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墨玉有灵 江湖上的人都知晓,裕华城的衙门前有一面鸣冤鼓,专为江湖人而设。 在此之前,江湖人和官府向来是不打交道的。 哪个门派、帮派有什么纷争,不会去找官府解决,同理,官府办案时要是遇上江湖的恩怨,也恨不得绕路走。 你想呀,江湖上哪些恩怨情仇不是动刀动枪,恨不得来个你死我活的,且江湖人讲究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快意恩仇,这个时候官府来插一脚,谁能乐意呢? 所以江湖上的规矩就是如此,恩怨自行解决。 官府的人也不乐意来管江湖上的事。 因为江湖人粗鲁野蛮,能动手断不会动口,说道理也不会听。且他们武艺高强,飞崖走壁,杀了人便逃之夭夭,根本追拿不了。 不过总的来说,江湖人不会主动去找官府的麻烦。 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管江湖事,两方相处还算相安无事。 所以裕华城的这面鸣冤鼓的出现,就有点意思了。 它专为江湖人解决恩怨而设,打破了江湖人和官府不打交道的传统。 江湖帮派有什么冤案奇案,都可以来击鼓鸣冤,请求衙门的人帮忙。 这面鸣冤鼓的出现有这么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帮派的少主,有一天其父因帮派纷争含冤而死了。为了找出真相为父报仇,在下属的建议下,他去了衙门求助。在众捕快的帮助下,总算找出了凶手,为父亲平了反。 经过此事后,他对捕快简直敬佩万分,于是毅然舍弃了庄主之位,去衙门做了一个小小的捕快。 后因断案如神,不但老百姓家喻户晓,在江湖上也名声大噪,因为他帮了江湖上的不少帮派解决冤案。 后来他说服县老爷令做了一面鸣冤鼓,专为江湖人所用。 直到他死去,这面鼓和这个传统依然保留了下来。 但是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去击鼓的。 衙门有三不理: 凡私人恩怨击鼓者不理。 凡帮派之争击鼓者不理。 凡恶贯满盈击鼓者不理。 不过不管怎样,依江湖人的性子,除非真的束手无策,否则绝不会去击鼓。 所以每年来衙门击鼓鸣冤的人并不多。 然而每一次鼓声响起,都会引起江湖的一场轰动。 因为江湖人都知晓,裕华城的衙门,有一神捕,名符墨,人称“鬼见愁”。 传闻没有他破不了案,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久而久之,凡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人,闻者色变。 江湖人都知晓,万万不可得罪裕华城的捕快符墨。 传闻他认识江湖上很多赫赫有名的人。比如神算手许锦,六指神偷甫之明,还有江湖上最大的帮派——正和堂。 总之因他的名气和特殊的身份,江湖上没多少人敢去惹恼他。 这日,阳光灿烂,万里晴空。 衙门里蝉鸣阵阵,炙热聒噪,守门的衙役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急促而响亮的的鼓声打破了一室宁静。 片刻后,一衙役跌跌荡荡的跑进门,“符大人,有人来击鼓了……” * 一阵手机铃声在毫无预兆的响起,打断了一室宁静。 宁子宜回过神来,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姑姑,想了想,按下接听键,略显嘶哑的声音在房里响起,“喂,姑姑。” “子宜呀,这么这么久才回电话?””姑姑着急而关心的声音让她鼻子一酸。 “没事,我刚刚在整理我父母的……遗物。” 姑姑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子宜,你父母出车祸的事,姑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有时候这人的生死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说走就走,唉。” 姑姑在电话里说了一大通安慰的话,无非让她不要太难过,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能想不开云云。 她静静的听着,偶尔迎合一声。 最后,姑姑叹了口气,道,“家里也只剩你一个人了,反正你也读完大学了,你便搬过来和姑姑一起住吧,姑姑和姑丈帮你找个轻松的工作,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千万不要跟姑姑见外。” 前几天宁子宜的父母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被货车追尾,出了车祸,当场身亡。 宁子宜是独生女,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学校办理手续,又是震惊又是慌乱,立马放下手上的事赶了过去。 这几天她一直在忙父母的身后事,货车司机给了她一大笔赔款,足够她过几年无忧的生活。 可是她宁愿不要赔款,只要父母能回来。 毕竟已经23岁了,这几天她一直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处理起父母的身后事冷静的可怕,完全不像一个20出头的姑娘。 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当没人的时候,她心里的悲伤是如何的浓重,每天都失眠,一阖上眼,眼前便涌现出车祸现场那浓烈的鲜红。 很多亲友都过来帮忙,提出以后照顾她,然而她都婉拒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不想寄离人下。 这是她的尊严。 宁子宜吸了吸鼻子,“谢谢姑姑,不过我能照顾好自己,工作我也已经托朋友在找了,不用麻烦你了。” “哎,你这孩子,不要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一家人,姑姑再怎么样,养一个外甥女还是可以的,”她道,“子宜,你自己一人住也不习惯呀,还是搬过来和姑姑一起住吧。” “姑姑,真的不用,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这里是我从小住到大的房子,我舍不得搬走。”她声音低落的道。 姑姑沉默了,半响,她道:“那好吧,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找姑姑帮忙。” 二人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她借口还有事便先挂了。 拿着手机的手无力的垂下,宁子宜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继续收拾父母房里的东西。 锁着的柜子一般放的都是贵重物品,她开了锁,在柜子里找到了几副首饰,一个手镯,三张□□,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贵重的物品,她一一拿出来查看。 突然压在箱底的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吸引了她的目光。 锦盒很精美,印着浅红的梅花络,看起来古色古香。她好奇的打开,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月牙形的半环的翡翠,半透明状,黑中透绿,她知道这种翡翠,也叫墨翠。 看着熟悉的玉佩,她吃了一惊。 --因为她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墨玉翡翠。 她取下脖子上的墨翠,看了看。这一枚是她八岁时外祖母给她的。她记得当时自己发了一场高烧,昏迷不醒,外祖母便去拜了佛,请了一个道士。 那道士说她命中带煞,有非凡之命。俗话说玉能辟邪,也养人,建议家里给她配玉养身。外祖母便拿出了这块听说传女不传男的传家宝墨翠玉,开了光,给她戴上。 说也奇怪,当夜她便退了烧,逐渐好了起来。 后来这块玉她便一直戴在脖子上,再也没有取过下来。 可是父亲为何也有一块? 既然外祖母说是她的传家宝,那便说明这两块相同的墨翠原来并不是同一个主人了。 她疑惑不解。 拿着两块墨翠在空中端详了半饷,并没看出什么。 接着她惊奇的发现,这两枚玉佩单独看起来可自成一块,然而边缘纹路和大小却相似,合起来,便是一个圆。 她想了想,把两枚玉佩合在了一起。两枚玉佩非常吻合,一丝裂缝也没有,仿佛天生就该是这样完整的一块。 突然,墨翠玉佩的中心闪了闪,发出一道微弱的绿光。接着绿光逐渐加强,沿着中间点向裂缝逐渐延伸。 这是怎么回事? 宁子宜瞪目结舌,双眸看着绿光,一时忘记了反应。 待那绿光完全将两枚墨翠融合在一起时,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软软的倒了下去,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失去了意识。 *** 宁静的晚上,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清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树影影影绰绰,在月色下显得阴森肃穆。 宁子宜在一阵刺痛中幽幽的醒来,只觉身上阴风阵阵,四周漆黑一片,立马惊醒,站了起来。 她睁大了眼睛,借着微弱的月色,依稀看得出这是一片树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按了按隐隐发痛的头,努力回想。她记得当时自己明明是在父母的房里收拾东西,后来她发现了房里的一块墨翠.... 墨翠玉佩!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拿着那块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便发生了奇异的事。玉佩融合在一起,还发出刺眼的绿光,接着她便昏过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为何玉佩会发出绿光?这里又是哪里,她是被什么人带到这里的? 这时林子里一阵阴风吹过,她冷得抖了抖身子。夜风中响起阴森的响声,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又像林子里某些野兽的声音。 第2章 南柯有梦 夜风中响起阴森的响声,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又像林子里某些野兽的声音 她汗毛直竖,恐惧如洪水般蔓延。听人说晚上树林里经常有觅食的野兽出现,她听到的不会就是野兽的声音吧?! 她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勉强保持镇定,心里寻思着找棵树爬上去休息一晚,免得被野兽当了晚餐。 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身边便有一棵大树,杆厚枝宽,枝桠分的很开,看起来很容易攀爬。 于是她慢慢的试探着攀爬了上去,找了个结实的杈枝,倚着树干坐下来。 在爬树的时候,她便发现了自己的身上的衣裳不妥,很是碍手碍脚。衣料摸起来像是纯棉的,但是没有平常那些布料那么光滑,身下还穿着半身裙,整套衣裳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里里外外共有好几层。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今天穿的裙子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谁给她换了衣服,为何将她抛在树林里,又何何目的? 她费劲的想了想,她平日里一向与人为善,很少与人吵架,也和别人没有仇呀。到底是谁对她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将她抛在深山野岭? 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想。她累得慌,安慰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己肯定会没事的。 她整了整衣服,准备睡觉。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黑影掠过眼前,停在离她半尺远的树枝上。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鬼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瑟瑟发抖。 那黑影逐渐向她靠近。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是一个男人的脸,约二十出头,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却很奇怪,就像古代的袍子。 她颤着声问他,“你,你是鬼吗?” 那男人没料想到她问了这么一句,怔了怔,下意识的回答,“不是。” 骗人!不是鬼,怎么可能一下子飞到这么高,难道有武功不成! 心里发毛的她没意识到这个“鬼”谁会说人话的。 那男人看着她,歪着头问道,“那姑娘是人是鬼?” “废,废话,我当然是人了。”她缩着身子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 男子想了想,开口道:“此处深山野外,姑娘为何在这里?” 宁子宜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他那不同的口音,和一口拗口的文言文,听得她晕晕的,很是费劲。她眉头一皱,心里的不安逐渐加强。 “我,我不知道。”她愣愣的道。 “不知道?”那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皱起眉。 她被他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勉强保持镇定,抓起刚刚摘的准备垫屁股的树叶朝他扔过去,“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男子忙向她伸手,“姑娘莫慌,我不是什么坏人。” 鬼才行!她在他脸上只看到一行字:姑娘莫慌,我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为了稳住局势,争取更多的生存之机,她嘴里道:“真的?” “嗯嗯。”那人点点头,为了让她相信,他还特意往后挪了一步。 她试探的道:“你刚刚是……怎么上来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树上,你是一直在树林里生活的吗?”她心里抱了几分希望,宁愿他其实一直住在森林的猿人,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也是情有可原的。 “自然是飞上来的,”那人老实的道,不知是怕她不相信还是怎样,他边说边示意,伸出手划了一个弧度,“就是这样,‘嗖’的从地上飞上来的。“ 宁子宜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指尖所指之处,只见他话音未落,突然出现了一个魁梧的黑影,面目表情,双眸平静的看着她,在影影绰绰的月色下,那人像是鬼魅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便站在了树上。 宁子宜吓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浑身颤抖,猛地往后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飞速下坠,尖叫着掉了下去,谁知头颅正好磕在石头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了那男子喊后来的那个人一声,“大人”。 *** 空旷悬浮的空间里,宁子宜的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就像是坠入了一场诡异离奇的梦里,眼前的画面十分清晰,仿佛触手便能摸到。 像看电影一样,眼前出现了画面,一个古代女子满头大汗,辛苦的生出了一个女婴,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亡。 接着便是女婴的父亲,一个古装男子,含泪抱着婴儿,慢慢将她养大。开始的场景还是很温馨的,男子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对女儿千依百顺。 这幕温馨的场景让她想起了车祸而亡的父母,鼻子一酸。 接着女子在父亲的照顾下渐渐长大,家庭十分和睦。她留意到男子的衣装,看样子像是古代的一个捕快。然后画面一转,男人带着女儿背着行李到了别的县城办事,好景不长,不知为何男人突然染了很严重的病,卧在床,看了很多大夫都不好。熬了两个月,最后还是去世了。 父亲去世了,那女子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伤心欲绝,在安顿好父亲的后事后,她无依无靠,最后拿了一根白绫,在林中的一棵树上上吊自杀了。 宁子宜一阵唏嘘。 突然看着那姑娘上吊的树,怎么那么熟悉? 灵光一闪,这,这不是她昏迷前爬上的那棵树吗? 她吓了一跳,不是这么巧吧。 她不禁沉思起来,她和那个上吊的女子有何关系,为何她莫名被人抛在那林子里,还爬上了同一棵树? 正在这时,她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 她骇然,一股凉气直升,这不是她自己吗?那女子面容皎洁稚嫩,只是没有现在的自己那样成熟,透着一股轻灵,就像高中时的自己。 接着又一阵刺眼的白光,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团白雾,逐渐缠绕成漩涡,她没来得急反应过来,便被吸了进去,失去了意识。 在一阵刺痛中,她猛地醒了过来。 映入眼内的,是一顶半旧的暗黄色的蚊帐,愣了愣,这种旧式蚊帐已经好多年前就没见过了。 她记得小时候只在农村用过,现在一般用的都是那种透明的薄纱。 她歪了下头,打量起屋子周围。屋子还算宽敞,只是里面的东西很少,一张圆木桌子,上面摆着几个瓷器茶杯,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窗子是木框,一切都是那么的古朴。 这屋子的主人也太穷了吧,家里居然连一件电器也没有,全部都是木制的家具。 她动了动身子,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十分的奇怪,连襟式上衣,看着就像古代女子穿的。 古代女子?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立马起了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奔那简洁老旧的梳妆台,拿起一面镜子。镜子是圆的,外层套着纹花柄,而且还是一面铜镜。 这是一面比较清晰的铜镜,使她很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容貌。脸上十分素净,清灵可爱,还带着几分稚嫩青葱。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只是比现在年轻了好几岁。 她立马想起了自己做的梦,梦里的那个女子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心里模模糊糊冒出来一种奇异。 宁子宜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屋子。木制的家具,昏黄的蚊帐,古雅的山水画,身上古式的女子服饰。 脑子里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自己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自己莫名其妙被一道绿光带走,做了一场古怪的梦,梦里的女子上吊自杀,而自己刚好又出现在女子上吊的那棵树上。 这么说,她现在是穿越到死去的那个女子身上了。 宁子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这也太离奇了吧。 时间渐渐过去,她也逐渐的冷静下来,开始消化这个信息。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了,那又是谁救了自己?还有,昨晚的两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有武功的世界? 正想着,突然外面响起了女子的说话声,她一惊,忙回自己的床上躺好。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端着一盆水,轻轻的走进来。把盆子放在桌子上,发现了已经醒来的宁子宜,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姑娘,醒了?” 宁子宜不好再继续装下去,含糊的应了一声。挣扎想要起身,那姑娘快步走过来按住她,“姑娘,你头上还有伤,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牵动伤口就不好了。” 不说没感觉,被她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脑神经因起身的动作一痛,脑子痛辣辣的,但还是在那姑娘的搀扶下靠着栏杆坐了起来。刚刚情急没注意,她这才发现自己头上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 “我这是怎么回事?”她扶着隐隐作痛的头,开口道。 那女子道,“姑娘忘记了吗?你昨晚从树上摔了下来,不小心磕着了头,被救了回来。” 她忆起昨晚确实是被黑衣人吓得掉下了树。 “请问,这是何处?”不知怎的,熟稔的古语便这样流利的说了出来,仿佛她本来便懂得一样。 “这里是衙门后院。” “什么?” “你昨晚昏了过去,是衙门的符大人和杨捕快把你带回来的。” 宁子宜静默半饷,昨晚的两个一身黑衣的人便是衙门的人? “姑娘,姑娘,”见她沉默不语,女子喊了她两声,“姑娘为何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浑身都不舒服。 宁子宜朝她虚弱的笑了笑,“无事。” 第3章 巧言智答 那女子道:“姑娘是哪里人呢?昨晚怎么会出现在出现深林里?听说那一片林子可吓人了,晚上经常有野兽出没呢。” 宁子宜想了想,反正迟早都要查自己的身份的,于是便把那女子的父亲病死,在异乡无依无靠,心灰意冷之下最后只好上吊的事说了一遍。 这女子听了宁子宜的故事,不禁为她的“悲惨遭遇”感到一阵心酸。一个女子,流落他处,父亲染病身亡,真的是太可怜了,当下拉着她的手道:“如玉姑娘,你放心,衙门的符大人和杨捕快都是很好人的,你便放心在这里住下吧。” 如玉是梦里那个女子的名字,凑巧的是,那女子也是姓宁。宁子宜心里暗道,说不定几百年前自己和他们还是一家勒。 知晓自己的“悲惨遭遇”后,宁子宜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以后的生存问题。 自己无父无母,回乡之路遥远,也无银钱,正发愁自己要怎么生活呢,听了她的话,精神一振,眼里挤出泪水,“真的吗?那真的是谢谢姑娘了!” 顿了顿,仿佛忆起伤心事般,语气低沉的道:“要是我的父亲健在,我也不必这样寄人篱下,还要麻烦你们,我……” “如玉姑娘千万别这样说,姑娘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如今最紧要的是养好伤....”女子温言安慰她。 二人渐渐的聊起来,宁子宜也从中熟悉了一些情况。那姑娘名翠竹,是衙门隔壁的一户小百姓人家的女儿,衙门里有个捕快是她的堂哥,有时候会给工钱让她来衙门后院清扫下。 翠竹说,她头上的伤已经让大夫看过了,伤的有些严重,脑子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血块,至少需要休养一个月方可拆掉纱布。 没事,越久对她越有利。 她还顺便打听了下衙门的情况。 这里唤裕华城,衙门的县官姓陈,听说陈大人本来是京城里的朝廷命官,因得罪了皇上才被贬到这么一个小县城。不过那陈大人是个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好官,几年来将裕华城打理的整整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衙门里有师爷,捕快等共五十余人。 说了一会,翠竹拿出一套古代女装让她换上。原来她身上那套因为爬树时弄的太过脏了,翠竹早已帮她换下,此时她身上只穿着里衣。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平日里也不常穿的,如玉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便换上吧。” “不嫌弃不嫌弃,那先多谢翠竹姑娘了。”沦落到这样的环境,有得穿就已经很不错了。宁子宜并不是娇气的姑娘,而且看得出那衣裳八成新,应该是她平日里舍不得穿的。 翠竹微微一笑,“那姑娘先换上吧,我先出去了。” 说着她端着洗脸盆出了去,走前贴心的关了门。 宁子宜,不,从今开始她便是宁如玉了。宁如玉拿着那套海棠红的棉纺纱衣,循着记忆穿了起来,刚好合身。 穿好后,她开始思考接下来生活的问题。 自己是一个弱女子,身上一分银钱也没有,还带着伤,如果是此时是在家里,好歹还有一间房子,然而自己偏偏是在流落在外地,无依无靠。 刚刚翠竹姑娘虽然是说让她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养伤,可是这里毕竟是衙门,自己是肯定是不能久留的。待自己伤好后又该如何养活自己,这是个问题。 刚想了一会,头又痛了起来,她只得暂时放下。还是待摸清这里的情况再说吧。 * 晌午,翠竹端了饭菜给她,一小碟青瓜炒蛋,一碟煮蘑菇,及一碗蛋汤,“没什么菜,委屈姑娘了。” 宁如玉知晓想翠竹这样的小户人家,家境不富裕,好几天也吃不了什么肉,这样的菜已经算好了,忙摆摆手,道谢一番,从善如流的吃了。 饿了一晚上,饥肠辘辘,她一点也不挑剔的全部吃完了。 待她吃饱后,突然有人敲门。 二人对视一眼,翠竹道,“外面是谁?” “翠竹姑娘,是我和符大人。”一道清脆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宁如玉记性好,一下子便听出了是昨晚那个男子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谁是符大人?”她小声的问道。 “你竟然不认识裕华城的符大人?”翠竹惊讶的道,见她老实的摇头,向她解释,“符墨大人是衙门的总捕头,昨晚便是他们二人将你救回来的。”哦,总捕头叫符墨。 说着门被推开了,二个穿着一身威严的栗色捕快衣装进了来。宁如玉偷偷打量他们。前面那个便是昨晚跟她说话的男子,长得很是清秀,约十七八岁左右。 后面另一人身材挺拔,棱角分明,坚毅的脸上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势。她打量的目光不小心与他碰上,眼神冷冽,吓得她立马移开了目光。 “这位便是宁姑娘吧。”前面的小捕快看着宁如玉道。 “是的,杨大哥。”翠竹答道,“宁姑娘头上受了伤,不方便下床……” “无妨。”杨捕快道,“翠竹姑娘先出去忙吧,我和符大人有些事要问宁姑娘。” 翠竹点头,行了个礼,先出去了。 宁如玉抿着唇看着他们不说话,静观其变。 那小捕快清了清喉咙,“宁姑娘,可否为我们解答一些疑问?” 宁如玉点点头,一副很配合的样子,双眸蹙起,“若不是两位大人,小女子还不知会如何呢。先在此感谢两位大人的救命之恩,有什么疑问大人只管问,小女子定当如实回答。” 不管怎样,先示好是不会错的。 小捕快听了微微一笑,“宁姑娘莫紧张,我们只是想知晓,你昨晚为何会只身一人出现在深林里?” 宁如玉暗送一口气,又将父亲染病身亡,自己无所依靠,绝望之下生出轻生的念头,自己寻了棵树上吊了的事又说了一遍,话语中着重表示自己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悲惨,说得自己都感动了,一时悲从心来,三分真,七分假的掉了几滴泪。 那小捕快心思单纯,听了她的悲惨遭遇,脸上露出了怜悯的表情,“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在树上发现了断掉的白绫,想必那是姑娘的了。” 宁如玉听了他的话怔了怔。 怪不得她是在地上醒来呢,原来是自杀不成,白绫断了,连忙点头,“对对,那白绫是我的。” “那姑娘晚上为何会在树上?”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符墨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双眼紧盯着她的眸,仿佛能洞察出真假,“姑娘昨晚似乎是准备在树上休息,并不像要轻生的样子。” 她惨烈一笑,道:“也许是上天眷恋,我命不该绝。小女子昨日本来是有了轻生的念头,也确是上吊了。上天并不愿我这么死去,那白绫竟是断了。小女子又忆起临终前父亲让我好好活着的遗言,心里又羞又愧,渐渐放下了之前轻生的念头。当时天色已暗,我又恐下山会遇到野兽,便爬上了树准备在那对付一晚再作打算。接下来的事……你们也清楚了。” “姑娘能这么想是对的,”小捕快慷慨激昂,快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怎么这么轻易便了断了呢?幸好姑娘没事。宁姑娘,以后切不可再做出如此轻生的事了。” 宁如玉假装抹泪,语调低沉,哽咽的道:“说起来容易,可小女子在此无依无靠,身上的银钱早已为父亲看病花光了,我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生活呀!” 小捕快一听,挺直腰身,很真诚的道:“姑娘莫慌,这里是衙门,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只管在这里住下便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宁如玉先是一喜,又沮丧的道:“小女子知晓大人是好人,只是你们已经为我请了大夫治我的伤,我心里已经万分感谢,又怎敢再麻烦大人呢?” “姑娘别这么说,”小捕快挠挠头,“若不是我们昨晚贸然出现,姑娘也不因因此受惊而摔下来,这本是我们的错。姑娘放心,此处是衙门后院,平日里并无人居住,姑娘可安心的留下来养伤,其他的不用担心了。” 宁如玉有些为难,皱着眉犹豫不决。 小捕快又诚恳老实的劝了几句,怕她一个姑娘,若是走了不知在哪安身,定要她留下来。 宁如玉这才感激的点头应了,“那多谢大人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待我的伤好后,我便离开,断不会在此纠缠麻烦大人的。” “没事,姑娘住多久也无妨。” 二人又寒暄了一阵。 原来昨晚他们是在追捕一名逃犯,那逃犯刚好进了她栖息的林子,所以他们才会碰上她。 她则是在心里松了口气,住宿问题暂时解决了。 “既然宁姑娘说是在外地而来,身上可有户籍证明及路引?”符墨突然问道。 她怔了怔,户籍证明?这个她好像听历史老师说过,古代的户籍证明相当于现在的身份证。她努力回想了下,“我的包袱,被我藏在之前租住的屋子里,里面应该有小女子的户籍证明。” 于是她根据梦里的记忆,把原主之前住的地址告诉他们。千万保佑原身没有把这些重要的东西弄不见,不然她不知怎么办了。 在古代,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没有户籍证明和路引,到时候她怎么回乡! 小捕快听了很爽快的便派人去取回来。情况问完了,二人嘱咐她好好休息,起身走了。 *** 直到下午,他们终于把她的包袱带回来了。在那里,不但找到了她的户籍证明和路引,包袱里还有她父亲的户籍本子,及几件换洗衣裳。 杨捕快拿着她父亲的户籍本子,神情十分激动,双手颤抖,“宁姑娘,你的父亲是宁昊泽先生?” “是啊,杨捕快,有何不妥吗?”宁如玉奇怪的看着他。 看他的样子,杨捕快似乎认识她的父亲? 第4章 杨小捕快 “原来宁姑娘竟是宁捕快的女儿,在下失礼!” “……?” 宁如玉疑惑的眨眼,她父亲难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连裕华城的捕快也认识他? 杨捕快激动的心情仍然未平复,“杨某从小便听着宁大人屡破奇案、冤案的事迹长大的,一直对宁大人敬佩有加。曾多次想去拜访,却总因杂事繁忙未能去成。” 顿了顿,情绪又突然低落了起来,“没想到,没想到天忌英才,宁大人还这么年轻,竟然就这样染病身亡了……我……” 她这才恍然般想起,对了,原主的父亲也是个捕快。 “我父亲,他很厉害?”她试探着问。 “那当然了!”杨捕快拍案,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道:“十年前的武状元中毒之事,还有八年前的张家寨寨主离奇失踪事件,那可是轰动了整个中原,幸好宁大人不畏强势,明察秋毫才将凶手找出来。宁姑娘你当时年纪小不知晓,宁大人当时可受江湖的英雄好汉欢迎了。” 我当时年纪小,难道你就大了?宁如玉腹诽,嘴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没听我爹说过呢。” “女子还是不要听比较好,胆子小的还会被吓到呢。”杨捕快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言语的不妥,仍沉醉在自己的思维里。 她嘴角抽了抽,不说话。 杨捕快一把抓住她,“宁姑娘你放心,宁大人的事便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事,以后便当衙门后院是你的家,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抽出被抓住的手,勉强的笑了笑,“那真是多谢杨捕快了。” 他倒没留意,继续自顾自话,“不知宁大人的葬在哪里?我们这些小辈的总要去拜祭下。” 好吧,古人也是流行崇拜偶像的。 宁如玉如实的把坟墓所在之处告诉了他,和他大谈了下关于她爹的丰功伟绩,最后杨捕快才意犹未尽的一副“跟你说话我很开心”的样子,满足的走了。 ** 就这样,借着她老爹的光,她成功的住了下来。 为何说是成功呢?自从衙门里的人知晓她是宁昊泽的女儿后,对她的态度总带着那么一份敬意,将她从头打量到尾,不过仿佛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去寻找宁大人的影子般,这一点令她颇是无语。连那日面无表情的符大人,也不再对她抱有敌意。 直到过了几天,大家才恢复如常。 不过宁如玉可没有那么心思管那么多,她正在努力适应着古代的“简朴”生活。 晚饭是肉丝炒木耳和一碟青菜,宁如玉喜出望外。 翠竹笑着道:“这是杨捕快吩咐的,姑娘身子弱,要多补补才行。” 定是杨捕快知晓她是宁大人的女儿后才给她的特殊照顾!她感慨万分,有个受人尊敬的老爹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别人看在面子上也不敢对她怎样。 这么一想,好像穿越到宁如玉的身上,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之,她因无故穿越到古代的忐忑和彷徨少了几分。在此之前,虽然表面上她看起来镇定而游刃有余,但其实只有自己才知晓那种到了陌生之地、无依无靠、彷徨不安的感受。 叹了口气,她甩去脑子里的念头,既来之,则安之,一步算一步吧。她调整心态,利索的吃完了晚饭。 晚上翠竹又来帮她换了一次纱布,告诉她,明日大夫会再来为她看一次。接着端了熬好的药给她,黑糊糊的一大碗,散发着浓烈的药材味。 她皱着眉苦着脸,双手颤抖的接过去。 她最怕的就是吃药,而且还是这种苦得要命的中药。 为了早已康复,她端起来,一口气把它喝完。 白日应付人,累了一天,而且古代的晚上是没有娱乐的,于是她早早便睡下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没多久她便沉沉睡去了。 ** 次日。 早上卯时起床,刷牙用的是牙枝,是用柳枝做的。她盯了半响,将就着刷了牙。这自然是比不上现代的牙刷,刚开始刷完牙还会牙龈出血,直到过了好几天才习惯。 吃完早膳,翠竹引了大夫进来帮她看头上的伤。她偷偷打量眼前戴着儒帽,背着药箱子的中年大夫,跟电视上演的那些很像。 突然生出逗乐之心,在大夫帮她切脉之时,她“懵懂”的道:“大夫,我伤的明明是头,为何是为我把脉呢?” 那中年大夫面色不虞,“姑娘莫非不信任老夫的医术?” “大夫说笑了,宁姑娘只是好奇罢了,”翠竹忙笑着打圆场,“不知宁姑娘的伤如何了?” 大夫缓了缓脸色,“宁姑娘头上只是磕得重了些,幸好脑里没有於血,平日若是头晕、胀痛、反胃,都是正常现象。”哦,就是所谓的脑震荡。 说着大夫又开了几味药,很高傲的走了。 “宁姑娘,以后切不可如此直接的质疑大夫,这样对大夫很不敬的。”待大夫走后,翠竹低声对她道,“若是有什么不妥,可私下请教便是。” ……古代的大夫都这样高傲吗?她惊愕半刻,须臾无言而对。 不过她没有郁闷多久,过了一会儿,杨捕快双手提着满满的东西进了来,有洗漱用得木盆和牙药,新的被子枕头等等,称这些东西都是为她置办的。 宁如玉感激万分,不好意思的道:“小女子在此养伤,本就是打扰了,还要劳烦杨捕快为我置办这么多,我实在心里有愧。” 杨捕快抹了把汗,年轻的脸上正气凛然,“宁姑娘是宁大人的女儿,我们这些晚辈照顾也是应该的。” 宁如玉竖起拇指,将他好好地夸赞了一番,直夸得他不好意思的挠挠了头,顺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熟络了起来。于是她趁机问了很多关于裕华城的情况。 杨捕快爽快的一一答了。 据他所说,裕华城虽然名字上是一个城,但是非常繁华,百姓安居乐业,这里聚集着十几个江湖帮派,比如罗山派,武当派,还有江湖第一大堂正和堂。 “那昨日和你一起来的符大人是谁?”宁如玉道,“我看着他十分的威严,不言苟笑,应该是位厉害的人物吧。”她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在别人的地头,多打探些是必要的,正所谓知己知彼,免得无意得罪人家还不知怎么回事。 不过昨日那位符大人给她的印象确实很是深刻。一身平常的靛蓝色捕快服穿在身上,并不能掩盖他身上苍劲挺拔之势,棱角分明的脸上淡漠冷静,双目凛冽,仿佛什么也逃不出他的法眼,给人一种冰冷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每每与他对视,她的心里总是无端的生出一种敬畏和心虚,气势顿时便低了一个层次。 提起符大人,杨捕快立马就精神了,脸上带着满满的憧憬,“符大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是我最崇拜的人!” 她乐了,“你最崇拜的人不是我爹吗?” “那是小时候的事,自从我跟着符大人一起办事,心里便十分崇敬他了。” “哦。”宁如玉拉长尾音。 “符大人是衙门最厉害的捕头,”杨捕快说得很激动,“整个裕华城的人莫不知晓符大人的名声,就连江湖上的人,对他都十分敬重。宁姑娘你有所不知,自从符大人来了衙门后,衙门大大小小的案件都让他给破了,把整个城治理得整整有条呢!” “确实很厉害。”她附和的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拿起他刚刚和生活用品一起拿过来的几本话本子,翻了起来。 “宁姑娘,你不信?”他一副痛心疾首、“这么厉害的人物你居然这么不识货”的样子,急道:“我可没有骗你,裕华城里的人都知晓!而且我告诉你,江湖上不只有多少侠女爱慕我们符大人,想尽办法都想要见我们大人一面呢!” “所以呢?”她懒洋洋的道。 他被问得愣了愣,“什么所以?” 宁如玉看他呆呆的样子很是好笑,挑了挑眉,狭促的道:“符大人把城里的贼都抓完了,杨捕快没事做,只好改行去做媒人了?”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怎,怎么可能,我只是随便说说……哼,宁姑娘不愿听便算了。”最后对她摆出一副“不识好人心”的受伤表情,黯然伤神的离开了。 宁如玉抱着肚子笑得不能自已。怎么会有这么呆萌的捕快,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哎,也不知平时出差时别人会不会欺负他。 翠竹端着药进来,“姑娘和杨捕快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快便走了?” “没事,”她笑眯眯的摆摆手,见了她手上黑糊糊的一大碗药,立马苦了脸,“怎么又是汤药?” 第5章 适应生活 “你的伤还没好。自然要继续喝了。” “好吧。”她深锁着眉头接过去,只喝了一口,便觉得一阵苦涩涌上心头,恶心得想吐。突然眼珠一转,对她道:“翠竹,你先出去忙吧,待会我喝完后再拿过去给你。” 翠竹想起厨房里确是还是要事忙,点点头,便出去了。 宁如玉喝了几大口,看着还有小半碗,实在难以下咽,端着药朝门外的大树走去,随便挖了个洞,便把汤药一股脑倒了下去。 这才满意的松了口气。 谁知一转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一身墨衣的符大人,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符墨在门外面无波澜的站着,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她的举动。 宁如玉尴尬不已,第一次做“坏事”,还被人抓包了。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在他的目光下,她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忙呐呐的行礼道:“符大人.....” 片刻后,他抬脚进了院子,直直朝她走去。 她心里直打鼓,他不会要来骂她一顿吧?他好心收留她,还特意请了大夫来,她却如此不领情,暴殄天物…… 在她的忐忑中,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却是缓缓地从衣袖里抽出一物,递给她,“宁姑娘,这是你的户籍证明和路引,衙门的人已经查实过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勉强的笑笑,刚想伸手接过去,却发现自己手上沾着泥土,一下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尴尬不已。 符墨把户籍本子放在桌子上,像是无意的扫了她头上的伤一眼,淡淡的道:“宁姑娘有伤在身,还是不要乱走动较好。”也不拆穿她刚刚的事,说完便准备离去。 她叫住他,“符大人,我想问下,有了路引,我可在裕华城停留多久?”她记得古代对百姓的管理是严格的,凡是外出,都要去衙门开一个路引,上面还要写清外出日期。 “据你路引上的日期而定,你的路引写着的是来裕华城半年,半年后便要回到原来的镇子,若是姑娘想要继续留下来,便要重新来衙门开具申请。” “哦,”她想了想,估量着待自己伤好,赚够路费后,定要回去的,毕竟父亲留下的屋子还在,道,“那半年后回去的话,是否还要在衙门重新开一个回去的路引?” “过去要,但如今不需要了。” “明白了,多谢符大人。”宁如玉朝他行了个礼。 他对上女子那清澈坦然的眼眸,看她仿佛正在认真思考着刚刚的问题。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身上也没有银钱,回去的路恐怕艰难险阻。 他有些不忍,怎么说也是宁前辈唯一的女儿,况又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宁姑娘身无长物,又受了伤,回乡之路恐怕不易,不必急着回去,在此处住下便是。” 她错愕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感谢的道:“谢谢符大人及杨捕快的好意了,不怕符大人笑话,我现在确是身无长物,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一直麻烦你们,又觉得心里有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今日她可总算体会到间中滋味了。 她寻思着待她的伤好了,定要想办法好好挣钱养活自己才行。 符墨道:“宁姑娘不必客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安心在此处住下。” 宁如玉推辞不过,感激的应了。 这次有了符大人的金口玉言,应该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了吧。 古人是多么的淳朴呀,她的心暖暖的,同时也坚定了,一定要在古代好好挣钱混下去的熊熊决心! 她拿出刚刚的户籍证明,看了看。上面的字皆是毛笔写的,她的名字上还盖着官府一个大红印。 原来古代的户籍本子是这样的。 正想着,翠竹突然又端了一碗中药进来。 “刚刚不是喝了吗?为什么还有?”她捏着鼻子,如临大敌般看着那一碗黑糊糊的东西。 “符大人不是说你刚刚打翻了?让我重新再拿一碗过来。”翠竹笑道,“幸好之前煮的时候还剩了大半碗,宁姑娘你趁热喝了吧。” “.....”符大人我恨你。 宁如玉只好再次伸手拿过来。这一次她再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苦着脸老老实实的喝完了它。 *** 于是接下来,宁如玉开始了正式适应古代的过渡期。 首先,早膳永远是白稀粥配咸菜。 这时她无比的怀念现代的油条豆浆。 每日吃的多是青菜,隔好几天才能吃一次肉,这还是杨捕快特殊照顾后才有的恩惠。然而没有办法,有得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宁如玉不敢挑剔,抱着“艰苦奋斗”的信念,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每日的用水必须要去井里打,非常不方便。刚开始她觉得挺新鲜的,然而试了好几次,把桶扔进去都是浮在上面。她向翠竹请教,这才终于装了一桶,然而悲剧的是,水装的太满,她这么一个弱女子提不上来。 翠竹实在看不过去了,每日帮她把水缸里的水灌满,免去了她的辛苦。 到了夜晚,没有任何的娱乐,屋子里点的是那种昏黄的煤油灯,以前习惯凌晨才睡的她,在这里,戌时便早早上床休憩了。 生活单调,但她适应的还好。 白天里,翠竹说要她好好养伤,也不用她做什么事,她只得借了几本风土人情的古籍,琢磨着文言文,俗话说随乡入俗,她多了解些这里的风俗对自己也有好处,免得出什么丑。 不过有时候杨捕快也会来陪她说话。 二人渐渐熟悉了,说起话来也不像以前那样客套。她便缠着他,问他,“你救了我的那晚,不是说正在追一个逃犯吗?你们到底在查什么案子?” 杨捕快坚决的摇头,“宁姑娘,这是衙门的要事,怎么能告诉随便告诉不相关的人呢?” 宁如玉却很感兴趣,哀求道:“小白,你便告诉我吧,我断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保证。” 她是前天才知晓,原来杨捕快的全名叫杨小白。当时她差点笑喷了,他爹怎么会给他取这么一个软萌的名字,平日里穿着捕快服挺威风凛凛,却没想到败在这么一个名字上。 不过其实她觉得他这个名字跟他挺配的,他生的十分白皙,脸圆圆的,有些像娃娃脸,性格又耿直呆萌。 “小白呀小白,你看我怎么说也是宁大人的女儿,正所谓虎父无犬女,你们这几天不都是在忙这件事吗?你跟我说说,或许我也能帮你出个主意什么的。”宁如玉道。 “不准叫我小白!”杨捕快气得跳脚,脸色涨红。 杨小白最讨厌别人叫他的名字,除了符大人及杜神医,别人都是直接称他杨捕快。在他看来,捕快可是多么威风凛凛的呀,怎么能叫这么煞风景的名字。在他的严正抗议和纠正下,大家都不敢再直呼其名。 宁如玉觉得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喜感,一时叫顺了,不愿再改。杨捕快每次听到她喊他的名字,都要抗议一次。 “名字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笑眯眯的道,安抚炸毛的他。 “……”好吧,看在她比自己大一岁,又是自己偶像的女儿的份上,忍了。 “宁姑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喜欢听这些破案的事,万一吓到你那就不好了,”杨捕快苦着脸劝道,他可是一个有职业节操的捕快,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不如我再给拿几本有趣的话本子给你,可好?” 她捂着头,哎呀的叫了一声,“不行呀,我这人心思浅,心里若是藏了事,便非要弄清楚不可,不然我的头又该痛了。” 杨捕快有些被吓到了,“宁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找大夫给你看看?” 额…… “不用不用,我歇会就好。” “那杨某便先告辞,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哎等等……” 留给她的是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宁如玉跺跺脚,哭笑不得。小白呀小白,你怎么变坏了? 哼下次再让我逮到,定要你知晓本姑娘的厉害。 * 她正懊恼着,突然翠竹拿着晒好的白菜干进了来,抹了下汗,道:“宁姑娘又对杨捕快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快便走了?” 宁如玉耸耸肩,“我怎么知晓,也许他有事呢?”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的。 “说的也是,”翠竹微微一笑,回想道:“我今日听说陈大人要在衙门审犯人呢,杨捕快应该很忙。” 她眼睛一亮,“审什么犯人?” “听说是员外杀妻一案,我也不是很清楚。” 宁如玉拉住她,“好翠竹,不如咱们也去看看吧,反正你如今也空闲。” 翠竹吓了一跳,忙摇头,“不行,杨捕快吩咐不能随便出去,而且姑娘你头上还有伤,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然而如玉打定主意要出去,她在院子里已经好几天了,闷都快要闷死了,来了古代这么久,还没好好看过外面的世界,这个大好机会怎么能放过? “翠竹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也不会去很久,咱们去看一会便回来,不会被发现的,”如玉转了转眼珠,道:“审理案子,符大人作为总捕头,定是在场的,莫非你不想去一睹符大人破案时的英姿?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能有的哦。” 幸好之前杨小白跟她说过符大人的事,像她十六七岁年纪的女子,也会爱慕符大人吧。 翠竹一听,果然犹豫了,“可是姑娘头上还包着纱布呢,出去不妥……还是算了吧。” 第6章 堂主有案 翠竹一听,果然犹豫了,“可是姑娘头上还包着纱布呢。” 看来她赌对了! 符大人的魅力真是无边呀,她暗里赞自己机智,继续眨着星星眼说服她道,“这个简单,你去借两套儒装来,戴上儒帽,咱们扮成男子出去,这样也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在她的极力鼓吹下,翠竹终于点头,回去拿了两套儒装过来。衣裳是翠竹的弟弟的,他这两年个子长得快,年前的衣衫已经穿不下了,于是她便拿了过来。 二人穿上青白色的宽袖儒衫,宁如玉则戴了一顶儒帽,红唇皓齿,看起来倒有几分似个俊俏的玉面书生。 翠竹引着她出门,去了衙门门口,只见那里已经围了很多百姓,喧闹一片。 她凭着小巧的身躯,灵活的挤了许久,终于挤到了前面的位置。 放眼望去,只见衙门公堂上,高大严肃的衙役穿着青衣红褂子,手上拿着水火棍,一动不动的站成两排。 公堂上,陈大人身穿官服,头戴官帽,正襟危坐。 一旁还站着三名捕快,皆神情严肃,腰上的大刀显得整个人威风凛凛。 其中最显眼的,便要数站的最前的符墨,一身靛蓝色的官服,挺拔苍劲,手上握着腰间的绣春刀,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浑身上下像是落了意蕴,让人移不开眼。 下面跪着三个男子。 想必便是今日要审的人。 外面很是吵杂,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好一会,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左边穿着华服、虎腰熊背的男子,是个员外,他的妻子无端在房里悬梁自杀了。 然而妻子的娘家人却不相信她是自杀的,便报了官。 经衙门的人多方调查后,发现他妻子的死亡确是不寻常,不是自杀,杀人凶手便是那个员外。 员外当然不认了,他一直喊着冤枉,并振振有词的道,事发当晚他一直在自己的酒楼里休憩,并无回过府。 即使是在公堂上,他也不老实配合,一直在嚎叫着冤枉,连大人也奈何不了,浪费了很多时间。 而他妻子的娘家人指着他大骂,双方说着说着吵了起来。 “安静安静!”陈大人一拍惊木。 正在此时,杨捕快站了出来,拱手道:“大人,属下有话说。” 说着便让人呈上了一套褶皱半旧的衣裳,符墨则冷声道:“这是在员外府里夫人的房里找到的,据下人称,这是混在夫人生前的衣裳收拾准备一起焚烧的。” “这是我以前的衣裳,旧了,穿不了,一并烧了又如何,谁管得着?”员外嘴上倔强的喊道,低头的一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据你所说,事发当晚,你并不在场,而是和你的小厮一起在自家的酒楼过夜。我盘查过小厮,当晚他虽然和你一起,但并不在同一个房里,而且他说当晚确是没有回过府。可是我问了府里看守大门的小厮,他说那晚你的贴身小厮似乎曾回过一趟,说是要按你吩咐去书房拿东西,但是天色已黑,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他身上的衣裳,倒像是现在的这一套。” 那员外刚想开口,符墨用目光制止他,冷冷的道:“两人的口供为何会矛盾,你心里清楚。还有,徐捕快去问了城里的所有买布的店铺,发现你曾在城门前的张家布铺买过一匹白色棉布,我把夫人所用的白绫拿过去让张老板看过,认得是店里买的。” 杨捕快也上前一步,大声的道:“符大人说的没错,证人张老板已带来,大人可召他一问便是。” 符墨继续道:“许员外,当晚你把贴身的小厮带去酒楼,给他安排了事,而自己则是穿上小厮的衣裳,趁着天黑偷偷回了府,然后潜入夫人的房里下了迷药,作出她是悬梁自杀的假象,接着再次回到酒楼上,假装自己并无回过府。不知符某说得可是事实?” “你,你胡说!”员外白了脸,却还在硬硬撑着。 “你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想当晚你回来时,看门的小厮顺口问了你一句,你做贼心虚,怕衙门的人会盘问,便将他调走了。若不是你这反常的举动,可能我们还未能这么快发现不妥。”杨捕快哼了一声,向他走近一步,厉声道:“不知许员外还有什么可说!” 那许员外虚脱般瘫坐在地,脸色一下子白了,颓废的垂下了头。 接下来的事便简单多了,许员外的事败露,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外面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齐声叫好。 “符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多难的案子在他手上都能解决!” “是啊是啊!” 在一片称赞声中,还夹杂着几个女子的应和。她这才发现,也在女子在围观。只见那几个女子一身窄袖襦衫长裙,腰间配一半寸宽的软玉带,手里持一把长剑。 想必这就是江湖上的侠女子了。 只见那几女子脸色粉里透红,神情激动,“符大人还是那样的神机妙算,断案神速,我刚刚看他说话的样子差点要窒息了。” “而且符大人的声音也是那么的迷人,我快要陶醉了。” 另一女子作捧心状,“对呀对呀....符大人永远那么厉害.....” 听得宁如玉下巴都掉了下来。 她本来还以为杨小白说得夸张了,原来是却有确事。可是你们是女侠,女侠呀,怎么能这么不矜持呢!! 宁如玉失望的继续看公堂,陈大人正在慷慨激昂的判决,她无聊的左顾右盼,一不小心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只见符墨正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双眸,怔了怔,心里蓦地一慌,下意识的缩了回去,被前面的人挡住投来的视线。 符墨看着衙门外的方向,轻蹙起眉。刚刚那儒装女子,他只一眼便认出了是乔装打扮的宁如玉。 她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怎么跑出来了? “大人,有什么不妥吗?”杨小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外面的公堂,低声道。 “无事。”他淡淡的道,收回了视线。 这边,身后的翠竹终于看见了宁如玉,忙拉住了她,脸色红红的,不知是被符大人的英姿惊艳到的,还是被人群挤得喘不过气,“宁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不然被发现便不好了。” 她点点头,反正也快结束了,只是可惜不能去街市上一逛。她听话的跟着翠竹回了后院,换回原来的衣裳。 “翠竹,你说这么一套衣裳也挺好的,以后咱们也继续这样子出去吧。” “还出去?”翠竹提高了声音,觉得不妥,复低声道:“宁姑娘,这次都已经很不妥了,咱们女子怎么可以穿这么不伦不类的衣裳出去呢,你行行好,一切待你伤好后再说罢。” 在翠竹的苦心劝说之下,她总算打掉了要出去的念头。 不过幸好还有杨小白会经常过来后院。 杨小白常常从外面回来,给她讲自己又去了哪里哪里办案。还会给她和翠竹包一些小吃回来,比如炒栗子,糯米糕,鲜花饼等。 于是她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对裕华城的了解也多了很多。 然而宁如玉仍然没有忘记几天前追着杨小白问的那件案子。他越是不想说,她倒越是感兴趣。 “宁姑娘,你为何非要打听那件事呢?”杨小白蹙着眉道,“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些恩怨纷争罢了,没什么好听的。” “我当然要知晓害得我被你们误会的家伙是谁,”宁如玉挑挑眉,“小白,这里只有二人,你偷偷告诉我也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发誓,定不会泄露出去的。否则……” 她顿了顿,不怀好意的低声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便把你心悦翠竹姑娘的事告诉她!” 杨小白满脸通红,慌得结结巴巴的道:“你怎么知晓……”立马发现不妥,闭口。 可是已经迟了。 宁如玉笑眯眯的道:“怎么办,你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杨小白耳尖都红了,挣扎半晌,无力的道:“你怎么知晓的?”明明他隐藏得这么深,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心思呢,他垂头丧气的想。 她怎么能不知晓?每日有事没事都跑来故意找自己说话,那眼睛不知偷看了多少次翠竹。 若是翠竹在,他总会多逗留一会,跟她们说一些路上趣闻,还带那么多小吃回来。她才不信是他是带给她的,还不是为了翠竹。 想到她这些天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都是借了别人的光,心都碎了一地,枉她还以为自己年轻几岁,还有了魅力过人,老少通吃的技能。 她望月兴叹,都是套路啊套路。 “你那点心思,本姑娘怎么看不透?”她睨了他一眼,“你再不说的话,那我便去找翠竹了,”说着装作要走,“翠竹,我有事……” 杨小白急得满脸通红,一把拉住她,“宁姑娘别这样……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复低声道:“说好了,你不准跟任何人说,也不准跟翠竹姑娘说我的事。” 她点点头,伸出手,正色道:“嗯,我发誓绝不会说出去。” 杨小白这才叹了口气,坐下来,思索了一会,将经过娓娓道来。 半个月前,九华派的叶堂主来衙门击鸣冤鼓。 事情是这样的。叶堂主说,他在三天前收到一张匿名的纸,是用一支十分寻常的飞镖钉在大堂门上的。 里面写着一句威胁的话,内容大致是找他报仇雪恨,要在四月十五取他的命。 叶堂主收到这张字条时,心里纳闷,想了许久,不知是谁写的。要知道他做堂主那么多年,结的仇也不少,有仇家寻上门来也正常。 可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报仇雪恨还带提前预告的。 第7章 初露头角 这可真是江湖上少见的。 不过江湖上还真有发生过类似的事,那便是八年前张家寨寨主离奇失踪一事。 当时有匿名者给张寨主发了一封预告书,说是要把他寨里的几个兄弟都杀了,还指名道姓,附上日期。 当时众人都不当是一回事,还以为是个恶作剧罢了。 谁知到了信上所说的日子那天,被指名的人被杀死了,上面只留下一张下一个名字和日期的白纸。 众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但是即使如此也无济于事,那凶手一连预告了四人,也依日期一一杀害。 无论众人用了多少办法,依然什么也查不出来。最后,他们只得求助了当时的衙门。在衙门的协助下,才终于水落石出。尽管如此,张家寨死了四个举足轻重的当家,受了很大的重创。 当时这件大案震惊了整个江湖。 而如今,叶堂主怎么也想到,这样的事居然有一日会发生在他的头上。 依他多年的见闻,若不是恶作剧,那便是,要来杀他的人是胸有成竹,深不可测的。 叶堂主虽然并不怕他,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立即加重了庄上的防范,暗里还派人偷偷去查飞镖的来历。 若是发现可疑人等,便立马抓捕。 叶夫人也很是担心夫君的安危,想起衙门里的捕快符墨,便劝叶堂主请求符墨派人保护,协助破案,希望能找出写字条的人。 虽然他对符墨的事迹也有所闻,知晓他无案不破,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可是他还是别扭着不肯,江湖上的恩怨怎么能让官府插手呢。 叶夫人劝了许久,他才终于松口,派人去衙门击了鼓,说清了事情原委,让符墨和衙门里的捕快一起保护他。 可是叶堂主还是被杀了,在有着百来人的庄子上,他最终还是被杀了。 他倒在平时练功房里,被人用剑刺穿胸口而死的,一剑致命。 只留下一封信,上面一个“容”字。 “容”是叶夫人的闺名,上面划着一道鲜淋淋的血痕。 右下角写着下个月初五。 经过字迹的对比,众人确认,这张字条上的字迹跟上前叶堂主收到的一模一样。 其实一开始,众人并不相信字条的内容,以为只是一个效仿以前的恶作剧或者是恐吓罢了,毕竟他们庄子上有几百人呢,还怕他一人不成。 直到今日叶堂主出事,他们才蓦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衙门的人同样也很重视,毕竟他们是叶堂主花了大价钱请来保护他并抓出凶手的,却因一时疏忽而让叶堂主被杀。 于是七华派上下及衙门的人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也不得不将彼此的敌意收敛,共同应对这件大事,好好保护叶夫人。 宁如玉听得入迷,这简直是要比电视剧还要精彩呀! “那事发当晚你们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而且九华派上下有几百人,凶手行凶时,竟没有一人发现?”她提出疑问。 “当时天色已黑,庄子上只有看守的人在,加上衙门上的人,也不过四五十人罢了。那时叶堂主正在练功房里。那里是七华派的地方,我们外人是不能踏足的,而且平时只有堂主贴身的下属才能进出。当晚出事时,众人只听见里面发出一声惨叫,回过神来,刺客早已逃出府了。” “这么说,当时你们是看到刺客了?” 杨小白道:“这自然是的,只可惜当时天色漆黑,只看到隐约一个黑衣身影,我和符大人便追了上去,看到他逃进了林子。” 所以后面他们发现了正在树上准备憩息的她。 宁如玉哂笑,想了想,“那叶堂主是怎么死的,是胸前中剑还是背后?周围有没有打斗的痕迹?” 杨捕快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回想道:“我记得叶堂主是胸前中了一剑,流了很多血,我和符大人将屋子查看了一番,有打斗的痕迹,帘子被割断了,里面的桌子,柱子等有刀剑划伤的痕迹....” 他喃喃的继续道:“叶堂主的武功在江湖上并不低,而且为人谨慎,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杀害,可见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宁如玉平时爱看推理小说,对这些案件什么的很是感兴趣。听了他的话,她恨不得亲自到现场看一看。 听了他的话,她陷入沉思,当时庄子上的人有四五十人,而且个个都是有武功的人,便是那刺客的武功有多高深莫测,他真的有胆量冲进庄子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杀了,还能逃出去? 还有,他是如何躲过上百双眼睛,悄无声息的进入庄中的? 他又是如何知晓当晚叶堂主是独自一人在练功房里的? 该不会将庄里上下翻一遍,十分幸运的在练功房里发现他,凭着高超的武功将他杀了? 不,不可能,这样的风险太大,任是谁一个人在庄里到处晃,定会引起别人怀疑。到时不但杀不了人,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低下头又换了个思路。 想了许久,她只想到两个可能。 一是刺客借着天色偷偷进来,刚好发现叶堂主在练功房,而且他身边又恰好没有人,便趁机将他杀了。那就不得不说刺客的运气好得爆棚,遇着了这么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不过在此,有一个比较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刺客定是对庄子里面的构造有一定的了解,否则庄子那么大,你运气再好,杀了人找不到逃走的路线怎么办。 二是刺客本是庄子里的人,且对叶堂主平时的生活有一定了解,在当晚发现叶堂主独自在练功房,于是便潜了进去将他杀掉再逃走。若是这样的话,追查起来便麻烦很多了,七华派里有那么多人,且有的不住在庄里,行踪无法掌握,有的可能被派出去办事,他可能偷偷回来也说不定呀。 “叶堂主固定每晚会去练功房练功的吗?”宁如玉静默半刻,开口道。 杨小白道:“听叶夫人说,一般是是晚上练功的。” “那有多少人知晓他这个习惯呢?” “叶堂主身边服侍的人,以及门下几个副堂主都知晓。因为庄里的内院即使是七华派的人也不能顺便进出。” 这样子,她想了想,又道:“叶堂主的剑上是否有刺客的血?” 他摇头,“没有,剑上干干净净的。” “那你们没有在练功房里找到有关刺客的任何蛛丝马迹吗?比如通过伤口的大小能否看出刺客所用的剑,堂主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 “仵作已经检查过了,从伤口推测出剑是平时江湖人士常用的剑,至于他身上,好像只有这么一个伤口。可见刺客的武功是如此的高,”杨捕快挠挠头,“其实,宁姑娘,你刚刚所问的问题我们符大人早已想到了,也查过了。” “.....”她脸一红,好吧,她这是在班门弄斧。 但是她又忍不住一问,“那符大人有没有想过刺客是七华派里的人?” 杨捕快点点头,“这个大人自然猜测过,我们还在继续查。不过宁姑娘你也很厉害,只是听了我这么一讲,便也猜出可能是庄里的人,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言语中的夸赞实心实意。 她心里这才好受点,假意谦虚一番,“哪里哪里。”其实她只是看的推理小说多了,想问题的角度便广了许多。 只要是人,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的。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刺客对庄子和叶堂主平日的作息是调查过一番的。 杨捕快看了看天,“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值班呢,宁姑娘,在下先告辞了。”叮嘱她今日的事千万不可跟外人说起。 案子也知晓了,宁如玉自然肯放他走,不过走前也嘱咐他,“若案子有了进展记得告诉我。” 待杨捕快走后,宁如玉还在思索刚刚的案子。 如今的关键是,刺客是如何避过众人耳目去到练功房将叶堂主杀害的。 照杨捕快所说,叶堂主的武功也不低,怎么一点也伤不了刺客,莫非那刺客真的是深不可测?既然如此,那他怎么不呼救,只要大喊一声或是扔个杯子做出些动静,定会有人发现的。 她托着腮在坐在石椅上想着,翠竹看到她一动不动的,好奇的走过来,“姑娘在想什么呢?杨捕快走了?” “没想什么,”被她打扰,她摒去思绪,换上了笑道。 翠竹道:“姑娘头上的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午请大夫过来看看,应该可以拆掉纱布了。” “真的?”她高兴的道,“太好了,天天绑着纱布麻烦死了,我早就想拆掉了。” 于是待她吃完午膳,翠竹便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还是上次那个大夫,不过宁如玉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敢逗弄他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检查了她的身子后,点点头,道头上的伤恢复的很好,便帮她拆掉了纱布。 当天晚上,她勺了满满一桶水,痛快淋漓的洗了一次头。自从她穿越过来,因为头上的伤不能碰水,只能忍着,实在受不了也只能小心翼翼的随便洗洗,忍得辛苦死了! 洗完澡后神清气爽的她,待头发干了后,发现又有一个新问题困扰她。 她并不会梳古代女子的发型! 第8章 护肤之道 现代的女子一般都是留着一头长发翩翩散落肩上,要不便是扎个马尾或是丸子头,轻松简单。 她以前就是扎马尾的。 而古代,女子的发型又繁琐又复杂,款式多样,比如飞仙髻,凌云髻,堕马髻等等,看的她眼都花了。她一个现代人,哪里懂这些? 之前因为包扎着纱布,翠竹便为她一部分辫了双鬟,一部分自然垂下,城里也有不少姑娘是这样辫的。 现在她的伤已经好了,总不能再麻烦翠竹吧。 她咬着下唇,厚着脸皮向翠竹请教了一番。 翠竹微微吃了一惊。她应该是没想到还有女子不会梳头的。 宁如玉心虚的讪笑,撒了个谎,说自己以前在家都是奶妈服侍她,帮她梳头的。 翠竹这才理解的点头。怪不得之前宁姑娘什么都不懂呢,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听人说过,大户人家的小姐连穿衣都有丫鬟服侍呢。 于是教了她时下流行的垂鬟分肖髻。首先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颈上的发尾使其自然垂下,垂于肩前。 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宁如玉苦练了好几天才终于弄得有模有样。 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宁如玉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原主以前吃不饱,又不注重护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容貌底子还是有的,可脸上的肤色发黄黯淡无光,缺乏弹性,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也没有光泽,眼圈发青,身子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看起来哪有十几岁少女的模样。 她黯然掩脸。 连前世的二十多岁都不如! 她摸着自己粗糙的脸,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好好护理自己的肌肤,恢复原来的样子! * 七华派的玄武庄里。 明亮宽敞的大厅里,放眼望去,只见两旁都坐满了人,左侧是七华派的几个副堂主及手下,右侧则是以符墨为首的几个捕快。 众人正襟危坐,神情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整个大厅的气氛浓重压抑,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七华派的郑副堂主性格浮躁粗鲁,忍了好一会,终于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粗矿响亮:“你们到底商量出什么没有?要我说,就把七华派的里的人都派出去,我便不信那个凶手能逃到哪去,要是让我知晓是谁杀了堂主,我老郑定要他不得好死!” 七华派下有四个副堂主,分管各处事务,这郑副堂主便是其中一个。 “老四,你稍安勿躁,”另一个副堂主出言制止他,“我们和符大人都在想办法。别担心,只要那凶手再出现,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就是,老四,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坐在最前的中年男子蹙眉道,“符大人还在此,怎能如此无礼。”他是七华派的二当家许蒙,也是叶堂主身边最得力的人。 “许堂主不必多礼,”符墨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声音冷冽,“那凶手留下的纸条上言明下个月初五会再出现,所以如今最紧要的事,是如何保护叶夫人。” “哼,凶手竟敢如此大胆挑衅,还真当我们七华派的人好欺负不成?!”郑老四青筋暴起,暴躁的喊道,嘴里都囔着什么“抽筋扒皮、不得好死”等词。 许蒙沉下脸,低声呵斥,“老四!” 郑老四这才住了口。 许蒙脸色缓了缓,对符墨道:“那凶手的武功高深莫测,连叶堂主也不是他的对手,符大人,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叶夫人静静的听着,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符大人,妾身只希望能有一日能为夫君报仇,抓拿凶手的事便交给你了,我们七华派的人感激不尽。” “叶夫人放心,抓拿凶手的事,我们衙门的人也会尽力,”符墨向上座的叶夫人颔首,看向许蒙,“许堂主,你加派人手保护叶夫人,断不能让可疑人等靠近夫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对了,许堂主,符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符大人请说。” “有一事符某一直不明白。当晚凶手是如何无声无息的潜入庄里的。可否准许符某再去一次案发现场,兴许能发现什么遗漏的线索。” “这自然可以,”许堂主释然,点点头,“辛苦符大人了。来人,带符大人过去。” 几个下属上前领命,引着符墨一众衙役前往内院。 途中,杨捕快低声问符墨,“大人,为何不告诉七华派的人,凶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人。” 符墨静默,淡淡的道:“我自有主张。此事你也不许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杨捕快挠挠头,虽不懂符大人的心思,但也将他的话谨记心里,跟在身后。 符墨走后,厅里的人也逐渐散了。 只余许蒙及他的手下。 “堂主,你怎么放心让他去,若是符墨真的查出了其他什么……” “无事,”许蒙道,“我了解符墨这人,为人谨慎寡言,跟案件无关的事,不会随便说出来。” “可是……” * 符墨单膝蹲在练功房的地上,时而皱眉时而思考,锐利的双眸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果然如他所料。 这里太过整洁,除了桌子上的刀痕,打斗的痕迹并不明显。之前因为天色已暗,看得没有那么细。 正蹲下身子想去看桌子上的刀痕,突然外面有人敲门,“大人。” “进来。” 一捕快进了来,行礼道:“大人,张仵作求见,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和大人禀告。” 符墨站起来,“吩咐他在衙门等候,我马上过去。” * 天色澄净,万里无云。 宁如玉手里提着一小袋磨好的绿豆粉,从村里的磨坊慢悠悠的出来。 绿豆是翠竹在她的请求下,从家里拿给她的。 绿豆在这里并不稀罕,家家户户都种有一些。 自从宁如玉伤好后,便决定要好好调理自己身体,特别是脸上的肌肤。 她首先想到的是敷面膜。 在现代的时候,她曾自己捣鼓过各种的面膜,都是用一些比较常见的材料做的,比如鸡蛋、蜂蜜、牛奶等,也有用草本做的,绿豆面膜便是其中的一种。 因为绿豆很便宜,而且做面膜也很简单,她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做。绿豆面膜有美白,控油功效,还能淡化雀斑呢,效果还不错。 把绿豆磨成粉之后,加上凉水搅拌成糊状,均匀的涂抹在脸上敷一刻钟,便是简易的绿豆面膜了。 除此之外,她还自制过鸡蛋蜂蜜面膜和青瓜面膜,只是目前以她的条件来说,还做不到这么“奢侈”。 毕竟大家现在还处在温饱阶段,鸡蛋还是个稀罕物,要是让别人知晓她拿鸡蛋敷脸,定会说她暴殄天物呢。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敷面膜这种事还是偷偷进行比较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么先进的做法的。 她便想边走,过了桥后,迎面碰见了提着一篮子菜的丁大婶。她笑着友好的跟她打了招呼,站着寒暄了一会。 丁大婶是住在衙门附近的人,也知晓衙门后院里搬来一个姑娘,二人碰过几次面。 宁如玉觉得邻里关系也很重要,平时打探消息什么的,问她们最清楚了,而且这个丁大婶也挺好人的,性格爽朗。两人都有心交好,于是渐渐便熟悉起来了。 临走前,丁婶还硬塞给她一个木瓜,说是树上刚摘的,可新鲜了,让她拿回去补补身子。 她推辞不过,只好感谢的接了。 掂着木瓜,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小馒头。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小馒头也是要补补的。 听说木瓜有丰|胸的效果呢,以后也要多吃些,她想。 宁如玉刚回到院子里,放眼望去,只见杨捕快和翠竹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二人都很拘谨,隔着一张桌子,翠竹在低着头做针线,小心翼翼的回话。 宁如玉眯眯眼,有情况。 她正准备弯腰,踮手踮脚回房,还没走两步,就被眼尖的翠竹发现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宁姑娘,你回来了!” 二人看向她。 她略微尴尬的笑笑,“是啊,你们在聊什么?” “杨大哥问我一些事罢了,”翠竹有些无措,“对了宁姑娘,杨大哥找你呢,你们聊吧。”说着抿着唇,端着针线篮低头走回去了。 “小白你找我?”她被翠竹的话吸引,也忘了要打趣他们,走过去道。 杨捕快脸上也有点赫色,忙从石桌上拿出一个鼓鼓的纸包,递给她,“给,宁姑娘,这是你要的红枣。” 她惊喜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如拇指大小的红枣鲜红欲滴,笑了,“谢啦,小白。” 心里盘算着,省点吃一天三颗,能吃上一个月多呢。 红枣补血,正好适合如今面黄肌瘦、身子虚弱的她。宁如玉一心想要好好补身子,忆起红枣滋阴补血,于是便叫杨小白外出时顺便帮她买一些回来。 这个时候的人们不知道红枣的功效,只当是花生瓜子一样的零嘴,街市有卖,十分的便宜,这么一大包也就十文钱。 杨捕快当时听了心里还嘀咕着,这宁姑娘怎么喜欢上吃枣子了,又干又小,还不如吃煎饼呢。 宁如玉不知他心里所想,只用一种憧憬的眼神看着手上的红枣,双手微微颤抖。 以后恢复美貌就靠它了! 杨捕快咳了一声,“对了,宁姑娘,上次说的关于叶堂主一案已经有进展了。” 她惊喜的抬头:“有何进展了?” “昨日我和符大人又去了一次山庄,验尸的仵作有了新发现。”他低声道。 第9章 识破疑处 “昨日我和符大人又去了一次山庄,验尸的仵作有了新发现。”他低声道。 她竖起耳朵。 “仵作说,叶堂主的伤,并不是长剑刺死的,而是凶手先在他的胸口上刺了一刀,那长剑只是掩饰。” “仵作如何得知?” “因叶堂主的衣衫上有溅出的血迹。”杨捕快道,“若是长剑,只会流出大块的血,而他的身上,有多处斑斑点点的血迹,当时是夜晚,看不出来。幸好仵作心细,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仵作再次检查他的伤口,发现他胸脯里其实有两道伤口的痕迹,虽不明显,却也能说明叶堂主确是被刺了两下。” “竟有这样的事?”她瞠目,“凶手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泄愤吗? “暂时还不清楚。”他摇头。 他也想知晓。 宁如玉沉默,大脑飞速运转。 记得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有人说过,若是死者身上出现非自然状态的死亡症状,通常是凶手为了掩盖一些不想让人知晓的痕迹。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到底想要掩饰什么? 直接用剑刺杀难道不是更方便吗? 方便——对了! 她脑里灵光一闪,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杨捕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见她喜上眉梢,不禁问道:“宁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她嘴角噙着笑,张张口,突然转念一想,道:“符大人对于叶堂主的伤口有说什么吗?” 还是先问清楚再说,免得她又班门弄斧。 杨捕快老实的摇摇头,“符大人也正在思考凶手的用意。不过他如今还有别的案子忙,从仵作那里出来后便回衙门了。” “他真的没跟你说过什么?” 他点点头,“符大人若是知晓什么,他会告诉我的。”他跟着符大人已经两年了,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办案,若是自己问他什么,他一向不会隐瞒。 她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斟酌的想了想,才对他道:“我好像猜出了凶手这么做的用意了。” “是什么?”杨捕快精神一振,眼睛睁大。 她神秘的一笑,并不说,反而问起他,“若是两人打斗,短刀和长剑,哪个好用?” “自然是长剑了,”杨捕快道,“江湖上谁不是用长剑的,长剑伸得长,既容易攻击别人,又利于防守,小小的一把短刀,若是要伤人,得近身才能刺到对方。” “对,就是近身。”她点头,“凶手一开始用的是短刀,那说明当时两人离得很近。” 杨捕快搔头,“于是这样子不对呀,凶手若是用短刀刺杀叶堂主,以堂主的身手,当时又有长剑在手,应该能抵挡才对。” “你说得对,”宁如玉扬起笑,内心激动,“所以凶手只能是趁叶堂主不提防的时候才能得逞。” “有人要来杀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杀他的人,是他熟悉的人呢?”她道,“凶手极有可能是叶堂主认识的人,所以他才能趁叶堂主不堤防的时候,走近他,然后用刀子刺入他的胸口。” 她仿佛看见叶堂主死前那不敢置信的眼神。料他怎么也想不到,杀他的人,竟会是他信任的人。 她喃喃道:“你上次不是说能进入练功房的人,只有他身边亲近的人吗?凶手也许是那几个副堂主,他们应该是有权进入的,或者是服侍叶堂主的人。” “宁姑娘,你说的有道理!”杨捕快激动的握紧手上的杯子,听她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是这样。是呀,只有叶堂主熟悉的人,才能靠近他的身边! 他越想越觉得真相是这样,恨不得马上站起来去告诉衙门的人。宁如玉忙拦住他,“哎,别那么冲动,先听我说完。” 他疑惑的看向她。 她好笑的道,“你这样毛毛躁躁的性子,怎么适合做捕快?” 杨捕快听了这话,不开心了,反驳道:“我哪里毛毛躁躁了?” “那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她不容置喙的道,“就算知晓凶手是叶堂主熟悉的人,可是人那么多,你又怎么知晓哪个是凶手?” 杨捕快刚想开口,被她一下子打断,“你是不是想说,既然凶手已经锁定是那几个人,到时候一个个盘查就能查出了是吧?”相比之前大概猜到凶手是庄子上的人,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 他点点头。 “凶手既然有这么完美的杀人计划,那他肯定是已经做好安排了,你这样莽撞的去盘查,不但不能查出什么,还会打草惊蛇。” 杨捕快一怔,慢慢的坐了下来,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思考她说的话。 “查肯定是会查,不过你们可以偷偷进行,不能让庄里的人发觉。还有,当天你和符大人不是见到凶手了吗?她道,“我不知晓凶手为何会暴露自己,按他杀人计划的谨慎,他应该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 她皱着眉想了想,“要不就是当时有什么打乱他的计划,所以他才不得不暴露自己。也有可能是这是他的计划之一,让大家误以为凶手是庄子外面的人。” 杨捕快一听,赞同的点头,“我明白了,我可以去查当天叶堂主出事的时候,有谁是不在庄子上的。” 不亏做了两年捕快,脑子转得挺快,她笑,“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那几个副堂主你也一并查下吧,毕竟他们也是叶堂主熟悉的人,而且武功也不低,我总觉得他们的嫌疑最大,你想想,若是堂主死了,那谁的利益最大?” 很多时候出卖自己的人,就是身边朝昔相处的兄弟。 而且她想,叶堂主和他们共事十几年,私下肯定会有什么相互不满的事。也许有的人就是这样对堂主怀恨在心,才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场好戏,杀了堂主。 “这个……”杨捕快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我懂姑娘的意思了。” 她微微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杨捕快想赶紧回去查探。 宁如玉叫住他,“刚刚的事,不要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为何?”杨捕快一脸不解,“宁姑娘刚刚的推理很好呀,别人若是知晓,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就是这样我才不想让别人知晓! 她找了个理由,“你不是说这个案子很保密,不能跟外人说吗?你若是跟他们说是我想的,那岂不是告诉别人,你违反了衙门的规矩?” 杨捕快恍然大悟,“对对,不能告诉别人。”他拍了拍胸脯,严肃的保证道:“宁姑娘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 “那我先走了,以后案子有了新进展,我再告诉你。”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剑,匆匆的走了。 宁如玉笑笑,不甚在意,也拿起绿豆粉和他送来的红枣进了屋。 * 后院里有很多厢房,不过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住。 衙门后院有两层,前面是厢房,唤宾堂居。 过了一个游廊,后面还有几间装潢的雅致的房子,听说是衙门陈大人办公休憩的地方,唤春雅局。 不过陈大人在附近有屋子,一般不在衙门住,所以房子便空闲了下来。闲聊的时候她还听翠竹提过,那里好像也有一间房是符大人休憩的。 不过符大人几个月也住不上一回。除非有时办案忙到很晚,才会暂时住上一晚。 所以说,整个后院相当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宁如玉美滋滋的想,加快了手上搅拌的动作。 她把白日里磨好的绿豆粉倒出一些在碗上,加入凉水搅拌。待碗里的绿豆粉成了糊状,她这才满意的停下。 宁如玉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也打听好了。后院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住,而翠竹是回家住的,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然要是让别人知晓她用绿豆粉敷面膜,脸上糊那么一层东西,还不吓死他们?她好笑的想道。 她边想边把糊好的绿豆浆涂满像敷面膜那样涂满整个脸。绿豆浆冰凉冰凉的,涂在脸上很是舒服。 然后她仰着脸躺下,静静的等着时间过去。 过了好一会,她留意到桌子上的一盆水,那是她刚刚洗脸的,于是想着还是先去倒掉。 摸了摸脸上,确定脸上的绿豆浆不会掉下来,这才起了身,端着盆子哼着小曲便出了门。 屋檐下的灯笼静静的照明,散发着橙黄色柔和温馨的光芒。 她借着光线,走了一段路,把水泼在院子里的几盆花木上。站了一会,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准备回去。 脚步轻快地转身,刚走了几步,突见一个人影闪过,她不经意的抬头,一下子瞠目结舌。 “符大人——” 第10章 后院失火 “符大人——”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挺拔的身影,差点咬了舌头。 只见柔和橙黄灯火下,符墨逆光而立,遮挡住身后的灯笼,于是身子周围泛着一层亮光,他的脸隐在阴影里,棱角分明。 她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她立马想到了自己脸上还没洗掉的绿豆面膜! 符墨退了一步,被他庞大身躯遮住的灯笼又显现了,于是她的样子也被很清晰的照亮。 “宁姑娘,你这是……”看他的表情,也仿佛有些被惊到,但他毕竟经历的多,很快便又恢复他的面无波澜的样子,脸上保留了几分疑惑。 宁如玉血气上涌,脸红得发烫,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忙低下了头,一只手捂住脸,含含糊糊的道:“我……我在敷脸。” “敷脸?” “这是我家祖传的方子,近来天气热,身子上火,脸上长了些痘,听说敷些绿豆粉可以祛痘……所以……”宁如玉磕磕巴巴,有些难为情的回道。 好丢脸!她捂着脸不敢看他,敷面膜居然被他看到,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她,不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符墨蹙着的眉散去,看着面前低着头捂脸的女子,也觉得有一丝尴尬。 他今日一直在衙门办案,忙到如今。看着夜色已深,便想着在衙门后院里以前常住的春雅居对付一晚算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忙,早已忘记后院里还住着一位姑娘的事了,谁知刚进去,便隐约看到院子里有人影,这才走过来,谁知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原来如此,”符墨脸色闪过一丝赫红,镇定的站着,向她解释道,“我刚从衙门出来,看见这院子里还有灯火便过来一看,没想到唐突了宁姑娘,实在失礼,望姑娘见谅。” “没事,”宁如玉忙摆手,抬头看他,触及他的眼,复又不自在的低下,呐呐的道:“大人事务繁忙。” 符墨踩着台阶下了,忙拱手道:“符某还有事,先告辞,不打扰宁姑娘了。天色已晚,宁姑娘也早休憩吧。”说着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他愈走愈远,最后消失在转角的身影,宁如玉松了口气,忽觉手上黏黏的,一看,原来是刚刚不小心蹭上去的浆糊。 她无奈的一笑,揉了揉发烫的脸,忙去打了水,洗掉脸上的面膜,收拾好一切后,吹了灯躺在床上。 只是不知怎么,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脑海里一直闪现刚才符墨盯着她的那双深邃幽黑的眸,不禁掩脸。 她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应该在房里把面膜洗干净了才出来。 不过这符大人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晚出现。 她蒙上被子哀嚎一声,恨不得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符大人不会将她当成什么吧? 换做现代,她肯定不会在意,因为女子敷面膜实在是太正常了。 只是在这保守的古代,她这举动是有些匪夷了。她本来还想低调做人,好好生活呢! 算了不想了,她一股气的拉开被子,把此事抛在脑后,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她对着镜子摸着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肌肤好了一些。 至于昨晚的小插曲,睡一觉后她突然想开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被人看了一下呗,而且昨晚的事,也就只有他们两个知晓而已。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跟别人说的,这一点她还是确信的。 保养肌肤不是一蹴而成的,需要长期的护理,她深谙这个道理,于是打定主意坚持下去。 昨天杨小白给她送来的红枣,她寻了个罐子装好,每日吃几颗。 俗话有说,一日吃三枣,一辈子不显老,她现在的身子太虚弱了,希望多吃点红枣能把她的血气补回来。 除此之外,她还坚持早晚喝一杯白凉水,清肠胃。 这些都是她多年实践得来的经验。 * 吃了午膳后,日光正好,她拿了书对着明亮的光线看了一会,觉得眼睛有些疲倦,只得放下书本,在院子里走了一会。 因为翠竹跟她说今日要去外祖父家,所以只有她一人在院子里。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起今天的开水已经喝完了。平时的话,都都是翠竹帮她烧好一壶开水,以给她喝的。 古代的人没什么卫生观念,都是直接从井里勺水喝的。可是她不习惯,总觉得水里有什么细菌,寄生菌什么的,怕喝了会肚子痛。 她也劝了几次翠竹不要直接喝冷水,可是她只喝了两次,又直接从井里打水喝了。 她没办法,翠竹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想让她改正过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只得任她去了。可是宁如玉不敢,于是翠竹每日做饭的时候都会顺便帮她烧上一壶,因为她不会烧火。 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在现代都是用煤气和电的,在此之前,她都没见过烧火的灶是怎么样的。 不过她来到这里后,有跟翠竹学过。可是怎么也点不着火,尝试了十几次,火终于燃起来了,却差点没烧掉她的头发。 宁如玉觉得自己真不是烧火的料。而翠竹取笑了她一阵子,说不用她帮忙,把她赶出了柴房。 为了晚上能喝上水,宁如玉想了想,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进了柴房,把衣袖卷到肘部,便开始烧火。 这次还算顺利,试了几次,她便把火给点着了。看着逐渐燃起的火苗,她添了几块手臂大小的柴木,那火一遇上干柴,“噼噼拍拍”的烧了起来。 她对着炉灶守了一会,觉得柴房里十分的闷热,惹得她后背出了一身汗,再看看锅里的水,估计还要等好久才能烧开呢。 灶里的干柴烧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又添了几根,这才走出去,擦了擦脸上的汗,回到房里。看见刚刚还没看完的书本,于是又坐了下去继续看,寻思着一会再回去。 看着看着,她头一歪,竟伏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把木窗摇得“砰”的发出一声响。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糟了!她烧的水! 她心里一惊,忙站起来,奔向柴房。出了门,只见从柴房的门口散发出一股滚滚的浓烟,袅袅的上升。 她惊慌的跑过去,进了柴房,只见里面浓烟阵阵,炉灶那边放柴火的地方已经完全被烧着了,火焰窜得老高,熊熊的燃烧着吞噬干柴,发出“噼噼拍拍”的声响。 宁如玉一颗心往下坠,冲着外面大声的喊了几声,“救火啦,有人吗?救火啦!” 并没有人应。 她想起柴房的水缸里还有一缸水,一咬牙,又冲了进去,寻到水缸,拿起那水勺拼命泼水。她虽是拿了毛巾捂着嘴,然而滚滚的浓烟还是迷了她的眼,又不小心吸了几口,呛得她泪水都出来了。 幸好此处是衙门后延,浓烟滚滚。很快前院的人也发现了,于是忙冲了过来一起灭火。 在几人的努力下,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 柴房里成了一片废墟,地上是烧焦的柴火混着水,黑糊糊的一片,灶子上也辨不出原来的样子,墙上更是被烧得一片黑。 “宁姑娘,你没事吧?”正在此时,刚办完事的杨捕快也回到了衙门,一听后院出事了,忙奔了过来。 “我没事。”身心疲倦的宁如玉虚弱的露出个笑,“只是柴房……” “这柴房怎么会突然着火呢?” 她心里满是愧疚懊悔,“我本来是去烧水的,却不小心睡着了,然后柴房就烧起来了。” “这一切都怪我!”宁如玉带着哭腔道,低着头自责不已。 杨捕快忙安慰她,“宁姑娘没事就好了,柴房烧了就烧了,叫人收拾一番就好了。对吧,符大人?”他看向跟在身后的符大人,希望他也能说句话。 符墨在宁如玉身上打量了一番,见她身上并无大碍,触及她又自责又愧疚的目光,也知晓她不是故意的,“嗯”了一声,开口道:“宁姑娘下次小心点便是。” 几个前来帮忙的衙役也七口八舌的出言安慰她,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这里的人都那么淳朴善良,宁如玉听了他们的话,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不停地道谢。 “好了,没事了,”杨捕快扬声对那几个衙役道:“你们进去把里面清理下。” 几人应了,利索的拿了清洁工具,进入柴房把里面的湿柴搬出来,又提了水进去。 宁如玉犹豫了一下,“我也去帮忙吧。” 杨捕快制止她,“宁姑娘,你不用去了,里面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他们几个就够了。” 正说着,衙门的张师爷走了进来。 他四十余岁,在衙门里做事已经十几年了,有一定的威望,这人平时为人比较刻薄,惯会见风使舵,又爱摆架子,衙门里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他刚从外面回来,便听到衙门后院发生了火灾的事,立即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一看被烧得不像样的柴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火灾是谁引起的,真是岂有此理,竟敢在衙门里放火?” 第11章 如何挣钱 宁如玉吞了吞口水,小声的道:“张师爷,这火灾是小女子不小心引起的,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张师爷瞪着眼,大声怒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柴房是衙门的,你烧了就是毁坏公物!” 还没等杨捕快开口,张师爷叉着腰,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好好的柴房被你烧成这样,今天非要把你抓起来关进大牢不可!” “张师爷。”一旁的符墨沉声打断他。 张师爷这才看到身边的符墨,脸色一下子变了,换上一副谄媚样,“符大人,原来你也在这里,这点小事哪里用劳动你,交给下官就可以了。” 说着瞪着宁如玉道:“这个宁姑娘烧了咱们衙门的柴房,本师爷定会秉公执法抓了她,看以后还有谁敢毁坏衙门公物!” “我....”宁如玉张张口,知晓张师爷是不肯罢休了,向符墨投向求救的目光。 符墨看了她一眼,对张师爷道:“宁姑娘并不是故意的,况且她是暂住在此的客人,这次就算了。” 张师爷忍了忍,却又不敢反驳符墨,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既然符大人开口了,那就饶了你这次,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放心,就不要怪我……” 宁如玉忙道:“小女子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张师爷脸上仍有不甘,不想这么饶过她,道:“看在符大人的份上,这件事可以不再追究,但是宁姑娘,你毁坏了柴房,这损失该由你来出吧。” 他锊着胡子,转了转眼珠,“这柴房要请工人来修葺一番,还有那些湿柴,都是要钱的。看在符大人的份上,算你5两银子好了。” “什么?五两银子?!”宁如玉傻了眼。 她身上别说五两,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她呐呐的开口,“可是我身上一两银子也没有……” “什么?”张师爷比她还激动,“没钱?我可不管,反正你得拿出银子来修好柴房。” 宁如玉搅着衣袖,低着头小声的道:“那能不能先欠着,我以后有了钱一定会还的……” “不行!”张师爷冷眼道。 “张师爷,你……”杨小白刚想开口,符墨伸手拦住他,从袖里掏出银两,冷声对张师爷道:“那五两银子我代她出了。” 张师爷哂笑,“这怎么好意思呢,符大人我知晓你心慈,可这错误是宁姑娘犯的,自然由她出。” 他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把银两扔过去,“师爷不必多言了,这五两银子我代宁姑娘出了。若师爷无其他事,先请回吧,衙门还有很多事要等师爷做。” “是是,符大人说的是。”张师爷收了银两眉开眼笑,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也怕符大人发怒,不再说什么了,很快就拱手告辞了。 “可恶的张师爷!”待张师爷走远了,杨捕快瞪着他的背影,不甘的对符墨道:“大人,你刚刚为何要阻止我说话,他这人就是贪得无厌,要是我就一分也不给他!” 他刚才正想开口为宁姑娘喊不平,却被大人阻止,这张师爷拿了钱说是要修葺柴房,暗里不知要贪去多少呢! “没什么可计较的。”符墨淡淡的道。张师爷若不能如愿,一定会怀恨在心,下次还会去找宁如玉的麻烦的。 宁如玉感激的向符墨行礼道:“多谢符大人出手相救,大人的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想起那五两银子,她露出为难的神色,“符大人为我出的那五两银子,小女子如今虽然身无分文,但绝不会不认,以后一定会还给大人的。” 符墨看了一眼她脸上郑重的表情,开口,“不必了。” 宁如玉却不肯,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而且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他们收留了她,她心里实在有愧,哪里还肯再欠他的人情,诚恳的表示一定会还。 他抿着唇沉默半刻,看了她倔强的脸一眼,“既然宁姑娘坚持,那就还吧。” 她这才松了口气。 * 晚上翠竹回来,听说了柴房失火的事,吃了一惊。又见宁姑娘郁郁不振的样子,便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给她重新烧了开水。 其实柴房还是能用的,只是墙壁上黑了一大片看起来很难看罢了。 不过自此之后,翠竹说什么也不让她帮忙烧火了。 宁如玉经过这一件事,受了很大的打击,整天郁郁不乐的闷在房里。 不过她并不是因为烧了柴房而感到挫败,而是因为经过此事,她终于无比清晰的看清自己身无长物这个事实。 无论在哪个时代,银钱都是十分重要的,正所谓有钱走遍天下都不怕,无钱寸步难行。 她趴在桌子上,思考着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自从发生柴房失火的事后,她意识到,这里是不能常住的。她的伤已经好了,不能再死皮赖脸的继续住在这里,必须得重新找一个地方。 可是要钱才能买房子呀,就算搬了出去,以后的衣食也要花钱啊! 所以如今,她必须要赚钱! 怎么赚钱呢?宁如玉转着脑子。她以前看过很多穿越小说,里面也有说到女主穿越到一贫如洗的贫农家里然后带着一家人奔小康的生活。 里面的女主是怎么致富的?她想。 一手精湛的医术,给有钱人看病收取高昂的医药费?她摇头,她大学学的是管理专业。 一手做菜的好手艺,开个小店做个老板娘?她嘴角抽了抽,开玩笑,她那上不了台面的技术还是不要折腾了。 种种田?哈,农田长什么样她这辈子还没见过。 宁如玉想了许久许久,终于无比清晰地发现, 她!果!然!什!么!都!不!会! 她不禁羞愧的掩面,作为二十一世纪生活在五星红旗下茁壮成长的*的接班人,来到古代,居然不能养活自己! 她做人是有多失败啊,亏她之前跟古人相比,还有迷之优越感。 第12章 未雨绸缪 不过还没等她想到赚钱的主意,便有新的事吸引了她的注意。 次日,十几个人抬着几个大大的箱子进了衙门后院,他们身上皆穿着统一的青色长衫,腰里别的也是同样的剑。 “搬进来,把箱子放这边,对,没错……” “都给我小心点,别撞坏了夫人的东西!” “快点快点,夫人等下便要搬过来了……” 宁如玉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来来回回,把十几个大箱子搬进了对面的厢房。 正在此时,符墨,杨捕快伴着一位夫人进了来。只见那夫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穿着一身牡丹翠烟罗裳,姿态绰约,眉目间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 这女子是谁?她蹙眉,心里疑惑,符墨和杨捕快居然会同时出现在这里,看来这女子的身份不低呀。 杨捕快眼尖的看见了正在好奇的张望的宁如玉,喊了声,“宁姑娘。” “符大人,杨捕快,”宁如玉忙扯出个笑走过去,行了礼,犹豫的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符墨开口道:“宁姑娘这位是七华派的叶堂主夫人。叶夫人,这位是住在这里的宁姑娘。” 宁如玉忙向她行礼,脑子里一下子记起来了,心里想道,那不就是小白说过的,他们正在办的关于叶堂主案件的,那个死去的堂主的夫人? 杨捕快道:“是这样的,这位叶夫人要在这里暂居几天,宁姑娘,你对此处也熟悉了,叶夫人便麻烦你照顾下了。” 她压下心里的不解,连忙应下。 不是说还在找凶手吗,怎么突然让叶夫人来衙门里住呢?她纳闷不已。 “打扰宁姑娘了。”叶夫人颔首,语气抱歉的道。 “怎么会?我还嫌一个人住冷清呢,”宁如玉笑道,“叶夫人只管在这里住下,正好我也有了个伴。” 待到那十几人搬好了东西,众人这才离去。叶夫人也进了屋子。宁如玉偷偷拉了杨捕快在一旁,低声的问他:“叶夫人怎么会住在这里?凶手已经找到了吗?” 杨捕快看了眼对面的屋子,也压低声音道:“上次凶手不是留了个字条,说是要在这个月初五再来吗?我们上次猜测到凶手可能是庄子里的人,符大人担心保护不足,于是寻了个理由让叶夫人住在衙门里,一来可防备庄里的人,二来此处毕竟是衙门,我们也好保护。”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在自己的地盘,自然是好些。”符墨还挺聪明,居然让他想到这样一个办法,她暗暗点头道。 “只不过以后院就吵闹多了,姑娘还请体谅。”他道。 “无事无事。”她笑眯眯的道,自己居然有离案件人物如此亲近的一日,简直就是在做梦一样,她抑制住内心的雀跃,说不定自己还能帮忙查到什么呢。 * 叶夫人身边有四个丫鬟随行服侍,其中的大丫鬟名唤小青,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好相处,宁如玉和她打过照面,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晚上,宁如玉正从外面回来一会,突而有人来敲门,她大声的道,“谁呀?来了。” 刚打开们,只见小青站在门口,笑着道:“宁姑娘,叶夫人有请姑娘过去。” 叶夫人找她? 宁如玉疑惑不已,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 小青笑着温言道:“夫人想请姑娘过去共进晚膳,一来为打扰姑娘赔礼,二来这几天还要姑娘多多照应,不知姑娘可否赏脸来呢?” 这怎么好意思,她忙摆手说不用这么客气,因为这也不是她的地方,叶夫人如此客气真是让她有些惭愧。小青却很坚持,她推辞不过,只好应了。 随着她到了厢房,只见叶夫人正在室内,笑着将她迎进去,拉着她在桌前坐下。 她这才有机会打量屋子。环顾一周,只见里面的东西都是新换的,梅花络绸缎窗帘,山水画大座屏风,玉石盆景,她咋舌,如此奢而不华的厢房,除了在电视上,在古代她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她真想上前摸一摸,抱一抱,好满足她那颗彭彭直跳羡慕妒忌恨的心。 要不是之前知道她只是来小住几天,她还以为是要常住呢,再想想自己那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房间,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把目光移到桌子上。晚膳极为丰富,红烧狮子头,酸菜鱼,黄焖金钩翅,耗油菜心等等,摆了满满的一大桌。 闻着馨香,她忍不住偷偷地吞了吞口气。 这不能怪她,自从她来到这个小镇后,没吃过几顿好的,每当看着桌子上那连油都没几滴的青菜,她总忍不住怀念起在现代大鱼大肉的生活。 叶夫人笑着招呼她,“来的仓促,没有备什么菜,还望宁姑娘见谅。” 宁如玉忙道:“夫人哪里话,夫人能邀我进餐,是我的荣幸。” 二人谦虚的相互推了几句,无非就是那些场面话。她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应酬,所以应付自如。 最后这一顿晚膳大家都吃得很满意。 带她吃完后,小青又把她送了回去。 “我到了,小青姑娘还是赶快回去吧。”宁如玉道。其实也不是很远,但叶夫人却放心不下,怕夜色漆黑路难行,非要小青送她回来。 瞧着她点亮了房里的烛火,小青这才抿着笑告辞,“那姑娘早点休憩,我先走了。” 目送小青走后,她摸着饱饱的肚子,还没有睡意,便捣鼓着敷了绿豆面膜,这才睡去。 她敷面膜已经连续坚持了十来天。次日,她起床后拿出镜子,发现脸上的雀斑和痘痘已经差不多消散了,再摸摸脸上的肌肤,比起刚穿越来那会,光滑了不止一倍。 女子哪有不注重自己外貌的,宁如玉开心不已,看来这绿豆面膜还是很有用的。 她寻思着待她什么时候挣钱了,一定要好好去买些护肤品护理。要知道古代很多护肤品都是草木精华做的,比起现代的化学用品好的不是一点两点。 她前天还特意去专门的铺子打听了一下,头油最便宜也要十来文,在那里她还发现类似现代面霜保湿防皲裂的膏,竟要两百多文,更不要说那些什么高级护肤品了,动则几两甚至十几两。 她摸着空空的钱袋,痛定思痛,更坚定了要挣钱的决心。 第13章 借机打听 其实院子多了一个人,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相反,她还多了一个说话聊天的伴。叶夫人表面看起来有些清冷,但还是挺和气的一女子,宁如玉怕她一个人刚来会寂寞,便经常过去陪她闲聊。 同是女子,二人找到共同的话题,很快便熟络起来了。 除此之外,她还和叶夫人的几个贴身侍女打好交道,借机打听到关于七华派里的一些事。 她打听到,原来叶夫人和叶堂主的姻缘还另有一番曲折。她在出嫁前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后来未婚夫暴病身亡,而叶堂主对她一片情深,在叶夫人伤心之时不离不弃,感动了叶夫人,这才嫁给了他。 这么说这个叶堂主还是一个情种,她暗暗点头。 同时,她还侧面打听了下叶堂主的为人,听说他武功高强,为人豪爽大方,恩怨分明,只是性子有些暴躁,和外人相处得还行。因常年在外办事,也结了不少仇家。 大家惧于七华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来寻仇。 不过江湖上谁没有几个仇人?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叶堂主会是被寻仇的仇家杀死的吗? 不过宁如玉还是倾向于是庄子上的人作案的。 而且她比较怀疑是七华派的几个副堂主。 因为找不到凶手作案的具体动机,她只好从其他角度分析。 若是堂主死了,谁会是最大的赢家?应该是他手下的的几个副堂主,堂主死了,自然是轮到他们上位了。 而且叶堂主性子暴躁,多年和他们共事,不可能没有争吵摩擦什么的。说不定他们中有人不服,怀恨在心,便动了杀机。 七华派里有三个副堂主,和叶堂主关系最好的是老二许副堂主许蒙,二人是一直打拼多年的兄弟。 老三李堂主,性格谨慎平和,与庄子里的人相处都很好,但是不怎么管事。 老四性格的性格跟叶堂主也有些相似,性子暴躁,一言不合就容易和别人打起来。 这些都是她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再加上自己的分析揣摩出来的。 可是单是知晓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并不能从中窥出什么。 关于叶堂主死前的事,叶夫人不喜别人谈论,所以她也没法继续深入打听了,不然会引起她们的警惕。 于是宁如玉只好暂时放下。一空闲起来,她突然想起几天前说好要想法子挣钱的事。 但她至今依旧没有想到怎么挣钱的方法。 这天,她正在屋子里的时候,小青端着一小盘糕点来敲门。 “小青姑娘,有什么事吗?”宁如玉打开门请她进来。 小青微微一笑,“庄子里新来了些糕点,夫人让我给姑娘送一些尝尝,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她好奇的看着盘子里那切得小小的一块块红褐色的糕点,捻了一块吃了,“是红豆糕吧,做得真好吃,还请小青代我多谢你家夫人。” “宁姑娘也认识这个红豆糕?”小青愣了一下。 “这个糕点不是很常见吗?”宁如玉也怔住了,红豆糕她前世经常吃,心血来潮的时候还自己学会做了。她以为这些糕点在民间很常见,怎么听她这话,倒像是稀罕物。 小青道:“这些红豆糕是昨天让人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裕华城里没有得卖呢。不知姑娘什么时候也吃过?” 裕华城里居然没有人卖红豆糕!她惊呆了。 她含糊的道小时候曾吃过,转而问她,“为什么裕华城里会没有红豆糕卖呢?” “红豆只有南方那边才有,我们这边种不了红豆,虽然也有商人运过红豆来这边,可是大家都不懂有什么用,除了大户人家偶尔会从外地买一些回来尝鲜,很多老百姓都是不认识的。” 她听了点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差点忘了这句诗。 二人闲聊了一会,小青便告辞回去了。宁如玉盯着那一盘红豆糕出了神。 记得以前她从网上抄了攻略,自己捣鼓着学会了做红豆糕后,也不知是自己特别有天赋还是怎样,做出的红豆糕一次比一次好,家里人都夸好吃。 母亲还开玩笑的道,以后毕业找不到工作,自己去开个专门做糕点的铺子,说不定还能养活自己! 对了!她灵光一闪,顿时激动不已,她可以去卖糕点啊! 她一拍脑门,自己的拿手活怎么忘了。 其实她除了红豆糕,还会做绿豆糕,枣糕,马蹄糕,对了,还有蛋糕。蛋糕在这个时代,可算是稀罕物了。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开始在脑海里细细的计划起来。 她可以自己做一些糕点,在街上寻个位置摆摊。不过不知晓外面东西的价钱是怎么样,该在哪里摆摊,以及该卖多少价钱,也是个问题。 她直到现在还不懂这里的银钱是怎么算的,没有概念。 于是她便向翠竹请教。 翠竹告诉她,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钱,一个铜板能买一个馒头,两百文一袋大米。 宁如玉记得屋里还有不少绿豆,决定还是先尝试做一些绿豆糕出来。她会做两种不同的绿豆糕,一种用磨成粉的做的,以前超市也有得卖,两个拇指大小,切成小小的方形。 还有一种是用面粉做的,里面再夹上一层绿豆。 她把卖绿豆糕的主意告诉翠竹。 翠竹狐疑,“宁姑娘,你真的会做?”她可是记得宁姑娘之前连火都不会烧的。 宁如玉胡乱扯了个谎,“以前祖母曾教过我,我做的是祖传的方子,跟外面的不一样。” 在她的哀求下,最后翠竹还是被她说服了,说帮忙一起烧火,打下手。 宁如玉兴奋得差点一跃而起,急忙忙的拉着她进了厨房。凭着以前的印象,她在柴房里捣鼓了一个下午,失败了两次,终于把两种绿豆糕都做了出来。 小小的翡绿色糕点摆在盘子里,散发着浓浓的绿豆的香气,宁如玉用小刀把凝固的糕点切成一块块的,看起来更加小巧玲珑,示意翠竹尝一尝。 翠竹吞了吞口水,忍不住擦了擦手,捻起一块迫不及待的放进口里。 “真好吃!”翠竹叫道,“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绿豆糕,外面买的那些都是硬邦邦的,又不怎么甜,宁姑娘,你真厉害,能做出这么好看有好吃的绿豆糕!” 这下翠竹总算相信她的手艺了。 宁如玉如释重负的笑笑,自己也尝了一块,这次做的比上次好,不黏不腻,但还是不太肯定的道:“真的比街上买的好吃?” 翠竹猛地点头,“比街上买的那些好吃一倍,不,十倍!”原来她还对宁姑娘要买糕点的做法质疑,这次终于心服口服了,如此新奇的做法,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买! 这次她做了很多,于是让翠竹带了一些回家,翠竹一开始还推辞,最后红着脸接受了。 剩下还有一半,她便装了一盘子给叶夫人和小青,得到她们的一致好评。还有一小盘她准备送给杨小白。 这段时间杨小白帮了她很多,自然算他一份。 可是当她去前院一打听,却被告知小白有公差外出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宁如玉张张口,这可怎么办,她还有事情要他帮忙呢。 第14章 心思各异 她虽是觅到一个挣钱之道,兴奋过后,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没有钱。 她急了,本来是打算向小白借银两的,可是小白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可怎么办?! 翠竹身上肯定没有那么多钱的,而且她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家境并不富裕。 没有本钱怎么做生意?做绿豆糕需要绿豆,面粉和砂糖,这些都是要用银钱买的! 她想了许久,终于想起还有一个人可以借钱。她在衙门后院这里住了这么久,其实真正熟悉的也就那么两个人。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吞了吞口水,有些犹豫。每次见到他,她心里总有些毛毛的。也许是他常年做捕头的原因,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而他又经常神色肃然,让人不敢亲近。 但是再想想,那日他那么爽快的从身上拿出五两银子给张师爷,几乎救了她的命,这分明就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大大好人呀! 她费着劲去想他们之间的交集,好说服自己去找他能更顺理成章些,多些勇气。 符大人是个好人呀,好人不会见死不救的(虽然自己还没到生命垂危这种地步),她给自己打气,就当自己去找财神爷好了。 这么想想,她乐了,似乎还挺有道理。 说做就做。 宁如玉便去衙门打听,得知这几天符墨都在衙门里忙到很晚才回去。 太好了!她窃喜,本来还担心白日去找他会引起非议呢,真是天助我也,既然他这么晚才走,那就晚上去找他好了。 于是这日,暮色四合时分,她把今日做好的绿豆糕装在一个食盒里,待衙门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偷偷的走进去。 杨小白之前已经带她参观过衙门了,所以她对衙门有一定的熟悉,径直的朝签押房走去,转过一个游廊,只见房里亮着灯火,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人影。 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谁?”从里面传出一个平淡无波的男声。 宁如玉清了清喉咙,“符大人,是我。” 符墨这几天真是忙得连脚不沾地,一来叶堂主一案还有许多疑点等着他去查,二来陈大人收到消息说有个团伙贩卖私盐,他又要带着人去抓拿。 这不,他今晚还得在留下来勘查裕华镇的地形图,揣摩着他们会从哪条路运盐过来,好人赃一并拿下。 正思考得入了神,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听了来人声音,符墨一怔,宁姑娘? 她这么晚过来找他有何事? 他去开了门,只见穿着一身桃红纱衣的宁如玉亭亭的站在门口,挎着食盒,对着他抿唇粲然一笑。 宁如玉心里紧张,不过脸上保持着镇定,首先开口道:“我听说大人一直在忙着公事,不知吃过是否吃过晚膳?上次大人为我还了张师爷的大恩,小女子一直铭记在心,今日刚好自己做了些绿豆糕,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符墨幽深的双眸在她笑得近乎谄媚的脸上转了几转,心里升起一股怪异,不禁轻轻蹙眉,总觉得此情景似曾相识。 宁如玉笑得脸都快僵硬了,这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宁姑娘进来吧,”半饷,符墨轻启唇,侧身让她进来,“既然如此,那符某多谢姑娘了。” “大人客气了,”宁如玉忙摆手,“上次的事还能好好多谢大人呢,这小小的一点心意,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符墨盯着眼前的笑得一脸讨好又带着几分羞怯的女子,终于明白那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因为这种情景他见得太多了。 他每每出门办事,总会遇到一些青睐他的大胆的姑娘,借着各种各样的名头给他送吃的。 他尚年轻,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一心扑在事业上,只想做个称职的捕快为民请命,还无心成家,对于姑娘们的殷勤示好,他并无别的想法,于是便委婉的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后来被打扰多了,他烦不胜烦,无心应付她们,只好勒令杨小白不准再随便放人进来打扰他。 裕华城的众姑娘终于知晓他的决心,一颗心碎成了渣,只能绞着帕子而去。后来这种现象才渐渐少了。 而如今,在他看来,眼前的宁如玉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姑娘。他那日被她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打动,觉得她一个孤寡女子确是可怜,又因着她是宁捕快的女儿,才忍不住出手相助。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姑娘,家世凄惨,无依无靠,这时若是有个男子出手解救了她们,她们便会因此感动不已,进而对那男子产生爱慕之情,甚至愿意委身于救她们的男子。 他理解这些弱势女子,知晓世道不易,她们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但这些事若是换在他身上,他只能说爱莫能助,辜负这一番情意了。 他不动声色的冷眼看着宁如玉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糕点,想着该怎样委婉的拒绝她的情意,又不至于伤了她。他怕她因此受了打击,又想不开那就糟了。 而宁如玉全然不知他所想,正考虑着怎样才能顺理成章的提出自己借钱的要求。她把绿豆糕摆出来,对他道:“这就是小女子今日做的,也不知合不合大人的口味?” 看来他猜得不错,果然就是这样。 若是只是单纯的谢礼,放下便该走了,又怎么会继续留下来,而且还挑这么一个衙门没人的时间。 符墨抽了下嘴角,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还是很给面子的拿起一块吃了,敷衍道:“还行。”他该找什么理由拒绝好呢? 如果他没猜错,她接下来说的应该就是,若大人喜欢,以后愿意经常给他做。 宁如玉听了咧嘴一笑,很开心的道:“真的吗?那就好。大人如果不嫌弃,以后我经常送一些给大人可好?”毕竟以后就是债主了,讨好些是应该的。而且反正她以后天天都会做,送一些给他,小意思啦。 符墨推辞道:“符某平时并不太喜爱甜食,不劳烦宁姑娘了。”希望她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早点醒悟。 “哦,好吧。”宁如玉道,也好,又省了一笔,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小女子此次来,还有一事想要跟大人说……” 看着对方一脸“娇羞”、忸忸怩怩的样子,符墨脸色一下子冷了。若是宁姑娘非要把话说穿,也就不要怪他无情了。 宁如玉咬咬牙,鼓足勇气道:“我这次来,是想请大人能够借我一些银两。” “……”借钱? 符墨的怔了怔,一时间竟转不过来,脱口而出,“什么?” “大人刚刚也尝过那些绿豆糕吧,其实我是想做一些糕点拿出去卖,可是身上暂时没有本钱,可否请大人借我五两银子,”她见他脸色似有不虞,一股脑把话说了,诚恳的道:“大人放心,以后小女子一定会还的。” …… 久久的沉默。 符墨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她只是来借钱而已.....符墨松了口气,但心里又似乎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一股道不明的郁气在胸腔里打转。他来不及想明白是什么,便听对面的疑惑的喊了一声,“大人?” 他忙回过神来,见她睁着乌漆的眸子诚挚的看着他,眼神透彻明亮,哪里是以前所见爱慕他的女子欲说还休的眼神,不禁汗颜羞愧,暗骂了自己。这才含糊的嗯了一声,道:“自然可以。照宁姑娘刚刚所说,是准备做绿豆糕出去买吗?” 她点点头。 “那姑娘是否想好了要在哪里摆摊,准备用什么装过去,而价钱又定多少呢?”他道。 她茫然的摇头,啊,她好像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符墨皱了皱眉,那就有点难办了。街市上的规矩他知晓,好的摊位,别人早已占了,固定好的,她一个新来的,很难能找到好的位子。 他继续道,“摆摊的小桌子也要准备,还有当日卖不完的糕点如何处置也要提前想好。” 她傻眼了,张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第15章 疑云暗生 看着她一脸的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摇摇头,知晓她对这些事不怎么熟悉,反正自己也无事,便顺道帮一把吧,最后道:“摊子的事姑娘先稍等几天吧,我派人去街上看看是否有空缺的位置,再告诉姑娘。” 她正愁着该如何打算,听了这话,顿时喜出望外,“真的?那太好了!”当下感激不尽,叠声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一连谢了好几声。 那眉开眼笑一脸雀跃的样子,引得他的嘴角也不自禁的轻轻勾起了弧度。 她脸一红,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了头惹了笑话。脸色有些发窘,轻咳了一声,“那就拜托大人了……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等等,”符墨叫住她,“不是说要借钱吗?” “对对,差点忘了。”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忙跟上他。内心一片囧,屡次出丑,她自觉自己在符墨面前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 符墨从房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她。 她忙接过去谢了,视若珍宝的拿好。好心酸,这还是她第一次触摸到古代的钱。 * 次日,翠竹带着她去了裕华城的几条大街逛了一圈。两边的街道上,店肆林立,酒楼上青绿色的旗帜随风飘扬,大大的金字黑底招牌十分显眼。古桥上,青石路上,街巷里,行人川流不息,摩肩擦踵。 各种各样的小贩子带着头巾,在道路两旁大声的吆喝着,叫卖着,有卖字画的,有卖水果的,卖茶叶的,包子的,琳琅满目,她差点看花了眼。 原来古代的街市这么热闹,她兴致勃勃,一连游了几条街,还舍不得走。从中她也发现了有很多卖糕点的,桂花糕,绿豆糕,香芋糕,千层糕等等。糕点的价钱并不贵,桂花糕五文一个,香芋及绿豆糕三文一个,千层糕四文一个。 她特意每样买了一个尝鲜。桂花糕和千层糕还不错,绿豆糕和香芋糕就比较粗糙,不怎么甜,卖家放的糖太少了。 接着她去粮店称了两斤绿豆,一斤黑米。那家粮店很大,里面也有红豆买,只是价钱比较高。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做绿豆糕和黑米糕,一共花了五十文。 看见店里有面粉,她买了一斤小麦粉,三十文。 接着她去杂铺店,买了半斤白砂糖,花了四十文。原来白砂糖这么贵,刚刚那些糕点里不够甜,恐怕也是因为糖太贵了。 最后她还去店里扯了两尺布,三十文。 回到家一算,包括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这次出去一共花了一百八十多文,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首先把翠竹心疼死了,“我的天呀,怎么一下子花了这么多?这些东西也贵了。” 宁如玉安慰她,“没事啦,我们定能赚回来的。” 翠竹这才勉强的释怀。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便开始早早忙活起来了,烧火煮水,煮绿豆,蒸千层糕。 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全部做好,一共做了一大笼绿豆糕,半笼千层糕和黑米糕。她拿了刀子一块块切成巴掌心大小,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大食篮里,上面盖上一层白布。 “姑娘,我们这就去卖吗?”翠竹道。 宁如玉擦了下脸上的汗,道,“自然了,我们先去桥上买。”昨天她早已看好了,桥上的两边也有不少小贩,而且刚好没有卖糕点的,卖糕点的一般都是集中在小食街上。 到了桥上,宁如玉寻了个靠近街市的位置,把篮子里的东西依次摆好。 桥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人来人往。 这时,一位大婶在她的摊子上停下,指着那些糕点道:“小姑娘,这些糕点怎么卖呀?” 宁如玉打起精神,热情的道:“黑米糕和千层糕四文钱一个,绿豆糕三文一个,大娘,这些都是今日新鲜做的,买几个吧。” 大娘犹豫了一会,“看起来是挺新鲜的,行,那就每样给我包一个吧。” “好叻。”她利索的每样拿了一个,迅速包好,“一共十一文,大娘,您拿好。” 大娘摸出十一文铜钱递了过去。 翠竹开心的接了过来。 有了一个好开头,后面的生意慢慢的好了。生意最好的时候,她们两个人都忙不过来。 一直忙到傍晚,周围的行人渐渐散去,身边的小贩也开始收摊走了。篮子里还剩有几块绿豆糕和千层糕,她笑了笑,和翠竹分着吃了。 “宁姑娘,我也没想到生意竟然这么好,”翠竹激动得脸红扑扑的,“竟然差不多卖完了。” 宁如玉也很开心,抿嘴笑笑,和她一起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回去了。晚上把铜板倒出来数了数,共一百四十多文。 她吃了一惊,本来以为能有百来文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多了四十多文。翠竹抓了一把铜板,“宁姑娘,咱们明日继续去摆摊吧!” “自然会去的。” 这只是第一步。她在一旁记着账,听了这话抬头看翠竹一眼,笑着道。 总有一天她会赚到很多钱! * 于是每日,宁如玉都和翠竹做一篮子糕点去桥上摆摊。 虽然很累,但一想到有钱赚,立马就精神了。一连摆了几天,在晚上的时候她把几天买的几百文加起来,再刨去成本,竟然赚了三百多文! 她搂着账本笑得见齿不见眼,终于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矣。她把铜板分成两份,推了一百文多文给翠竹。 翠竹连忙摆手,不肯接受,“糕点和材料都是姑娘出的,我只是去帮忙而已,怎好意思拿姑娘辛辛苦苦赚的钱?” “你也很辛苦呀,每日都陪着我一起摆摊,这是你应得的,赶快拿去。”她硬要把钱塞给她。 翠竹也很倔强,坚决不肯收,二人推辞了一番,她敖不过,最后只拿了五十文,说剩下的留下做本钱。 宁如玉只得由她去了,不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接着二人又开始烧火做绿豆糕。前天她们遇到了一个大户人家,说他们府里的小姐们很是喜欢她们做的绿豆糕,今日下了订单,要她们做一斤绿豆糕送到府上。 一斤绿豆糕可不少了,要分开做两次才够呢。于是她决定晚上便做好,否则明日便不够时间做其他的糕点。 待她们做好,已经酉时了。在等待出炉之时,宁如玉便劝她先回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她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把绿豆糕取出,晾在一旁。待凉了,她正想拿小刀切好,却怎么也找不着。 之前的东西都是翠竹收拾的,她又回房里找了一会,还是找不着。但是这个绿豆糕要在出炉一个时辰内切好,不然就会黏得结实,不好下刀了。她想了想,决定去对面的厢房问叶夫人借一把小刀用用。 到了叶夫人门前,只见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灯火,她推开门,走进去喊了几声叶夫人,却没有人应。 看来叶夫人和小青都不在。 她们去哪里了?她纳闷。因这几天她一直早出晚归,忙个不停,和叶夫人只是见面匆匆打个招呼便离去,所以并不清楚她们的行踪。 正想回去,却见梨木桌子上放着一把雕琢精致、刀柄上还挂着花穗的短刀。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拿起那小刀,细细的欣赏。那短刀并不是直的,而是微弯了一个弧度,上面雕琢的是一凤凰之尾,十分精细,连那细小的纹路都刻了出来。 她不由自主的轻轻的抽出刀鞘。 “嘭”的一声,短刀落地。 宁如玉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没人。这才颤抖着拾起地上的短刀,插回刀鞘,整个室子寂静无比,她只听见自己那颗心“扑通扑通”如擂鼓般响亮。 她确信不会看错,刚刚染在刀子的是……血! 她仿佛还能闻到上面那淡淡的血腥味。 为何叶夫人的房里有这么一把刀,为何刀上会有血迹?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把短刀她记得在叶夫人身上看过。当时她还无意的问了小青,小青说那短刀是叶堂主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 ——所以说,这短刀的主人是叶夫人。 第16章 气氛阴沉 她的心又惊又慌,生怕突然有人出现。明明脑子里已经如浆糊般一团乱,却突然福至心灵,倏的灵光一闪而过,想起杨捕快曾经提过叶堂主的死因。 记得小白曾说过,叶堂主是先被一把小刀刺入胸前,再以长剑刺入同一个伤口的。 不会就是这把刀吧。 念头一下子窜进脑里,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她晃了晃脑袋,这怎么可能? 她脑袋里的第一反应是——把这件事告诉杨小白。 可是杨小白出差去了。 宁如玉把那把短刀放回原处,出去关上门。 在门口朝外探了探,没人。她忙快步的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幸好院子里还没有人回来,所以没有人发现她。 回去的路尤为漫长,仿佛走了许久,越走越觉脚步轻浮,她感觉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终于回到了房间,这才松了口气。一摸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晚上宁如玉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闪现着那把血迹斑斑的短刀,仿佛手上还残留着触摸时的温度。 她一直留意外面的动静,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似乎叶夫人及几个女婢这才从外面回来。她的心顿时“嘭嘭”跳个不停,生怕她们发现房里的不妥。 她有一种很大的预感,叶夫人的那把刀,和案件有极大的关系。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砰砰”的敲了她的门,她浑身一震,强作镇定爬了起来,若无其事的用平常的声调朝外喊道:“谁呀?” “宁姑娘,我是小青。” 她过去开了门,堆起笑:“小青姑娘,这么晚了,可有什么事?” “我刚刚见柴房里亮着灯,却没有人,”小青道,瞧见她身上穿的睡衣,“姑娘这么早便休憩了?” 她假意笑了几声,“白天摆摊子太累了,所以忍不住先睡了。啊小青不说我差点忘了,柴房里做好的绿豆糕忘记放好了。”说着和她一道朝柴房走去,“对了小青姑娘,你们今晚怎么如此晚才回来?” “庄里有要事要夫人处理,”她随口道,笑了笑不欲多说。 宁如玉回到柴房,把东西收拾好了,吹了灯,这才和她返回去。 “姑娘今日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唇上也没血色,恐是今日累的慌了。”小青打趣道。 她听了却心一跳,含糊的点了点头,她心里知晓,这哪是累着了,分明就是惊吓过度呀。怕引她生疑,忙借故要休憩,快步的走回了房。 小青瞧着她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这宁姑娘今日似乎心神不宁,有些不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多疑了,她今日一日都在外面,怎么会知晓什么,笑了笑也回去了。 宁如玉关了门,长舒了一口气,直直的奔被窝去了。直到凌晨外面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次日在街上摆摊的时候,她的精神还一直恍恍惚惚的,惦念着昨晚的事,客人点的是绿豆糕,她差点包了黑米糕。 “宁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翠竹担忧的看着她,“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由我一人来守便是。” 她回过神来,勉强露了个笑,“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一会就好了。” 翠竹怀疑的看了她半晌,说不过她,只得摇摇头由她去了。 傍晚收摊回去,刚进入后院,便觉得气氛有异。只见院子里多了好几个穿青衣红背甲的捕快,神情严肃,持着大刀守在一旁。 翠竹也觉得奇怪,走过去问了带头的一个捕快,“许大哥,发生了何事?” 许捕快肃着脸,见了她们,脸色缓了缓,道:“没什么事,就是符大人让我们在此保护叶夫人罢了。” 宁如玉听了一怔。 许捕快善意提醒她们,“这两天可能会有事发生,七华派也会派人过来,为免外人冲撞,宁姑娘和翠竹这两天没什么事,就不要随便走动吧。” “哦好,我知晓了,谢谢许捕快的提醒。”宁如玉忙道谢。 待进了房后,翠竹小声的对她道:“姑娘,听说这叶夫人好像是染上了什么官司,要被仇家追杀呢,你可千万要小心。” 她愣住了,“你听谁说的?” 翠竹撇嘴,道:“这里的人都这么传啊,大家都说叶夫人是为了避仇人才躲进衙门里的。” 她瞠目,原来叶夫人住在衙门里的事已经传遍周围了。 “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别听外人乱说,”宁如玉道,“符大人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咱们还是别乱猜测了。”她随口一问,“对了,今日是初几?” 翠竹道:“已经初四了呢。” 什么?! 她一惊,那明日岂不就是小白所说的初五了吗?怪不得突然院子周围突然增多了这么多人守着,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卖绿豆糕,差点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待翠竹走后,宁如玉的眼前又闪现那把短刀的影子,或者说,它从没消失过。 她坐立不安,总觉得明日会出什么事,心里憋着,却又找不到人倾诉。 她思考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把此事告诉衙门的人为好。在签押房门前徘徊了一会,鼓起勇气敲了门。 开门的自然是符墨,他正准备去衙门后院看看下属的部署,却不料刚收拾好案几上的东西,便听到了敲门声,他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宁姑娘?” 未待他开口询问,她主动开口道,“我有一事想跟大人说。”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双眸移到她有些踌躇不安的脸上,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不禁道:“怎么了?” “我能不能进去说?”她怕隔墙有耳,会被人听见。虽然在来之前她已经很谨慎了。 进了屋子,符墨关上门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她道:“今日我见后院里多了好些捕快守着,都是为了明日保护叶夫人的,恰好我听别人说起过关于叶堂主的事。我来有一件事想要跟大人说,是有关叶夫人的。” 符墨蹙眉,听出她话里的破绽,道:“叶堂主的事是谁告诉姑娘的?” 她心一惊,遭了,差点忘了这一茬,衙门里办的案件都是保密的,外人是不知晓的,含糊的道:“我也是从别人那里打听过来的。” “是杨捕快告诉姑娘的吧。” “……” 她惊讶得犹如头顶炸了个响雷,猛地抬头看他,张张口便想反驳,可是不知怎么的,平时的巧如簧舌却在触及他如深渊般的眼神时,气势一下子泄了,败下阵来,竟哑口无言。 这人实在太聪明,她还没说话,便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怪不得他从没有破不了的案,瞧这眼神,气势弱些的人都要抖三抖,谁还敢在他面前撒谎呀。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亏是做捕快的料”的由衷之情。 她生怕杨小白被她连累责备,急急的解释道:“此事与杨捕快无关,全是我逼迫他说的,大人不要怪罪他。” 他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半饷,“衙门的规矩就是奖罚分明,这事自然会由陈大人定夺。”一副并不愿多谈的样子。 “等等,那我可否将功赎罪?我发现了案件的重大的线索。”宁如玉脱口而出,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如实道了一切。说完后,一双漆黑的眸子眼巴巴的去瞧他的反应。 他沉默一下,若有所思,“你是说叶夫人身上有一把染血的刀?” 她猛地点头,“没错,大概这么长,刀身是这样的……”她做了个手势。 符墨很认真的听她说完。 她说完后一直拿眸子去看他,却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她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不禁缩了缩脖子,暗觉自己有点冒失,刚刚的自信一下子被打得七零八落,犹豫着道:“我也不知晓叶夫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一把刀,但我想,应该对你们的案件有帮助。”语气中带了几分萧瑟失落,“我要说的完了,就不打扰大人了。”她准备想要回去了。 符墨开口道:“姑娘说的我会派人去调查的。不过,”他顿了顿,语气有些肃然,“以后这么危险的事,姑娘切不能再以身试险。”她一个姑娘家,又没有武功,怎么能去这么危险的事呢?万一被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解释道:“我也只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么危险的事我才不会做呢。”她可/惜命的很,虽然对这个案件是挺感兴趣的,但若是因此惹上杀身之祸,她才不会那么傻呢。 第17章 扑朔迷离(小修) 他继续道,“姑娘以后若是在遇到这样的事,记得千万莫要再这样了,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子又不会武功,免得惹祸上身。” 她有气无力的道:“大人教训的是。” 符墨绷着的脸这才微微放松下来,瞥了她一眼,“走吧,天色夜了,我送你回去。” 她跟上他。快回到后院之时,不远处灯火明亮,二人停下。宁如玉突然抬头道:“符大人,能不能不要惩罚杨捕快?其实他一直都很严谨守纪,是我威胁他,他才不得已告诉我的。” 她说的很认真,以至于符墨忍不住侧过脸正眼看她。 他见她回来时一路低着头不语,还以为是自己说了重话,心里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不该拿出训下属的口气对她说话,她涉世未深,也只是一时好奇之心罢了,提醒几句便是了。他还琢磨着待会要不要宽慰几句让她安心好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原来竟是在纠结杨小白的事。 其实刚刚他只是假意这么一说,好教训她以后莫要再随便打听衙门的案子,却不想她竟信以为真,以为他真要惩戒杨小白。 真是一个……耿直的姑娘。 不知怎么他心里竟生出一丝轻快,明知她心里惦念着,却迟迟不肯松口,板着脸故作考虑的道:“这就要看姑娘的表现了。”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问杨捕快关于衙门案件的事了。”她忙郑重的道,眼巴巴的瞧着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清咳一声,点点头,“既然姑娘都如此说了,那在下也就不计较杨捕快一事了。” *** 次日,宁如玉果然听话的不再外出,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 院子的大门里有捕快常驻,来来回回的巡查。本来她还打算有机会跟许捕快打探下消息的,经过昨晚符墨的“恐吓”后,再也不敢前去打扰了。 除了捕快外,还经常有些持剑的江湖人士在院子外面来来回回,神情肃穆,谨慎的查看四周的情况。 其中见得最多的,是一个身形挺拔高大威猛的一中年男子,看他的气势,似乎在七华派里的地位比较高。 她听别人称他为许副堂主。 看来这个就是杨小白之前说的七华派的二当家了。 可惜她没来得及多看他几眼,就被许捕快拦住了,“宁姑娘,符大人吩咐过,请姑娘不要到处乱走,免得被外人冲撞。” 宁如玉:“.....” ** 直到下午,院子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吃了晚膳不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屋檐下的灯笼点起了灯火,映得一片橙黄。 此时的宁如玉正在屋子里算着账本上近几天的收入。这是她一贯的习惯。每当看着账本“进账”那一栏上逐渐增加的数字,虽然很少,也就一两百文,在古代连一袋大米也买不起。但她心里总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她没有金手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生存技能,做不到像小说中那些穿越到古代的女主那样混得风生水起,她只是泯民众生中的一员,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让自己过好。 正想得入神,突然门外想起“砰砰”的敲门声,她忙把账本收好,去开了门。 看着门外的叶夫人,她不免有些意外。 叶夫人笑着道:“宁姑娘可是要休憩了?” “没有,”她摇摇头,迟疑了一下,出声询问道:“叶夫人有什么事吗?” “我刚在院子逛了一圈,看见你房里的灯火还亮着,于是便想着来你这里,姑娘不会怪我打扰吧?”她道。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怪异。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倏的闪过那日在房里不小心看到的刀子。 其实自那日发现叶夫人的秘密后,她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叶夫人了。 思及至此,她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叶夫人,心里绞尽脑汁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对面叶夫人又开了口,说是有事要找她。 这下她没法拒绝了,只得故作轻松,佯笑着让她进来,只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她故意在最靠近门边的地方虚虚的坐下。 叶夫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坐下后,笑着跟她说话,问了她这几日在哪里摆摊子,生意如何,有多少人买。 宁如玉心不在焉的答着她的话,道,“夫人刚刚不是说有事要找我?” “是这样的,”她微微一笑,“前天姑娘做的糕点我也吃过了,做法十分的新奇,味道很好,我也很是喜欢。过两天我便要回山庄了,到时候可否麻烦姑娘为我做上几斤糕点,我好带回去给庄子里的姑娘尝尝鲜。” 她很乐意的点头,“这个自然可以……”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小青的声音,“夫人,宁姑娘。” 只见小青手上的托盘端着茶进了来。叶夫人嗔怪着问她如何知晓自己在宁如玉这里。 小青盈盈一笑,“我见夫人不在屋子便出来寻,听见了夫人和宁姑娘说话的声音,这才知晓了。恐你们口渴,便为你们煮了茶。”说着对宁如玉道,“这是山庄里有名的毛蒙茶,昨日刚从江州运回来的,姑娘可尝尝。” 宁如玉道了谢,接过去,故作兴致勃勃,用衣袖掩过脸假装要喝,却是把茶水偷偷倒进衣袖里。 不管叶堂主一案与她有没有关系,但是今晚叶夫人的表现,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不自觉起了防范之心。无论小青来送茶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她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接着她们又继续闲聊了一会,整个院子安静无比,只闻她们的说话声。宁如玉脸上保持若无其事的镇定,但内心的不安却是渐愈扩大。 脑子转了一圈,灵光一闪,站起来道,“说着说着肚子就有点饿了,不如夫人在此等稍等一刻,我记得柴房里还有些绿豆糕,我这就去拿来。”不管了,她还是出去找许捕快吧,有他们的保护她也安心点,到时候再找个借口跟她们解释就是。 她走到门边,伸手刚想打开门,便觉颈后一阵刺痛,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 衙门后院外。 夜色/降临,月光朦胧的发出微弱的光,在厚厚的云层里若隐若现。黑沉沉的夜里,像渲染上浓浓的墨汁,吞噬着大地,寂静无比,只闻远处传来的乌鸦嘶哑的叫声,及呼呼而过的风声。 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灯笼,影影绰绰,把屋檐的影子拉得老长。门前守着十几个肃穆的捕快,来来回回不停的走动,神情警惕,腰间的大刀寒气逼人,仿佛会随时抽刀搏斗。 符墨定定的朝院子里看了几眼,冷声道:“里面安排好了吗?” 许捕快行礼道:“回大人,卑职在院子里安排了三个人在暗处守着,院子周围有十余人,其中还有几个是七华派的人,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大人可放心,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断不会让凶手逃脱。” “庄子里呢?” “郑副堂主也已经带七华派的弟子守着庄子了,只要凶手敢现身,就会立即擒拿。” “让兄弟们打起精神,绝不能有一丝松懈。” “是!” 许捕快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院子里“嘭”的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分外刺耳。 二人一凛,对视一眼,立马飞身赶进去。刚进入院子,便闻刀剑相戈之声,许捕快吃了一惊,忙冲进去。 只见院子中,叶夫人和一个黑衣人正打得难分难解。 “叶夫人!”众人匆匆赶到。 那黑衣人的身影矫健,步步逼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一剑刺伤了她的手臂,“嘶”的一声,顿时鲜血直涌。叶夫人闷哼一声,体力不支的双手捂着伤口,倒在地上。 “大胆凶手,速速投降!”许副堂主大喊一声,持剑飞上前。那黑衣人见势不妙,便想转身而去。 许捕快道:“哪里逃!”抽出大刀也跟着上去。 那黑衣人蒙着脸,即使有十几个人围着他,动作却不见半点慌张。面纱下的他勾起一个轻蔑的笑,突然从袖中洒出一包□□,顿时浓烟阵阵,众人人忙掩脸捂鼻。 待那浓烟散去,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许捕快眼尖,见黑幕中影子一闪,朝着东南方逃走了,于是忙率领着众捕快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许副堂主犹豫着该不该追,想了想认为还是保护叶夫人重要,留了下来。符墨也守在一旁,并无离去,俯身询问叶夫人:“夫人还好吗?” 叶夫人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自己点了穴位为免血流不止,这才摇头道:“我没事,大人去追拿凶手吧,千万不能让杀害我夫君的凶手再次逃脱,这里有有副堂主守候便是。“ 符墨沉默一下,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许堂主就好好照顾夫人。”说完也朝着东南方去了。 “夫人,你手臂受伤了,得赶紧去止血上药!”许蒙皱着眉一脸担忧的扶她起来。 叶夫人扯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借着他的力站起来,“有劳副堂主了。”许蒙谨慎守礼的小心搀扶着她,向厢房的方向走去。 叶夫人慢慢的走了两步,刚刚还虚弱的脸上,在他身后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眯着眼,慢慢的伸出没受伤的右手。 只见上面紧紧的夹着三支银针。 她凝聚内力于指尖,迅速的将三支银针刺入许蒙的后背。 许副堂主瞬间反应过来,以轻功纵身退了敢几步,却不料触动伤口,一阵呲牙,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夫人,你……” 不知何时叶夫人手上握了一把小刀,朝他冷冷一笑,什么也不说,直直的朝他刺去。许蒙凭着迅速的反应力躲了几次,距她几步远,捂着伤口厉声道:“夫人,你这是何意!” “你这个卑鄙小人,纳命来!”叶夫人喝了一声,握着刀又冲了上去。虽说许蒙的武功比她好,只是刚刚中了她的银针,银针上下了毒,而对方又有武器在手,二人不相上下,打得激烈。 许蒙边闪边高声道:“夫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先停下来,我们二人好好说话!” 叶夫人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并无迟缓,“怎么会是误会。许副堂主,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十五年前,我那突然暴病身亡的未婚夫?” “什么?!” 第18章 往事如烟 夜色如墨,昏黄的灯火下,叶夫人逆光而立,阴影半掩于她的脸上,以至于许蒙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她身上杀气腾腾,心里暗叫不好。 “许蒙,你别给我装糊涂!”叶夫人咬着牙恨恨的道,“当年我的未婚夫根本就不是染病身亡的,而是你和叶华下了药毒死的!不但如此,而且你们还故意收买了看病的大夫来骗大家!”她声音又悲又恨,“枉我当初这么信任你们,我就说你们当时这么好心,连葬礼也来帮忙操办,原来一切的殷勤,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你们的阴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 许蒙大惊失色,“你,你是听说谁的?” “你们做的亏心事,迟早会被人发现!”她怒道,“你无需再狡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这么说,叶堂主是你杀的了?”许蒙瞧她见脸上那一抹恨色,再联系她说的话,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沉下脸恼怒成恨,“你这个恶毒的妇人,连自己的夫君都忍心下手,今日我便杀了你为堂主报仇!” “恶毒?”