了点头,“尝尝看,本地的螃蟹,不是‘狮驼岭’的。” “谢谢郎君。”她此时说话,跟萧温是完全一个口音,要不是之前知道她的根脚,你说彭彦苒就是萧温的通房大丫鬟,那根本没人怀疑。 “谢啥啊,自家人。” “谢谢夫人。” “……” 王角顿时无语,这彭彦苒也太进入状态了吧。 而且彭彦苒跟萧温见过面之后,就把自己来历根脚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连擅长飞刀飞剑飞梭各种弓弩都是交代非常仔细。 听得萧温小姐姐一愣一愣的。 但彭彦苒说了,往后她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夫人。 王角倒是没什么,但金飞山嫉妒得面目全非,她很想告诉这个长沙路忠武军来的小贱人,论手铳的准头,她金飞山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 铁血女汉子,她也不是摆设! 不过现在,金飞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家庭地位每况愈下啊。 死鬼老公到底什么时候带她去骑车兜风,已经不去念想了,现在她就想让人知道,这家里,还有她这么一个活人呢。 “官人~~小女子也想吃‘爬嗨儿’嘛~~” 咚。 王角抄起一只大青蟹就扔了过去,“这只大,一斤半的,赶紧,趁热。” “……” 眨了眨眼,金飞山顿时心中大怒,给胖妹儿咬螃蟹腿儿,她忍了;给那个黑皮妹儿也咬,老娘不能忍! 正待发作,却听旁边彭彦苒小声问道:“夫人,她为什么自称小女子啊?她不是二十多了吗?” 嗷呜呜呜…… 内心悲鸣的金飞山顿时耷拉着脑袋,不敢正眼看王角。 “这是金姐姐尊敬大郎的缘故。” 萧温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顿时让金飞山的眼睛亮了。 整个世界,充满光明! 天上地下,充满色彩! 人生前途,充满希望! “哼,我给官人端茶倒水,洗衣服、整铺盖儿……屋里头哩人,喊一声小女子,不对唛?” “可你二十四了啊。” “……” 金飞山俏脸一黑,眼皮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这个小贱人! 该死! “二十四咋个了嘛,你也二十了噻~” “女大三,抱金砖,我还没到一块砖的份量,不像你,两块砖。” “老子那是金砖!” 没忍住的金飞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个黑皮妹儿好不晓得规矩,走,老子今天跟你没完!出去单挑!老子不把你牙齿敲落,老子跟你姓!” “我家收假子义女,那都是从小收的,超过十六岁就不要了。” “……” 哇的一声,金飞山当时就哭了出来,破防了,破防了,真的破防了,这小贱人死抓着年龄岁数不放,真是太贱了! 一边哭一边嚎:“官人诶~~你看她嘛~~你看她嘛~~” 咔。 王角咬碎了一只螃蟹的大钳子,递给了金飞山:“这只钳子最大,给你。” “呜哼!官人!!!!!” 一边抹眼泪一边咧嘴笑,破涕为笑的金飞山起身绕过去,坐到了王角身旁,一脸幸福地贴着王角胳膊说道,“你待我真是太好了嘛~~” “咳嗯。” 萧温轻咳一声,很淡定地看着对面。 “夫人~~嘞个‘爬嗨儿’腿腿最大,天大地大夫人最大,夫人你吃嘛~~” “我有了,你吃吧。” “夫人吃,夫人吃,夫人吃了健健康康,身体棒棒……我自己会咬嘛~~” 说着,金飞山抄起一只螃蟹钳子,就往嘴里一塞,咔的一声,嘎嘣脆! 一脸幸福的金飞山,看着萧温把自己的大XX塞到嘴里之后,整个人都爽飞了,笑得眼睛眉毛都找不到。 那一脸爽样,看得王角顿时极度的不爽。 “官人~~你也吃一个嘛。” 把刚咬开的钳子肉,缓缓地送到了王角的嘴边,“官人辛苦喽~~” 看到王角真的去吃金飞山递过去的螃蟹腿儿,彭彦苒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慢条斯理地吃起了螃蟹。 一边吃一边心中暗骂:骚狐狸精! 156 苍龙道虽大,身后就是杀龙港 应酬,还是增加了。 一开始王角还能撑得住,等到后来各种应酬扑面而来,王角这才发现,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除了有人想拍钱老汉马屁之外,类似王角身后纪天霞、蓝彩仕这种官商新贵,都是许多苍龙道土豪们的追逐对象。 尤其是蓝彩仕,因为之前杀龙港的义务教育推动,招牌教育界、文化界大佬是“甫里先生”陆龟蒙,而陆龟蒙很少出来活动,毕竟,陆老先生长期锻炼身体,爱好运动,这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乎,“甫里先生”的私人秘书蓝彩仕,就成了他的全权代表。 蓝彩仕的一言一行,都能传达陆龟蒙的态度。 很快,蓝彩仕就在杀龙港本地混得有头有脸,跟原杀龙港第一工读学校校长王九月,还有北苍省行署官邸秘书办公室主任李齐旺,关系都极为密切。 再加上江湖传说,本地“金菊书屋”的一个精英,是他的学弟,这就更是让苍龙道的土豪们,想要大力投资这种背景大、实力强的后起之秀。 混了脸熟之后,在夏天最狂躁的时节,蓝彩仕终于在一场给王角办的“庆功宴”上,透露出自己要竞选杀龙港本地选人的意思。 连续几次宴会,蓝彩仕或真或假地这般说,更是吸引了大量西港富豪,以及东港那些曾经的官场亲眷。 “先生,那个蓝彩仕,正式表态要竞选杀龙港本地的进奏院选人。”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户籍转过来的吗?” “什么时候?” “三月份就转了。” “蛤?!” 王角顿时惊了,蓝彩仕这货的手脚,不慢啊。 给钱老汉榨了一些甘蔗汁,冰镇之后递了过去,钱镖拿着习惯喝了一口,很是舒服吸哈了口气,然后背靠着枕头:“之前‘海贼登陆’事件,正好给了一个理由,让杀龙港重新置县设州。” 层级上来说,杀龙港就相当于北苍省的治所、首府,只是苍龙道比较特殊,大量的船只从这里通过,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中央对这一块“利润”,是不可能直接甩给地方的。 所以几十年前搞了个“沙县”之后,就不了了之,当然后续也不是没有闹出乱子来,在税项上,地方税几乎等于说就是没有,唯有杀龙港繁荣昌盛起来。 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置县的基础有了,人们也希望有个统一的安定的生活工作环境,分歧大概就是谁来布置这个环境。 钱老汉看似扯得比较远,实则问题直接拿捏到了本质核心,所以话锋一转,便问王角:“蓝彩仕吹风了几次?” “之前‘状头宴’搞了几回,西港那些富户,都对他非常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他说要在西港设置一个西港中学,还有青龙乡,也设置一个中学。” “看来,他的竞选口号,就是教育?” “也不全是这个,还说要筹备一个教育文化委员会。” “这两件事情,虽然可以拿在一起说,但不可能对西港那些肥猪说委员会的事情。这个委员会,他是在哪个宴会上提起的?” “崇岗镇?” “有谁参加,还记得吗?” “呃……不记得,不过都好像挺拽的。还有杜家、李家的人。” 王角口中的杜家、李家,是“南海四大家族”的杜正伦、李景仁之后,在南海的不同地区,有着非同小可的影响力。 “感兴趣的人多吗?我是说杜家、李家的人。” “挺多的,还有广州人,好几个女的都来打听。” “广州人?” “对。” “确定?” “确定。” 见王角很肯定的样子,钱老汉便微微点头,“那么这个委员会,不出意外会是豪门的人过来镀金。” “镀金?” “这个教育文化委员会,其实有很多种玩法,只说捞钱的话,就很简单了,可以定个规则,比如说情色小说一律不准行销。那么问题来了,情色不情色,谁来界定?这时候教育文化委员会,就可以充当临时的裁判。” “到时候给钱的就合法合规,不给钱的就取缔?” “不错。当然没可能这么粗暴简单,但大体上,也就如此。” 钱镖说罢,又道,“钱财都是小事,重点在于履历。广州冯、冼两家的子弟,只要是精英,都是读过大学的,高学历本就优势极大,此时又在海外刷一层‘有功教化’履历,堪比佛门金身啊。” 略微感慨地叹了口气,钱老汉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王角道:“倘使岭南出现一些空缺,以他们的履历,空降任何一个州县,都是主抓教育的实权官员。” “卧槽……” 王角突然觉得,这隐晦的操作,他当时在宴会怎么就没发现呢? 自己尽在那里吃大龙虾了! 还琢磨着多带几只大龙虾回去当夜宵! 自己真是个废物啊! “一般州县的底层官吏,未必能查到空降的顶头上司是什么来历,但只要一看曾经在苍龙道附近的北苍省首府,有过如此惊人业绩,再加上国朝皇命钦定几所大学的求学经历,他们只会认为,这位空降来的顶头上司,是能力过人。” “当然,说只会认为,不过是笑谈,但大体上,还是会认为,这是能力实力到了,才有了门路。” 卧槽…… 王角感觉自己有点懵,寻思着这操作怎么那么有既视感呢。 也怪他自己,以前当保安的时候,天天看富婆开豪车进进出出,尽顾着看豪车看富婆了,就是没看车里还有没有别的小狼狗啥的。 “这个蓝彩仕,有人指点啊。” 钱老汉感慨一声,又道,“他虽说是广西蓝家的,但并非正宗高门,到他这一代,还能操持几亩薄田,就算是不错了。军功之后,有三代好处,也就差不多了。他能走出广西,看似大胆,实则心细。” 略微点评了一下蓝彩仕,钱老汉提醒了一下还在懵逼的王角,“阿角,你须记住,现在你跟蓝彩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当上杀龙港进奏院选人之前,跟你一条船上的。” “……” 那可不是一条船上的,爷的《门房秦大郎》还要卖到京城去呢。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纠结,自己这大学,要不要去京城呢? 离杀龙港这么远,感觉有点害怕啊。 万一到时候去了京城,同学们都跟他打听“南海角先生”长啥样,这就很尴尬啊。 “这几天,你最好帮蓝彩仕想几句有感染力的话,方便他在演讲的时候抄气氛。” “蛤?!先生,让我来?” “这也是让蓝彩仕竞选成功之后,只要一说类似的话,就要想起你的作用。” “呃……那好吧。” 王角寻思着,这样的话,貌似也不是很好找啊。 难不成来一句“苍龙道虽大,但是身后就是杀龙港”? 这尼玛海贼都跑了,乱党也躲了,这话现在说,好像有点不合适。 至于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那样的骚话,三百年前有个叫李奉诫的就说了,这就离谱好么。 一开始还以为李奉诫是穿越的,后来才发现,这李奉诫,怕不是穿越者老前辈的小老弟。 思来想去,王角想起穿越前做保安时候,有个小富婆说的话,好像挺合适的。 157 二十斤重的飞镖 身为一个“农民”的儿子,蓝彩仕感觉最近的状态非常不错,王角这个杀鱼仔,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平台。 凡是有人说要出钱帮王角筹办“状头宴”,蓝彩仕到场,别的不敢说,名片首先就是收了一大堆。 最近“路演”抛出了要大力振兴教育的目标,很多有钱但是钱都不知道往哪儿送的土豪们,纷纷都往蓝彩仕这里靠拢。 因为蓝彩仕是本地人,自己人,哪怕他成为本地人,也就几个月。 可杀龙港的土豪们,就敢说蓝先生是老乡,是最亲切的乡党。 有人挥舞着“广交银行”的大票子,说是要支持乡党,为本地乡民的教育出一份力,这大票子,无一例外,都是递向了蓝彩仕。 然而蓝彩仕不收。 没必要嘛。 反正一应开销和对外体面,都是由现在的义务教育推广委员会支付的,将来如果成为杀龙港本地进奏院选人,成为强力选人的话,推动新的委员会成立,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钱,蓝彩仕很喜欢,但他不要这种钱。 再说了,《门房秦大郎》现在已经让他到手两万块,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京城那边运作成功,这后续的现金流就算不大爆,也会非常的可观。 维持蓝彩仕的日常活动,是真的绰绰有余。 “角仔真是我的大福星啊。” 在办公室中,蓝彩仕相当的感慨,想了想,又道,“也不只是我的大福星,堪称杀龙港的祥瑞啊。” 整个杀龙港,有权有势的,现在甭管什么路数,都是围绕着“杀龙港状头”来进行活动。 道理很简单,这是杀龙港这么些年来,教育成果的展现,是招牌,是名片,比什么冰室街妹崽正经多了。 笃笃。 正琢磨着竞选口号以及将来在民间活动时候的人设呢,听到了敲门声。 蓝彩仕抬头喊道:“进来。” 门被打开之后,便见王角探头探脑喊了一声:“蓝秘书?” “角仔,赶紧进来坐!我给你倒茶。” 一脸欣喜的蓝彩仕,起身就给王角倒了一杯茶,然后笑呵呵地邀着王角坐下,“怎么有空过来啊,新房装修不盯着?” “我也看不懂的嘛蓝秘书,你知道的,这阵子天天赶场,哇,比我以前在‘宝珠椰子饭’送餐还要累啊。” “哈哈哈哈哈哈……” 蓝彩仕仰头大笑,“累归累,对你有好处啊。” “先生也这么说的嘛,不然我早就想跑路了。” “钱校长身体怎么样?” “病好的差不多了,‘狮驼岭’时候留下来的病根,不可能好的那么快嘛,先养着,好了再出来做事。” “钱校长德高望重,我们杀龙港的第一中学,怎么离得开钱校长的领导。角仔,你是钱校长的弟子,一定要让钱校长身体为重啊。” “蓝秘书放心吧,我以后还要靠他混饭的嘛。” “……” 见这货还是那副鸟样,蓝彩仕顿时就放心了。 “对了,蓝秘书。” 王角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原本我还约了妹崽去水库钓鱼,结果先生说蓝秘书马上就要竞选,出来混,要有招牌的嘛。这句话,就是先生说很适合蓝秘书的……” “噢?!” 一听王角说的,蓝彩仕顿时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接过纸打开一看,蓝彩仕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好!好啊!不愧是‘狮驼岭钱三郎’,不愧是会稽钱三爷,好啊!这下,我当选的把握,更大了!” “啊?!蓝秘书,不是吧,一句话而已。” “角仔,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啊!” “蓝秘书,有用?” “当然有用啦!” 将这张纸拍在了桌子上,“一句话,一个人,从今往后我蓝彩仕,全靠实力,全是能力!” “蛤?” 王角万万没想到,这货居然通过一句话,脑补了一堆的东西。 “那……蓝秘书,要是可以的话,我就……” 手指指了指门,示意自己是不是可以走。 蓝彩仕笑了笑,道:“角仔,等一下。” 绕过了办公桌,在桌子底下有个保险箱,打开之后,蓝彩仕拿出一只小盒子,然后递给了王角:“一点心意,替我帮钱校长问声好。” “呃……好。” 盒子不大,看上去不重,但是接过去之后,才感觉到份量。 二十斤都不止啊! 手一沉,跟一坨铅块似的,直接把王角给吓到了。 “‘天涯洲’有个地方,我家入了股,原本以为收不回来了,没想到前几天,有人把分红送了过来。” “……” 不用想了,王角顿时想到了这些是啥,百分之一百是金子。 所谓“天涯洲”,就是穿越前的美洲,早期经常有各种结社、船队跑去冒险,利润都是贵金属、宝石、皮毛、香料。 光大角鹿的鹿角交易,就持续了接近六十年。 再加上各种蟒皮、豹皮,也搞出来一些特殊的商社,一度还闹过运动,直到后来有个叫单道真的家伙大开杀戒,这才消停了下来。 但是,“天涯洲”至今也还是第二大海贼活动区域。 前往“天涯洲”的成熟航线非常安全,洋流就是一个圆圈,只要在合适的季节出发,航线非常经济,对很多大规模船团、商社来说,跑“天涯洲”冒险、圈地,至今都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赌对一次那就发了。 毫无疑问,蓝彩仕的爷爷或者老爹,也赌了一把,跟人合伙的那种。 之前肯定是没有收回来,估计老乡也跟他们说了,他们赌的那一把,可能就是血本无归。 理由嘛,无非就是船沉了,人死了,地震了,火山爆发了,海贼闹事了,矿洞坍塌了…… 现在蓝彩仕突然在杀龙港扬名,那曾经的投资,突然间又复活了,解套了。 理由嘛,无非就是船捞了起来,人复活了,地震震出了矿脉,火山灰肥田啊,海贼归顺了…… 抱着箱子下了楼,叫了一辆马车,在车厢内打开一看,直接让王角大开眼界。 原来,箱子里头,竟然是一枚黄金打造,最少二十斤重的飞镖。 寓意深刻啊,钱老汉叫什么? 钱镖啊。 这二十斤重的黄金飞镖,可不是正该送给钱老汉么。 158 可能是自己的名字不好 “他妈的,这鸟人送糟老头子这么大一根黄金飞镖,连一根金条也不送我,真是可恶!” 怎么地自己现在也是“名人”啊,钱镖名字里带个镖,你就送金飞镖;那老子名字里还带个角呢,你怎么不想着…… 嗯? 王角虎躯一震,忽然觉得蓝彩仕这个败类,好像还是挺讲究的。 给自己要是送个金角……那成什么了。 “靠,当初为什么要起‘南海角先生’这个笔名?”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尴尬。 有点小刺激啊。 忽地,王角突然想着,要是哪天真的发达了,登堂入室的那种,然后办个寿宴,别人一股脑儿全送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玳瑁的檀木的……角。 那画面,太美,不忍直视啊卧槽! 抱着二十斤的黄金飞镖,又到钱老汉那里问了个好,把箱子打开之后,王角给钱老汉看这个黄金飞镖:“先生,这蓝彩仕,好大的手笔啊。这得二十斤吧?” “看到铭牌了吗?” 钱老汉瞄了一眼黄金飞镖,并没有感觉新奇,也没有激动。 没办法,这种档次的东西,他八岁就见过不知道多少了,几十年下来,你就是摆一座金山在面前,钱老汉也是……金山那肯定是要激动一下的。 不过二十来斤的金块,钱老汉还真就不怎么看得上。 “铭牌?” “对,标明黄金的纯度、产地还有生产制作单位。” 钱老汉将鼻梁上的眼镜扶了一下,然后道,“他跟着陆龟蒙来杀龙港,我就了解了一下他的经历,这是个很有长性的人,且认得清自己要什么。” 说到这里,钱老汉怕王角不明白,就略作解释:“陆龟蒙的家底,比我们整个钱氏可能都要庞大,如果他愿意,可以给整个河南、河北、山东、淮东、关中开工资。” “……” “这是真的,我二哥还在世时,我们钱家调查过陆龟蒙的资产,明面上的。” 竖起两根手指头,钱老汉咧嘴一笑,“两百四十亿。” “……” “中央地区的普工工资,一年大概两百块不到。” “……” “所以,你明白他的地位了?黄巢一百多岁不退休,是有原因的。因为只要他退休,陆龟蒙根本不会管什么‘金菊书屋’,更不要说什么‘精忠社’。” “……” 王角脑袋嗡了一下,有点不能理解,“先、先生……” 咕。 口干舌燥地吞了一口口水,王角实在是搞不明白:“陆、陆龟蒙,都、都这么……” “都这么有钱有势了,怎么还出来冒险?” “嗯!” 用力地点点头,这尼玛根本不能理解好吗? 像陆龟蒙这样的“人民富豪”,不是应该天天给广大人民群众灌心灵鸡汤,然后各种装逼吗? 结果,就是个身家两百多亿的顶级老嫖客?! 荒野大嫖客,子弹多到爆炸,因为他用的是金币弹! “角仔,我记得跟你说过,人在少年的时候,都是有梦想的。” “……” 那个陆龟蒙的梦想,就是嫖遍天下吗?这也太low了吧。 “但是梦想破灭的时候,尤其是,当你本以为身边的人,会是你的同志,你的战友,结果皆离你而去的时候,有些人选择战天斗地,有些人,选择自暴自弃。” 说罢,钱老汉语气淡然地说道,“陆龟蒙,便是后者。” 我他妈也想自暴自弃啊卧槽! 给我两百亿,老子嫖出地球都没问题! 而王角更加佩服的是,陆龟蒙出来行走,居然就没带几个人,身边的私人秘书,就一个广西仔蓝彩仕。 这图啥呢? “不去说他陆龟蒙,反正他都这个岁数了,正所谓从心所欲,由他去吧。” “呃……先生好像跟陆龟蒙相熟?” 忽地,王角这个盲僧,发现了华点。 因为没道理啊,别人哪有了解得这么清楚的? 他可是专业保安好多年,倘若有这么一个人民富豪驾到,但凡知道点底细的,那么地方官肯定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力跪舔。 舔出各种花样的姿势,舔得人飘飘欲仙。 当然了,北苍省行署专员沙赞,也的确舔了“甫里先生”,还让陆龟蒙到处站台啊啥的,冰室街那些妹崽,就差被绑在全自动快乐机器上让陆老先生爽爽…… 可沙赞也好,还是说杀龙港的其余高官也罢,都是拿捏到位,并没有疯狂。 王角可不信这是他们的矜持,在两百四十亿面前,什么狗屁矜持,没见过! 那么就一种可能,这些人,并不知道陆龟蒙到底有多少钱。 或许只是知道有钱,但不知道这么有钱! 而钱老汉,简直就是知根知底好吗? 同时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突然间让王角在此时此刻反应过来。 那就是,自从“甫里先生”陆龟蒙到了杀龙港,他这个便宜先生,“狮驼岭钱三郎”钱镖,那就从来没有跟陆龟蒙有过照面。 压根就没见过面! 淦! 仔细回忆了一下。 没有! 宴会?! 没见面。 酒店? 没碰头。 更牛逼的是,陆龟蒙之前就是住在“沙县大酒店”啊! 不然他怎么认识萧温小姐姐的? 卧槽…… 王角的眼神顿时变得奇怪起来,看着一脸平静的钱老汉,那是满满的八卦……求知欲! “他的确教过我几年书。” “……” 妥了。 肯定是你读书的时候顽皮,被陆龟蒙打过。 王角如是想着,却是闭了嘴,没有多问。 一言不发的钱老汉,看着就可怕,哪怕他戴着眼镜,当总觉得要发飙。 “还是看看铭牌吧。” “噢,对对对,看铭牌,看铭牌……” 师徒二人都在这个话题上打住,房间内气氛极其尴尬。 王角猜测,嫖嫖乐老先生在钱老汉那里,百分之一百占据了一个重要地位,但是,现在的钱老汉,大概有点瞧不起嫖嫖乐老先生。 王角也瞧不起,这也太low了,都两百多亿的大款了,那还用出去嫖吗? 那必须是把人接到家里嫖啊,省多少路费? 陆龟蒙就是不会过日子。 鄙视。 看了看铭牌,王角说道:“先生,是贞观三百年十二月制,天涯洲,新洛州,庞氏五金。” “看来,应该是陆龟蒙南下的时候,天涯洲那里收到了消息,照三个月来计算,反应也很快了。” 钱老汉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王角,“我在新洛州的海外,有几座岛,以后你要是去那里玩,可以上去度假。房本在新洛州的‘飞将银行’保险柜。” “……” 呵呵。 王角寻思着,陆龟蒙是恐怖,但你钱老汉也不差啊。 卧槽什么鬼?!突然蹦跶出来几个岛? 新洛州在哪儿? 王角比对了一下,大概就是穿越前的旧金山一带! 159 哪儿见过这个啊! 要不说要找对老师呢。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王角寻思着,自己就是那匹千里马。 钱老汉,那必须是伯乐复生! 妥妥的。 带着一份地图,王角一脸的小得意,然后回到朱雀街的临街豪宅之中,此时装修基本已经停当,剩下的,就是打扫卫生,然后就完事儿了。 招募的帮佣也已经过来熟悉环境,厨娘也做了几餐给金飞山吃,成都菜辣的不辣的都试了一下,感觉都还行。 就是比较废老母鸡和海鲜。 最近因为王角无意中说了一句木瓜能丰胸,金飞山天天吃木瓜汤。 时代的眼泪啊。 “老倌子……大郎,这是地图?” 见王角回转,彭彦苒一开始是方言,但立刻又换成了萧温那边的口音,然后好奇地迎了过来,询问王角。 “世界地图!” 啪的一声,很快啊,王角就把地图拍在了桌子上,铺开来之后,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面带微笑。 “官人~~是不是有啥子高兴哩事情?” “嗳……” 王角摆摆手,“也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就是今天去看望先生,先生一高兴,就送了我几个岛。嗐,就是远了点,在天涯洲的新洛州,太远了。” 说着,王角找到了新洛州,在那里圈了一个圈,“这里就是新洛州的港口,湾区向西有几个岛,先生说房本啊地契什么的,都在‘飞将银行’收着。” “……” “……” 看着王角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金飞山也是无语,明明就是回来炫耀的,还嘴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然而她们哪里知道,王角他能不炫耀么? 穿越前想要去马尔代夫玩,那就是割肉! 王角穿越前能够承受的上限,就是去巴厘岛,再加价,他就要心痛不已。 做个岛主啥的,那是从来不想的,但是现在…… 想想还是可以的! “钱三爷待官人真是太好了嘛!” 金飞山原本觉得送个岛,也不算什么,这杀龙港附近,到处都是岛。 南海如此之大,密密麻麻的岛礁成千上万,一个两个有什么稀奇的? 但是等看清楚王角圈的地方之后,她才眼睛一亮,那是新洛州的湾区,湾区内部是避风港,整片地区不敢说寸土寸金,但也是天涯洲的重要贸易港。 两百年的经营,那里光集中起来的黄金,就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只要是有点实力的,曾经能够投资天涯洲开发的,一个大宗货物的贸易,就能直接一夜暴富。 家族资产膨胀五十倍一百倍司空见惯。 成都金氏在过去,也不是没有去天涯洲冒险的,不过主要是“猎熊人”,熊罴大氅在巴蜀等地,都是极为名贵的硬通货。 哪怕是现在,一件上好的熊罴大氅,也照样是身份的象征,表明家底。 而且内阁原先分两班重臣,又称“凌烟阁”,尽管当初没有完整意义上的文臣,但文臣还是会被赐下熊皮。 武将则是虎皮。 寓意是比肩关张,可谓“熊虎之将”。 到后来,熊皮虎皮都是无所谓,看受封之人的需要。 金飞山因为家中有过一些经历,所以多少也知道一点在天涯洲的人口稠密区,想要搞到一块地盘有多么难。 而钱镖这个糟老头子,竟然在那里有几座岛! 在天涯洲,谁还没有几条船不是? 有岛,那根本就是为所欲为啊。 土豪随时可以转型为海盗,抢了就跑,超刺激。 到了自己地盘上,再洗白一下,把赃物拾掇拾掇,转手就能换钱。 所以当听王角说,钱老汉把岛屿都送了出来,而且还是新洛州的岛屿,对她这个江湖儿女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完美无比的藏身之处。 不过到底也只是贼婆娘的念想,对王角这个“身家清白”的人有为青年来说,这个岛也就是为了爽爽,干什么不法勾当,那是万万不会的。 和这个岛屿比起来,还是钱老汉转赠给他的黄金飞镖更实惠。 “姐姐,你喜欢这些岛?” “是噻,要是哪天去耍一哈,也不用找地方歇脚噻。这儿有个岛,卷个铺盖就能睡到起噻~~” “那我送你一个岛。” “真哩?!” 金飞山眼睛一亮,大喜过望,有一个岛在手,将来生在崽,也好把这个岛传下去,那还不是美滋滋? 当下搂着王角的脸,就是狠狠地亲了一口。 王角嘿嘿一笑,然后转头问彭彦苒:“小苒,你也要一个?” “我问过夫人之后,再来跟大郎说。” 这操作,王角顿时虎躯一震,寻思着这彭彦苒,是不是怀里揣着一本《地位》和一本《态度》? 就算王角不说,就金飞山这张大嘴巴,肯定要去萧温小姐姐那里各种嘀咕,说湖南来的黑皮妹儿假得很…… 然后么,萧温小姐姐一听,顿时心生感动,彭彦苒这个通房大丫头,那真是没白收啊。 也太有态度了! “也行。” 王角说罢,把地图一收,然后拍了拍箱子,对彭彦苒道:“岛屿能不能收,你不好说,金子收下,总没问题吧?” “呃……没问题。” 微微颔首,彭彦苒有点错愕,想了想,开口道,“大郎,我、我还没有过门,其实……” “嗳,早晚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 言罢,王角又是一脸的淡定,“不过是一点金子,再说了,也是我先生给我的。我一个读书人,要那么多金银钱财干什么?读书明事理,才是我的职责所在。” “……” “……” 看他这样淡淡地装逼,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金飞山翻了个白眼,心想王角也就是带几根金条过来,这点东西,买两身好衣服就没了,给黑皮妹儿就给喽,有啥子关系唵? 心中如是想着,金飞山便摸出一根指甲锉,小心翼翼地搓着已经保养得越来越亮泽的指甲。 正要打磨毛刺呢,却见王角把箱子打开之后,捧出一只二十斤左右的大飞镖,咚的一声摆在桌上,冲彭彦苒道:“反正也就一支飞镖,你擅使飞刀飞剑飞镖什么的,正好也挺配你的。” “……” “……” 看到这支黄金飞镖,金飞山脸都绿了,“哎哟”一声痛呼,竟是指甲锉擦到了手指边上的皮。 只一会儿,便有鲜血溢出,看着就让人觉得痛。 “这、这、这……” 彭彦苒哪儿见过这个啊,她以前在长沙路忠武军混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黄金白银,可真没见过这样的。 小黄鱼有几根在手,那都是要精打细算,毕竟,说不定就是兄弟们几个月的伙食费。 可现在,看着这根又粗又大的物事,彭彦苒的脸当时就红了,眼眶略微湿润,心中暗道:这一趟,来对了! 160 青龙乡能力哥 青龙乡,在“青龙乡教育促进会”的活动上,《杀龙港日报》的记者,采访了促进会的组织者、联系人、会议主席蓝彩仕。 “蓝委员你好,我是《杀龙港日报》的记者,关于青龙乡本地的教育状况,有几个问题我想采访您一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甫里先生’的一个私人秘书,不敢当委员之称。自从来到杀龙港之后,我感觉就像回到了家乡,这里的风土人情,都特别的吸引我。后来陆先生就开玩笑说,小蓝,你既然这么喜欢杀龙港,不如就留下来喽,于是,几个月前我做了一个决定,留下来,为杀龙港,为北苍省,出一份力,尽一份心!” 面带微笑的蓝彩仕,看上去极为有亲和力,整个人神采飞扬,再加上本身长得也的确英俊挺拔,很讨人眼球,此时开口,声音也是极为富有感情,那些能听懂他说话的青龙乡青壮,也是与有荣焉,纷纷露出了微笑。 “蓝委员您实在是太谦虚了,那么,我就提几个问题,也是青龙乡的百姓们,迫切关注,也迫切想要知道的。” “好的,没问题,您只管问,身为杀龙港的一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谢蓝委员,这第一个问题,是关于青龙乡的学校建设。之前我知道您曾经在‘义务教育推行委员会’担当干事,请问,青龙乡的义务教育情况,在接下来的时间,会有什么变化呢?” “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在这里表个态,今年冬月中旬,青龙乡的官办小学,就会正式建成。学校校址,经过多方协调,已经确定就在青龙乡的原‘精忠客舍’。客舍老板经过我的一番劝说、交谈,也愿意为青龙乡的教育促进,出一份力,在此,我一定要公开感谢‘精忠客舍’的负责人黄重九,谢谢,非常感谢!” 双手合什的蓝彩仕,流露出了感动的眼神,然后冲着前往微微鞠躬,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好犀利啊阿彩!” “我挺你啊阿彩!” “多谢阿彩!” “阿彩多谢!” …… 此起彼伏的感谢响起,周围的乡民见状,也是大为高兴,互相之间也是聊了起来。 “哇,这后生仔真是不错啊。” “是不是真的啊,盖学堂?” “‘精忠客舍’恁般大的地盘,居然愿意让出来?” “盖什么学校啊?” “听说是小学啊。”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然而已经记录好采访内容的《杀龙港日报》记者又继续问道:“谢谢蓝委员,那么蓝委员,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这个官办小学,在招生费用上,会如何收费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好啊!” 蓝彩仕一脸感动,“我是农户的儿子,从小便知道求学艰难,难处就在学费上。以前读私塾,请先生,要束脩的嘛。米面粮油、绢布薪柴,随便哪一样,都是要费尽心思,拼尽全力。所以,我小时候就有一个梦想,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了,一定要让家乡的孩子,不跟我一样求学艰难。” 一脸激动又感慨的蓝彩仕,竖起食指冲着天,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蓝彩仕发誓,在我力所能及的地方,绝对不让想要念书的孩子,不出一个开元通宝的学费!” “好!” “阿彩我中意你啊!” “阿彩说得好啊!” “阿彩——” “多谢!” 掌声雷动,呼声阵阵,记者等了好久,等到周围的乡民停止鼓掌之后,这才一脸感慨地说道:“蓝委员,您的誓言,正在实现啊。” “这跟誓言无关,我也只是杀龙港普普通通的一份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蓝委员一心为公,全心为乡,真是令人钦佩。” 周围的乡民一开始也只是跟着叫好,等到后来听说小孩念书不要钱,顿时大喜过望,纷纷叫好。 只有少部分人在那里想要问,免了学费,还有没有别的费用。 这种声音根本没有冒泡,刚问出来就被声浪掩盖了过去。 整个促进会的场地内外,都是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尤其是那些夫妻两个都要做工的,更是高兴极了,因为如果孩子有了个去处,至少白天可以省了不少时间出来打工。 多打一份工,就赚一份钱。 这样的好事,怎能不让人高兴?! “哇,这靓仔是真的有良心啊!” “我家四个仔,正好都可以送去学堂,反正不要钱,好啊!” “送去学校能念书识字,还有先生看着,好啊!” “会不会有问题啊。” “叼,官办小学的嘛,没见识!” “官办的就没问题?官差也是官啊,抽水不照抽?” “人家后生仔大学毕业的啊,官差?官你阿母个头,文曲星抽你阿母个水!” “……” 一阵喧哗,蓝彩仕还是保持着微笑,同时很谦逊低姿态地跟周围施礼,论谁见了,对他都是心生好感。 尤其是那些青龙乡的年轻女子,冲过去抱他一下的都有不少。 而蓝彩仕被抱得面红耳赤,那副腼腆羞涩的模样,更是让周围的乡民们哄然大笑,觉得这个后生仔的确不错。 一看就很正派! 很纯!很正派! “蓝委员,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您促成这一切,做到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真的,很难。” 蓝彩仕一脸深沉地说着,然后看着周围的乡民,略微地提高了音量,然后很是深情地说道,“除了竭尽所能,我一无所有,所以,我只有倾我所有,将我的全部能力,都贡献给大家,贡献给我的父老乡亲!” 此言一出,不管是青龙乡的土豪,还是说乡民,都是眼神激动地看着蓝彩仕,然后飞快地拍手,完全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而《杀龙港日报》的记者,则是在速记本上如是写道:青龙阿彩,一个除了能力一无所有的人才、英才、雄才! 掌声经久不息,人声鼎沸,欢呼如雷,整个青龙乡,仿佛都沉浸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中。 到了第二天,从金飞山床上醒来的王角,拿起床头柜上金飞山送来的报纸,一边抖开报纸,一边拿起了漱口水。 噗—— “卧槽,这脸皮牛逼了!” 漱口水直接把《杀龙港日报》喷了通透,在报纸上,那一行大字着实辣眼睛。 “能力之外的一切资本都等于零。” 我叼尼玛的…… 王角寻思着报纸上说的那个什么“精忠客舍”被蓝彩仕说动,这玩意儿……这玩意儿他妈的就是“精忠社”大龙头黄巢侄孙开的好吗?! 更离谱的是,什么狗屁农户的儿子,谁家农户可以跑去天涯洲做投资啊,而且就这个投资吧,那一根又粗又大的黄金飞镖,还在隔壁小妾的房间里收着呢。 最扯淡的就是求学难,难个鸡儿的难,这年头只要能考上大学的,就没有一个是求学难的。 光参加大考所需要的种种条件,就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承担的,源头上就搞死了泥腿子靠读书增智慧的路子。 “糟老头子说得对,这些家伙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一个个的,有好人没有?! 161 叙利亚溜肥肠 贞观三百零一年的北苍省杀龙港,又一个响亮的名号出现了——青龙阿彩! “爷服了,这尼玛人设说立起来就立起来了啊。” 王角寻思着自己拼了老命,也就是弄个“勤奋好学”“刻苦读书”的属性,可蓝彩仕瞎鸡儿搞搞。 什么农户的儿子,什么为了目标拼尽全力,什么能力之外资本为零……简直了! 不但走了底层的亲民路线,富户们还挺愿意跟他打交道。 因为……自己人啊! 老乡啊! 同乡啊! 乡党啊! 艹。 “这王八蛋也就是缺个独眼微博,要不然肯定上天啊。” “要是再整几套头条、公众号啥的……” 那必须是小母牛坐火箭——牛逼出宇宙! “青龙阿彩”这个名头,还能有多重口彩,可以说是青龙乡的“阿彩”;也可以说是宛若青龙一样的猛人,这个猛人叫“阿彩”;甚至在冰室街,妹崽们也能掩嘴窃笑,万万没想到,蓝先生竟然是“青龙”,好生猛啊! 可以说蓝彩仕现在的人设,主要内核很清晰,同时各种枝枝节节也非常的到位。 人物既不高高在上,也不显得太过俗气。 因为人家从事的教育事业,档次就是不一样的。 最近又开始到处赶场子,“路演”都是为了竞选本地进奏院选人,只要是唐人家庭,都打算在“社”和“乡”的内部会议中,支持“青龙阿彩”。 自己人,靠得住! 至于门路广,实力强的过路富豪或者过路猛龙,则是很清楚蓝彩仕背后,还有一个天字号的“人民富豪”陆龟蒙。 只要“甫里先生”还活着,蓝彩仕吃“甫里先生”的招牌,就能稳稳当当地当选。 而且只要当选,所有主抓文化教育的选人,都会唯蓝彩仕马首是瞻。 道理很简单,嫖嫖乐老先生裤裆里漏点东西出来,就足够这群家伙过个肥年。 此时不舔蓝彩仕,难不成以后再舔? 混社会,不能太矜持。 在王角看来,就蓝彩仕现在的资本,闭着眼睛都能呼风唤雨,虽说他也从多方渠道,结合钱老汉的态度,大概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嫖嫖乐老先生,未必就能真的调动两百四十亿的资产。 有些事情,很难说得清的。 尤其是“太湖陆家”第三十三代,发生过一件事情,当时穿越者老前辈应该还活着,有个在王角穿越之前比较熟悉的牛人叫长孙无忌,跑去江东做总督老大人,就是这个时期。 陆氏第三十二代的家主陆元朗逝世,接班人是第三十三代的陆飞白。 可问题来了,嫖嫖乐老先生,从血脉传承上来说,他的祖先是陆氏第三十二代的陆琛,不是陆德明。 可问题又来了,现在太湖之畔的大学,它叫“德明大学”,至于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大学,都是围绕着这个学校衍生出来的,根子在那个吴县男爵陆德明身上。 王角废了老牛逼劲,从北苍省行署官邸,找到了没人看的《近代史》,蛛丝马迹之中,才发现,穿越者老前辈居然是这个什么吴县男爵的关门弟子…… 我叼尼玛的! 艰难啊,太艰难了,王角也不得不承认,想要了解三百年的历史,想要了解三百年的传承发展,这尼玛还不如当保安时候,毫不犹豫地拦下一辆劳斯莱斯,然后说“停车费五块”,那感觉爽多了! 你开劳斯莱斯,你不还是在我的岗亭塞车?! 你跟马自达一样! 于是乎,王角有一种猜测,嫖嫖乐老先生,估摸着也是有点“身不由己”的意思。 当然了,这样的“身不由己”,王同学除了流下羡慕的泪水,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也就不难发现,对这种状态的嫖嫖乐老先生,他的身边人,只要想要谋求各种利益,那是真的轻轻松松。 从心所欲的下流版解释,大概就是放飞自我。 一丝不挂和挂了一丝,后者可能更骚一点…… 王角觉得,自己跑去唐朝的中央核心区读大学,首先一个问题是必须要面对的,那就是,这年头的唐朝豪门,其中的恩怨情仇以及发家史,必须了解。 而恰恰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见于世。 反正他穿越前翻开教科书、历史书,那也不会讲谁谁谁起家时候如何如何,后来怎么就当上了将军,然后各种牛逼…… 而一般的自传,大多都是装逼。 至于说人物传……鬼知道是不是某些牲口要夹带私货搞事? 所以,王角思来想去,这真要是动身了,身边起码得带着精明能干,且对各大豪门有所了解的帮手。 不然到时候跑去长安啊洛阳啊,对面说自己也是姓陆的,跟“甫里先生”是族人,万一自己觉得对方不是陆龟蒙的孙子就小觑,那可能会踩雷啊。 因为对方要是来一句“先祖飞白公”如何如何,王某人也就是现在查了资料,没查不是抓瞎么。 淦! “卧槽,这思来想去的,老子发现蓝彩仕这个鳖孙,居然做了一个最优解?” 陡然复盘了一下蓝彩仕的操作,这货显而易见的比前往太湖地区、广州交州地区还有广西老家要强啊。 杀龙港并非没有置县过,只是裁撤了,其中涉及到什么斗争且先不管,只说这个历史,就留足了蓝彩仕上升的空间。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角力场,是贸易港,在这里,山头或许会一直换,但如果为了稳定,就需要基石。 什么是基石? 能把地方摆平,能让地方安居乐业的人物,就是基石。 北苍省可以换行署专员,但那些地方头脸“士绅”,就不那么好换了。 过江龙猛一时,地头蛇毒一世。 蓝彩仕这条过江龙,摆明了要做地头蛇,不,是坐地龙! 淦! “我这种智商,真的适合跟他们这种妖怪一起玩吗?” 王角开始怀疑人生了,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为什么要去读什么“对外汉语”啊。 念个“社会关系学”那不也要强一点吗? 更让王角恶心的是,原本以为自己懂点辩证法啊啥的,结果这年头的精英,一个个都是逆练…… 为什么会逆练?练得跟闪电鞭一样的,啪啪啪,啪个不停。 都在反复抽耳光。 根子,还是在某个穿越者老前辈身上啊。 “你说你好好地做一条舔狗不行吗?跟唐太宗作什么对啊!” 嘴上这么说着,可正在遭受智商碾压,穿越前又被社会各种摩擦的王同学,又不得不内心暗暗地佩服,表面上佩服……他现在居然不敢,哪怕周围一群妖怪动不动就“张子曾经说过”“张子曰”。 之前他信了邪,现在,他可以肯定,这群驴日的,嘴里的“张子”,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张子”。 正所谓,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张子和孔子还有狗子其实没啥分别,总之就是黑金黑装备或者组团打boss的时候喊一声。 这年头,哪怕去大马士革卖溜肥肠,那肯定也会说“张子曾经说过,‘大肠刺身’是最顶级的吃法”。 有了这个说道,那大马士革的土鳖们,还能跑去长安、洛阳来求证,这“九转大肠”香喷喷的缘故,是因为张子推荐? 屁嘞…… 162 我就是一个废物 “夫人诶~~官人是不是在外头又找喽哪个妹儿嘛?” “怎么这么说?” 旬假的时候,萧温便在新房中吃午饭晚饭,也没有什么忌讳,说什么新媳妇过门之前不能跟老公相见。 反正萧老爷觉得没问题,那他自己的女儿,谁还能说三道四? 再说了…… 十八万! 一半! 九万! 就冲这个,别说是吃饭,你就是睡那儿,那也显得萧大娘子有本事么。 “哎呀我哩好夫人诶~~你不晓得嘛,官人嘞个几天,老是打不起精神来~~” “……” 萧温顿时无语,俏脸一黑,“他这阵子应酬多,你就不要老是缠着他。再有,都说年轻人火力旺,可他到底也就十八岁,经不起折腾的……” “蛤?!” 没反应过来的金飞山瞪大了眼睛,明白萧温的意思之后,顿时满脸通红,一把搂住萧温,然后埋首萧温胸口:“夫人!你在说啥子嘛——” 原本是娇羞的,但是埋首萧温身上,娇羞直接抛到九霄云外,唯窃喜不能形容此时的爽感。 哎哟哎哟~~胖妹儿身上真是香哟~~ 害怕自己笑出声来的金飞山,赶紧搂得紧紧的,一旁彭彦苒见状,轻咳一声,然后凑到萧温耳边,小声道:“夫人,这小浪蹄子这几天确实没有缠着郎君。” “小、小浪蹄子?” “……” 金飞山顿时猛抬头,葱白手指点着彭彦苒喝道:“妈卖批你说哪个?!” “说哩就是妈卖批哩……” 横了一眼金飞山,彭彦苒居然也用方言回了她一句。 这一下,当时就让金飞山炸了毛:“老子今天不收拾你一哈,你当老子是泥捏哩……” “砰”的一声,金飞山拍桌而起,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然而彭彦苒早有准备,向后一仰的同时,甩手就是一根筷子,奔着金飞山的脑袋瓜子就去了。 到底也是闯荡江湖的,金飞山脑袋一别,垫步对着彭彦苒的腋下就是一拳。 这拳头打得巧,金飞山的胳膊,竟是没有彭彦苒的长。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可以说是电光火石之间,金飞山的拳头舒展,手指并拢,跟个马槊头儿似的,戳着彭彦苒的腋下就是去了。 倘若真的点上一下,那真是痛得要死,这地方本就金贵,彭彦苒再怎么勤修苦练,也是个年轻姑娘,如此娇嫩的地方,可是真的经不起这么一戳的。 好在都是江湖儿女,反应倒也是快,往后一跳,略微有些狼狈,“哒哒”两下,“啪嗒”一声,又是把镂空团凳绊倒在地,那凳子咕噜噜的滚了一圈,撞到了桌脚,彭彦苒这才站定身子,下意识就是摸腰间的东西,然而听到一个声音之后,动作戛然而止。 “唉……” 一声叹息,三个女人,两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么三双眼睛看了过去。 就见王角一脸纠结,很是惆怅地坐了下来,然后感慨道:“我,就是一个废物。” “……” “……” “……” 三个女人都感觉自己遭受了极大的冒犯。 “大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官人诶~~出了啥子事情嘛,说出来让夫人帮你看一哈嘛~~” “夫人,大郎昨天是去帮‘甫里先生’的私人秘书蓝彩仕的忙去了。” 萧温小姐姐一听彭彦苒的汇报,微微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劝王角,而是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大郎,还是先喝一点汤,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说也不迟。” 没精打采的王角接过碗,胡乱地嘬了两口汤之后,问萧温:“娘子,你说我有什么优点吗?” “大郎可是感觉有些受挫?” “倒也不是受挫,不是。”王角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吧,将来我要是跟人斗了起来,就凭我这小身板儿,怎么保护你们啊。” “……” “……” “……” 原本还在担心王角的三个女人,当时就脸都红了。 