叶夫人冷笑,“我本和唐公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有婚约在身,若不是你们,他又怎么会死!” 十五年前,叶家,唐家和她们张家是世家之交,他们三人从小认识,一起长大。而她和唐家的大少爷从小定有婚约,二人相互爱慕,感情自然不同一般。 然而好景不久,在她十五岁那年,唐少爷突然染了急病,病得很严重,当时请了很多大夫都没有用,不过一月便去了。当时她伤心欲绝,恨不得跟着一起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活着,若不是舍不得母亲伤心,恐怕早就一同赴黄泉了。那时候是叶堂主出现,狠狠骂醒了意志消沉的她,又帮忙操办了唐少爷的葬礼,忙上忙下,还时常抽时间去安慰她,直至她从巨大的悲痛中走出来。 其实叶夫人一直知晓叶堂主对她怀有别种心思,但她当时有了未婚夫,而且对他的极有野心的性格不喜,当时只是慢慢疏远罢了,并无点明二人的感情。 但是自唐少爷死后,他时常过去陪她,照顾她,对她关心有加。人心非石,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慢慢被他感动,而当时她的父亲也很看好他,过了两年,二人便成亲了。 二人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和睦,她也觉得自己一直以为会一直平和的和他渡过余生。 直到两个月前—— 一日,他和许蒙在练功房里喝酒论事直到凌晨。见他这么久还没回房,她心里担心,便端了醒酒茶想要送过去。到了门口刚想敲门,“唐少爷”三字不小心传入耳中,她心一跳,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没想到…却让她听到了当年唐少爷暴病身亡的真相。 叶夫人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原来她至亲的夫君,竟是当初害死唐少爷的凶手! 她差点就忍不住要破门而入,向他质问清楚。但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事已至此,就算他承认又如何? 唐少爷已经死去十几年了。 当夜她失眠了。借着月光,她打量着睡在身边一身酒气酩酊大醉的夫君,平日的温情悄然消失,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不认识眼前相敬如宾十几年的人一般。 知道所有的真相后,她血如刀割,痛不欲生。她的未婚夫被人害死,而她却嫁给了害人凶手,而且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这叫她如何能释怀? 一时间她对叶堂主的感情十分的复杂,一边是对她关心有加的十几年的夫君,一边是杀了她当年未婚夫的凶手。她一直处于极度的矛盾中,既有对他的愤懑,也有对自己的谴责。 时间长了,经过无数次的失眠和自我折磨后,她整个人难以承受,也不知该如何处理,逐渐的,便对叶堂主生出了恨意。她不禁的想,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害死一个无辜的人,而且十几年来当事情不曾发生一样,对自己御寒问暖。更恨自己识错了人,错将凶手当良配。 从小她的父亲教她武功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学武是为了匡扶正义,侠肝义胆,锄奸惩恶。可是她夫君所做之事却是与她的认识相悖。她该怎么办? 这件事折磨了她许久,想放下却意难平,内心越来越压郁,最终仇恨像蔓蔓青草一样疯长,湮没了她往日的理智。最后,备受良心谴责的她终于忍不住出了手。 她模仿多年前张寨主失踪一案的手段,设了一个局,故意把字条送到他手上,接着怂恿他去衙门寻符捕快。到了那天,趁他独自在练功房,对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刺死了他。 当他死前,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紧紧盯着她时,她的手一抖,浑身无力,一时间心里竟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恍惚记得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内心凌乱。 明明是报了仇,可她为何丝毫没有报复成功的释然? 但是她这样做是对的,她对自己道,她为唐公子报了仇,为他讨回了应有的公道。 那么她为何要将衙门的人也牵扯进来呢? 因为她知晓若是七华派死了两个堂主,一定会引起内乱,依郑老四他们的野心,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到时她一个孤寡妇人,无权无势,根本无法在七华派里立足下去。符大人在江湖上的名望很高,到时候借他的威望,她才能名正言顺的的掌管七华派。 “今日便要你偿命!”叶夫人的眼里涌出愤恨的泪光,手上举刀的动作运足了内力,越发凌厉逼人,而许蒙中了他的银针,毒性发作,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半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寒刀越来越逼近,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倏的从夜色里飞出一块小石子,打在她的手背上。叶夫人”啊“了一声,吃痛,刀子掉了下来。 “谁!”她瞬间转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只见隐隐绰绰的夜色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身形挺立,似是千重山般沉稳,带给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叶夫人却像是看到鬼一样的表情,瞳孔放大,“符大人……” 符墨抿着唇,面无表情,“叶夫人。” 许蒙趁她愣神的时刻,支撑着站起来想要逃跑。叶夫人立马回神,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符墨眼神一凛,飞身上前,只两招便把许副堂主解救过来,打掉她手上的武器,长剑直指她的咽喉。 “为什么?”叶夫人红着眼,被剑气压破的不敢再动,脸上似怒似悲,喃喃的道:“我最终还是失败了……” 许蒙捂着被打伤的胸口,急忙对符墨道:“符大人,这妇人疯了,她才是真正杀了叶堂主的凶手,赶紧把她抓起来!” “哈哈哈,”叶夫人发出一阵大笑,眼里的泪掉了下来,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丝毫不见真相败露的慌张,梗着脖子道:“当我杀人的那一刻起,早已有了会被揭穿的准备,既然被符大人撞破了,我也不怕认!”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妇人!”许蒙睁着眼,气愤的指着她道:“枉堂主对你一片情深,你却为了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而杀了与你朝夕相伴的丈夫!” “我也不想的,”叶夫人突然抬头,“可是每当我看着他,便想起枉死的唐少爷,呵呵,我最信任的枕边人,竟然是个毁了我曾经辛福的人!为什么你们要害他,为什么!” 符墨察觉她的状态不妥,忙按住她,“叶夫人,你冷静下,莫要激动。” 她瘫坐在地,泪流不止。 许蒙也似乎被她的癫狂吓到了,怔了半晌,他才道:“可是你不该这样杀了他。这十几年来,叶堂主待你如何,难道你不知晓?他每次出去办事,回程之时从不在客栈休息,只马不停蹄的赶回去,饿了啃个干粮对付过去,只为了能早些回去见你;还有你染病严重的卧床不已那年,堂主衣不解体的照顾了你整整一个月,连帮派里的事务都没怎么管过;这十几年来,哪次堂主不是对你千依百顺万般怜惜,你当真如此蛇竭心肠,一点夫妻情谊也要狠心抹去?” 叶夫人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中了般剧痛万分,瞬间白了脸,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去,怔怔的不语。 莫非她真的做错了? 若是没错,那为何她的心那么痛? 良久,她才终于回过神来般,抬头问符墨,“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明明她的计划那么隐秘周详,七华派里所有的人都被她瞒了过去,怎么可能还会被人发现? 符墨淡淡的道:“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她摇头,“我很谨慎。” “你确是很谨慎。一开始我虽猜测出凶手是庄子里的人,但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他冷冷的道,顿了顿,“直到昨日宁姑娘……无意闯进你的房间,发现了你桌子上一把沾满血迹的短刀,我才对你生出怀疑。” 于是他便派人秘密查了叶堂主及夫人以前的事,还有堂主出事当晚叶夫人的动向,这一查却让他发现了叶夫人身上很多不妥的地方,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听了她的话,她怔怔的从腰间拿出那把短刀,脸上的笑十分怪异,似哭似笑,“原来是它暴露了。”说着她微微扬起嘴角,似在喃喃自语,“这把刀是成亲后在我生辰那日他送给我的,我一直保留着。那日.....我便是用这把短刀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前,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不敢相信的神情,然后合眼死去。” 她脸上显露出一种奇异的光,“但是我一直没有洗掉上面的血迹,仍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即使我知晓,这是一个对我极度不利的证据,一旦被人发现,我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无用之功。但是我没有这样做,留着它,时刻提醒我自己做了什么……”说着她猛地抬头看向符墨,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符大人你说,我明明没有做错,可为何内心还是意难平……” 符墨出言打断她,“不,你做错了。” 第19章 一叶障目(小修) 他冷声道:“叶堂主和许副堂主的确是害了唐少爷,但衙门自有律法会惩戒,而你名义上虽为讨回公道,却实质是滥用私刑,此为一错;你设局杀了叶堂主,身上也背负了一条人命,跟普通的杀人犯有何区别,此为二错;不知悔改,还想继续杀害许副堂主,错误引导众人,妨碍公务,此为三错。” 说完此话,他缓了缓声调,“夫人,即使叶堂主有错在先,你们既然是夫妻一体,为何不和他坦诚公布,好好的谈一谈,而非要走如此极端的路?” “我...”她低头喃喃自语,仿佛似在细细思考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明悟般掩脸痛哭,“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许蒙铁青着脸不说话。 叶夫人突然抬头看向他,“许蒙你说的对,像我这样蛇竭心肠的女人,就不该苟且的活在世上……我要下去陪他……”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她拿起那把短刀,抽出刀鞘,朝自己脖子上的动脉一挥,鲜血喷薄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裳。 那把曾经沾染了叶堂主鲜血的刀子,再次被染红,血液交融,不再分离。 殷红的血在月色的照耀下,犹如绽放得浓烈的璀璨桃花。 “夫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声响起。只见远处,多日未见的杨捕快带着众人出现在门口,后面压着一黑衣女子进了来。 一身黑衣的小青刚进入院子,便看到了叶夫人挥刀自杀这一幕。她迅速的奔过去,双手颤抖的扶起她的身子,哽咽的道:“夫人,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扔下小青就这样去了?” 叶夫人虚弱的睁开眼,喘息了一会,这才艰难的开口:“小青,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卷入这样的事。你是一个好姑娘,本可以好好生活的。” 小青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流,不住的摇头,哭着道:“一切都是小青自愿的,当年若不是夫人的善心,小青早已饿死在街头。小青这条命是夫人给的,我愿意为夫人做任何事。” “小青,谢谢你……”叶夫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又无力的垂了下去,眼神怔怔的看向一个方向,“叶华,是你来接我了吗?,等等我,等.....:” 话音未落,她的双手垂了下去,永远的合上了眼。 “夫人!”小青抱着她的身子凄烈的大叫,泪流不止。半刻后,她仿佛下定决心般,“小青的命是夫人给的,夫人走了,小青也不想再活在世上,夫人且等等,小青这就去陪你!”说着她拿起身边的剑,一剑挥喉,倒了下去。 杨捕快错愕,“小青姑娘!”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二人,众人心里不是滋味,脸上一点也没有抓到凶手的兴奋,一种无言的悲戚在众人心里蔓延。 过了许久,符墨首先开了口,“许副堂主,叶夫人她们就交给你们七华派的人了。” “是。”许副堂主终于回过神来,他刚刚已经逼出了银针,身体已无大碍,忙恭敬的道,“大人为七华派找出真相,还堂主安宁,许某在此代七华派的人多谢大人了。” “许副堂主不必多礼,这是我们衙门该做的。” 接着符墨便让杨小白处理剩下来的事,清洗院子的血迹,和七华派的人一起把叶夫人的尸骨送回去。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忙活的人,内心平静如水,仿佛刚刚的事并不能触动他。 自他十八岁入衙门以来,见过的生离死别多得数不清,他早已适应了,心境已如那些在衙门过了十几年的老捕快一样,平静无波。 过了一会,众捕快收拾好了现场,和七华派的人一起护送叶夫人的尸首出去。空无一人的院子又恢复了往常的静谧。 一阵冷风吹过,昏黄的灯火晃了晃,地上的阴影如鬼魅般也随之晃动,掩在云层里的明月此时高挂空中,月色如水。 符墨静默一刻,转身正准备离去,眼角一暼,瞧见了远处那亮着的房间。 他知晓那是宁如玉住的房间。 他心一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依她的对这件案子热衷的性子,今晚发生了如此大的动静,她竟然没有出现?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来不及多想,他快步走上去,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宁姑娘?” 却没有人回应。 符墨心里一紧,用力推开了门,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俯在桌子上睡着的宁如玉。 扫了一眼桌子上摆设,只见上面摆着一壶茶,她前面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未喝完的茶。 符墨拿起那杯子闻了闻,蹙起眉头。茶里下了迷药。 他一转脑子,便明白了。定是叶夫人怕会被她发现今晚的事,这才下了药。 “宁姑娘,宁姑娘?”他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身子。 寂静的室子里,宁如玉依旧浑然不觉的昏睡。 符墨静静的站着,看了她半晌,终于走到她身旁,正着动手抱起她,俯下身子轻轻松松的便把她拦腰抱起。 宁如玉倚在他的胸前,依然睡的昏天暗地,丝毫没有动静。 他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却不小心碰到她湿了的袖子。他一摸,发现她左手的袖子都是湿的,还隐隐有一股茶香。 他有些诧异,立马猜到她没有喝下了迷药的茶。那她怎么昏过去的? 他一顿,又把她扶起来,细心的拨开她的头发,查看她颈后,果然,脖子上红了一块。雪白的肌肤上,她那红红的一块显得特别刺眼。他来不及想,手指已经触上了那一处。 指腹轻轻的按上去,顿觉一丝清凉,触感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他加重了几分力气,掌上运了内力,在她的红肿处揉压。 渐渐的那红肿处似是消了一些,他放轻了手劲,只用掌心去推压,细腻肌肤上的温热传入他的掌心,不知时运了内力的缘故还是怎样,他只觉自己的掌心发热,再加之掌下的肌肤嫩滑柔软无骨,他本是秉着一颗担忧、且绝无半分侵犯的心,此时却觉得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特别是此刻的她闭着双眼乖巧的倚在自己的胸前,鼻翼间是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他极力别过脸不去看她,手上的动作加快,半刻后终于住了手。 他又想起她湿了的袖子,于是小心守礼的摸上她的袖子,运了内力,不一会那袖子便干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额上渗出了细汗。他不敢再有半分耽误,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这才从她安恬的睡容上移开目光,打量起房里的摆设。 这个房间,他只在救她回来的第二天来过一次。而如今的布置比起之前,已大有不同。 当初只是几件半旧不新的家具,如今多了几张新打的凳子,窗子上多了两个罐子,住了几棵不知名的植物,绿油油的,清葱可爱。房间简陋却很温馨干净,空气中漂浮着女子身上特有的隐隐的幽香。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她,眼里透出一丝探究的意味。 她是当年鼎鼎大名的宁捕快的女儿。因为宁捕快的病亡,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流落他乡,后因悬梁自杀,被他无意中救了回来。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救回来后她却绝口不再谈自杀的事,反而仿佛一下子想通似的,开始积极乐观的活下去。 没错,就是乐观。 她积极的配合大夫的治疗,融入这里的生活,和众人和好相处,欠了他的钱很认真的说以后一定会还。而如今,甚至还努力的想要做些小生意挣钱。在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活力,斗志昂扬,仿佛天大的困难都不能打倒她。 若不是知晓她的过去,恐怕没人能看出她曾经有过绝望得想要自杀的念头。 真是一个奇怪而矛盾的女子。 他暗暗想道,不亏是宁大人的女儿,自有一股坚韧,有他的风范。 * 东边的地平线逐渐泛起亮光,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光线透过镂空纱窗照射进屋子,照的一室敞明。 宁如玉在刺眼的光线中缓缓醒来。身子一动,后脑勺一阵刺痛,脑子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 她忍着痛爬起来,睁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想了许久,终于记得昨晚,她和叶夫人一起品茶来着,接着她慌称想要出去拿糕点,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对,她被叶夫人打昏了!她一下子想了起来,环顾一圈,发现还在自己的屋子里,屋子的摆设也没有少,桌上还摆着小青端过来的茶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立马又反应过来,叶夫人昨晚为何要打昏她? 她心里慌了,觉得事情不对劲。她撑着一身酸痛快步出了门,本想去找许捕快打开门定眼一看,却见对面厢房里,十几个人正在收拾里面的东西,一箱箱的往外搬。 怎么回事?宁如玉吃了一惊。 此时杨捕快正在指挥着众人,眼尖的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宁如玉,走了过来,“宁姑娘,你醒了。” 她惊喜的叫了一声,“小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不及跟他说昨晚的遭遇,忙指着对面的厢房追问发生了什么。 杨捕快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将昨晚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你是说,叶夫人是杀人凶手?”她愣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以前隐隐猜出叶堂主之死应该跟她脱不了关系,却没想到...她张了张嘴,突然说不出话。 听了杨小白的话,她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叶夫人打昏她,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去杀许副堂主。 “那叶夫人和小青真的自刎了?”她叹了口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叶夫人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只可惜思想太过极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这才酿下了大错。人心真是复杂,爱起来能让人以死相随,恨起来也能转眼反目成仇。 她不禁想,若是叶夫人能和堂主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次话,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样。所以说不管什么时候,沟通都是很重要的。爱恨一念之间,宁如玉唏嘘不已,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为她祈祷,愿她能安息于地。 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犹豫半晌,斟酌着道,“昨晚…应该没人去找我吧?” 第20章 小挣一笔(小修) 杨小白的表情却有些怪异,有些迟疑惑,“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姑娘竟然一直没有出来,我也觉得有点好奇呢。” 她叹了口气,把昨晚的事说了。 “竟有这样的事?”杨小白诧异,懊悔的道,“怪不得呢,若是依姑娘平日的性子,定是会出来看的,都怪我没有想到这一层。” 她安慰他,“你不用自责,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什么事。” 他突然想起什么,“昨晚众人走后,大人还留在院子里,当时我记得他在姑娘门外,姑娘可记得有这一回事?” “……”她错愕,脑子里反射性的闪现出符墨肃然的脸,心里一跳,忙飞快的道:“我当时昏了过去,没有听见敲门声。也许大人以为我睡了,后来走了吧。” “说的也是,”杨小白没有深思,当下点了头,这时一小捕快上前禀告东西已经全部搬出来了,于是对她道,“姑娘,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待杨小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缓了口气。再想起刚刚杨小白说的话,脸色有些苦。昨晚符墨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所以才会去找她? 也不知他有没有进去? 纠结了一会,她顿觉自己有些好笑。除非他亲口承认,不然没人会知道昨晚的事。但是她是断不敢去问的。 不过似乎答案也不重要?她熟知符墨的为人,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妥的事。晃了晃头,将此事抛去了脑后。 * 而另一边,当晚许蒙便将把叶夫人的尸首带了回去,淡淡的跟他们说了在衙门发生的事。知晓整个经过的众人哗然,像炸来了锅纷纷议论起来。他脸色不虞,却并不多言,只是默默地处理了两人的后事,将二人合葬在一起。 众人还没从愤懑中回过神来,许蒙又扔下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决定退出七华派,不再担任七华派的副堂主。 此言一出,众人底下一片静默,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要知晓七华派除了叶堂主,就是他最得人心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将会是下一任的堂主。 可是他竟然要在这个关头退出帮派?! 众人纷纷跪下出言挽留他,希望他继续留下来。郑老四道痛心疾首的道:“二哥,现在七华派群龙无首,你做堂主是众望所归,怎么能在这个关头就这样走了呢?” 然而许蒙去意已决,大手一挥,无论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留下来。他道,他如今已看破功名利禄,对堂主之位已无任何的兴趣,只想做个江湖闲人,漂泊一生。 后来这个消息传到宁如玉耳中,她也是十分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也有些明白他的心境。他面上不说,但经过那一晚的事后,应该对叶夫人也有一份愧疚,所以无颜再继续在七华派里留下来。这么说来,他也算是一个正人君子。 叶堂主一案就这样过去了。 ** 天色晴朗,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宁如玉还是继续在做卖糕点的小生意。不过这次杨捕快给她找了一个摊位,在繁华的金陵大街上。刚好有一家卖茶叶的小贩不做了,听说是要回乡,要把这个摊位让出去。 宁如玉听了喜出望外,去看了地方,这条大街上很是热闹,而对面还是一家客栈,人来人往。心里很满意这个地方,于是很爽快的点头,把这个摊位要了下来,包括小贩经营时的一木制摊子,半人高,这样她就不用再把东西摆在地上了,小贩还好心的附送了两张小凳子。 不过价钱却不便宜,要五两银子。她肉痛了一会,挤出笑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以后一定会赚回来的,于是把之前向符大人借的五两银子给了他。所以现在她又变成无产阶级了。 摆摊的第一天还算顺利,因为在闹市,生意比在桥上好了许多,而且她做的绿豆糕酥松可口,放的料十分足,比起那些偷工减料的好的不是一倍。因为她深知晓,即使赚的少些,也一定不能在糕点上做手脚,不然顾客不买账,以后想要回头客就难了。 她和翠竹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内心却喜滋滋的。而且上次订了一斤绿豆糕的大户人家这次又来买了两斤,直说这里的绿豆糕好食,府里小姐们都十分喜欢,还额外赏了她们一两银子,让她小小惊喜了一把。这一两银子对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的来说,不过是一碟精美的糕点钱,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不到下午,所有的糕点已经全部卖完了。翠竹还一脸懊悔的道应该多做些,她在一旁笑而不语。二人收拾了摊子回去。回去后二人一算,刨去成本,加上额外得到的一两银子,今日共挣了整整二两银子和一百五十文。 翠竹激动得连说话都结巴了,“姑娘,我们真挣了这么多呀?换做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 “以后我们会赚得更多的!”宁如玉捧着一大堆铜板道。 她内心大悦,决定好好犒劳下自己,从中摸出三百文,让翠竹去买了一尾鱼和一斤肉,还搭了一块猪下水,做了自己最拿手的糖醋鱼和炒肉,猪下水则做了爆炒猪肚。 因为经常在厨房里忙活,渐渐找回了以前做菜的感觉,于是尝试着做了菜,没想到看起来还不错,糖醋鱼刚一端出来便香气四溢。 宁如玉十分感谢杨小白这段时间的照顾,所以也请了他过来。杨捕快平时做事也挺冷静威严的,没想到刚坐下发现坐在对面的翠竹,立即闹了个大红脸,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她好笑,只得吆喝了几句,把气氛重新调动起来。杨捕快脸虽然不红了,可说话磕磕巴巴的,被她笑了几句后,紧绷着脸,一顿饭下来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再看对面,翠竹的情况也差不多,脸色绯红,低着头吃饭,平时的灵动此刻全然不见,恍然一个娇羞有礼的闺秀女子。 她眯眯眼,左打量一眼翠竹,右打量一眼杨捕快,心里发笑。 这二人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嘛,看来她得什么时候推波助澜一把才行。不然啊以杨小白这闷骚的性子,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开窍呢。 想着,她端起杯子敬他道:“这次还得多谢你,找了个这么好的摊位给我们,不然我们的生意也不能这么好。” 杨小白闻言,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宁姑娘,其实那摊位不是我找的,是符大人找的,也是他让我带你过去的。你忘了?那个时候我被派出去了,哪知晓你要卖糕点这么一回事。” 宁如玉怔住了,“符大人找的?”这时她终于记起来,当初她去找符墨借钱之时,他答应过说会帮她找一个摊位的。 因为她后来去桥上卖糕点了,又因叶夫人一事繁忙不已而彻底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忙完叶堂主一案后,有次杨小白出去办事时曾偶遇她和翠竹在桥上摆摊子,所以小白跟她说为她找到一个摊位的时候,她没有多想,很自然的以为是他主动帮忙找的。 这么说,她该感谢的人是符墨?她张张口,掩饰般扯出个笑,“对对,我差点忘了。”心里却暗自苦恼起来,那这人情可大了。她拈指一数,发现自己已经欠了他三个人情。 一是她烧了柴房,他替她出了五两银子;二是她向他借了钱;还有就是这次了。想到这她不免有些诧异,原来不知不觉,她竟然欠了他这么多次人情? 这可怎么还呀,她苦着脸,心里不知如何是好。也请他来吃一顿? 可是一想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马上打了退堂鼓,她好像还没有那个勇气。 不知怎么,对于杨小白,她能毫不客气的指使、调侃他,但是对象一换上符墨,心里就怵得慌,若是平时没什么事的话,甚至连话也不敢跟他多说几句,更不要说请客了。 * 吃完饭,翠竹说家里还有事便先走了。杨捕快也说衙门还有事,匆匆离去。 收拾完东西后,她拿出自己的记账本,算了一笔账。除去买摊位的五两银子以及卖糕点的成本,如今她还只剩下三两银子。 可是欠了符墨的那十两银子还没有还,而且衙门是不可能常住的,她打算近期搬出去,另外租个房子。这么一算起来,她目前还是个负资产! 看着桌面那零零碎碎的三两银,她十分受挫的叹了口气,离目标还遥遥无期呀。 为什么赚钱这么难! 正为自己的“悲惨生活”默哀着,此时门外“砰砰”的响起了敲门声。她应了一声,忙把桌子上的银钱收好,这才去开了门。打开门,发现来人竟然是符墨。 她疑惑,“符大人?” 此时他身上没有穿他平常的捕快服,而是穿着一套月白色云纹圆领锦缎袍子,乌发上冠着白脂玉,衬得他更加挺拔沉稳,如朗润远山,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意蕴,将他平时肃然冷冽去了几分。宁如玉一时愣住了,怔怔的看着他。 他薄唇轻抿,“我有事找姑娘。” 她忙把他迎进去,斟了茶,有些不安的偷偷打量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希望能从中窥出些什么。 符墨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茶,带着几分悠闲,缓缓的道:“姑娘如今是在金陵街上卖糕点吗?” 她心里直打鼓,他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呢?难不成他知晓今日她请了杨小白吃饭,没有请他,所以过来兴师问罪? 她心里惴惴的,斟酌着道:“是,今日刚去的。”顿了顿,觉得不管如何,摊子的事还是要好好谢谢他,“还没多谢大人为我找了个这么好的摊位呢,劳大人费心了。” “不费事。”他不在意的道。 听了这话宁如玉更懵了,既然不是为了摊位的事,那还有什么呢?“不知大人今日来,是有什么要吩咐我去做的吗?” 符墨听她小心翼翼的语气,抬头看她,只见她乌黑黑的眼珠盯着他,脸上惴惴不安的神情,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吓到她了,于是也不再卖关子,从袖中取出一包银两,放在桌面上,“这三十两是给姑娘的。” 第21章 鬼使神差 宁如玉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看了她一眼,“上次叶夫人一事,你给本案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帮助衙门破了案,这是陈大人吩咐下来给姑娘的赏银。” “赏银?”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银子,惊讶极了。待终于确定他的意思,随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她虽然内心“砰砰”直跳,但还是有些迟疑着不敢接,实在是因为她第一次见这么多银子。她不过就是跟他说了句在叶夫人的房里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刀子罢了,似乎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线索,更不敢相信这条线索居然能得到这么多的赏银,脑子一阵恍惚,不禁就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会不会太多了?” 符墨听她语气虽是犹豫不决,但盯着那三十两银子的眼眸几乎要熠熠的发出光,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既然姑娘嫌多,那在下便收回去好了。” 宁如玉一听,急了,到手的肥肉怎么就让它飞呢,此时恨不得把银子揣在怀里,忙不迭的道:“不多不多,刚刚好。”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生怕他真的把银两给收回去了,突然瞥见他眼内一闪而过的笑意,一顿,这才知晓自己是被耍了,再想到自己刚刚急切的样子,脸色微红。 但是转念一想,那可是自己冒着极大的“危险”才取得的线索,而且钱如今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急需了。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无私奉献之人,只要不是违背道德准则和法律底线,该是自己应得的她不会客气。 反正她自觉自己在符墨面前已经是无什么形象可言了,懒得再假惺惺的推辞一番,于是一点也不客气的伸手把那些银两拨过来,“大人你怎么能压榨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血汗钱呢?”数了数,刚好三十两。 盯着手上的那一堆亮澄澄的小银元,她一时发懵,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忽而想起,自己还欠眼前的人十两银子呢!她这人讲究信用,说好了以后会还钱,就一定会还,再说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于是利索的从中挑出两个,推了过去。 符墨疑惑的看她。 她轻咳一声,“这是上次我欠大人的十两银子。”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两锭银子,挑了挑眉,“姑娘果真舍得?”斜着眼看她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笑,她刚刚那急切护银的样子。 她尴尬的笑,清了清喉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应该的,应该的。” 却不料,他并没有收,而是伸手把银子又推了回去,摇头道:“不必了,姑娘一个人生活,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先拿去用吧,欠的钱以后再说。” 她确实是等着钱急用。但是她觉得一直欠着他的钱,过意不去,总觉得心里有道坎。 推了几次,他还是坚决不受,便只好拿了回去,却又认真的对他道:“那好吧,下次大人一定要收下。” 其实他借钱给她之时,原来便不打算要她还钱,区区十两而已,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她说话之时,看着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郑重,乌漆漆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光,他心头一动,竟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话音落了,他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松了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任务般,浑身轻松下来,不自觉的露出八分真的笑,红唇皓齿,如甜润清风,语调轻快冲他道:“那就这样说好了。” 他听了她那轻快的话,心里竟觉得心头涌起一股舒服熨帖,不禁的抬眸去看。刚好将她喜上眉梢的神色收入眼内,心一跳,不知怎么,那日抱着她回房的片段突然就蹦了出来,闪现在脑里。 他还记得当时她就那么乖巧的伏在他的怀里,呼吸平缓绵长。与她如今俏皮欢快的样子一下子重叠起来,相比之下,她如今的样子更添了一种无形的灵动。 他那晚的举动说起来也是情非得已,在那样的情景下,不可能放她一人昏睡在那里。但是若是让其他的男子……他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所以他很自然的去了,不过当时他的内心是十分坦荡的。 只是抱起她之时,他有些意外的发现,她的身子竟是出乎意料的轻盈柔软。 想到这,不知怎么血液竟有些加快,他忙移开眼,只觉手上似乎还隐隐残留着那一抹柔软温热的触感,手心微微发热。他甩去脑子里的念头,倏的站起来,“在下还有要事,先回去了。” “啊…好,”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她还是跟着站起来送人,意外得了一笔不少的横财,她今日的心情特别好,世间万物看在眼里都是美好可爱的,所以丝毫不介意他又肃然起来的脸色,将他送到了门口,连语气也温柔轻快了几分,“大人慢走。” 符墨迈出的脚一顿,含糊的嗯了一声,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远眺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回到房里,扫到桌子上的三十两,立马精神一振,白花花的银子呀! 直到现在她还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一般。自她穿越到这里后,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那种感觉就像,你每个月就领着那那一点点的工资感慨钱不够用,突然就天上一个大馅饼就掉到了眼前。 只是衙门的赏银怎么会这么多呢?刚刚她只顾着高兴了,没有往深里想,这才反应过来,心里疑惑不解,捕快每个月的收入也就十来两银子罢了,她不过是提供一个线索罢了,怎会如此高呢? 后来她问了杨捕快才知晓,原来为衙门提供线索确实是有赏银的,不过如果是平常的案件,赏银也就一点点。 不过为江湖人办案就不一样了,江湖人出手阔绰,每次请求衙门帮忙破案时,基本上是几百两以上的。 所以当她知晓原来七华派的人请衙门帮忙破案的酬金是三百两时,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但是不管如何,她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有了这三十两银子,她终于可以好好计划以后的生活了。 首先,她打算搬出衙门,另找个房子住。这里毕竟是公家的地方,怎么能一直赖在这里呢?再想到上次张师爷的事,越觉寄人篱下的感觉真不好。 她如今对这里的物价有了一定的了解,粗略算了下,租个一厅一室的房子,估计也就十几二十两。不过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找的房子能在衙门附近,毕竟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独居一处,总不太/安全。 除此之外,她要打一张大床,这里的床太小了,跟前世的单人床差不多,又小又窄,一点也不舒服。对了,搬新家后,家具、生活用品等等也要重新购置。 这么一算下来,三十两基本也花的差不多了。 她是个行动派,次日便去找了杨小白,让他帮忙找房子,离衙门越近越好,也不一定要多大,够她一个人住就行。 杨小白很爽快的一口答应,称会帮她留意。 * 这日,一大早就下起了朦胧小雨,远处山色空蒙,与之相接的天色呈现如瓷釉般的天青色。 不知是昨晚没有盖好被子还是如何,宁如玉醒来时,只觉脑子有些沉重,又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觉得自己应是感冒了,灌了几杯温水,这才觉得好了些。 又因下着雨,于是便没有去街上摆摊子。 谁知到了午间,云层渐散,竟又出了太阳,亮灿灿的光线分外柔和澄亮,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的青草芳香,惠风和畅。 她懒得再上街,便拿了本游记,搬了个凳子在院子的阴影处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又觉得无趣,干脆发起呆来。 正在她神游太空之时,却不料院子里突然进来了一年轻挺拔男子。 他穿着一宝蓝色家常锦绣对襟袍子,腰间系着朱色腰带,佩着白羊玉缀,勾起的笑犹如山间明月,容貌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她一怔,蹙眉,还没想明白衙门后院怎么会有陌生男子进来,那人便到了跟前,露出一犹如春风明月的笑,双手抱拳作揖,开口道,“想必这位便是宁姑娘了。” 第22章 墨明祺妙 她迟疑的站起来,“不知公子是?” 他微微一笑,十分有礼,“在下杜润骐。” 杜润骐?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熟悉?她在脑海里搜索一番,突然灵光一闪。 上次为叶堂主验尸之时,杨小白跟无意跟她说过这么一句话,“若是杜神医在,断不会如此久才发现堂主身上伤口的蹊跷。” 她十分有兴致的问,杜神医是何人? 杨小白便告诉了许多有关此人的事给她听。 此人姓杜,名润祺,是衙门里的仵作。不,应该说是符墨的专人仵作。 杜润骐是江湖上十大山庄之一的岚凤山庄的少主,因一身好轻功,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 他不但擅长检验死尸之事,且医术高明,有妙手回春之术,救人无数,故众人尊称一声“杜神医”。 他与符墨是相知相交的好友。自符墨做了裕华城的捕快后,他也跟随着在裕华城留了下来。 每每有命案发生,都有二人的身影,故江湖上对他们有一个人人称道的名号,唤,“墨明祺妙”。墨明,便是指明察秋毫的捕快符墨,而祺妙,则是人称“妙手回春”的神医杜润祺。 后来,随着他们破的案子越多,名声越响亮,这个名号在江湖上更是无人不晓。 而两个月前,杜润祺因恩师重病在身,不得不离开裕华城前去照顾,刚好是在宁如玉来衙门前,故如玉并不认识他,只是听外人说起过。 说起这杜润祺和符墨为何会成为金石之交,人人都要称一声奇。皆因他们二人虽年龄相当,但性情却是截然相反。若说符墨是那朔风凌凛的冬,那他则是算的是繁花烂漫的春了。 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忍耐得了对方的性子的。 此二人中,杜润祺在江湖上更受人欢迎,特别是更讨闺闺女子、江湖侠女的欢喜。因他正值书生意气风华正茂的年纪,又长着一副俊逸的脸,为人风趣幽默,又有着少年郎的风采,故不知俘虏了多少无知少女的芳心。 今日他刚从外地赶回来,正想回衙门后院的春雅居休憩一番却被衙役拦了下来,说是说后院里住了一位宁姑娘。 他当即来了兴致,又听闻了她曾帮忙破了江湖上七华派叶堂主一案的事迹,心下更好奇不已,那爱搭讪美女子的心思便活络起来了。 衙役跟他道,让他等候半刻,待符大人回来了再作打算,小心冲撞了宁姑娘。 不过杜润祺哪是肯乖乖听别人劝告的人,嘴上笑眯眯的应得爽快,却前脚刚走,一转身便去了后院。 刚进门便看见了坐在角落的宁如玉,只见她螓首蛾眉,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顿时起了挑逗之心。 “姑娘可能并不认识我,我是衙门的仵作。”他微微一笑,“前段日子因有事外出了,今日才返回。本打算回春雅居取一些要物,却听闻后院里住了位姑娘,恐惊扰了姑娘,故特先前来请罪。” 这时她已经想起来了,“啊,莫非你便是那个众人口中的杜神医?” “姑娘谬赞了,”他笑着道,“在下不过是略懂岐黄之术,是个医人治病的大夫罢了。” “杜公子谦虚了,”不知怎的,二人虽只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对他颇有好感,竟无初次相见的局促无措。 一则他生得丰神俊朗,她作为女子,也不免会觉得赏心悦目,多看几眼。二则他态度谦谦有礼,语气温和,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这便是杜润骐此人的本事了。 她想起他刚刚说的话,把小几上的游记收拾了,“杜公子不是说要回春雅居吗?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话音刚落,掩脸打了几个喷嚏。 杜润祺瞧了瞧她的脸色,关心的道:“我看姑娘面色微黄,说话时舌苔薄白,鼻音略重,像是风寒之症。可去看了大夫?” 她不好意思的道:“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并无什么大碍。” 他轻轻一皱眉,“姑娘此言差矣,风寒虽是小症,但若是不及时医治,只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就麻烦了。” 说着他略一思考,“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可为姑娘开个方子,姑娘去金药堂取药便是。” 她现在已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了,想了想,还是早日医治比较好,且对方又是大名鼎鼎的大夫,于是点了点头,“那麻烦杜公子了。” 他坐下来,连她的脉相也不用看,便毫笔轻挥,洋洋洒洒,很快便写好了方子。待墨迹干了后,递给她,口上嘱咐道:“此药一日三次,可...啊!”话音未落,突然不知何处飞掷而来一石子,正好打在他手背上,吃了一痛,那白纸掉了下来。 “谁?”他猛地朝石子的来向看去。只见门口处,一身捕快服的符墨静立一旁,脸色如水沉沉。 “符大人?”看到来人,宁如玉也一怔。 符墨穿着捕快服,大步的踏过来,直直的走向杜润祺,脸色不虞,蹙眉道:“不是说了让你在衙门等候?” 杜润祺玩味的一笑,无辜的道:“我等了半个时辰,可还是不见你回来,这可不能怪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宁姑娘并无介意我不告而来,且我和姑娘相谈甚欢,你便放心吧。” 说着冲宁如玉挑眉一笑,“是吧,宁姑娘?” 听了他这话,符墨的脸色更黑了。 杜润骐弯腰拾起那地上的白纸,道,“哎竟然脏了,算了,姑娘我再另外给你写一份吧。” 符墨板着脸,“写什么?” 宁如玉道,“我今日不小心染了风寒,杜公子给我开了个药方。” 他上下打量了她,发现她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脸色这才缓了缓。待杜润骐重新把方子写了,他率先拿起来看,看用药并无不妥,这才递给宁如玉。 杜润骐看他的眼神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若有所思。他还没见过符墨对哪个女子如此着紧过呢? 符墨一把抓住他,冷冷的道:“不是说要回春雅居?” “对对,”杜润骐行道,朝她微微笑道,“那宁姑娘,在下就告辞了。” 她也微笑着回应。 符墨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杜润骐心里一抖,终于老老实实的告辞,跟着他往春雅居去了。 待二人进了春雅居,杜润骐按耐不住,斜着一双暧昧的眼看他,“啧啧,原来一心只为案子的符大人也有开窍的一天呀……” 他冷冷的道:“闭嘴。” “我可没有说错,瞧你看人家姑娘那眼神,就像母鸡护犊似的……哎呀,干嘛打我?” “喂,够了,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这两个月可是练过的……” “你再这样我可真不跟你客气了了…” “说了不准打脸,哎呦…”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 过了几日,杨小白过来告诉她已经找好房子了,就在不远处的住宅区。在昌何大道那边,有一户人家因买了新房子,一家人搬去了那边去,这里的房子便空了下来。 杨捕快打听了许久,终于找到那户人家,说明了来意。那人见来人是个官爷,而那屋子确实没什么用,于是便很爽快的答应把屋子租出去,只一年要十七两租金。 那屋子确实离衙门不远,只十来分钟脚程。宁如玉抬头打量眼前不大不小、白墙黑瓦的屋子,虽然有些旧,但看起来还能住人。 那主人殷勤的引他们进去,里面是有一院子,空阔敞亮,一旁有一口井,角落处种着一棵果树,但她看不出是什么。 “我这屋子呀,在这一带算是顶好的,上面的瓦片还是去年刚翻新的,绝不会漏雨,还有这桌子,这凳子都是才用了几年的。”那人道。 她仔细看了下屋子里面的构造,一厅一房,还有一个小厨房,房间还是挺宽阔的。屋子里还剩下一张方木桌及几张板凳,上面蒙了一层灰,不过看起来还能用。 宁如玉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过了一条街便是金陵街,离她摆摊子的地方并不远,在这里能找到这么交通便利的屋子真的是不易了。 她满意的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杨小白。杨小白了然,佯装这不满意那不满意,挑了几处毛病,最终经过协商,把价钱压到了十五两银子。 那人犹豫了许久,还是咬着牙点头了,只是要他们必须先把一年的租金交付。宁如玉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十五两,签了契约,按了手指印。 接下来便是要从衙门搬出去了。她本来的东西并不多,除了衣裳和被子外,就是后来添置的碗盘碟锅,还有一大袋子绿豆,黑米什么的,一并打包塞了一箱子。 忙活了两天,总算顺利的搬进了新屋子,多得了杨捕快及一众衙役的帮忙。次日,她满怀入驻新居的兴奋,放了一丈炮仗作为好意头,又买了鱼和肉等菜,好好的犒劳了他们一顿。 * 除了刚把摊子搬来金陵街的那前几天的生意火爆外,后来的日子渐渐恢复了不忙不乱的时候,不过每日还是能能有几百文收入的。 特别是后来她托人买了枸杞和红枣,研制出新的糕点——红枣枸杞糕,大力宣传红枣枸杞糕有滋阴补颜的功效,自然吸引了众多爱美的女子。 这日午间,日光*辣的,街上的行人寥寥,生意惨淡。宁如玉打了个哈欠,努力克制自己昏昏欲睡的念头。 翠竹看不过去了,体贴的道:“姑娘要不先回去睡一下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她摇头,怎么好意思呢,“我没事,一会生意来了就不困了。”强打起精神看着路过的行人。 正在此时,对面的客栈里传来一阵喧闹,隐隐看见很多客人围在里面,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喧闹不仅没有逐渐消停,而且愈发的大声起来。 宁如玉的睡意一下子惊醒了,竖起耳朵去听那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不知谁大声叫喊起来,“死人啦,死人啦!客栈里死人了!” 第23章 据理力争 闻言,宁如玉心一动,站了起来,踮起脚朝对面张望。 自那人嚷之后,客栈里去看热闹的人渐增多,她心里痒痒的,想去一观,却又怕人多杂乱。直到看到有不少妇人竟也在其中,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心,丢下一句,“翠竹,你在此好生看着,我去去便回!” 一溜烟的就跑到了对面。 “姑娘,姑娘!”待翠竹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门里,干跺着脚不知所措。 哎这宁姑娘,为何就如此喜欢跟死人打交道呢! * 她随着人流渐渐挤进去。客栈里面是个四合结构,中间庭院宽敞,中有一石砌小道,两旁佳木葱茏,四周则是古雅精致的客房,共三层,四面出廊。 抬头看去,只见二楼的一间客房前围满了人。不过更多的人只在一楼仰头遥遥望着,并不上去。 “不是说那里死人了?”一人在楼下对着上面指指点点。 另一人回道,“听说是一个商户,客栈里的小二说已经死了很久了,流了一大摊血,可吓人了!” “那你为何不上去看?”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去!我劝你也别去,小心看了今晚做噩梦。” 身边众人皆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喧闹吵杂不已,宁如玉默然,竖起耳朵边留意他们的说话,边往前挤,心里更是好奇不已,快步上去,凭着娇小的身材,慢慢的竟挤到了前头。 此是客栈的上等雅间,宽敞雅致,里面的摆设皆是上好的,白墙上挂着大气磅礴的山水画,各处角落上紫檀架子上设瓶供花。一八仙桌旁,一健壮的男子仰面倒在地上,脸色灰暗苍白,紧闭着双眼,最显眼的便是腹部插着一把刀,刀光凌凌,伤口周围的衣裳被染红,身下流了大滩的血,但那血却是暗红色,差不多快干了。除此外,死者的额头上也有几处流血的伤痕。 她移开眼,看向八仙桌,只见那桌上干净整洁,只放置着一茶托,茶托上放置着一茶壶,两杯子,还有一烛台,上面的红烛烧的只剩了半截。 众人指着死者议论纷纷。 她侧过脸,小声的问旁边一正说得起劲的大叔,“死者是何人,大叔可认识?” 那大叔瞟了她一眼,脸上神气不已,仿佛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粗声粗气的道:“自然认识,他是我们镇里那个做绸缎生意的程大老爷,家里可富贵了,听说他是昨晚住在这里,一直没有出过门,待中午小二去送饭时,这才发现他已经被人杀死了。可惜呀,程大老爷家财万贯,却如此短命,挣多少钱也没福享受了!”他摇摇头,唏嘘一番。 宁如玉却没有接话,盯着程大一旁哭丧着脸跪在他身边的三个男子,一人白衣一青衣,脸上皆皱眉悲愤,还有一人不住的抹泪叹气,指着他们道,“那几人是谁?” 另一人插嘴,“那三人都是跟程大一起合伙做生意的,他们几个经常去酒楼里喝酒玩乐,镇里谁不认识这几人?” 四人是合伙人关系,她暗暗记在心里。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死者是何事入住的,平日为人如何,是否有什么仇家之类。 可惜人多口杂,有人说他是欠了很多债还不起被人杀害的,也有人说小偷去他房里偷东西,被他碰个正着,小偷惊慌之下杀人灭口… “……”宁如玉无语。她有心上前一看死者的尸首,是否能找出什么线索。但众人中除了那三个男子,都只是隔着几步围着观看,并无其他人上前帮忙查看尸体或者问话什么。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而且大多都是男子,她知晓自己一个女子不宜出头,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急切,盼望着有谁能打破这困局,自己也好趁机上前一窥。 正犹豫不决之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冲着那三人高声喊了一句,“这地上多凉呀,你们还不把死者抬起来放在床上,好歹让他走也走得舒心点呀!” 那三男子对视几眼,迟疑不决。 另一男子也跟着“啧啧”两声,“不是说程大是你们的结拜大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死去的兄弟的?” “就是,就是!” 人群中不少人不知所谓,也一起跟着起哄。 那三人中的一白衣男子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抵不过人言,撩起袖子准备动手。 “别动!”宁如玉见此情景,心里焦急不已,最终还是跳了出来,“不能移动死者的尸首,一切只能待官府的人来了才能处置。” 白衣男子被吓了一跳,停了下来看向她。 青衣男子皱了皱眉,不满的扫了她一眼,“哪里来的小姑娘乱说话,不关你的事别多嘴!”说着便要动手。 宁如玉急了,生怕他搬动尸体,“住手,你这样会破坏案发现场的,到时候难以找到凶手了!” “小姑娘懂什么?”青衣男子蹲下身子,不耐烦的冲她摆手,“去去,你又不是官府的人,我凭什么信你。再说了,我这是为了我大哥好,我大哥尸骨未寒,怎么忍心他躺在地上,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这不是你一个姑娘能呆的地方,赶紧出去!” 白衣男子犹豫着道:“二哥,这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如我们还是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吧。” 青衣男子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敢来吧,别忘了大哥生前对你如何,如今大哥尸骨未寒,你竟让大哥就这样躺在地上,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 宁如玉紧咬下唇,上前一步,毫不畏惧仰头看他,“我告诉你,破坏案发现场是大罪,要以妨碍公务抓起来的,你若是不怕,就尽管去!”顿了顿,挑衅般扫了他一眼,“你如此急着搬走你大哥,莫不是怕被官府查到什么线索?还是说,人就是你杀的?” “你!”那青衣男子恼羞成怒,一下子站了起来,虎背熊腰的,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指着她,神色凶神恶煞,哼了一声,“胡说!我韩三站得正行得直,怎么可能会做杀了我大哥这么禽兽不如的事,倒是你这个姑娘,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这里管别人什么事,真是不知所谓!” 听了这话,众人也对她议论纷纷,言语多有不满,大意就是她一个女子就该好好呆在家里,不该出来管男人的事。不过也有人赞同她的说法,出言劝道,还是一切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 宁如玉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这里的人就没有一点刑侦意识吗? 不过她依然不让步,情急之下突然灵光一闪,赶紧大喊道:“这是符大人亲口说的。” “姑娘说的是否是衙门的符墨符大人?”白衣男子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她猛地点点头。 另一青衣男子却不信,冷笑,“姑娘莫不是骗人的吧,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认识衙门的符大人,不会是存心来糊弄我们的吧。” “我当然认识!”环顾一圈,竟没有一人站出来帮她,且众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内心虽是着急无助,后背已经渗了一层汗,但仍倔强的咬着这句话不放,不准他们动手,“反正你们不能动地上的尸体,一切只能等衙门的人来处置。”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继续开口。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她不禁转头望向门口。 第24章 审问案情 “符大人来了!” 外面有人高声喊了一声,众人皆侧目去看,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紧接着,几个高大威严的捕快从大门进了来,开始驱散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让开让开!官府办案,闲人莫近!” 接着便是穿着窄袖青衣的符墨肃着脸进了来,后面还跟着她熟悉的二人,分别是杨小白和杜润祺。 看到符墨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手心攥出了汗,在这一刻前,她从来没感觉他如此这么重要过,甚至当他肃着脸踏进大门时,因背着光,朦胧的亮光自他身后延伸,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虽然他的脸掩在阴影里,但她竟觉得此刻的符墨是如此的帅气,心里松了口气,来得实在太及时了,救了亲的命! 所以触及他投来的眼神之时,她的内心一阵激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了多年没见的亲人般,不自觉的朝他投以一个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微笑—— 只是还没待她的嘴角弯成弧度,他只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淡漠的目光已移向了别处。 她愣了下,悻悻然的收回笑,心里却微微有些失落。自那次他亲自把叶堂主一案她所得的赏银拿给她之后,她心里已是把他像杨小白一般,当做自己人看待了。刚刚他显然是看见了自己跟他打的招呼,就算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回应,好歹也点个头示意啊,再不然,眼神交流她也是能看懂的。想到他是故意不看自己的,她心里不满起来,闷闷的瞪了他一眼。 杨捕快环顾一圈,发现了她,有些吃惊,“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衣男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莫非这女子真的认识衙门的人? 符墨自然收到了来自她那一抹不满的眼神,只是忍住了不去看。其实他进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宁如玉,当下就下意识的微微蹙了蹙眉。再扫了一眼她的四周,见她正与几个男子僵持着,脸色顿时一沉。 他冷声道,“怎么回事?”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店小二,见了符墨像是见到救星般,忙不迭向他施了礼,把刚刚的一切禀告给符墨。 他越听脸色越暗,扫了一眼那几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宁如玉,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当听到那青衣男子恐吓她时,脸色又沉了下去,倒把一旁忐忐忑忑、察言观色的店小二吓得直发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青衣男子脸上仍有不甘,一咬牙,对上符墨的双眼,率先高声叫起来,“符大人,这里有位女子非说是认识你,还冒充你的名头在这里妖言惑众,望大人明察……” 符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吓得他的话哽在喉中,不敢再说下去。 他又看向宁如玉,对上她乌漆漆圆溜溜的眸子,眼里并无半点怯意,身子站得挺直,孤立在人群中,像一株娇艳纯净的莲,熠熠发光,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光芒。 他的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收回目光,他淡淡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死者的尸体不准随意搬动,必须交给衙门的人处理。” 宁如玉眨眨眼,松了口气,幸好他并没有拆穿她,不然她不知该如何收场呢,思及至此,于是刚刚的那一点不满也消散了,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感激。 此时的他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接收到她挤眉弄眼略带俏皮的举动后,不知怎的,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竟去了。 但是一转念,又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如此大胆的来案发现场看尸体,又如此无所畏惧的跟三个男子对抗,又黑了脸,真是胡闹! 几个捕快开始往外驱散看热闹的人群,“好了,闲杂人等赶紧出去,不准在此逗留,妨碍官府办案。”众人虽有不舍,但慑于捕快的威严,只得一去三回头的走了。 杨捕快把门外围观的客人通通了赶下去,命二人带着刀守在门口。 而这边,杜润祺带上了专门的皮制手套,蹲在死者前,开始查看尸体。仔细看了他的口鼻,唇上苍白无血色,撩了眼皮,只见瞳孔涣散无焦。 他又看了下程大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腹部一大片的衣裳,已经凝固,呈暗红色。匕首插得很深,身下一大摊血,基本可以确定是失血过多而亡的。 “怎么样?”符墨俯下身子问道。 杜润祺把刚刚的分析跟他说了,“从目前来说,可以确定死者是昨晚遇害的。”他摸了摸,突然探到死者后脑勺有块凸起,有些意外。他又仔细探了探,“死者的脑后受过轻微的撞击,应该是倒下的时候撞到地上而致的。” “死者头上有的伤口淤青,像是死后才弄上去的,是不是这凶手用什么砸的?莫非他对死者怀有极大的怨恨,即使人死了,还要借尸泄愤?”宁如玉跟着俯下身子,喃喃的道。 杜润祺看了她一眼,“嗯,宁姑娘说的不错,死者的伤口多集中于额上及两侧,照伤痕大小及血液颜色,应是死后才有的。” 而另一边,杨捕快也把事情的经过审问清楚了。 屋里的三个男子皆是死者生前一起做生意的合伙人。昨晚他们四人一起在此客栈留宿,要了紧挨着的四间房。 而尸首,则是店里的小二发现的。 杨捕快道,“你们三人分别说说,见到死者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那青衫男子率先站出来,朝符墨等人施了礼,他姓韩,在他们四人中排行第三。他一边说,一边回想,“昨晚我们四人用了晚膳后,便各自回房了。我因这两天奔波疲劳,昨晚酉时便睡下了,直到中午发现尸体前,没有见过大哥的面。”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日上午午膳时分,我们三人一起在楼下用了午膳,不过当时大哥并没有来。于是我便叫了小二把饭菜送到他的房间,这才知晓大哥他已经……” 符墨询问的目光看向店小二,店小二惶恐的回道:“韩公子说得没错,小人遵了公子吩咐,在程老爷的门前敲了许久,却不见里面有人应,便推了门,谁知刚打开,便发现程老爷已经死在地上了。”他的脸色苍白一片,仿佛还停留在刚发现死人的恐惧中。 杨捕快又问了其他二人,白衫男子姓方,排行第二,还有一青衫男子唤常四。他们的说辞和韩三的差不多,都是昨晚各自回房后,彼此没有再见面。 符墨道,“你们三人既然住在程大隔壁,午膳之时,为何不是结伴去吃饭?程大没有下楼,你们也没有觉得不妥?”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迟疑半刻,最后还是常四铁青着脸回道,“是我去敲门的,但是我只在门外叫了几声,里面并没有人应,我便下楼了。” 宁如玉“咦”了一声,“没有人应,你们竟不觉得奇怪,也没进去看个究竟?” 听了这话,方二神色黯淡,“若是平常,我们定会推门去看个究竟,只是这次……因为这几天我们三人和大哥之间有一些争执,大哥脾气冲,生起气来也不爱和我们说话,所以早上的时候,我们以为大哥还在生气,不愿和我们一起午膳,故才让小二把饭菜送上去给他的,谁知……” “大哥,你死得好冤呀,”常四一脸悲痛的低头看着程大,“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要将大哥置于死地,若是让我常四知晓,定不会放过他!” 符墨默然的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端详了一下死者,目光移到匕首上,指着它道,“你们可见过这把匕首?” 方二一顿,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测。而韩三,更是瞬间白了脸。 第25章 疑云骤起 方二迟疑半刻,这才犹豫着道:“此匕首…似乎是三弟的。” 韩三闻言脸色一暗。 “韩公子身上怎么会随身带着匕首?”杨捕快狐疑的看向韩三,见他额头起了汗,脸色苍白,眯眯眼,心里对他起了怀疑,抿唇板着脸,“韩公子,可否解释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常四终于反应了过来,走上前瞧了匕首,眼睛瞪得极大,没错,这把匕首就是韩三的! 莫非人真的是他杀的? 他愤然站起来,指着他怒道:“好你个韩三,原来大哥是你杀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不关我的事,”韩三直摆手,慌忙向符墨辩解道:“小人是做货运生意的,常年在江上行走,恐路上会遇上江匪,故一直随身带着匕首,以防身用的。不过这把匕首,三天前就已经不见了,当时小人还以为不小心弄丢了,我也不知晓今日怎么会在大哥身上出现!但人绝不是我杀的,望大人明察!” “不是你还会有谁,”常四神色激动,“物证在此,你还想抵赖?韩三,想大哥这些年来对你不薄,你竟然下如此毒手,真是,真是禽兽不如……”他叫嚣着就想要冲过去打他,幸好被手疾眼快的捕快拦住。 “四弟,你冷静点。”方二皱着眉上前阻止他,“事情还没搞清楚,怎能如此快就下结论?” “大人,你一定要相信小人,真的不关小人的事,我真不知晓,明明不见了的匕首怎么会出现在大哥身上的!我一向最敬重大哥,怎么可能会下如此毒手杀了他呢!”韩三急得出了一身汗,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他们张张口,“对了,他们二人也有嫌疑,他们也可能是杀人凶手!” 宁如玉一怔,看向他们。 方二沉下脸,“三弟,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韩三叫道,“前段日子大哥未经咱们兄弟三人同意,便把经营多年的客船卖掉之时,你们对大哥的举动也是非常不满的,故你们也有可能怀恨在心,对大哥起了杀心!” 他指着常四道:“还有你,常四,上次你跟大哥二人在房里闹翻的事,别以为没人知晓。我当时就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呢,你当时还说,要和大哥断绝关系呢。” 宁如玉:“……” 这是要互相揭短的节奏呀!她眨眨眼,也好,省得他们再花费人力物力去调查。想到这,她精神一振,挺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去听他们坦言。 原来这四人几年前,曾经一起合资买了一条大客船做货运生意,专门去江南进货那些精美新奇的胭脂水粉、绸缎瓷器等等,再高价卖给当地的人,从中抽取暴利。 当时他们便是靠倒腾这个发财的,后来生意越来越好,他们挣了不少钱,也逐渐也做起了茶叶,酒楼等其他生意。其中程大出资最多,占了大份,于是四人中也以他为首。 谁知前段日子,程大并无经过三人同意,便擅自把大客船卖了出去,用所得之利做起绸缎生意来。 三人知晓后心里极为不满,与程大吵了一场。只是后来慑于程大的威严,大家争吵无果,只得暗暗把不满吞了下去,表面上看似还是和气一团,但实则已生裂缝。 常四心有不甘,仍想继续做回以前的货运生意,于是便独自一人去找了程大商量,然而程大却怎么也不肯妥协,二人便大吵了一架。正好韩三也正要来找程大,在门外便听到了这一段争吵。 常四脸色憋得通红,握了握拳头,这才道:“我当时确是和大哥吵了一架,但那不过是一时气话,我常四绝对没有要杀大哥的念头!” 眼见二人又要起一番争执,杨捕快忙道:“好了,都给我安静!” “这三人都有杀人动机,情况有些棘手呀。”杜润祺凝眉,低声的对符墨道。 方二说刺杀程大的匕首是韩三的。但凶手怎么这么笨,把这么大的一个证据留在现场?故这韩三很有可能是被嫁祸的。 不过那是障眼法也说不定。 还有,韩三说他们都曾对程大擅自卖了他们共同的客船而表现不满,甚至还吵了一架。而常四,私下和程大也有争执。可见,他们三人都是有嫌疑的。 他喃喃道:“到底谁的嫌疑更大呢?” 众人也蹙眉凝思,和杜润骐想的差不多。 宁如玉偷偷打量着三人此时脸上的表情,韩三和常四正相互瞪着眼,满脸通红神色愠怒,这两人都是性子比较暴躁的人,且从刚刚韩三的表现来看,他为人心胸狭窄刻薄,会不会因程大擅自卖了客船此事,而对他怀恨在心呢? 她再侧目去看一身白衫的方二,只见他此时垂眉不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对他颇有好感,刚才三人中也只有他没有对她恶言相向,而他的性子又比较温和,又有些优柔寡断,怎么看不像是会弑兄的人。不过破案这种事不能带上个人情绪,所以她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复又继续分析起来。 以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凶器是韩三的,而常四又和死者生前有过争执,方二的嫌疑是最小的。 然而单是这样的分析没有什么用,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到底是谁杀了程大。 还是先等等吧,她想,或许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发现。 符墨默然,环顾一圈,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只见一旁的八仙桌上有一茶壶,揭了盖子一闻,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倒了一小杯,只见盈盈一水清澈见底,唤人拿了银针过来,望水里一试,却见银针发黑。 茶里有毒!众人脸色一变。 一捕快快言道:“程大莫非是被毒死的?” “什么?”韩三猛地一抬头,怔了怔,终于松了口气,既然是毒死的,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突然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倏的指向常四,“原来大哥是被人下毒致死的,是不是你先是毒死大哥,然后拿我的匕首假意刺杀他,再嫁祸给我?” “你胡说!”常四憋红着脸辩解。 杜润祺制止他们,摇头道:“我刚刚检查过程老爷,他是失血过多而亡的,身上并没有中毒。” 他和符墨对视了一眼,看来情况更加复杂了。 第26章 再添疑虑 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众人大眼瞪小眼,有些束手无策的立在一旁。 这情况也着实难解了些。 凶手在茶水中下了毒,却是用匕首杀了程大,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呢? 常四恳切的道,“我昨晚可是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里,从没出去过,大人,你一定要相信小人!” 韩三冷笑,“有谁能证明?” 常四语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驳道,“我确是没有人能为我证明,可是别忘了,也没有人能证明你没有出去过。谁知你是不是故意把匕首留在现场,好让众人以为你是被冤枉的,哼!” “好了,都别吵了,”方二低斥一声,“大哥命丧黄泉,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咱们本应齐心协力去找出凶手为大哥报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二人却罔顾多年的兄弟情意,互相猜疑,还当不当程大是咱们大哥了?”说完有些歉意的朝符墨拱手,“在大人面前失礼了。” 二人这才住了口,脸色不虞的退到一旁。 符墨看了他一眼,吩咐许捕快及杨小白道:“许意,你去搜他们三人的身。小白,你带几个人去他们的房里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许捕快依言上前仔细的搜了他们。可惜只自从中搜出三人的钱袋,几十两银子,方二的一把扇子及一张与按了红印子的生意契约。他看过了,只是普通的单子罢了。 杜润祺闻言,想了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避开程大的伤口,在他的身上摸索一番。突然感觉手中像是触到什么,有些意外的挑眉,轻轻的将它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张字条,不过幸好是放在胸前,上面虽是染有血迹,但并没有完全湿掉。 他把纸条递给符墨。符墨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圆浑秀逸的小偕,只寥寥写了几句话,大意就是二人相约在亥时相见。 宁如玉也上前看了,有些吃惊。原来昨天晚上程大曾和人有约! 她顿时凝眉疑惑不已,环顾一圈室子,最后把目光移到八仙桌的茶壶上,会是谁约了程大呢? 凶手会不会是昨晚和他相约的人呢? 