土味情话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有杀伤力。 王角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反而接着道:“要说能文,其实我就那点道行,肚子里一堆稻草,半点墨水都没有;要说能武,我撸到死的铁,那也不可能是钱老大的对手啊;要说这聪明才智,不是我妄自菲薄啊,就蓝彩仕、汤云飞他们,我也玩不过。” 说到这里,王角更是点了点桌子:“而他们,还被纪天霞那种人吃得死死的。” 提到纪天霞,王角又表情扭曲起来:“要说这纪天霞,老子黑他十八万,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种老阴逼,卧槽我超级怕好嘛,万一哪天他就惦记着我借机敲诈他十八万,这尼玛我不是早晚被阴死?” “唉……” 王角长叹一口气,“这就是实力没到就到处装逼的结果,有金银财宝进账,那也都是一些浮财。财去人安乐,这事儿吧,我能接受。可我就怕无意中得罪了这个那个老阴逼,我要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呢,倒也罢了,可现在这不是还捎带着你们三个嘛。我无所谓,可哪天连累你们,我这就过意不去了啊。” “大郎。” 萧温红着脸,先是瞪了一眼王角,然后又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柔声道:“大郎你这真是在说混账话。” “怎么就混账话了呢?” “我们是一家人,你怎能想着连累谁,又对谁过意不去呢?如果大郎真惹了哪个英雄豪杰,大郎一个人招惹不起,再加我萧温一个便是。萧温要是不够,还有金飞山,还有彭彦苒,总不能天下间还有三头六臂的人物吧?” “就是说唵,成都忠武人家,可不兴拉稀摆带。老子既然是你王家哩人,那生死同行噻~官人诶~你当我是金砖,两块不到哩金砖噻~真要是哪天有哪个惹不起哩龟儿子,老子先帮官人清场子诶!” 金飞山站起来说得很是霸道,“老子大你五岁,黄泉路上先等到五年嘛!” 说罢,这婆娘抄起一壶黄酒,抬手就拍开盖子,咕噜咕噜就满上了一杯:“你是当家哩男人,不消说废话,老酒扎起,牛子雄起!干喽!” “……” “……” “看啥子看嘛,老子说错啥子了嘛。状头郎要是废物,那老子成了啥子?废物婆娘唛?” 金飞山振振有词,抄起酒碗,先顿顿顿喝完,哈了一口气之后,又对王角道:“官人诶~你总不能让别个说夫人是个哈婆娘,跑来王家做堂客……是吧?” “老倌子该听这话喃!” 彭彦苒倒是没有跟金飞山抬杠,拿了两个碗,给萧温满上之后,也给自己满上,然后看着萧温道,“夫人能文,我们能武,当家的怎会受欺负!” 原本只是感慨自己是个废物的王角,这时候相当确信了。 是的,自己真是废物。 不过没关系,大小老婆挺给力的…… 163 换个思路,豁然开朗 认清自己就是一个铁废物之后,王角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没错,我就是一个废物! 但那又怎样? 我有老婆啊,老婆还挺厉害的。 外事不决问萧温,内事……不对,房事不决,问金飞山。 完美。 王角现在就打定主意,他跑去皇唐天朝的中央核心区上大学时候,一定要认真读书,好好地泡图书馆,首先就要把这三百年的历史,都梳理清楚。 现在这个状况,各大家族到底谁跟谁分裂,谁跟谁又闹掰,两眼一抹黑,踩雷了踩屎了都一概不知,这样下去怎么行? “大郎,你去京城读书,要带谁去?” 几天时间,随着陆陆续续有大学里的先生出来招人,杀龙港这里也是热闹起来,因为有个犄角旮旯的报纸,上来就是一个很吓人的标题。 杀鱼神童被三十所大学录取! 一听就很牛逼,一听就很与有荣焉。 本地人顿时觉得这面上有光啊,谁说南海不出人才? 山沟沟里出金凤凰,我们汪洋大海里面出条金鱼,也很合理嘛。 王角寻思着自己就是个杀鱼佬不是金鱼佬,这帮本地土鳖是真的没救。 不过面对萧温小姐姐带着焦虑的询问,王角想了想道:“我问过先生了,家眷都可以带上。到时候给你办个停薪留职,你跟我一起去京城,不也挺好?” “啊?” 明显愣了一下,萧温有点羞怯,小声道:“这样做,会不会……麻烦了一些?” “为什么会麻烦?” “麻烦先生帮忙啊。” “这有什么麻烦的,趁这个糟老头子还活着,赶紧捞一点是一点,万一哪天他嗝屁了,指不定别人就不给这个面子呢。” 说着,非常尊敬师长的王同学,又对未过门的大老婆咬耳说道,“娘子,我跟你说啊,我怀疑先生不是病了,而是伤了,我之前还闻到血腥味来着。后来我思来想去,这怕不是钱镠那个光头老东西打的。” “钱大爷?” “我觉得,钱家老一辈肯定不对付。你想啊,有钱大爷,有钱三爷,怎么就没有钱二爷呢?” “钱二爷死了啊。” “对啊,死了。可外头都是说,是糟老头子给他来了一铳,送他上天。我寻思着,多大仇啊,就算要争抢皇位,你也得先干死太子啊,对不对?” “……” 萧温陡然发现,自己这个老公,其实有着很微妙的小精明,格局可能是小了点,但也挺好的。 过过小日子,也不错。 悔教夫婿觅封侯嘛。 之前就有点自卑,万一王角再来点什么雄心壮志,跑去大学里天天想着混进学生会蹭吃蹭喝勾搭豪门学妹,那就有点吓人了。 这样挺好,挺好…… “所以说,我觉得糟老头子现在的情况,有点闲云野狗的意思。” “那是闲云野鹤吧?” 闲云野狗?! 萧温俏脸一黑,心想这狗怕不是天狗,能吞日月的那种。 “不管是野鹤还是野狗,总之,野的,对不对?他现在的处境,就没办法让他展现力量。”说到这里,王角想了想,还是把当天看到听到的事情说了。 尤其是连钱老大把他内裤都扒了这件事情,很是详细地说了一通。 萧温小姐姐之前态度都还好,现在一听,竟然有老男人扒他老公内裤,这能忍? 能。 毕竟,对方是钱镠,一个脑门宛若卤蛋还纹着编码的老变态。 萧家在钱镠面前,连个臭虫都不是,哪怕是她的姑父刘亿,钱镠都不需要动用官方力量,直接来个江湖事江湖了,发个“江湖追杀令”,给刘亿脑袋悬赏一个亿,刘亿活不过一天。 叫刘亿么,可不得来一个亿助助兴? 有钱不可怕,有势也不可怕,有钱有势,挺可怕的。 前面两个还有办法用各种路子来讲和求饶,面对有钱有势,只能指望对方心软了不想闹了,再或者……你比对方更有钱有势。 这其中的钱和势,萧温在辽西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有时候,钱不一定是现钱,可以是布匹,可以是牲口,可以是饲料,甚至可以是一堆无主之地。 山林水泽,甚至人的念想,凡是可以量化可以估值的玩意儿,都是钱。 而势,就是掌握量化权力,并且可以将量化之后的那些玩意儿,进行分配、再分配的……权力。 具体的,萧温不懂,但她感受过,见到过,所以,他很清楚如果真是得罪了钱老大,那可真就是指定没有好果汁吃了嗷~ “那以后,我们还回南海吗?” “要说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呆,热起来热得要死,刮台风能把魂灵都刮出去。真要说安居乐业,还是中央核心区最好。可是,这事儿吧,娘子你也是知道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冰雪聪明的萧温,一下子就点出来了核心之处。 人离乡贱,从来不是说说的。 有一点萧温很佩服自己的亲爹,萧世鲁来了杀龙港之后,摆谱归摆谱,但那种“爷牛逼”“爷有钱”的架势,真的唬住了不知道底细的本地土豪。 之后又迅速抓住机会,把自己闺女卖出了一个“天价”,迅速扭转自己在姐姐姐夫那里的地位,同时也顺利地让萧家脱离了对刘家的依附,现在萧家兄弟有班上,有工资拿,这就有底气了。 靠爹靠妈不如靠自己啊! 当然了,当事人萧温,自己肯定是不舒服的。 她自己的自由恋爱,最终还是变成了包办婚姻,真是让人不爽。 “所以说啊娘子,早晚还是要回南海的,你办个停薪留职,跟我一起去京城,到时候有什么狂蜂浪蝶的,你也好帮我挡一挡。” “狂蜂浪蝶?公的?” “……” 掩嘴嗤嗤窃笑,萧温难得开了个小玩笑,然后小声道,“可我去了京城,又无一技之长,总不能去打个零工吧。” “嗳,这话说的,你现在管着账,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相公我,现在也是大款吗?” “总不能做个深宅妇吧,毕竟,你是杀龙港的状头,还是北苍省的第一个状头,我不能让你丢人啊。” “要不也去读书?我听说洛阳女子大学,就是两百年前,两个老公主办的,应该能进吧。” “洛阳女子大学肯定进不去。” 萧温摇摇头,她也是向往的,甚至在辽西的时候,就想过,如果自己能去女子大学,应该是什么模样的场景。 然而颠沛流离也好,家宅不宁也罢,总计就是没有那样的时运。 而现在,要嫁人了,居然,也能读书了。 “这个不急,回头我去问问看糟老头子,他指定有办法。” 身为一个废物,王角现在想得很通透,因为我是废物,所以我要依靠别人的力量走上人生巅峰! 164 我就是这样的奇男子 嘀—— “预备——” “放!” 砰!!!!! 伴随着一阵枪响,烟雾消散过后,戴着黑色头套的“海贼”,就被直接打爆了脑袋。 这已经算是画面最和谐的死刑,北苍省截止到九月三十日之前,批复的死刑名单一共五十二份,前面的名单还是个位数,但是后面的名单,几乎都是三位数。 仅仅一个高频的八月,死在杀龙港的“海贼”就有数千。 而杀龙港最大的火炉,就是焚尸炉。 “官人,又杀了几个诶……” 依着王角,金飞山眼神有些呆滞,声音也不见了往日的俏皮,之前还有些颓丧,如今连颓丧都不见有了。 唯有麻木。 死得人多了,大抵也就成了日常。 “走吧。” 戴上了墨镜,金飞山挽着他的胳膊,转身离开了东港集市,来看枪毙的人还是多,屁大点的孩子还在那里欢呼。 仆妇们也是见多识广,一边咒骂着“海贼”应该“冚家铲”,一边有把着饭碗追孩子喂饭。 今年的夏粮,着实不错,丰收了。 明明是红薯粥、木薯粥,结果也不见几块红薯,多得是白花花的大米。 米不好吃,但用来熬粥,刚刚好。 “金姐,你跟着成都路忠武军闹事,图什么呢?” “好耍噻~~” 提到这个,金飞山顿时眼睛一挑,她又用胸腔共鸣,学着男人说话,“成都忠武人家,不兴拉稀摆带!” 还扎了个台型,亮了个相。 “咋个样?官人,咋个样嘛~~” “好看,有型。” “就是说噻,我跟你说啊官人,我在南阳哩时候,就我当时哩穿着,迷倒妹妹儿没得一万,也有八千……” 眉飞色舞的金飞山,整个人都是兴奋的,过去的回忆,显然有她极为得意的地方。 “哈……” 王角笑了笑,整个人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以为这成都路忠武军,至少还有点什么理想,大抵上理想应该也是有的,只是这出来混的人,保不齐都跟金飞山一样,如果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就是为了酷炫。 大概还是名头响亮之后,便觉得自己有了价值,便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扬名立万,大概,就是追逐这种风中潇洒的江湖气概吧。 王角并没有说瞧不起金飞山这种想法,穿越前他在读书的时候,也有很多沙雕曾经向往成为本地浩南,当然他们最终也没有变成洪兴,反而牛栏山更亲切一些。 那时候的沙雕们,终究还是有办法修正自己人生的。 但贞观三百零一年的“金飞山”们,拿头来修正。 一步走错,大概就是这样了。 好耍、快活、威风、刺激、潇洒…… 江湖儿女显英豪,牛逼的人生不需要理由,这种感觉,对金飞山来说,简直是太棒了。 当然,现在金飞山的江湖梦、英雄梦,已经醒了过来,不是因为王角的技术多么好,而是云集在杀龙港的大佬们,反复殴打她的梦想,看着朱雀大街至今还黑黢黢的鲜血淤积之地,倘若还震不醒金飞山,那才是真的悲哀。 “官人,你……你是不是心里头……笑我嘛?” “嗯。” “……” “笑肯定是要笑的,但也就是笑,绝对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毕竟,好歹你们也是抄家伙上的,有胆色。” 竖起大拇指,王角挽着金飞山的腰,神色也不似作伪,顿时让金飞山嫣然一笑,竟是有些小得意,眉目挑逗,还扬了扬下巴。 狐狸精的做派,倒也是不加掩饰。 “是噻~~没得胆量,哪个敢跟姓刘哩龟儿子斗一哈嘛~~” 翻着小白眼儿,金飞山还有点心有余悸地说道,“就是老子现在一头想到起,这心里头……还是癞疙宝吃豇豆儿——悬吊吊哩!” “官人,老话说哩真是好,老辈子都说人不可貌相,是真哩不可貌相唵。姓刘哩杂种娃儿,心黑手辣我不是不知道……可、可哪个想到起嘛,这杂种心黑不说,还心眼儿比天上哩星星还多,老子要是早晓得,老子早就爬开,不跟他挨到起~~” 现在回想起来,金飞山还是有点花容失色。 硬要说实力,刘亿也就那样,履历还没有强横到可以碾死诸多“忠”字头大佬的地步,更不要说还要加上“八路忠武军”。 可这人心狠手辣的同时,计谋也不差,而且判断局势极为精准。 跟沙赞的配合,关键时候,宝贝儿子刘德光扔在外面等死都狠得下心。 王角现在复盘当初的诸多事情,针对刘亿的分析,他就一个念头,这货不愧是辽太祖,换个环境混,仍旧是大佬的格局。 甚至因为钱老汉受伤的缘故,王角更是猜测,这货是不是跟钱老大暗中是不是有什么勾搭。 王家甚至觉得,这货说不定跟纪天霞都有合作。 总之,此时此刻的刘亿,这位杀龙港警察局局长,在王角眼中,就是个跟谁都能合作,且丝毫没有道德下限的家伙。 他完全不像是江湖中人,也不像是皇唐天朝暴力机关中的工具人,更像是一个政客,礼义廉耻就是个摆设,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 这种人,王角惹不起。 不过总算,现在他“杀龙港状头”还是个非常不错的平台,杀龙港的长久治安,他好歹也是作为本地第一个状头,成为了这个时代,贞观三百零一年的杀龙港本地名片。 他跟刘亿,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哪怕他再怎么不喜欢刘亿,至少刘亿不会弄死他,这就很完美。 “跟了官人,老子早晚偷偷哩给他一哈,狗日哩不得好死!” “跟了我你就不怕了?” “官人不怕嘞个杂种,我怕啥子嘛。” 说着,金飞山一脸幸福地笑了起来,脸颊还蹭了蹭王角的脸,“我家家说过嘛,官人这样哩男人,就叫‘每逢大事有静气’,天生哩上将军噻~” “……” “家家”,就是外婆的意思,取两家合为一家的美好祝愿。 王角有点意外,金飞山这贼婆娘的外婆,还挺有见识嘛。 没错,他“南海角先生”,就是这样的奇男子! 屁嘞! 他不怕刘亿?! 他怕得要死好吗? 金飞山怕,他难道不怕? 只是怕归怕,王角有个心理优势,是金飞山没有的,那就是,他是穿越的,只要不是严刑拷打,直接枪毙的话,还好。 严刑拷打好痛的,他怕自己扛不住,直接跪地求饶喊爸爸。 但要是枪毙,那挺好的,反正感觉不到痛,眼睛一闭枪一响,说不定又穿越回去做保安呢? 说实话,以前觉得做保安没前途,可跟现在的生活一比,王角觉得,做保安是挺没前途的。 还是现在好,有老婆。 165 左手画圆,右手画方 “纪先生,王大郎那里,好像还没有敲定去哪个学校。” 站在一侧的小安,提醒了一下正在抽烟的纪天霞,“纪先生,隆庆宫……非常希望王大郎去那里就学。” “自来地方状头,不是去洛阳就是去长安,隆庆宫大学想要王角,很正常。” 仿佛并不在意一样,纪天霞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然后随手一扔,原本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了下来。 夹着烟起身,并没有继续抽,来回踱步了一会儿,他把手中的“思咖烟”摁熄在了烟灰缸中。 “给乱党鼓劲打气的报纸名字,你说叫《真理报》……好不好?” “《真理报》不是以前在武汉用过吗?” “可取缔了不是?” 纪天霞咧嘴一笑,笑得很是渗人,“还是张子的好儿子们亲手封的,张家不用,难道还不让外人用?” “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安啊。” 抬手拍了拍安乐的肩膀,“在杀龙港这种地方,不要怕麻烦,怕的,是没有麻烦。麻烦缠身又如何?这里,有用钱摆不平的事情吗?” “那还需请个主笔,最好,再请几个像样的编辑,若是能跟乱党勾勾搭搭的,那就更好了。” 举一反三,安乐回过味儿来之后,便发现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对。 这里不是京城,也不是“地上魔都”,说一句“三不管”可能过分,但绝对是个“法外狂徒”爽上天的好地方。 当官的权力大,选人的嗓门大,海贼的气焰大……统统都大! “现在主笔找谁其实不重要了,反正……”纪天霞诡秘一笑,“在把杀龙港状头的名气榨干之前,就指着王大郎吃饭吧。” “这……” 小安寻思着,这逮着一只羊往死里整,恐怕不合适吧。 这种新鲜感能够有个一年,就了不得了。 难不成报纸就赚一年的广告费? 然而纪天霞并没有打算赚什么狗屁广告费,那才多少? 有些事情,纪天霞并没有跟小安透露,自从听说曾经的“沙县”,现在的杀龙港,又有了全新的政治苗头,纪天霞就心痒难耐。 别的不说,光竞选进奏院选人这一块,他的报纸,只要对外说有王角在写写画画,那么到时候挂什么样的吹捧文章,都可以蹭王角的光。 小老弟蓝彩仕竞选本地进奏院选人,蓝彩仕盯着教育这一块,纪天霞是清清楚楚的。 到时候吹法螺,无非就是挂个“王状头”“杀鱼仔王角”等等头衔,然后就各种吹蓝彩仕。 他也不需要跟蓝彩仕见面,他需要的,就是让人知道,他的报纸,能够把蓝彩仕和王角串联起来。 真真假假也不重要,整个杀龙港,敢在报纸上各种揩油的,不多。 但是巧了,他纪天霞,刚好就是其中一个。 而之后的事情,操作起来就是摘选倒霉蛋来挨个儿放血杀。 这些倒霉蛋,就是本地的“富户”,他们可能没有青龙乡的土豪那么富,但至少也是富户,至少可以供养子女读书,甚至可能手下还有五六七八个雇工。 在这个级别上的“富户”,想要跟蓝彩仕直接面对面,比较难。 可是呢,得研究他们的心态,他们想不想跟蓝彩仕接洽? 自然是想的,因为“青龙阿彩”牛逼啊,是大人物啊,将来做了选人,那就是“相公候补”啊。 指不定哪天就进了凌烟阁,专门负责一些法律工作呢? 人得有梦想,奇货可居么。 可惜,他们没门路,也没渠道。 然而在这里,在纪天霞的报社之中,但凡有人来打听,那纪天霞就敢说蓝彩仕是他的小老弟,而王角新收的小妾,也是他纪天霞介绍的。 什么都是真的,就是假的没说。 到此为止,纪天霞只要说竞选进奏院选人需要资金,他纪某人,可以代劳筹措,为“青龙阿彩”助威呐喊。 这一波钱,少则万儿八千,多则五六七八万。 纪天霞要么? 他分文不取还往里面再贴一万两万的,直接取得这些零散“富户”们的信任。 第二年的时候,“青龙阿彩”就得正儿八经地称呼一声“蓝相公”。 选人蓝彩仕的腕儿,又粗又硬,但纪天霞就敢说蓝彩仕当上这个选人,他是出了力的。 但是他跟零散“富户”们,自然又是“通力合作”“蓝相公很高兴”“诸君眼光卓越”等等无聊的废话。 之后顶着蓝彩仕的名头搞集资,又有几个“富户”会觉得,这事儿有猫腻呢? 毕竟,纪先生就是武汉来的超级大老板,朱雀大街住着,报社办着,沙县大酒店逛着,还是东港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 怎么看都不会是骗子,也不能是骗子。 实际上纪天霞也没有当骗子骗一把就走的意思,细水长流么,第二年只要让这些零散中小型“富户”的毛利增加,多寡不用管,只要在增加,那么他们对第三年的期许只会更高。 而当年赚来的利润,就算多拿一部分出来,专门拜托纪天霞用来给“蓝相公”吹捧,又有什么关系? 这钱,纪天霞可以吃到蓝彩仕不再做选人的那一天! 都不需要巧令名目,所有的账都是公开的,所有的活动都是千真万确的。 这些“富户”们感觉自己跟蓝彩仕搭上了关系;也感觉自己已经参与到了杀龙港的政治活动中;甚至感觉自己已经能够左右南海的天气变化…… 他们愿意掏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赚不远将来的丰厚回报。 而这个“不远将来”,会一直都是“不远将来”。 广告费? 他纪某人如果只是为了广告费,那岂不是太没意思了一些? 而且,纪天霞也从来不是说只给这么一撮人带来“希望”,所有人,所有在杀龙港长住或者短暂停留的人,他都愿意给他们带来“希望”。 乱党中想要战天斗地的,他就给一份《真理报》,同情乱党的,自然会想方设法让这一份来之不易的《真理报》留下来;乱党中想要恢复皇权,让皇帝重新君临天下的,他就给一份《冲锋报》,皇权特许,天下无敌,爱怎么冲锋怎么冲锋,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保皇党只要把钱交出来,他纪天霞能让《冲锋报》为皇帝陛下尽忠到关门倒闭的那一天! 今天他可以鼓吹“言论自由”,明天就能写“社会秩序”。 早上可以阐述什么叫做“科学思维”,晚上就能写“民主正义”,甚至还能玩个黑暗大邪道,在科学的研究中,搞民主理论。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纪某人觉得应该少数服从多数! 166 干了这碗鸡汤 “大郎,这是熬的鸡汤,给先生送过去吧。” 午休的时候,萧温提着个食盒,里面装着一只砂锅,凌晨就开始熬的鸡汤,这会儿半点鸡油的腥味都没有。 “用不用这样啊,娘子,那老家伙当面不喝的,每次都等我走了再喝,你说他贱不贱?” “……” “上次那个乌鳢花生汤,他居然跟我说黑鱼是孝鱼,他们会稽人是不吃的。” “那吃了吗?” “废话,不吃我能这么不爽?” 孝鱼?孝鱼就不吃啦? “先生也要面子的嘛。” “所以说老小老小,有道理的,这尼玛还要老子哄。” 骂骂咧咧的王角接过食盒,正要转身上去,见四下无人,赶紧凑过去在萧温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嘿嘿”一笑,贱兮兮地钻进了沙县大酒店的大门。 反正这年头没监控,怕什么? 面红耳赤的萧温故作镇定,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又快速地捂着脸跑了。 “你想齁死老娘啊,角仔!” “哇,老姐!你不是调岗了吗?” “算你小子有良心,让我去行署上班,我也要能做嘛,好在酒店说现在缺经理,我就又回来喽。” 杜大姐说着,还摸了一下头型,这发髻梳理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良家妇女。 “杜经理吃了没?” “吃你个头啊,看你们两个甜得发腻,老娘撑都撑饱了!” “嘿嘿,多谢啦老姐!” “喂,我拦你可不是跟你说闲话啊,有个事情告诉你。” “什么是啊老姐,我现在可是杀龙港状头,大人物来得。” “呸!” 瞪了一眼王角,杜大姐忽然小声道,“前几天我跟我老公去码头,你阿母的饭店不是在装修吗?我们便去看看,发现有人在打听你们的事情啊。” “是不是一个幽州口音,形象猥琐,看着就不是好东西的老家伙?老姐,不用慌,自己人。” “什么幽州口音、形象猥琐?” 杜大姐拍了一下王角胳膊,“你听我说啊角仔,我老公说,那些家伙不像道上人物,也不像是公门中人啊。” “嗯?” 王角一愣:“什么口音?成都?长沙?” “魔都腔,带着点官话,也确实有点幽州口音……” 被王角一搅合,杜大姐自己都有点懵了,“哎,要小心啦,乱党……乱党在本地很多的。” 提起这个,杜大姐也是小心翼翼,之前杀了那么多人,杀龙港的行署里面,还揪出来几个园丁,居然也是乱党。 只有两个园丁因为给刘澈办事的缘故,被保了下来,留了一条小命。 这阵子民间可能已经恢复了生机,但是在官场中,其实人心惶惶,心头一根弦,一直紧绷着。 “老姐,放心吧,我一个杀鱼仔,能跟乱党有关?” 王角嘿嘿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然而杜大姐的眼神,非常的复杂。 