她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符墨转身问他们三人,昨晚是否和程大有约,或是程大约了谁见面。三人面面相觑,皆摇头道自己并没有单独约见程大。 “那与程大相约的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宁如玉猜测道,程大作为一个生意人,晚上有应酬也是正常,抬头去问他们三人,“你们是一起合伙做生意的,可知程大晚上与谁有什么应酬?或是与什么人相聚?” 方二想了想,与韩三他们对视一眼,摇头道,“这个…似乎并不曾听大哥说过约过什么人,至于生意上的应酬,最近确是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与我们有来往。可是若大哥真是有心单独约了他们,我们也不一定能知晓。” “对对,”韩三猛地点头,“大哥做事一向喜欢自己拿主意,不和我们商量,就像这次卖客船的事,全是他一人做了主,我们三人也奈何不了。” “不是说客船是你们四人合资的?他怎么会不和你们商量呢?”宁如玉不解。这程大也太专横独断了吧? 方二的语气有些无奈,“虽是这么说,但当时大哥出的钱最多,几乎占了一半,且大哥人脉广,擅与人打交道,我们又不是很懂生意上的事,故很多事都是大哥在打理做主的。” 众人恍然的点点头。 符墨把纸条递给他们,“可认得上面的字迹是谁的?” 方三仔细的看了看,道:“这不是程大哥的字迹,也不像我们兄弟三人的。” 常四凑过去费劲的辨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小人真不知晓是谁的,和我们来往密切的几个商贾的字迹我是认得的,这也不是他们的。” 杜润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竟然与他们三人都无关? 案子愈发扑朔迷离了。 如今的关键,是要找出到底是谁昨晚约了程大。他和程大被杀又是否有着极大的关系—— 毕竟这个人,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程大的人了。 还有一个疑点是,既然程大不是中毒身亡的,那为何他的房里会有被下了毒的茶水? * 杨捕快很快就回来了,“大人,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他们房里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我在韩公子的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里拿出一黄纸,那是一张借据,上面大意写着他欠了程大三千两,日期是三个月前。 韩三脸色灰暗,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呐呐的道:“那借据是真的,三个月前我因跟别人赌钱,一下子输了三千多,不敢教家里人知晓,便向大哥借了钱。” “怪不得大哥卖了客船后,我当时还奇怪,平日依三弟的性子,怎么会如此容易妥协?原来是因为借了大哥的钱,这才忍声吞气。”方二恍然,有些气愤的指向他,脸色铁青。 若不是他不和他们同声共气,大哥又怎么会如此不顾忌? 韩三辩道:“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就愿意卖了客船?我也是被大哥逼的……” “你……” 而一旁的宁如玉则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偷偷出了房。她径直去找后院找了客栈的其他小二,“你们昨晚有谁见过死者程大的房里来过什么人,或者房里传出什么动静?” 两位小二面面相觑,皆老实的摇头,一人道昨晚他有事归家了,并不在客栈里,另一人想了许久,挠了挠头,“这个,每日的客人少说也有半百人,哪里会记得这么多……我记得似乎昨晚也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吧。” “你再认真想想?”她急道。 小二为难的道:“昨晚挺忙的,真没留意过程老爷的房里是否来了人.....至于其他的,我若是想起什么,定会告诉姑娘的。” “好吧。”宁如玉只好丧气的告辞。本来还以为能问出些什么,看来只能再从其他地方找找线索了。 刚走了几步,抬头却发现立在院子白墙青瓦下的符默,怔了怔,他怎么也来了? 见他不动不动的盯着她,她心一跳,有些心虚,慢吞吞的挪过去,佯笑着对上他幽深如渊的眸子,道:“大人,真巧呀……” 第27章 出乎意料 明明二人隔了几步远,她却能强烈的感受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压迫感,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符墨看着她,抿着唇不说话。刚刚众人的注意都在方二他们身上,他却是留意到她偷偷溜了出去。 他知晓她脑子转的很快,聪颖劲儿比起寻常男子还要高上几分,就拿刚刚的事来说,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却是已经问了话;众人还在听着方二他们争吵,她早已想到来院子里问在此干活的小二寻线索。 但是这并不能表示她能肆意妄为。 他跟了过来,本意是向好好教导她一番,好教她不能擅自行动。可是此刻,隔着几步的距离,她嬉皮笑脸又带着些讨好的样子,眼里还带着对他的几分怯意,刚刚在胸腔里打转的不满不知怎么的,逐渐就消了下去,那责备的话是说不出口了。 随即心里升起一股挫败感。 他蹙起了眉,心里竟是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她不是他的下属,他不能严惩;有心训斥,又怕自己语气太重,吓着了她。可是不说不训,她以后还会再犯。 他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纠结的一天,一时间内心不知什么滋味。 他清咳一声,板着脸,“姑娘,客栈这里人多杂乱,不可随便乱走动。”客栈里多是成年男子,三教九流的都有,万一冲撞了怎么办? 每次符墨沉着脸跟她说话,她心里总有点发怵,忙顺着话态度诚恳的点头,“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出去……” “等等。”他忍了忍,叫住她。 她的心里直打鼓,“大人还有什么事?”她还没忘记,上次他说过不让她干涉衙门的案件的。虽说这次是她偶然碰上的,但也与她无关,她不该插手。再想到她刚刚擅自去问小二,别说她这么做不妥,就算是衙门的人,也要请示过他这个老大才行。 她暗暗叫苦。 符墨看了她半饷,果然道,“查案是衙门的事,姑娘是不该插手的,更不该自作主张,不经同意就擅自去寻线索。” 她顿时泄了气。果真如她所料。而且照符墨秉公执法,不留情面的性子,看来她是不能再接触这个案子了。 他继续板着脸,“就算发现了线索,也只能向我汇报,交给衙门的人去办,姑娘一人断不能单独行动。” 啊? 宁如玉猛地抬头,她没有听错吧? 他的意思是,不会反对自己插手这个案子?!待她回过神来,心里一阵狂喜。 虽然他没有明说同意自己插手,但是也没有说不同意。她内心一阵激动,忙道:“是是,以后有什么线索一定如实向大人禀告!” 虽不知符墨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但她如今激动得简直要呐喊,来不及细想。也不知他是善心大发,还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冰雪聪明有勇有谋的可造之材,总之她如今是挺感激他的。 他看着眼前眼喜上眉梢的她,刚刚在房里那种压抑仿佛也散了不少,脸上紧绷的神色也随着放松下来。想了想,他开口道,“不知姑娘对刚刚的陈大被杀一案有何看法?” 她犹豫一下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神色认真,那如桃花深潭般幽深的眸子柔和的注视着她,心下一跳。 极力忍着不去看他,她内心一阵纠结。说了又怕自己是在班门弄斧,毕竟她是知晓他过人的破案能力的;但是不说,又怕他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让她继续插手这件事。心思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咬咬牙决定说了。 但是她又不想毫不保留,斟酌的道:“我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且还有几个疑点没解,比如程大被杀之前见过谁,关键是要知晓他是怎么在上百人的客栈里被杀,而且还不被人发现。” “那姑娘觉得那三人中谁的嫌疑最大?” 她凝眉想了想,“按目前知晓的线索来说,韩三的嫌疑最大。但是我觉得……像他那种的性格,不像是能想到这么复杂的计谋的人。” 与他想的一般,他抬眸看见她认真思索的样子,竟有些不忍打断,甚至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在程大身上发现的字条,虽说上面的字迹与方二他们无关,但是也说不定是凶手故意用了不同的字迹来掩饰自己,所以我以为,他们三人还是有嫌疑的。”她道。 “姑娘说的有道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的脑子竟然转的如此快。其实他心里也有这个念头。 听见她说出的想法跟她一样时,他内心像是有一清溪缓缓流过,划过一丝熨帖。又仿佛胸腔里升起一股潮涌,这种感觉有些奇异,却又让他的心像雨收云晴般明朗。 他抑住内心的异样,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姑娘刚刚可有问到什么?” 她摇头,把小二的原话告诉他。 “姑娘能想到这里也已经很不错了。”他心里补了一句,姑娘真是聪颖。 若是宁如玉此刻知道符墨的想法,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主要是因为她前世看过的侦探小说多了,类似的案件也知晓不少,才能如此快就想到。 她哂笑几声,“大人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进来这么久了,翠竹一定着急了。 他点头,侧身目送她出去,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转角,他这才转身回去。 里面众衙役正在等着他。 他看时间不早了,要问的基本也问完了,于是道:“今日便查到这里吧,把死者的尸体抬回衙门,通知死者的家属。” 众人领命,找了担架把程大的尸体抬上去,而另外三人,按衙门的规定,因没有足够的证据,只得放行,但在案子破之前,三人只能在即随时待命,不得随便外出裕华镇。 待众人出去后,杜润祺跟着符墨走在最后,勾起一个弧度,低声对符墨道:“看来这案子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又有得忙了。”言语中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还有些幸灾乐祸。 符墨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放心,这样的大好事不会忘了你。” 第28章 黑色盒子 “交友不慎。”杜润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脸的痛心懊恼,“我当初怎么会跟你这种只会压榨下属的人做了朋友?” 符墨无动于衷,冷冷的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自量力,三头两天来衙门堵人,缠着非要跟我比武。” 追溯起来,二人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几年前,一次衙门的捕快去酒楼抓拿罪犯,当时杜润祺也在酒楼里,他一向玩世不恭,被他们打扰了兴致心里自然不高兴,命下属一打听,知晓他们原来是在查案。他眼珠一转,起了玩乐之心,故意使了些手段,把一众捕快玩得团团转。正当他心满意足准备溜之大吉时,却被一捕头拦住了去路。 那人将他的暗中做的手脚一一道出,冷着脸,要将他以妨碍公务之名抓回衙门。 杜润祺当时还有点惊讶,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居然敢抓他堂堂岚凤山庄的少主,这捕头真是不自量力。 他自然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于是二人便打了起来。不过一刻,他便被这捕头制服了,将他扭送到衙门关了几天。他当时年少好胜,想他堂堂的少主,竟然打不过一个捕快,心里自然不服,时不时便去衙门挑衅符墨,扬言非要打败他不可。 但是他一直没有打赢符墨。不过二人打着打着,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他口上虽不说,但是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敬佩的。后来有一次他又遇上正在办案的符墨,当时衙门的仵作还没赶来,他就随手的帮忙验了一下尸体。从此二人就逐渐成为了金石之交。 而符墨知晓他精通仵作之事后,强硬的把他抓来了衙门做仵作。 于是堂堂的杜少主,就这样沦为了符大人的私人免费劳力。 ”你说谁不知量力?”杜润祺气得跳脚,拿眼去瞪他,可惜被瞪的人面无表情,根本不放在眼内,他顿时咬碎了一口牙,可是打又打不过,只得暗暗忍了,哼了一声,“本公子大度,不跟你计较。”但心里还是不甘心,故作叹息,“不过也就只有本公子这么大度的人才忍得了你,作为好友我劝你一句,你这样子是没有姑娘喜欢的。” “这个就不劳烦杜公子挂心了。”符墨瞥了他一眼,“杜公子风流成性,处处留情,还是担心自己有日会惹火上身吧。” 杜润祺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怎么舍得伤了姑娘们的一片心....算了,你这种眼里只有案子的人是不会懂的。” 符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大步走了。 “喂,你等等我,”杜润祺赶上去,“话说这个案子你有什么头绪了吗?估计有点棘手呢。” 他“嗯”了一声,“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对了,你这几天派人去暗中打听下最近程大是否有惹上什么麻烦,还有方二他们三人,也要派人留意他们,断不能让他们离开裕华城。” “好,”杜润祺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刚刚那个宁姑娘还真是大胆,看到死人也不怕,居然还敢凑上来,啧啧,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宁捕快的胆色,我看她不比寻常男子逊色。”他说得兴致勃勃,眼里的兴趣和欣赏明眼人也看的出来。 深知他本性的符墨自然察觉了,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舒服,他停了下来,蹙起眉,语气严肃,“你平日爱如何我不管你,但是宁姑娘是宁前辈的女儿,你最好把那些沾花惹草的手段给我收起来。”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像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他辩解道,翻了个白眼,我就说说而已,干嘛那么当真,真是的。” 他一怔,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语气生硬,不耐烦的道:“总之你不准去招惹她。” “好了好了。”杜润祺怕了他般摆手,“以后我见着宁姑娘,离她三尺远行不行?”顿了顿,勾起嘴角,“不过像我如此俊朗的人,若是宁姑娘对我动了什么心思,这我可就没法子了,你也知晓我在江湖上有多受女子的爱慕……” 符墨黑了脸。 * 而这边,宁如玉从客栈出了来,回到摊子前。此时的翠竹正急的如同热锅里的蚂蚁,生怕她在里面被人冲撞了。终于等到她出现,一把拉过她,有些埋怨的道:“姑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她微微一笑,“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也真是的,怎么总喜欢往这些地方跑,这些事自然会由衙门的人处理,你就非要去凑热闹。”她一想到死人就觉得心里毛毛的,难道这宁姑娘就不怕嘛? 宁如玉讪笑着不敢反驳,猛地点头,说了好些话,总算安抚好生气的翠竹。 她一直细心留意着对面客栈的动静。过了好久,才见几个捕快抬着一副蒙着白布的担架走了出来。她踮脚张望。又等了好一会,才见符墨和杨小白、杜润祺出来。 杨小白仿佛感受到她热切的眼光,朝她看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走到符墨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向她的摊子走来。 符墨瞥了对面的宁如玉一眼,随着前面的捕快一起回去了。 杨捕快快步走过来,低声喊了她一声,“宁姑娘,翠竹姑娘。” “累了吧,先吃快绿豆糕吧,”宁如玉殷勤的递上糕点,看着红着脸的小白吃了,这才笑眯眯的低声道:“你们刚刚还有没有查到别的什么?” 杨小白差点被噎住,咳了几声,这才顺了气,一脸为难的看着她:“姑娘,符大人说了,衙门的事不能告知外人的,其实这案件也没什么有趣的,你就别为难我了。” 宁如玉便把刚刚符墨在客栈里的话跟他说了。 “你说的是真的?”杨小白有些狐疑,挠了挠头,可是大人怎么会同意呢? 她板起脸,“怎么说刚才的案子我也在场,当然也可以继续参与了。” 他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何况大人也同意了,想必也是认可她了,爽快的点头称是。其实他内心也不排斥宁姑娘,因为他知晓她很聪颖,甚至比起那些捕快还要厉害几分,多一人帮忙对案子也好。 跟她随意说了几句后,他便告辞回去了。 众捕快把程大的尸首抬回了衙门。 衙门里有一专门的停尸间,坐落于南,里面不设木窗,常年阴暗。几人把他的尸首抬过去,一阵风吹过,竟将上面的掩盖的白布吹了下来。 当时有一小捕快遵了杨小白的命令,正准备把程大的遗物收拾好,一抬头便见了死状狰狞的程大,这小捕快才刚来不久,自然不同那些在衙门待了几年的捕快,当即吓了一跳,手一软,东西掉了下来。 一捕快骂道:“不就一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在衙门做事,以后要跟死人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 “是是,”小捕快缩了缩,忙不迭的认错,蹲下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只想着快点把东西收起来,动作就粗鲁了许多。 却不料他正胡乱把程大的衣物往怀里塞时,突然从里面掉出一铁做的黑色小盒子,非常小,只两个拇指般大小。他愣了愣,急忙捡起来。心里虽是觉得万分奇怪,但他不敢擅动,小跑地把盒子拿给了杨捕快。 杨小白问他在哪里寻到的,小捕快依言说了。他听了拿过那衣物翻看,果然见衣裳内层有一另缝制的小口袋,若不是细心还真看不出来。他把那盒子打开了,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折起来的纸。 他打开一看,却大吃一惊。 第29章 发现遗书 因为这是一封遗书! 他愣了半刻,回过神来,快步朝符墨所在的签押房走去,有些急促的敲了敲门,“大人,大人!” “进来。”开门的是杜润骐。 他进去见此时大人正在埋首写着什么,不敢耽误,忙把手上的盒子呈上去。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符墨询问,快速的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上面写了满满一纸,大意就是说程大认为那件事是自己一意孤行导致的,连累了大家,心里很是惭愧,无颜面对他们,于是决定自我了断,以此赎罪。 看罢,他把遗书放下,蹙起眉,手指无意识的在案几上瞧着,沉吟不语。 “程大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遗书呢?”杜润祺诧异,把遗书拿过去亲自看了一次,手指划上“那件事”,托着下巴道:“信上说的是指那件事呢?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事?” 遗书中,程大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很明显,他所称的自我了断的缘故,大部分指向“那件事”。 杨小白快言道:“那定是指程大没有经过方二他们的同意就擅自把大客船卖了的事,遗书上说的也很明白,程大说他自己一意孤行,应就是指此事了。” “事情还没查清前,不可妄自下结论,”符墨皱起眉道,“一切待润祺的人回来再说。” “是。”杨小白肃颜称是。 杜润祺道,“如今首先要弄明白程大的衣物里怎么会藏有这么一份遗书,他写这份遗书又是何意?”他不相信像程大这样家财万贯,又有妻儿的人竟会想不开去自杀。 “会不会是杀他的人故意伪造的,好让大家以为他程大是自杀而亡的,来迷惑我们?” 符墨摇头,“不可能,明眼人都看得出程大是人杀害的,凶手怎么可能会多此一举?这根本上说不通。” “对哦,”杨小白挠挠头,“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此时杜润祺正在仔细翻看那件藏了盒子的衣衫里的暗层,有些好奇的伸手去探了探,又把盒子放进去。如果没有仔细查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暗层。 他盯着那暗层,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脱口而出,“这封遗书是程大写的!” 见二人惊讶的瞧他,他轻咳一声,指着那暗层道:“你们看,这个暗层设计得非常的巧妙,又小,在客栈的时候,捕快早已去搜过他的衣物了,却没有任何的发现;若不是刚刚小捕快不小心把他的衣衫掉了地上,恐怕根本就不知晓有这么一封遗书的存在。你们想,若真是凶手故意为之,想用来迷惑我们的,又怎么会放在一个我们几乎难以察觉之处?如此隐蔽的地方,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晓……所以,能这样做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杨小白恍然大悟。可是这样的话,事情又绕了回去,程大为何要写这么一份遗书呢? “如此说来,程大确是已经有寻死的念头,但是凶手却在他自杀前杀了他?” 三人沉默下来。 最后符墨开口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杀害程大的凶手,抓拿归案。”说完他看向杨小白,“你现在派人去查探程大生前的事,务必要查清楚遗书上所说的是什么事。” 杨小白拱手领命而去。 正在此时,突然外面下属来报,说是程大的家眷已经到了衙门里。符墨和杜润祺对视一眼,随着下属到了衙门内院。 来人是陈大的妻子,一三十多的夫人,衣着鲜丽,虽有几分姿色,却面容憔悴苍白,正跪在程大的尸首前哭得梨花带雨。身边的守着的几个捕快面色尴尬,因男女有别,他们也不便上前劝解,只好纷纷别过头。 最后还是杜润祺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程夫人节哀。” 这妇人这才转过头,看见了符墨等人,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回过神来,勉强的开口道:“妾身失礼了,还望大人恕罪。” 待程夫人情绪稳定了,杜润祺才道:“对于程老爷的死,我们大人有一些疑问想要请教夫人,望夫人能如实为我们解答,我们也好尽早为程老爷找出真凶。” 程夫人忙道:“只要能为妾身找到杀了我夫君的凶手,大人有什么问题可尽管问。” 符墨幽深的眸子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程夫人,不知程老爷最近可有什么不顺之事,或是在外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凝思半刻,摇了摇头,“没听老爷说过遇上什么麻烦事,他这几日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若是非要说有不顺之事,那就是只有生意上的事了。但是外面生意上的事,妾身不懂,一直都是老爷打理的,就算老爷真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利的事,妾身恐怕也并不清楚。” “那程老爷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仇家?” “这怎么可能?”程夫人道,“我家老爷一向待人处事圆滑有道,怎么可能会招惹什么仇家呢?” 符墨沉吟一下,“可据我们所知,陈老爷的脾气并不是很好,且做事不喜听别人的劝,得罪了不少了人。”他顿了顿,“夫人若是不如实相告,恐怕我们也很难为程老爷找到凶手。” 程夫人面色白了一片,咬了咬下唇,这才有些疲倦的开口,“老爷的性子……确实如大人说的那样,他有时候脾气会很暴躁,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了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生意上的人。可是就算如此,最多没有了一单生意罢了,怎么也不会至于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吧。”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喃喃的道。 杜润祺和符墨相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内的无奈,他道,“这也不一定,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样的亡命之徒也是有的。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可把生意上与程老爷有纠纷的人告知衙门,我们自会去查实。” 她不迭的点头,“好好,程管家常年跟在老爷身边,他对这些事再清楚不过了。我待会便叫他过来。”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抬头,“对了,我还知晓有几人欠了老爷的钱迟迟不还,前些日子老爷去催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对老爷出言不逊。” “不知欠老爷钱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好赌之徒……”她惊觉不妥,忙住了口。 一捕快见此,了然的道:“恐怕程老爷放的是高利贷吧。”有一些有钱人家专门做这些生意,把钱借给那些好赌之徒,然后收取高昂的利息。不过这是一种违法的行为,陈大人也曾下令要严查放高利贷的人,所以衙门对这些事一向抓得很严。 程夫人缩了缩脖子,抿着唇不说话。 符墨也没有为难她,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大多就是关于程大与方二,韩三他们的关系。程夫人老实的答了,说的和方二他们的差不多,她叹了口气,“为了客船的事,最近老爷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平时方公子他们经常会去家里和老爷一起喝酒谈事,因此事也不怎么来了。” 后来符墨又传了程管事过来问话。程管事很配合的把和程大有纠纷的人一一说了出来,旁边的捕快快速的记录下来。符墨将此事交给了许捕快,“你去查探下程大出事当晚,他们都在何处,是否有不在场证明。一旦发现可疑的人马上带回衙门。” * 次日,杜润祺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向他们禀报。方二他们从客栈回去后,一直都在家里并不怎么出门,也无什么异常的举动。 他们还打探到,程大开的绸缎庄虽然很大,但是生意并不是很好,特别是这些日子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他们三人为此不满,还和程大吵过一场。 “我查到的也是这样,”杨小白道,“那遗书上所说的会不会就是指这件事呢?因为程大执意要去开这个铺子,导致他们生意受损,所以心里惭愧万分,所以才起了轻生的念头?” 杜润祺不置可否的皱起眉,“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来禀报的人犹豫了一下,道,“属下还发现了一件关于常四公子的事。” 符墨示意他开口。 “常四公子曾经杀过人。” 第30章 偶遇方二 “什么?”杜润祺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据属下调查,这常四曾经是一个好赌成性的赌徒,几年前,有一次他在跟人私赌时和人吵了起来,失手之下将人杀了。后来是程大买通了在场的人,将大部分的错推给了死者,最终常四只是坐了两年大牢便出来了,此后他便一直跟着程大做生意。除此之外,程大还收买了所有知情的人。所以很少有人知晓过这件事。” 杨小白道,“那这几年来常四是否还犯过什么事?” 下属摇头。 杜润祺摆手让下属退下,有些疲倦的拧了拧眉,“就算常四以前确是杀过人,也不能说明什么,案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本来以为只是一宗寻常的杀人案,却没想到会演变得如此复杂。 “别急,才过了一天罢了,”符墨宽慰道,“让你的人继续盯着方二他们的举动,莫要放松。” “我知晓了。” * 倦鸟回巢时分,宁如玉收拾好摊子回去,在屋子里点了灯,坐下,她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把一天所得收入数清,记录好。今日除去成本,不过四百文左右。她叹了口气,盯着桌子上那一堆铜板,不免有些泄气。 如今她几乎每日都会去摆摊子,只是这收入实在太少了!她内心有些焦躁,这样子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挣够钱回乡,而且她欠了符墨的十两银子还没还呢! 她咬着笔头凝眉,怎么才能更快的挣到钱呢?脑子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在这个时代能干的事实在太少了。她如今甚至想不起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中的那些女主是如何混得风生水起的。 她现在的打算是,在这几个月内可以挣到一笔可观的银子,然后回乡。也不知道如今家里的老房子怎么样了。不过万幸的是房契还在自己这里,不怕会被人霸占。 但是照她如今挣钱的速度,离回乡的日子遥遥无期呢。 在这个时代,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早已经嫁作人妇,甚至有的还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而她现在还在为每日的生计奋斗。 其实她也知道,想要一劳永逸的法子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找个长期饭票。 若是她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估计还真会找个人品好的有些小钱的男子嫁了相夫教子,这样就再也不用为每日能挣多少文发愁。 但是再怎么说,她可是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肯定不能接受这种做法。更何况,自她穿越以来,认识的男子屈指能数。杨小白是她目前关系最好的,但是年纪比她还小一岁呢,且人家已经有了意中人。杜神医……说的好听些,就是风流才子,说的不好听,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花花公子,而且还是富二代中的花花公子。还是就是衙门里的许捕快,他倒是个和善老实的男人,咳咳,只是人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她数了一轮,差点将衙门里炙手可热的符大人给忘了。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就让她给剔除掉了。 他这人虽说长得不错,单就她的审美观来说,比起清新俊逸温润如玉的杜公子,她觉得符墨这样的更耐看,坚毅轩昂,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他的性子就不讨喜了,整天板着一副冷漠脸,靠的近一点,身上的气息能冻死人,沉默寡言,又古板又严肃,而且不近女色,每日都只有衙门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典型的工作狂。跟这样的人生活绝对是个脑力活。所以这样人是绝对不会在她的考虑范围内的。 想到这,宁如玉有些好笑。明明该想的是如何挣钱的事,怎么突然就绕到嫁人这事上了。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竟胡乱想到这些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事去了,她晃了晃头,摒除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专心的算起帐来。如其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怎么挣钱来得实际。 待她投入的算完了账,正好月上梢头,刚刚那些念头已经像浮云般消散得无踪了。 * 次日中午,万里无云,阳光*。 中午时分的行人稀少,摊子上没有什么生意。她无所事事的托着下巴,一双眼眸四处瞟着街上的行人。刚想转头跟翠竹说话,突然眼角瞥到一熟悉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只见对面客栈前那一白衫削瘦的男子,正是前日见过的方二。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不错,若是曾经见过的人,她基本上能记住。更何况方二还是这次案子中的重要嫌疑人,她更不可能会忘了。 她一下子直起身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至他那白色的身影急匆匆的进入对面的客栈,消失在拐角。她蹙眉,他去客栈干什么? 宁如玉心里升起一股怪异,于是让翠竹看着摊子,她则偷偷的跟着进了客栈。此时正是午间,很多客人正在吃午膳,热闹无比,并没人留意到她。 可惜她进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环顾一圈,并没有找到方二的身影。此时有小二上前问她是吃午膳还是住房,她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那小二的脸色顿时不好了。无奈之下,她只好泄气的出了去,回到摊子前。翠竹被她的举动弄得一脸糊涂,追问她怎么了。 她无力的摆摆手。 但是宁如玉并没有放弃,在看摊子的同时,一直留意着对面出入的客人。等啊等,直到过了一个多时辰,她终于再次看见方二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只见此时的方二手上握着一把扇,神色轻松,朝着前面的白银路而去。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出现,这次宁如玉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快步的跟上他,小心翼翼的跟踪。 方二走得很慢,看起来并不急着赶路,过了一条街后,他终于在一家“许记金饰”的铺子前停了下来,悠悠的进了去。她怕会被发现,并不敢跟着进去,只在门外一处远远的守着。 过了一会,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装饰精美的长形方盒,塞进衣袖,这才神色愉悦的离开。 待他离去后,宁如玉想了想,也跟着进了铺子,双眸环顾一周,只见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头簪、金钗、发簪、步摇、珍珠玛瑙等等各种女子首饰,玲琅满目,皆是工艺精致,手工精美的上品。 她假意自己要买首饰,借机和掌柜攀谈了许久,旁敲侧击,终于问出刚刚方二在这里买了一支银缀梅花簪子。 掌柜道,那簪子很是受姑娘们的青睐,还给她取来了一支称是一模一样的。她盯着那精致的梅花簪,心里纳闷不已。因她明明记得方二尚未娶妻,那他买这支簪子是要送给何人? 最后宁如玉带着满满的不解回到了摊子,思索了许久,决定将今日方二去了客栈的事告知杨小白他们。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想亲自去客栈问一问小二。可惜她什么身份也不是,别人肯定不会买她的帐,所以只有依靠衙门的人方可办事。想到这,她不禁叹了口气。 转念一想,也不知这两日衙门的人查到了什么,她也正好可以前去一探,于是也不叹气了,叠起精神往衙门去。 谁知到了衙门前一询问,却不料杨小白又因公事被派了出去,要后天方可回来。 她略一思索,“那符大人可在衙门里?” 门前守着的衙役板着脸道:“符大人此时正在监押房有要事,吩咐了不准外人打扰。” 她耐着性子问,“那符大人大概是什么时候才有空呢?” “不清楚。” 她皱起眉头,咬了咬下唇,对那衙役道:“我有急事要找符大人,能不能劳烦差大哥通报下,便是说宁姑娘求见。” 衙役不耐烦的道:“符大人办事的时候不许外人打扰,这是衙门的规矩,姑娘还是请回吧,再不然,就只在此处等候。” 宁如玉央了多次,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勉强同意帮她通报一声。不过因为这衙役并不认识宁如玉,以为她又是符墨的众多爱慕者之一,见惯不惯,留下一句“你等着吧”,进了去便不见出来。 她寻了块荫凉的地方静候着。等了许久,衙役才慢悠悠的出了来,撇着嘴道:“大人还在里面办案,没空见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语气中充满着不屑。 宁如玉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蔑视,忍了忍,握了握袖中的手,强笑着向他道了谢。她不知符墨是真的忙,还是故意不愿见她,不免有些生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下腹一阵绞痛。 第31章 会错了意 她有些难受的用手轻轻的捂住肚子,眨眨眼,强忍着待这一阵痛过去。早上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小日子要来了,幸好提前缠了月事带上去。刚刚来的路上还被毒辣的太阳晒了这么久,肚子不痛才怪呢,她腹诽道。 前世的时候她来小日子时也会经常腹痛难忍,不过奇怪的是,刚开始的前一两天会痛得厉害,后面几天又恢复如常,只要注意饮食,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没想到到了这里的情况的也差不多,上次因头上的伤还没好,小日子来的时候她就是躺在床上熬了过去。 宁如玉慢吞吞的挪着步子往家里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路,愈发觉得时间难熬,下腹随着身子的走动一阵阵的抽痛,额上渗出了细汗,她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已经白了一片,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躺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长久,望着不远处清晰可见的屋子,她吁了口气,感觉身子虚的快要飘起来了,忙加快脚步,从袖中取出钥匙开门时,双手都微微颤抖了。她径直奔向房里,躺在床上那一刻,仿佛浑身的气力已经用尽,躺了下来再也不想动。 人在虚弱的时候总容易胡思乱想,她躺在木板床上一动不动的捂着肚子,忍着下腹的痛,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前世每当此时,母亲总会给她准备暖宝宝,熬一碗热滚滚的中药,或者泡一杯温热的红糖水,温声细语的安抚她。 可是如今,她触目所看见的,只是寂静冰冷的屋子,冷冷的的床板以及已经凉了的开水,再想起父母的离世,一股苦涩悲凉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单身一人来到古代的孤独,为了生计而挣钱的艰难,生病无人问津的心酸,一时间袭上心头,负面情绪就像缺了堤的洪水汹涌而至,来势汹汹,她咬着下唇,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圈。 她想不懂,那两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玄机,为何已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时代。想到自己也许永远也回不到原来的时代,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只觉天大地大,却不知何处才会是自己的归宿。 正胡思乱想之时,她突然听见外面响起的敲门声,她一顿,忙快速的擦了擦脸上的湿润。其实她现在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动弹,但是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强撑着起了来。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她呢? “来了。”她朝外喊了一句,对着镜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自觉无什么不妥后,勉强的挤出一抹笑,这才往院子里去。 开了门,她看见外面的站着的人竟是符墨,一时间怔住了。 此时符墨抬起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听见了开门的动静,抬起头去看她,却被她此时有些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只见她的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唇上也无半分血色,眼圈有些红,眼底微微的浮肿,他心里当即抽了一下。 今日事务繁忙,他一直都在监押房里办公,前段日子被关起来的犯人的档案需要重新画押整理,还有该放的犯人也要审核,忙得是不可开交。 正在此时,突然有衙役敲门进来道,有位姑娘在衙门外求见。他停下手上的笔,问来人是谁。 那衙役从前是没见过宁如玉,所以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她已经报了名字,他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转眼便忘了,向符墨通报时,也只道是一位年轻女子,不曾见过,说完还随口道了一句看起来像是大人的爱慕者。 符墨听了,蹙起眉,心里并不想见,且手上的活还要还好一阵才能完成,他向来不喜欢工作做到一半被人打扰,于是对衙役道,“你跟那位姑娘说,我还有公事要忙,若是她不愿意等的话,便让她先回去吧。” 他的思绪并没有被这一个小插曲打断,很快又全身心的投入到公事上去了,做完手上那一部分后,忆起昨日下属呈上去的关于镇上商户纳税的通告还没审阅,待他审阅完后还要拿给陈大人盖章,又翻了文书出来处理,早已把刚刚的事抛在了脑后。直到手上所有的要事全部完成了,他浑身放松下来,这才想起刚刚的有人求见的事。 他招来衙役一问,衙役道,“那姑娘早已走了。” 他一顿,“那姑娘可有说找我有何事吗?” “她只说有急事要找你,并没有说过说何事。”衙役费劲的回想,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大人,那姑娘本来是想找杨捕快的,后来听说杨捕快不在,这才改口说要找大人你,好像她还说过自己姓宁来着……没错,是姓宁……” 符墨一下子站了起来,幽深的眼眸紧紧的盯着他,“你再说一次!” 衙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瞧见他阴晦的脸色,心颤抖了一下,说话也不利索了,“小人记得那位姑娘是叫宁姑娘...” 符墨沉下脸,不发一言的抬脚便往外走。 而此时的衙役已经悔青了肠子,莫非这位什么宁姑娘真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他暗暗叫苦,心里怕的要死,忙追上符墨,嘴里道:“大人....”还没来得及求饶,被符大人愠怒的眸子一瞪,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符墨面无表情的匆匆走出衙门,举目眺望,哪里有什么人影?驻足沉吟一下,便往宁如玉屋子的方向而去。 在去的路上,他不停的在想,宁姑娘找他会有什么事呢,刚刚衙役道说是有急事,他想了很久,作了无数个猜想,却还是想不出。但是依他对她好强坚韧的性子的了解,她一向不喜欢找人帮忙,既然她说是急事,那于她来说一定是很难的事了。 想到这,他不免责怪自己,为何当时没有出去看一看,也没有细问清楚情况,他愈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恨不得使上自己的轻功,身子还在赶来的路上,心却已经飞到了她的屋子里。 终于到了宁如玉的屋子前,他停了下来,不知怎的,此刻心里竟有些微微的紧张,他平缓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这才抬手敲门。等了一会,没人应,他有些奇怪,正想继续再敲一次,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符大人?”前来开门的宁如玉脸上亦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符墨却没有回答,定定的瞧着她苍白的脸色,“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宁如玉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的脸色真的这么差,连别人也看出来了?但是女子这种事她当然说不出口,只是含糊的道:“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罢了,没什么大碍。”还没待他开口,她忙岔开道:“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道:“刚刚……不是你来衙门说是有急事找我?” 在他的提醒下,她终于想起来了,“啊”了一声。莫非他就是此事所以特意来了一趟?她怔了怔,不懂刚才她去衙门找他时,为何他不愿见她,如今却又亲自找上门来。但她知他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且他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亲自来了一趟,她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于是也不再客套,便飞快的把今日看见方二的事跟他说了,道,“我觉得方二的举动实在有些蹊跷,大人能不能派人去客栈里问一问那里的小二?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符墨沉默了。 来路时绞尽脑汁的思索和着急,还有敲门时莫名浮现的那一丝紧张,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原来她说的急事……是这个。他动了动眉头,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一丝涩意找不到出口似的在胸腔里打转。顿了一会,他才有些费劲的开口,“好,我会派人去查清楚的。” “那就好,”仿佛任务终于完成般,宁如玉冲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看着对面笑容灿烂的女子,他心里更是郁结了,闷闷的应了一声,压制住内心的烦闷,来的路上他本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艰难的动了动唇,正想开口告辞,突见她皱起了眉,脸上倏的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心又倏的提了起来,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她有些摇坠的身子,却不料发现她身子竟是出乎意料的凉。眼看她一副就要晕厥过去的样子,他大惊失色,不禁脱口而出:“如玉!” 第32章 关怀备注 “我没事。”宁如玉有些尴尬的摇头,冲他勉强的笑笑,因符墨刚刚只是虚虚的扶了她一把,她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便从他的手上挣脱了出来,“我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罢了,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 符墨感受着手上残余的温热,那柔软的触觉仿佛停留在他的掌心中,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刷过。拂去内心那一点因她骤然退出的失落,因她的话而皱起眉头,“肚子痛也不是小事,你看过大夫了吗?” “不,不用,我是真的没事。”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跟她探讨这个问题,她内心有些窘,只想赶紧想个理由糊弄过去。 符墨道:“姑娘怎可以畏疾忌医?你看你脸色都如此了还说没事,莫非姑娘还要一直这样忍着?”这实在是太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了。他愈说语气愈严厉,心里对她的行为既是生气又是担忧。若不是他今日正好遇上,那她岂不是想要生生的熬过去? “你在此等候一会,我去叫杜神医过来。”他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不要!”宁如玉叫了一声,情急之下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袖,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她有些唔唔吱吱的解释,“就是一些女子的病,真没什么事,不用麻烦杜神医了。” 见对方还是一脸茫然,她咬咬牙,心一横,飞快的道:“其实我只是小日子来了,女子都是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 小日子?符墨怔了怔,瞧着宁如玉脸上可疑的红晕,他脑子转了一圈,终于醍醐灌顶。和常年周旋在女人堆里的杜润祺不同,他平日里不喜与女子亲近,所以对女子真的没有什么了解。不过因为在衙门里都是跟着一帮血气方刚的男子共事,他们难免会说起关于女人不便外道的一些隐秘,他虽说从不会主动参与到他们中去,但耳目渲染之下,还是知晓了一些。 他如今终于知道为何宁如玉说身子不舒服时脸上怪异的神色,且又坚决不去看大夫的原因了。为此差点窘得咬着了舌头。特别是见如玉红了脸,他也窘迫不已,只觉自己脸上发烫,连目光也不敢往她身上瞧,飞快的垂下,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宁姑娘赶紧回去休息吧,站,站着对身子不好……” 宁如玉尴尬的低声“嗯”了一声,道明一切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跟男子说起这么尴尬的事。于是忙顺着他的话道:“那……我就不留大人了,大人先回去……”忽而又一阵腹痛袭来,她不禁闷哼一声,捂住了肚子。 符墨吓住了,有心想去扶她,却又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枷锁缚住了手脚,怕唐突了她,心里焦急不已,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虚虚的搭在她的肩头,低声询问。 她痛得皱起都皱了起来,只连连摇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记得前世有一次她是真的痛得差点失去了意识,倚在椅子上身子动弹不了,脑子里清晰的知道自己仿佛是要昏了,却连一声呼救也不喊出,刚好母亲从外面回来,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送了去医院。 她现在只祈祷自己不要昏过去,至少这一刻不要。因为她内心还是比较抵触男子知晓这些事的,更不想在符墨面前昏过去。她紧咬下唇,隐隐的痛楚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眼前一空,整个身子被凌空升起,她惊呼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抱了起来。 抱起她的人自然是符墨。眼看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色痛苦,连话也说不出了,他心一急,来不及细想,沉吟一声,“姑娘,恕在下唐突了。”便弯腰将她抱起,大步朝她的房间而去。 进了房间,只见她的木床上并无铺有垫子,只是冷冰坚硬的木板,先将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转身去把她床上的垫子快速的铺好,再次弯腰将她娇小轻盈的身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细心的掖好被子。 “姑娘你先等等,我去去就来。”他转身出了去,来到柴房,环顾一圈,只见茶壶里的水却是冷的。他从水缸里勺了水,捡了柴烧起火来。 过了一会,茶壶里的水已经“咕咕”的滚了起来,往外冒着蒸汽,他忙倒了一碗端出去。他在屋子里放置杂物的地方翻了翻,发现了一小罐子里还剩一小半的红糖,勺了两勺搅拌,这才小心地端进宁如玉的房里,搁在桌子上。 他抬眸看去,只见床上的如玉闭着双眸,神色还是略有一些苍白。他走近,低声唤了她几声,换来她模模糊糊的一声回应。听在他的耳里却犹是天籁,他松了口气,又继续温言温语道:“如玉,先起来把红糖水喝了再睡。”他之前便依稀听衙门里的捕快提起过,红糖水对女子那事的疼痛能有缓解之效。 宁如玉似醒似睡,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谁在叫她呢?她强撑着睁眼,映在眼内的是符墨放大的脸孔,她脑子里一阵短路,过了好一会才想起他是谁,她动了动唇,微弱的道:“怎么了?” “我煮了红糖水,你先喝了再睡。”符墨将瓷碗端在她面前。她很听话的依言小口的喝了起来。 红糖水很热,喝完后腹中一阵暖烘烘的,身子也不怎么冷了,且依稀感觉腹下的疼痛也去了许些。 符墨放下碗,哄道:“你先睡一会吧。” 她“嗯”了一声,又躺了下去,感觉浑身都熨帖了,顺从的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她又睁开,目光移到他收拾瓷碗的身影上,有些发怔,一时间不知什么滋味,一股潮涌袭上心头,鼻子竟有些发酸,既有被窥破的窘迫,也有对他举动的不解和类似感动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瞥见他的身子要转过来的前一刻,她忙下意识的快速的闭上眼睛,佯装自己睡着了。 第33章 麻烦上门 符墨的双眸在她身上掠过,移到她恬淡的睡容时顿了顿,瞧见被子一角翻了起来,他轻轻的掖好。 木门“咿呀”一声,关门声想起,接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宁如玉这才慢慢的睁开眼。 她盯着头上的横梁发愣,有些不知所措。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她本来只想随便说几句将他打发掉,然后好好休憩一番的……都怪当时下腹突然就痛得那么厉害,她连话都说不出来。而符墨后来所做的也让她大跌眼镜。他不仅将她送进了房,还非常贴心的为她泡了一杯红糖水。她记起当时屋子里已经没有热水了,所以……热水也是他煮的。 对于他所做的一切,若是说没有一分感动那是假的。不知晓是不是自己不舒服的时候特别敏感,看到他忙碌的背影时,她竟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似乎除了父母,还没试过被人如此紧张相待。 想到这,她的心里就像是平静的湖中投入一颗石子般,泛起微微的涟漪。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潮涌,对他的感激更是难以言喻。翠竹之前还跟她说过符大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今日是切身领悟到了。 但是这么一来她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她无奈的想。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然而好像自她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在欠他的人情,而且她似乎还……还不了。 特别是今日她来小日子的事,还好巧不巧的被他撞破。她不禁捂脸呻/吟,刚刚的尴尬又攀上了心头,一张脸红的发烫,她现在极度后悔自己一时口快,就将/来小日子的事给说了,也不知他会怎么看她。虽然她自知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但这也太倒霉了。她心里升起一股无力,为何每次出丑都会如此巧合的被他撞见呢?!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她是窘迫得不得了,一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衙门里德高望重的符大人,竟然为她泡过红糖水,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等等,红糖水!她一愣,符大人他怎么知晓女子来小日子要喝红糖水的? 她怔住了。莫非他也曾为别的女子做过这样的事……不然他一个男子怎么会那么清楚?思及至此,她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不知为何感觉胸腔里有些闷闷的,顿时就意兴阑珊了。 算了,还是别想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这个人情给还了,她在心里暗暗叮嘱自己。这么一想,她心里那一抹郁闷也散了。过了一会,她下腹的疼痛已经渐渐消了,睡意袭来,她慢慢的阖上双眸,进入了梦乡。 * 宁如玉是被黄昏柔和的光线唤醒的。睁开眼那一瞬间,她脑子一阵空白,竟以为是次日早晨了。怔了半刻,她才想起是傍晚时分。外面突而传来一阵碗碟相交清脆的碰撞声,她忙起了身,打开门一看,发现一海棠色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不知在忙些什么。 “翠竹?”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疑惑的道。 翠竹听见声音,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姑娘醒了?”指了指柴房,“姑娘先去洗把脸吧,晚膳我已经做好了,很快就已经吃了。” 直到坐在桌子前,看着那几碟飘香四溢的菜,她的脑子还有些蒙,不禁的道:“翠竹,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翠竹道:“是衙门的许大哥来跟我说的姑娘不舒服,让我过来看看的。” “那摊子呢?” 她笑盈盈的道:“姑娘放心,摊子我已经收拾好了,而且今天的生意还不错,糕点几乎都卖光了。” 宁如玉“哦”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心里明白,定是符墨派人去找翠竹过来的。“辛苦你了。” 翠竹摇头,盯着她还些苍白的脸色瞧了瞧,“这一点小事哪里算得上辛苦?对了姑娘,你是小日子来了吧。”她来到屋子时,看见桌子一角摆着的红糖,且宁如玉上次来的时候她还记得,大概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是这几天了。 宁如玉点了点头。 “那姑娘可要多注意休憩。” 听她这么一说,宁如玉这才发现自己下腹已经不疼了,她有些惊讶,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就是前面一两天会不舒服,后面几天就不会痛了。” 翠竹道:“我娘说,女子小日子下腹疼痛,一般是身子血气不畅造成的,姑娘记得以后要个大夫调理身子才行呢。” “我记下了。”她忙应下。 * 在翠竹的叮嘱下,她在睡前又喝了碗红糖水,这才睡下。次日,她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身子好了许多,下腹也没什么事了。翠竹本来是想让她今日仍留在家里好好休憩一天的,劝了许久,宁如玉却很坚决的摇头。她昨日让翠竹自己守了一天摊子,心里早已愧疚不已,说什么也不同意。 无奈下,翠竹只好道:“那姑娘的身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可一定不能强撑。” 二人笑闹着把做好的糕点拿到摊子上。谁知才摆了一会,突然有个大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看见翠竹便攥住她的衣袖,着急的道:“翠竹,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爹在山上摔断腿了,正唤人抬了回来,你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什么?”翠竹大惊,急道:“舒大婶,那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你爹才刚从山上抬回来,还没找大夫呢,我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便过来找你了。” “翠竹,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宁如玉往她手上塞了五两碎银,催促她先回去。 她红了眼,望着手上的银子犹豫不决,“这怎么可以呢,这些钱可是姑娘辛苦挣来的,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宁如玉道:“钱没了还可以挣呀,你先拿着这些钱去请大夫给你爹看病吧。” “好,谢谢姑娘了!”翠竹一咬牙,还是把银两给收下了,匆匆跟着舒大婶走了。 待翠竹走后,宁如玉心里也不免为她担心,心里盘算着下午收摊子后也去探望一下翠竹的爹,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她绞尽脑汁回想前世听过的疗养方子。记得以前她的姑父骑车的时候也曾不小心摔断过腿,后来住了院,姑姑好像经常给他做一些高钙的食物。对了,还有骨头汤,这个对病人的康复是非常好的! 她正想得入神,却不想突然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在摊子前打转。她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头,立即便知晓这些就是之前小贩们说的收保护费的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帮无所事事的小流氓。 那几个男子上下打量了她的摊子,仰着头,语气嚣张的道:“新来的吧,知晓我们兄弟几个是谁不?” 宁如玉一早有了心理准备,哪个时代都有这种小流氓,再看看周围那些小贩的表情虽然不满,但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她心下了然。若是花点小钱就能解决这些不必要的纠纷,她心里也不是不愿意的。于是她忙堆出笑容应酬般道:“知道知道。” “知道就好,”为首的男子吐掉嘴里的草根,见她这么快就认清时务,也不为难她,“一个月要交一次保护费,识相的就自觉点交上来,别让大爷再多说一次。” 第34章 为她上药 “是是。”她假装很爽快的应了,从袖中摸出三百文。之前听隔壁买茶叶的大婶说过,他们这些小流氓都是收两三百文的,反正也不是很多,就当花钱消灾了,递上去道:“小小意思,几位大哥拿去喝酒吧。” 另一男子一把抢了过来,在手上掂了掂,“哼”了一声,“妹子,这点小钱连杯茶也吃不起,大哥最近手头紧,这点钱可不够!” 她忍住内心要骂人的冲动,紧了紧袖中的手,“不知还要多少?” “最起码也要五两银子,新来的都要多交,这个规矩你不知道?”一旁的栗衣男子斜着眼道。 五两!她倒抽一口气,这是来抢劫的吧,肚子一股火窜了上来,她隐忍的咬牙道:“几位大哥莫不是跟我开玩笑,小女子这些小本生意,一个月也挣不了五两银子,还望几位通融下。” “没钱,没钱还学人做什么生意!”男子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摊子,“反正要不你今日就交钱,要不就别想在这里摆摊子了!” “大哥,我看这姑娘长得还有几分姿色,既然这位姑娘说没钱,不如……”栗衣男子一双賊眉鼠眼在宁如玉身上打量,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色意。前几天他经过这条街时,便发现客栈对面来了两个卖糕点的姑娘,长得秀丽端庄,我见犹怜,顿时起了色心。但是凭他一人之力,恐怕占不了便宜。他眼珠一转,次日便去找了老大,半真半假的称又有新人在金陵街开了摊子,生意可好了。 该老大听了信以为真,正巧手上输了银子不知如何是好呢,听了这话,心下大悦。这不,马上便带上几个兄弟前来收保护费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啧啧,小姑娘,没钱是吧,要不来陪大爷一晚,以后什么钱都不要你交了。”为首的男子盯着宁如玉,便想去摸她的手。 呸!宁如玉气得脑壳儿抽疼,这帮流氓!她退了一步,躲过对方伸出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皱起眉头,“滚。” “哟,小姑娘脾气还挺大,我喜欢!”男子听了这话并无半点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乖乖的从了大爷,不然的话……” “大哥,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在这摊子上见到的是两个姑娘呢,不知怎么今日便只剩一个了,可惜了……” “我还说你今日怎么提起这事,原来是看中了这里的美娇娘啊!” 宁如玉终于看明白了这几人,收保护费是假,借故调戏民女才是真。既然是想存心想来捣乱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呸了他一口水,大声的道:“光天化日之下欺侮老百姓,你们若是敢乱来,我便去报官!” 男子收了笑容,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露出了凶神恶煞的真面目,哼了一声,“敬酒不喝喝罚酒,兄弟们给我上,抓了这女子带走。”盯着她道,“我看你待会还敢不敢在本大爷面前嚣张!” 摊子周围陆陆续续围了十几人,见青天白日下几个大男子欺负一个弱女子,皆神色愠怒,但慑于他们的凶恶,并不敢上前,只能在旁小声指责。偶有两个大胆些的,上前一阵大骂,话还没说完便被打了一拳。 “我看谁敢阻本大爷的好事,”那男子用阴鸷的目光环顾一圈,伸手便想上前抓宁如玉。她暗叫不妙,忙退了几步,却不料被另一个男子抓住手,她立马用肘子顶了一下他的下腹,扭着身子挣脱,一推一拉之下,一股强劲的蛮力袭来,将她推倒在地。 她反应迅速,急忙用手臂撑住地面,却不料左臂关节处触到了尖锐的石子,划了一片。她闷哼一声,一股钻心的痛后,鲜血立即涌了出来,染红她的衣袖。 众人见宁如玉竟被他们推倒在地,还受了伤,皆气愤不已。这帮禽兽不如的人,居然连小姑娘也欺负,实在不是人!纷纷被激起心里的愤怒,锊起袖子上前跟他们扭打起来。而宁如玉则被一手快眼疾的大婶拉起来扶到一旁。 整个场面混乱不已,她有些无措的捂住受伤的手臂,心里着急不已。 正在此时,围着的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叫了起来,“官差来了,官差来了!”众人纷纷侧目去看。 话音刚落,几个青衣红背甲的捕快快速的驱散众人,将厮战中的几人团团围住,一捕快大声的道:“符大人在此,何人敢在大街上斗殴,都给我停下来!” 符大人?宁如玉反射性般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人群外,隔着重重的人群,正好对上符墨那深邃幽黑的眼眸。只见几米外一身靛蓝色捕快服,身姿挺拔神色肃然的男子,正是昨日才见的符墨无疑。 此时的符墨也肃着脸看着对面神色彷徨、有些狼狈的宁如玉,见她正被一大婶拉着手,手足无措的站着,触及他的目光,立马惶惶的移开,茫然的低着头。他微微移开双眸,顺着她捂着臂的手看去,却不料见她右手捂着的衣袖上隐隐透出一片鲜红,整颗心倏的漏了一拍。 她受伤了?他大步的迈了过来,快速的来到她身边,低头去看她的伤口,“手臂怎么了?” “没事...”宁如玉摇着头,并不愿多说的样子。反倒是一旁的大婶见了符墨像见了救星般,扯着嗓子大声的道:“官差大人你可总算来了,就是他们几个小混混欺负这位姑娘,不但来收保护费,还想调戏这位姑娘,呐,姑娘身上的伤就是他们几个弄的!” 符墨见宁如玉低下头不看他,于是皱着眉看向那几个已经被收服的几个男子,叩着头惶然的大喊“饶命”,脸上寒意凌然,冷声道:“把他们几个押回去,等候大人发落。” 他今日收到下属的信息,带了几人准备再去客栈查探一番。没想到远远便听见一阵喧闹,定睛一看,却见宁如玉的摊子被人团团围了起来。 他记得昨日是宁如玉的小日子,且还特意派人吩咐翠竹姑娘莫要让她乱走动了,心里暗道千万不是她出事。心里抱着一分侥幸,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快速的赶了过来。 谁知还是迟了一步。当他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特别是双眸触及她捂着的手上的那一抹鲜红,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冽,握剑的手紧了紧,即使是看到那几个小混混鼻青眼肿的伤,都觉得下手太轻了。 他大手一挥,命几个捕快把他们带回去,再让许捕快及二人留下来收拾残局。这才转头看向宁如玉,低头检查她的伤口,幸好划得不是很重,他紧绷的脸松了松,不容置疑对她道:“你的手需要上药,跟我回去。” 虽说宁如玉反抗那几个小混混的时候脾气上来,心里真的是一点也不惧,如今脑子缓过来了,又目睹了他们打斗的场面,这才觉得后怕,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手脚冰冷。乍一听符墨的声音,简直犹如天籁,怔怔的点了点头,“啊?好。”又想起自己的摊子,犹豫道:“可是我的摊子……” “许捕快会处理的。”符墨沉着脸,再不容她多说,拉着她走出人群,直直的领着她往外走。宁如玉被他那突然黑了的脸吓得住了口,又想起昨日的事,再不敢多言,只埋头跟着他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符墨停了下来。她轻轻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门。 “钥匙。”正愣神,符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多了一只宽厚的手。 她忙回过神来,从袖中取出钥匙快速的递过去给他。 符墨开了门,把她安置在凳子上,环顾屋子一周,“家里是否备有金疮药?” “有的,”她指着对面梳妆台上面的盒子道:“在那里。” 符墨走过去打开,从里面的瓶瓶罐罐中中找到装着金疮药的白瓷瓶子,又回到她身边,在她一旁的木凳上坐下,寻不到可以抹伤的东西,便把药末倒在手指上。正想让她露出伤口,这才想起她那伤口处刚好是在肘关节上一寸,正是女子平日不可□□之处。顿时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知如何是好。 宁如玉不知他心里所想,她见符墨手上蘸了药,作势是要帮她上药,于是很自然的便显出伤口处,把划伤的衣袖口撩起来,方便他搽药。 如雪凝脂的肌肤在鹅黄色衣衫的衬托上格外的粉白,那划了伤的口子在那一片完好的的肌肤中更突出,也更显得她的肌肤娇嫩。符墨被那突如其来的莹润晃了眼,忙心慌的移开目光,顿觉脸上发烫,蘸了药粉的手指隐隐颤抖。 “大人,怎么了?”宁如玉疑惑看着迟迟不动手的符墨,纳闷的开口。 他回过神来,含糊的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往她的伤口搽去。触及之处,只觉指尖凉凉的,如抚在白玉羊脂上,细腻娇嫩,渐渐生出一丝肌肤摩擦而生的暖意,光滑舒适,竟让他生出不愿抽出之意。 直到女子发出“呲”的微微抽气之声,他才恍然醒神,暗暗扼制内心里刚要冒出头的旖旎之意,定了定心神,专心的为她敷药。 “好了。”符墨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竟觉得自己犹如跑了几公里般,隐隐觉得后背也出了许些汗。 于是她低下头把衣袖拉下,符墨一顿,忙移开眼。宁如玉全然不知他所想。可是满室的安静又让她生出一丝尴尬,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只好低头假装整理袖子。 “早晚各搽一次,切记不要让伤口沾水。”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犹如平地里的一个惊雷。 她没法假装下去了,看了他一眼,触及他深邃的眸子,像是被烫着一样又垂下,呐呐的道:“谢谢你……” 符墨的眉头松了松,道:“你怎么会惹到那些街头小混的?”幸好他及时赶到,要不然……一想到她的伤口,他就忍不住想把那几个闹事的人再收拾一遍。 于是她便把小混混来收取高昂保护费。然后还想调戏她的经过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晓他们竟会如此欺人太甚……” 听完她的叙述,他的脸就黑了一层,语气忍不住加重,肃脸道:“胡闹!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如此跟他们纠缠,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我...”宁如玉张张口,刚想反驳,被他严厉的眼神吓得一噎,理直气壮的气焰瞬间就被打的七零八落了,呐呐的道:“明明是他们太欺负人了,再说了,我当时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第35章 心旌神摇 “不管如何,你也不能如此大胆妄为,与他们对上,”符墨板着脸道:“他们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市井之徒,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断不能与再他们硬碰,只管来衙门找我…”他顿了顿,添了一句,“或是杨捕快。” “我……”她张张口,却无从反驳,且她心里有点怵他沉着脸的样子,只得低着头装作一脸忏悔,“大人说的是。” 见眼前的女子脸上有悔过之色,符墨的脸色这才缓了缓,“嗯”了一声。她这不管不顾的性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是,自己一人便去了客栈后院打探线索,要知道客栈里多是三流九等的人……思及至此,他上次的不满又被勾了起来。当初就不应该因她讨好的样子而一时心软。这次他恰好赶到了,那下次呢? 他不可能每回都能这么幸运,恰好能赶上。他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无奈与苦恼,以至于眉头也深蹙了起来。暗叹一声,手上的拳握了握又松开,忍着不去看她此刻脸上似是认真乖巧的悔过又带着一丝可怜兮兮的表情,将目光移到她的乌黑飘逸的发上,打定主意这次断不能心软,非要好好将她“训斥”一顿,叫她记得这次教训。 因他本就比宁如玉高了一个头,便是二人平坐着,她也只是到他的下巴处。于是他一垂眸,目光便落在她的头顶上,却一眼便看到女子因低着头,而在那略微宽松的衣领上显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且后背一大片莹洁光滑的肌肤,如莹润粉白,吹弹即破,在鹅黄色的小袄上显得格外的光嫩。 刚刚他为她搽药,故而二人靠的很近,他的鼻翼间似乎还隐隐闻到了一股来自女子身上特有的馥郁暗香,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撩拨他的神经。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视觉和嗅觉同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脑子短暂的空白。 他按耐住内心微微加速的心跳,整个人像是置于火上炙烤般,一下子乱了心神,失了言语。本已准备好的话,早已不知被抛到了脑后何处。 他飞快地移开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别处,暗暗敛了敛心神。然而心跳却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平稳,反而如擂鼓般击在他的心头,提醒他刚刚看到的那一抹旖/旎春/色,是如何的娇柔粉白,莹润如玉,犹如那雨过天晴云破处,打磨得清冽剔透的瓷釉……非礼勿视! 骤然升起的念头如一堑河堤大坝,终于拦腰斩断他如一泓江水般向前奔涌的遐想,遏止了他的思绪。本来准备训斥她,现在倒首先暗暗将自己训了一遍。他的脸隐隐发烫,一股羞愧涌上心头,与他的根深蒂固的道德准则激烈碰撞,越发觉得自己无礼至极。哪里还敢有什么心思去“教训”她。 ……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宁如玉全然不知他一番的天人交战,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只觉气氛有些尴尬,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话题,抬头道:“对了符大人,你今日怎么会在那里出现呢?” 他这才回了神,轻咳一声,道:“我昨日听了你所说的消息,决定带人再去客栈查探一番,看看是否能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啊,昨日!想起昨日的事,宁如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差点咬着了舌头。她暗暗叫苦,恨不得钻进地上的缝儿里,懊恼不已,怎么就提起这个话题了。 这叫她如何面对他?! 如果是其他事,她倒不介意郑重的谢上一番。她前世在导师底下混得好,全靠她那一张巧若莲花的七寸不烂之舌,虽不能说是各种甜言蜜语、阿谀奉承张口便能说,好歹也能让别人感受到她的情真意切,说的人满心舒畅。 但是!这种事叫她怎么说?难道要说,嗯,符大人,谢谢你昨日送我回房?还是要说,符大人,你昨日泡的红糖水还不错……? 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刚刚自己就该什么也不说,保持沉默才是正道...她无力地想道。最终,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斟酌而艰难的开了口,“昨日的事……谢谢大人了。” 符墨一怔,很快也想起来了。他张张口,只觉背后那一层细汗更浸了一层,才稍微放松下来的身子又绷紧了。他的脑子里不禁的想起昨日……他不慎撞破她不可外道的隐秘之事,且并无经得她的同意,便擅自将她送回房里,虽说当时是一时心急、情非得已,但也是唐突了她。 她会不会因此而恼了他?会不会觉得他是是个无礼之徒?他有些惴惴不安。 可是又想到昨日的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就像是属于二人间微妙的秘密,他的心又浮上一丝窘然的甜蜜。 两种迥然不同的感觉不断的在他脑海里回荡,既让他煎熬不安,又让他心神旌荡,于是再引起内心的一番天人交战。 “没事,”他扯出一抹笑,强撑着打起精神,维持他平日沉着的样子,站了起来,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般道:“符某还有要事要忙,先告辞了……姑娘平时记得注意休憩,多喝些红糖水…唔…对身子好。” 他飞快地说完这段话,连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敢看,便朝她颔首告辞,大步的走出院子。 而宁如玉正在风中凌乱。 换做平时,她应该是窘迫尴尬不已才对。可是想起他最后一番话时的表情,以及他匆匆而去仿佛逃一般的身影,她就莫名觉得……有点想笑。 作为现代人,她骨子里虽然比较保守,被男子撞破隐秘之事开始是觉得比较尴尬,但是她很快就能调整心态过来,虽说内心还是有一点窘迫,也不至于无颜面对。 相比之下,符墨那慌张而无所是从的反应,却让她最后的一点窘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反而勾起了她的恶趣味。 原来英明神武的符大人,也有这么不知所措的一天,她促狭的想道,内心升起一股愉悦,最终还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她怀着愉悦的心情,起身去内间把身上染了血的衣衫换了下来。 过了一个时辰后,又有人敲了门,她去开门一看,原来是许捕快把她摊子上的糕点用篮子装好送了回来。她自然是十分感激,道了谢,又塞了一包绿豆糕给他,让他拿回去给孩子当零嘴。 * 下午,她去街上割了半斤肉和一根排骨,提着去了翠竹家里。 此时翠竹正在床前照顾她的爹。翠竹爹正躺在木床上,脚上加了夹板,还包着一层厚厚的白纱布,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草药的味道。 翠竹爹见宁如玉来了,挣扎着想要起来,还是她和翠竹按着,让他不要动。她问了下他的情况,原来他在陡峭的山坡上发现了一颗十分珍贵的植物,若是拿去药铺,能卖四五十文呢,于是心一横,也不管山势如何陡峭了,冒险爬了上去,却在半途中不小心踩空跌了下来。 她听了,只觉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古代农民的生活就是这样,不但艰辛劳碌,有时候还要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就为了多挣几十文养家糊口。 她只好笑着安慰翠竹爹,让他好好休息。 看完翠竹爹,她叮嘱翠竹,刚刚她带的排骨拿去熬汤,要熬久一点,这样对病人有好处。正说着,突然有人插了嘴,道:“不过是猪排骨罢了,怎么熬也不还是排骨,难道能变龙骨不成?”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她看向说话的妇人,只见她穿着半旧的蓝色小袄,头上插着一支假珠花,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怀里还抱着一两岁的小孩。 宁如玉认得她,她刚进门的时候,就是这妇人迎进来的,开始爱理不理的。拿眼神瞟了她上下,瞧见她手上的礼这才好了脸色,殷勤的拉着她,仿佛跟她十分熟稔似的。 这妇人是翠竹的大嫂秀花。 那妇人见大家都看向她,而翠竹娘的脸上隐隐还有怒气,瞪了她一眼,秀花讪讪的道:“哎呀瞧我这嘴,宁姑娘是读过书的,说的肯定是有道理。宁姑娘,我这嘴就是直了些,可千万别见怪。” “不会。”宁如玉摇头。 翠竹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姑娘,你别跟我大嫂计较,我那大嫂就这个性子,眼皮子浅,说话又刻薄,爹娘都不知被她气了多少回。” 宁如玉安抚般摸摸她的手,正想说话,宽慰她几句,秀花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还是冲着宁如玉来的,直直的看着她道:“宁姑娘呀,我听翠竹丫头说,你们一起开了个卖糕点的摊子,这生意,挺好的吧。” 秀花紧紧的盯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她虽说没有去看过,可听人说,她们的摊子可是摆在在金陵街。她的内心暗暗一阵激动,金陵街是什么地方?那可都是有钱人去的地方! 她们竟能在那里抢到一个这么好的摊位,那定是赚翻了! 第36章 极品大嫂 “大嫂!”翠竹叫了一声,深知大嫂为人的她,哪里听不出秀花此时想打的主意,她道:“大嫂你不要乱说,这摊子本来就是姑娘一人办起来的,我不过是帮忙罢了。” “什么?”秀花脱口而出,“当初这摊子不是你和宁姑娘一起开的吗?” 翠竹隐忍的道:“当然不是。这摊子是宁姑娘自己买下的,糕点也是姑娘做的,我哪里懂这些?大嫂以后莫要乱说了。” “那…不管怎样,姑娘的生意这么好,也有咱翠竹一份吧。” 翠竹此刻真想拿东西堵住她的嘴,哪有当着别人面编排的,也怕宁如玉误会,有些生气的道:“大嫂你说的是什么话,姑娘待我自的然是好的。” 宁如玉淡淡的看了秀花一眼,道:“秀花嫂子高估了,生意也就一般般,不过是够糊口罢了。” 秀花却装作没听见翠竹的话,盯着宁如玉皮笑肉不笑的道:“宁姑娘说笑吧,那条街可是我们城里最繁华的街,生意怎么能不好呢,”她才不信,翠竹上个月还拿了三两银子回来呢,都快抵上翠竹爹上山采药的钱了。 那宁姑娘挣的钱肯定更多了! “我买的不过是一些常见的糕罢了,值不了什么钱。”她道。 秀花还不死心,转了转眼珠道:“哎呀宁姑娘你看,翠竹她爹摔伤了腿,翠竹每日要服侍他爹,反正我这个做大嫂的也不是外人,不如就由我去替翠竹丫头看几天摊子吧,宁姑娘你看怎么样?” “大嫂,”翠竹恼怒的喊了她一声,她哪里不清楚大嫂的好逸恶劳的性子,无事献殷勤,定是见姑娘的生意好,看中姑娘的摊子,想要从中占便宜罢了。 宁如玉用眼神示意翠竹不要说话,她则微微一笑道:“近来天色热,大家都不喜欢吃糕点,也没什么生意,我一人足够了,便不麻烦大嫂了。”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秀花的意图,若真是让她来帮忙,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对于这种人,管他是谁,一律直接拒绝,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以后惹出什么麻烦。 秀花还想张口,翠竹娘拍了一下桌子,瞪了她一眼,“够了秀花!”语气严厉的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宁姑娘有翠竹招待便可以了,你去柴房把晚上的菜热了。” 翠竹娘性子严谨强势,长得比一般妇人高,说话又带着一股气势,家里一向是她做主。秀花平时还是有些怵她的,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去了。 临走前,她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正在与翠竹娘说笑的宁如玉,眼里迸出一丝阴霾的光芒。暗里咬牙道,等着瞧,这摊子迟早是我的! 待秀花走后,翠竹娘这才不好意思对宁如玉道:“让姑娘见笑了。我这儿媳妇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竟说些胡话,你千万被当真。”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大娘。”她笑着道。翠竹家除了她那个大嫂,其他人还是很和善淳朴的。 她坐在坑头上和她们聊了一会,便推说天色晚,要告辞了。翠竹娘挽留她,让她留下来,好歹吃完晚膳再走。她忙摆手说还有事,推了几句离去。 从翠竹家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夕阳已西下,倦鸟回巢。她收拾下屋子,又把今日剩下的绿豆糕、千层糕拿出来,数了数还有十几块,她吃了几块,剩下的拿纸包了,分给了隔壁几个平时对她诸多关照的几位大婶。 洗完澡后,她想起符墨的嘱咐,便拿出金疮药,又重新给伤口上了药。如今伤口虽然不痛了,但每每抬臂之时,还是会牵起阵阵刺痛,甚至不能举得太高。于是她想了想,大手一挥,决定这两天不做生意了,休息两天把伤口养好再说。反正翠竹也不在,她一人也忙不过来。 而且每想起今日在摊子上发生的事,她便一阵后怕。虽然符墨告诉她,这几个小混混已经抓了,估计没两年不能出来,但她心里还是有一些阴影。 为此宁如玉往深处思索了许久,托着下巴,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开摊子? 摊子的生意已经基本固定了,每日刨去成本后也就三四百文,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少,而且她还要每日去守摊子,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上面,一守便是一天,有时候累得打瞌睡也要强撑着。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划算了! 她心里还隐约担心,若是以后再出现像今日这样的事,该如何是好? 幸好今日是符墨来的及时,才解救了她。但是这不能保证她每次都能如此幸运,下一次呢?又有谁能救得了她? 宁如玉认真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今日之所以会出现今日的事,主要是自己涉世未深,而且还是个未婚女子,这才给了那些小混混可乘之机。虽然这里没有保守到女子必须养在深闺,但是,一个未婚女子出来抛头露脸,确实不是一件怎么妥的事。 她皱起眉,深吸一口气,心里明白,这个生意是不能长干下去的。 ……若是能有什么不用跟外人打交道又能挣钱的法子就好了。她叹了口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挫败感,意兴阑珊的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好了,爬上床沉沉睡去。 月色如水,透过镂纱窗洒在地上,映得地上一片如霜白,微微的亮光洒在她轻如蝉翼的睫毛上,恬静的睡容上只闻轻缓绵长的呼吸声。 ** 次日,她神清气爽的醒来,昨日的纠结已如浮云般散了。 在院子里闲逛之时,她好奇的发现墙角处不知何时长了几丛杂草,青葱翠绿,正有茁壮之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撩了袖子,拿了簸箕扫帚便去清理。因前几天下了雨,杂草吸足了雨水,卯足了劲往上长,且更多的是一片片绿油油的青苔。她正蹲在地上正干得腰酸背痛,忍不住停下来捶背歇息之时,突闻外面喧闹声不止,隐约听见是一妇人的声音,又闻自家的院子的门“砰砰”作响。心里纳闷,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放下手上的活朝前门走去。 开了门,只见门前立着一妇人,她一瞧,竟是昨日才见过的翠竹的大嫂秀花。这下心里更是奇怪不已,轻轻蹙起眉,自己跟秀花是无亲无故,这秀花怎么会来找她?莫非是翠竹出了事? 秀花拿着帕子挥了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快,“总算是开门了,我还以为得敲上几个时辰呢。” 她无语,忽视她话里的不满,开口道:“翠竹大嫂,怎么了?” 秀花此刻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光彩,往前走近了一步,“你今日不是要去摆那个什么糕点摊子吗?翠竹说她今日没空,唤了我过来帮忙呢。算了,不跟你多说了,你赶紧把那糕点拿出来,咱们一起摆摊子去。” “我今日没做糕点呢,”听了她的话,宁如玉立即反应过来,明白了她的来意。 看来这秀花还是不死心啊! 她无言以对。明明昨日自己已经严正义辞的拒绝了她,翠竹和她娘也听得清楚,还怎么可能会让秀花过来?一看便是她自作主张了。 她懒得揭穿她,心里想着随便将她打发算了,“这几日我没空做糕点,也不会去摆摊子了,所以翠竹大嫂你还是回去吧。” “什么?!今日不摆摊?”秀花沉了脸,满脸的不高兴,大声的嚷道:“你一个人又没田地又没孩子,怎么可能会没空?” 还没待宁如玉开口,她就在一旁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宁姑娘,我见你是跟我们翠竹处的好,才跟你说几句掏心子的话。咱们女人呀,还是要勤快能干些好,怎么能因一点小事就喊苦喊累呢,你这样让外人见了,只会说你好吃懒做,白白坏了自己的名声,以后想找个好的夫家恐怕也难呀。” 第37章 蛮不讲理 宁如玉听了这话,真是有些生气了。自己爱如何是自己的事,与她何干,还当着她的面编排她没人要,这秀花也真是够无语的。顿时她连最后一点客套的心也没有了,当即收了笑,“多谢秀花嫂的教诲,我的事就不劳烦秀花嫂操心了,若是无其他事的话,秀花嫂还是请回吧。” “你……宁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看在你无父无母,又跟我家小姑子感情好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掏心子的话,你不领情便算了,如今还要赶我走…”秀花拿着帕子假装抹脸,扯着嗓子道:“如今的世道啊,做个好人还被人误会,真是好心没好报呀。” 她的嗓门大,而此时又正好是巷子里多人出入之时,大家见又热闹可看,纷纷围了过来,不多时便已经围了五六个妇人。 宁如玉蹙起眉,有些惊讶。因为她前世一直都是在城市生活,还真没遇过这样的事,以前只听过说有些农村妇女骂起架是如何泼辣完全不顾面子的,没想到今日竟让她撞上了。这何止是泼辣,简直就是颠倒是非乱说一通呀! 不过宁如玉才不怕她,事情的真相不是她一张嘴就能抹黑的,沉下脸道:“翠竹大嫂你这话是何意,你哪句话里听出我是要赶你出去了?秀花嫂,我就算无父无母,该做什么我自然有自己的主意,就用不着你好心来教诲了。” “瞧瞧你这是什么话,感情我一片好心还有错了,”秀花没想到她竟然会反驳自己,又装作抹脸,“好好,既然宁姑娘觉得我是多管闲事,那我就还是不说了,免得好心还无端让人怨恨。”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果然开始对着宁如玉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言语中似在指责她一个小姑娘,这样子对长辈也实在太过无礼了。 秀花看众人大多都向着她,底气更足了,不禁挺直了腰杆,与在人群中的李家媳妇对视一眼,眼内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嘴角偷偷噙着一丝得意。哼,你宁姑娘再怎么厉又如何,能斗得过我? 这人真是……宁如玉肚子里窜上一股火,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冷声道:“既然秀花嫂非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但是我告诉你,是非黑白不是你一张嘴几滴眼泪就能改变的。你若非要硬要这样说,那我就只好去禀了县太爷,与你对薄公堂,到时候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对无赖的人讲不了道理,唯有用更强硬的方法才能震得住他们。这法子还是之前杨小白教她的。他说,他们在外办案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胡搅蛮缠不肯配合、妨碍公务的人,好言好说往往是没有用的,捕快们便干脆直接道,若是再捣乱就以妨碍官差办案关进大牢。那些人就立马不敢纠缠了。 果然,秀花一听这话,身子颤了颤。她咬着下唇,差点忘了,这宁如玉跟衙门里的捕快还是有点关系的,而且听说她那个死去的爹也是个捕快。俗话说,民不跟官斗,她长这么大还没进过衙门大门呢,心里便有些害怕了。 知晓自己惯用的手段是不能使在她身上了,秀花脸色变了变,转眼又换上了笑脸,“我刚刚不过是跟姑娘开个玩笑罢了,对吧?宁姑娘何必当真,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到官府那里去呢,我知道姑娘知书识礼,定是不会跟我计较的。” 她这变化众人自然瞧在眼内。这妇人一听说要报官这脸色就变了,哪里还能不明白? 而之前那些保持沉默的妇人更是心如明镜,纷纷皱起眉头,这分明就是想来欺负一个小姑娘嘛,枉她还是嫁了人的,竟如此不知羞耻! “我就说嘛,宁姑娘平时说话一直和和气气的,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一妇人对着另一人道。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人,宁姑娘一向待人和善,昨晚还送了绿豆糕给她们吃呢,她的为人她们是看在眼里的,根本就不是这妇人说的这样。众人顿时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一样,有些气愤的瞪着秀花。 秀花见几个妇人黑着脸要指责她的样子,心里有些慌了,冲着他们道:“看什么看,这是我和宁姑娘二人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秀花嫂你这话就不对了,宁姑娘是我们的邻居,她被人无端诬陷,我们自然能为她讨回公道。” “谁诬陷她了?”秀花脸不红气不喘的挺直腰道:“我不过是跟宁姑娘开个玩笑罢了,谁叫你们当了真,这与我何干?” “你……” 秀花才不理会众人对她的态度如何,她今日来可是有正事要做的,想罢,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既然这宁姑娘这么不识好歹,也就不要怪她心狠了,转了转眼珠,忙道:“宁姑娘,我今日来找你还有别的事呢。” 宁如玉眉头一动,但依旧冷着脸,“什么事?” 秀花装模作样的咳了咳,这才故作姿态的道:“你既然不肯跟我去摆摊子,那就把翠竹的那份银两给了,以后翠竹也不会跟你合份子摆摊子了,姑娘要做什么还是自己去吧。” “什么合份子?”宁如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气得只想冷笑,“翠竹大嫂你弄错了吧,翠竹不过是我请来帮忙的。” “怎么可能?”秀花梗着脖子,哼了一声,“姑娘莫不是在在玩笑?我家翠竹每日为了这摊子忙得昏天暗地,连家里都没空照顾,怎么可能会没有她一份?”她越说神情越激烈,见宁如玉没反应,立马捂着胸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宁姑娘你要知道,当初这摊子要不是没我家翠竹还不一定开的成呢!翠竹一直为你忙前忙后的,从没偷过一分懒的,如今你竟然说些这样冷心冷血的话,当她像个丫鬟般看待。” 她又开始抹泪,“可怜我家翠竹,如此老实勤恳的小姑子,却是被人当丫鬟一样使唤,别人挣了大钱,她拿到的只不过是指甲缝那一点,如今公爹又摔断了腿,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本来想着过来讨回小姑子应有的一份,好去为公爹医治腿伤,可是没想到……爹呀,是儿媳妇没用啊,不能为小姑子讨回公道去救你....” 宁如玉连脾气也懒得发了,紧紧的盯着她,掷地有声、一字一顿的道:“翠竹该得的,我宁如玉从没有少她一份。就算是我亏待了她,翠竹自然会来和我说,你又凭什么代替翠竹来讨什么公道!”顿了顿,她道,“恐怕你这来的这一趟不过是自作主张,连翠竹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你来这件事吧。” 秀花硬着脖子道:“我是翠竹的大嫂,小姑子受了委屈,我为她出头怎么了?我家翠竹就是太老实什么也不懂才会被人骗,我这个大嫂为她讨回她该得的一份又怎么了?宁姑娘,你不过一个外地来的丫头,哪里懂做生意,说不准这摊子就是我家翠竹的,被你诓骗了去。我不管,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就要把这摊子赔给我!” 说了这么久,总算露出真实目的了。宁如玉冷眼,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38章 解决麻烦 她正想怒声呵斥,不远处却响起异样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定睛往远处一看,只见周大嫂匆匆赶来,身后正跟着她熟悉的两个身影,二人皆穿着一身捕快服,腰间别着绣春刀,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之气。她心里一喜。 这二人正是符墨和多日未见的杨小白。 有人惊呼,“那不是官差大人吗?” “是衙门的符大人和杨捕快。”有人认出了他们,拍了下手掌,“这下好了,符大人一向公正严明,不如就让他来定夺好了。”她们二人各说各有理,众人也不知道该听谁的,这下见衙门的人来了,大家纷纷松了口气,让出了一条道。 秀花瞧见二人一身威严挺拔的捕快服,脸色变了又变。她这辈子还未跟官府的人打过交道呢,心里顿时就慌了,正想灰溜溜走了,陪同她来的李家媳妇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道,“你忘了我们目的了?要是能把宁姑娘的摊子拿到手,那可是滚滚来的银子呀!” 一听到银子,秀花的眼就亮了,犹豫了半晌,咬咬牙,又站定了。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她强撑着挺直了腰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宁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杨小白到了跟前,见中间被众人围着的宁如玉及两个年轻妇人,皱着眉扫了她们一眼。 二人被他的眼神吓得白了脸。 她看了一眼秀花,语气平缓的道:“她是翠竹的大嫂,她们说我那个摊子是翠竹的,要替翠竹讨回去。” 啊?杨小白怔住了,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 今日他之所以能如此及时赶来巷子,全是因他当初为宁如玉找房子时,留了个心眼,给住在她隔壁的周大婶塞了几百文,让她帮忙留意宁如玉的房子,若是有什么事,可立即前去衙门向他通报。 平白无故得了几百文,周大婶自然乐呵呵得答应,拍着胸脯道定会好好关照宁如玉,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向他禀报。这不,她刚从外面买菜回来,远远便瞧见了宁姑娘被人围在里面,还有个不知哪里来的牙尖嘴利的妇人像是要对她不利,心里道这可糟了。于是飞一般的到了衙门,找到杨捕快把事给说了。 刚好符墨也在衙门签押房,沉吟一刻,也随着杨小白一道来了。 杨小白听了来龙去脉后,不禁犯了愁。这摊子是当初宁姑娘花了五两银子买下的,糕点也是姑娘自己做的,而翠竹姑娘只是来帮个忙罢了。这他是知道的。 可是对方是翠竹的大嫂,他也不好得罪,要是因此翠竹恼了他,那他岂不是交代不了?他皱起眉,突而瞥到身边的符墨,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救了亲命,幸好大人也来了。 于是忙对符墨道:“大人,依你看……” 符墨看了他一眼,肃着脸扫了一周,上前一步站在宁如玉旁边,语气平淡却不失威严,“这摊子的确是宁姑娘的无疑。” 秀花急道:“大人明鉴,宁姑娘只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当初连请大夫治伤的钱都没有,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 她愈说愈觉得有理,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自信,没错,这开摊子的钱一定是翠竹借给她的!这个死丫头,有这么多钱不留给侄子,反而拿给外人,看她回去怎么收拾她!她心里恨恨的道。 符墨冷冷的看了秀花一眼,道:“宁姑娘的银两是她为官府提供了重要线索,陈大人下令赏给她的。” 众人一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秀花被他的消息震得措手不及,脸色一片红一片白。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退了,“那,那摊子我家小姑子翠竹也是有份一起卖糕点的,既然这样,那赚到的银两也应该平分。” 一旁的杨小白听不下去了,快言道:“摊子是姑娘花了五两银子买下来的,这糕点也是她祖传的方子做的,翠竹姑娘不过是打下手罢了,哪里就占了这么多?再说了,姑娘为人一向良善,我相信她断不会亏待了翠竹。” 宁如玉刚刚被秀花的厚颜无耻气得头脑发热,待到符墨他们来了,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慢慢的冷静下来了。 她的脑子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对上秀花的眼,她平静无波的开了口,“秀花嫂,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我的摊子罢了。我可以给你。”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连符墨也忍不住微微侧脸去看她,只见她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双唇抿成一条线,就这么挺直的站立,衣袖灌了风,像是无根的浮萍随意的飘动,细碎的发丝飘浮在她皎洁素净的脸颊上,却丝毫没有影响她脸上此刻的坚毅。 杨小白张了张口,“宁姑娘,不可意气用事……” 她冲他安抚般微微一笑,转头对秀花道:“我可以把摊子让给你,也可以把糕点生意让给你做,反正你是翠竹的大嫂,赚的钱无非也是要给家里的。但是——” 秀花双眼隐隐露出贪婪的流光,紧紧的盯着她,急切地等着她的下话。她本来还以为白来了一趟,已经无望了,却没想到这宁姑娘居然自己亲口愿意把摊子让出来。她喜出望外,却不料她还有下文。 她被这“但是”弄得挠心挠肺的,恨不得宁如玉一口说完。 宁如玉轻咳一声,大声的道:“但是这摊子当初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买回来的,你想要也行,不过这银子你得补回来给我!还有,” 她顿了顿,对秀花展颜一笑,在她一脸茫然中道:“秀花嫂,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生意之所以这么好,全靠我祖传的糕点方子。你若是你不信,可以随便打听,看看别人做的和我家做的哪个更受欢迎。你若是想要生意好,那就得往我这里进货,我按一定的价钱卖给你,你想多少钱卖出去随你,挣到的钱就算你的。” 秀花傻了眼。 “这……”她低下头咬着下唇,思索了半刻。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宁姑娘家的糕点是如何的受欢迎,这她是知道的。 可是一想到还要花五两银子买回摊子,她心里极度的不愿。让她拿出一分,就像割了她的肉一般。 于是她转念,又想使出惯用耍赖的手段。只是刚张嘴准备嚎,符墨一个凌厉至极、冷如刀剑的眼神朝她一瞥,吓得她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宁如玉自然也看出她想耍赖的心思,无所谓的道:“你不愿意便罢,那我把摊子卖给别人算了,反正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呢。” 秀花一听急了,犹豫一会,终于咬着牙狠下心点头,“好,我买!” 符墨向她投向疑惑的目光,对她提出的主意万分不解。他是看着她一步步把生意做起来的,知晓这摊子对她有多重要。 只是当宁如玉清澈明亮的双眸对上他,冲着他微微一笑仿佛示意他安心那一刻,眼神里透出的坚定和自信,落在他的心里,像是有缓缓清溪划过心头,所有的疑惑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他开口,“既然二人都同意了,那便随我进去,双方立下契书,银货两清,日后不得再反悔生事。” 二人点头,宁如玉从屋里拿出笔墨,递给符墨,他接了过去,稍一沉思,挥笔写下了一份摊子转让的契书。 接着示意她们看了,若是她们都无异议,便可画押签字。 他又瞧了一眼宁如玉,看到她脸上满意的神色,这才当着众人的面道:“此书一式两份,二人需各自保管好。这份契书便是双方交易的凭据,日后双方不得再反悔,否则,另一方是有权去衙门告发的,少不得要去坐牢的。”后面这话他是对着秀花说的。 秀花吓的心一颤,忙道以后绝不敢反悔。 看事情解决了,众人松了一口气,渐渐散去了。秀花揣着那张契书,生怕有人后面追她一般,也急急的离去了。 “宁姑娘,你为何要把摊子让给她?”待众人走后,杨小白终于忍不住了,“那可是姑娘辛辛苦苦才找来的,你该不会是被她吓着了吧?有我和大人在,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他不住地摇头惋惜,“姑娘这次莫不是糊涂了?” 她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会怕她?我只是觉得,这生意一忙便要一整天,挺累的,就算秀花嫂不来闹腾,我以后也会考虑把它卖出去的。看在她是翠竹大嫂的份上,就让给她好了。” 虽然以后这摊子就是她的了,但是她挣到的钱,不管怎么样也是用在翠竹大哥和她侄子,没什么可惜的。 至于秀花会不会暗中吞了买卖的钱,这她也不怕。到时候来她这取糕点时,她把取了多少糕点记录好拿给翠竹,这帐目自然就清楚了,秀花也贪不了哪里去。 至于不继续摆摊子的真正原因,她并不打算告诉杨小白。 第39章 冬露膏药 上次小混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欲再重提。反正这下好了,以后她也不用担心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杨小白信以为真,挠了挠头道,“姑娘说的是,你一个姑娘家是挺不易的……只是这样的话,你可能就挣不了那么多钱了…” “没关系呀,”宁如玉扬起个笑,反而宽慰起他,“放心吧,我以后定能想到其他挣钱的法子的。” “嗯嗯,姑娘如此聪颖,肯定可以的。”听了她的话,杨小白也笑了。 在与杨小白说笑的同时,她也没有忽视一旁投来的视线,眼角瞥了立着不说话的符墨一眼,心一动。 她略一沉吟,主动朝他的方向看去,感激而恭敬的冲他一笑,“今日的事还得多谢大人,为我想出了契书这个主意,免去了后顾之忧,不然的话事情也未必能如此快得到解决。” 符墨对上她的眼,只见她清澈灵动的明眸里倒映着灿若星子的光芒,说话时的声音带着几分隐隐的亲昵,他便觉得整颗心都舒适熨帖了,刚刚目睹她与杨小白旁若无人谈笑的那一抹不适也瞬间消逝了,温言道,“不过是区区小事,姑娘客气了。” 宁如玉道:“这段日子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抱歉……” “姑娘莫要这样说,“杨小白快言道:姑娘在外孤身一人,我们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大人,你说是不是?” 符墨“嗯”了一声,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知晓她这么好强的性子,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因为杨小白在此,他不好开口,念头转了转,最后淡淡的道:“宁姑娘不必多想。” 杨小白看他们二人似乎还有话要说,极有眼色的寻了个借口先出了去。 于是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宁如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符墨的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从袖中拿出一个粉青色的的小巧瓷瓶,放在桌子,却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视线只盯着那瓶子,清了清喉咙,“这个是冬露膏,搽了不会留疤痕。” 她一听,知晓是拿来擦手臂上的伤口的,迟疑的接过去,道了谢,好奇的打量小瓶子,随口的道:“大人怎么会有这个药呢?” 她本是随口一说,符墨却是一顿。 他含糊的道:“是杜神医听说了姑娘的伤口后,让我给姑娘送的。” 而事实是他昨日从她的家里回去后,心里一直惦念着她的伤,突然想起杜润祺处备有上好的药,便去了他的住处。 杜润祺应得倒是爽快,只是拿药时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在他出门那一刻,还是忍不住道:“真没想到呀,符大人竟然也有怜香惜玉的一天,就是不知哪位姑娘有这个福气呢?”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所以并不理会杜润祺的揶揄,冷眼给了一个“让他闭嘴”的眼神,拿了药便走了。 他知晓姑娘家最害怕伤口会留疤痕,刚好想起好友那里有药,便顺手要了,这实在正常不过了,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明明就是如此理直气壮的事,就算面对好好友的揶揄也能面不改色。却不知为何被她这么一问,心里竟觉得有些不自在。 “杜神医有心了。”宁如玉信以为真,感激的道:“那下次我再见到杜神医时,一定要好好向他道谢。” “不用!”他脱口而出。 看着对面的女子露出略惊讶和疑惑的表情,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忙解释道:“杜公子这段日子有事要忙,姑娘恐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他了。若姑娘不介意,我下次见到他,会向他转达姑娘的谢意的。” 若是让她见到杜润祺,那岂不是会让她知晓这冬露膏是他主动去求的?想到这,他的心突然漏了一拍,身子有些紧绷。他握了握拳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绝不定让她知晓。 她全然不知他内心的挣扎,瞧着那圆鼓鼓粉青色的瓷瓶,杜润祺那里的冬露膏,那应该是很有用吧。她昨晚还担心着,古代的医疗条件这么差,到时候留疤怎么办?没有哪个姑娘不在意自己身上有一道那么难看的疤痕的。 没想到今日他便拿了这么一瓶药了,她喜出望外,心里开心,看着对面坐着的符墨,心里对他又多了一分感激,“不管怎样,也多谢大人为我拿药过来了。” “顺路罢了。”看着她把桌子上的契书收好,他想了想,“姑娘把摊子让出去是另有原因吧。”他没有相信她刚刚对杨小白的说辞。 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一怔,随即笑了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她不知觉便坦荡的说了,“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其实经过昨日一事,我心里也明白,自己一个姑娘家在外做生意确是不妥,心里便有了要把摊子让出去的想法。今日翠竹大嫂这一事,让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契机,于是便顺手推舟了。” 他挑眉,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有些猜到是这个缘故了。 不继续摆摊子也是好事,他心里闪过一丝欣慰。昨日他去审了那几个小混混,看着他们在大牢里哀嚎的样子,心里却没有半点快意。 这一次他幸好碰上,可是下一次呢? 他有些犯愁。昨晚他从衙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该如何是好,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每日派捕快去她那条街转一转,这样的话他也能放心。 其实若是可以,他内心里更想她不要在外摆摊子了。非是他不喜女子抛头露面,而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这个念头他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知晓依她的性子,是一定不会赞同的。 所以当今日她亲口说出要把摊子让出去时,他心里惊讶,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依旧那么聪颖,竟让她想出专卖给翠竹大嫂那么一个主意。 他心一动,清咳一声,“姑娘可知,裕华城里每隔一年便要向城里的百姓收一次税,每隔三个月要向所有大大小小的商铺收一次税,每隔一个月要向水上的客船收一次税?” “?”宁如玉不解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跟她说这些。 “每个月衙门都要负责将交上的税记录在案。前段日子,之前专门负责记录的老先生因病已告老还乡,而如今衙门里还没找到新的接手的人。” “然后呢?”这次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宁如玉眨巴着眼殷切的看着他。 他抑住要上扬的嘴角,话锋一转,“姑娘可识字?” “认识认识!”她猛地点头,她从小练过书法,虽然写的不能算十分好,但也算得上清秀端正,”我会写小篆!” 那一双水灵灵仿佛浸了阳春白雪的眼,小脸红扑扑的,带着那么几分讨好,直直的盯着他,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她那神采奕奕的眼神,左手握拳在唇上清咳一声,也不再卖关子了,“登记税收这差事俸禄并不是很高,一个月也不过十两银子罢了,若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来衙门做个记账先生……” “愿意愿意!”还没待他说完,她已经一脸兴奋地打断了他。虽然俸禄只是她平时卖糕点的三分之二,但是胜在清净,又不用跟外人打交道呀。她高兴的语无伦次了,“那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哦不,我是说我何时可以去衙门上工?” 他道,“既然姑娘愿意去的话,那我回去后便向陈大人报备,两日后姑娘来衙门便是。”其实报备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是他还挂念着她手臂上的伤,想了想,两日后应该可以痊愈了。 宁如玉欢快的应下了,“好好,我记得了。” 让她去衙门做事,只是他不忍她为了生计苦恼而突然升起的一个念头。只是看着她高兴雀跃的样子,他胸腔里也仿佛被什么熨帖过一般,渐渐舒展开来。他思绪不自觉的放空,想到若是姑娘以后真的到了衙门做事,那他岂不是每日可以看到她…… 说不定他还能每日吃到姑娘亲手做的糕点…… 他不禁心神激荡,竟也暗暗期待起来,浮想联翩。 “大人?”宁如玉疑惑的看着他,对他久久不语的举动有些奇怪。 对上她清澈而探究的眼神,他心里那一点旖旎立即散了,脸上有些发烫,但仍保持着冷静的语调,张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只好道:“那宁姑娘好好养伤吧,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送大人出去。”宁如玉跟着站起来。她自觉他简直就是自己的大恩人,于是很是殷勤的一路将他送到门口,这才返回去。 符墨回头瞥一眼已经重新被关上的门,深吸一口气,摒去脑里的杂思,大步的朝衙门的方向回去。 第40章 一更 夕阳西下时分,晚霞绯红如血,她微微仰头眺望那远山云烟交际之处的绮丽彩霞,深吸一口气,只觉整个身子神清气爽,心头涌上一抹惬意。 这是她自穿越来,第一次留意起落日余晖,那橙黄柔和的光线散在她的脸上,映得一片曛暖,一如她如今的心境。 一下子解决两个难题,她心情自然放松。其实她心里也不喜欢去外面摆摊子,又累又麻烦不说,遇到刁难的顾客也不能愠怒,还要堆着一张笑解释。可是没办法呀,谁叫她穿越到这样一个时代,能挣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挑剔? 思及至此,她由衷的感激起符墨来,给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差事。 衙门从县官到小小的衙役,哪个当差不是男人?更不别说在账房里办差这么吃香的事了,断不可能会缺人。 刚刚她只顾着高兴,现在冷静下来才想到这个问题。不过一转念,她心里如明镜般清楚,这分明就是符墨特意关照她的。 可是符墨为什么要如此帮她呢?她咬着下唇,有些纳闷。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忙去开了,有些惊讶的看着门外的人,“翠竹?” 此时翠竹脸上红扑扑的,出了一层汗,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她便一把拉着宁如玉,语气着急而愧疚,快速的道:“宁姑娘,对不住,我刚才知晓原来今日我嫂子来闹过姑娘,还拿了姑娘的摊子……我那嫂子经常做些不靠谱的事,姑娘千万不要怪罪,我,我一定会叫嫂子把摊子还给你的!” 她今日一大早便带着老爹坐牛车去隔壁镇,听说那里有一个专治跌打的老大夫,这一去便是一天,直到下午才回来。 谁知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隔壁舒大婶拉住她到一旁,偷偷说起话来。她听了大惊,这才知道嫂子不死心,今日竟去宁姑娘家里闹了一番,还把姑娘的摊子抢了过来。 她急得出了一身汗,差点跟她嫂子吵了起来。心里怕宁姑娘误会,换了身衣裳便急忙忙去找她。 宁如玉笑着拉她进来,“你别急。我当然知晓不管你的事,不过那摊子,是我自愿卖给她的。” 翠竹傻了眼,“啊?” 宁如玉把昨日发生的事挑着说了,末了宽慰道:“所以你也不用自责了,以后你就和你嫂子一起好好干吧,挣到的钱拿回去给你爹看病。” 翠竹震惊了一把,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但心里还是很自责,犹豫着道:“可是这样的话,姑娘就挣不了钱了……” “谁说我挣不了钱?我做好糕点好卖给你们,你们再提高价格卖出去就是了,”宁如玉嗔怪着道,“只是少挣一些罢了,也没什么。再说了,符大人说让我去给衙门的账房记账,一个月也有几两呢。你呀,就放宽心吧,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翠竹感动得差点要落泪了,来之前她心里一直惴惴的,生怕宁姑娘以为是她指使她大嫂过来闹事的,却没想到姑娘一点也不怪她,“我大嫂这么对你,你也不和我计较,姑娘你真是…” 她不甚在意的挑眉,“这有何计较的,好了事情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追究了。” 翠竹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也跟着笑了,“是,听姑娘的。” ~~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和翠竹二人一起做了绿豆糕、黑米糕和千层糕等等,用之前的大篮子装好,一起拿去摊子上。她知晓翠竹现在身上没钱,便跟她说好,待她卖完了,再把钱送回来就是。 二人说笑着到了摊子上。此时秀花已经到了一会,瞥了她们一眼,“可总算是来了,我都等了大半天了,你们再不来,客人可快走光了。”其实现在街上只有零散的几个行人罢了。 宁如玉充耳不闻,拉了下翠竹的袖子,示意她别生气,和她把糕点一一摆出来。 不过她懒得留在这里看秀花的脸色,于是跟翠竹打了一声招呼便转身打道回府了。 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她之前因为每日要去摆摊子没空,还没怎么逛过街,一时心血来潮,脚步便慢了下来,也不急着回去了。 街市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卖茶叶的,卖果子的,卖篮子的,琳琅满目。 她想起自己还没添置秋衣,摸了摸腰上的钱袋子,发现自己带钱了,决定去绸缎铺子扯几尺布回去。 但她平日不怎么逛过街,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问了好几个妇人,转过一条街,终于找到一家绸缎铺。 抬眼看去,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店,上面黑字金底的大招牌雕刻着“程记绸缎”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在耀眼的太阳光下闪着熔金般的光彩。 听他们说,这是城里最大的绸缎铺子之一,里面的布料款式多,价钱也比别家的要便宜些。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行人一起踏进去,入门便是柜台,一掌柜模样的栗衣男子埋头打着算盘。环顾一圈,只见里面各式布匹琳琅满目,顾客络绎不绝,还有几个跑堂的伙计在一旁温言答着客人的疑惑。 有伙计上前询问,但她一向不喜欢别人跟着,故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她则一人细细的看。过了一会,她终于看中了一匹海棠红的布料,正想招手叫伙计,眼角却暼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刚刚还在算账的掌柜此时正对着一男子哈腰点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再瞥过去,那男子手上拿了个装饰精美的锦盒,神色肃穆。 初一看她只觉熟悉,在脑子里想了一圈,终于恍然般记起,那人不就是韩三?! 因上次在客栈时韩三的态度很是不好,她对他印象深刻,不过片刻便忆起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一动,转头看了一眼悬在大厅间中高高的牌匾——“程记绸缎”。这,莫非这就是之前他们说的程大所开的绸缎铺子? 宁如玉怔了怔,惊讶了一把,自己竟然误打误撞来到了程大的铺子! 她顿时雀跃起来,暗暗觉得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见韩三和掌柜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好奇极了,脚下已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借着堆着半人高的布匹和挑布的客人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双眸却不住地留意他们的举动。 接着不知他跟前面的掌柜不知说了些什么,那掌柜不住地点头,然后将他往内室里迎。现在的铺子大多设有后院连通前厅,中间则竖着帘子隔离。他人一闪,便跟着掌柜消失在帘子后。 只是左手刚触及帘子,却被后面一年轻伙计叫住了,挡住了去路,“姑娘,这是后院了。” “我…”她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失去这个机会,低声慌称自己内急,央他放行。 那伙计是个年轻小伙,刚来不久,见拦住的是个姑娘,又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有些通红,眼睛也不太敢朝她看。宁如玉心里燃起了希望,继续小意哀求了几声。 他犹豫了一下,红着脸道:“那姑娘去吧,进了院子往左拐个弯便是了,姑娘可要赶紧出来,不然掌柜可要怪罪我了。”其实像这样大的店铺几乎都会设有专供客人方便的茅房,不过一般会有伙计带路过去,免得客人随意走动或是迷了路。只是今日生意比较忙,伙计都派去招呼客人了,没人守着,故他心里为难。 “是是!”宁如玉感激不尽的冲他道了好几声谢,惹得那伙计的脸色又是一红。 待宁如玉进了去,只见里面是个四合结构,并不宽敞,中间是一石砌小道通向内院,两旁则是植着几棵佳木并各色花草,葱茏茂盛。左侧也是一条小道,通向一处游廊。她不假思索的便抬脚朝眼前的小道往更里面走去。 过了一拱门,整个视野便开阔了起来。这是一个大院子,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三面靠墙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种着十几棵倾盖大树,对面是两层高白墙青瓦的房舍。 抬眼环顾了一周,她恰好瞧见韩三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接着很快便开门进了左边的第三间厢房。 宁如玉暗暗记在心里。 奇怪的是,掌柜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恭敬的关了门,走了下来。她忙往旁边的大树一闪,挡住身影。静待那掌柜出去后,她小心谨慎的摸上了二楼,却不敢靠近韩三所在的厢房,而是躲到了尽头的拐角处。 她仔细留意那边的动静。 不知等了多久,韩三终于从房间里出了来,“砰”的又关上了门,这才施施然走下楼。 直到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院子里,又过了片刻,她这才踮着脚,左右瞅着没人,闪了进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41章 二更 宁如玉觉得这是自己最胆大包天的一次。 换做以前,她也料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偷闯别人屋子的一天。 首先映入眼内的是一黄梨木案几,上面摆着一方宝砚及一个水青色打磨的光滑的笔筒,屋子里的摆设很整洁雅观,一旁是一张大圆桌,墙上挂着几幅大展宏图山水墨画,再里面则是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方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后面是一座四喜如意云纹锦大座屏。 她快步来到案几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下面的抽屉,却只见里面只有几本古书及一方宝砚。 她明明记得刚刚韩三进来时手上还拿着一锦盒,出门时是两手空空的,可见那锦盒还在屋子里。 那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眯眯眼,这家铺子是属于他们四人的,程大死后,这家铺子会作何处置?他为何会独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且她见韩三对那个锦盒很是着紧的样子,莫非里面藏了什么秘密?她心里充满了疑问。 思及至此,她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圆桌,抽屉,连屋子里放着的几个箱子也找过了,并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锦盒。 她暗暗着急,转眼瞧见那高高的摆满书籍的书架,走过去翻了翻。或许藏在哪本书籍后面也说不定? 正聚精会神的翻找着,每每一个格子都要亲自拿出书看个仔细,正想抽出一本古籍,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往她肩上一拍。 唬得她整个魂都快散了,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上的书给扔了,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完了,被人发现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手上的动作反射性的猛地抓住那人的手,用力朝前想来个过肩摔。却不料那人的力气巨大,反应迅速,不但一下子挣脱了,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乱动的手,另一手还迅速把书接住了。 她猛地回头,瞧见眼前的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符——” “别出声。”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那本书放回原位,压低声道:“他们回来了。”顺势一把将还没回过神来的宁如玉拉到那座靠墙的大座屏后面。 她下意识的跟着他走,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眼前的人确是符墨无疑。 可是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大座屏后面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挤了两个人进去,立马就显的拥挤起来,二人几乎是挨着身子靠着墙了。符墨抬起左手挡在二人间,这才不至于二人紧挨,只是那手臂无可避免的触及她后背柔软的布料。 整个室子寂静无比,二人又紧挨着,所以彼此的细微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里仿佛被放大了几倍。宁如玉不可能忽视身后那健壮轩昂的男子的存在,他微微低着头,几缕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后,引起她一阵微微的酥麻战栗。 二人的身子虽是隔了一拳远,但他那清香的男子气息气息却是不容忽视,特别是他那横在二人间炙热的左手。她知晓他是为了在两人间隔开距离,但他的手臂难免会随着起伏的呼吸触碰到她的后背。 宁如玉的的脸微微泛红,浑身都紧绷着,低着头轻易不敢乱动。她自长大后就很少和异性有亲密的接触,心里不免有些无措。 而符墨这边也好不了哪里去。因空间实在狭窄容不了二人,他不得不几乎紧挨着宁如玉,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另一手只得搭前面的座屏以作支持,而他又比她高出一个头,这样的姿势乍一眼看去,仿佛就像他搂着她一般。他的左手不时时的触碰到她身上藕荷色云纹绢衫的布料。不但如此,他还隐隐能感受到布料里面那柔软的触感。 他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却不料在垂眸的那一瞬间,瞥见她如凝脂雪白的颈后那一片肌肤,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块,却掩不住她的优美的弧度。 他心一跳,忙把目光别过去,再也不敢对着她。 即使是如此,他也觉得时间十分的难耐。眼睛虽是非礼勿视了,但眼前女子身上那丝丝缕缕的幽香却无时无刻的钻进他的鼻翼间,钻进他微微加速的心头上。手心不自觉而渗出了细汗,但他连呼吸也不敢喘重,就怕会吓到她。 屋子里一片寂静。宁如玉此时还处于一脸茫然的状态,明明她刚还在聚精会神的搜着锦盒,下一秒却被突然出现的符墨带着躲了起来,全程还不到半分钟,连他出现在此处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她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压低声道:“符大人,你今日为何也在这里?”她很想知晓,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还是说,他本来早已守在这里了? 符墨刚想开口,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男子的说话声,宁如玉一凛,忙屏息凝神不说话,打起精神留意外面的动静。 “咱们进去说话吧。”门“咿呀”一声被推开,韩三率先进了来,冲他们道:“这里是之前大哥的房间,今日有什么我们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方二和常四对视一眼,点点头,“好。” 接着三人寒暄了几句,很快便引到正题上来。宁如玉透过小缝,看见韩三弯下腰,从案几下面摸了摸,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的正是之前他拿过来。她心里道,怪不得她刚刚找遍了屋子都找不到,竟然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韩三把锦盒放在圆桌上,打开它,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别是三张盖了印章的契书,一沓银票,和几件价值不菲的古董首饰等等。 他指着桌上道:“这两份契书分别是这个绸缎铺子和两家酒楼的,还有这几年我们一起打拼所得之利等等,已全都在此了。” “韩三,你这是何意?”常四惊诧,神色有一丝愠怒,“这些一向都是在大哥处保管的,你今日取出来是为何?” 韩三道:“今日我召了两位一起来,就是为了这事。如今大哥已经去了,绸缎铺子和酒楼的打理根本忙不过来。我本来就不同意开这间绸缎铺子的,而我们三人中又没有人擅长打理铺子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我们兄弟四人所得之利给分了,往后各自打拼,各不相干。” 常四脸色不虞,一拍桌子,“我不同意。”说着指着韩三道:“大哥才去了几天,尸骨未寒,凶手也没找出来,你就急着要分财产,你心里还当不当他是大哥!” 韩三脸色也不好了,沉着脸,“我心里自然当程大是大哥,可是你也见了,这几天铺子的生意如何,再这样下去,必定亏了不可。常四你也不用说得如此好听,当初开铺子之时你不也是反对,如今顺了你的意,岂不是更好?” “你……” “好了,都吵了,”方二喝了一声,让二人静下来,沉默了一阵,这才有些疲倦的道:“你们二人这样吵下去也不是方法。韩三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几天铺子的生意确是少了许多。” 常四犹豫不决,想了半刻,最后咬牙道,“好,那便分吧。”但是他又补了一句,必须要等到找到凶手后才能分。 “既然你们二人都这么说,”方二揉了揉眉心,声音里透着倦意,“今日我这个二哥就大胆做主了,大家便把财产给分了,各自闯天地去。当然,我们还是之间的兄弟情谊是不会变的,以后若是有什么生意还是可以一起合伙。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韩三道:“二哥说的好,我没有异议。” 常四哼了哼,虽然脸色还不是很好,但也犹豫着点了头,“听二哥的。” 宁如玉躲在大座屏后面竖起耳朵,将他们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这么说,他们三人还真要把财产给分了,各自打拼? 然而她隐隐觉得不会如此容易就解决。这么大的铺子,怎么能说分就分? “这样吧,我先把这些记下来,日后也有依据。”方二拿了笔墨,把以前四人合伙所拥有的资产一一记下来。 但是在正式要分之时,三人又起了矛盾。 起因是方二打算将这些资产按各自当初的出资均成四份,而程大虽然是不在了,但他家里还有妻儿在,他便想着把这剩下的一份留给大哥的的妻儿。 可是韩三和常四却不同意,“这些事业本是我们四人的,与其他人无关,大哥既然不在了,自然是我们三人平分了。至于大哥那里,大嫂一个妇道人家那里懂外面的经营,而大哥的儿子才几岁罢了,就算把铺子分给他们,他们也不会经营,最后还是得败光!既然如此,我们随便留一笔银两给程家,保证他们以后衣食不忧不忧便好了。” 第42章 人心叵测 “不行,”方二脸色不虞,“大哥该得的一份还是属于他们程家的。”他沉着脸不肯松口,称程大所挣的钱说到底还是花在大嫂及侄子身上,便是他不在了,程家还是有资格分得该得的一份,他们断不能做那无耻贪心之徒,为了利益而罔顾兄弟之情。 韩三和常四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们心底虽是有贪占之心,被方二这样直白的戳穿,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会是这样的人呢?”韩三道,“我们也是为大哥着想。你看大哥家里只剩下大嫂他们二人,根本没有能力撑起程家,便是把铺子给了他们,谁会打理?最后还不是败掉?”常四也符和称是,劝解方二莫要继续固执,把资产按三份分了,以后不管如何,他们作为兄弟,也断不会对程家袖手旁观的。 宁如玉听得咂舌,心里撇嘴,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的话。一边口上说着满口仁义道德,一边却想把死去大哥的遗产占为己有,世上竟有如此道貌岸然之人。她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听着他们无休止的争吵,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酸累的脚,暗暗忍耐下去。 她这一番举动被身后的符墨看在眼内,难得见到她孩子气的一面,脸色微微柔和。犹豫了一下,身子朝前轻轻的挪了挪,心里略紧张,既盼望她能依靠着他好减轻脚上的酸麻,又恐他这一番举动会被她误会。 过了一会,韩三气喘吁吁的指着方二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对大哥的妹妹程茹有意思,想为她出头吗?到时候你娶了程茹,那大哥这一份还不是落在你的手上?” 方二宁喜欢程大的妹妹?如玉被这话一惊,微微竖起了耳朵,叠起精神。 只听韩三话音刚落,方二便立即怒声驳道:“胡说,我方二做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如此无耻之事?” 顿了顿,他沉着气道,“我确是爱慕大哥的妹妹不假,可这与我们分利有何关系。那分给程家的资产,自然是留给大嫂及侄子的,怎么可能会在程茹手上?我方二岂是如此贪财之人,凭我的能力,再多的钱财怎么挣不来,要靠区区一个女子的嫁妆不成?” 韩三被说得哑口无言,睁着眼道谁知他方二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又胡乱扯出了一些针对方二的话,说他对程家如此殷勤,定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越说越觉得有理,语气也高昂了几分,最后梗着脖子坚决不肯松口。 方二咬咬牙,一气之下将毛笔掷在桌上,站起来便要跟他理论。二人争得脸红耳赤,一副快要打起来的样子,常四见势不妙,忙挡在二人中间,插言道如今大家正在火头上,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还是待大家冷静过后再来谈论此事。 好声好言的劝了许久,二人才勉强按耐住火气,平静下来。最后常四道,分资产的事,还是待找到大哥的凶手再说。二人绷着脸点了点头。 方二道,“那就按四弟所说的做吧。”拱了拱手告辞而去。韩三看他的背影哼了一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也和常四一起出了去。 随那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一直待在暗处的宁如玉终于松了口气,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因为空间狭窄,她几乎是不能动弹,站了这么久,脚都快麻了。 她轻轻的抬了一下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人,一顿,这才想起身后的符大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身后的一阵衣衫摩擦的窸索声,随即他退了出去,空间立即变得宽敞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也跟着走了出来,只见符墨背着身子站在窗前微微弯下腰,专注的透过小缝查看外面的情况,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转过身去看他。触及他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首先开口道:“他们走了吗?” 他点点头,“走了。” 室子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面对前面立着的符墨,她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特别是刚刚他们紧挨着身子大座屏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回荡,心里尴尬不已。本来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但是触及他的眼,她顿时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了。量她内心再如何坦荡,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后,虽然情非得已,但也无法做到熟视无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吧。 宁如玉轻咳一声,打破漂浮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暧昧,“大人是事先知晓他们今日一聚,故才提前守在这里吧?”这是她刚刚想通的,也是对他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解释了。 窒息的气氛被打破,他也松了口气,敛了敛心神点头称是,“据下属打探的消息,今日他们三人约好了会在程记绸缎谈事……”话音未落,便听见对面的女子“噗呲”的笑出声来,他愣愣的看着她,却不知她是何意。 宁如玉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我一直以为官府办案一向光明磊落,原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将“原来”二字的尾音拖得极长。 符墨听了她带笑的话,心里瞬间明白她的笑意何来,窘然的一窒。但是随即被她故意拉得极长的尾音挑得心头痒痒的,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刷过,心里涌起一缕柔情,刚刚紧绷的身子顿时舒坦的放松下来。此时的气氛如春光融融般恰好,血液在他胸腔里奔腾,像是涌起千言万语,他张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竟不知如何回应才对得起这柔和气氛。 她见他神色僵硬,难得的一副窘然的模样,更是吃吃的笑了起来。直到符墨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她这才收了笑,说起正事来,“刚刚他们所说之事,大人怎么看?” “姑娘觉得如何?”符墨并没有回答,反问。 “人心薄凉不过如此,没想到韩三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哂道,亏程大死的时候他们个个伤心悲愤的样子,她还以为对程大是如何的兄弟情深,没想到只不过虚情假意罢了,这程大才去了几天罢了,他们便想着要分资产,甚至连程大那一份财产也想霸占去。 她若有所思,“不过我倒好奇的很,这方二说得如此振振有词,也不知道是真的是为了程大,还是就像韩三他们所说的,是为了陈大的妹妹。” 他略一思索,“上次我带人去程大家里时,见过程茹。” “大人已经去过程大家了?可有什么发现,案子现在进展如何?”宁如玉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想起上次在客栈里人们的猜想,“程大会不会是被他的仇人杀害的?” 他摇头,“已经审问过程大的家眷,程大并没有什么仇人。” 她想了想,“那会不会是跟钱有关,比如有人借了程大一大笔钱,他还不起,所以对程大动了杀机?” “我已经审问过他身边的管事,确是有不少人欠了程大的钱,也派人暗里查过他们,大部分是当晚有不在场证明,或是欠的钱并不多,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他耐心的向她解释。 宁如玉没想到她心里所能想到的可能性,符墨都已经查过了,挠了挠头,又想起他们已经在屋子里逗留了许久,“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他颔首,再次在窗前谨慎的朝外看了看,“外面现在没人。”随即轻轻的打开门引着她走了出来。 她自然是跟着他走,却见符墨带着她直直的往外面的小道而去,她大惊,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会被发现的!” “放心。”他安抚般朝她一笑,带着她转过一拐角,在一面高高的墙边停下,墙边垂柳成荫,恰好挡住外面视线。她压低声音,“大人你不会是要爬墙出去吧?”她苦恼的看着高墙,欲哭无泪。 符墨将她的神色收尽眼底,微微一笑,“姑娘忘了?在下有轻功。” “……”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可她没有呀! 第43章 再次妥协 宁如玉顿时觉得刚刚跟着他走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同时她也终于知晓,他是如何避人耳目进来这个院子的了,她无力扶额,自己可没有像他那样飞檐走壁的技能,这可怎么办呢? 有一瞬间她想像进来那样大大方方的走出去算了。可是想到自己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便是出去了恐怕也会被人怀疑,她又退缩了。 她苦恼的看了一眼高墙,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阵阵说话声,且听他们的脚步声,仿佛是要往这边过来,正如那催命符打在她的心上,急得她冒了冷汗,暗暗叫苦,心道这下糟了! 却不料,突然腰间一紧,整个身子倏的腾空而起。她下意识的紧紧攀住身边的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压抑住自己的惊呼声。眼前一晃,还没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到了围墙外。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她这才意识到她抱住的人是符墨,但是不知怎么的,此刻涌进她脑海里的竟然是一句神来之语: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一哂,忙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摒去,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刚刚被凌空而起“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回过神来仍余惊未平,于是不免有些责怪起他,符大人也真是的,好歹也提前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呀。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却骤然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她虽是脚已着地,但因还没从突然被腾空的惊恐中缓过劲儿来,便感觉身子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外力一放,哪里站得稳,惊呼一声,一个踉跄向前栽去,吓得她紧紧闭上了眼。 不过幸好接着便有人接住了倾倒的身子。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忙扯住他手臂的衣袖,因为惯性作用,并不能很好的稳住身形,反而随着她的动作加速倒下。 这下是结结实实的撞入他的怀里。 “哎...唔!”她呲牙咧嘴,很快反应过来她又抓住了他,忙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爬出来,又是窘迫又是脸红,连刚刚跌入他怀里时,肩胛处被精壮的躯体撞得隐隐作痛,也不敢去揉,不住的道:“对不住,对不住!” 符墨僵着身子,心里也暗暗自责。 在院子里面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危急,恐会被人发现,他来不及出言解释便不假思索的揽住她的身子,运起功力飞出外墙。他的轻功上乘,多带一个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 只是腾在半空中时,怀里的女子因为惊慌而一下子抱住了他,娇柔的身段紧紧的贴住他,双臂抱住他的腰之时,他只觉得瞬间陷入一阵柔软中,温热香润,腰间顿觉一麻,差点要栽下半空去。 到了地面,他仿佛被烫着般,下意识便急忙忙的松开手。却没想到她还没站稳,他这一松手反而让她身子不平衡,踉跄着向前倾倒。他心一紧,自然伸手去扶,却没抓住,一下子被她重重的撞过来,顿时将她抱了个满怀。 于是他再次感受到她身上柔软的触感。 且她的胸前的圆润随着她的动作,紧紧的贴着他,他的触觉向来比别人来的敏感,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下,却足以让他心神一震。顿时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身子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不过她很快就离了自己,撑着他的肩站稳了,退了一步,脸色仿佛有些红,但仍是一如以往的镇定,向他不住的抱歉,很快就将这尴尬化解了。 那柔软的感受似乎还若有若无的停留在他温热的掌心。看着她镇定自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他心里倏的划过一丝微妙的怅然。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压下心头那一抹涩意,拱手道,唐突了。对面的女子干笑着摆摆手,似乎并没有那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 于是这个意外便算是揭过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略一沉思,问道,“姑娘又是怎么会在程记绸缎铺子里的?” 宁如玉便把她在铺子里偶遇韩三,然后偷偷跟着他进去院子的事说了。 符墨哑然,但是又想到她这番举动会被人发现的后果,蹙起眉头,板着脸道:“上次不是说了,案子是衙门的事,自然会有衙门的人去查。当初说好了,便是发现了什么,也只能向我禀报。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自作主张,独自一人去以身试险?”他愈发觉得她做事鲁莽不顾后果,若是有绳子的话,真是恨不得将她栓起来时刻带在身边才行。 “我,我一时忘了,”宁如玉低着头呐呐的接受他的训话,“我也只是今日偶然遇到韩三的,想到机会难得,要是错过的话那多惋惜,这才跟上去的……唔我错了!”她瞥到他脸上越来越黑的脸色,语气不自觉渐渐小了,本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只是刚触及他凌厉的眼神,便什么也不敢多言了,立马承认错误。 她向来怵符墨严肃的模样,且怕他真的一气之下再也不让她干涉衙门的案件,缩了缩肩膀,蹙起眉头,有些惊吓委屈的道:“我知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好了,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可再犯。”他瞧着她眼内被吓着的惧色,听着她小意认错的语气,又不忍了。心里叹息了一声,暗暗为她开脱道,算了,她已经知错了,难道还能罚她不成? 脸色缓了缓,才刚燃起的火气便这样熄灭了。此时的符大人全然不觉自己对她妥协的次数比他这几年来得都多,几乎已经没有了底线。 宁如玉一向是那种惯会顺着杆子爬的人,当即猛地讨好般点头道:“是是,下次绝对不会这样做,一切听从大人的!” 看着她瞬间又充满活力笑语嫣然的样子,他哑然,皱了皱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还没待他想明白过来,却见对方步伐轻快的往前去了,“走吧。” 他一怔,下意识的道:“去哪?” “自然是去程家会一会那位程茹小姐了!” ** 程府坐落在光华大巷里,白墙青瓦三层高,装饰得大气富丽,在这样一片住宅中尤为突出。因符墨之前便去过一次,且他又是裕华城有名的捕头,守门的小厮自然认得他,恭敬的开了门让他们二人进去,并快步去禀了夫人。 出来迎客的是程夫人,穿得一身素净,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她刚刚在房里时,突闻下人道衙门的符捕头来了,当下觉得奇怪,但还是叠起精神出门迎接,又见他一身常服,心里又是讶然,将他请到大堂上,命人上了茶。 不小心暼到符墨身后的女子,程夫人的目光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却缄口不言,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笑着招呼他们。 符墨坐下后,宁如玉紧跟着在他的身后,挺直身子乖巧的站定,看起来还真像是几分是服侍符墨的人。 符墨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由她去了,转头与程夫人寒暄,随意道了一些关切的话,很快便将话头引向程大上,沉吟半刻道,“不知这几天府上可有什么人前来拜祭?” 