一看这个,王角就愣了:“老姐,什么情况?说说?” “呃……”杜大姐虽然好给人做介绍,但也是拿捏尺寸距离的,这光景,她感觉自己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想了想,因为王角,她和她老公的工作都变得更好,说了也是一份心意。 于是,杜大姐小声道:“角仔,有几个人,我老公说可能是乱……可能是给海贼销赃的……” 话说的很委婉,让王角越发觉得奇怪,什么情况这是? 他也没有跟乱党勾三搭四啊。 硬要说有,也就是保皇党那种渣渣,俩小妾都是这么来的。 可公对公的讲,哪个乱党他碰了? 没有啊。 “老姐,到底什么情况?” 看王角脸色不疑有假,杜大姐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掩嘴小声道:“角仔,你阿母招的几个帮工、跑堂,还有后厨……好像都是那一路人啊。” “蛤?!!!!!!!!!!” “你小点声啊扑街仔!” “哦哦哦……” 王角连连点头,“老姐,你说什么?那老肥婆招的人都是这种人?” “不止啊角仔。” 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杜大姐这才继续说道,“新修的客舍,我看过了啊,十个房间,八个都是那种人,我认不出来,可我老公觉得八九不离十啊!” “替我谢谢姐夫啊老姐,晚上温柔点,一定要让姐夫享受到千金一笑楼那样的服务!” “去死啊!” “叼,我得去找先生商量商量,老姐,多谢啊,不说了,不说了,我先上去!” “快去快去……” 等王角上去之后,杜大姐这才松了口气,她也是比较怕的,毕竟,这也算是有点嚼舌根,甚至有点离间别人“母子关系”的嫌疑吧。 而上楼的时候,王角一脸懵逼:“卧槽?!好你个王宝珠,你这是小母牛变老母牛——牛逼大了啊!” 自己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只王宝珠这里,居然会有纰漏? 冷静下来之后,王角又想了想,这事儿其实还行,问题不大。 而王宝珠就算真的窝藏乱党,到时候一个“一问三不知”,这就算过去了。 “老子真傻,杀龙港能搞这么大,那些乱党能没有群众基础?要不然杀了这么多年,早死光了。” 民间对海贼是真的痛恨,但是对“海贼”,那是真的同情。 有些事情,每天干活的苦力、农奴们不敢做也不敢说,但不代表他们心里真的就是乐于如此。 他们又不是寒门,可以安贫乐道。 安贫乐道的王八蛋哪个不能养活几十口人? 正因为要在生存线上挣扎,才会寄托一点点念想。 什么觉醒不觉醒,那都是掉书袋的废物们在那里疯狂意淫,没有强而有力的智者且是勇者站出来,“愚者”们只会继续忍耐,一万“愚者”,敢于挥刀反抗的,万中无一,更多的,都是在“卑微”中死去、灭亡而已。 穿越前做保安的时候,他只知道嘴里念叨着“阶级史观”的人,都能进五星饭店在酒桌上装逼,而他,就是个门童、泊车小弟、保安。 而有人渴望英雄人物、青天老爷的时候,这些个念叨“阶级史观”的人,又极尽尖酸之语,去嘲讽着这些不过是底层讨生活,求个温饱、安逸的人,用各种分析各种理论,将“英雄史观”打倒,不踩在泥里,便不足以解恨,不足以证明他们的客观、理性乃至革命性。 什么狗屁觉醒,王角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只想中个彩票,混个大奖。 软弱性?妥协性?局限性? 他只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个“愚者”而已,即便翻开蒙尘的书本,打开一看,知道屠龙的手段,那又如何? 没有强而有力的勇者、智者硬抗巨龙,他连龙鳞都拽不下来一片。 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恢复了精神状态,这才“笃笃”敲门,然后推门而入:“先生,今天小萧熬了一点鸡汤,我说不用那么麻烦,她就是不听,硬要让我给先生送过来。先生,这是孝鸡熬的汤,喝吗?” “孝鸡?” “对,这种鸡在老母鸡孵蛋的时候,会主动破壳,流出蛋黄蛋液,好让老母鸡啄两口新鲜的,有体力继续孵蛋……” “……” “开个玩笑嘛先生,赶紧趁热喝。” 钱老汉眼皮抬了抬,道,“我现在没胃口……” “那我先放下了啊先生,我先回去,一会儿你偷偷喝。” “……” 167 年轻人得有理想 当着弟子的面,说这汤实在是太给力了,给爷再来一碗,那多没面子? 钱老汉有滋有味地喝着鸡汤,然后又翻阅着新到的信件,其中不少都是诗词歌赋,但只有盖了“逍遥”二字的印记的,才会特意挑拣出来。 根据诗词的排列,一一对照脑海中的密码本,重新解读成一句话。 一目十行,博闻强记,这个技能对钱镖而言,非常的有用。 除非他大哥能用锤子敲烂他的脑袋,然后有办法把脑子洗干净了找到有用的东西,否则,只能干瞪眼。 “居然是长安先出事?” 将手中的信纸折叠了一下,随手擦了一根火柴,将信纸烧了干净之后,钱镖眉头微皱:“如此,长安就真的去不得了,一旦卷进去,对这小子不好。” 钱老汉在纠结的同时,同一栋楼里休息的蓝彩仕,却是高兴的拍手叫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长安的学生闹事,那个扑街就绝对不会去长安,一定是去洛阳!” 言罢,蓝彩仕想了想,又摩挲着下巴,“不知道这次是凌烟阁哪个阁老负责,要是能下来一个,那就刺激了!” 眼睛放着光,蓝彩仕很清楚,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中央核心区只要闹一次,就会波及很大,皇唐天朝为核心的东海南海内陆,每次运动,都会影响直接统辖的一点八亿平方里。 从东瀛到黑海,广袤的国土之上,一个小小的变量,总能在各地引发不一样的后果。 至于“天涯洲”那另外一亿多平方里的土地,蓝彩仕从来没有考虑过会有什么影响,哪怕那里还有他蓝家的投资。 权力的中心,就在这里,就在皇唐天朝中央核心区的辐射范围内,那一点八亿平方里,大到让最高权力机构两百多年来极为疲惫的巨大土地之上。 “此事,我不能乱来。” 忽地,蓝彩仕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给“甫里先生”陆龟蒙做私人秘书,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老先生在楼上爽,他就在楼下候着,风里来雨里去,从未懈怠。 是他蓝彩仕好这一口吗? 是他蓝彩仕不想也进去爽爽吗? 是他蓝彩仕真的狂野到如此丧失人性吗? 当然不是。 他蓝彩仕发过誓,要么不做官,做官,一定是大官! 官运亨通,直上云霄! 杀龙港,就是他的福地。 求学时代,他就知道,风起云涌的南海,一定会有大机遇。 因为这里千帆蔽日,万舟争流,发达的贸易,必定会让财富去追求权力,只是,什么时候才会让他介入其中,这个机会在哪儿,他并不知道。 直到拜入陆龟蒙门下,直到现在,直到陆龟蒙看到死了一堆的乱党之后,还义无反顾地去狂嫖,他知道,这就是机会,他处在一个看不见的风口上,危险重重,却又机遇多多。 “中央的事情,不能乱猜,我不能赌。” 心中极为激动极为兴奋的蓝彩仕,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冷静!冷静!冷静啊广西仔!” 自己插手的,是杀龙港甚至整个北苍省现行以及将来的义务教育推广,这是他将来站稳脚跟的基本盘。 从本地进奏院选人的位置上,空降到同级行政单位的教育部门,做专管某一个方向的副职,这种操作是可行的。 别说是他蓝彩仕现在只有“能力”,那些没有“能力”的老选人,只要在一个领域专业耕耘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照样也可以空降。 因为资历证明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资格表明你在这块领域中有了较好的人脉,对地方长官来说,他要的是稳,不是折腾。 听说长安有学生闹事的那一刹那,蓝彩仕想得很多,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在更大的舞台上发声,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来,如果想要入阁,没有地方省府一把手的履历,就别想入阁。 内阁任何一个阁臣,都有着非常丰富的地方履历。 而空降到省府这一层级上做高官,这种事情,贞观168年之前就已经很少了。 或许贞观大帝李世民活着的时候,还挺喜欢搞这种莫名其妙的空降,分封他的儿子这个王那个王,又或者是太武皇帝李渊的一对儿子,受李世民喜欢的,也到处给他们挂职。 两次内战,什么皇家血脉,没实力的废物老老实实做米虫,还能给你留一条狗命! 此时,蓝彩仕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没可能空降到北苍省教育厅做副厅长,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利用长安学生闹事来折腾,要不要做,能不能做,他自己不能乱来。 然而十天前,八十多的“甫里先生”,已经踏上了前往“狮驼岭”的客船,嫖嫖乐老先生这一次,没有带上蓝彩仕。 悠然自得,自得其乐,因为同行的,还有二十八个南海女郎,各有风姿,更是技术娴熟,尽管嫖资不菲,但嫖嫖乐老先生,已经预先扔了三十万出去听个响。 反正临死之前,他也不可能把钱花完。 有一些不良嗜好,对陆氏族人而言,也挺好的。 要是能嫖死在南海,那就更好了。 “不如,去找钱三爷?” 冷静下来的蓝彩仕,心想何必舍近求远? 他现在是注定要扎根杀龙港的,而王角这小子,根子也在杀龙港,作为王角的先生,钱三爷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子“无依无靠”? 他蓝彩仕,只要官运亨通,难道不是王角绝佳的合作伙伴? 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合作,一套《门房秦大郎》,就是个纽带,就是个基础。 想了想,蓝彩仕决定提前预约一下,然后正式登门拜访钱镖。 对万里之外的长安,王同学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这光景,他就忙着折腾报纸杂志,因为去中央读大学,总不能什么事儿也不干,到时候他完全可以用“转载”的名义,在大学里搞个读书会啥的,也就容易跟同学们联络联络感情。 同学如果看过了“南海角先生”的作品,那么他这位从南海来的好同学、好朋友,完全可以介绍介绍“南海用先生”或者“南海金角先生”的作品嘛。 以王角的经验来看,宿舍气氛和同学情谊,如果第一人称射击游戏还不够加强、巩固,那完全可以搞黄色。 一旦全员老色批,那么同学之间的感情,将会非常的牢固。 年轻人第一次学会的分享,穿越前可能是链接啊种子啊什么的,但穿越后,大概就没有比“南海土特产”更加能够打动人心。 于是乎,在王同学想着怎么去中央搞黄色的时候,蓝彩仕正式拜访了杀龙港第一中学校长钱镖…… 168 振振有词王宝珠 东港码头,“宝珠椰子饭”的旧址,改成了东配楼,占地面积不大,但也是三层小楼,一楼仍旧做了店铺,算是杂货铺面,还捎带报纸杂志之类。 糖烟酒及米面粮油,总计都是有一些的。 而旁边那块地盖起来的主楼,则是改名为“状头楼”。 什么“宝珠椰子饭”,宝尼玛个头啊,老娘是杀龙港状头他妈! “哇,‘状头楼’要不要这么气派啊阿珠,比炮楼还要高啊!” “我又不是给自己盖的,大家都知道的嘛,‘状头楼’啊,为什么叫‘状头楼’,不就是因为出了状头吗?” 王宝珠拎着手绢,甩了一下手,瞄见有个木工竟然在楼顶抽烟,顿时叉着腰扯开嗓门大骂:“你个瘟鸡瘟狗一样的扑街,在老娘楼里抽烟?老娘楼顶全是好料,烧一个眼,老娘打爆你个扑街的狗头!” “老板娘消消气,老板娘消消气……” 木工班的工头赶紧冲下来,咚咚咚踩着楼梯,哐当一声,似乎还摔了一跤。 又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才知道他应该是问题不大。 工头个子不高,口音倒是让王宝珠觉得亲切又厌恶…… “老板娘,我们也是初来乍到,咱们这行在老家,歇脚抽个烟,也是习惯。咱们这是头一回接南海的活儿,您看这么着,今儿的酒水伙食,咱自己掏了,咱赔个不是。老板娘,您是贵人,大人有大量,活菩萨、女宰相……” 这说话一套一套的,让王宝珠大为光火,顿时想起了极为不爽的过去,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也没真的就造成损失。 于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木工班的工头:“管好你的人!不然老娘不给工钱!” “是是是,是是是,老板娘您真是大善人,您子孙洪福,公侯万代!” “哼!” 叠着手扭着腰的王宝珠,这才翻了个白眼,要去东配楼找点东西。 只是刚出去,就看到王角一副死妈脸看着她。 “哎呀,角仔,吃过了没有啊,今天厨房有椰子鸡,给你留的啊……” 王宝珠笑呵呵地正要嚷嚷,却见王角走过来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道:“不是吧宝珠姐,你不要玩火啊!” “什么玩火?角仔,你说什么玩火?” “跟我装傻?” 王角盯着王宝珠,然后压低了声音,“之前你招的人,什么来路,你不清楚?” 听到王角的质问,王宝珠脸皮一抖,然后小声道:“没事的啦角仔,就算是海贼,咬死的不知情,怕什么?” “……” 卧槽你就承认了?! 淦! “宝珠姐,万一不是海贼呢?” “不是就不是喽。” 一脸心虚的王宝珠,那张胖脸扭到一边,也不见刚才的嚣张。 “不是就不是?你别玩我啊宝珠姐,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我那个大老婆还没有过门呢!” “喂!我十几年前就收过乱党,怎样?也没出事啊!再说了,又不是什么人都收留的,老娘我收留的人,那都是有见识有理想……” 我叼尼玛的。 从你个“包租婆”嘴里蹦出来有见识有理想这几个字,真是违和感满满啊。 不过这一下,王角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黑金那二逼脖子里会挂着一颗宝石樱桃,并且其中还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感情……黑金的亲爹,就是这么被王宝珠给上了的? 不对,应该是黑金的老爹上了王宝珠…… 也不对,看这无知则无畏的气势,应该还是王宝珠上了一个她看上的男人。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男人,应该是委曲求全…… 毕竟,要苟活啊。 王角内心陡然八卦起来,但神色不动,假装诚恳地劝说王宝珠:“宝珠姐,行行好,今非昔比啊。乱党碰不得,要死全家的。” “是不是真的啊?” 王宝珠一脸的不信,更是振振有词,“杀了几个月,人要讲良心的嘛。老娘这么大的店,收几个人怎么了?码头那些臭苦力家里都收留几十个,老娘还能比那些臭苦力不如?” “……” 不是?什么情况这是?! 大姐,妈,亲妈,你这还跟攀比藏匿革命党的数量来了? 这能比吗?! “宝珠姐,你拿过乱党的好处?” “拿个叼毛啊拿,老娘十几岁出来混,那班扑街天天喊‘换新天’,结果老娘的崽都十七岁了,换个叼毛啊!呸!” “……” 恍惚间,王角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么精明能干的王宝珠,会收留自己了。 正常来说,自己不过是帮“黑窝仔”打跑几个敲诈勒索的小混混而已,而且李非凡认真来说,也是街坊邻居。 犯得着吗? 犯不着。 现在找到原因了,感情王宝珠这个老娘们儿在少女时代,就喜欢找刺激? 这算什么? 是不良少女消逝的青春?还是说鬼火少女的炸街梦? “放心吧角仔,这些家伙切口一报,老娘就知道还行的啦。” 说着,王宝珠虽然还是很心虚,但却眼睛放着光,轻轻地捅了捅王角的胳膊,“禁卫军来的……” “……” 刹那间,就想起了当时在朱雀街以东,那炸裂的冲锋呼吼。 铜管筚篥响起之后,便是“禁卫军,上刺刀”! 呼…… 吐了口气,王角想了想,问道:“宝珠姐,你实话告诉我,这里,有多少人收……招募了人手?” “只要开店开铺的,谁不收?我们没办法跟西港比,说是说在东港……呸,不就是穷酸扎堆的卸货码头?” 骂骂咧咧的王宝珠仿佛不解气,还道,“你现在是状头了啊,早点做大官,我们这种小店也要收税,收他娘的死人头!” “……” “还有啊,你考上大学,能不能帮忙,把摊派给免了啊?” “摊派也不多啊?我记得才……” “你记得你记得,那时候就你一个杀鱼啊,现在杀鱼仔就四个,你是不是以为差人是瞎子啊。一个月二十块的店,能养活这班人?” 翻了个人白眼,王宝珠还是很不爽,“还有啊,来状头楼备下的酒宴的,一个开元通宝的定金都没有看到……” “宝珠姐,你收不到定金,你搞什么酒楼?” “喂,没有这个状头楼,怎么显示你的威风啊?状头啊,杀龙港有史以来第一个,难不成还是挂个椰子饭大角仔的招牌?” “我觉得挺好啊。” “没出息!” 手指点了一下王角的脑袋,“明明是个靓仔,做什么烂仔?你还不如黑窝仔的……算了算了算了,反正婚宴呢,就在这里,你那个先生,到底行不行?怎么之前还有黑狗说他快死了?” “黑狗?税警?哪家的?” “外地狗。” “……” 王同学感觉瞬间有被冒犯到,什么叫“外地狗”? 不知道我是穿越的吗? 要是穿越回去,老子要是还在现在这个位置,那叫跨境偷渡! “东海征税船团?” “怎么?不会是你先生真要死吧?” “开什么玩笑,先生不要太生猛,赤手空拳打死老虎没问题!” 王角当时就狡辩了,就钱老汉那遭瘟的模样,了不起重伤,要死哪儿那么容易。 好歹也是“石家庄赵子龙”“包头吕奉先”“保定张翼德”一般的人物! 只是猛地一个激灵,王角陡然反应过来,什么鬼?我特么好像被王宝珠给带沟里去了,本来是问什么事情来着? 169 连文艺青年都不放过! 窝藏“乱党”这个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倒也不是说王角不能强行让王宝珠“独善其身”,而是思来想去,觉得王宝珠做得其实挺对的。 藏怎了?大家都藏啊! 偷看大师兄洗澡怎么了?帮里所有弟兄洗澡,我都偷看过! 王角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玉面飞龙”至尊宝了。 淦! 不过为了确定一些事情,王角还是找王宝珠详细地了解了一下,那个把码头这么大一块地,这么便宜就卖给她的凯子,到底什么来头? “我说角仔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喂,你以前用条凳扁李富贵的时候,不知多威风多豪气啊,不是吧,读书连胆子都读没了?” “……” “你管那个毛先生什么来头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官差都有作证的了啊。我王宝珠行事,拿得出手的嘛!” “不是,宝珠姐,我就是觉得奇怪啊。这么大一块地……便宜给你?他又不是‘黑窝仔’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么孝敬祖母?” “……” 王宝珠脸一黑,抬手就一巴掌,“你个臭小子这么跟老娘说话?” 精神抖擞,小腰一扭,闪!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宝珠姐出手虽快,但王角聚精会神,没有大意,当时就闪了过去。 “我就是好奇嘛。” “哼。” 翻了个白眼,王宝珠这才道,“这衰仔呢,老娘也不是没有认真打听的,你当老娘真是傻瓜啊?” 说着,王宝珠摇头晃脑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声道:“他呢,一直念叨那个什么‘张子遗书’,之前那个‘太空歌剧’,还是你跟我说的嘛。” “不是,宝珠姐,我是顺着那个毛戈,这样说嘛。什么‘太空歌剧’不歌剧的,能当饭吃?” “嘁,当老娘不懂么?唱戏的嘛,还歌剧……” 想起什么来的王宝珠又手指上下摇了摇道,“这衰仔有此喝醉了,就一个人撒酒疯,哇,跟疯狗一样。嘴里说什么‘骗子’‘没有’,总之又是哭又是笑的……噫!!!好吓人的嘛……” 双手上下摩挲着胳膊,王宝珠一脸的“后怕”。 不过王角很清楚,这肥婆怎么可能害怕? 哪怕毛戈“霸王硬上弓”,他敢上,宝珠姐就敢爽,爽完了还能反手剁了毛戈的犯罪工具,然后去官府那里捞一把…… “什么骗子,什么没有啊。” “嘁,就是那个什么书里面说的嘛。那衰仔哭哭啼啼,比妹崽出嫁哭得还伤心。我呢,心善,陪他喝几杯喽。” “……” “怎么?我不能陪人喝酒吗?别人看上去跟失恋差不多啊。你这样看我干什么?老娘像是乘人之危的那种人吗?我可是为了‘黑窝仔’守身如玉十七年啊!” “……” “是~~我是想着让他多掏一点钱喽,但打开门做生意……都这样的嘛。” “……” “陪酒嘛,当然是顺着客人的话聊喽。我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本地土鸡,老娘长过见识的好吗?那个衰仔聊什么‘文化发展’……嘁,十几年前老娘就听烂……咳嗯……” “……” 王宝珠也是无语,王角那副看垃圾的眼神实在是让她受不了。 “滚滚滚滚滚,滚啊扑街!” “宝珠姐,以后不要这样了啊,骗文艺青年,尤其是失意文艺青年的钱,这好吗?” “叼尼玛臭嗨,滚!” 砰! 把门直接关上,王角站在门外,也是相当的无语。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毛戈,对“宝珠椰子饭”这么上心了,而且明明是个土豪,居然把一块地,很直接地就转移给了王宝珠。 感情是找到了心灵上的共鸣? 你说你一个文艺青年,搞点啥不好?搞这个? 跟宝珠姐一通的乱扯,王角也算是把“状头楼”的“前世今生”弄明白了。 说来说去,根子还是出在穿越者老前辈身上。 要不是这个穿越者老前辈各种不要脸地对未来进行想象,怎么能忽悠那么多人心生向往? 钱老汉这种“有为老年”,曾经的“有为青年”,被老前辈忽悠了一下,对未来的人性、社会、制度、阶级等等等等,都有很多种思辨,他们想要推动革新,想要改变世界、改造世界。 这是有脉络可寻的,也有初步的理论基础。 然而穿越者老前辈挖坑就挖在这里,贞观二百五十年到了,曾经的屠龙少年们直接抄起火箭炮就把曾经的小伙伴们给弄死了,然后一路埋雷,谁屠龙就弄死谁。 这怎能不让钱老汉吐血? 说好的各种美好未来呢? 就这?就这?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位穿越者老前辈,连文艺工作者的未来,都不放过吗? 这位老前辈对曾经的“文艺青年”,也描绘了一个两百五十年的未来。 两百五十年后,一定文娱发达,话剧、歌剧、电影、音乐……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当飞天遨游之时,连宇宙都无法阻挡想象力。 然后…… 就这?就这?就这? 这贞观三百年,不,贞观三百零一年,别说什么“太空歌剧”了,就是对“太空”的描述,也就是月亮上没有兔子,上面都是石头。 要不然就是大鹏鸟也飞不了多高,二十里高空没有鸟…… 简直就是梦想的终极毁灭,“文艺青年”越是放飞自我,放飞想象力,在外人眼中,越是二逼。 坐飞机的时候,想象着五倍音速、二十倍音速、乘波体、打水漂……这是大多数人能够接受的。 然而放眼看去,从海南省前来北苍省,只有少数飞艇,可以做到直航。 