程夫人神色黯然的道:“以前老爷在世之时,每日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拜访送礼。如今老爷去了,人走茶凉,来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罢了。”她回过神来,勉强的笑了笑,回答符墨的问话,“大多都是以前有生意来往的人,只外面的人都是老爷生前打理应酬,我倒不怎么认识。” 符墨道,“那这几天夫人和程管事应酬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妥的人?或是可遇到有人借机滋事否?” 没想到程夫人却摇头道:“说来惭愧,妾身并不清楚。”顿了顿,她叹了口气道:“自从老爷去后,府里便乱成了一团,妾身每日要操劳老爷的身后事,家中小儿也要照顾,哪里顾得过来?且前来拜祭的都是男客,我一个内宅妇人不好面,故其实这几天都是韩公子在帮忙应酬。” “是韩公子主动请愿的?”站在身后的宁如玉突然出言道。 第44章 疑点重重 程夫人看了她一眼,“当日妾身初闻老爷耗讯时整个人六神无主,是韩公子主动过来帮忙操劳老爷的事的。这几天若不是他来帮忙应酬那些前来的客人,妾身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呢。对了,方公子和常公子也有来帮忙。他们皆是老爷生前结交多年的兄弟,和程管事一起打理,我心里也放心。” 宁如玉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程夫人似乎对他们三人也过于放心了吧?还是说,她认为有程管事一起帮忙看着,就不会有事了? 若是程夫人知晓,她心里以为高风亮节,脸上一副兄弟情深的韩公子背地里暗暗想着要贪占了程家家产,内心会作何反应? 符墨与宁如玉对视一眼,看到她眼内的无言。他沉吟一下,继续问下去,言语中隐晦的提点了几句。程夫人也不是真糊涂的人,转念半刻终于察觉到自己这样做的不妥之处,暗暗记下。 他正想继续开口,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一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看到符墨,吃了一惊,忙行礼道:“小女子未知大人到来,打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这人便是程家的小姐程茹。 程夫人问她,“茹儿,你来是有何事?” 程茹看了一眼符墨,见他脸上并无异色,这才道,“刚刚我依嫂子的吩咐在书房里整理大哥的物件,在书架下面发现了几本账本,不知如何处置,故来问下嫂子。” “你大哥的账本上次不是已经清理好了吗,怎么还有?”程夫人有些奇怪。 “这几本账本压在书架子最下层,被古籍掩住了,所以并没有发现。” 符墨突然开口道:“那几本账本可容在下一看?” 程茹很坦然的点头道:“自然没有问题,大人若是想看的话,可随我移步大哥的书房……”正说着话,突查觉似乎有人在看她,顺着视线看去,只见符大人身后一未曾见过的姑娘,正不加掩饰的盯着她的头上,那目光让她觉得不舒服,顿时觉得这姑娘无礼之极,有些恼怒的瞪向宁如玉,直直的道:“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众人纷纷看向宁如玉。 宁如玉微微尴尬,忙澄清道:“程姑娘误会了,我见姑娘头上那支梅花落簪子看起来眼熟,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起家中的姐姐似乎也有这么一支。是我太无礼了,还望程姑娘不要怪罪。” 听了她的解释,程茹的脸色缓了缓,“原来如此。” 程夫人上前笑着打了个圆场,于是众人也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随着她一起朝程大的书房而去。临走前,符墨瞥了宁如玉一眼。 她摸了摸鼻子,冲他无言的干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书房的门大开,几个小厮正在里面向外抬着成捆的书,一字排开摆在院子里。程茹解释道:“哥哥的书籍每月都要拿出来晒一次,以防生虫发霉。”说着将他们引进屋子里。 那几本账本散散的放在案几上。 符墨上前随意的翻了翻前面几本,只见里面记录的都是各样货物的价钱、种类及总额等等琐碎的事。他很有耐心的翻下去,一直到最后压在最底的一本,敏感的发现它略有不同。他眉头动了动,发现这本账本的纸质做工较前面的精美厚实,一目十行的看了看,也是货物来往记录。再过几页,却是洋洋洒洒的笔墨,大意是一个月内的货物清单记载。 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账本上的字迹并不只出自一人之手。他快速的翻了一遍,问一旁的程夫人,“这本账本也是程老爷的吗?” 程夫人接过来看了看,“这是程老爷和方公子他们三人的账本。我记得之前老爷曾对妾身说过,他们四人间有一本账本,专门是用来记录所经营的得利,为免有人从中抽利或者私吞,四人轮流记录。看样子应该就是这本了。” 接着符墨问她是否认得他们四人的字迹,程夫人心里奇怪,但还是如实答了,“我也曾随夫君一起打理过铺子,略有所闻,他们的字迹我自然认得。”说着她一一指了出来。他沉默一下,翻到一页削瘦清秀的字迹道:“夫人可记得这是谁的字?” “这是方公子的,”她看了一眼,“四人中,除了我们老爷,就是方公子的字最好看了。” “没错,我也认得这是方大哥的字。”一旁的程茹插嘴道。 宁如玉眼珠一转,笑着道:“程姑娘也认得方公子的字?” 程茹微微红了脸,辩解道,“我小时候便是方大哥教我练字的,我怎么会不认得他的字?” 她心一动,方二曾经教过程茹练字?正凝思,突然听见身边的符墨出声询问程夫人可否允许他将账本带回衙门。 账本是多年前的,对她来说本来就没什么用,故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了。程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眼神急切,“大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跟我哥有关的线索?” “茹儿,”程夫人蹙眉,叫了她一声,“大人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怎么可以这样质问大人?你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下去吧。” “我不过希望可以找到杀害我大哥的凶手而已。”程茹有些委屈的咬着下唇,眼圈红了。 “程姑娘请放心,衙门正在全力办案,一旦发现了什么,一定会告知你们的。”符墨肃着脸道,将账本收入袖中,称时辰不早了,拱手向程夫人告辞。宁如玉被他的一番举动弄得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一道离开了程府。 待走远后,宁如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大人为何这么急着离开?莫非大人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 他眉头紧皱,“嗯”了一声。 “发现了什么?”她一惊,忙追问。她明明一直跟着他,怎么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呢?想到他问程夫人要了账本的奇怪举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知晓。 符墨将之前在程大衣裳里发现遗书的事跟她说了,接着拿出袖中的账本,“刚刚我看了他们四人的笔迹,想起了一事。”他顿了顿,“遗书上的并不是程大的字迹,而是——” 她屏息。 “方二的。” “什么?”她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了,死的人是程大,遗书怎么会是方二的字迹? 她一拍脑门,“莫非说,杀死程大的凶手是方二,然后伪造了一份遗书好让大家以为程大是自杀的——不对,程大的死状,瞎子都看得出是被人杀的,方二怎么可能多此一举,这样反而让大家怀疑他。且遗书上的字迹一下子就会别人认出来了,凶手怎么可能这么笨?”她摇了摇头,若真是这样,那伪造的遗书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她绝不相信事情是这么简单。 “这就是蹊跷所在,”他沉着气道,“除此之外,程大一案还有很多疑点。桌子为何会有上下了毒的茶壶,方二写的遗书为何会在程大衣裳中,当晚与程大相约的人是谁,还有凶手到底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程大的?这些疑点都还没解开。” 她呲牙,“听起来越来越复杂了。” 他侧脸,听了她略苦恼的话,微微一笑,“姑娘不是一向对案子很感兴趣?如今想要放弃了?” “怎么会?”她提高声音,这才发现自己反应有些大了,复低声辩解,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案子越查越难解了?”每查到一条线索,难度就增加一层。 “不,事情并没有这么复杂,不过是普通的杀人案罢了。”他眯了眯眼,语气冷静,“凶手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高明。只不过是这中间出了些意外——也许连凶手也不知晓的意外,干扰了我们查案的思路,这才使整个案子复杂起来。只要我们能窥破其中的联系,找到突破点,就一定能找出真相。” 宁如玉微微张口,愣愣的看着他。 他转过头去看她,不解她为何停了下来。又见她像是被定住般,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心跳竟有些加速。他有些心慌的移开目光,“怎么了?” 她怔怔的道:“大人,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第45章 呼之欲出 他一顿,有些不自在的握拳于唇边,轻咳一声,“姑娘刚刚在程府里为何盯着程姑娘头上,莫非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她“啊”了一声,顿时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猛地点头,“差点忘记跟大人说了,程姑娘今日头上戴的那个簪子很是眼熟,我记得曾见过。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方二送给她的。”接着她便将上次看见方二在许记金饰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梅花络簪子的经过如实说了,若有所思的道,“这么看来方二心悦程姑娘的事,十有*是真的了。” 他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样子,鬓边一根发丝随着微风俏皮的拂在她的侧脸,她却浑然不知,还在嘟囔着”方二、程姑娘”等词,心里一动,按捺住想要伸手拂去的冲动,别过脸直直的看向前方,“那我们还是先回衙门再说吧。” 宁如玉从谏如流,随着他一起回去。谁知刚回到衙门,就碰见了立着一旁的杨小白和杜润祺。杨小白看见他们,大步走上前,松了一口气道:“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符墨看着他有些急切的样子问道。 杨小白神色肃然,“大人,刚刚我和杜神医发现了新的线索。” 符墨目光冷静,冲他点点头,“回书房再说。”于是四人一起到了书房,关上门,杨小白这才道:“今日我遵了大人的吩咐去暗中调查程大他们四人的铺子和酒楼,查到关于方公子和程大不和的事。” 原来一个月前,方公子曾和一专卖名贵香料的人谈了一笔大生意,验货的伙计当时并没有认真查收,待到后来才发现,除了上面一层,其余的香料都是假的。但香料商早已逃之夭夭,寻不着踪影了。众人这才发现被骗了。即使报了官,但是他们都知晓,找回那个香料商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这次一共损失了一万多两,因香料商是方二找来的,所以这宗生意的负责人也是他。杨小白还打听到,程大和方二曾因这件事发生过口角,甚至差点闹到要断绝兄弟关系的地步。 说完后,杨小白欲言又止。宁如玉看出他的神色不对,道:“杨捕快有什么便直说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杨小白挠了挠头,神色有些费解,“我还打探到一件事,也不知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酒楼里的掌柜道,有次无意听到他们吵架时,提及到程家的程姑娘……似乎是叫什么程……” “程茹?”宁如玉快言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杨小白猛地点头,随即惊奇的道:“宁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符墨与宁如玉对视一眼,“因为我们今日刚见过她。”他沉声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听得他惊讶的张大了口。接着从袖中从程府书房拿回来的账本,命杜润祺将之前程大的“遗书”取出来。 杜润祺挑挑眉,心里虽不解,但还是照实做了。符墨将账本翻开,与遗书一并摆在案几上,告诉他们账本上妙是方二的字,示意他们去看上面的字迹是否有什么相同之处。 二人俯下身子去看,过了一会,杨小白“咦”了一声,大惊失色,“程大遗书上的字怎么和方公子的字一模一样?”杜润祺也跟着点头,称遗书上面字迹的笔势勾画,看起来确实跟账本上方二的字很像。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遗书是方二写的?”杨小白拍了一下桌子,“这么说,杀死程大的人是方公子了?” 杜润祺沉吟半刻,“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跟我之前的推测有矛盾之处?……你们可还曾记得我上次是如何推测出遗书是程大写的吗?程大的遗书当时是放在衣衫上隐秘而难以被人发现之处,若不是后来小捕快的一个意外,咱们根本不可能会发现这遗书的存在,由此而推出这遗书极有可能是程大自己所写的。” 他皱起眉头,“难道你们不觉得其中还有很多疑点吗?若照小白所说,杀人凶手是方公子,遗书也是他写的,那么他写这么一封随时能暴露自己的遗书是何意?要将它藏得如此隐秘的目的又是为何?”最令人费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在明眼人都看得出程大是被杀的情况下,伪造一封让人认为程大是自杀的遗书?! “这……”杨小白语塞,最后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符墨。 符墨指着遗书道:“你们再仔细观察遗书上面的字迹。” 听了他的话,宁如玉凑过去认真的看了半刻后,有些迟疑的道:“遗书上面的字确实和账本上的字迹一样……只是不知为何,对比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乍看之下是相同,但一细看,却又觉得有着说不出来的别扭。 符墨赞赏般看了她一眼,却并不语。杜润祺摸索着下巴想了想,“也许是隔了几年时间,字迹难免有些变化?” 符墨摇了摇头,伸手把账本翻到程大所写的那一面字上,指着其中一字道:“你看此字的笔锋跟遗书上的是不是一样?” 杜润祺俯下身子看了,睁大了眼睛,他又去翻帐本上方二的字。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敢置信的又把账本翻回程大写的字上面,来回在他的字和遗书上看了看,一拍案几,恍然大悟般道:”我知道了,这遗书不是方二写的!” “为何这么说?” 他指着账本和遗书道,“宁姑娘你看,账本上方二的字虽然和遗书看起来一样,但是却要比遗书上的的偏瘦一点吗?且看这字里行间的笔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同一人所为。” 宁如玉听得有些懵。杜润祺耐心的向她解释道:“姑娘小时也临摹过名家的字帖吧,但是一般来说,人在临摹时,习的也不过是字型。当达到一定程度后,便会不自觉形成自己的风格,正如我们所说的字如其人,便是一百人去模仿同一字体,即使写出来相同,但真正内行的人是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的。” 她终于明白了,脑子转得很快,“那杜神医是想说,这遗书其实是程大写的?” “姑娘说的不错!”杜润祺赞道。 “那程大为何要模仿方二的字迹写这么一封留言自己自杀的遗书?难道是想嫁祸给方二?” 杨小白和杜润骐随着她的疑问陷入深思。 她摩挲着账本,脑子飞速运转。模仿方二字迹的遗书,失败的生意,四人间的争吵,被下了毒的茶壶和没有中毒的程大,一封没有署名的邀请信..... 脑子里倏的闪过一丝亮光,似乎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 紧握的手心逐渐放开,她这才发现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宁如玉暗暗的吐出一口气,抑住“砰砰”直跳的心,在脑海里把整个思路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出错。紧绷的身子终于松了松,犹豫的道:“也许我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二人皆看向她。 面对两双齐齐刷过来的眸,她心一跳,突然后悔开口了。那不过是她大胆的猜想罢了,万一说错了怎么办?因为她也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出乎意料。 符墨看出了她的紧张,鼓励般冲她微微一笑,温言道:“不用紧张,说错也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符墨:“其实大人心里也想到了吧。” 符墨并没有开口,目光投向遗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话。在回来的路上,他便将整件事捋了一遍,脑海里已浮出了大概的想法。再经过他们刚刚的讨论,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案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解。 “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杨小白颇有些急切的看着淡定的他们,“姑娘,你赶快说吧。” 宁如玉与符墨相视一笑,清了清喉咙,这才道:“你别急。其实事情也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复杂,只是我们查到的线索中有一些干扰了我们的思路,所以才会让案件看起来复杂了些。你再仔细想想?” 第46章 抽丝剥茧 杨小白果然认真的去想了。 过了一会,他挠了挠头,苦恼的哀嚎一声,“我实在想不出来,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是告诉我们吧。” 宁如玉握拳在唇边轻声咳了咳,看了一眼符墨,“那我就说说我的猜测吧,若是错了,莫要怪我。” “姑娘但说无妨。” 她放缓语调边想边道,“我的推测是这样的。在事发当晚,凶手写了一封信给程大,与他相约于晚上见面,计划要杀死他。这是我们已经知晓的了,对吧?收到凶手的信后,程大同意了与他见面。不过呢,他并不知晓凶手要杀他。” “然后呢?”杜润祺也很感兴趣的看着她。 “凑巧的是,程大当时也想杀死凶手!” 杨小白忍不住惊讶,“什么意思?” 宁如玉道:“这就是程大为何要伪造一封遗书的原因了。你们可还记得在程大房里发现的下了毒的茶水吗?” “自然记得,可这与程大被杀有什么关系?”经她提醒,杨小白终于想起来。可是他却不懂宁姑娘说起这个是何意?他记得,当时杜神医还道程大并没有中毒。 她微微一笑,“我猜测,程大当时的计划是准备用下了毒的茶水毒死他,然后再把遗书放在他身上,伪装他是自杀的假象好骗过众人。却没想到——凶手并没有喝下他精心准备的茶水,反而抢先一步将他杀害了。”遗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方二因生意失败,所以心怀愧疚无颜再面对他们,由此起了自我了断的念头以此赎罪。 乍看之下,这真是一个好计谋。且遗书上是方二的字迹,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死因了。 说到这,她深吸一口气,“所以杀了程大的凶手,就是程大在遗书上所模仿字迹的人——他就是,方二。” 话音刚落,整个室子一片寂静。 杜润祺怔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转头去看符墨,见他脸上神色平静,并没有一丝诧异。直到手上的扇子掉下地发出“啪”的一声,他这才惊醒过来,“宁姑娘,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也不知道猜测得对不对,”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带着一丝紧张的神色看向符墨,“大人,你心里的猜测是怎么样的?” 符墨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与她对视:“姑娘是如何想到他们二人的计谋的?” 这么说,符墨也赞成她的说法?她有些激动,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油然而生,对上他鼓励般的眼神,她心头涌上一股暖意,随即也不胆怯了,“因为我想起了那日在房里发现下了毒的茶水。若那茶水是凶手下的毒,那他怎么不是毒死程大而是要用匕首将他杀死呢?毕竟下毒比用匕首杀人不是更容易得手吗?”她顿了顿,“所以我便猜,毒不是凶手下的。若是这样的话,继续往下推,那很有可能便是程大自己下的毒了。他在茶水里下毒的目的,应该就是要毒死凶手。当然单凭这样这一点,就推理说程大想要杀死方二,还是有些牵强了。真正让我怀疑程大有杀人的想法,是因为那一封伪造的遗书。” “我明白了,”此时的杜润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刚刚宁姑娘所说的我们查到的线索中,有一些信息干扰了思路而令这个案子变得复杂起来,就是指这个被下了毒的茶水吧?” 她点点头。 “平时接触到这样杀人的案子,我们都会很自然将查到对被害者不利的线索想到凶手上去,或是当成是他干的,哪里想到这次的案子,双方竟然同时都有着要将对方杀死的计划……若除去程大所做的,那案子看起来确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杨小白喃喃的道,转头看着符墨,“大人,你和姑娘想的是一样的吗?” “姑娘的推理确是合情合理,我的想法与宁姑娘的差不多一致。“符墨道,“我们离真相应该不远了。” “果然虎父无犬女,姑娘真是聪颖过人,”杜润祺拍了一下手掌,冲她眨眨眼,真心实意又带着一点开玩笑的口吻道:“如此复杂的案子也被姑娘识破,杜某真是惭愧不如。看来咱们衙门,很快就要多一个明察秋毫的女捕快了。” 她被夸得脸色微微发烫,唇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回道:“杜神医说笑了,我不过是一时灵感大发才想到的,哪里及你们有经验。比起你们,我还差得远呢。” 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特别是看见宁如玉微微红了脸以及上面止不住的笑意,符墨心里倏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轻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如今最关键的,是要找到方二杀害程大的证据,这样才能将他抓拿归案。” “什么证据?” “刚刚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凭我们目前掌握到的线索和一封遗书,是无法将方二定罪的,唯有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才能指证方二。” 宁如玉若有所思,“客栈这么多人,方二是怎样将程大杀害而不被人发现的呢?”方二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他到底是怎样控制住身材魁梧的程大,还将他杀死的? 说实话她有想过,极有可能是他们兄弟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杀害了程大。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凶手竟然会是平时看起来说话恭谦有礼、性情温和的方公子。她想起今日见过的程茹,若她知晓害死她大哥的杀人凶手,竟然是她喜欢的方大哥……她心里涌起一丝怜悯,无法再想下去。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符墨大手一挥,对杜润祺道:“你派人去暗中跟踪方二,千万不可让他离开裕华城,若是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立即报告衙门。“接着转向杨小白,让他带人再去客栈程大出事的房间搜索一番,看是否能发现更多的线索或是证据什么的。 二人领命而去。 宁如玉松了口气,也准备告辞回去了。 “我送姑娘回去吧。”符墨道。虽然她的屋子离衙门并不是很远,但经过上次小混混之事后,他总是放心不下。 二人走在宽阔无人的住宅大道上,晴空万里的天空上,飘来一大片纯白柔软的云,一直延伸至天际。大道上,徐徐微风裹带着凉意,缓缓的穿街过巷,二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着脚步而缓缓移动。宁如玉低着头慢慢的走着,偶然瞥到那一片白云,伫足顿了一下,侧过脸看身边正专心致志走路的符墨,明亮的光线下侧脸棱角分明,虽是一身常服,也掩不住清华的气度。 “怎么了?”他察觉到她的失神,转过头去看她。 她脸色微红,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也不知自己怎么盯着他失了神。果然美色误人呀,她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句,怕自己的异常被他发现,胡乱的提起一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大人在衙门多少年了?” 符墨道:“已经五六年了。” “这么久?”她惊讶,那他岂不是十几岁便进入衙门了?不过转念想到,杨小白也不过是十六七岁,于是释然了。差点忘记这里是古代了,一般的男子十五六岁便要出去做工养家糊口了。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气氛也就慢慢好了,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知不觉,远远便能看见一大片青瓦白瓷中自己的屋子了。却不料此时从不远处走来一挎着篮子的妇人,笑着过来跟宁如玉打招呼。 那是住在宁如玉屋子附近的张大嫂,刚搬来半个月,为人和善,宁如玉对她印象不错,平日里遇见也会停下来和她打个招呼,闲聊几句。 张大嫂的双眼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见宁如玉身边的男子虽是神色肃然,与她说话时却是一脸的柔和,张大嫂刚搬来不久,对左邻右舍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更不知眼前的一身常服的男子竟是衙门的符大人。虽说这里的民间对女子的出行不是很限制,但为了避嫌,还是少有未婚男女走在一起的,又见他们状似亲密的样子,心里自然而然的想到别处去了,将他们当成了一对,不假思索的赞道:“这是宁姑娘未来的夫婿吧,两小口子的感情真是好啊。” “……”?! 第47章 千回百转 宁如玉被张大嫂的话吓了一跳,知晓她误会了,忙脸色通红的澄清道:“张嫂你误会了。这是衙门的符捕头。”她内心有些汗颜,这张大嫂也真是的,哪里看得出他们像两口子了?她偷偷看了符墨一眼,见他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刚刚的话并没有影响到他,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为免张大嫂不信,她又极力向她解释了一通,说是衙门的符大人担心路上不安全,这才好心送她回去的云云。 看到张大嫂恍然般点了点头,她才放松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目送她远去。她又转头看了一眼符墨,见他眉宇间似有异色,以为他心里介意被人误会,于是向他道:“真是不好意思了大人,那张大嫂刚搬来不久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这才误会了,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她的解释说得又是真诚又是坦然,仿佛刚刚那一瞬间通红的脸色只是他的错觉,那一双澄净的眸子里全无一点杂质,生怕他会因此而怪罪那妇人,却看得他心情郁结,闷闷的应了一声,“嗯。”目光落在远处的人影上,更觉得心情一下子浮躁起来了。 他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解释完后便是一副轻快的样子,似乎已将刚刚的插曲抛在九霄云外,却不知觉相比起来,想起自己听到那一段话时心情是如何的变幻莫测,几种感受交杂,初听时心一跳,随即便是一股脑的情绪涌上心头,惊愕中带着一丝欢喜,欢喜中又夹杂着惴惴,惴惴中还有莫名的紧张。 一时间连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小两口子....他心里有些发飘,这个词听起来怎么那么悦耳。 可是还没待他从变化莫测的心情中回过神来,便听见身边的女子正不迭的向那妇人解释,还特别强调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只是送她回去罢了。明明她说的是事实,他的心情却犹如跌落了云霄,一下子败落了。 他不禁盯着她乌黑的发梢,心里泛起一丝闷涩,茫然的想道,为何她能解释得那么干脆利落,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难道刚刚的话,她心里只当是别人的一句失误,真的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接着他不可抑止的想起在程记绸缎的房里,二人躲避在如意云锦大座屏那一段时辰,当时他们挨得如此的近,他不经意碰到她身上藕荷色绢衫时,感受到布料里面那柔软的触觉,仿佛那丝丝缕缕的幽香还停留在他的手心上,那短短半个时辰,他过得煎熬又甜蜜。 还有后来他向她解释他出现在那里的缘故时,她拉长了尾声又带着笑意的回应,气氛正如春光融融般融洽.... 默默对比过后,符大人心情更低落了,甚至更不敢回想在绸缎铺子墙外她因站不稳踉跄着撞入他怀里时,一刹那羞红得犹如春日枝头上第一支绯色桃花的脸色,让他为之心旌摇动... 他闷闷的想,也不知她心里是否还会记得今日发生的事....算了姑娘每日都那么忙....——可是她为什么能解释如此干脆利索呢? ....因为她一点也不在意啊。 脑海里倏的蹦出一个念头,拦腰折断了他所有的遐思。良久他才动了动僵硬的头,压住内心翻涌的涩意,跟上她的脚步。 “大人,我到了。”她回头对他道,“多谢大人送我回来,我就先进去了。” “等等,”符墨叫住她。此时他已经调整好了所有情绪,恢复他平日肃然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宁如玉经他一说,想起来了,笑了笑,“多亏了大人的药膏,早已没事了。” “那就好,”他道,“别忘了明日去衙门报道....我已经跟陈大人打过招呼了,明日你到了便直接去签押房找我,我再带你去账房熟悉下环境。” “多谢大人,我记下了!”宁如玉先是一怔,接着便眉开眼笑起来。若不是他提醒,自己还真差点忘了明日去衙门上工一回事。 她本来还担心陈大人会有常人的世俗眼光因她是个女子而会不让她进去,为此惴惴了好久。如今听了符墨这么一说,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随即高兴极了。 符墨看着她一脸欢喜,一双剪水秋眸灵光流转,虽是在极力忍住惊喜的表情,却怎么也掩不住的笑意,心情又如云过晴空般被抚平了,心里暗暗的想道,其实她刚刚的说的话只是说给别人听而已,哪有被人误会不解释的呢,一切再合情合理不过了...嗯她心里高兴便好了...明日她就会来衙门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这么想着,他刚刚低落的心情瞬间被治愈了,不禁隐隐期待起明日。 所谓心境的千回百转,也不过如此了。 “那我进去了,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耳边再次响起她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直到看着她进了院子,这才定了定心神,转身回衙门。 ** 倦鸟归巢时分,白墙青瓦的屋子上炊烟袅袅,夕阳西斜的空中,染上瑰丽的晚霞,像是一条飘逸的斑斓彩带,一直延伸至天际,瑰丽多姿。 “姑娘,我回来了。”翠竹在这个时候敲了门,进去后从袖中取出三百文铜板递给宁如玉,说是今日卖糕点所得的。当然以秀花那样的性子,给翠竹带过去给宁如玉的自然是已经刨去了她们的所得的那一部分。 宁如玉有些意外,看起来她们今日的生意还不错,随意问了她几句关于摊子的事,随即转到翠竹爹伤势上,知晓他已经找大夫看过并上了药,点点头放下心来。接着她又从小厨房里拿出特意多买的一条猪骨头塞给翠竹,让她拿回去熬汤。翠竹推辞了几下,最后还是不好意思的接了。待送走翠竹后,她将桌子上的铜板收进小匣子。 * 衙门不比寻常店铺每日要早早起来开门张罗,一般晨时过后才有衙役慢悠悠打开大门去干日常的杂活,因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人大清早来击鼓伸冤,所以早上衙门的人还是过得很清闲的。 第一日上工,自然要给上司留个好印象,宁如玉特意穿了一套浅色窄袖袄子,看起来得很素净。她可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陈大人留下个轻佻的印象,以为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子,也怕记账时穿宽袖会不小心沾上墨水,选了是窄袖的。因昨日符墨已经给衙门打过招呼,看见宁如玉来了,不用她费口舌,守门的一衙役就主动的给她开了门,还指了路,让她直接去找符大人。 她道了谢径直往里去,刚过了游廊,转角便遇上了正从对面走过来的符墨,她一怔,忙上前叫他。符墨穿的是一身捕快服,因在衙门,腰间并没有带刀。他面色如常问她是否吃了早膳,得知她已经吃了,便道:“陈大人在签押房,咱们先过去。”示意她跟上。末了想了想,心里怕她见陈大人会紧张,低声宽慰了一番,“陈大人很好相处,你不用怕,问什么如实答便是,我也会在一旁。” 其实她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紧张,毕竟关系到自己以后能不能在这里混下去,为了今日的面试她昨晚还做了一番准备,但还是会担心。听了他略带关心的语气,犹如打了一支定心剂,划过一丝暖意,不禁露出一个笑,“是,我知晓了。” 陈大人已经五十多岁了,前几年才被贬来的裕华城,因清正廉洁一心为民,在老百姓间风评很好。按往日的习惯,陈大人是不怎么会关注添置下人这些事的,所以当符墨跟他说来的是女子时,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 但他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且他对符墨是十分信任的,知晓他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于是很快便点头同意了。但是当他听符墨道那女子便是上次帮忙破了叶堂主一案的姑娘,心里顿时来了兴趣,又忆起她是大名鼎鼎的宁捕头之女,赞了她几句,锊了锊胡子道要见她一面。 第48章 到了签押房的前面,符墨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这才伸手敲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了陈大人的声音,让他们进去。 宁如玉虽然之前在衙门后院呆过一段时间,与衙门里捕快也相处得不错。但是对于陈大人,她只远远的见过几面。毕竟古代的官可没有那么亲民,她也没有在陈大人面前刷存在感的兴趣。 她对陈大人最深的印象,就是上次见他公堂审案子时那次,至今还记得他当时威严肃穆的脸色。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去,只见陈大人正在书案上埋头飞快的写着什么。见他们来了,他终于搁下笔,饶有兴趣的盯了她半刻,问她是否就是宁如玉。她忙不迭的称是。 接着陈大人很是随意的问了她几句,她本来还以为是要考核她的能力什么的,却没想到他一字不提,反而问了她之前叶堂主一案时是怎么发现线索的,对程大的案子有什么看法等等,后来又问了关于她父亲生前的事,赞了她几句,有其父必有其女云云。说到某处还哈哈大笑起来,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威严严肃不言苟笑的样子。直到最后陈大人大手一挥让她下去好好干她随着符墨出了去时,精神还恍恍惚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通过了。 这陈大人还真是奇怪。良才她才回过神来,长长的惊叹一声。不过总算是通过面试了,想到这她浑身又瞬间充满了劲儿。 符墨见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左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下,“姑娘莫要高兴这么快,待会做事才是真考验呢。” 她立即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大人说的是。” ** 二人从签押房里出来,经过一空阔的大院子时,只见里面几个捕快往一房外搬着杂物,而院子里已经堆着一大堆破旧的衣物、箱子、生了锈的大刀等等,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腐烂发霉的气味,杨捕快正在中间指挥着。 “这是在干什么?”宁如玉好奇的看着地上的杂物道。 杨小白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些意外她的出现,听了她的解释后才恍然般点了点头。接着向她解释,这些都是之前办案时收归的证物或是其他与案子有关的,一直堆放在里面,案子过后这些东西便成了无用之物,因没有人打理,很多都已经布了灰。正好趁着今日有空便一并搬出来整理,顺便将没有用的清掉。 她扫了一圈,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旁放的整齐的几个木制小箱子道:“这又是什么?” “这几个是近一个月内收归的证物,其中有好几个是还没结案的,免得有人当成是无用的一并清掉,故另外放置。” 她刚被陈大人勾起了程大一案,顿时来了兴趣,出言询问哪个是程大的,小箱子上都附着写了备注的白纸,杨小白很快便给她找出来了。她兴致勃勃,但还是先转头问了一下符墨可否打开让她看一看。 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老大,她可不敢自作主张。 “姑娘要干什么?”符墨挑挑眉,不解她为何起了要去看程大遗物的兴趣,那几个箱子上面铺了一层灰,他本不欲她去凑热闹,但触及她恳求的目光,那念头倒了下去。沉吟一下,道让她先站在一旁,那箱子厚重,她搬动不了。 有衙门的捕快在,哪里会让上司动手,一人忙不迭的将那箱子搬了出来,快速的打开。顿时一股隐隐的霉味从箱子里散发出来。 只见里面只有几件厚重的衣衫及随身带的物件,皆是之前在客栈里见过的。除此之外,还有当初被检测出下了毒的茶壶。也不知当初是哪个捕快收拾的,将之前置于桌子上的物件有关的无关的一并收了回来,包括茶托及几个杯子,连烧了半截的烛台也在。 她有些好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随意的翻了翻那几件衣物,见无所收获,正准备放弃,忽而鼻翼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她一顿,靠近嗅了嗅。 符墨看见了她脸上的异色,“姑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也跟着上前随她一起去看。 宁如玉皱起眉头,忍着那令人难受的霉味对他道:“大人可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说着仔细去翻那些物件。说也奇怪,明明是闻到了一股香气,怎么寻不着? 翻了一遍,她终于瞥到了角落处的烛台,只见燃了一半的的蜡烛上似有异样,心一动,拿了出来。凑到鼻子下一闻,惊讶不已,碰了一下符墨,示意他看过来,“大人,气味是从这个烛台上散发出来的。”虽然那香气甚是稀释,似有似无,但她确信自己的嗅觉没有错。 她喃喃道:“真是奇怪,蜡烛上怎么会香气?”上次在客栈的时候,她明明记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符墨接过来闻了,神色凝重。转身去问杨小白这里的东西可有被人动过,杨小白茫然的摇了摇头,“程大的衣物自从客栈里拿回来后便一直在屋子里保管,没有人打开过。” 他与她对视一眼,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宁如玉忙道:“大人,我看必须要查清楚才行,也许跟案件有关呢。”他点头,吩咐人叫了杜润祺过来。他是大夫,对这些东西最了解不过了。 等了半刻,杜润祺摇着扇子过来了,见了宁如玉,立即展开了一个如春风般的笑,“宁姑娘也在这里?” 符墨忍了忍,冷眼瞥了他,将蜡烛传过去,冷声让他看看上面的气味是怎么一回事。 “是,”杜润祺轻轻咳一声,得知这蜡烛是从程大的遗物中搜出来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恢复了平时正经的样子,仔细的研究起来。片刻后,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皱着眉头回想道:“这种香气甚是熟悉...对了,这是荟香。” “荟香是什么?” “荟香是一种香料,有凝神静气之功效,但因价钱高,香料铺很少有得卖,”他顿了顿,看着他们一字一顿的道:“它还有一鲜为人知的用途,配以另一种罕见的草药,可制迷香。” 待他说完,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 宁如玉惊讶的张了张口,“迷香?!杜神医是说这蜡烛上面被人动了手脚?” “对!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蜡烛上面被人涂了一层迷香。”他很确定的道,“且这是一种罕见的迷香,鲜少有人知晓。” 蜡烛上怎么可能会有迷香? 宁如玉的脑子顿时飞速的转动起来。一般人听到迷香这个词,很容易会将它与犯罪联系在一起,迷香能致人昏迷,失去知觉。 因此她很快便联想到程大被杀一案上,顿时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想通了。 她不禁眯了眯眼。 她就说,单凭方二文弱书生一样的体质,怎么可能能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杀了程大——若是加上迷药的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在场的人脸色都很难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 杨小白有些疑惑,“可是发现程大的尸首时,杜神医不是也验过他的尸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便是这种香料的奇异之处了。”杜润祺勾起一个笑,“它虽说是一种香料,却几乎无色无味,用它所制成的迷药也闻不到什么味道,药效过后便了无痕迹,便是有武功的人也难以察觉。” “那为何当时并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如今却能闻到呢?……” “既说是香料,自然有香气,但这种香料很奇异,初始香气很淡,随着存放的时间越长,香气反倒逐渐加浓。不过呢,一般要存上好几年才及得上一般香料的一半。”他蹙起眉道,目光落在烛台上,“离案件不过才几天,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快便有香气……我懂了,极有可能是蜡烛燃时的高温,使它的效用提前了。加之一直存放在封闭在箱子里,所以才气味才如此重。” “原来如此,”宁如玉若有所思,“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想方二做梦也想不到,竟是这个蜡烛暴露了他吧。” 好了,如今总算知晓方二是怎么将身材魁梧的程大偷偷杀死的了,离真相又进了一步。可问题来了,有什么法子能证明这迷香是方二的呢?她不禁问出了口。若是方二矢口不认,那也是不能将他捉拿的。 “宁姑娘你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杜润祺摇了摇扇子,颇有信心,说着压低声音向他们耳语了几句。 符墨与她相视一眼,沉吟半刻道:“既然如此,那便交给你吧。”他知晓杜润祺交友广泛,在江湖上认识很多三六九教之人,略一沉思便同意了他的做法,沉声叮嘱他要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他微笑,“放心吧。” 宁如玉也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能查到这么重要的线索,回想起来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着院子里的忙乎的捕快,摸了摸鼻子。但转念想到,若不是自己的多心,案子可能没那么快破得了,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满足。 接下来就看杜神医的了。 “姑娘,走吧。”符墨唤了她一声,示意她跟上自己,转过一走廊后,终于在一装饰朴雅的房前停了下来,推门进去。 她环顾一圈,只见里间三面靠墙都设着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文档等。屋子四角设有盆栽花木,左侧则是两张案几,上面砚台、笔架、方木一应俱全。 符墨不知从何处抱了一沓厚重的文册过来,对她道:“今日先不用动笔,姑娘先熟悉下如何这几年的税收档案。若有不懂的可问在下。”说着抽了几本常见的册子给她讲解了一番。 本来这种琐碎的事是不用他亲自出马的,自然会由专门人去教。可他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去教她?他想也不想便将这个念头剔去了。 万一那人顺便敷衍了事,或是趁机刁难她怎么办?且衙门都是那些粗莽汉子,她可是姑娘,怎么可以让他们教导? 本来就是这个理。 他回过神来,见她正对着他刚才讲解的册子专注的看着,坐姿端正,神情认真,看起来十分的乖巧好学,像是在对待什么严肃的事般谨慎小心,心里顿时一软。 于是眼睛不自觉的被她脸上的表情吸引,见她时而蹙眉时而冥思,时而又恍然的点点头,心一动,目光落在她的因似乎想明白了一处而微微微向上弯的嘴角,有些失了神,目光滞留在上面。 却忽而见她伸出了小巧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 淡粉的唇上,像是沾染了上好的胭脂般瞬间便红润湿莹起来,犹如那新雨过后染上潋滟水光而显得娇艳欲滴的桃花般,格外的鲜润。 而她浑然不觉,仍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册子。 他心一跳,忙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像是窥见了不可言的秘密般,心跳微微加速,一时间不敢动弹半分。他怎么可以盯着姑娘家那里看呢? 实在太无礼了! 他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顿,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之后,这才敢看向她。 整个室子静悄悄的,他心里明明知晓刚刚的举动只有自己知晓,却莫名的心虚,甚至当宁如玉有看不懂的地方,抬起头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懵懂的眼去问他,他都有点不敢与她对视。 说来人还真奇怪,没留意之时,他怎么不会觉得有异,如今窥破后,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的落在她唇齿上,虽然是停留一下便不迭的移开,但总会一阵心惊肉跳。 待了半刻,他最终还是坐不住了,站了起来。看着她被他惊动而一下子抬起了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脸色微微发烫,但仍保持一贯肃然的表情,轻咳一声,“我先出去一下,姑娘慢慢看吧,不必着急。” “大人事务繁忙,那便先去忙吧,我自己一人可以了。”宁如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对他道,心里懊恼只顾着看册子,竟忘了他是捕头,衙门很多事都要等着他处置,而自己竟然浑然不知的缠着他问了许多问题,实在太不好了。 他微微颔首,转身要出去,她自然而然的起身送他出门。在踏出门槛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经意又瞥到她绯红的唇瓣上,一顿,转回头大步朝外走了。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颇为急切的背影,莫非事情真的那么急?她摇了摇头,又转回去捧着那几本册子看起来。 ~~~ 在账房工作有一点好处,就是安静。既不用时刻笑容迎人,也不用花言巧舌的讨好客人,比起卖糕点来好得不是一点半点。且这是衙门最里的院子,十分的静谧舒适,不怕被人打扰。 符墨走后,她很是认真的研究了许久那些记录税收的册子,不看不知晓,原来单是记录商户税收这一点,便要分好几类。便单单是商人这一块,也要分成好几本来记录,本地的,外地来的,江运的,小贩的,每本比一般的书籍还要厚重,看得她心累。 除此之外,便是向一商人收税,也要分开一一记录。比如酒楼的大商贾一个月除了要纳地租税、营业税外,有些从外地进货的名贵的酒水也要另外纳税,听说这样是为了保护本地制酒业的发展。这个她能理解,就像外国商品进来要收关税一样。 看了一个时辰,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些如鬼画符般的数字,简直比前世写论文还要累。 其实也不能全怪她,主要是这些税收册子记录得实在太乱了,不像现代那样有系统化的分类,有些还交杂在一起,错综复杂,让人摸不着头绪。而且一旁的备注写得龙飞凤舞,她看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幸好不久后杨小白过来了。 他刚刚忙完衙门的要事,一时想起账房里的宁如玉,怕她一个人会闷,便顺路过去看她。 她松了口气,暗道终于有人来了,救了亲命,忙拉住他求助。杨小白以前刚来衙门时也曾做过这些打杂的事,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在杨小白的指点下,她终于把那些不解的弄明白了,又继续跟册子奋斗去。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宁如玉是过得比较舒心的。杨小白若是有空的话,便会去看一看她,顺便指点一下疑惑,或是在她一人认真看书时,帮忙把同类的册子整理好放在一旁好方便她看。 ~~ 此外,刚刚被符墨叫去办事的杜润祺也回来了。 不知他是从哪里知晓她在衙门的账房里记录册子的消息,挂着一贯惯会迷惑人心的笑容摇着扇子去看她,接着像是变戏法般不知从哪端来了茶水和糕点,笑眯眯的问她渴不渴,生怕她累着一样,温言道让她不用急,歇息一番才更有精神云云。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收买人心的魅力,很显然杜润祺就是这样的人。不过如今宁如玉已经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了,知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心里对他的举动还是挺感激的,连连道谢。 杜润祺眨眨眼,微笑:“我今日无聊的紧,无处可去,不知姑娘可否收留我一日?”说着轻咳一声道:“这些册子我也懂,定能帮上姑娘的忙。” “……”宁如玉好笑,只好耸耸肩让他随意。反正她是没什么所谓的。 得到她的许可,他更是来了精神,一开始倒还正正经经的帮她看看册子解答下疑问,或是泡泡茶水什么的。没过一会便露出了原形,嚷着无聊,摇着扇子给她讲故事。他知晓她对破案很感兴趣,便专挑以前衙门办过的离奇案件给她听,引得她不知不觉入了神,还跟他讨论起来。 因他说话风趣,便是一段索然无味的文字到了他口里,也能扯出笑话来,她多次被他诙谐的言语逗得哈哈大笑,气氛甚是融洽。 ~~ 所以当忙完正事的符墨终于有空回去账房,在门口便听见里面二人说话时传出的阵阵欢笑时的,脑海一片空白,内心是如何的百味交陈,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这样对我笑过?”的念头。良久,他终于压下内心的闷涩,推门进了去。 二人同时看向他。 “大人,你回来了,”宁如玉此时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有些惊奇的看着他。 符墨将目光移到她笑的灿烂的脸上,心情更是郁结,淡淡的“嗯”一声。 “你来的正好,”杜润祺道,“我正才给姑娘说以前衙门破过的案子,姑娘还说我骗她,你赶紧来帮忙澄清……”他一副无奈又笑得欠揍的样子,让符墨很想将他扔出去。 他勉强抑制住去看她表情的目光,转头对杜润祺冷声道:“不是让你去查迷香的下落?你怎么会在这里?” “早吩咐下属去做了,”他摇着扇子道,“好歹也让我歇口气再说,昨日我可是验了一日的尸。” 符墨冷冷的道:“不知昨日徐捕快差点将整个悦满酒楼翻一遍,才找着的人是谁?” “喂!”杜润祺拉下了脸,怎么能在姑娘面前揭他的底呢?再说了,他这是劳逸结合好不好? 他长叹一声,“交友不慎呀!” “你已经打扰了我一个上午了,还不满意?”宁如玉捂嘴笑了笑,“杜神医,你还是先去忙你的事吧,程大这案子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在下怎么能不从呢?”他闻言,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朝她拱了拱手,告辞了。 眼看他的身影将要消失在门边,他突然回了头,冲宁如玉眨了眨眼,“姑娘你且坐着,等着在下回来继续给你说未说完的案子。” 符大人此时只想朝他扔砖头。 “好!”完全没发现旁边脸色沉得仿佛能滴水的符大人,宁如玉还朝离去的杜润祺做了个手势。 杜润祺这才摇着扇子悠悠而去。 ~~ 内心百味交杂的符墨忍了忍,眼睛不经意的瞥到她案几上的茶水糕点,心情更是败坏了,心里知晓这些定是杜润祺送过来给她的。 他越看桌子上的糕点就越觉得碍眼。 “姑娘今日便看到这里吧。”他看着一旁已经堆得如小山的册子,知晓看了一天,身体定是累了,不忍的道:“册子不是一时半刻能看完的,明日继续便是……可有什么不懂的吗?” “基本上全看明白了,这多亏了杜神医,”宁如玉仍然一副精力充肺的样子,眼睛仍盯着桌子上的册子,“不多了,待我看完这一部分。” “……嗯,姑娘弄懂便好。”良久,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 他立了半刻,见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想了想,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古籍看了起来。 期间宁如玉又遇到了不懂的问题,于是便去问他。他闷涩了半天的心情终于像是看到了一丝曙光,叠起了精神去看,“寻常百姓的收税也是按等级的,一甲是镇上的良民,二甲是指远离镇子的村民,他们挣的钱要比镇子上的人少,收的税自然也少一些,这是陈大人来裕华城后重新改革的...” “怪不得跟前几年的册子上的不一样呢,”她恍然大悟,不禁赞道:“陈大人是个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啊……” 他笑了笑,见她感兴趣,便继续说了一些关于陈大人对裕华城大开阔斧进行改革的事迹,引得她连连追问,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他郁结的内心终于被渐渐治愈了,待到气氛正好时,他犹豫了半晌,道:“下次杜神医再来打扰姑娘的话,你只管开口说,不用给他留什么情面,免得他妨碍你做事。”嗯最好见他一次赶他一次,免得他再来祸害姑娘。 “没事,账房里多一个人也不会打扰到我,”她笑着摇了摇头,“杜神医学识渊博,教了我许多,若不是他在,我今日恐怕还会觉得沉闷呢。” 他沉默了一下,“杜神医虽是见识广博,平时里却是经常不着调的,他的话七分是不可信的,姑娘多注意点,莫要被他骗了。”嗯最好是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 “哈哈,原来大人与我想的一般,”她忍俊不禁,“不过杜神医说话甚是风趣,常常能引经据典。大人放心吧,我不会被他诓了去的。” “……嗯。”他内心有些受伤。 为什么姑娘就是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呢? 他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今早便不该离开账房的。他满腹愁绪,看着她一双澄清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他感到深深的挫败,甚至不知晓该跟她说什么。 难道要他开口道,他不喜她与别的男子太过亲近? 甚至还对他笑得如此开怀…… 他默默地闪过这个念头,心里顿时泛起一丝涩意,想起她每次对着他时,永远是带着那么一份疏远的敬意……与之一对比,他更是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 “大人,前面许捕快有要事找你,”正当二人准备要起身出门时,突然来个小捕快,行礼道,许捕快有份关于关押犯人的文书要他签署。 ……怎么今日会有如此多不识趣的人呢?! 衙门里以最为沉稳冷静、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著称的符大人终于忍不住有些恼了。 “识趣”的宁如玉也听到了小捕快的传话,忙道:“大人自去忙吧,我也正好要回去了,就不在此打扰大人了。” “你在此等一刻钟。”符墨难得强硬了一回,抛下这句话便不再去看她,快步的跟着小捕快朝外面去。她张张口,还没来得及回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转眼便消失在拐角,愣了半天,有些无奈。 因账房已在刚刚出门时便锁上了,她也无法再进去,只能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仰头看了一会天,盯着角落处草木葱茏的盆栽发呆。 ~~ “姑娘怎么还没走?不是已经到时辰收工了吗?”突然从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猛地转过头,正是刚刚被符大人“驱逐”出去的杜神医。 她笑了笑,向他解释了缘故,和他闲聊了几句。忽而想起上次她手臂受伤,正是他让符墨带了冬露膏给她,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向他道谢,于是便顺势提起了此事,并多谢了他。 “冬露膏?”他惊讶的张口,一脸的茫然,正想道自己似乎并没有送过什么药膏给她,更不知她何时受了伤,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子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眼珠一转,随即脸上便浮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问她是怎么伤的,现在伤势如何了,冬露膏好不好用云云。 然后话锋一转,露出一种她看不懂的神色,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我竟然不知晓原来姑娘被街上的小混混欺负了,还受了伤。若是早知如此,我就亲自给你看下伤了。” 啊? 她一怔,疑惑的道:“你不知晓?……可是符大人明明说这冬露膏是你送的呀……” “我是真的不知情,若是我知晓的话,断会亲自去看姑娘的。”他一副认真的的表情,说着皱起眉头回想道,“前几天符大人确是来我这里拿过一次冬露膏,可没说是给谁的……原来是给姑娘的啊...” 宁如玉被他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了。 她明明记得当初符墨把冬露膏给她的时候,说是杜神医知晓她的摊子被小混混捣乱受了伤,特意送给她擦伤口的。 可是他怎么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 且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杜神医说冬露膏是符墨专门去找他要的——她脑子里升起疑问,为何符墨要对她说谎呢? 对了。她回想起那日她收了冬露膏说下次要跟杜神医道谢时,他却称杜神医事务繁忙,不在衙门。当时没有留意,如今回想起来,觉得他当时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可是符墨为何要对她说谎? 还没待她想明白这个疑问,便听杜神医似乎自言自语的道:“说来符大人这还是第一次问我讨要女子用的膏药,真是难得呀...”说着突然话题一转,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姑娘觉得符大人如何?” 在听他前面一句时,她的脑子里倏的闪过一道亮光,只是还没待她抓住,便稍纵即逝了。正想费劲去想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便听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愣了愣,回过神来,“杜神医为什么这样问?” “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他摇了摇扇子,“姑娘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想必对大人也有一定的了解了...” “杜神医,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今日有些怪?”她眯了眯眼,打断他的话,直直的看着他。 “咳咳,”他一愣,随即不自然的摇着扇子道:“姑娘你这定是错觉,我什么时候不是这样的?” “是吗?”她喃喃的道。 “哎呀,我想起今日还是事,就不打扰姑娘了。”他被她盯得一激灵,顿时觉得失言了,莫名有些心虚,避开她探究的眼神,胡乱说了几句,拱了拱向她告辞而去。待出了院子,他才松了口气。他可不能让她察觉他的意图。 不然若是被某人知晓,他可就遭殃了……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他望天兴叹。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若是有人问她,一个为人正直严谨、做事光明磊落打眼看过去便能看出是个正人君子的人,会不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说谎呢?别人她不知道,但若是放在符墨身上,她想也不想就会摇头。 因为这根本就没必要啊!她心里道。所以她万分不解,为何明明杜神医不知晓她受伤的事,他却谎称那药膏是杜神医送的? 当然她还是对杜润祺的话存有一丝的怀疑,刚刚符墨也说了,他那人说的话只可信三分,有七分是不可信的。 她若有所思,要不还是当面问符墨好了。宁如玉也不知自己为何非要对这件事打破沙锅问到底,其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罢了……算是求个心安吧。 又等了一会,仍不见符墨回来,她想了想,还是去面前等好了,免得他又要折回来一番多麻烦……她边想边往外走去。 因为账房是衙门最里的地方,要依次经过其他相连的几个小院子,正当她经过一院子前时,忽而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她本不欲偷听,却不料“宁姑娘,账房”什么的词飘进她的耳里,她一顿,停了下来。 “你说衙门里怎么会找一个姑娘去做账房先生呢,也不知大人心里是如何想的,难道裕华城这么大,还找不到一个会算账的不成?……不过这宁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我若是能娶到这样一个又会算数又好看的媳妇……” “……宁姑娘也是你能肖想的?”那人鄙夷的哼了一声,道:“小心被符大人知晓,将你逐出衙门!” 他不服气的道:“这与大人何关,男未婚女未嫁,我追求宁姑娘又又不犯法,便是大人也管不着吧?” “谁说没关系,你以为宁姑娘是如何进来的?”他压低声道,“我告诉你,是符大人允许的!你什么时候见大人对哪个女子上过心……若是说大人对这宁姑娘没有一点意思,说出去谁信…”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可警告你,宁姑娘可是符大人看上的人,你若是胆敢起什么不歹之心...” “不敢不敢……” 第49章 . 接下来的话宁如玉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般,微微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心如擂鼓般“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瞬便能跳出胸口。 “说来符大人这还是第一次向我讨要女子用的膏药,真是难得呀...”明明脑子里已经混沌得如同一团浆糊,刚刚杜润祺说过的话却倏的一下子跳了出来,像是自带回放功能般不断的循环。 接着她不可制止的想起他刚才那高深莫测的微笑,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脑子里闪过一道似曾相识的灵光。突然福至心灵,醍醐灌顶般一下子全想通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呀...她忍住内心如同惊涛骇浪般的震惊,脑子飞速的回想,不断搜索着过去与符墨相处的种种,想借此说服自己。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那二人说话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似乎正要朝她这边过来。她心一跳,急忙往回走,转进一拐角藏了起来。 直到那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子外面,她这才慢慢的走出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思维混乱的宁如玉此刻内心又是茫然又是慌乱,归心似箭,只想赶紧回去,找个无人的好静下心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理清这一团乱的思绪。她握了一下发凉的手指以给自己力量,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平常一样,这才走出去。 人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刚去到衙门前院,正想寻个小捕快让他跟符墨说一声自己先走了,没想到迎面便遇上了正要往里去的他。此时他身上仍穿着刚刚的捕快服,身形挺拔眉目疏朗,脸上是一贯的冷峻淡然,她却仿若隔世般,觉得他一下子陌生起来。 四目相视,他神色有些惊讶,开口道:“姑娘你怎么出来了?我正好要去找你……等急了吧?” 宁如玉的心不受控制的微微加速,如临大敌,一触及他乌黑深邃的眼眸,就像被烫着般连忙移开,不敢去看他,眼睛只看着地上的板砖道:“不是……我想起家里有些事,所以想早点回去。” 还没待他说话,她又快速的道:“衙门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大人处理,我就不打扰了……大人,我先告辞了。” 符墨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只是有些不解她为何突然就要急着回去,不禁蹙起眉头。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她率先打断,当下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只能顺着她的话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便先回去吧。”本欲想送她回去的话也不好再说出来了。 他心里划过一丝遗憾。 ~~ 宁如玉快步朝衙门外面而去,挺着身子头也不敢回,只顾低头走路。路上不曾歇过半刻,一口气回到家里,顿觉口干舌燥,灌了大半壶水才感觉好些。 刚刚被凉快的风吹了一路,此刻发热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握着杯子,有些出神。眼前倏的闪现出一幕幕与他相处过的情景。 第一次见他是在自己被救回来的那日,他作为衙门的捕头来看她,板着一副严肃冷峻的脸孔询问她的来历,当时她心里只有自己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的惊慌,对着板着脸的他只觉发怵。 后来她在衙门住下那段时间,一开始只是偶尔能见到他。她当时只跟杨小白混得比较熟络,心里还是比较怵他的,自然不会主动去跟他打交道。 直到后来有一次她不小心把衙门后院的柴房烧了,他不但没有责备她,在张师爷怒声要她赔钱的时候帮她解了围,还出了五两银子。当时她心里对他是十分感激的,觉得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好人。接下来,在她要摆摊子时借了十两银子给她不说,还主动提出要帮她找一个摊位。对了!还有上次那些小混混闹事那次,她被那些人推倒在地受了伤时,若不是他的出现,她当时还真不知如何是好,更别论后来他制服了那些小混混,温言安慰了她,还带她回去擦药…… 她心里对他是一直万分感激的。说实话,若不是他多次对她伸出缓手,她还不知怎样如何在这个陌生的古代混下去……她是那种别人一点小恩小惠也会牢牢记住的人,所以她很早便下意识的将他当自己人一般看待,就像杨小白和杜神医那样。用现代的话来说,已是当作了是比较好的朋友。 所以初次听到别人说符大人对她……她心里才会如此震惊慌乱。她忍不住在心里道,这怎么可能呢? 在她的潜意识里,符大人是属于那种严谨正直,一心只有衙门和劳苦人民群众的典型工作狂,外加不近女色、浑身上下散发着正义与禁欲的人,不,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 以前杨小白不是也跟她说过,曾经不知有多少江湖侠女、绝色美人对他趋之若鹜,可他依旧熟视无睹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没听过他对哪个美人对过心吗? ……所以单凭他向陈大人推荐她进衙门这个理由,怎么就能断定符大人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一定是那些人想多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她仿佛找到了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不自觉挺直了腰杆。可下一秒又泄了气。 怎么说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虽说迟钝了些,可不代表她没有脑子。再如何,还不至于迟钝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烦躁的站了起来绕着院子走了两圈,终于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肚子饿了。 ~~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管他呢,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最实际。于是她撩起袖子去了柴房,切了几根自己最爱的腊肠,做了个腊肠炒土豆,还有清蒸鱼。 明明都是自己平日最爱的菜,这一顿她却吃不知味,再好吃的到了她口里也吃不出滋味,最后只是草草吃了个饱便收拾桌子了。就连翠竹下午将今日卖绿豆糕的钱拿过来时她也没有了往日的兴奋,提不起劲儿,敷衍了几句就打发了她。 晚上躺在床上,心里总觉得哪里空空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无奈之下她只能盯着漆黑的屋顶发呆。 她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自己,因为忙于学习,且又没有遇上什么能让她心动的人,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身边的人一个个成双成对了,只有她还单着,也不知自己在跟谁拗劲儿。大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追,其中还有一个成绩优异条件还不错的师兄,可她就是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提不起劲儿,也不想耽误人家,所以最后还是拒绝了。 其实被人暗恋什么的,放在前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迷迷糊糊的想道。脑子里钻进这个念头,她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对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所以她纠结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也不是多大的事。 心长在人家身上,她又不能控制别人说能不能不要喜欢她云云……思及至此,她提了一个下午的心终于放下了。幡然醒悟后,她舒了一口气,睡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 次日,宁如玉起床来到院子里,朝着太阳初升的远山看去,只见天山相交之处出现瑰丽的朝霞,不远处的青瓦上飘着缕缕如轻纱般的炊烟,晨风清朗拂在脸上带来一丝清凉,让她顿觉神清气爽,昨晚的郁结愁闷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 吃了早膳后,她便去衙门报了道,账房的门还是关着的。她知晓符墨一向在签押房里办公,想了想,先随便找了个捕快一问,原来钥匙是放在张师爷处的,便央了他帮忙取来,开了门后,自己翻出昨日没看完的册子,埋头看了起来。 不久后杨小白过来了,有些意外,“姑娘今日来得真早……” 她摸了摸鼻子,“左右在家里无事,还不如过来,争取早些将册子上的内容弄明白。”反正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心里有事所以才醒得那么早的。 正说着话,突然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门被“咿呀”一声推开了。 她看过去,进来的人正是符大人,顿时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容一僵。 “大人。”四目相视,她的心微微加速,但还是脸色淡定的朝他打了个招呼,接着转过头去继续跟杨小白说话。 杨小白今日心情似乎也不错,话也多了起来,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装作一副很入迷的样子,时不时问上几句。眼角不经意的瞥到符墨走到了一旁的书架上,背对着她正在找什么书,从上面抽了一本后,转回身子。她心一凛,忙将视线移回去。 符墨拿了书后便在一旁的案几上坐下看起来,眼睛看着书,注意力却是一直放在对面他们的谈话上,微微有些不满。 杨小白他怎么还不走? “……我记得以前好像是这样的,大人你说是吧?”杨小白突然装过头,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他回过神来,蹙起眉,“什么?”抬起头去看他们,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宁如玉,却见她低着头,并没有朝他这边看。 于是杨小白又将问题复述了一次。待符墨回答后,他挠了挠头,对宁如玉道:“大人来衙门的时间比我早,比我清楚得多了,姑娘还是问大人吧。” ……不亏他对杨小白多年的培育。嗯,本就是这个理,问他多好啊,他懂的可多了。 宁如玉笑了笑,“没事,我就是随便一问,我还是先把剩下重要的看完的再说吧。”说着低头翻了一页,又抬起头道:“大人,杨捕快,你们还是先去忙衙门的事吧,我想自己再琢磨琢磨,也不打扰你们办事了。” “好,那我和大人先出去了。”杨小白从谏如流,站了起来,对符墨道:“大人,一起走吧。” ……你不认识路吗要一起走?一点眼色也不会看,真是白费了我多年的培育。 符大人此时只想将他扔出去,或者将他的嘴缝起来。 他冷眼瞥了杨小白一下,站起来看向她道:“姑娘不必着急,你才来了一天,慢慢来。” “是。”宁如玉道,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符墨动了动眉头,心里划过一丝怪异,只觉她今日特别的安静。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也许是他多心了吧,他想道,姑娘只是比较忙罢了。于是他转身跟着杨小白一起出去了,走前还细心的为她关上了门。 ~~ 待二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宁如玉终于抬起头看向窗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本想继续看下去,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半晌后,她心情烦躁的扔下笔,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揉了揉眉心。明明昨晚已经想明白了,也给自己作了心理建设,但真正做起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每次看到符墨,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心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逃避他视线的念头。 这样子很不好。她对自己道。怎么说符大人对她有恩,她总不算因为这么一件事就疏远他,老死不相来吧。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对他是什么感觉。 初听时只觉得震惊,过后是一股说不出的焦躁茫然,还从没静下心来想过到底自己到底要以怎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他。 ……所以今日见到他的时候,她一时间做不出回应,只能凭着心底的念头去逃避,仿佛这样子就能让自己的心安一些。 宁如玉咬着下唇,盯着册子一个字也看不进,凝思苦想了许久也拿不出个主意。要是昨日她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等他来就好了,为何非要走出去,还好巧不巧的让她听到了那段对话,这样她就不用在纠结了……不对,还是早些知晓比较好,不然的话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万一做了些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那就更尴尬了。 最起码现在可以悬崖立马,迟早抽身,免得耽搁了人家。 内心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宁如玉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她呼了一口气,重新叠起了精神,挺直了身子,再次将精力投到册子上去,心无旁骛的看了起来。 ** 也许是心里想通了,她觉得精神劲儿特别足,脑子也转的特别快,待她将最后一份册子看完,才过了一个多时辰。正想伸个懒腰舒松下筋骨,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她提高了声音道:“谁?”接着起身去开门,心里道,还有谁会来找她呢? 打开门,只见门外是一个小捕快,见了她,忙道:“宁姑娘,程大老爷被杀一案已经开审了,杨捕快让我跟你说一声,陈大人和符捕头现在正在公堂上呢。” 什么?她惊讶极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开审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捕快道,“姑娘,我还要赶去公堂上,先告辞了。”他飞快的说完说一段话,便向她拱手告辞而去了。 宁如玉怔了怔,蹙起眉,莫非杜神医已经找到证据了?还是出现了什么变故,所以才急着开审。 她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50章 真相大白 宁如玉想了想,决定前去一看,于是急忙将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好,关了门便往外面去。 待她赶到衙门时,只见门前已经围了一大波看热闹的老百姓,喧闹不已。看样子似乎已经开审了一会,便是在外面,也能隐隐听见里面陈大人威严的声音。她忙挤进去,因她身材娇小,瞧着了哪里有空隙便往哪去,很快便挤到了前头。忙抬眼去看,只见公堂上陈大人正襟危坐,神色肃然,而下面跪着一干人等,都是她熟悉的人,分别是方二,韩三他们三人,除此之外还有程夫人。 本想竖起耳朵去听,无奈身边实在太多杂音,众人议论纷纷,什么“程老爷被杀”、“里面那么多人哪个才是凶手”云云,此外还夹杂着几个姑娘的声音,“看到吗符大人就在里面”、“符大人真厉害”等等的话,语气欢快,带着少女怀春的憧憬与愉悦。 本来她一向是不会注意的,只是当“符大人”这三个词飘进耳中时,她心一动,忍不住顺着声音去侧过头去看,只见一旁几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姑娘正踮着脚眼睛发亮的看着公堂上她们口中的那人,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羞造成的。 宁如玉的心头顿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像是咬了一口青苹果,酸涩难辨,直在口中打转。她有些怔住般看着那几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觉得心情一下子就败落了。 “安静,公堂上不准喧哗!”惊木一拍,发出一声巨响。喧闹声戈然而止,她转回头,定了定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案子上。只见韩三神色凝重的道:“大人召集我们过来,难道已经找到程大哥的凶手了吗?”他边说边四周张望,除了他们之外,却不见其他什么嫌疑人。 程夫人闻言猛地抬头,有些急切的看看陈大人,希望从中能得到答案,但慑于他的威严,张了张口,还是不敢出声。 杨捕快道:“韩公子稍安勿躁,结果很快就会揭晓了。” 陈大人清了清喉咙,大声而肃然的道:“程大被杀一案,经过本衙门多日调查,现已真相大白,杀人凶手也已经找到。今日召集你们到此,便是要宣判此案,以将真相公告百姓,抓拿凶手归案。” “什么?”四人一脸震惊,“已经找到杀人凶手了?” 常四抬起头,忙道:“在哪里?” 陈大人沉声道:“杀人凶手就在你们三人之中。” “大人,你是说我们三人中有一人是杀人凶手?”常四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口。 程夫人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喃喃道,“这…怎么会这样?”突然猛地转过头看向他们三人,“谁,到底是谁杀了我家老爷?!你们都是与老爷结交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们怎么能如此对我家老爷?” “不是我,程夫人。”常四忙摆手道,“我一直当程大是我的大哥,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说着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韩三,“是不是你?我一早就怀疑是你了,你欠了大哥那么多钱,还不起所以便将他杀了!” “胡说!”韩三气得脸都红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杀的?!” 几人在公堂上争得脸红耳赤,直到一旁的方二皱着眉打断他们,“好了,到底真相如何,等下大人自然会公布。”他转过头,态度谦恭的道:“请大人告知我们真相,为程大哥主持公道。”从踏入公堂那一刻,他一直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便是听到陈大人道查明了真相,也只是错愕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 宁如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见他跪在地上挺直的腰板不曾松懈半分,声音冷静自持,与韩三他们二人相比,有若天壤之别,但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若不是早知晓真相,恐怕她也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这人城府很深,她暗暗的道。 陈大人高声让他们安静,接着按照程序首先陈述了程大被杀当日的情形以及衙门查到的线索,“经杜仵作检验后,确定程大是在客栈里,于案发的前一晚,被人以匕首刺入身体导致时失血过多而亡的……” 这些都是众人已经知晓的了。 符墨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公堂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发现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只见她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陈大人说话,目光一顿,脸上的表情微微柔和。 当杜润祺查到证据时,陈大人便吩咐他去派人将涉事人等一并带来衙门。他知晓宁如玉一直对这件案子念念不忘,心里定是很关注的。本想亲自跟她说一声,却实在抽不出时间,无奈之下只好让杨小白代为传达了。 不出他所料,她果然是来了。可惜他不能分神去顾她,只能委屈她在外面站一会了。幸好她所在的周围都是妇人与年轻女子,他紧了紧腰间的刀,一边听着上面的话,心里却暗暗留意外面的情况,恐她会被那些男子冲撞。 “……衙门的捕快从程大的衣物的里发现了一封遗书,来人,将它们呈上来。”陈大人招招手,很快便有捕快将他的衣物以及那封遗书送了上来。 “大人,怎么可能会有遗书?我家老爷明明是被人杀害的!“程夫人震惊不已,回过神来,忍不住叫道,“老爷怎么可能会有自杀的念头,不,这一定是假的!求大人明鉴!”她不住的摇头。 常四满脸的不解,”陈大人,你刚刚不是说程大是被人杀的,已经找到了杀人凶手,怎么会……” “稍安勿躁。”陈大人招手让捕快把它们呈上,“程夫人,你看看,这可是程老爷的衣物?” 程夫人看了后点头称是,那人又拿出遗书给她,片刻后,她大声叫道:“大人,这不是我家老爷的字迹,遗书不是老爷的!” 常四闻言,忍不住探头去看,大惊失色,“这不是二哥的字迹吗?” 方二惊讶的看向他,一脸茫然,“四弟你说什么呢,从大哥身上找到的遗书怎么会是我的字迹?” “因为程大的死与你有关。” “方公子,你猜不到吗?”杨小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将程大约他于晚上见面,本打算用毒酒毒死他,然后把遗书放在他身上伪装他是自杀的,却没想到被他抢先一步用匕首杀死的经过说了,一直留意着他脸色的表情,最后道,“方公子,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他的话音刚落,便在众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程夫人颤抖着手指指着方二,“你,你……”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惊讶极了,怎么也想不到,杀害程大的人竟会是平时看起来脾气最温和谦恭的方二! “二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常四也吃惊不已,一时忘记了谴责。 “方二哥不是这样的人!你胡说!”突然从衙门前传出一女声,带着几分着急和气愤,众人皆向她看去。 方二微微吃惊,“茹儿?你怎么来了?” 程茹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铿锵有力的盯着杨小白道:“这么多年来,方二哥一直对我大哥尊重有加,以礼相待,他是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 “茹儿!”程夫人有些愠怒,“杨捕快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你怎么还还执迷不悟,包庇这个杀人凶手?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呆的地方,赶紧给我回去!” “我……”程茹不服气的正想说些什么,程大人喝了一声,让他们安静下来。 方二很冷静的道:“刚刚杨捕快所说的不过只是猜测而已,若只是单凭这封什么有我字迹的遗书,便说人是我杀的,未免太过可笑了。除非杨捕快能拿出真凭实据,否则我断是不会认的。” 宁如玉蹙起眉头,这人实在冷静的可怕,但凡谁被人就这样指出真相,最起码也会觉得心虚意乱,他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迅速反应过来,还能反驳得如此有理。 这时,杜润祺站了出来,微笑道:“方公子是想要证据?在下可以慢慢告诉你。不知方公子可听过荟香这个词?” 方二袖中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但仍保持着冷静的语调道:“我不懂杜神医这话是何意?” 杜润祺挑挑眉,“你怎么会不懂呢?”说着他提高声音,对韩三他们道:“你们就不好奇方公子是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身材魁梧的程大杀死的吗?” “笑话,我大哥身健力壮,方二哥怎么可能杀的了他?”程茹忍不住插嘴道。 “他一人自然是做不到,”他道,“程姑娘可知荟香是什么?那是一种迷香,片刻便能药倒一个魁梧大汉,且让人无法察觉。”他转向方二,拿出那个被下了药的烛台,“方公子,你的计谋本来很成功,但你怎么也不会想得到,会是这个小小的烛台暴露了你吧?” “我不懂杜神医在说什么。”方二咬着牙矢口不认。 “方二哥...”程茹此时的信念有些动摇了,一颗心猛地往下坠,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出她想要的答案。不,方二哥不会这样做的……可是杜神医又说的如此肯定,若结果是真的呢……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心神恍惚的想道,她是在包庇杀了自己大哥的凶手?! 杜润祺闻言冷冷一笑,却再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朝着公堂上道:“大人,这种迷香是非常罕见的,因价格昂贵,在民间是没有得买的,只有从一些隐秘的渠道才能取得。我派人暗中打探过后,终于找到了一专门卖这种迷香的人,拿了方公子的画像给他,他道方公子确实是从他手上买过荟香。那人正在外面,大人可召他进来问话。” 那人被杨捕快带进来,见了陈大人,忙不迭的跪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说了。半个月前方二公子曾找过他,并从他手上花重金买了一份荟香,因他平时的客人的并不多,一个月也只是卖出四五次,所以对于客人的脸孔还是有印象的,并道自己所说的皆是事实,绝无半点虚假。 整个公堂顿时寂静了。方二低着头,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程茹瞪大了眼睛看着方二,眼圈瞬间红了,半晌才回过神,彷徨的道:“方二哥,你说话啊,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大哥……真的是你杀的?” 良久,他终于有了反应,冷笑一声,缓缓的抬起头,神色淡然而冷静,“没错,人是我杀的。” “什么?!” 程夫人一惊,气得发抖,指着他道:“好你这个方二,这些年我家老爷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恩将仇报,枉我还以为你是个忠厚之人,没想到竟然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我家老爷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 “程夫人,你别激动,”杜润祺见她神色有异,忙按住她。 程茹伤心欲绝,呆呆的看着他,“为什么?” 方二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复杂,“对不住,茹儿……”他转过头,声音平静的道:“程大的确是我杀的,而事实的真相……正如杨捕快说的相差无几。但是我不后悔,我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我认罪,杨捕快,你可以逮捕我了。” “原因?”一直站在一旁,不曾开过口的符墨突然出声道。 方二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苦笑几声,“既然你们都想知晓,那我就告诉你们,你们眼里那个所谓的程老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于是他缓缓的道起来。一个月前,程大不经他们兄弟三人的同意,便将经营多年的大客船卖掉,当时他是极力反对的,私下多次找了程大,本想劝说他不要这样做,谁知程大却反常的固执,不但不听劝,反而将他大骂一顿,威胁他,若是不同意便与他退伙。 四人合伙的生意一向是程大占大头,平时也是他经营居多,若是方二退出,则对他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且程大与很多有生意来往的大商人交好,到时候只要他随便说几句,那方二基本就不用在裕华城上混了。 但方二还是不愿意卖掉大客船,仍坚持不懈的想要劝说他。直到有一日,他去找程大时,却不小心发现了他的一个惊天秘密——原来他卖掉大客船是为了筹集资金,与人合伙贩卖私盐。要知道在这里,贩卖私盐是个大罪,若是被官府抓获,那是非常严重的,轻则做几十年牢,重则会被判死罪。 他当时震惊不已,心里怎么也没想到他是竟然会去做如此大不韪的事。万一被官府的人抓住了,他们也是一样会受到牵连的,因为那资金也有他们几人的份在里面。 涉及到违法犯罪之事,方二自然是不肯去做的,苦劝不果,他一气之下就假称要去官府告发他,想以此让他收手。程大迫于无奈,拉着他好说歹说,当场咬牙道一定会收手,并让他给他一些时间。 后来程大似乎真的没有再跟那些贩私盐的人联系了,方二以为他是真的听进了劝。一次程大将一个香料交易的生意交给他去做,对他道,一直当他是好兄弟,让他好好干,便是亏了也没事。他当时满心欢喜,还以为程大是真心对他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十分用心的想要谈好这笔生意——没想到钱货两清后,却发现那香料是假的。 他大受打击。更让意料不到的是,程大竟然在这个时候对他道,要他赔偿所有的损失,还有必须加入他,与他一起去贩卖私盐。而且程大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妹妹,威胁他若是不从,便要将程茹嫁给别人。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意识一切都是程大的阴谋。 方二满心的悲愤欲绝,与他理论,却只得到他恶毒的回应。贩卖私盐的事他是断不会做的,但是不顺从程大,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悦的人嫁给别人。 他该如何是好? 若是程大死了的话,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初始时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摒除掉。 一日心灰意冷的他来到一家酒馆喝酒,因缘巧合之下,听到有人在私下卖一种非常罕见的迷香,药效过后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查得到。几日前的念头又突然蹦了出来,他鬼使神差的便偷偷向那人买了那种迷香。 本来他还犹豫着,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一直下不了决心。直到他有次无意的知晓,原来程大并不打算放过他,且早已有了要杀掉他的念头。方二心一惊,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既然程大这样无情,也就不要怪他了。 那日在他们四人在客栈时,他与程大约好晚上见面,偷偷将迷香涂在蜡烛上,外面再涂上一层蜡封好。趁客栈走廊上没人,来到程大的房里,故作不小心的将蜡烛打翻在地,俯下身子去捡时,偷偷换上自己准备好的蜡烛。然后借故离开了房间。程大并没有怀疑。 一刻钟后,方二再次来到他房前,敲了敲门,没人应。推开后,发现他果然已经倒在了地上,便从袖中拿出前几天无意中拾到的韩三的匕首,将他刺死,再装作毫不知情的回到自己房里。 直到次日客栈里的小二发现尸首。 待他说完,整个公堂一片寂静,众人惊讶得张大了口。 宁如玉心里也震惊不已,她怎么也料不到真相竟是如此的曲折离奇,方二竟然是被迫杀人的,一时间心情复杂无比。她动了动站得发酸的脚,觉得胸口有点发闷,想了想,反正这个案子的真相已经大白了,想知晓的自己也看到了,于是不再留下去,慢慢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深呼一口气,她准备动身回账房。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有些诧异的回头,却见不远处符墨正大步朝她走来。 符墨在公堂上虽说是一直在听着案子,眼角却是不时留意着她。正说到真相大白之处,却看到她从衙门走了出去,他蹙了蹙眉,稍一沉吟,对杨小白耳语了几句,也尾随出来。 宁如玉微微仰头,看着他从不远处渐渐走近,身形挺拔,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刚刚在衙门门前那几个姑娘,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走过来道。 宁如玉不去看他,眼睛飘忽的看向远处,繁衍的道:“没什么,就是想起账房里还有册子没看,所以便回来了。”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快速的道:“大人等下不是还要处理程大的案子吗?我先回去了,大人也去忙吧。” 符墨不作声,伸出剑拦住她的去路,低下头紧紧盯着她,神色肃然,用一种不曾有过的严肃的口吻对她道,“姑娘今日为何一直在避着我?” 她心一惊,猛地抬起头,见他的表情未曾有过的认真,眼眸紧紧的看着她,她忙慌乱的道:“怎,怎么可能?大人你多心了……” 他仿佛没听见一样,仍保持一副肃然的脸色,固执的道:“姑娘,可是在下做错了什么?所以姑娘今日才避着我?” (未完待续↓) . 第51章 醍醐灌顶 宁如玉张张口,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又说不出话来。有些逃避般的将视线移到地上,脑海里一直闪现他脸上认真又带着一丝委屈的表情,心里不知怎么的,一股负罪感油然而生。 其实也不关他的事... 都怪自己反应太大了,她有些内疚的咬着下唇,我这样对他是不是错了? 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她却因为自己一时间难以释怀而逃避他…这样子对他实在不太公平,她怎么能因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到别人呢?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她没想到他的洞察力竟如此强,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反常。 一刹那她的心里千回百转,闪过几个念头。 最后,她紧紧捏了袖下的手一下,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复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副犹豫的样子,道:“我昨日不小心偷听到衙役的说话…他们说……” “说什么?”符墨一怔,随即快速的问道。 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蹙起秀眉道:“他们说我一个女子不该去衙门做账房先生,还连累杨捕快...和你,什么都要麻烦你们...”她本想矢口否认,但他那么聪颖,心里一定不会信,于是半真半假的将昨日听到的话告诉了他。 符墨果然信以为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原来竟是这个缘故,怪不得今日姑娘还催促他们出去呢,他还以为…… 他暗暗舒了一口气。随即对她道:“姑娘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最近衙门也不是很忙,你也没有麻烦到我……和杨捕快。”话音刚落,他立马意识道自己的话有异,忙补上一句。 “真的?”她故作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微笑着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把所有的册子都看完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太多麻烦到你们的地方了。”这倒是事实,她基本上已经看完了。 “是吗,这么快?”他有些惊讶,压下心里那一抹怅然,扯出一个笑,“姑娘真是聪颖,那我等下就吩咐杨小白把这半个月的税收册子给姑娘送去。”姑娘怎么看得如此快呢……以后他就不能再找这个借口去账房了。 宁如玉道:“好,谢谢大人了。那我先回去了。” “姑娘等等。” 她疑惑的看他,开口道:“符大人还有什么事?”却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不自然。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般从袖中取出一书籍大小薄薄的册子,递给她,轻咳一声道:“这是我根据姑娘不懂的地方整理出来的一些法子,若是以后忘记了,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 她怔怔的接了过去,朝他道了谢后便转身回去。一路精神恍惚的回到案几前,直到被不小心碰倒的笔筒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一惊,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她忙俯身将地上的笔筒捡起来放回案几,眼睛却又不经意的暼到刚刚被她搁在上面的小册子,一顿。不由自主的拿了起来,认真的翻了翻,只见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一如他的为人,严谨细致,稳重坚韧。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她心里想道,摩挲着纸上的粗糙,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余温。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突如其来的感动,又觉得有些酸涩。 从昨日进入衙门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日罢了……想必他定是在她回去后才写的。她的脑子里不自觉的涌现出一个画面:他正襟危坐的在案几上奋笔疾书,身形挺直,表情是一贯的肃然认真,或许还会时不时的停下笔沉思片刻,又接着埋头写起来…… 想到这,她的胸腔里鼓起一股如雨后湿润饱满的青苔般的潮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怎么也没想到……符墨竟然细心至此,特意为她写了满满的几页纸为她解惑。 若是说没有一点感动那是假的。她怔怔的盯着纸上的字迹,百感杂陈,再想到今日自己对他的刻意躲避,相比之下,愈发为自己的举动而懊悔惭愧。 他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得她无法承受。 ~~~ 接下来的一整天,宁如玉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如坐针毡。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躁,什么也不看进去,总是盯着账本频频出神,就连杨小白跟她说话也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宁姑娘,宁姑娘……” 她猛地回过神,却见杨小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脸色发烫,定了定心神,这才勉强扯出个笑,“小白你刚刚说了什么?抱歉,我没听清…” 杨小白担心的看着她道:“姑娘今天是不是身子不适,不如先回去休息一天吧?” “我没事!”她脸色红了,忙摆摆手胡乱的道:“只是刚刚在想一个问题,才没留意听……” 他松了口气,站起来道,“那就好,那我先出去,不打扰姑娘做事了。” 待到杨小白走后,她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暗暗责骂了自己一顿,强制自己叠起精神来去做事。 ~~ 宁如玉整个下午除了频频出神外,心里还隐隐担心符墨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到时候她该如何是好? 因为她还没有作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 后来她“不经意”的问了杨小白后才知晓,原来他已经被陈大人派了出去,可能要明日才能回来。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舒了口气,却又隐隐有点怅然若失。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时辰,此时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衙门停留,即使听了杨小白的话心里还是觉得担心,万一他提前回来怎么办? 宁如玉站起来快速的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出门前,眼睛却又不经意的触到刚刚那份小册子,一顿,最后鬼使神差的拿了起来,随即锁门出去,匆匆回到了家中。 ~~ 晚上宁如玉再次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脑海里便是在衙门前他把册子递给她时的情景,还有他当时说的话。 心里千回百转,纠结万分。一方面他竟然心细如此什么都想到了,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心里着实感动;一方面她又为自己无法回应他这份诚挚热忱的心意而心生内疚,负罪感久久徘徊在心上挥之不去。 这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换做前世,若是知晓别人喜欢她但她心里又对他没有什么意思的话,一定会慢慢的疏远他;就算是别人对她的表白,她也一定会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或是果断的拒绝,绝不拖泥带水,免得耽误了别人,哪里试过像如此柔肠百结,纠结得睡不着。 这很不正常。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的梁柱,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为何对他就不能像前世那样,决伐果断呢?便是前世那个成绩优异条件不错的师兄,她也不过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了,从没试过纠结如此久。 不过抛去别的不说,在这个时代,符墨这人,除了平时不言苟笑了些,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择偶对象。 首先他武功上乘,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二来,是个国家公务员吧,不但如此,在这个裕华城还是个有名气有威望的公务员,受人尊重就不说了,收入稳定,哦对了,若是接了江湖人的cares,还能挣上比工资多好几倍的外快。三来嘛,他这人成熟坚毅,气宇轩昂,恰好就是她理想的类型呢!性格呢,三观正直,脾气好,忠厚诚挚,沉稳内敛,平时人虽然冷了点,但胜在心肠良善,并非冷血之心。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一张扑克脸摆出去,便是有姑娘动心,也不敢轻易凑上前。不近女色,生活作风严谨,她歪着头,这人怎么看怎么有发展为忠犬的潜质呢? 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没细想过不知晓,这么一想,别说在这个时代,就是放在前世,也是一个绩优股的存在啊! 不管怎么样,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个时代,结婚生子都是一个女子必经的一个历程。便是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宁如玉也从来没有想过孤老一生,因为人生如此漫长,兴许有一天就能遇到一个动心的人呢? 而且这个时代对女子有一定的思想桎梏,到时候成了老姑娘,恐怕难免会有人议论纷纷。她心里虽然不会在意这辈子成不成亲,但也不希望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更别说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三姑六婆好心的拉着她给她相亲云云… 与其以后孤老一生或是被别人拉着去相亲,那她还不如趁着年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如今有这么一个绩优股摆在她面前,她为何不好好珍惜呢? 脑子里闪现这个念头,她一整日的郁结顿时如拨云见日般散了,一下子就阔然开朗了。若是她将他收为己有,再加以一些手段管教得好,以后就是妥妥的忠犬啊! 宁如玉被自己的心思激荡不已,睡意全无了。她认真的想了想这个可行性。 符墨对她的心意她是明白的。想到他今日的举动,她心里顿时涌起一丝甜蜜。这人还真是奇怪,一开始对他没有心思时,一整天心里沉重得要命,只觉得是一种负担;如今想通了,又觉得他的心意可比日月,心里欢快愉悦极了。 (未完待续↓) 第52章 认清心意 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宁如玉有些赫然。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出事过于震惊,后来则是心情慌乱,一直想着要如何躲避他,从没有细想过自己举动的异常。 前世她没有之所以没有谈过恋爱,主要原因就是忙于学业,几乎抽不出时间去结识什么男子,再则,就是一直没有遇到能让自己心动的人,以至于二十多岁了都还单着。如今重生了一回,不但年轻了七八岁,且空暇时间多得要发霉,最重要的是,难得遇到了一个品性优异、还能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睛,愈发觉得自己幸运无比。既然如此,何不趁着春光正好,肆意活一场呢?她心潮微微翻涌,忍不住再次想起他。这一想,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来了这里这么久,虽说与他相处的日子不是很长,但对于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刚刚只顾着瞧他身上的发光点了,忘了说他的不足。符大人也是有很多不足的。 符墨这人……说得好听点就是稳重谨慎,沉默内敛,不好听嘛,就是个木头。还是别人推一推才能动一动那种。 这是她从他平时的言行中看出来的。你说你喜欢一个姑娘嘛,挺好的,那就去追啊。可是呢他倒好,什么也不说,面上永远是一副正气凛然、严谨守礼的模样,只会在背后默默地搞无私奉献,一副“只要你过得好那我满足了”的深情,连句讨人喜欢的话也不会说。要不是她无意中听见了那几个捕快的话,还真看不出他那份心意。好不容易有了点主动性举动,就像今日她躲避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拦住她了,但什么也不说,只会板着脸委委屈屈的看着她。 照他这样慢吞吞的进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他主动表白那一天呢。她长叹一口气,幸好遇到的人是她,不然换做别的姑娘,便是喜欢他,也早已受不了他那蜗牛般的速度,另觅新欢了吧。 符大人,你造不造,你这样要注孤生的。 你为啥就不能主动点呢? ~~ 但是她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到他开窍那一天。宁如玉蹙起眉,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她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促狭的道,符大人,既然你这么不开窍,那就不要怪我了。 直至外面隐隐传来打更的低沉的声音,宁如玉这才惊觉已经已经很晚了,于是闭上眼不再想去,很快便睡过去了。 ** 自从将铺子让给翠竹的大嫂后,她每日早上只需将糕点做好再让翠竹过来拿,待到傍晚翠竹便会将本钱送回来给她。起床后神清气爽的宁如玉一解前两天的气闷,做糕点的时候,忆起当时想要问符墨借银子开摊子时,特意做过一次糕点还送到签押房里给他的情景。记得他当时也说挺好吃的,想了想,于是便多做了一些,准备等下给他带去。 不过若是单单只给他做的话,倒有些显眼,为此她干脆将衙门里的捕快都算上了。怎么说她在衙门的时候,他们对她也多有照顾,她心里还是挺感激的。于是她把做好的几种糕点做好,用碟子盛好后装了满满的一篮子,这才去衙门。 ~~ 因宁如玉做的糕点确实是很不错,酥松可口,所以受到了捕快们的一致好评,赞不绝口,很快便将一碟子的糕点抢光了。连杨小白都埋怨她做得太少了,“若是早知今日姑娘拿了糕点来,我就该在门口守着姑娘,你瞧他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害得我都没吃上几块。” 惹得她哈哈大笑,于是将篮子里剩下的糕点一并拿了出来。那是她多准备出来的,就是怕他们不够吃。 院子正热闹着很,众人边吃边向她不住的道谢。 所以当符墨进入到院子,看到众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时怔了怔。昨日被陈大人派了出去,直至凌晨才回来,这才起得晚了些。到了衙门后,只觉今日的人怎么特别少,但并没有在意,依了惯例去想去看一看宁如玉。 不知他昨日给她的册子有没有看了?脑子里涌现出宁如玉拿着册子认真翻看的样子。想到姑娘拿的是他亲手所写的一片心意,他的内心不禁微微激荡。 正走着,突然听到宁如玉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他轻轻的蹙起了眉,快步走进去。只见众人正在吃着糕点,一边与她说笑。他直直看过去,见她正被众人围在中间,心情也似乎很好的样子,笑着点头说话。 他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心头上倏的涌起一股不舒服,觉得眼前的情景刺眼的很,板着脸立着。不知谁眼尖看见了立在门口的他,惊呼一声,“符大人……” 众人慌忙的看过去,见上司板着脸肃然的样子,忙收了笑,一时间手足无措。众人纷纷朝他问好,低着头作鸟状散了。不一会,院子里就剩下了杨小白和宁如玉二人。 杨小白这孩子有时候还真是傻的可爱,愣是没看出符大人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像往常一样朝他欢快的打了声招呼,嘴里还塞着一块糕点,对他道:“大人你可算来了,宁姑娘今日给我们做了糕点呢,可好吃了……咦,好像没剩下多少了……” 他拿起碟子正想端给符墨,低头一看却见碟子中只剩下三两块绿豆糕,其中还有一块已经缺了一半,实在少得可怜,想了想,把手上拿着的一块放回去,这才觉得满意了,这才冲符墨道:“幸好我还多拿了一块……大人你快尝尝……” 符墨看着他的举动,脸色更黑了。 良久他才终于压下心底的闷躁,面无表情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我已经吃了早膳。” “这样啊...”杨小白欢快的道:“那我不客气了。”说着三两口便将剩下的糕点塞进了嘴,还有意未尽的转头对宁如玉道:“姑娘明日再带一些来吧,都不够吃呢。” 宁如玉笑着应下,“那你明日来早点便是。”与杨小白说笑了几句,这才转过头看向他,“不是说大人外出办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道:“小事而已。”他的目光移到她还没收回笑意的脸上,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她与杨小白仿若无人谈笑的画面,愈发觉得闷涩,唇上的线条紧紧的抿着。 宁如玉“哦”了一声,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又转过头去问杨小白想要吃哪种糕点,说了一会后,直到杨小白道他想起还有事要去做,匆匆告辞走了。她低下头将桌子上的碟子收回去。不经意的抬眸,仿佛这才看到他的身影般,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符墨的心一滞,顿时堵的说不出话来。原来姑娘以为他已经走了……难道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他默默地吞下被忽视的受伤感,维持脸上一贯的表情,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昨日我给姑娘的册子,姑娘看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不懂的”说着这,他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们有糕点吃又如何,姑娘可是收了他亲手写的册子呢! “哦,那个啊,”宁如玉道,“我昨日忘记拿回去看了,如今还在账房里呢,有空再说吧。多谢大人费心了,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请教杨捕快便是,不用麻烦大人每次都要跑来这里一趟。” ……原来她还没有看啊? 符墨燃起的心情又败落了,听到她说到最后的话,心里更是闷涩,那是他写的,为何要找别人? 他只能闷闷的道:“不麻烦。” “怎么会不麻烦呢,大人你是衙门的捕头,定是有很多要事等着你处理的,哪里有空时刻过来,”她睁着眼真诚的道,“以前是我没留心,如今知晓了,定是不能再麻烦你了。” “姑娘还在在意那日听到的话吗?”符墨以为她心里是怕被别人说道,忙宽慰她道:“我昨日不是说了不用理会他们吗?……再说了,你记录税收这事务也不是一件小事,若是记错了,对日后的查阅也有很大影响,账房这处也是属于我管辖的,我来这里……也是合情合理的。” 宁如玉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看着他急切解释的样子,也难为他能想出这么一个借口,暗叹一口气,最终还是不忍心再逗弄他了,感激的冲他盈盈一笑,“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我以后记下了。” “嗯。”轻咳了一声,此时符大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偷偷抬眼去看她,见她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感激的说话,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失态,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对了,”宁如玉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荷包,从中倒出两个亮澄澄的小银宝,“这是上次欠大人的十两银子,这么久了才想起,真是不好意思。” 什么? 符墨一怔,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脑海里愣愣的想道,她为何要还他钱呢?他有些艰难的开口,“……不过是十两银子罢了,不必还了,姑娘还是拿回去吧。” 其实他心里早已忘了这回事。 当初借给她的时候,心里可怜她一个姑娘无依无靠,就没想过要她还。如今心里对她…那就更是不用要了。甚至他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想起这回事,似乎这样心里就欣慰了。 姑娘只向他借过钱呢。 他皱起眉,为何姑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要还他的钱呢?再一联想道刚刚姑娘对他多次的拒绝帮助,心里自然就想多了,仿佛还他的钱就要是跟他划清界线一般。心里愈发抵触着不肯收这钱。 ~~ 不过这次他还真是想多了。 自昨晚宁如玉慎重考虑过后想到的,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与他在一起,那在此之前还是先把钱给还了比较好。因为她认为感情是件纯粹的事,现在不还,以后真成了男女朋友后再还,他收或是不收,都会显得很尴尬。于是便想趁早把这些乱七八杂的关系给理清了。 再说了她如今每日都有进项,平日花的钱不多,挣了也有五六十两了,还欠他的钱并不吃力。 反正这钱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的,回过神来,她道:“这怎么可以呢,大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人放心吧,我还有钱呢。如今还了钱,以后真要什么急事再向大人借也不迟,对不对?” “好吧。”他犹豫了一下,被她说服了,最后还是把钱给拿过来了,末了忍不住叮嘱一句道:“以后若是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必拘谨,只管问我便是。”...只要她想,借多少都可以,不,给多少都愿意。 “真的呀?那说好了,若是以后我要借钱的话,大人可不准耍赖。”她欢快的道,说到最后,语气微微上扬,眉飞色舞的样子可怜可爱。 听到她欢快的语气,他一开始心里高兴,听到最后,却见她用了“耍赖”这么一个像是亲昵的人间才开的玩笑,不禁有些好笑,但又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二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话里不自觉就软了,“这自然当真。” (未完待续) 第53章 良久,符大人才压抑住内心的血潮澎湃,只觉脸上一片发烫。他努力维持平常的面无表情,有些艰难的别过脸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让她看出自己的异常,含糊着道:“姑娘不用客气。” 宁如玉见他一副不自然的样子,暗暗发笑,但也没有戳穿他,把篮子提起来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吧。”她率先走在前头,而身后的人紧跟着她。 只见她进了屋子后,突然从案几上垒起的书籍后面俯身取出一碟子。他正好奇她在做什么,便见她转过身来,手上碟子多了个碟子。那碟子上面装的正是他刚刚闷涩纠结了许久的浅绿色糕点,每块不过指头大小小巧玲珑呈半透明壮,晶莹透黄,像是饱满的娃娃般莹润可。在他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只见眼前的女子抿嘴冲他甜甜一笑,“大人可要尝尝我做今日做的糕点?” 他愣愣的道:“刚刚...姑娘不是已经分完了吗?” 她眨眨眼,“是啊,不过呢,不是知晓大人作昨日被派出去了吗?这是我特意留给大人的。” ...特意留给他的?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接过来,回过神来,心里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涌。若是说刚刚她无意中的那一句甜言蜜语是一剂定心剂,这一个举动可算得上是惊喜若狂了。 他胸口一热,便是以前得了陈大人的嘉赏也没这么愉悦过,脑中一下子涌出千言万语。但对着她笑盈盈的脸,突然觉得什么言语也描述不了他此刻内心的欢喜,舌头在口中打了个转,搜尽脑海也说不出一句应景的话。他只能道谢道:“多谢姑娘……”此刻他真恨自己没有杜润祺那样张口来的口才。 “大人怎么总是喊我姑娘呢?”宁如玉蹙起眉,有些不满的看着他,“若是大人在街上遇到我,谁知道你喊的是哪一个姑娘?”她突然有些期待他的反应。 果然符墨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又出现了那种窘然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那,那该如何喊姑娘呢?” 他内心又是纠结又是一阵甜蜜。姑娘说可以换个称呼,那我该如何叫她才好呢?宁姑娘……也是带着“姑娘”二字,万一她不喜欢怎么办? 不然叫如玉?如玉……姑娘的名字怎么那么好听。他在心底偷偷的喊了一声,顿时觉得整颗心都软了,那美好的感受缭绕在他胸腔中,让他一阵心神激荡。 ……不行,怎么可以这样直接叫姑娘的名字呢?实在太唐突了。他有些迟疑,万一姑娘生气了怎么办?她会不会认为我太无礼? 于是符大人又开始苦恼了。一边想要唤个亲近的名字,一边又怕姑娘会不喜欢。 “大人以后叫我如玉吧。”宁如玉面色坦然,似乎只是很随意的一说,“你是官府的捕头,本比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大,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他一窒,心跳微微加速,抬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正低着头收拾这桌子上的东西,仿佛刚刚那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又有些失落了。……原来姑娘没有别的意思啊…… 你想要什么意思?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他精神一凛,暗暗责备了自己,忙把那些 旖思的念头驱散,含糊的道,“我记下了。” “大人,你怎么不吃呢?”她转过身,见他还只是端着碟子不动。 他忙道:“哦……好。”于是伸手拿起捻起一块吃了,眼角瞥见她正笑盈盈的看着他,顿时胸口一热,三两口便将碟子上的绿豆糕吃完了。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 她歪着头问他,“大人觉得我做的糕点可好吃?” “好吃!”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话音刚落,见她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过了,脸上浮上窘然,脑子里搜刮了半天,干巴巴的解释:“我是说,姑娘做得糕点酥松可口,正合我的口味。” “这样啊,”她恍然般点点头,只是还没待他舒出一口气,便听她继续道:“既然大人喜欢,那我明日再给大人带一份吧。” 他的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微微加速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么说,明日还可以吃到姑娘亲手做的糕点? 这时他终于发觉姑娘今日的异常了。他轻轻蹙起眉,不得其解。为何他总觉得姑娘今日对他的态度特别的…亲近? 为什么姑娘会突然间对他这么好?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的心“砰砰”的跳动,有些不敢想下去。 但是因之前有过前车之鉴,那念头不过一转瞬便消失了他暗道,应该是他多想了。 事情证明确实是他想多了。 只听对面的小人儿顿了一下道:“反正明日我也要给杨捕快带,不过是多做一份罢了。” 果然是这样。 想到她竟然也要给杨小白做糕点,他不过是顺带的,脸色不悦了。当然这自然不会被宁如玉看见。他清咳一声,见她又转身去忙活了,只得安捺了心里的郁涩,道:“那姑娘先忙吧,我不打扰了。” 她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子里,她这才抬起头,脑子里闪过他今日多次吃瘪又窘然的样子,最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一旁已经空空的碟子,眼里闪过一丝狭促。 人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之前她没发现他的心思时,只觉得他无论都是一副肃然冷静的表情,仿佛天大的事也能面不改色,她以前可是跟他对视都觉得发怵的。 如今对他上了心,有了留意他的心思后,顿时觉得他的表情丰富极了。在外面院子杨小白对他说话那时,脸色板得像是别人欠他钱似的;还有她说要还钱给他时,眼神黯然,眉宇间还流露出一丝受伤,活像他才是欠债那个,害得她差点不忍了。后来她拿出糕点时,他的眼神一瞬间黑得发亮…… 她忍不住想笑,但内心又有些柔软。她从没谈过恋,也没体验过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一切的感受于她而言,都是新鲜的。特别是像他那样一板一眼不言苟笑的人,若是放在以前,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喜欢上一个人,还有这样情绪外露的一天。所以如今窥在眼里,只觉得像是一场梦。 宁如玉有预感,未来的某一天她定会喜欢上符大人。 因为他实在…太讨她喜欢了。 ~~ 自从看完册子后,她对裕华城的税收制度终于有了一定的了解,开始做起正事了。所谓的记录是这样的,官府的人收了税后记在专门的册子上,再传给账务处,由她重新整理后再纂写一遍,收录于账房里,以便日后查阅。因官府的人收税时是按区域来的,即去哪处收到哪处,不分百姓商贾,只管收了记录后便是。 所以她的工作比较繁琐,不但要将它们一一分类登记,遇到字迹潦草的还得琢磨上半天才能看懂。她伸了个懒腰,又继续写了起来。 宁如玉做事一向认真,自然心无旁骛。时间过得飞速,她却全无感觉,直到杨小白前来敲门给她送饭了,才惊觉原来已经晌午了。 “姑娘先休息一会吧。”杨小白有些不忍,劝她赶紧先吃午膳。 自她到衙门以来,都是杨小白负责给她送午膳的,一饭两菜一汤,用篮子装的。而装饭菜的则是个打磨的光滑的盒子,跟前世的饭盒很像。因为她是姑娘家,自然不可能跟一大堆男人一起挤饭堂吧。 她吃完后将盒子洗干净还给杨小白时,因她今日心情格外的好,便顺口的说了一句道:“这衙门的食盒做得也挺好看的。” 却没想到杨小白摇头道:“衙门没有食盒的,这是符大人给的。” “啊?”她惊讶极了。 他道:“衙门哪里会准备什么食盒?这个是姑娘来衙门做事时大人给我,让我给姑娘用的。” 她顿时有些错鄂。心里一点也没想到,他竟然心细至此,知晓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去跟衙门的人一起吃饭,还特意给她准备了食盒。随即心头涌上一丝甜蜜的暖意,抿唇一笑。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不经意的向他打探道:“小白,我问你个事。我怎么见符大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他挠了挠头道,“符伯父伯母在大人十六岁时便走了。” 她惊呼,“走了?” 见她震惊的样子,杨小白知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符伯父伯母游历去了,他们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喜欢四处游历。” 在杨小白的娓娓道来中,她才弄清了一切缘由。原来符墨的父亲曾也是个断案如神的捕快,平生志远是匡扶正义,为民请命。而符墨的母亲则大有来头,却是江湖上第一大派正和堂堂主的嫡亲妹妹严柔。 自古官府和衙门的人不相来往。一个是官府之人,一个是江湖门派,怎么会凑在一起呢?这说来还有另一番姻缘。 有一次符琂捕头外出办案时,恰好遇上江湖门派之间的决斗厮杀,其中一门派是正和堂。另一门派的人见打不过,恼羞成怒,便趁众人不注意时用暗器伤了严柔,一把将她推下了湖。说时迟那时快,便是符琂捕头反应迅速,一下子跳进去救了人。 这救人难免会有肌肤之亲,且还是这样的环境之下。符琂是那种十分传统死板的人,认为自己唐突了严姑娘,毁了她的清誉,果断提出要负责任。而严夫人却是江湖人,俗话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且当时是情况危急,哪里放在心上,自然是拒绝了。 可符琂捕头却不死心,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冒犯了严夫人,非要负起责任不可。于是几乎天天去正和堂守着,谁劝也没用,大有守到海枯石烂之势。 后来又经过了几次的英雄救美后,严夫人终于被他的诚心感动,答应嫁给了他,此后二人生活一直恩美满。直到婚后有一次严夫人无意中问起才知晓,原来符琂捕头早在救她前已对她一见倾心,这才会如此锲而不舍的守在正和堂。 ……宁如玉如今总算明白符墨的闷骚是怎么来的了。遗传的力量是强大。 二人婚后育了一子,便是符墨。在他十六岁当了裕华城的捕快那年,二人便将他扔给了严夫人的哥哥,也即是正和堂的堂主,接着便去游历闯荡江湖,匡扶正义了。 其实是去游山玩水罢了。 宁如玉感叹一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严夫人是正和堂堂主的嫡亲妹妹,那堂主便是他的舅舅! 她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公务员——没想到他背后,竟然还有个如此有权势的靠山啊!(83中文 .83.) 第54章 完美谋杀(一) 宁如玉咋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可她之前没听人说过呢? “因为大人一直在衙门里,平时很少与正和堂的人来往,故知晓的人鲜少。”他挠了挠头,“不过姑娘也不是外人,知道了也没事。”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微妙。 本来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比她社会地位高一点点的小公务员,却没想到这会绕身一变,便成了黑社会老大的嫡亲侄子,这落差实在…太大了。她甚至考虑要不要放弃之前的念头了。 但转念一想,她喜欢的是他的人,与他的背景有什么关系…这么想后,这才放下了心里的那点芥蒂。 年轻轻轻能自力更生,还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成,她默默在心里给他加了一分。 接着她又不露痕迹的问了几句关于符大人生活习性和德行方面的问题。从杨小白的回答中她得知符墨这人,生活上十分的严谨自律,既不好赌,也不酗酒,非必要场合几乎滴酒不沾。平日里没有什么娱乐,唯一的兴趣的是破案和抓拿犯人。每日早起晚归,过着衙门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便是平时的节假日也都是在衙门度过的。 她寻思道,生活作风优良这点,值得肯定;至于工作狂这点不好说,好的来说可以说他这人勤快负责,有担当;但若是太过勤勉,十几天也没不着面,那也不太好吧。 扯了个笑,经过多次的旁敲侧击后,她终于问出了萦绕在心头最想打探的问题——是符墨平日里会不会去什么风月场所快活什么的。 她对他这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别忘了身边还有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真怕被他带坏了。 杨小白正色道:“大人一向不近女色,怎么可能会去那些地方呢?”话里隐隐有些不满,仿佛她怀疑大人的人品是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皱起眉不解的道:“姑娘今日怎么打探起大人来了?还问些如此奇怪的问题?” 她一怔,大窘,“这个,是随便问问……”她有些语塞,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目的。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突然灵光一闪,忙道:“上次大人不是送过我回去?正好被我隔壁的大嫂看见了,说她家里的侄女正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想要给大人说媒呢,这不,托了我打探下风声。我不好推辞只好应了……” “原来如此,”杨小白仍蹙着眉,摇了摇头道:“姑娘还是趁早回绝了她吧,大人绝对不会去相看的。” “?” 他一副果断的表情,“以前不知多少江湖侠女慕大人,都被大人一口回绝了,我跟在大人身边好几年了,我也没见过大人对哪个女子有什么亲近呢。” “不是吧?”她故作惊讶。 他神色认真的道:“这自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骗姑娘?” “是是,”她讪笑道,“那我待会回去回绝她。”被杨小白点破后,她不敢再问下去了,随意扯了个话题将话岔开,见他似乎不再留意了,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幸好该问的也已经问的差不多了。这一圈下来,对符墨也有了不少了解,特别是他没有情史这一块,相当的满意。 他怎么……那么讨她欢喜呢?她歪着头道,符大人真是越看越有忠犬的潜质。 ** 华灯初上时分,是街市大酒楼最繁荣的时刻。街市上灯火明亮,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将整个街道照得透亮,影子在灯下拉得老长,随着风轻轻晃动。商铺的门帘上挂着条条青色的流苏,迎风招展。 此时的迎春楼正是最热闹之时。迎春楼是裕华城最大的酒楼之一,生意十分的兴隆,每日都人来人往客满为患。屋檐下挂着大大的招牌,黑底金字在通红的灯笼的照耀下绅甚是华贵大气。 只见三楼里,空气中漂浮着纸醉金迷的气息,穿梭于间中的宾客皆是衣着华贵的公子少爷,谈笑风生,喝酒玩乐,喧闹无比。 ~~ 芩少坐在三楼一隅,桌前只摆着一酒一菜,神色不紧不慢,在一众宾客中显得格格不入。他静静的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眼角却是一直看着坐在他前方正和几个公子喝的一脸兴起的许称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酒楼中的宾客已经逐渐散去,很快便只剩下寥寥几人。脸色通红的许称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仍是一脸兴奋,吆喝着众人道:“来,谭公子,继续喝,今夜不醉无归!” 被称为谭公子那人忙扶住他的身子,为难的道:“许公子,天色已经很晚了,你看大家也醉了,还是早些回去,咱们明日再约如何?” 许称文一把推开他,哼了一声道:“一点用也没有,不过是才喝两三个时辰便怕了。瞧你哪里像个爷们,真是扫兴!” “是是,许公子说的是。”那人任由他责骂,一脸讨好,“还是许公子最厉害。” 众人纷纷附和。 “那当然,论酒量谁能比得过我?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许称文喝了一声,撑着摇晃的身子指着他们,“敢不敢再与我比试?” “不敢不敢,”那几个公子道,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许公子你看,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呢,都这么晚了……不如咱们先散了,我们兄弟三人明日再继续陪公子可好?” 许称文心头涌上一股不满,挥着手道,“算了算了,真是败兴,赶紧滚回去吧。” 谭公子小心翼翼的想要去扶他,”那...我们先送公子回房吧?” 他大手一挥,打掉谭公子的手,差点一个踉跄,身形晃了晃,还是站定了,不耐烦的道:“不用你们扶,我没醉!这点酒还想难倒我?”说着不再理会他们,自己转身走了。 他晚上一般都不回府,酒楼中有他常住的房间。他睁着迷糊的眼,跌跌荡荡的回到房前,一把推开门,嘴里不知嚷着什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后,酒色上涌,觉得浑身燥热无比,便去了内室准备更衣沐浴。因他经常在这里住,酒楼的小二早已摸清了他的习惯,知晓他每每喝完酒后便要沐浴,在他回前便为他备好了热水。 一旁的芩少璟一直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在他起身离开大厅后,他便也悄声跟了上去,目送着他推门进去。此时的走廊上寂静无声,并无人经过,几乎所有房间的灯火已经熄了,昏黄的灯光打在廊道上,染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为了今日他已经准备了许久。 他连续跟踪了半个月,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知晓他几乎每晚都会和几个公子一起在在这里喝酒作乐,很晚才散去。 他在酒楼里留宿,这间房是他常住的。 回房后并不会倒在床上直接睡去,他有沐浴的习惯。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出许称文不耐烦的声音。 芩少璟面上并无一点波澜,推开门进了去,环顾一周,听见内室里传来声音。他静静的走了进去,只见许称文正背对着他似乎正要解衣裳,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是并不认识的人,皱起眉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芩少憬堆出个讨好的笑,微微弯着腰,态度恭谦的的拱手行礼道:“许公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付家布坊的人,是跟你父亲做过生意那个付家…”这个动作他已经对着镜子练了很多遍,确信自己现在看起来像那些去巴结许家的公子一般。 “有什么事你直说,我忙得很。”许称文不耐烦的扯了扯衣领。 “是是,”他装作一副忐忑又讨好的样子,态度更加卑谦,“是这样的,我们付家布坊是听过许老爷的绸缎铺子最近要进一批货,想劳烦许少爷,能否在许老爷面前美言几句,我们付家一定感激不尽…”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小沓银票,谄媚的走上去。 离他三四步的距离。 “原来是这样…”许称文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银票,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却没有去接,嘴角勾起个笑,连个眼神也不给他,“这个得看本公子心情,若是本公子心情好,倒可以在我父亲面前提上一句……” “多谢许公子多谢许公子,”芩少憬作万分感谢状。 许称文傲慢的睨了他一眼,冲他挥手,“你先出去吧,明日再来找我。”真是的,一点眼色也没有,明知这么晚了才过来,一点规矩也不懂! 他今日心情好,不跟这种人计较。他露出个嘲讽的笑,看这人的样子,定又是那种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只会死读书的富家公子,这种讨好的人他见多了。 芩少憬生怕惹他生气般快声的应下,慢慢的退下去,见他有些摇晃的样子,哎呀了一声,忙关切的又走上前,这是靠得非常的近,二人间只隔了半步远,口里道:“许公子你喝醉了,我先扶你出去吧…”顺着伸出手去扶住他。 许称文此刻确实有些晕晕的,挣扎了一下,低下头去解身上的衣裳,“不用你管,我要洗澡…” “公子,你真的醉了…”芩少憬关切不已,左手扶着他的肩膀,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另一手却从袖中取出一细小的银针,紧紧的捏在指间。 许称文哼了一声,推开他,“你说谁醉了?告诉你我酒量好得很!”身子却摇晃着差点倒下去,幸好一把抓住眼前的木桶。 “公子小心!”芩少憬惊呼一声,顺势又扶住他的身子。这会许称文也终于察觉自己是真的醉了,嘴上嘟囔了一声,只得让他扶着,却还是毫无避讳的继续脱衣裳。 看着他似乎还在低着头去解衣裳上的结,顿时收了脸上的表情,探上他颈后上方被乌发掩住的**位,用力的扎了上去。 接着便见眼前的人闷哼一声,软软的倒了。他伸手扶住,尽量不去接触许称文的身子。语气有些着急的喊了他几声,“许公子你怎么了?许公子?!” 许称文的头垂在胸前,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慢慢的将他往身下的方向放倒。而他的前面正是个盛满了水冒着热气的木桶。芩少憬一步步的引着他的身子倒下去,直至他的头慢慢的沉下水中。 正在此时,许称文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芩少憬一惊,忙快速的用力的按住他的头和身子,以免他浮上来。但他内心并不慌张,因为他知晓这是正常反应。 很快,身下的人再也没有动静了,唯剩发丝漂浮在水面。 过了一刻钟后,他慢慢的松手,只见身下的人大半个身子已经沉在了水中,双手自然的垂下,木桶正好悬着他的腰身,即使他放开了手,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退了半步,立着看了一会,确信他已经死了,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也难免,第一次杀/人是这样的。(83中文 .83.) 第55章 完美谋杀(二) 芩少憬上前探了下他的脉搏,已经停止。接着又仔细查看了周围,确定没有留下地上自己的任何痕迹。 从进入到杀掉许称文,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 悄声打开门,谨慎的张望了下,走廊上没有任何的人影,他松了口气,低下头快步的走出去。 待他走出迎春楼时,街上的行人已经逐渐散去,小贩的吆喝声也渐愈降了下来。他回过头,静静伫立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乐器声,内心毫无波澜,仿佛刚刚发生那一幕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到了明日,会传出许家许大公子溺水而亡的消息。 芩少璟在嘴角勾起个微笑,随即转回头,眼神透出一丝坚定,大步朝街上远去的人群中走去。 ** 亥时一刻,正好回到家中。芩少璟推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上烛火,漆黑的室子瞬间被照亮。他坐在镜子前,抬起手慢慢的开始卸掉脸上的妆。很快,镜子里苍白无神的削瘦模样逐渐消失,出现了一张坚毅的五官,灯火中的轮廓棱角分明,英挺剑眉下,是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 接着他起身去了内室,将身上的华贵衣衫换下,洗掉身子在酒楼里沾染了酒气的气息,换上自己平日里穿的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他凝眉回想自己从进入许称文房间里的每一个举动,确信自己没有做过其他多余的事。其实他心里知道自己是不会出差错的,对于这个他有很大的信心,不过是往日谨慎形成的习惯罢了。 让他比较没有把握的只会是其他因素:比如进出许称文的房间时,有没有客人或者小二看见。他当时记得的是走廊上十分安静,也没有任何人经过。那一层楼客房大多都是漆黑的,很多客人已经入睡了,只有寥寥几个还是亮着灯的。 但是世上总会有很多意外。也许在他进去那一刻,或许刚好有别的客人打开房门走出来,又恰好留意到他进去了呢?又或者在他走出去时,被小二无意中看见他从楼上下来,记住了他了呢? 不过他心里也并不是很担心。一来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小的;二来,在他行动前,早已想到了,所以在他跟踪许称文时所用的衣衫都是另外置办的。 思及至此,他微微一笑,打开眼前的本子。映入眼内的是,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字,上面记载了他这半个月跟踪许称文所记录下来的信息。 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不作好万分的准备,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杀人。 可是谁没有第一次呢? 像他多年前第一次触摸冰冷的尸体时心里会害怕得颤颤发抖。后来熟练后,无论是对着多么腐烂的尸体,也能镇定自若的一边验尸一边跟手下说话。 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看着纸上的名字,用毛笔划去“许称文”三个字。 * 次日,芩少璟慢条斯理的吃完早膳,又去书房看了会书,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出了门。这次他穿的是自己平常的衣衫。 他再次来到迎春楼,抬头看了一眼黑底金字的招牌,刚想进去,突然听见里面阵阵喧闹声,吵杂无比。他一顿,又恢复回面无表情的样子,走了进去。 “迎春楼里死人了!赶紧去报官啊!”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接着喧闹声更沸腾了。他快步走进去,只见里面的客人都站着仰头看向楼上客房的方向,对着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客房前更是人满为患,几乎将整层楼都堵住了。每一层楼的栏杆处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的不可置信,有的摇头叹息。 芩少璟正想跟着众人上去,突然感觉身后被人拉了一把,一人目光诧异的看着他,“公子,你上去干嘛?“ 他一怔,道,“来客栈自然是去吃饭。” “上面可是死了人,你还吃得下?”那人张着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芩少璟挠了挠头,“原来酒楼死了人啊,我说怎么今日怎么楼上那么多人。这位兄台,你可知上面死的是谁?” 那人压低声道:“听说死的人是许家的大公子。许家你知晓吧,是那个在咱们裕华城里数一数二的开绸缎铺子的许家。” “竟是他?”他惊讶的道,“怎么会这样呢?对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酒楼里的人都说他是溺死的。”那人摇着头有些可惜的道,“我听小二说,是他昨晚喝醉了,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栽到木桶里被溺死了——唉,你说那许公子也真是的,喝醉了不好好休憩,去什么沐浴呢?” “原来是这样啊,”芩少璟恍然大悟,“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报官呢?” “报了报了,官府的人还没到呢。” 他松了口气,“那好。”然后朝他道了谢,“既然这样,相信官府的人很快会来了,我还是先去吃饭好了。” 那人见他执意要上去,摇了摇头,又看周围都是涌着要上去看热闹的人群,任他去了。 ~~ 芩少璟并没有跟着众人去客房看热闹,而是去了昨晚许称文喝酒作乐的三楼,挑了个靠窗又能看清楼内四周的位子,唤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像寻常来吃饭的客人。 事发已经过了好一会,很多客人也早已回到位子继续吃午膳,所以他此时在人群中并不显得突兀。 正吃着饭,忽闻楼下又响起一阵喧闹声,有人嚷着,“官府的人来了,官府的人来了!” 他夹菜的筷子一顿。 接着他见十来个面色严肃的捕快快步上了来,开始大声驱散客房前的人群,“官府办案,闲人速速让开!” “让开让开,闲杂人等都出去!” 众人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楼内的客人一边吃着饭一边留意着那里动静。 他眯了眯眼,只觉带头那个一身青衣的捕头的背影有些熟悉。想了许久,无果。 他自嘲的摇摇头,他已经六七年没有回过裕华城了,定是自己看错了。于是转回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客房里的捕快终于抬着蒙了白布的担架出来。一掌柜引着捕快们到了昨晚许称文所坐的桌子,正哈腰点头的回答那个捕头的问话。因离得有些远,那捕头的模样看得并不真切,他只隐隐觉得那人神色严肃,气势凌然。 芩少憬知晓那是官府的例常查案过程,心里道,也不知道现在裕华城的捕快办案如何?会不会查到什么呢? 于是他等了一会,直到那几个捕快交头接耳说话,似乎也快要结束了,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别的行动,心里放松下来,顿时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于是起身准备回去。 走时他故作无意慢慢的经过那一桌子,眼睛看着前方,却是暗暗竖起了耳朵,留意他们的谈话。只是无奈他们说话的声音低沉,他什么也没听到,心里有些惋惜。 但是一转念,想到他们什么也查不到时,心里又轻快起来。正想转身下楼,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颇为急切的声音—— “前面的公子,请留步!” 他猛地回过头来,却见一年轻的捕快急急的朝他走去。他的心倏的一跳,怔怔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捕快服,脸上不显,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捕快为什么会叫住他,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 不,不可能的。他在心里摇头,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断不会被人发现。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露出疑惑而惊讶的表情,“官差大爷,有什么事吗?” 