大多数飞艇,更多时候都是迷航…… “小金金”之所以叫金飞山,就是出生的时候,有一艘飞艇迷失了方向,出现在了家门口的上空。 然后,她爹就寻思着,金家这是有福啊,“飞山”而至,是祥瑞,于是取名“飞山”。 王角寻思着,这要是一枚导弹落家门口,“小金金”她爹,指定给她取名“飞弹”,听着更炫酷。 不过甭管王角自己态度如何,毛戈这个家伙,倒是挺乐意往“状头楼”溜达的,天天逮着人就“传火”,大抵上翻译一下,就是“兄台,太空歌剧,了解一下”? 刘澈、钱镖、毛戈…… 不是王角吐槽啊,他实在是觉得,穿越者老前辈虽然是挺牛逼,也挺有胆量的,可这行为……那是真的狗啊。 “王大郎!” 正要离开“宝珠椰子饭”,就听人喊了一声,扭头一看,不是笑呵呵的毛戈是谁? “呃,毛先生,吃了没?” “可不敢当先生称呼!” 说罢,毛戈依然保持着微笑,“王大郎,相请不如偶遇,新到的琵琶虾,我预订的,一起吃几只?刚好我有几个疑惑,想要从王大郎这里获得一点灵感。” 王角有心想说自己很忙,可想了想,自己现在就等着去中央装逼呢,忙啥忙,再忙也就是吃饭。 在哪儿吃不是吃? 再说了,琵琶虾是挺好吃的。 而且“状头楼”里面,可以给海鲜水产打氧,这阵子的确是进了不少高档食材,之前还纳闷王宝珠居然大方了呢,现在一看,文艺青年的确是挺有钱的。 “毛先生的疑惑是?” “我发现王大郎对太空歌剧的形式,其实非常的了解,我觉得……” “……” 大意了啊,爷就是看过《超时空要塞δ》而已啊! 170 总之就是家里不让 “王大郎,请请请,来来来……” 小酌一杯广州甜酒,还是专门冰镇过的。 毛戈先是给王角满上,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王大郎,先干为敬,请。” 一饮而尽,半两的酒盅就这么嘬了一下,杯底空空,随后也不催着王角,而是抄起筷子,有滋有味地夹了两颗花生米之后,这才点着筷子,有些感慨地说道,“王大郎,按照张子所说,这文化作品的大爆发,早该五十年前,就应该出现了啊。这……怎么就没来呢?” “……” 这事儿我他妈哪儿知道啊。 王角寻思着,这穿越者老前辈根本就是在画大饼,各行各业,各个领域,反正就是胡吹大气呗。 吹了一个大气球,跟神棍似的,一说就是两百五十年应该如何如何,没出现?没出现管我什么事儿?没出现不是我的问题,没出现是你们后人的问题啊。 你们废物。 时代中的精英们,岂能认为自己是废物? 便是像刘哥这样的奇葩,撸串归撸串,他一喝酒也骂娘,可要说让他回去干水电,他当时就攥着一张旧船票,奔黑水打磨最后的青春去鸟~~ 专业技术的精英,和统治者中的精英,未必是重叠的,后者,更多时候只是人精。 更让王角毛骨悚然的是,在他看来,纪天霞这种妖魔鬼怪,怎么地也该在官场中如鱼得水啊。 可偏偏就出了岔子,纪天霞这种妖怪,居然就没混官场,死盯着钱不放。 这像是人精吗? 看着就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可王角知道,自己看人,看个职业表面还行,想要摸底深层,没戏。 纪天霞不像是不明白的,如果他看上去不明白,那只能说明,官场……或者说他所在的官场,产出的利益,对纪天霞而言,还不够看。 从投入产出的效益比来看,纪天霞没打算在武汉、沔州或者还是襄阳还是什么地方做官。 南下之后的一系列操作,包括砸钱,王角都觉得,这货不但是个土豪,也是个狠人中的狠人,狼人都被摩擦的那种。 让身边小跟班假扮自己,然后利用信息差获取更多的有价值信息,这操作…… 王角觉得自己还是江湖经验太浅,很多信息时代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在这个时代,都需要付出很大的成本,才能各种求证。 当然了,如果他是大人物,这事儿吧,也谈不上什么成本不成本的。 可问题是……他还不是大人物么? 思来想去,穿越者老前辈挖出来的大坑,就是一个个火药桶,总有爆的一天。 翻开大略的史书,这三百年的历史,或者说两百多年的历史,就是一代代最顶级的精英,带着一代代疯狗,跟当权派们换家。 皇唐天朝的统治者们,既要残酷地镇压,又要巧妙地妥协,将最剧烈的冲突,尽可能地延后。 延后一代是一代,一代权贵自有一代权贵的责任。 当权派是在不断更迭的,同样也是在吸收新鲜血液的。 而这些新鲜血液,正是穿越者老前辈搞出来的一代代造反派,以及一代代疯狗。 造反派成了新的当权派,会用更残酷的手段,去镇压更暴力的新的造反派;同样的,他们既然是造反起家,自然也就更明白,应该用更加柔和巧妙的方法,去化解危机。 收买、拉拢、妥协、勾连……只要能分化,只要能打压,没什么不能用的。 新的内阁替代了老的内阁,新的进奏院替代了旧的进奏院,一千个权贵吃饭的大食堂替代了一百个权贵用膳的洛阳宫门外走廊…… 画两百多年的大饼,谁上台谁画,还挺有默契的。 王角换个思路去想了一下,便觉得这尼玛是真的骚。 直到如今,连玩艺术的也骚不下去了,觉得这样不行,得改,这才风起云涌,杀龙港里要杀龙…… 爷这是踩着雷了。 心中默默地吐着槽,看着毛戈那兴致勃勃的眼神,寻思着最好这货不要玩什么投笔从戎,更不要跑啤酒罐闹事…… 杀龙港没有啤酒? 那没事了。 “这作品少,以毛某所见啊……” 毛戈笑呵呵地看着王角,“那是缺少想象力天马行空的作者。” “……” 这是作者的事情吗?你现在就是现编一个月球大冒险也没问题啊,这跟作者有个鸡儿的关系。 没有群众基础,谁他娘的愿意看你星辰大海。 “南海角先生”为什么专注小黄文不动摇? 因为杀龙港的土鳖们,就好这一口啊。 写小黄文能赚钱,还能带小弟,还能养活工人,这事儿这买卖,它就能干。 太空歌剧? 你要是不穿衣服的歌剧,那倒是绝对不差票房。 可问题来了,这活儿冰室街的妹崽们也玩不来啊。 “毛先生一定能找到优质作者的。” 敷衍地应和着毛戈,王角心中暗忖:这货虽说看着像个凯子,但也是嘴上不老实的,底子没交代清楚,搞不好就算没有纪天霞那么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蔫坏儿是坏,傻坏就不是坏了? 王角现在看谁都是乱党,不是想暴动,就是想传火。 万一这个毛戈说要演个“星星之火”啥的,那他上哪儿说理去? 反正他不接毛戈的话茬,哪怕毛戈现在看上去就是个很好忽悠的凯子。 当初他还觉得“纪天霞”斯斯文文,看着就不像是汤云飞说的那样,是个随时想要阉了小老弟的大师兄呢。 结果呢,一头两米多的珍兽,而且心眼儿贼多…… 玩不过,真的玩不过。 王角铁了心就是装傻装死,凡事不落口实,凡事也不当即承诺。 有啥事儿,先生健在,得找先生拿主意;夫妻同心,我得先找老婆商量。 这也算是王角穿越之前当保安时候的优良习惯,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业主说得都对;二,队长说的很有道理;三,我是新来,还不熟悉情况…… “承大郎吉言,承大郎吉言啊。” 毛戈仿佛没看懂王角的敷衍,反而笑呵呵地继续说道,“大郎,这去哪所大学,定下没有?” “呃,毛先生,我就是杀龙港的一个土鳖,哪里懂这个啊。去哪所大学,念什么学什么,我都是听先生的。先生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 直接被噎了一下的毛戈,自然也不好继续再追问,毕竟,人王同学多尊敬师长啊,是个孝徒! “大郎,不管是去长安还是去洛阳,大郎只要去,这学校里头,也是有这个社那个会的,毛某在两京的歌剧社,还是有几分薄面,以大郎的能力,那必定是骨干啊!” “毛先生说的是呢,我也想去见见世面,可我娘子说了,成了家,将来也是要立业的。我娘子说,学个医或者学个师范,容易找工作,将来也体面,这要是入了歌剧社,我娘子可能会发飙啊。” 说着,王角一脸的担忧,“毛先生,我娘子的姑父,可是警察局……刘局长,刘老总啊。” “……” 毛戈顿时一副日狗的模样,他跟王角交谈,便觉得这小伙汁老给力了,要是一起搞创作,指定是个人才。 可现在一看,怎么横竖都有毛病啊。 什么情况?! 而王角心中却是淡定的很:老子都不知道你的根脚,今天你弄个歌剧,明天你却说要演杨白劳,那老子不是死定了? 171 谁存在的重要性 也别怪王角怂,他穿越前就是个小保安,当然了,固然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可也没有到需要革命的地步。 好歹也是考上了大学不是? 好歹也是本科四年不是? 好歹对外汉语专业出来……也能当保安不是? 衣食住行上,可以说差,但不能说没有。 跟穿越后的那些知识分子、有为青年搞什么同心共情,说实在的,他要真是这么个人,他穿越前早他妈牛逼冲天了,还至于穿越后才找着老婆? 再有就是钱老汉自己也不乐意看见王角去继承什么传承什么,只希望王角这个弟子,能够保全自身,同时又把一份念想传递下去,也就行了。 用钱老汉的话来说,这人性上的事情,不是做微积分,总有分无可分的时候,要不了几代人,社会总得爆炸,他钱镖存一点私心,希望自己的弟子不被炸死,那自然肯定是要更好一些。 所以,在王角看来,这些个跟他穿越回去,指定就是各地高考状元的大佬,只要不把内心的各种想法全部交代出来,他是半个字都不信。 全当放屁。 跟这些心头长满了窟窿的家伙打交道,斗心眼他就是找死,玩计策也别想了,根本不可能玩得过。 他就是一保安,最多就是对某个领域有所耳闻,也只是耳闻,连上手都没有上手过,还敢出去跟人胡咧咧? 被摩擦是百分之一百的事情啊。 所以,王角现在就是学王八,咬住了就不松口,爱咋咋,管他鸟事…… 酒足饭饱,发现王角就是个没主见的杀鱼仔之后,毛戈那是相当的感慨,他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王角对他的戒心直接拉满,也只得暂时放弃。 之所以说是暂时放弃,那毕竟还是心存想法的,只要王角去中央读大学,总有机会接触新思想新文化,到了那个时候,这不是就有机会了? 想要在南海地区搞点东西,没招牌是真的不行。 靠四大家族,没戏。 还得自己手里有东西。 目送王角蹬着自行车离开,攥着酒杯的毛戈略微感慨:“明天还是去纪天霞那里看看……” 杀龙港这里群雄云集,哪怕警察局打杀了一通,但思潮翻涌只有变强没有变弱的趋势。 钱老汉对外说得少,但对王角这个学生,那是真的把道理掰碎了给他看,从历史脉络到当今局势,王角以后踩雷的次数肯定不会少了,但是踩的雷,不会是大雷。 反正从钱老汉那里,王角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帝国的高层,会进一步妥协或者说收买。 收买投机者、软弱者;同时又向呲牙咧嘴的新生“强权”进行妥协。 这个游戏,玩到某个内阁大佬下台,可能就是一个契机,有人会把这个契机弄成导火索。 野心家借机生事,可能会跟“乱党”们搅合在一起,而“乱党”们为了政治目的,哪怕明知道会做炮灰,也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毛戈在游说王角,希望他跟着搞什么歌剧的时候,王角整个人都是紧张的。 歌剧,其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它是新的娱乐形式,新的文化载体,新的表达工具,那么在帝国的统治者眼中,这就是需要盯着的。 被不被人接受,会不会成为流行文化……不重要。 成功很重要,优秀也很重要,但是帝国统治者们的存在,尤为重要。 明白了这一点,王角便不会涉足其中。 至少现在,他宁肯写小黄文。 因为小黄文上不得台面,在广大人民群众眼中,那也是猥琐的,至少是不值得提倡的。 这种在大众之中毫无基础,精英知识分子群体中更是被鄙视的存在,帝国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民不举,我就官不究。 很简单的存在逻辑。 蹬着自行车又去了一趟“沙县大酒店”,王角把毛戈的事儿,一股脑儿都说了一通,然后等着钱老汉定夺。 “阿角,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我就觉得这货没安好心。”王角直截了当,“我是本地状头,将来他搞什么演出,姑且有这些演出,宣传单上弄上‘状头参与创作’这几个字,那不就是绑死了我?我名气越大,他越能搞事。” “也算是正常手段,做生意,多少都会这么干。” 钱老汉眼神平静,如是说道。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不是吧先生,这是歌剧啊,能有什么生意?除了衣食无忧的,谁会去看?当然了,读了点书的穷酸,可能也会为了混入上流社会而瞄两眼,但总的观众、看客,绝对不会多啊。” “很多生意,都是赚盘外的钱,这你应该清楚啊。” 钱老汉不动声色,一句话就驳了王角的理由。 这话说得其实不错,报纸本身不赚钱,但是报纸之外的东西,都是赚钱的。 王角愣了一下,细细地琢磨起来,显然,钱老汉不是为了做“国家一级抬杠运动员”而来抬杠的。 这是要让王角要自己思考问题。 明白钱老汉的态度之后,王角眉头微皱,认真地思考起来,半晌,他好奇地问钱老汉:“先生,这货就是想先做个精英文化层的小众文化?” “精英文化层?小众文化?” 愣了一下的钱老汉旋即高兴地点着头,“阿角,你这个用词,真是精准啊!” “呃……我都是在‘状头楼’听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 钱老汉大笑之后,对王角道,“现在分管文化教育诸事的内阁大臣,是凌烟阁阁老张濬,他原是河北省行署专员及边地镇抚使,后来进京成为凌烟阁秘书处首席、中央进奏院办公厅主任。他的主张,一直都是在基础教育上加大投入。” 话说到这里,王角也没有基础教育之外咋回事,因为不用想,这位阁老摆明了就是没打算搞什么其它乱七八糟的。 所有会消耗基础教育人才的文化载体,应该都会被人为地抽空。 中央核心区的娱乐业是发达的,但这样的发达,是靠吸血存在的,小众文化在那里可以生存。 但问题关键不在生存上,而是谁生存。 “难怪……” 王角看着钱镖,“难怪那家伙想要在本地搞什么歌剧,他在中央核心区,肯定是拿不到资源,或者有资源,也不会倾斜给他,是这样吗,先生?” “他只要像陆龟蒙一样有钱就行了,每年陆龟蒙都会推几个知名女郎出唱片。” 如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让王角顿时无语。 什么叫像陆龟蒙一样有钱就行了? 那老嫖客直接富可敌国好吗? “那……先生,是不是张濬这个内阁大臣要下台啊?” “谁知道呢。” 钱镖将一叠信件,随意地扔到床头柜上,淡然应道。 172 谁到河北省来 偶尔也得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 钱老汉不说,他自己不会查么? 于是王角就先奔朱雀街的豪宅,找到了“小金金”,直接问她:“姐姐,内阁大臣张濬,你知道他么?” “官人诶~你是问哪个嘛~小女子早先就是个江湖儿女噻~内阁大臣?我要是晓得哪个是哪个,还用出来闯荡唛?憨批娃儿才喜欢打打杀杀、耍枪弄棒噻~~” “那我看‘小金金’你耍枪弄棒的技术……也挺娴熟啊。” “……” 愣了一下,金飞山顿时啐了一口,然后道,“官人去找胖妹儿噻,公门里头哩事情,条条块块,就没得她不懂哩。” “嘿嘿,我先去找她,回头找你耍枪弄棒……” “呸!” “嘿嘿。” 这几天萧温带着彭彦苒,就是在布置新房。 说起来也是荒诞,王家新妇的新房,居然是新妇自己布置的。 王角倒是要找人来着,毕竟长辈嘛,也不是说没有。 除了钱老汉,还有王宝珠啊。 然而萧温自己要来布置,也算是出人意表,这一番操作,反倒是让王宝珠的街坊邻居们,觉得这中央来的豪门女子,就是利落能干,一应置办不靠爹妈靠自己,可真是好女不输男。 “娘子!” “大郎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想你了么,应酬到一半,觉得无趣,就回来看你。” “……” 土味情话张口就来,饶是吃多了口水,萧温还是觉得这南海的公狗,是要热情奔放一些。 一旁彭彦苒脸蛋当时就红了,她替萧温红的,实在是万万没想到,这闺房情话,真是粗白又扰心,着实让人难为情。 “嘿嘿……” 原本正在整理萧温,见王角在那里傻乐,终于没忍住,刚坚定下来的情绪,当时就破了防,一脸通红地轻声道:“大郎回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我能有什么事情,就等着去京城呢。” 说罢,王角上前握着萧温的手,“倒是一起啊。” “嗯……” 轻轻地点了点头,娇羞的萧温小姐姐,更是可人可爱,哪怕同为女子的彭彦苒,此刻心中也是暗忖自家夫人果然是人间国色,居然落在了自家相公手里。 可惜了。 安安静静很有默契的享受了一番温存,坐了一会儿之后,王角这才问起了正事。 “娘子,你可知道内阁大臣张濬?” “东川公?”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东川?” “张阁老字东川,原字禹川,早先是河北省行署专员。家世门第,才能志向,几十年前就闻名河北。” 卧槽…… 有点儿名堂啊。 王角顿时一愣:“娘子对他很熟悉?” “因为他不仅仅是河北省行署专员,更是这一代的‘瀚海公’啊。他若是返乡省亲,是要住在瀚海公主府的。我自幼就在幽州、辽西长大,怎会不知呢。” “什么鬼?!瀚海公,瀚海公主府?” “都是虚名,已经不是实封爵位,算是荣誉。” “不是……”王角一脸惭愧,“说出来不怕娘子笑话,我对瀚海公主府其实也一无所知,更不要说瀚海公了。” “啊?” 一脸懵的萧温也没想到,自家老公还真是天涯海角的顶级土包子,居然连瀚海公主府都不了解。 当下便略作解释:“瀚海公主府,当年是为了治理突厥、室韦等诸部故地所设,后来设置总督之类,也是虚衔,实权是由公主府长史掌握。瀚海公主,便是三百年前突厥豪族阿史德氏。而瀚海公,则是瀚海公主府传下来之后,若是由男丁继承,便比照三百年前开国县公。” “等等,为什么公主府可以传给男的?” “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方便管理北地草原、山岭部族。” “呃……也对。” 其实王角脑海里蹦跶出来的,是“男公主”,他还寻思着,这大唐就是牛逼,还能让女装大佬做负责人。 现在一看,是自己想岔了。 不过猛地又反应过来,卧槽,谁他娘的这么牛逼,把这个瀚海公主给上了? 然后再一想张濬的姓氏,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穿越者老前辈真是牛逼啊! 这也行?! “初代‘瀚海公’讳名辽,也不知道为何,他以号行于世,号‘逍遥子’。” “他是道士?” “这倒不是。” 萧温摇了摇头,自己也觉得奇怪,“初代瀚海公,不信道也不信佛,什么都不信。而且也一点都不逍遥。” “……” 忽然,王角发现了华点。 因为既然是穿越者老前辈干的破事儿,那么这位初代“瀚海公”,应该就是叫张辽啊。 那么问题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提到张辽,像王角这种正常人,想到的只会是三国时期的张辽。 而想到了三国时期的张辽,就肯定会想到他在“逍遥津”狂搓“孙十万”狗头。 那么到这里,就不难明白,为什么萧温不知道为何张辽以号行于世。 因为张辽的爸爸是穿越者老前辈,而穿越者老前辈的恶趣味,给他弄了个“逍遥”的昵称,搞不好还是某个小名儿。 然后这位“瀚海公”,可能还挺孝顺的,哪怕过得不怎么逍遥,也依然以号行于世。 这个“逍遥子”,只是为了尊敬一下自己的老爹。 尽管破解了萧温自幼以来的疑惑,然而王角却不能说,憋得慌。 “也因为以‘逍遥子’行于世,所以后来初代瀚海公在河北、辽西、辽东,都是以张氏‘逍遥堂’立户,如今张阁老也还是‘逍遥堂’的家主。” 说着说着,王角对“逍遥”两个字,就感觉特熟稔,好像最近在哪儿见过来着? 嗯…… 钱老汉房间里那些信件? 嗯…… 床头柜上好些个信件,好像还真有“逍遥”二字的印章? 嗯…… 其实这个张濬,有可能跟钱老汉有来往? 嗯…… 老子真是个棒槌,跑钱老汉那里,问张濬什么时候下台? 大爷的! 之前怎么想来着,别踩雷别踩雷,可惜啊,有些年轻的小伙汁,嘴里喊着“奥力给”,一脚就把雷给踩爆了。 也幸亏钱老汉就他这么一个弟子,要是多几个,估计当先生的,心头指定想把学生的号给删了重练。 “大郎?你脸色怎么突然……” “噢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可能饿了,这不是还没吃饭嘛。” “你没吃饭怎么不早说,还来我这里闲扯。” 一脸嗔怪的萧温,赶紧起身道,“这天热得厉害,凉皮也不敢放,怕酸了。我去给你煮个汤粉,吃个酸辣口的,开胃消暑,一会儿去洗个冷水澡,也就舒服了。” “娘子!” 王角也是猛地站起来,脸色有点小复杂。 “怎么了?” “呃……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啥,那话怎么说来着?” 王角憨憨一笑,乐在其中地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大郎!” 似嗔实喜,有点羞臊的萧温,跺了跺脚,忙不迭地往外走去。 “我去给夫人打下手!” 同样面红耳赤的彭彦苒,哪里敢跟王角独处,赶紧跟上了萧温,亦步亦趋地去了厨房灶间。 等她们都走了,王角这才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滴妈,虽说知道老东西不简单,结果直接跟内阁大臣搭上线?就算不是直接搭上,估摸着,跟那个什么张氏‘逍遥堂’,也脱不了干系……” 173 钱老汉有佳弟子 发现了不得的内情底细之后,王角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怀疑的东西就一个。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那就是,钱老汉他凭什么看中自己,还收自己当弟子? 他脑袋被门板夹了?! “我脑袋被门板夹了,居然收他当学生……” 前来拜访的蓝彩仕走了之后,钱老汉翻阅着《门房秦大郎》,又翻了翻《花季雨季》,再看了看之前就在手上翻过,是由蓝彩仕师弟汤云飞主笔的《少妇董洁》。 复杂,很复杂。 表情和心情,都是跌宕起伏。 单独拿一个出来,其实都没什么,少年人有点爱好,并且把爱好转化成事业,挺好的。 但一摞全是这玩意儿,那说明就是色中饿鬼,是典型的先天性老色批症候群患者啊。 钱老汉伤势虽然养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不敢抽烟,抽了咳嗽之后,还是会感觉到非常的难受。 痛倒是不同,而是一种诡异的临界点,仿佛再来一下,就会痛不欲生,但就是还没有到痛。 双手交叠在身前,闭目重新思考着王角的事情,想了想,钱镖又摸出了一只牛皮手札,翻开之后,里面全是一些人名和地址,且都有官名抬头。 手指划了一遍,又叹了口气合上,然后随意地扔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原本他是想把王角这点破事儿给抹平,不管是“南海角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死无对证,就不怕王角被连累。 可猛地钱镖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个“南海角先生”,是不是真的存在? 把王角、蓝彩仕、汤云飞等等人物孤立开来,钱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细节,那就是自始至终,这个“南海角先生”,只是活在王角那张嘴里。 “哈哈哈哈哈哈……” 钱镖猛然大笑,拍手顿时叫好,“好啊!妙!妙!妙……” 外头走廊里正在巡查卫生的杜大姐一听,也是一脸懵,心中暗忖:钱校长还喜欢学猫叫的? 想了想,杜大姐想着是不是改天问一问,然后送钱校长一只猫。 “老夫真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啊,收他当学生,居然都没发现这猢狲藏得这么深……” 越想越是高兴,钱镖只觉得这学生收得好,不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 虽说也能感觉到王角在政治上一窍不通,但无所谓,钱镖也没指望王角能够宰执朝堂,能处江湖之远,就可以了。 只是,有了新发现之后,多多少少还有一种“择良徒而教之”的兴奋。 而此时,钱老汉的“良徒”,正一脸为难地看着模样十分“和蔼可亲”的纪行长:“这就不必了吧纪先生,我还小,还要读书呢。” “……” 跟王角混熟了,纪天霞才越来越发现,这姓王的臭小子,根本就是个烂仔,那是有好处动若疯狗;没好处不动如山,生活的原则非常钢铁,让他也是叹为观止。 这次找他过来,也是纪天霞早有筹谋,在给“乱党”喊冤叫苦的《真理报》上,纪天霞打算让王角开个马甲;在给保皇党,尤其是那种必须“君临天下”一派办的《冲锋报》上,也打算让王角开个马甲。 两个马甲,其实都不需要王角真的写多少文章,只要把握住王角的文风,枪手多得是,一天几十篇都没问题。 “小王,就是因为你要读书,所以才让你挂名的啊。” 纪天霞手指夹着烟,点了点桌子,提醒王角道,“你去京城读大学,与其被大人物拉拢进这个社那个团的,倒不如自己打出招牌。你在京城,我在南海,遥相呼应,而且还能避开一些麻烦。” 具体是什么麻烦,纪天霞也懒得多说,反正钱老汉肯定会跟这个学生说的。 “纪先生,我也写不来那种慷慨激昂的文字啊。” 王角一脸为难的样子,让纪天霞的肺差点伴随着烟喷出来。 因为这货表情为难的同时,搁在桌子上的那只手,竟是拇指和食指来回搓了搓。 “小王啊,那十八万……” “我已经原谅纪先生了。” “……” 要不是条件有限,纪天霞真想一铳爆了这货的脑袋。 从来只有他纪某人算计别人的,结果终年打雁,这一回,居然让雁啄瞎了眼,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小王,你不用真的写,《真理报》的社论也好,还是说时事评论也罢。我可以找钱校长,此事你得名,我得利,大家得开心,皆大欢喜……” 双手一摊的纪天霞向后一仰,然后又道,“而且笔名这种事情,不作数的嘛,你怕什么?还能拿稿费、拿分红,这种事情,不为难吧。” “好像是哈……” 王角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凝重地看着纪天霞,“不过,纪天霞,毕竟事关重大,万一哪天我因为文字上的事情被牵连,被大学开除,那不是冤枉?所以,慎重起见,我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件事情。” “你说。” 纪天霞重新叼住了烟,好事多磨啊,若非整个杀龙港找不出一个像样的读书郎,他至于这么纠结? 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整个人都被刺激得精神多了。 “就是这稿费,是按篇算呢?还是按字数?” “吭嗤!” “还有就是这分红,能分多少?”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先生!” 一旁小安赶紧上前拍着纪天霞的背。 “咳咳、咳咳咳咳……” 我顶你个肺! 老烟枪被烟给呛了! 肺管子被人攥着灌辣椒水的感觉,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疯狂、刺激! 而对面的王角,有点紧张地看着纪天霞:“纪先生,您、您没事儿啊,我开个玩笑的,就是活跃活跃气氛……” 原本气都要匀过来的纪天霞,看着王角那副怕他死在这儿被牵连的表情,顿时咳得更加剧烈,眼球因为压力,导致视线当时就黑了一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王角是真的怕这头珍兽咳死在这里,这尼玛他就是开玩笑啊,不是吧,这么不经开的? 过了许久,总算缓过来的纪天霞,真的是差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用这么一种极为可笑的方式结束。 等缓过来之后,他坐在那里好一会儿,这才用烟嗓艰难地说道:“好了别说了,小王,想个笔名吧。” “要响亮的还是有内涵的?” “随便,随便吧。” 纪天霞是真的无语了,这小子蔫儿坏的很,蓝彩仕和汤云飞,居然以为他是个呆子? 到底什么情况?! “好嘞!” 王角嘿嘿一笑,“反正不用自己写,取个响亮的名头,我还是可以的。整个码头都知道我‘杀鱼角’有一套的。” 说罢,王角在纸上,就写下了两个笔名,然后递给了纪天霞。 174 互相套路 “你这叫笔名?” “有什么关系?反正就是随便搞一个,我不介意,我先生不介意,不就行了?” “有僭越的嫌疑。” 纪天霞眉头微皱,话说的是不错,可这名字用出来,会让不少人受伤。 “都什么年头了,害搁着僭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纪先生,刚刚草率了,草率了啊。” 王角这时候猛地反应过来,他这是跟纪天霞这头珍兽合作呢,结果莫名其妙的,跟纪天霞一唠嗑,就整成了陪刘哥的状态。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一旁小安垫着脚伸着脖子看了看,见“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两个笔名,着实让人无语。 用在《真理报》上,到也没什么。 可要是用在《冲锋报》上,那就有问题了。 那些个保皇党,有一个算一个,那是真的咬文嚼字,各种规矩。 不逾制、不逾矩、不僭越、不如何如何…… 一个不知道从天涯海角哪儿旮旯蹦跶出来的臭虫,也敢称“大王”? 你姓李了么! 纪天霞有些玩味地看着王角,咧嘴一笑:“小王,我发现其实你很自信?” “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这也是最近膨胀了,所以才显得自信。” 说着,把“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给收了回去。 略微琢磨了一下,王角寻思着在《上天报》上已经用了“玉用”,这《真理报》和《冲锋报》,那就不能用了。 要不弄个“钟声”的笔名? 虽说有点二流媒体的味道,但胜在嗓门大,声音响亮,一看就是用的没心没肺无烟煤发电。 想了想还是算了。 自己是钱老汉的学生,钱老汉名镖,不如把钱老汉的名字给拆了? 想了想,好像也挺不错的,取个谐音同声也很好。 钱老汉名镖,他完全可以弄个“彪”嘛。 彪哥、彪子,都不错,一听就很有派头。 南海究竟乱不乱,全听彪哥说了算! 妥了,就这个。 王角于是决定在《真理报》上的笔名是“金票”。 嗯,“镖”这个字拆开,便是金票。 完美。 彪哥没金票,那就是彪子…… 有金票,那才是彪哥。 只《冲锋报》这种无脑跪舔皇权,并且渴望再度恢复“君临天下”的套路,用个“主用”的笔名,就很不错。 唰唰唰又是大手一挥,新的两个笔名,就让纪天霞微微点头。 不管是“金票”还是“主用”,略微思量,纪天霞就猜到了其中是深意。 纪天霞笑得有点意味声长:“好,就这么定了吧。” “那以后就麻烦纪先生照顾了,嘿嘿……” “小王啊,说起来也是纪某有些失了礼数。之前一直想要拜访钱校长,可是去了沙县大酒店,倒是一次都没有见成。不知钱校长伤好得怎么样了?” 老阴逼啊。 一番话说出来,听着好像很顺很没有问题,可王角现在是打着十二分精神,注意力相当的集中。 陡然听到“伤”这个字,他就知道,纪天霞这货是故意的,随口就挖坑,简直了! “伤?没有伤啊。” 王角一脸奇怪,“先生就是老毛病犯了,昨天蓝相公还去看他了呢,说是以后要多多联系什么的。” “小蓝昨天去过沙县大酒店了?” 纪天霞一愣,他是知道蓝彩仕意图在杀龙港从政,但并非是入仕,而是选择了“选人”这个方向。 有些时候,命好挡不住的。 “甫里先生”陆龟蒙成了蓝彩仕的“带路大哥”,甭管嫖嫖乐老先生带的路都是去花街柳巷的,但这不妨碍蓝彩仕依然能够直上青云。 在纪天霞看来,这就是命。 没办法,先天硬件上的差距。 陆龟蒙找私人秘书,绝对不会找纪天霞这样的珍兽…… 哪怕是纪天霞自己,也没说带另外一头类似自己的牲口在身边。 小安的卖相,很多时候,都是比较有欺骗性的。 而他纪天霞,坐在那里就是威慑。 “对啊,蓝相公这阵子忙得很,所以昨天才有空。” “唔……” 纪天霞其实有很大把握,钱镖是被他大哥钱镠打伤了,可现在的状况,反而迷惑到了他。 难道真是判断上有误? 之前让小安打探消息,从各种猜测来看,都指向钱镖受了伤。 可现在,看着王角那不似作伪的神情,纪天霞暗忖十八岁的小家伙儿现在膨胀得可以,又怎么可能在这种细节上演他? 于是乎,纪天霞重新调整的判断,心中暗忖着:如果钱镖没有受伤,那么钱镠来杀龙港,是为了什么? 当年“狮驼岭钱三郎”在狮驼岭收税的故事,流传得非常广泛,也没有什么破绽,所有人都知道,钱三郎艺高人胆大,在狮驼岭杀了不知道几进几出。 现在“狮驼岭”成为一个重要的税源,钱三郎功不可没。 “我也是听‘东海征税船团’的人说起过,想着钱大爷毕竟是钱校长的兄长,定然不会有错,如此看来,这‘东海征税船团’里面,也有恶人,竟是私底下咒钱校长,真是不当人子……” “哪个贱人这么不要脸?!” 砰! 王角拍桌而起,“等下回老伯再来杀龙港,我一定要狠狠地敲他一笔!没个三万五万的,我能放过这样的嘴贱小人?!” “……” “……” 小安和纪天霞都是无语,王角现在的模样,当真是小人得志的那种猖狂。 而且要钱不要命的态度,也着实很符合他现在心态膨胀的状况。 纪天霞再度从王角这里确认,钱镖竟然真的不是受伤之后,立刻随口附和了一声:“这等小人,想必要不了多久,钱大爷就会收拾了他。说起来,这一回钱大爷来得这么快,走的又这么匆忙,怎么不跟钱校长叙叙旧?” “嗐,怎么可能叙旧?两个老人家,为了那个死了的二伯,差点打起来。” 说话间,王角拿起桌上的茶杯,嘬了一口茶之后,然后一副后怕的模样,“纪先生,你是没看见,当时师伯说让先生回去祭拜一下二伯,说是快要到祭日了。你猜怎么着?” “如何?” “啪的一下,先生抬起手铳,就把师伯的撲头给打飞了。” “撲头?” “对!” 要不然钱镠怎么会是卤蛋脑袋纹“码子”? 就是帽子被打飞了呀。 很合理! 175 有点儿玄幻啊 跟纪天霞别过,王角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沙县大酒店找钱老汉打小报告。 不是不想,而是经过这反反复复的几次接触之后,王角怀疑,纪天霞身旁那个小白脸,就是给纪天霞干脏活儿的。 穿越前当保安那会儿,王角这个档次的,接触大人物的“白手套”几乎没戏,因为“白手套”都是体面人,时不时就能上电视、报纸各大媒体的那种。 他这种看大门的小瘪三,最熟悉的,往往还是“黑手套”。 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地回到了朱雀大街的临街豪宅,王角还跟二楼看街景、嗑瓜子的“小金金”招了招手。 “官人~~上来玩噻~~” “这就来,这就来,嘿嘿……” 屁颠屁颠一路小跑,等王角的背影消失之后,在房间内抽烟的纪天霞这才问道:“他回去了?” “嗯,回去了,没有去东港的意思。” “唔……” 身材高大的纪天霞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我总觉得这小子怪怪的……” “纪先生,怪不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杀龙港最好的合作对象,就是他。” “也是……” 小安的话就是一条线,甭管王大郎是个什么玩意儿,是奸猾小人还是蔫坏儿的死贱种,不重要。 可以担心“工具人”屁事儿贼多,但不可能把“工具人”给消灭了,正相反,一个能带来利润、收益的“工具人”,永远是最合格最优秀的“工具人”。 等过了一天,跟“小金金”又商量好了去京城该怎么置办物业之后,王角这才蹬着自行车,拎着食盒,奔东港去了。 他老婆炖了墨鱼排骨汤,孝敬一下师长,很正常。 到了“沙县大酒店”,钱老汉惯例表示自己不喜欢喝汤,王角惯例先跟钱老汉先谈正事儿。 把昨天在纪天霞那里弄好了两个笔名的事情跟钱老汉一说,钱镖顿时道:“这个纪天霞要起势了。” “靠报纸?” “不是靠报纸。” 钱老汉摇了摇头,对王角道,“是靠很多很多报纸。” “啥意思?” “下一次乱党再要闹事,肯定先会在报纸上鼓吹,这世上做事,若能成功,或者说成事,过程是不问的。有时候,手段如何,也是不管的。” 顿了顿,钱镖看着王角,“若你是乱党,想要宣传,有纪天霞这样的实力人物愿意宣传,你会因为他在朝中有人,便拒绝吗?” “呃……”王角原本很想说自己绝对不跟纪天霞这种珍兽合作,心眼儿多不说,自己绝对打不过,可从心而论,“不会。” “阿角,若你是朝中大员,希望在南海整肃民情,会不会跟纪天霞这种民间大亨合作?” “他也算是民间大亨?我……” 王角终究是没有意气用事,想了想道,“我要是中央的大老爷,只要能摆平汹汹民意,管他是纪天霞是李天霞,有用就行。” “你不要以为他是在左右横跳,他能做起来的。” “这么没节操的人,还能做起来?” 王角愤愤然道,“难道朝中的相公们,就不怕养不熟?” “那你又怎么知道纪天霞没有朝中相公们的门路?” “呃……” 被钱老汉这么一个反问,王角愣住了,啥意思? 这皇唐天朝的最高权力机构,还能自己造自己的反不成? 等等。 乱了乱了乱了,乱了啊,这尼玛钱老汉的意思是,朝中那些大佬,其实也有不介意天下大乱的? 也不对。 天下大乱对皇唐天朝有啥好处啊? “你是不是在想,这世道乱了,于大唐有何益处?” “呃……” 蛔虫,统统都是蛔虫! “阿角。” 钱老汉叹了口气,他很欣慰这个学生还有良知,良知这种东西,绝对是好的,可不是所有好的东西,就能带来好的结果。 所以,钱老汉只是欣慰。 好在王角展现出来的,从来不是老好人形象,能从杀鱼仔混成杀鱼状头,这能力,至少是学习能力,肯定是不差的。 有学习能力,其余的能力,给予环境,给予时间,都能培养出来。 当下钱镖语重心长地看着王角,难得语气郑重道:“能成相公的,没有庸人。但是,有些时候,如果一件事情能带给大唐好处,却不能给相公们带来好处,那么这件事情,可做可不做;而又如果一件事情……” 话头在这里戛然而止,钱镖没有深入说下去,当王角也是瞬间明白了。 有好老师带,当学生也是挺幸福的。 当即王角便想道:纪天霞那头珍兽如果能把南海搞得“天下大乱”,但是背后的相公们能够大赚特赚,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的,只要能捞到好处,那这事儿凭什么不干? 想想也是正常啊,他王角别说是考虑整个北苍省了,就是新一中里头,那么多的学生仔,他会在意九年一班之外的扑街们如何混吃等死? 干他屁事啊。 九年一班之外的人为了购买小黄文去敲诈勒索小学生,关他鸟事? 是因为他三观不正吗? 不是,是因为敲诈勒索小学生这件事情,离他太远。 同样的道理,南海太远,洛阳,才是天子脚下。 洛阳宫外的内阁,才是相公们办公的地方,从来不是北苍省的杀龙港,也不是茫茫南海之上的任何一座孤岛。 “先生。” 王角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心,直接问道,“先生是不是跟内阁大臣有联系?” “不错。” “……” 卧槽,这老家伙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震惊! 钱镖笑了笑:“你是我学生,我是你先生。老夫瞒着你,你不知道,自然是无所谓。你若知道了,老夫便跟你交个底,也好放心。” 师徒关系,这年头……就是捆扎在一起的。 总之,上了贼船,你就是大义灭亲,那也首先说明了一个问题……你们是“亲”啊。 虎躯一震的王同学猛然想起来,自己穿越前给某些高校当保安,貌似有些科研狗,好像自己“老板”滚蛋之后,自己也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实验项目? 这尼玛穿越不穿越,都差不多啊。 “那……先生,纪天霞这个家伙,你说他有门路,他什么门路?” “说不好。” 钱老汉摇摇头,“只能说,大概率是郑延昌。” “郑延昌?” “他字光远,多称呼他‘光远公’,民间多喊他‘木光远’,因为他是原林业开发总社的社长,这是大唐国营,几乎所有‘忠’字头做林木采伐生意的,过去都要给他伏低做小。拿不到证,拿不到批文,什么‘精忠社’‘武忠社’,都是死螃蟹一只。” “……” “此人身世显赫,荥阳郑氏之后,是郑穗本这一支的,郑穗本乃是贞观大帝在世之时,‘河北三杰’之一。而且郑穗本有个晚辈,便是张子的妾室之一,此事知道的人甚多。”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 老前辈牛逼! “我之所以猜测纪天霞的背后靠山是他,主要是因为他现在是中央宣政院的院长,你在南海长大,不太清楚京城相公们的权柄。中央宣政院跟南海宣政院、东海宣政院,其实不太一样。” 钱老汉身为钱家的嫡子,对这些权力机构可以说是门清,“中央宣政院有个职权,便是可以决定边疆区、羁縻区的资源开发,而南海,从皇唐天朝的划分来看,还是属于边疆区、羁縻区。” “啊?!这北苍省不也是省了吗?那沙赞,不已空降过来做官的吗?” “你见过哪个省,其治所、首府,连个县都不是的?” “呃……” “朝中大臣哪个不是人精?算计的事情,都是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计算。一代人不行,那就两代人……” 谋国还是谋家,附着其上的如果添加了理想光环,那真是充满着种种不可思议。 陡然间,王角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思考回路差点意思了。 不是因为穿越。 真的,穿越并没有影响人性上的东西,而是……他是个小瘪三。 而钱老汉也好,这个什么郑延昌也罢,还是说之前那个听说的张濬,甚至是沙赞,甚至是耶律阿保机…… 他们,统统都是豪门,统统都是大家族、超级家族、超级无敌家族! “除此之外,中央宣政院还有一个职能,那就是进奏院不涉及的民情、投资,中央宣政院可以沟通。如天竺故地的土王、土公之后,想要有所需求,便可选出入京听宣的‘帝诰’,然后在中央宣政院的大会上,就能交换好处。” “‘帝诰’?” “当年李真人西行,持贞观大帝空白诏书,立下斩龙台。象雄、吐蕃及勃律、天竺等国,其僧侣等等,被敕封‘法主’,而拜贞观大帝为‘太昊天子’的君王,则是被封为‘帝诰’。” 钱老汉对此熟悉的很,如数家珍一般地跟王角说了一通在古天竺故地之上,原来现在通行的一套意识形态及社会等级标准,竟然是两百多年前,那个调戏白牡丹的李真人搞定的? 这贞观朝……有点儿玄幻啊! 176 糟老头子坏得很 经过钱老汉的一番点拨,王角终于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要说这人生修行,有师傅没师傅,那真是天差地别。 “先生,您的意思是,这‘帝诰’,就相当于太昊天子在天竺故地的人间代言人?是这意思吧?” “也可以说是上帝。” “上帝?基……景教的神仙?” “景教?怎么会是景教?”钱老汉愣了一下,“昊天上帝。” “……” 王角虎躯一震,大意了啊,差点暴露出自己穿越者。 还好闪得快,没有在“上帝”这个称呼上纠结,王角略作思考,便明白过来,整个阿三故地,或者说穿越前的南亚次大陆那一块,在贞观朝被肢解成了乱七八糟的模样。 而其中具体操刀者,有两人。 一个是程处弼,程知节也就是程咬金的一个儿子,后来被封了“冠军侯”,现在的冠南省、冠北省,就是指曾经“冠军侯”的辖区。 冠南,大概就是信度河沿岸地区,对比一下,大概就是穿越前巴基斯坦和阿三西北地区。 以开伯尔山口为省界,冠北省的治所,早先在土著口中,就是被称作“开伯尔”,意思是贸易之城。 不过在皇唐天朝的记录中,一般称之为“健陀罗盆地西城”。 整个健陀罗盆地,都是唐军的活动区。 如果钱老汉没有吹牛逼,那么他在青年时代,还组织过奴隶和牲口贸易。 那里的人口大迁徙痕迹非常多,各种建筑形式和壁画,是很多唐朝中央核心区文化人的经典打卡场所。 另外一个肢解南亚次大陆的操刀者,是各种贞观朝小黄文中的经典男主角,黄冠子二世真人李淳风。 仙风道骨,嫖遍天竺…… 陡然想到这个,王角虎躯又震了起来,这唐朝的文化人,是不是一脉相承啊,怎么三百年来多的是嫖嫖乐老先生? 忽地,想起汤云飞这货也说过,在长安的太极宫,有个经典浴池,里面还能瞻仰到太武皇帝的个人品味。 非常经典! 阎立本的真迹! 写实的那种! 淦! 上梁不正下梁歪! 王角只能这么说。 不过心中默默地想着,自己要是太武皇帝李渊,那指定玩得更嗨…… 然而王同学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那就是,阎立本他怎么就写实了呢?! 唔……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老前辈牛逼不解释! “‘帝诰’一般都是当地土王之后,是这个意思吧,先生?” “现在的‘帝诰’水份极大,基本只能说是一个荣誉称号。你要知道内战打起来之前,先行爆发的,便是天竺地、波斯故地的冲突。岭南的装备,狮驼岭和南天竺不愿意采购;同时各地区的庄园都浪费了大量的劳力,这让‘冠军侯’这一脉的人非常不满意,他们在信度河以及各个大河开办工厂,是要赚钱的……” “……” “等南海这里的纷乱逐渐平息,真正的大战这才开始。有鉴于此,中央宣政院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边疆区、羁縻区的舆情,即便明面上不管控,也是要时时掌握。” 顿了顿,钱老汉提醒王角,“郑延昌今年八十一岁,但是,他却是第三位临时战争大臣。死人堆,他看得太多了。死多少人,他都不会变色。” “那……先生,现在‘帝诰’的含金量,降低了?” “虚衔是个名声,一般的爵位,很难拿到了。‘帝诰’这种,反而成了不错的选择。” 钱老汉说罢,又道,“不过冠南省一带,真正掌握地方实权的,是那些‘法主’。他们原本是天竺列国的贵族、祭祀,跟‘治头’也就是原先的武士阶层,联系非常紧密。但是天竺故地的列国,都已经消亡殆尽,大量天竺奴,三百年来,几百万上千万的迁徙。真正的‘法主’,也多是李真人所属的神棍家族……咳,得道高人之后。” “……” 神棍?! 刚才你个糟老头子明明说了神棍! 现在你改口“得道高人”,侮辱性极强啊。 “至于‘治头’,则是以‘西军’军官为主,虽说多是武职,但登仕郎、将仕郎其实并不在少数。” 整个阿三故地的体系重构,王角顿时清晰明了地理解了。 现在的阿三故地,大部的人种,三百年来,都被唐朝用暴力手段进行了迁徙,用来填充对更远方的掠夺。 而其中保留下来的阿三贵种不是没有,但主要都是祭祀、贵族,至于统治者,因为皇唐天朝很久很久以前的“大推恩令”,导致“帝诰”之后密密麻麻,有多少隔壁老王在发威,就不得而知了。 但基本上“帝诰”已经失去了管辖和统治的权力,就是个虚衔,但这个虚衔,又比较好用,算是贞观朝在地方上的“政治正确”。 毕竟,天朝上国办事……要体面的。 吃相太难看不好。 至于真要是闹出了大事,神棍干的,关我贞观大帝何事? 真要是有牛逼的“帝诰”,甩出一份空白圣旨,说这圣旨总是太极宫产品吧。 这事儿又有了一个回复:你他娘的也知道是空白圣旨啊! 很酷炫! 于是乎,王角发现,按照贞观朝三百年来的操作,应该就是在阿三故地搞了“编户齐民”,但是搞“编户齐民”之前,又通过李真人、冠军侯,搞了“书同文、车同轨”。 再然后,又发动民夫,尽起天竺之民,负土开伯尔乃至河中,乃至可萨海,乃至黑海…… 可萨海,跟可萨突厥有关,那里,是王角穿越前的里海。 至于黑海,就比较容易理解了,因为就是黑海。 这尼玛贞观大帝在世的时候,满朝文武都是狼灭啊。 始皇帝的超级暴力加强版,偏偏还不怕天竺故地的人玩什么“骊山一怒”。 传说之中,愚公移山就是把太行山的土,运到东海去。 差不离这三百年来的“天竺奴”,就还是干类似的事情去了。 犍陀罗盆地的建设,成为了诸多唐朝文人骚客的打卡地、网红地,而这么骚这么红的缘由,大约还是有人在付出血肉。 陡然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尼玛,真恐怖。 明白了这些历史变革,也就明白了中央宣政院的重要性,明白了中央宣政院的重要性,也就知道了这位中央宣政院院长“光远公”的能量、实力。 而如果纪天霞这头珍兽,真的在郑延昌那里有门路,那真是不得了,只要他起势,整个杀龙港,乃至整个南海的有钱土鳖们,都会靠拢他。 中央宣政院,还有一个职能,就是让官方权力和民间资本,进行沟通。 讲白了,合法的……官商勾结! 虎躯一震,王角感觉这时候提桶跑路,应该还来得及。 要不是想起来自己跟纪天霞一伙儿的,他差点都吓尿。 就他这么个小瘪三,凭什么跟人斗? 靠钱老汉给勇气吗? “呼……” 长长地吐了口气,王角是真的压力大,这状态去京城,靠什么才能站稳脚跟呢? 思来想去,居然还真是可操作的余地不多,他的技能,大概也就只剩下写点不一样的小黄文,才能苟一下。 “你不要怕,跟这些精明强干之辈打交道,阿角,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智力不够用……” 钱老汉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笑着递给了他一把连发铳,“用这个,这个比脑子好用。” “……” 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这是! “玩不过就掀桌,掀桌打赢了,那你就什么都赢了。” “……” 糟老头子坏得很,肯定是想拉老子下水,你就是乱党! 钱老汉压根没有劝这个劝那个,摆事实、讲道理,而且还说得很清楚很明白,选择权在王角自己手中。 客观现实就是王角没可能跟这些权力场的老油条斗心眼,那么就只能乱挥王八拳,才有机会打死可能会五连闪电鞭的老师傅…… 177 摆正心态不易 有一黑一,王角觉得钱老汉其实比纪天霞阴多了。 纪天霞阴人还是有迹可循的,至少王同学感觉自己还能看出来一点点苗头。 但钱老汉这种,那就很是太歹毒了。 摆明车马,把道理掰碎了摆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告诉自己,选择什么样的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于是乎,作为钱老汉的学生,王角只要一个意志不坚定,可能就走上了革命道路。 呃…… 感觉怪怪的?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淦! 不过也没办法,糟老头子用的就是阳谋,王角哪怕想要做一条咸鱼,那首先也得有做咸鱼的环境和资格不是? 而在获取这样的环境自己资格的过程中,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开车的时候方向盘打一下,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回到豪宅,总算还能找到一点点温存,这光景,金飞山正在帮忙绣花,她女红专精翻花,牡丹绣得极好,鸟兽鱼虫就差了一些。 “官人~~” 见王角又心事重重地回来,金飞山眼明心亮,当即知晓自家男人又开始瞎琢磨事情了。 将手中的活计放下,给王角沏茶倒水,摆放到了跟前,等王角喝了一口之后,这才柔声道,“官人~~老先生身体还好唛?” “嗯。” “又摆了啥子龙门阵噻?” “就是说起去京城读大学的事情……” 王角心不在焉地说着话,然后开口问道,“姐姐,你说我就是想过个小日子,不想招谁,也不想惹谁,这……没错吧?” “嗨哟~~” 一听王角这么说,金飞山都来了精神,摆了个团凳,面对面地坐下,然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官人诶~~你说哩这个唛,我晓得起~~” “你晓得屁……” “……” 脸一板,金飞山顿时道,“老子咋个不晓得唛?你娃儿也是好耍!老子岁数跟你差不多哩时候,也想好吃好耍噻?天天望到起嘛。” 双手一摊,金飞山表示自己对于做米虫当废物这种事情,曾经也是期望过的。 理解万岁。 “……” 被这娘们儿用这种眼神这种语气一劝解,王角差点就想继承一下钱老汉的衣钵,给大唐王朝来个狠的。 “老子这是想要好吃好玩天天浪?” “不是唛?” 金飞山一愣,眨眨眼,“老子还以为你娃儿跟老子一样……” “老子怎么可能天天想着混吃等死?” 王角大声嚷嚷了起来,然后猛地一愣,“艹,老子就是想要混吃等死!这是我的梦想!” “对了噻~~” 拍着手的金飞山一脸欣慰,然后攥着王角的手,一副同心共情的模样,“老子家里头那些憨批娃儿唛,一天天哩想着造反,造撒子反嘛~~” “老子就想耍起,可是不得行唛,憨批娃儿一个个哩都没得行市,老子十四岁那年,老汉儿去收账,收了个铲铲,过年全家五十几个人,就吃一只槽头……男娃儿不得行,那老子只有自己想办法噻~~” 翻着白眼儿,看得出来,这妞对吃“槽头”是相当的怨念,而且五十几个人吃一个“槽头”,大概也是吃不到什么东西。 所谓“槽头”,就是猪脖子…… 家里有金矿,结果过年只吃一只猪脖子,还五十几个人分,这记忆要是不深刻,那也没谁了。 陡然间,王角觉得金飞山这家庭环境,成长起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她爹得多废物啊,才会弄成这副鬼样子? 不过这话也就是心里吐槽,王角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巴蜀金氏怎么会是女人出头。 最初的最初,是因为某个少女过年时候少了肉吃,所以得出来努力赚钱买肉吃。 等后来混出名堂了,吃肉也就是小事情了,金氏全家老小,搞不好就是等着这傻娘们儿出去折腾,然后弄点肉回去吃…… 淦! 异曲同工之妙啊! 钱老汉那是讲道理、摆事实,让王角自己跳坑。 这金家也是差不多,上来就是废物三连、摆***得金飞山这样的小姑娘出来拼。 等业务开始熟练,江湖上声名鹊起,这也就没了回头路。 干吧,为自己也是为家族。 如此一看,王角突然觉得,难怪金飞山也不介意读秒的快乐,因为除了肉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至少精神上很放松不是? 终于不用自己拼,终于轮到自己做废物了,还不是美滋滋? 现在在拼的,是姓王的啊。 “姐姐,跟你这么一聊,我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嘛。” 金飞山乐呵呵地看着王角,然后又攥起拳头,冲王角比划着鼓劲,“官人!雄起~~家里头就指着你一个嘛~~你要是不得行,总不能让堂客当家,小妾待客噻~~” “……” 原本调整过来的心态,瞬间被扎爆,王角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被人依靠的感觉虽说是挺好的,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淦! “雄起~~” 起身端着针线盘的金飞山,扭着腰转身,又冲王角比划了一下拳头。 眼神充满着鼓励,加油的效果非常到位! “我叼尼玛的……” 等金飞山走了之后,王角这才骂骂咧咧地喝茶,一边喝一边下着决心:他妈的怕个鸟,老子只要专注搂钱抱大腿,还怕什么翻车? “再说了,爷是去上大学的,又不是被大学上的,操那么多心干什么?糟老头子说的就是真理了?” 管你“批判的武器”还是“武器的批判”,这光景是他应该考虑的? “先把婚给结了,然后就上路。” 竖旗是绝对不会竖旗的,什么“等我从大学回来咱们就结婚”的话,他王某人是绝对不会说的。 跟萧温小姐姐的小日子先经营起来,真要是世道艰难了……再说! 在王角铁了心装死狗的时候,钱老汉正忙着写信,这几天聚集到杀龙港的各路人物又多了不少,对自己的学生北上,他别的要求其实都不高,就一个,到京城的时候,人是活的。 保镖,肯定是要请的,但要信得过的。 思来想去,他翻开了“昌忠社”的一封回信,扫了一眼之后,微微点头:“这个叫郭威的后生,就在南苍省?” 178 李鸦儿 “嗯……” 钱老汉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说道,“这‘独眼龙’,还算给面子。” 说罢,钱老汉拿起一支笔,铺开了一张信纸,然后在上面写道:昌忠翼圣公亲启…… 写得也不多,三五百字六七百字的光景,写完之后,盖了个戳儿,然后又写上了“此致敬礼”,这才封了一个信封,随后摇了摇床铃,便听见敲门声传来。 笃笃。 “钱校长,您有什么吩咐?” “进来说话吧。” “是。” 身为“沙县大酒店”的经理,杜大姐现在是小心翼翼地做事,到了钱镖跟前,就见钱老汉递过来一封信:“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帮我寄出去。” “是。” 杜大姐拿着信封,刚一出门,就见楼梯口有个光头老者,眼皮耷拉着,虽然没有说话,却气场惊人。 旁边两个黑衣壮汉,上前拦住了杜大姐,在她惶恐不安的眼神中,直接将信封拿了过去。 “大老倌。” “嗯。” 点点头,手拿信封的黑衣壮汉,直接将其中的信纸抽了出来,抖开了信纸,递给了光头老汉。 拿着信纸看了一遍,这突然出现的钱家大老倌,这才眉头微皱:“‘昌忠社’?李鸦儿跟老三还有交情?” “大老倌,是不是去查一查朱耶克用?”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不必。” 钱镠抬手否决了这个决定,目光有些奇怪,他想不明白,自己的三弟怎么会从这么个玩意儿身上找帮手,然后护送自己的关门弟子? 别人不知道朱耶克用是个什么东西,他钱镠能不知道吗? “朱耶克用……那都是没用祖宗的姓氏啦。” 笑了笑,钱镠抖着信纸道,“他现在改了姓,姓李呢,好生金贵。” 说罢,钱镠转身下楼,走了一阶楼梯,陡然停住,然后扭头对杜大姐道:“跟老三实话实说就是。” “是、是……” 杜大姐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颤音,能够在“沙县大酒店”怎么横行霸道的人,没有哪个是她能招惹的。 等钱镠走了,杜大姐腿一软,幸亏扶着墙,不软就瘫在地上。 好一会儿,这才赶紧返回了钱镖的房门口,“笃笃笃笃”急促地敲门。 “进来。” “钱、钱校长!刚才、刚才……” “有个头上有刺青的光头老者?” 钱镖不紧不慢地问道。 “呃……” 因为钱镖淡定自若面带微笑,让原本紧张无比的杜大姐,竟然也平复了紧张。 快速地点着头,杜大姐开口道:“有好几个税警的人,那老者,将钱校长的信……抢、抢走了。” “这样啊……” 钱镖的语气顿了顿,然后笑着对杜大姐道,“无妨,都是小事。” “那信……” “你稍等片刻,我再写一封就是。” “是、是。” 离开“沙县大酒店”的钱镠,上了马车之后,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交叠在大腿上,等马车开动之后,他这才开口道:“给王角的新婚贺礼,到了吗?” “昨天就到了。” “嗯。” 应了一声,钱镠便不再说话,只是心中却在琢磨着“昌忠社”社长李克用。 入阁的机会失去之后,心境上,钱镠也更加的淡定一些,但也只是淡定,并非是淡泊名利。 作为会稽钱氏的当代族长,钱镠筹谋的,仍旧是家族的未来。 “李鸦儿居然跟老三有交情?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他想不通,因为“昌忠社”主要是在河东活动,尽管现在也有来南海的,但就是小猫两三只,不如“世忠社”“精忠社”。 “这个郭威,才二十来岁,难道真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不成?” 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子,而且是钱镖要请过来,给自己关门弟子王角做保镖的。 下意识的,钱镠就想派人去查郭威。 可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妥,太大惊小怪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老三到底想要做什么?” 忽地,钱镠猛地一愣,“难道说,‘昌忠社’掌握了名册?” 古怪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很快,钱镠整个人重新冷静下来,他突然明白了,这或许,就是自己的三弟,在故意扰乱自己的想法。 “呵呵。” 钱镠冷笑一声,没有足够的硬实力,光靠这种小动作小把戏,能有什么意义? 在他看来,钱镖只要钉死在南海,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 再大的乱子,也干涉不到会稽钱家。 “再熬过几年,就太平了。” 正这么说着,却见车厢内有几份报纸,《真理报》他也看,都是各种古怪的文字,给乱党吹法螺,各种造反有理。 《冲锋报》他也翻阅,清一色的保皇党,“君临天下”“征服四海”,奇葩一样的言论比比皆是。 甚至连《花季雨季》都有,这小册子一样的玩意儿,反倒是让钱镠觉得有点搞头,正要是做大了,换个花样,换个正规一点的渠道,完全可以做成全国性的刊物。 不过,这些都是心中转过的念头,并非真的要如何操作。 真正让钱镠感到高兴的,无非是本地的思潮越来越丰富,那么各种乱七八糟的乱党,都会往这里聚集。 一旦闹事,也方便镇压。 还有一个隐藏的缘由,是钱镠无所谓这里思潮涌动的源动力,那就是,这里闹得不管多么大,终究是远离着中央核心区。 那么就算把钱镖暴露出来,也不会牵扯会稽钱氏。 “真是不省心的畜生……” 嘴上这么骂着,骂的自然是钱镖。 而此时,王角在朱雀大街的临街豪宅中,收到了杜大姐送来的信。 是钱镖写给他的。 “才两步路,还送信?” “哎呀,你先生的嘛,给你个衰仔写信还不谢恩?” “行啦行啦,多谢老姐啦。” “有没有跑腿费茶水费啊。” “有啊。” 笑嘻嘻地打着招呼,不多时,王角愣了:“郭威?卧槽?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算了,一个名字而已,谁知道什么就听说了不是? “谁啊?” 金飞山好奇问道。 “先生帮我找的保镖。” 179 正道的光 钱老汉跟王角说找了个保镖,而且是从河北省来的,身手不凡,连发铳二十步内弹无虚发的那种。 “枪法这么准,出来当保镖?专业不对口啊,这尼玛不去混江湖,真是暴殄天物。做过江猛龙不爽吗?” 正吐着槽,却听见外头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萧温的自行车铃铛比较清脆,很容易辨认。 伸头出去一看,就见彭彦苒一丝不苟地将自行车停好,这时候,倒是也没见着萧温小姐姐。 “小苒,阿温呢?” “夫人再过来,就不合适的喃。” 还是带着点口音,不过很快又纠正了过来,一边给王角倒茶,一边说道,“郎君,我们长沙路的人,有个消息,说是‘昌忠社’的社长,也给郎君备了礼。”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昌忠社’?” 王角眉头一皱,“这‘昌忠社’的社长,姓甚名谁,什么来头啊?” “姓李,叫李克用。” “……” “外号‘独眼龙’,年轻时候叫朱耶克用,后来认了一个隆庆宫的人做干爹,改姓了李,也算是贵姓呢。” “……” “他能在‘昌忠社’上位,也是全靠这个,手底下狠人不少,五十年前号称‘飞鸦’,所以诨号‘李鸦儿’。” “……” 这一听,就他娘是个人才! 不用想了,就这种行事作风,应该就是穿越前历史上的李克用了。 虽说王角是个文科生,但不妨碍他记不清李克用到底是后唐还是后周的皇帝,总之就是五代十国,至于哪五代,哪十国,嗐,他学的是对外汉语,要啥自行车? 总之遇上这种人,小心行事就是了。 “小苒,你对他们挺熟啊?” “‘昌忠社’以前经常来湖南采买木头、石料,我们长沙路,偶尔也做些走私生意,不然不好混。” “呃……辛苦。” 实诚,实诚啊。 这长沙路忠武军……有点老实啊。 跟隔壁成都路忠武军,完全就是两个画风,巴蜀金氏金矿开着,美梦做着,结果全员废柴,就指着娘们儿在外搂吃的,真是比他这个废物还废物! “这也是奇怪啊,‘昌忠社’的人,为什么给我送礼?” “或许是想在杀龙港立个馆子?毕竟郎君现在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不一样的。江湖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想傍大腿……” 说着,彭彦苒微微颔首,她本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女子,可这时候却有些类似“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英雄女儿也是没得选,总不能让长沙路忠武军的伙计们,真的去喝西北风吧。 刀口舔血,哪有那么好舔的。 一百年前舔得好,说不定还能混口饭吃。 现在? 做舔狗也是竞争激烈啊。 “放心!小苒你放心!有我王某人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你!” “我跟着夫人,不怕饿着呢。” “……” 你这样说,就有点扎心了喃! 世道艰难啊。 第二天一大早,王角还在那里整理着稿件,最近跟纪天霞、汤云飞还有蓝彩仕他们各种商讨,基本上《门房秦大郎》《少妇董洁》等等文艺作品的未来规划,也都有了章程。 只要王角的学校敲定,他们就在学校附近直接依葫芦画瓢开搞。 绝对不影响王角的学业! 反正蓝彩仕、汤云飞、纪天霞,一个比一个保证得爽快。 王角信了。 跟这帮贱人斗智斗勇多了,王角也明白了过来,这帮渣滓在好处没榨干之前,那是不可能放手的。 所以,与其让他们为了利益丧心病狂,不如自己先丧心病狂。 自从有了钱老汉,出来做事都轻松了许多,以前需要开马甲的事情,现在就不需要了。 到了京城,上来先印它个三五千本淫词浪语,随便挂个会稽钱氏的招牌,他怕个鸟啊。 甚至王角跟大舅哥刘德光也碰过面,刘德光虽然一直想要升官,可也想要发财。 他不是不能发财,而是发了财之后,回去就会被老爹刘亿还有老妈萧平给收了。 说是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刘德光信了。 身为一个警界精英,大舅哥刘德光怎么可能这么庸俗低俗烂俗? 他就是要捞钱,那也是合情合理合法。 所以,当王角提出合伙印一套小黄文的时候,刘德光警官,当时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且严厉地批评了表妹夫的不正之风。 随后表妹夫王角表示接受批评,并且认真改正。 之后,双方决定,走歪路是不行的,走正道,可以。 什么是正道? 印刷小黄文,这就是歪路。 但是印刷警方严打色情出版物实录……这就是正道的光,照在了大腚上。 没毛病。 这事儿王角除了跟钱老汉说,压根就没跟纪天霞、汤云飞等等人渣透露半个字。 钱老汉同意王角和刘德光合伙干这种生儿子没马眼的活儿,原因很简单,王角跟大舅哥的合作,王角是负责提供“警方实录”等等“知名案例”的,而刘德光,负责跟京城的老同学们沟通。 钱不钱的,对钱镖来说,没意义。 重点是能够跟刘德光在洛阳的同学搭上关系,这算是王角半只脚在名利场中试了试水温。 从先生的角度来看,学生这样干,这是上了正道啊。 现在来看,固然很反动。 可将来要是“幡然醒悟”,愿意投身更伟大的事业,那这不是当时就打入到了敌人的内部? 而且还挺深的。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王角别的不管,反正就是觉得自己不能被纪天霞、蓝彩仕他们死攥着。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小黄文不能在一个网站连载,这是一个道理。 万一哪天404被封了,好歹还有马甲在别处,还能继续书写放荡不羁的一生不是? “嘿嘿,手头资金宽裕,时时细水长流,以后才能放心做一条咸鱼嘛。” “官人诶~~都要结婚了噻~~咋个还加班嘛~~” “你懂个屁,我这是为了咱们的美好生活默默耕耘,跟你这种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没什么好多的。” “老子哪个时候吃了睡睡了吃嘛!” “昨天我一盘炭烤腰果儿呢?” “天地良心!官人,我金妹儿要是吃了你哩啥子腰果儿,我不得好……” “行了行了行了,还发毒誓了。没吃就没吃,何必呢?” “我就是没吃嘛!!” 噘着嘴的金飞山一脸委屈,眼巴巴地看着王角,“你想一哈嘛官人,你哩腰又不好,嘞个东西既然叫腰果儿,那肯定是跟腰花儿长得像嘛,我咋个舍得自己吃嘛。老先生有句话不是说嘛,吃啥子补啥子,以形补形噻~~” “老子补尼玛个头!老子腰什么时候不好了?!” 勃然大怒的王角顿时咬牙切齿,“老子龙精虎猛,能考杀龙港的腰子……不是,能考杀龙港的状头,全靠腰子好!” “噫~~又没得外人,官人你吼啥子吼嘛,又不是啥子不得了哩事情,你前头跟我办事哩时候,一哈才多少分钟嘛,几哈就说腰酸……” “你放屁——” 王角怒气冲冲地将稿件塞到了一只箱子中,咵的一声上了锁,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金飞山,“一天天的不学好,都学会撒谎了!” “嘁。” 翻了个白眼,金飞山懒得理他,侧目一看,却见彭彦苒面红耳赤地在不远处收拾东西,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王角的反应这么大。 “哈。” 掩嘴轻笑的金飞山,眼神相当戏谑地看着王角…… 180 李存勖 “我不去!” “不去我削你啊!” “那凭啥让我去啊,那么多弟兄,咋就选了我呢?” “因为你瞧着聪明啊,真他妈磨叽,去不去?” “那我去了听谁的?” “听王少爷的,人是钱三老爷的弟子,你可给我长点儿心!” “我还是不去了吧,就我这模样,去了那不是……” “去!去尼玛的,再尼玛磨磨唧唧的,老子真削你了啊!” 东港码头,一艘客船上,有个打赤膊的中年壮汉,直接一脚把一个年轻小哥踹下了船:“你他妈记住喽,王少爷掉一根毛,你就自个儿给自个儿来一盘花生米炒豆腐,听到没有?” “哎呀听到了!” 将行囊往背上一甩,年轻小哥一脸的郁闷,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你磨磨唧唧个啥呢?走!支棱起来!走啊你倒是?!尼玛的还磨叽,你站住!你个老子站住,老子削不死你个狗入的……” 中年人抄起一根哨棒,就是要从甲板上跳下来。 还好左右冲出来两拨人把他给拦住。 “别别别别冲动,大爷别冲动,还是孩子,还是孩子呢,人也去办事儿了不是?大爷饶他一回,饶他一回。” “这倒霉孩子一天天的,看了就来气知道吗?” “是是是,大爷说的是,可这孩子不是也争气嘛。要不然钱三爷能看中?” “那是钱三爷看中?那是我给钱三爷提的!” “啊?!” 左右顿时愣住了,连忙道,“大爷,可不能坏事儿啊。咱们都是知道的,这孩子有脾气的,万一王少爷把他给弄毛了,这要是……” “你们知道个屁。别看他二十多了成天吊儿郎当,那是平时,正事儿这孩子掉过链子吗?有吗?办正事儿,就得指着他。” 说着,刚才还火急火燎的大爷,陡然一愣,瞪了左右一眼,“嘿……你们几个给老子留着扣儿呢。捣着我给他说好话?” “嘿嘿……大爷,哪能呢,这不是大爷眼光……这个嘛。”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左右比划着大拇指,一脸谄媚地笑道。 “行了行了行了,别来这套,别跟我来这套。” 说着,这中年汉子拍着肚子道:“这趟要是做得好,那咱们也算是结下善缘了。钱三爷又要起来了啊,现在已经是本地第一中学的校长,就这身份,这就地位,往后起码是教育局局长!” “之前征税那案子,算是过去了?” “那是个事儿吗?但凡跟税有关的,跟钱家一碰,那算是个事儿吗?” 挠了挠头,中年汉子有些感慨地说道,“也就是我李存勖见识浅了点,当年要是把大妹送过来,给钱三爷端茶倒水的,哪儿还用今天这么一出。” “大爷,大小姐眼光高嘛,再说了,老爷也喜欢大小姐不是?心疼不是?得留着多守几年呢。” “那老东西懂个蛋,大姑娘不拿来换个有钱有势,顶屁用?” “……” “……”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 几个跟班心中默念之后,继续堆着笑道:“大爷,那现在说什么也不好使不是?大小姐现在都二十多了,要我说,小郭那也是讲究人。在咱们老弟兄里头,就没有说他不好的,这脾气是混了一些,可能干啊,为人也仗义,多好啊……” “你他娘的想放啥屁赶紧的。” “大爷,我寻思着,这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小郭也二十多,大小姐,也二十多。老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小郭一身本事,大小姐……也挺好的。” “你给说明一下,什么叫作也挺好的?那是老妹儿,你说道说道,这什么叫作也挺好的?什么他妈的叫作!也!挺好!的!” “大爷,您要是这么说,那……那我就直说了啊。” “你说!” “就大小姐那岁数那脾气那性子,能嫁出去就不错了,也就是小郭能打,换成别人,洞房当天残废,别人新婚燕尔,到大小姐这儿,那指定就是准备二婚……” “我艹你大爷的!” 李存勖顿时暴怒,正要抽呢,就听对方提高了声量,“大爷,是您让我说的啊!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啊!我这可是实话实说!” “老子啐你一脸狗屎!” 骂骂咧咧的李存勖忽地叹了口气,“要不是老头子瞎鸡儿折腾,大妹早他娘的嫁了,心疼、宝贝、舍不得,这下好了,都二十多了。这年头,哪家公子哥儿找个二十多的啊?晦气!” “哎!大爷,这可不一定啊。我可是听说了,就小郭要去伺候的王少爷,他就不一样,口味独特。那什么,成都路忠武军的,有个老姑娘,听说就给王少爷做小妾,还挺受宠的。” “你他娘的放什么罗圈屁,成都路忠武军有几只母狗你能不知道?哪有什么老姑娘?” “大爷,我这可是从长沙路忠武军那里打听来的。他们可都说了,在王少爷那里,的的确确,真的就见着一个成都路忠武军的老姑娘!二十多了,都快三十了,天天跟王少爷腻歪着……” “我日,这啥口味啊?” 李存勖一脸懵逼,“这钱三爷找的啥学生啊,快三十的也要?” “就是那么一说,是不是快三十咱也不好说,但肯定二十多了。王少爷今年十八,那长沙来的兄弟就说了,说是这位成都路忠武军的老姑娘,得让王少爷抱两块金砖。那女大三抱金砖,对不对?两块金砖,可不是得女大六?那起码也得二十五了吧?” “我日……” 李存勖顿时眼神流露出了佩服,“老子也听说这王角是个天煞孤星,指不定小时候没奶喝?” “大爷,您这么一说,可能真就中了!” 一拍手,边上的随从顿时道,“这小时候没奶喝没妈疼的,肯定喜欢年纪大的。大爷,那咱们这是赶上了啊。” “赶上啥就赶上?” “大小姐啊!” “嗯?” 听到随从的提醒,李存勖顿时精神抖擞眼睛一亮,“哎呀!哎呀呀呀呀!我咋才想着呢!对啊!” “不过大爷,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也不能在王少爷大喜的日子,跑去跟人说这事儿,对不对?” “对对对,那你说道说道,啥时候能张罗?” “大爷,您忘了,京城……这不是个好去处么。” “怎么个好去处?” “王少爷是要去念书的啊,您看,大小姐爱热闹,也爱折腾,那大爷您就帮忙给……是吧?到时候大小姐去了京城,只要有机会,总能跟王少爷认识上。” “成!” 李存勖嘿嘿一笑,“要说我也纳了闷了,你说老头子吃饱了撑的,认这么一个干亲,还倒过来排成了长女,这里头是有啥说道没?” “大爷,咱们家里头,那不分亲的干的。大小姐那是老爷流落江湖之时的一个承诺,大爷,您也是知道的,咱们这个‘李’,是怎么来的……” “他妈的,老头子当年在隆庆宫,是给人挡刀子了还是挡铳子儿了?捡这么一个大便宜,要是没这一出,这‘昌忠社’,有咱们家什么事儿啊。” “嗐,这谁知道呢,老爷不说,咱们也不好瞎猜不是?” “反正现在黑水的买卖也做不成了,就指着南海挺过去啊。” 叹了口气,李存勖又拍了一下脑袋,咂吧着嘴道,“走,回南苍!” 181 娘希匹! 终于见着了钱老汉给他自己招募的保镖。 “不是?你……你就是郭威?” “王少爷,我往后就是护着您的周全,是么?” 郭威不答反问,很是严肃地看着王角。 “蛤?” 这问题问的,王角倒也有点纳闷,“这事儿吧,是我先生给我安排的,要说这保镖……我一个穷学生,用什么保镖啊,你说对吧?” “那就是说,王少爷,您以后就是我东家。” 说着,郭威直接脱了上衣,王角虎躯一震,几个意思这是?这就脱上了? 却见郭威露出一条膀子,一身的刺青,全都是红的粉的玫瑰花,争奇斗艳,画风瑰丽,说不出的好看。 一脸懵逼的王角当时就觉得这他娘的真是不可思议,他还想着,怎么地也得是青龙白虎老牛什么的。 结果一身的花? 还别说,挺好的。 就是这郭威卖相太好,人长得英俊不说,一身腱子肉,身材魁伟也就差了纪天霞那头珍兽。 就看着郭威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之后,这才朗声道:“亚子叔救过我的命,他让我干啥就干啥。亚子叔说了,往后护着王少爷,只要有我常威一口气在,就不让王少爷掉半根寒毛。” “也没那么要紧的,我就是……哎,等等,等等等等,你叫什么来着?不是郭威吗?” “少爷,我原是姓常来着,祖籍长安。” 报了家门,王角一听姓常,还是祖籍长安,当时就想起来,钱老汉跟他说起过,长安城脑后生反骨最生猛的,就是姓常的。 祖宗姓常名何,有一支还弄了个“凯申物流”,就这光景,还活跃在河南和江淮的道路上。 “呃……这样啊。” 王角心情有点复杂,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什么……你、你会武功吗?” “武功?”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你一个能打几个?” “手上拳脚,三五人等闲不得近身,不过这也没甚了不起的。少爷,护您周全,全看舍命,身手反倒是次要的。” 听郭威这么一说,王角顿时觉得失望。 不会武功,你还敢说自己叫常威? 也是为了确认一下,王角带着郭威去了一趟钱老汉那里拜门,刚好钱老汉也出来走动,索性就一起在“沙县大酒店”外头闲聊。 聊了一会儿,王角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郭威到了他跟前,要说自己叫常威。 这是交底,表示根脚,也好让东主放心。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时候要是不说,往后王角发现了,再解释,也是会心生芥蒂,会有怀疑。 王角寻思着,自己当初做保安,貌似也差不多这样,恨不得祖坟都刨了,这才顺利当上了高档小区的保安…… 要不要看简历呢。 “威哥,你以前在‘昌忠社’一个月多少钱?” “钱?什么钱?” “柴水、薪水、工资、生活费……一个月能花差花差的,有多少?” “五块钱吧。” 郭威想了想,略微算了算,报了个数。 这也是相当不错了,五块钱,能在边地找个像样的老婆。 而且听郭威说了一通“昌忠社”的生意,主要就是倒腾羊毛和木材。 可最近几年,东北的木材都不好弄,竞争激烈,而且很多单位都撤了,“昌忠社”就成了离了水的鱼,还能苟延残喘蹦跶几天,但也蹦跶不了多久。 所以,得转型。 “昌忠社”的转型机遇,就是南下。 南下去哪儿也没个谱,实在是大龙头李克用也七十多了,能当上“昌忠社”的扛把子,那也是年轻时候把握住了机会。 现在,时代变迁,有些行市,不是那么容易看得清的。 目前“昌忠社”分了两拨人在操持,一拨跟着大龙头李克用,在太原经营,主要就是跟人抢煤炭生意。 另外一拨,就是跟着还有拼劲的李存勖,去跑运输。 “昌忠社”现在有自己的船队,水手数量也不少,跟海贼干仗那是常有的事情。 至于有没有偶尔假扮海贼玩过家家的游戏,这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昌忠社”的人,枪法都还行。 “那我一个月也给你五块钱,包吃包住,有什么安保方面需要的采购,直接报给我。” “多谢王少爷!” “还有,威哥,别喊我少爷,喊大郎什么的都成。” “行!我记下了。” 跟王角这么一聊,郭威顿时觉得来这儿其实也不错。 王角没打算直接给个十块二十块,有钱那也是以后再给,无功不受赏。 再者,他还是没咂摸明白,凭什么钱老汉从“昌忠社”弄个人过来,就是信得过的? 凭什么啊?! 这也忒不科学了。 仿佛是知道王角心里头的疑惑,已经到处转悠的钱老汉,来了一趟朱雀街,跟王角私下里聊起了“昌忠社”、李克用、李存勖还有郭威。 “这个郭威,你只管放心用。” “……” 你说放心我就放心? 你我都不放心,何况是你招的这位身高体长的帅哥? 这合理吗? “郭威少年丧父,一直托他母亲的庇护,这才长大。郭家以前受隆庆宫的照顾,李克用发迹,就是混来了一个‘李’姓,也是从隆庆宫得来的。两边渊源深刻,李鸦儿也跟我说了,郭威是个什么品性,他是施恩图报的性子。” “不是,先生,这万一他要是路上暴起伤人,那我不是抓瞎了?” “你在呼阿公我吗?后生仔?” 钱老汉突然抬手拍在了王角肩上,面带微笑的同时,直接一拳砸向王角的小腹。 然而王角本能地一个矮身,向下一蹲的同时,后撤步直接架拳用手肘护着,紧接着垫步发力,刺拳朝着钱老汉面门就去了。 嗖! 拳头离钱镖也就几公分,硬生生地停住了。 空气顿时无比的尴尬。 “……” “后生仔,你唬阿公我……还早呢。” 钱镖面带微笑,继续上前拍了拍王角的肩头,然后道,“同行几十号人,两家忠武军都出点,郭威真要是有什么想法,三头六臂?” “……” 老东西! 等一脸无语的王角离开之后,钱老汉这才吐了口气,喃喃道:“娘希匹……” 182 安排 钱镖原本是知道王角在街头厮混的,“宝珠椰子饭”里头杀鱼的经历,也更多的是街头斗殴的路数。 而街头斗殴,就三招。 一,人多一起上;二,人少望风而逃;三,想出头靠搏命靠狠。 所以更多时候,混迹街头的人,靠的是社会生存锻炼而来的反应。 诚如工地上的工人一身腱子肉;金牌销售千杯不醉;直销专家撒谎不眨眼…… 这些,都是锻炼出来的。 然而钱镖刚才比划的那一下,看到的王角下意识动作,起码是受过正规训练的。 不是钱老汉瞧不起一个街头杀鱼仔,就北苍省这几百万上千万人里面,土鳖就没可能接受正规训练。 这和逻辑无关,纯粹是成本问题。 “细猢狲……” 骂了一声,钱镖摇摇头,也没有管那么多。 说到底,王角才十八岁,知道藏拙,那就是很不错的品质。 这贞观三百零一年的世道,还是藏拙比较好。 “也算是允文允武啊。” 笑了笑,钱老汉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只烟盒,弹了一支烟在嘴里,叼了一会儿,却没有点燃。 朱雀街斜对过,便是纪天霞开的报社馆子,几套报纸一套班子,连轴转的出东西,这几天忙活起来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拜访纪天霞。 其中几个人,钱镖瞄一眼就知道这些货色是什么来路。 鼓吹“还政”的老牌保皇党,手中的闲钱也不少,见《冲锋报》内容丰富、语言犀利,便挥舞着票子,过来捐献投资。 成不成两说,投个万把块钱,搏个圈子里的名声,那也是好听的。 等到将来凑在一桌搓麻将,一开口便是我蒋王之后或者我鲁王之后也是为圣上出过力的。 出了多少? 万儿八千不算多,三百五百不算少。 总之,心意到了,也就行了。 大约是看到了斜对面的目光,在二楼窗口盯着状况的小安,远远地就看到了叼着烟看街景的钱镖,于是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钱镖也是点头示意。 看到小安,钱镖心中又泛起了嘀咕:李鸦儿之前说是拜会了安敬思,倒是说起过安大郎的死因,真是没想到,安家门路还挺广。 人在杀龙港的纪天霞,听说他的人,或者说跟他打交道的人,也多是觉得纪天霞能力强、气势足。 真要说有什么实力,往下还真没多少人有感知。 但是往上一点点,哪怕是警察局长家里的公子,见了纪天霞,也是主动发烟,而不是颠倒过来。 说白了,纪天霞原先的身份,对杀龙港,甚至对整个北苍省来说,都是值得重视的。 沔州银行的一个行长,还是在“地上魔都”这个富庶之地的行长,不说他的关系网如何,纪天霞自身的资金量,也足够让杀龙港的本地土豪们风闻而动。 当然海贼们有没有风闻而动,那就不知道了。 纪天霞这种人在皇唐天朝之中的特殊性,算是支撑帝国运转的基石性人物,以安敬思这种野路子出身,能够跟纪天霞这样的纯体制精英搭上关系,鲜有巧合。 叼着烟的钱镖观察了一会儿一丝不苟站岗的安乐,明明安乐怎么看都要比王角体面、利落甚至精神,然而钱老汉只是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对王角这个关门弟子,那是更加的满意了。 摸出怀表看了看,钱镖这才掏出一只崭新的镀金煤油打火机,点了烟之后,吞云吐雾了一番。 楼下,王角正翻着名册,这是一起去京城的随从。 头一回,王角感觉自己像个大老板…… 就是土了一点儿。 “姐姐,四姨夫去京城……方便吗?” 王角看着金飞山,语气带着提醒。 成都路忠武军的人,而且是曾经在茶马道颇有名气的“茶南四哥”,哪怕是老了,那也是官方黑名单上的人物。 在羁縻区、边疆区浪一下,可能还行,可真要是悍匪入京,甭管这悍匪是残了还是蔫了,天子脚下,哪里是那么容易浪的。 “官人~~你想一哈办法嘛~~” “这想个屁啊想,除非有官方身份。” 王角想了想,忽然道,“让四姨夫成为警方线人,怎么样?” “……” “嗳,又不是真的让他做线人,就是挂个名嘛。” “……” “怎么不行吗?我现在跟警方有个合作项目,主要是各种案件实录,到时候挂个顾问的头衔,肯定没问题。” “顾个锤子哩问,官人你巴不得四姨爹吃牢饭唛就直说~~” 翻着小白眼儿,金飞山气鼓鼓地在那里坐着,她倒也不是说真的要如何,就是觉得王角这真是馊主意。 这要是传扬出去,那还用回茶南省? 道上朋友一刀捅死了王国,那都算是“惩恶除奸”。 不过金飞山也是不知道,王角手头的项目,还真是可以操作的。 跟刘德光合作的,是官方小黄文,这买卖只要刘德光不傻,肯定会跟上头通气,沿途各省的警方朋友,指定也能分一点儿。 那到时候还能把官方小黄文的“文学顾问”给弄死? 黑不黑、白不白,这夹杂在其中的灰不溜秋,还真是难说的很。 见小妾噘着嘴,王角嘿嘿一笑,搂着她安慰道:“姐姐,我是说真的,你也别担心四姨夫会被道上朋友给做了。咱这是文化人的事情,文化人的事情,跟江湖上的朋友,搭什么界?对不对?” “啥子文化人哟~~官人,莫要猜谜语噻~~” 到底也是跟王角爽了不知道多少秒的,口水吃多了,想法也是会变的,这时候金飞山便知道,王角不是在唬人,而是真有点东西,当即依着王角,“当真能带起四姨爹?” “那必须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哈……” 金飞山顿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只是她却忘记了,第一次跟王角见面的时候,就是被诓的差点嗝屁。 没有细说跟谁合伙,只说是警界精英保驾护航。 到时候去了京城,刘德光的老同学们捞钱的时候,一看案件实录上挂名的人物,居然有“茶南四哥”,那也只会说“茶四先生”,什么四哥不四哥的…… “官人哩意思,四姨爹还能做个编辑儿噻?” “你说编辑的时候,能不能不带儿化音?” “编……辑儿?”眨了眨眼,金飞山忽然反应过来,然后露出了老司机的眼神,“官人~~你好下流哦~~” “嘿嘿……” 这对狗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心领神会,一起“嗤嗤”窃笑起来。 “对喽,官人,去哪个大学读书,你定好了唛?” “手续什么的,先生已经帮我办好了,去了京城,直接报到。” “哪个学校?” 金飞山很是好奇地看着王角。 183 王同学想换学校 朱雀街临街豪宅已经装修得差不多,婚宴的装点也早早铺开,大红的绸缎随处可见,各色灯笼,不外是鸳鸯、蝴蝶之类,偶有凤凰,也是个长灯,自大梁落地,凤尾随风而动,极为耀眼。 如此嚣张,在京城普通人家,还是不敢想的,容易被盯上,反倒是在杀龙港,越嚣张越好。 萧家和刘家的人,先后都过来看过婚宴的布置,都是相当的满意。 大厅里早就备好了几大箱子的钱,都是开元通宝,就等着明天良辰吉日有人过来捧场的时候,便好好地撒上一把。 这年头,不撒币是没办法结好婚的。 是夜,王角还有点小激动呢。 婚房很宽敞,通风透气不说,还相当的凉爽。 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睡,就被别人给睡了。 睡的人是彭彦苒,因为她是萧温小姐姐的“通房大丫头”,理论上,是这么个说法,有杀龙港警察局局长夫人背书的。 吃开了晚饭,王角又蹬着自行车去了“沙县大酒店”,正好遇见了刚要下班的杜大姐,于是嘿嘿一笑,赶紧打了个招呼:“老姐,明天礼金勿要忘记啊!” “哈!桂圆红枣呢,老娘就有,礼金是一角都无啊。” “不是吧老姐,我还说放寒假的时候,给你带一点京城的好东西呢。” “哇,你不说我都忘了,等等,等一下啊。” 杜大姐忙不迭地翻包,好一会儿,找出一只本子,递给了王角,“呐,这些呢,都是我,还有我的街坊邻居,想要买的东西,你放假的时候,记得捎带一些啊。” “不是吧,让我带货?要不要这么物尽其用啊。” “是人尽其才啊!” 点了点王角,杜大姐也是笑眯眯的,“你的外甥外甥女呢,都说你这个舅舅最厉害的啦,你不会放假回来,什么都不带吧?” “放心,包在我身上!” 拍着胸脯震天响,王角笑呵呵地对杜大姐道,“听说京城的大学,都有附属小学的,到时候我去找一些京城专用习题集,将来也考过去!” “真哒?” 听到这个,杜大姐眼睛都亮了,“那绝对不能带得少啊!” “放心吧老姐,你还不知道我?绝对让外甥和外甥女满意啊,小学中学到大学,讲义塞上一条船,够用十年啦!” “那就好,那就好,哇,角仔,你是不知道啊,现在都是抢着进一中啊,东港之前说要搞三中,结果最近这么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起来。真要是建好了,我也不用专门接送啊。” “我在一中还有一间宿舍,将来要是用得上,就让老姐的乖仔去住啊。一中的保安大队长,王百万,你知道的嘛,我本家,我喊他阿叔的嘛。” “啊,你说你,角仔,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本事了。上到警察局长,下到保安队长,你都能混熟啊。” “好说,好说,这还不是托老姐的福?” “哈,嘴甜会说话,明天给你包个大红包啊。” “我可记住了啊!” “明天你外甥和外甥女,给你扮‘金童玉女’啊……辛苦费、车马费、酒水钱……唉,小小年纪,不容易啊。” “……” 收好了杜大姐给的带货清单,王角这才前往钱老汉那里。 见了钱老汉之后,王角这才犹犹豫豫、很是扭捏地开口问道:“先生,这么多大学,怎么让我选这个呢?” “怎么?不好?” “好是好,可是……” “老夫能力有限,真正能帮上忙的大学,其实不多。举凡大学,不管是钦定皇命系,还是武汉系,还是说后来的帝国系,不是朝中有人,就是国朝部堂直属,最不济,在民间也有强力校友。” 如钦定中央大学,或者钦定洛阳大学,王角并非不能去,面试也早就过关,他长得又不丑,还有很强的光环在,对这些豪门学校来说,招过去就是让金字招牌更加响亮。 但正因为是豪门,钱老汉在其中能够左右的,只有一部分职位问题,涉及到生源,反而是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官、学不分家,钱老汉如果还在操持定税大业,那么是可以通过事业反过来影响学术的。 但他没权了,那就是个屁。 当然如果他有学术上的强力名声,自然又是另当别论,即便是没权,至少也不会被挤兑到无能狂怒。 “可……” 王角一脸的悲愤,“可也不能让我去洛阳女子大学吧!” “阿角,你说错了。不是洛阳女子大学。” 钱老汉摇摇头,“是洛阳女子大学,月堤学院。” “……”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这尼玛有区别?! 这他妈不还是女子大学?! 淦! “你是不是以为都一样?” 钱老汉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然后这才道,“创办‘月堤学院’的人,是张子的女儿,她的母亲,叫李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月是贞观大帝的女儿,封遂安公主。” “……” 这尼玛有病吧前辈!前辈! 我叼尼玛的…… “‘月堤学院’的名称由来,便是太湖边上的月堤,而‘月堤’的由来,便是因遂安公主而得名。所以,‘月堤’是谁修的,不必老夫多说吧。” “……” “尽管‘月堤学院’的确是洛阳女子大学下属学院,但是,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招收男生的学院。同时,在教学上,相对独立,学院的院训,取自《师说》中的‘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你在那里做事,要方便的多。” “师、师说?” “难道你不知道《师说》?” 钱老汉眉头微皱,不至于啊,王角这么勤奋刻苦,怎么可能连《师说》都不知道? “唐宋八……那啥,先生,是谁写的?” 不用猜,肯定是穿越者老前辈。 抄袭狗。 “淮南公主和遂安公主共同创作。” “……” 我叼尼玛的…… 风中凌乱的王角,只能再度感慨,穿越者老前辈,那真不是个东西啊。 “所以你要明白,你去了洛阳女子大学的月堤学院,我也方便暗中照顾。毕竟当初月堤学院草创,德明大学也是出过力的。现在那边的博士,也多是江东出身。” “先生,听您的意思……江东还有人资助月堤学院?”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要明白,淮南公主的儿子……” 顿了顿,钱老汉压低了声音道,“当然也不能确定有没有这回事,但是,现在的‘芙蓉联合社’,其创办人,是贞观五十八年的‘芙蓉公子’张常。我个人觉得,有很大概率,他的确是淮南公主的儿子。” “他爸呢?” “你说呢。” 那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