那捕快道:“公子,我们大人有请,劳烦你过去一下。” 他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飞快地看了不远处穿着一身青衣浑身上下散发着威严的身影一眼,却见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保持脸上的镇定,对捕快扯出个笑,道:“自然可以,不知叫小人过去有什么事呢?” 捕快道:“公子过去便知晓了。” “是。”他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他过去。 难道他昨晚出了什么错?还是被人发现了?他脑海里涌现无数个念头。 “芩大哥。”正想着,那捕头突然转过身子,对上他的眼。四目对视,只见对方眼内隐隐带着笑意。 他一怔。 那人继续道,“芩大哥,你可还记得我?” “你是?”芩少璟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顿时有些吃惊,“你是……符墨?” 符墨严肃的表情瞬间消融,冲他点了点头,“想不到芩大哥还记得我。” 芩少璟也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裕华城的捕头竟然是他?! ……他明明记得那年他离开裕华城的时候,符墨也不过十五六岁。 半晌,他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顿时心头涌上一股潮涌,只觉时光荏苒,没想到转眼间昔日好友已是裕华城的捕头;又觉世事难料,竟在今日这样的时刻重逢,再想想双方的身份,心里更是复杂难言。 “芩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符墨看着他道。 他定了定心神,震惊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没有被发现好… 他忙笑着回道,“已经回了两个月有余。” 正在此时,有捕快在符墨耳边耳语了几句,他稍一沉吟,对芩少憬道,“芩大哥,你先稍等半刻——对了,芩大哥可否帮忙验一下尸体?” 他的心又是一跳,听见对方继续道:“衙门的仵作今日恰好有事,还没赶到。看来今日遇到你也是缘分,可否劳烦下你帮忙?” 不能去。 他心里倏的升起一个怪异的念头,下意识想拒绝。 于是有些迟疑的道:“这个……我已经不做仵作多年了。若是验错岂不是阻碍了你办案?还是算了吧。” “芩大哥在开玩笑吧?”符墨的嘴角勾起个笑,“若你也会验错,那整个裕华城也找不到会验的仵作了。”(83中文 .83.) 第56章 完美谋杀(三) 听了他的话,芩少璟犹豫了一下,只得点头道:“好吧。尸首在哪里?”他无法再推迟,不然的话,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符墨冲他微微一笑,招手对下属道:“将许公子的尸体抬过来。” 很快担架便被抬到眼前。芩少璟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戴上捕快递过来的特制手套,俯下身子半蹲着,慢慢的掀开白布。映入眼内的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被水浸泡了一夜的脸浮肿得可怕,脸上深一块浅一块的肿胀,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整张脸看起来惨不忍睹,连一旁的捕快也忍不住面露不适,纷纷侧过头。芩少璟面无异色的伸手查看他的五官,又检查了身上各处。 符墨跟着俯下身子问他,“怎么样?” 他一边看一边肃脸道:“看他脸色肿胀的程度,应是被浸泡了一夜无疑。你们发现他时,他的尸体是怎么样的?” “他是被酒楼的小二发现的,我们到达时,他的头部至后背上方都浸在水中,腰悬在木桶边缘,”符墨指着尸体,向他详细的描述了当时的死状,然后问他,“你觉得如何?”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装作认真查看尸体,并不与他对视,“我只负责验尸,其他的一概不管,更何况我已经不是衙门的人了,跟我说于理不合。” 符墨闻言轻轻一笑,“既然芩大哥这样说了,那我也不问了。”于是继续凝眉盯着他验尸的动作。 芩少璟除掉他上身的衣衫,仔细检查他身上,又将他翻转去看他的后背。他瞥了一眼昨晚被他扎了银针的地方,一顿,视线快速的往下移,心里却是微微放松。因为那处伤口掩在头发里,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许称文的头部被水浸泡了一夜,算剃掉头发,那伤口几乎也是看不出来的了。 “好了,”他抬起头,将手套除掉,对符墨道:“死者身上有很大的酒味,应是喝了不少酒,身上肌肉平缓,没有任何伤口、淤青或是挣扎的痕迹。”他所说的验尸结果皆属实。 符墨这人不是一般的捕快,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破案能力十分的强。所以无论死者身上有没有他的线索,他都只会如实的报告。若是刻意隐瞒,一旦被发现。只会引起他的怀疑。 他没想到符墨会是裕华城的捕头……他暗暗提醒自己,以后的行动一定要更加警惕。 “这么说,许公子是醉酒溺水的了。”一捕快突然快言道,“这徐公子也真是的,喝醉了酒不去睡,非要洗什么澡?可惜了……” 符墨看了那捕快一眼,挥挥手示意他们将尸体盖上白布抬出去,“派人通知许家的人。”然后冲芩少璟点点头,“辛苦你了。” 他拱手淡淡的道,“不客气。” ** 一家雅致的茶馆内。 二人相对而坐,桌前的杯子上缭绕着淡淡的水汽。 符墨喝了一口茶,冲眼前的人微微一笑,这才道:“说来我们二人已经六七年不见了。” “是啊,”芩少璟道:“光阴似箭,想我当初离开裕华城时,也不过是十八岁,转眼便过去这么久了。”他叹息一声,举杯喝了茶,不禁回想起往事。七年前他还是裕华城的仵作,而现在,已经是一满身铜臭的商人了。 “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芩少璟回过神来,“我现在在徐州的姑父处。这次回来,是为了给父亲扫墓……毕竟这么久没回过来了,所以准备多呆一段时间。” “你还要回去?”符墨一怔,有些怅然,“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便不走了。” “我早已不做仵作了,现在正在接手我姑父的商行,每日都要外出奔波,恐怕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了。” 符墨皱起眉头,“真的不再做仵作了?会不会太可惜了…若你现在想改主意,衙门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摇了摇头,“我心意已决。更何况做商人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我现在的日子,不也过得挺好?” “只是你现在所做的,非你心中所愿。”符墨一针见血,“这样你心里过得真的快活?” 芩少璟一愣,脸上浮出一个苦笑,“人生不是这样过去的……久了习惯了。符墨,别再用过去的眼光看我,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芩仵作了。” “若是当初你的父亲没有出事,那你也不会被你姑父带走……”符墨转着手中的杯子道,“自你走后,衙门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仵作了。当初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在衙门共事,你却这样走了……” 他沉默半晌,“对不住,是我食言了。” 他微微出神,忆起以前。他和符墨是从小相识的好友,当时符墨的父亲是衙门的捕头,而他的父亲则是仵作。受父辈的影响,二人都对衙门非常感兴趣,经常会随父亲到衙门去。二人兴趣相仿,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虽然二人相差三岁,但并不妨碍他们成为知己。 比起破案,他更喜欢验尸,渴望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优异的仵作。当时符墨便道,待他们长大后,要一起到衙门共事。后来在十六岁那年,他真的当上了仵作,并协助衙门的捕快破了许多案子。 一直到他十八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一起江湖案子中不幸中毒身亡,芩家只剩下了他。后来他姑父知晓消息后赶过来,让他辞了衙门的工,将他带回了徐州。 这一去,便是七年。 ……… “好了,别再说以前的事了,说说现在吧,”他回过神来,换上轻松的口吻,“你如今当上梦寐以求的捕快,还成了捕头,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还行。”符墨微微露出个笑。 “你也二十多岁了,应该成家了吧。”芩少璟打趣他道,“什么时候带弟媳给我看看?” 符墨难得的有点窘,“如今独身一人,还没成家。” “哈哈,”他大笑,“可不能只顾着案子,也要认识些姑娘才行。要不要大哥帮你介绍几个?” “不用了,”他忙推辞。 芩少璟眯了眯眼,“这么说,是自己有了喜欢的姑娘吧。甚好甚好.……到时候别忘了给大哥寄喜柬。” 符墨汗颜,手握拳在唇上轻咳一声,“大哥现在呢?” 他指着自己,“我?如今生意正上轨道,每日都要外出奔忙,还是不要耽误别人家的姑娘了。” 二人继续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茶馆的客人渐渐散去,符墨起身抱歉的拱手道:“我等下还要回衙门,先告辞了。” 芩少璟爽快的点头起身,“你去忙吧,我也要回去了,下次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目送符墨出去,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他收回脸上的笑,神色一下子肃然起来。 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少的……他眯了眯眼,而且他相信,很快他们又会再次见面了。 ……为什么裕华城的捕头要是他呢?芩少璟心里百味陈杂,其实他心里真的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 但是他决定了的事,是不会再改变的。他定了定心神,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符墨,对不住。 ** 与芩少璟告别后,符墨回到了衙门。 “你可算是回来了。”刚进去签押房,便听到里面传来杜润祺的声音,“衙门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呢符大人。” 符墨皱起眉看着他坐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怎么了?” “许家的人来了,说要将许公子的尸体带回去呢。”他摊手,“我等了你许久,你再不回来我撑不住了。”说是这么说,神色却是一点也不急。 他道:“那你去验过尸体了吗?结果如何?” “已经验了。”杜润祺道,“是酒醉溺水死亡的,身上没有其他痕迹,应该是许公子自己不小心栽进去的……不过听说这许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爷。” 他蹙眉,“既然这样,那结案吧。”说着他在杜润祺的验尸公文上签了字,递给他,“你把这个交给陈大人,待他批阅后便可放人了。” 待他走后,符墨坐下来凝眉,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为何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重新将案子梳理了一遍。据掌柜道,这许公子是他们酒楼的常客,一个月有大半个月都是在他那里与其他公子喝酒作乐,晚上也常在酒楼过夜,事发的房间是他常住的。 昨晚许公子与三位公子一直在三楼喝到很晚,然后直接回了房便没再出来。掌柜说,许公子还有个奇怪的习惯,是喝完酒后喜沐浴一番,故小二早早便给他备好了热水。许称文在酒楼喝酒一向不带小厮服侍,也不要小二服侍,一般在他回房后,也不会有小二去打扰。故一直到了早上,小二想去将昨晚的木桶搬出来时,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捕快盘问了许称文周围客房的客人,皆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昨晚与他喝酒的几位公子也问过了,据他们说,许称文回房后他们也回家了。 喝醉酒溺水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蹙起的眉头松了松,也许是他多心了,芩少憬和杜润祺的验尸结果都一样——应该是许称文自己不小心栽进去的了。 想到这,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衙门下工的时辰了,便起身出门。 刚进去账房所在的院子,只见不远处宁如玉正和一老捕快说着话,眉宇间隐隐有些愁色。 他快步走过去。 二人听见了脚步声,纷纷转过头去看他,宁如玉冲他打了个招呼,“大人。”老捕快行了礼,很快便退下去了。 “怎么了?”他低头看她,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宁如玉回过神来,皱起眉头道,“没事——对了大人,你可知东胡同三十号是在哪条街?”(83中文 .83.) 第57章 不依不饶 “东胡同?” “是这样的,”她蹙起眉烦恼的道,“前几天下雨时发现房间的屋顶漏水了。刚问了赵老捕快,他说在东胡同街那里有人会修,所以我想说去找……” 符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用!” “啊?”宁如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断了,顿时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他被她一看,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正好我现在有空,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真的?”她眼睛一亮,很开心的道,“那麻烦大人了。” 符墨听着她甜甜的话,胸口一热,迎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微笑着道:“不过区区小事,没有什么麻烦的。”在他心里,只要她开口哪有什么是不愿意的,更何况是修葺屋顶这种小事? 随即,他想到她一个娇弱女子独居,什么事都要靠她一人亲力亲为,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怜意,暗暗叮嘱自己以后一定要留心。 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嘱咐她一二,好让她记得。他转过头神色肃然的道,“姑娘这样做对了,以后再有像这样的粗重活儿,千万不可自己去动手,很危险的知道吗?有什么麻烦来衙门找我或者杨捕快。”这话说得正直凌然,面不改色。 “是是,大人说的是,我会注意的。”她听着他一本正经说教的但又掩不住担忧之意的语气,心里涌起一股甜蜜,好不容易才忍住内心的笑意,与他一同走出衙门。 ~~ 眼角瞥到他明明很关心自己,但面上却永远保持着那一副正直深沉的表情,心里的邪恶因子不知怎么突突的冒了出来。她眼珠子转了转,抑住微微上扬的唇,“那我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大人吗?” 符墨被她信赖般的眼神一看,顿时豪气横生,郑重的点点头,“当然可以了。” “大人,你对我真好!”她感动般的看着他,眼睛又黑又亮。见他表情微微放松之时,突然话锋一转,蹙起眉头,“可是为什么呢?是不是大人对每个无依无靠的女子都这样好?” 他脸上顿时出现错愕的表情。她心里吃吃发笑,却趁胜追击,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无法逃避,“大人平时是不是也帮过很多像我这样的女子啊?” “没……”符墨被她甩出的一连串问题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否认,待他完全听明白她的问话后,心一跳,忙道:“没有这样的事。” “大人的意思是?”她皱起眉头,有些想不明白的道:“大人是想说不是对每个无依无靠的女子都这样好,还是说是没帮过那些女子?”她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只对过我这么好啊?” 符墨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跳出胸口。 以前无论遇过多么千钧一发或是危在旦夕的事,他都没试过像今天这么紧张。面对她如此懵懂不解又大胆直率的问话,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张张口,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要否认,话到了口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背隐隐泛出了汗,但他已无暇顾及,只觉自己脸上一片发烫,再也不敢与她对视,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憋了半天才挤出话,“我……也是第一次。当初害得姑娘摔下树是我的错,自然要对姑娘负责……更何况你是宁前辈唯一的女儿,我们这些晚辈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对我负责?”她微微拖长尾音,朝他更逼近了一步,瞪大了眼,语气更是疑惑,“可是我当初受伤也不全是你的错,大人却一直对我这么好……原来大人一直是在对我负责吗?” “如玉,这个…我…”他的嗓子干得冒烟,生平第一次被人堵得无话可说。那些借口是他胡乱想出来搪塞她的,“负责”什么的更是他一时脱口而出的,本意只想赶紧澄清自己,哪里想过这些绕绕弯弯的念头。 更没想到竟被她一下子抓住了字眼,纠缠不休的非要问个明白,而且这话到了她口中,他怎么觉得有那么一丝……暧昧。 在古代,“负责”这样的话若是出现在男女之间,通常是男子对女子许下一生的承诺,所以一般不会被人轻易说出来的……符墨的手心渗出了汗,脑子“嗡”的一声,难道如玉猜到了他对她的…… 他的眼睛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上仍是蹙着眉头疑惑不解的表情,仿佛刚刚的问话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再看她的眼神澄净坦荡,哪有半分女子该有的羞怯... 难道是他想多了?他忍不住松了松眉头,如玉真的没有看出异样? 原来她只是好奇罢了,他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心跳也逐渐平稳了。不是好…… 但她若是真的知晓了,那他岂不是趁这个机会向她说明白…… “大人?” “嗯,”他终于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正斟酌着该如何回答,既不能让她心里起惑,又能将话圆过来,“这个...” 她歪着头,难得的看着他被她堵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极力憋住想笑的冲动,突然有种在欺负他的即视感,有一瞬间又觉得他的样子又可怜又无措。随即心里痒痒的,整个心都愉悦起来了: 符大人,你怎么这么讨我欢喜呢? ~~ 反正他看不出她是故意的。于是她继续不依不饶的道:“你为什么想要对我负责啊?你还没说呢,难道大人以后遇到无依无靠的女子,也会像这样对她负责?” “不,不是的,”他正欲向她“解释”一番,好打消她的好奇之心,却没想到她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语气似嗔似怪,他顿时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砰砰”加速了。 “不是的,因为你是……”静默了半刻,他在脑海里搜索半天,这才干巴巴的又把刚刚的话拿出来,“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因为姑娘之前的受伤是因我而起的,且你又是宁前辈的女儿,所以才会对姑娘负…”急上来他又差点失言,忙道,“才会这么帮助姑娘。若是再遇到别的身世可怜的女子,自然会有衙门去处理的……” 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大人你可以再义正言辞些。 我告诉你,你这样是要注孤生的。 “若大人不是衙门的人,那大人还会这样对我这样好吗?” “我……”他又语塞了,这下连额头也出了细汗,整个人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她。 她脸上闪着愉悦的光芒,“大人我刚刚是开个玩笑啦,你不用答我了。” “什么?”他下意识的道。 她捂嘴轻笑,“我心里知道大人和杨捕快都是心善的人,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多加关照的,对不对?” 符墨心里的压迫感逐渐消失了,却又倏的升起一丝失落惘然,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 好像小时被夫子抽查功课前一刻被告知不用考核了,侥幸宽心的同时,又有一点怅然若失。他动了动唇,只得顺着她的话道:“这是应该的,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她乖巧的点头称是,不再继续问下去。她本来趁此机会逗弄下他,看看他能隐瞒到什么地步。但看到他窘迫得额头都出汗了,心里顿时又不忍了。 还是算了吧,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想起听说他今日出去办案了,于是随口问起道:“大人今日出去遇到了什么案子?” “也算不上什么案子,”说到这个,他清了清喉咙,又恢复了平日肃然认真的样子,刚刚的无措和紧张仿佛从没出现过,腰板也直了,“昨晚迎春酒楼里有人酒醉掉进浴桶里溺水身亡了……杜神医已经验过尸了,确是意外无疑,已让许家的人将许公子的尸首领了回去。”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酒楼客房里住着那么多人,这个许公子栽下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人听到动静?这还真是奇怪啊。”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欲回想,却怎么也抓不住。接着便听她笑了笑道:“也许是我想多了,连杜神医都这么说了,那定是不会错了。” 他深锁着眉头,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 说话间,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宁如玉的门前,她上前开了门,和他一起进去。 当初看屋子的时候,只顾看里外,忘了查看屋顶,不过幸好漏水的也只是一小处地方。 屋顶上面铺的是灰黑色的瓦片。 宁如玉这才突然想起,叫了一声,“我忘记了…不知道修葺屋顶还需要什么?”她对这个还真没什么概念,要知道如今算在现代农村,也很少能见到这种古式的瓦屋了。 符墨轻笑一声,“待我先去看看再说吧,对了,是哪处漏水了?” “只有房里角落一处是漏水的,但并不是很厉害。”她想了想,边说边推门道,“我带你进去看看清楚了。” “……好。”他犹豫了半晌,还是跟在她身后进去了。他一开始理所当然的以为漏水的地方是大厅上的房顶,便没有细听。直到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才知晓,原来漏水的是…她的房间。 姑娘的房间啊! 他的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刷过心头,痒痒的,心里又是煎熬又是甜蜜。 第一次进去她的房里,还是上次她身子不舒服时,当时他一心只顾着关心她的身子,哪里有什么心思打量过房内的摆设。 如今眼看将要故地重游,他的心不自觉微微加速,心神不禁的有些**……非礼勿视! 深深植根于内心的道德教诲此时从脑海里又跳了出来,瞬间将他的心神激荡打得七零八落。 姑娘家的房间岂是能乱看的? 回过神后,他脸色发烫,暗暗责骂了自己。这才定了定心神,将刚冒出头的旖旎之意无情的掐断在萌芽之中。 待会算进了房间,也断不可冒犯了……他在心里警诫自己道。 一旦天人交战后的符大人终于说服了自己,满腹的正气凛然,却瞬间被她的话打的七零八落。 “是这里。虽然这间房平时只是放着杂物并不住人,但我恐漏水会打湿杂物,还是早些修葺比较好。”她将他引到一房前,猛地打开,只见里面堆放着扫帚、木桶等杂物,指着角落处湿了一片的地方道,“大人看看,可还能修?” “……” 他静默。原来姑娘说的房间,是这里啊。他还以为指的是……他压下腹中的怅惘郁闷,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叠起精神仰头去查看屋顶。只见层层叠叠的瓦片上面透出指甲大小的缝隙,映出亮光。他当下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应是当初瓦片的人粗心造成的,因角落处不像在中间那么平坦,便放少了瓦片,导致大风时吹松了瓦片,这才漏了缝隙出来。 这并不难。他沉吟一下,转身出了去。 宁如玉正好奇他怎么一声不响的出去了,立在那里看了屋顶半晌,这么快看出问题了? 待她到了外面时,一抬头,只见符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立在了屋顶上。屋顶上只有木梁和瓦片支撑,屋顶又高,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道:“大人,你要小心。” 符墨微微低头,见下方的宁如玉正仰着头看他,神色紧张,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关心,他心里一暖,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我有武功。”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在上面的步伐沉稳,神色自若,犹如在平地行走,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去。 因这会她也没有事做,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了下来。什么也不做,支着下巴,盯着他忙碌的身影看。 符墨是习武之人,眼观八路耳听四方于他而言易如反掌,所以他的眼角自然注意到了院子里那一道炙热的视线。 他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看似正在认真的修葺着屋顶,眼角却一直注意着那道来自佳人的视线,心神不宁,手下的动作微微颤抖。 想象着佳人此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如何的明亮柔和,他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豪气顿生,浑身充满了劲儿,心里一股柔情涌上心头,连手头的动作也轻快了许多。 ~~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将屋顶修葺好了,这才舒了口气,仿佛终于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转过头去看她——却不料石桌上已经空空如也。他环顾一圈院子,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符墨眼神黯然,掩住内心的失落站了起来,暗暗叹了一口气,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跳了下去。 “大人,这么快修好了?” 背后突然传来她惊喜的声音。他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的她正端着一瓷碗,正往这边走来。他忙道,“已经修葺好了。” “谢谢大人了,”她感激的冲他抿唇一笑,把手中的碗递过去,触上他的眼眸,语气柔和的道:“辛苦大人了,先喝下水解渴吧。” 他忙接了过来,见她小脸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怎样,红扑扑的一片,在夕阳的余辉中格外的红润秀莹,胸口一热在她柔和的目光中三两口喝了。顿时一股清凉落入心头,只觉甜润无比,一整日的疲倦都散去了。 “等等,大人,你先别动!”正想将碗还回去,突然听她娇喝了一声。他一愣,很听话的维持着身子不动,怔怔的看着突然一下子靠过来的身子,心一跳。 她轻蹙着眉踮起脚尖,盯着他的脸道:“大人,你脸上好像粘了什么黑黑的…” 拂过的微风带来淡淡的幽香,他呼吸一滞,正有些慌乱,听了她的话后,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听她“噗嗤”一声笑了,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大人脸上粘了灰呢,还是我来吧。”说着朝他更近了一步,抬起纤手向他伸去。 随即他感觉脸上落了一丝微微的冰凉,是她的柔若无骨的手指,细腻柔滑,而她的指尖触及之处,渐渐便是由肌肤摩擦而生的暖意。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般,僵立着不敢动,连呼吸也不敢喘,生怕惊扰了她。 这不是在做梦吧?他迷迷糊糊的想道。任他怎么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暗暗调整呼吸,生怕会被她发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忍不住移开在她手上的目光。却不小心一瞥,落到她莹润的小脸上,只见她的眼眸黑漆漆的,眸里透着一丝亮光,犹如最上好的珍珠。 目光逐渐下移,落在她轻咬着的下唇上,湿润的唇上像是沾染了上好的胭脂般红润鲜泽,犹如饱满多汁的鲜桃,只要他轻轻一低头,便可一亲芳泽…… 他的呼吸不知觉粗重起来,胸口顿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动了动唇,哑着嗓子道:“如玉……”(83中文 .83.) 第58章 襄王一梦 “……好了。”不到片刻,还没待符墨反应过来,宁如玉便像一阵风似的退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他正想鼓起勇气,那“如玉”二字的话音尚未落,便被她的一连串的动作打断了,又见她此时隔着半步远的距离小脸羞怯又无措,不知怎么的,脸色也逐渐跟着发烫了。他忙有些慌乱的道:“怎么了?” 只见对面的小人儿低着头,露出一段优美的弧度,看他的眼神却闪闪躲躲,片刻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道:“大人,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大人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什么?”此时的符墨还沉浸在刚刚被打断的失落中,听了她这吞吞吐吐的话,一时间有些懵,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却没想到佳人听了这话,脸色更红了,跺了一下脚,看他的眼神似嗔似怯,“是,是…刚刚我不小心帮大人…擦了脸上的灰的事……” 迟钝的符大人终于反应过来了,顿时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脸上,幸好他是背对着夕阳,这才没让前面的人看出他的异常,忙道:“没事,我不介意…不是,我的意思是……”符大人心里那个急啊,本来想解释自己并没有责怪她好让她宽心,却发现自己的解释似乎更让人误会,脑门后顿时渗出了细汗,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越急越是一片空白。 宁如玉看着他急得一脸无措的的样子,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笑意,并没有出言解围,反而内心怡然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在心里闲闲的摊手,符大人,这次可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弄成这样的哦。 憋了半天,他才终于将话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姑娘不是故意的,不会放在心上的……”直到看到她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暗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大人不会在意好。”她故作松了口气的拍了拍胸口,脸色又恢复了原来自若的样子。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举动,却让他眼神一黯。他嚼着内心逐渐蔓延上来的酸涩,“嗯”了一声。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难道刚刚的举动她真的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吗?他黯然神伤,压下心里的闷涩,脑子里却不断的放映刚才她靠过来时,他们之间挨得那么近,她的手还拂在自己的脸上,为他擦去尘埃,只要他稍一用力,便能将她拥住她娇小的身子,甚至微微低头,便可一亲芳泽…… 可她只当是冒犯了自己…… 符大人愣愣的看着她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内心却已翻涌得如滔天波浪。良久,他勉强地从挤出一个笑回应她。 宁如玉全当没看到,拿过他手上的瓷碗,“大人还渴吗?要不我再去给你倒一碗?” “不了。”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着屋顶,对她道:“漏水的地方我已经补好了。因当初建屋子时那个角落放少了瓦片,前几天下雨的时候大风便将那里吹松了,这才导致出现了缝隙,如今我已经重新将瓦片压好,以后不会再漏水了。”不但如此,他还顺便将整个屋顶都翻修了一遍,把上面的杂草拔掉了。 她对这些修葺之类的并不是很懂,听得她雾里云里的,不过知晓结果好了,她顺势的点头,向他道谢,“今天真是麻烦大人了,还不知如何多谢大人呢……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若大人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不,不用了。”符墨这日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哪里还敢在她这里呆下去,生怕自己还会继续做出什么丢脸的事,忙找了个借口推辞掉了。 说完后,他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向她拱手告辞:“那我先走了。” “那好吧,”宁如玉也不在为难他,爽快的送他出门。若是她真想让他留下来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但念在他今日受了这么多次“惊吓”的份上,想想还是放过他了。 欲速则不达,要是把他吓跑了,那得不偿失了。 “姑娘留步,”出了门后,他转过身,“我走了。”他紧了紧手上的拳,朝她颔首,这才大步朝前面而去了。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憋到现在,她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了。特别是想到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的那一副认真慎重的模样,她忍俊不禁,心里骤然生出一种“他怎么那么好骗”的感觉。末了,她揉着笑得不得了的小肚子,这才怡悦的走回去。 ** 不知是不是符大人对昨日发生的事还耿耿于怀,这几天宁如玉在衙门账房工作时,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不但减少了去账房的次数,且每次跟她说话时似乎总在无意的避过她的眼眸,是对视也不过一瞬便又移开目光。 但是当她说有什么不懂要请教他时,他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她耐心解释,偷偷瞧他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是刻意拉开了距离。 盯着他的背影,她若有所思的想道,莫非上次她逗弄他的话不小心逼急了他,反而让他变得谨慎了? 可是她明明记得当时也没做什么太惊世骇族的事吧?是在言语上调/戏了几句,还有是摸了一把他的脸嘛,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吗?她顿时有些不满,她还没对他做什么呢,他一副贞洁烈夫的样子,若是她什么时候受不了美色的诱惑对他吧唧几口,那他岂不是惊得要当场跑掉? 宁如玉叹了口气,算了,谁让自己选的是这么一个闷骚禁欲系忠犬呢?她不禁脑补了一下若自己大胆调/戏他的画面以及他的几种反应,顿时乐了。越想心里越痒痒的,随即愈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甚至她觉得待她老时可以写上一本“论如何调/教禁欲系忠犬”的大作流传百世。 宁如玉想通之后,也不再纠结了。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他如何如何吧,过几天等他自己缓过来好了。难不成还要她跑到他面前跟他说,符大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调戏你了,你赶紧恢复过来吧 ——他想得美。 像他这样的闷骚的性子,不逼一逼呀,他永远会是万年不变的乌龟不知变通。她对他这样的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虽说一开始的过程是痛苦了些,但一旦开了窍…她微微翘起唇角,到时候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符大人。 ** 而这边,符墨正立在书架前从上面抽了一本书,故作认真看着,但眼角却是一直在暗暗留意着前面正俯在案几上书写的宁如玉。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鲜红欲滴的唇上,心一跳,忙慌乱的移开。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速起来,脸色发烫,他忙用书遮挡。 这几天他一直主动不敢与她说话,甚至连目光不敢对视,恨不得远远的逃离这个让他梦牵魂绕的地方,但脚下却总是不听使唤,空闲了下来又忍不住往她这边来。他有些痛苦的揉了揉眉头。 这一切全因他的一场襄王一梦。 这事还等从那日从宁如玉家里走了后说起。那日他揣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从她家里大步出去后,在回衙门的路上,一阵凉风拂过他有些发烫的脸,他慢下脚步,静静的感受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心里的燥热逐渐降了,很快便恢复了如常。 一亲芳泽…他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能有这么龌鹾的念头呢?!枉他还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自责了一番后,他心里才终于好受了些般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后,他草草吃了晚膳,拿起案几上的书看了起来。这是一套拳法,是他前几天从杜润祺那里拿回来的,里面很多招式都是他从前没看过的,故十分的感兴趣。于是很快他便入了迷,直到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他这才有意未尽的放下书,去洗簌一番,接着便**阖眼睡了。 他发誓,当时他是真的一丁点什么念头也没有的。更何况他一晚上看的都是拳法,便是入睡时,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些招式——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做了这么一个梦呢?一片白茫茫的场景过后,一阵恍惚,不知为何他竟然又回到了宁如玉的院子里。屋顶还是那片屋顶,石桌还是那张石桌,瓷碗还是那个瓷碗。连如玉的笑,也一如他下午见着的一般动人。 他怔怔的看着她朝他递过了水,他也下意识的喝了。接着便是她突然靠了过来,伸手帮他拂去脸上的灰。她靠得如下午那样近,只要他稍一低头,便可亲上她那娇艳如仙桃般饱满多汁的唇...… 他心里道,他只亲一下,亲一下好...反正是梦呢,不过有人知道的。 不行!他的理智跳了出来,是梦也不行,他怎么能有这么龌蹉的念头?! 还没待他从天人交战中得出结论,突然耳边响起佳人娇柔的声音,“大人,你是不是想亲我啊?” 她的话犹如一个平地惊雷炸在他的心头,他惊得瞪大了眼,忙退了一步,摇着头结结巴巴的反驳道:“没,没有这回事……” “骗人!”她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我听到你心里的声音了。”说着她朝他走了一步,于是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她微仰着头,用一种诱惑人心的声音道,“我刚刚听到你心里的声音了,你说…你想亲我,嗯,反正亲一口也不会有人知晓...” 他倒抽一口气,整颗心快要跳出胸口,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脸上,“我…是我冒犯了姑娘,我罪该万死...” 她捂住嘴轻笑,“急什么,我没有怪罪你呢,大人。”还没他松一口气,听见她继续道,“那大人想不想...亲我呢?”说到最后二个字,她几乎是俯在他耳边,用气吐出来的。 他像是被电了一下,紧咬牙关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语气却不自觉的弱了,“别这样,如玉,我...”他心里知晓自己该推开她,并坚决的拒绝她,这才是一个君子所为。但话到了口中,他却什么也说不出。 前面的小人儿却浑然不觉他挣扎得是如何的艰难,继续俯在他耳边道,“其实我心里……不介意大人这样对我呢。” “啪——”的一声,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理智那条弦断掉的声音,胸里突然涌起一股磅礴的勇气。自己是做不了圣人了,他迷迷糊糊的想道,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只想顺着自己的念头。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低下头触上了渴望已久的嫣红... .....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回过神来,他捏紧了手上的书,抑住脑海的浮想联翩。再一偏头,看着正襟危坐的宁如玉,他一时间羞愧难当,胸腔里顿时百味陈杂。(83中文 .83.) 第59章 完美谋杀(四) 幸好只是一个梦,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做了这样一个梦……他不敢再想下去。枉他自诩修身养性,竟然里有这样的念头……嗯算是梦里也不行! 他侧过脸,只见她正旁若无人的认真记着账,静默半刻,待到心里的那股郁闷逐渐消散,正想动动僵硬的身子,突然听见她“嘶”的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快步走过去。 宁如玉正低下头看着指尖,一眨眼便见他到了跟前,忙摇头,“没事,翻页的时候不小心割了一下罢了。” 他的眉头仍没有松开,“我看看。” 她只好无奈的伸出手,不在意的道:“喏,真的没什么事。” 他微微俯下身子,见她指腹上划了一道痕,虽是被她抹去了血迹,但还是仍有一丝血珠渗出来。他稍一沉吟,快步从对面的案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小釉色瓷瓶,递给她,“擦了。” “这是?”她有些讪然,不过划了一道痕,还需要上药?他这也太夸张了吧。正想抬头推辞,却看见他一脸正色认真的样子,仿佛她是受了什么重伤般。 心里划过一丝甜蜜,她微微扬起唇角,将话咽了回去,听话的打开瓶子倒出药粉擦了起来。盯着那瓶子,她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啊”了一声。 符墨忙道,“怎么了?” 她道:“我想起上次,手上受伤的时候杜神医让你给我拿过冬露膏,这么久了我还没跟他道过谢呢!”说着她自言自语的道,“这冬露膏定是很贵的,等下我可要好好谢一番杜神医才行。” 他感觉后背渗出了汗,忙打断她的话道:“不用了……我上次已经跟杜神医说过了。” “那怎么行呢?”她瞪大眼睛道,“那种事还是要自己去比较好,既然今日想起来了,那我还是亲自去聊表谢意吧。” “……”他的心微微加速,憋了好半天才从脑海里挤出话来,“昨日听说杜神医正在研制一种新药,这几天都很忙。再说了杜神医不喜客套,姑娘不必再放在心上。” “这样啊,”她语气有些遗憾,朝他笑了笑,“好吧,那我以后不提了。我听大人的。” 他一窒,有些掩饰的咳了咳,别过脸看向别处。正想说话,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符大人。” 是杨小白的声音。 二人相视一怔。宁如玉忙扬声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杨小白闯了进来,拱手道:“大人,有人说在清门奄的后山下发现了一具死尸。” ** 两日前。 喧哗热闹的大街上。 芩少璟正坐在一家古雅的茶馆里靠窗的位置,面前摆了一壶烧得正好的茶,水汽袅袅上升。他装作悠闲地端起杯子喝下去,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留意着对面的赌坊。 他已经在此等候了两个时辰。 但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仍然保持着慢斯条理的动作。任在谁眼里看来,都只会将他当作一个悠闲的有钱人家公子。 直到那熟悉的宝蓝色身影终于慢吞吞的从赌坊里出来,芩少璟立即喝完最后一口茶,走了出去,尾随他身后。 前方的男子逐渐转上另一条人迹罕少的街道。他定了定心神,加快了脚步追上,口里嚷道:“梁公子,梁公子,请留步!” 梁思贵回过头,只见一人有些气吁吁的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是他不认识的人。他皱起眉头,“你是何人?” 芩少璟整理了下衣裳,露出一副讨好的笑脸道:“可算让我追上了。梁公子,可能你不认识我,我是曾经跟你父亲做过生意的何府的人,今日……” “生意?”他很快便听明白了,他今日手气不好,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避过父亲出府。去了赌坊,本想着能大展身手,却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输光了,心情极其的低落烦闷,哪里有空去跟一个不认识的人闲聊,于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挥挥手,“谈生意找我父亲去,别来烦我!” “梁公子,你误会了,”芩少璟忙道:“我不是来谈生意的。” 梁思贵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怎么也不信,“不是谈生意……那你找我干嘛?” “我是有件事想要拜托公子……” “有什么事赶紧说,本公子可没那么多时间,”梁思贵皱着眉头,若不是看对方的衣衫打扮得也像个富家公子,他一个眼神也懒得停留。 “是是,不会打扰公子太久的,”芩少璟擦了擦额头,微微弯了腰,道:“是这样的,我是何家的三少爷,上次跟你父亲做了一笔货运时资金还没周转过来,只付了定金,幸好梁老爷仁厚心宅,宽限了我几天。这不,我现在终于凑够了钱,想要还回给梁老爷,能否请梁少爷为我带下话,便说是何家的三公子今晚想请他一聚,正好将欠的钱还回去。” 听到钱,梁思贵的眼睛都亮了。他刚刚还愁着该怎么在父亲那里弄些钱过来,这马上便有人给他送钱来了。眼珠子转了转,“你们何家…欠了我父亲多少钱?” “八千两。”芩少璟讨好的道,“梁老爷真是大大的好人,欠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催我还。” 梁思贵咳了咳,一本正经的道:“我早上听父亲道今晚已经约了人,应该没空见你了。” 芩少璟苦恼的张了张口,脸色有些着急,“明日我便要去荆州了,一去便要一个多月呢,这可怎么办啊?……恐怕不能将这八千两交给梁老爷了……万一梁老爷以为我故意欠了钱不还,这麻烦了。” “这有何难?”他拍了拍胸口,豪气的道:“你把钱交给我便是,到时候我自会跟我父亲说明你的难处。” “这……”芩少璟装作为难的样子。 “怎么,你信不过我?”梁思贵见他犹豫不已,脸色便拉了下来,语气不善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不信便算了!到时候若是我父亲怪罪于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了。行了我忙着呢,别挡着我的路!” “不不,我怎么会不信少爷呢,你是梁府的大公子,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他有些慌,忙不迭的拦住他,踌躇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般的道:“好,那麻烦梁少爷了。” 梁思贵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微微扬起了嘴角。内心冷哼一声,一看知道对方是那种初出茅庐没什么经验的公子,他不过随便说说便信了,真是好骗! 芩少璟挠了挠头,“可是我今日出门没有带钱,恐怕还要请梁公子在此等候一番,我回去拿了钱便来。” 梁思贵如今心里只想着拿了钱,要如何折回赌坊重新厮杀一场,哪里等得了,当即有些急促的道:“这有何难,我陪你回去拿便是。” “当然可以……那麻烦公子陪我走一趟了。”芩少璟弯着腰连连道谢,感激不尽。 ** 芩少璟走在前头,引着他往一街巷而去,此时正是午后,鲜少人经过。梁思贵走得累了,停了下来打量周围,有些狐疑的道:“你不是在骗我吧?怎么那么远还没到?” 芩少璟憋红了脸,忙辩解道:“快到了……这是我年少读书时的住所,当时父亲道这里静僻,好让我能专心向学。后来我住惯了便没有再换。我绝对没有骗少爷。” 他“哼”一声,似乎是信了他的话,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书呆子,赶紧带路。” “是是,前面便到了。”很快二人便到了一青瓦白墙的大院子前。芩少璟上前开了门,殷切的请他进去,又为他上了茶。梁思贵又催促他赶紧把钱拿出来。 他连连称是,进了房,不一会儿小心翼翼的抱出一箱子放在桌面上,打开它。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大沓银票,堆着笑道:“公子你数数,这里是八千两银票。” 梁思贵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装模作样的数了数,满意地点点头,“好,你的事我会跟我父亲报告的,你放心好了。” “那真是太谢谢梁公子了。”他拱手道了好几声谢,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梁公子,我这刚好有一壶藏了十年的上品玉珍春,不若公子留下来喝一杯?何某也好好借此好好谢一番公子。”他早已打听好了,梁思贵这人除了好赌,还好酒。这玉珍春便是他的喜好之一。 果然对方迟疑了。最终他还是禁不住诱惑,点了点头,“那好,反正我也渴了。” 听了他的话,芩少璟故作开心的转身。 回到房里,他收了笑,恢复原来不言苟笑的样子。这才从腰间掏出一药丸,放在指间盯了几秒,最终面无表情的吃了。接着从房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珍春和酒杯,端着茶托的手微微颤抖。 但他很快控制好了,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调整好有些急促的心跳,这才走出去。此时梁思贵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屋子。他忙快步走过去,殷勤的替他倒上,“公子请喝。” “这杯是我何某敬梁公子的。” ……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喝了下去。 “你这酒还真不错,”钱到手了,他心情自然愉悦,又有如此美酒,他忍不住赞道:“来来,咱们多喝几杯!” “一切听公子的!”芩少璟也笑了,说话间又替他斟了一杯。 酒过半巡,很快一壶酒便喝了三分之二。梁思贵满脸通红的又继续喝了一杯,不多时便醉意渐浓,脑子混混沌沌一片。他使劲的晃了一下脑袋,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好酒……好酒,咱们继续喝!” “公子,你醉了。”芩少璟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道,“我们还是不要喝了,我送你回去。” “我才没醉!”他打了个嗝,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咱们继续……喝……”话音未落,他便缓缓地倒在了桌子上。 芩少璟伸手拨了拨他,“公子,公子!醒醒!” 对方没有一点反应。 芩少璟松了口气,目光逐渐清明起来。盯着他昏睡过去的眼神冷静的可怕,一点也没有刚刚喝酒颓废的样子。(83中文 .83.) 第60章 完美谋杀(五) 他盯着梁思贵昏睡的脸庞看了半晌,刚刚的玉珍春里已经放了特制的**,最起码也要一天才能醒来。 为了今日他已经准备了十几天,从打探到跟踪,花了很多心思。 他打探到梁思贵这人好赌成性,常去的赌坊是今日那间。他是那里的常客,几乎每隔两三天便会去一趟。故他每每都会在对面的茶馆里等待他出来。 若是他手气好赢了钱,从赌坊里出去后便会去酒楼喝酒,而他最喜的酒便是玉珍春。若是输了,则是打道回府,或是去找城里相熟的弟兄玩乐解闷。 不但如此,芩少璟还打探到,他今日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自从有次梁思贵喝得酩酊大醉从外面回来刚好被梁老爷撞上,梁老爷火冒三丈之下便将他痛骂了一顿后,便勒令下人看管他,不准他再随便出去鬼混。 但芩少憬深知他的耐不住的本性,仍坚持守了许久。果然不出他所料,直至今日终于等到他独自出来的一天。 决定在今日动手,他也考虑了许久,之前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他身边时常有小厮伴随左右,他一人无法引开他们,只得一直寻找合适的时机。他做事一向追求完美,宁愿一直等待,也不会贸然出手留下任何破绽。 而这次梁思贵是偷偷瞒着府上的人出来的,身边没有小厮跟着。他在茶馆里坐着等待他从赌坊里出来的一个多时辰里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若是错过今日,以后未必还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 他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俯下身子,将他笨重的身子拖进房里,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如今只需等到太阳下山便可。 正想着,突然院子外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他一凛,眯了眯眼。这间屋子是他一个多月前才住进来的,平日里深居简出,也没怎么跟附近的人打过交道。 会是谁来找他呢?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下了身上的衣裳,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这才大步出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双目对视,他黑黝黝的脸上立即露出一腼腆的笑,双手无措的在衣角处蹭着,嗫嚅着道:“芩公子,你还记得俺吗?” 他打量了半晌,迟疑着道:“你是张叔?”他记起来了,这人是住在前面路口的人家,曾见几面。 “俺有点事想找你……俺家里来了会写字的侄子,俺听说你是读过书的,想问你借下笔墨,给俺外面的儿子写个信……” 他一怔,放松了警惕,笑着道:“自然可以。”说着他假意的客套的让他进院子等候。谁知那人忙不迭的摆摆手,道:“不,不用了,俺知道你家里有客人,俺不进去了。” “张叔,你怎么知晓的?”他故作惊讶,不动声色问道,维持脸上的笑容。 那汉子憨憨的一笑,挠了挠头,“俺刚刚在路上不小心看到的,芩公子家里来了客人,俺还来打扰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只是我那侄子等下要走了,俺实在没办法这才……” “原来是这样,不打扰不打扰,”芩少璟不在意般的摆摆手,心里却倏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暗叫不妙。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了紧,竟然被人看见了梁思贵和他一起…… 他故作平静的转身回屋子里拿了笔墨和纸张回来,笑着递给那汉子,“张叔,你看可够了?” “够了够了!”那汉子感激得不停道谢,“太谢谢你了!” “没什么。”他眯了眯眼,继续和他客套了几句,直到从他的话里知道他并没有留意到跟他一起的男子是何人,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送走那汉子后,他皱起眉头神色凝重。是他疏忽大意了,没有考虑到这点,好巧不巧竟然会被人留意到这一幕。 那是否还要继续?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梁思贵所在的房间。错过这次.……恐怕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于是心一横,当机立断——继续进行! ~~ 时间逐渐消逝,终于到了傍晚时分。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他有条不紊的将东西收拾好,把梁思贵拖出来放在准备好的马车上,借着暮色驱车出去。 马车开出城门,一直往东而去。过了一会,朝山坡上直直驶去。半山腰上有一座尼姑奄,唤清门奄——那边是他的目的地。 但是他并没有把马车驶上去,而是往一旁的树林里而去,停在深处。此时天色昏暗,没有行人经过。 他下车后,将梁思贵扛起来朝清门奄的后山走去。后山处是一片陡崖,上面围着木头护栏,因地势高低不平,护栏依次分了五列,一字排开,每一列约三两米左右。这护栏是随着当年清门庵一同建起来的,已经好几个年头,因日经风吹雨打,已经褪了光泽。 在崖边停了下来,他先将梁思贵放在一旁,接着从一旁的杂乱石堆里搬出一块巨大的石头和一根绳索,首先将石头用绳索绑起来,系在最左侧的木栏上。石头是他从山下搬上来的,这木栏也是他事先便已物色好的,已经破旧受损,有摇摇欲坠之势。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盯着他依旧昏睡不醒的脸庞,对接下来的事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也没余半分紧张。像在做一件常做的事。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但他的心却已如一滩死水。 因为他罪有应得。芩少憬舒了口气,将他拖起来,小心谨慎的靠在木栏上,让他的半个身子伏在上面,双手放在木栏上。 从不远处看,像是他趴在栏杆上。 芩少璟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接着从地上费力的抱起石块,来到崖边。只见下面黑沉沉的一片,深不见底。他侧过脸,看着一步之遥趴在栏上的梁思贵,咬咬牙,松手,将石块猛地往下扔。 “噶”的一声,绑着绳索的巨大石块像离弦的箭一下子掉下去,而连着绳索另一头的木栏也被重力一拉,不堪重负的往下面倒,发出“嘎吱”断裂的声音,电光火石间,连同木栏上的人一起嗖的坠了下去。 刚刚还立着木栏的崖边处,此时只剩下光秃秃半截木头,上面是几处断裂而致的木刺。崖底传来一声闷响。 他立了一会,感受着崖边的凉风吹在他脸上的冷意,直到此时他的心里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转身下了去。 事情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崖底是一片乱石堆,他之前去看过一次,知晓在哪里。这也是他选择在这里结束梁思贵生命的原因。此时天边只余最后一丝光线,月上梢头,散下淡淡的亮光。 到了崖底后,他从怀里取出蜡烛点亮,借着火光小心翼翼的行走,终于发现了前方熟悉的身影。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快步走上去。只见他倒在一堆乱石上,头部及头下的石头一片暗黑,是他流的血。他谨慎的避过杂物,俯身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确定他已经死后,他心里百味陈杂。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将压在他身下的绳索用刀子割断,在不惊动他身子的情况下,慢慢的拉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片刻的停留,站起来快速的离去。经过今日一事后他心里明白,这世上最难预料的是意外——你永远不会知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一般来说大晚上的是不会有人会在山上逗留。但谁能保证,兴许今日恰好有迷路的香客路过呢?又或是打柴归来的樵夫正好经过呢? 芩少璟驶着马车离去。 如今他只需等待——相信很快,会传来梁府二公子意外坠崖的消息了。 ~~ 路上的风吹乱他的鬓发,芩少璟快速的赶着马车驶回家里。回到后,他先去换下身上的衣衫沐浴一番,这才在案几前坐下。翻开册子,停顿了半刻,将上面“梁思贵”三字划去。 ** 两日后。 “怎么回事?”符墨冷着脸快步从账房走向签押房,边走边询问身后的杨小白。 杨小白道:“刚刚有樵夫来报案,死者身下压着清门庵后山崖边的木栏,头上流了很多血,应是从山上摔下而亡的。” “我和许捕快先带人去查看情况,”符墨凝眉,快速的道,“你吩咐人去传杜神医。” “是!”(83中文 .83.) 第61章 完美谋杀(六) “清门奄不是尼姑庵吗?”宁如玉疑惑的道。死者该不会是庵里的人,失足掉下去吧? 符墨道:“姑娘说的没错,清门俺是裕华城香火最旺盛的尼姑俺,那里的后山有一片断崖,死者应是从那里掉下去的。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吧。” “好。” 二人来到衙门大堂前,只见那里站着一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回答徐捕快的问话。徐捕快看见符墨来了,忙拱手对他道:“大人,是这人报的案。”说着将经过说了一遍。 这樵夫今日上山的时候,刚好路过悬崖下面,远远瞧见乱石堆上有一抹蓝色。走近一看,竟是一男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 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探,那人已经死了,吓得他连忙来衙门报了官。 符墨与宁如玉对视一眼,按例讯问了几句,让他在前面带路。那人连忙称是。 ** “是这里了,大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樵夫终于停了下来,指着前方的乱石堆道:“小人是在那里发现的。” 众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发现了蓝色的身影。只见那人倒在地上,身下的石头染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仍触目惊心,特别是额头上的伤口,溢出一片白色的脑浆,散发着一股恶臭,惹来了不少蚊虫在上面叮咬,看起来十分的不堪,围观中的几个捕快也忍不住别开脸。 杜润祺立即戴上特制的手套,俯下身子查看尸首,接着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映入众人眼内的是张血肉迷糊的脸,上面被刮伤的血痕上粘了不少小石子,脏兮兮的,但还是看得出是个年轻的脸庞。杜润将他脸上的污垢清理干净,面容便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这不是梁府的二公子吗?”突然有人惊呼道。 符墨看向他,“你认识此人?” 那捕快连忙点头,“回大人,我曾与这人打过交道,断不会认错,他确是梁府的人。” “此人生平是个怎么样的人?”宁如玉突然出声问道。 “这个…”那捕快道,“梁老爷也算得上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这人唤梁思贵,是梁府的二公子,平日里吃喝玩赌,常年流连于赌坊酒楼,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 杜润祺忍着难闻的气息皱眉道:“从血迹和他的死状来看,这人的死亡时间应是两日前。”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一路探下去,摇着头,“头颅、手脚和胸腔都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各处的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碎裂。” 众人听了,面上纷纷露出不忍。 待尸首检查完毕后,他招手让二人将他抬在一旁的担架上,符墨则去俯身去看刚刚被他压在身下已经破旧不堪的木栏,只见上面也粘了不少血迹和泥土。他将目光移向断裂处,上面的断痕犹新。他认得这是清门奄后山崖边的木栏。 “这人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无疑。”杜润祺指着尸首若有所思,“他的身上除了刚刚验出的伤,没有其他痕迹。对了,这人身上有很大的酒味,应是喝了不少酒。” “那他定是喝醉了神志不清,失足掉下来的!”一人立即道。 “还真是奇怪,清门庵不是女客去的地方吗,他一个喝醉酒的男子跑去那里干什么?” 杨捕快挠挠头,“难道他也是香客?” 像他这样吃喝嫖赌的公子哥怎么可能会去拜佛?宁如玉打心里不相信。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想到另一个可能。她在前世也听过一些关于古代尼姑庵、道观养汉**/乱的说法。莫非梁思贵跑到上面……她忙制止自己的思绪,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静观其变。毕竟她一个女子,怎么好开口,且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也没听过有这样的事发生。 符墨抿着唇不说话,一双锐利的双眸盯着地上那一块血迹斑斑的大石块,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死隐隐有一种说不上的不对劲。梁思贵的头部是撞击在上面才致碎裂的。 “……这护栏也是上面的?”她抬头去看陡崖,提议道,“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吧。” 符墨收回目光,“嗯”了一声,转身吩咐一捕快去通知梁府的人,率领众人向山上而去。 清门庵虽说是坐落于半山腰,但一般人爬上去也有三刻钟。待他们带了上面,也累得气喘吁吁。一行人到了后山,只见不远处的断崖边,果然少了一排栏杆,上面只余光秃秃的一截木头。一捕快将带上来的栏杆放在断痕处进行对比,完全吻合。 度润祺眯着眼道:“此栏杆与断崖不过一寸远,而看周围的栏杆也有好几个年头了,破旧失修,十分的危险,他怎么会跑到这边上来呢?” 宁如玉在心里点点头,这是最大的疑点。 一人快言道:“梁公子不是喝醉了吗?可能见他自己也不知到了悬崖边,随意靠在这栏杆上,不小心掉了下去。” 几人在周围搜寻一遍,也没发现其他异常。被派去清门庵的杨捕快此时也回来了,禀报道:“我刚刚去审问了庵内的人,皆说这几天没有看见梁公子去庵里拜佛。” “那她们这几天有没有听见后山有什么异响?”不知晓他掉下去时是否有人听见? 杨捕快摇了摇头,“师太道,俺里的清规极严,平日不允许弟子随意走动和出门,故也没人发现梁公子曾去过后山。”(83中文 .83.) 第62章 完美谋杀(七) 最后的线索也没有了,众人黯然。 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到。只知晓死者的身份以及死因,可是他生前为何会喝那么多酒,又为何会出现在清门庵的后山,无从得知。 “从目前死者身上的状况来看,应是是他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他道,“如今只有先回去打探看看,两日前谁见过死者。” 符墨“嗯”了一声,想了想,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这才和众人一起下山。 经过街市时,很多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去看,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 “又有人死了?捕快抬的人是谁呢?” “不知道呢,听说是樵夫在山上发现的,死得可惨了!”一人回道,说得好像亲眼见过一般,和身边的人说得起劲。谁也没有发现,从二楼的茶馆窗边投下来的一道视线。 待到官府的人完全消失在转角后,芩少璟这才面无表情的把杯里的茶喝完,起身离开。 ** 刚回到衙门,便见大门上已有几个衣着富贵的人在那里守候。“大人,他们都是梁府的人。这位是梁老爷。”一衙役忙上前对疑惑的众人道。 说话间,那个被称为梁老爷的中年男子对符墨行了礼,一脸急切的看着身后蒙了白布的担架,欲言又止。“先进去再说吧。”符墨大手一挥,示意他们跟着,一同进了衙门。捕快们把担架放下。 符墨道:“梁老爷,这尸首是我们在清门庵山下发现的,你看看是否是令郎?” 一下人忙上前,颤抖着掀开白布,顿时现出一张苍白的脸。“我的儿啊!”梁老爷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眼睛瞪得极大,身子摇摇欲坠,幸好身边的管事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接着一阵哀嚎声响起,梁老爷脸色惨白,蹲在尸首旁恸哭起来,众人面露不忍,出言去宽慰他。 过了一会,他突然猛地抬起头看向符墨等人,“符捕头,我儿是在哪里发现的?到底是谁害了我的儿?!” “梁老爷请节哀。”符墨回道,“梁公子是樵夫在清门庵后山下发现的,经我们查过后,发现令郎是因后山上的护栏断裂而致失足掉下去的。” “清门庵?”梁老爷一怔,“我们贵儿怎么会跑去那里呢?” “这也是我们想要问的,”杜润祺道,“经过我们的验尸结果发现,令郎两日前便已身亡了。这两日梁老爷难道没有发现梁公子失踪了?怎么没见府上的人来报案?” “我……”梁老爷满脸的懊悔,哽咽着道:“他这人好酒,前几日已经被我勒令了不准出门,还派了小厮严加看守。谁知是两日前小厮一时不察,被他偷偷跑出了府。我也派人出去寻过了,一直找不到他。本来以为他只是顽劣好玩,故意藏了起来不让下人找到。直到今日衙门的人上门让我过来认人,我才知晓贵儿他……他竟然已经……我的儿啊,你怎么这样去了?” “梁公子好酒?这巧了,我们还查到他死前喝了很多酒,故极有可能是因为酒醉才失足的。不知他平日喜欢去哪里喝酒,我们好去查查事发当日是否有人看见过他。”杨小白道。 “来人,”梁老爷忙招手让两小厮上前,厉声道:“你们都是一直服侍少爷的,平时少爷出门做什么,去过哪里,你们赶紧给大人一一交代!” 两人跪下来,脸色惶恐的道:“是。回老爷,少爷出门最常去的地方是东门的赌坊,赌坊里的人都认得我们少爷。少爷若是赌赢了,常常会和陈少爷、鲁少爷他们一起去迎春酒楼喝酒作乐……” “那清门庵呢?梁公子以前去过那里吗?” “这个……”一小厮犹豫着,有些不敢看梁老爷。 梁老爷瞪他,“有什么直说!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什么?” “小人不敢,”小厮一咬牙,开口道:“少爷以前兴致好的时候最去清门庵后山那里爬墙去偷看庵里的道姑,不但如此,他还曾命小人给庵里的人传过书信……” “简直胡闹!”梁老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丑闻,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做过如此不堪的事,指着他颤抖着道:“少爷去清门庵的事你怎么不向我禀报,你,好个欺瞒主子的奴才,我今日非要...” “梁老爷先息怒,”宁如玉阻止他,继续问他们:“那个收信的道姑呢?” “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信是小人硬塞过去的,可道姑也没理过少爷。不然的话,少爷也不至于还要去后山偷看啊!” 杜润祺突然想起了什么,取出梁思贵的外衫对他们道:“你们来闻闻,是否认得他身上是什么酒?” 一人低下头很认真的闻了,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这是少爷最喜欢喝的玉珍春!” 玉珍春?符墨沉吟,这种酒价钱高,一般只有大酒楼才有供应。于是低声对杨小白道:“你带人随他们去梁公子常去的地方查问是否有人在两日前见过他,去查查他当日和谁一起喝过酒。” 待杨小白走后,梁老爷脸色沉重,悲痛的自责道:“都怪我没有好好看守住他,让他一个人跑了出去……明知那里是个悬崖,他怎么会去了那么个危险的地方啊!如今只能叫我白头人送黑头人...”说着趴在他身上恸哭起来。 众人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 一个时辰后,杨小白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身后还带了两人,对符墨道:“我刚刚遵大人的吩咐去了迎春楼。可迎春楼的掌柜说,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梁公子去过了,事发当日也没见他在那里买过酒。我也去了赌坊,那里的人说,当日梁公子去过那里赌钱。” “然后呢?” “他在赌坊里玩了一个时辰,把身上的钱输光后便走了,之后便没再见过他。”他指着身后的二人道:“这是赌坊的管事和下人。” 符墨打量了一眼,冷声道:“你们可发现那日梁公子可有什么异常?” 二人忙摇头,仔细回想道,“没有,梁公子经常在我们赌坊里赌钱,赌坊里的人都认得他,那日他是中午时分到的——对了,小人记得他那日身边没有带小厮,平时可都见公子带的呢……后来出了赌坊后,我们也没注意他了。” “那奇怪了,”宁如玉凝眉,“梁公子没有去迎春楼,那他的酒是哪里买的?” 杨小白快言道:“我也随小厮去问过平常和他一起喝酒的几位公子,皆说当日没有和他一起,也没见过他的人。” “从他出赌坊后,没有一个人见过他吗?” 杨小白忍不住纳闷道:“刚刚杜神医不是说了,梁公子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是继续查下去,也查不了什么啊。” 杜润祺点点头,“没错,从尸体的状况来看,应该不是他杀。”转过头询问符墨,“该查的也查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看...” 他沉吟一会,最后点了点头,“那先这样吧,小白,剩下的事交给你处理了。” 于是捕快们遵吩咐开始忙活起来,一般来说死者的尸首是不会留在衙门的,众人协助梁府的人把尸首送回去。 符墨在一旁沉默的看了一会,转身朝签押房走去。一直细心留意他脸色的宁如玉自然注意到了,也悄悄跟了上去。 “大人。”她快步追上去。他停下来转头有些疑惑的看她,温声道,“怎么了?姑娘。” “大人,你是不是对梁公子的死有其他看法啊?”她有些试探的道。 他一怔,有些意外她竟然看出自己的心思,顿时心里一暖,想了想,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发现他的尸体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听了他的话,她回想了下,喃喃的道,“……我怎么没发现呢?” “这是这个月发生的第二起意外,你不觉得发生的有点巧合吗?……不过杜神医验的尸是不会错的……算了,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赌钱的人有个习惯,一般喜欢把口袋里的钱都输光了才会走,”她也沉思起来,“如今我们唯一不清楚的是,梁公子当时喝的酒是怎么得来的,是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若是别人送的,那会是谁呢?只可惜人海茫茫,应该很难查的到了……”她也沉思起来, 他若有所思。 ** 月上梢头时分。 芩少璟刚从外面回来,依习惯先去把出去时的衣衫换了,这才在案几前坐下。 衙门的人已经发现梁死贵的尸首了。他白天潜在人群里看见梁府的人已经将他的尸首运了回去。 不知道衙门的人查到了什么? 他凝神看着眼前的烛光,别的他不担心——是符墨这人不好应付。虽说已经六七年没见了,但对他,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只要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他都会穷追不舍追查到底。 他们之间的较量,已经无声的展开。 正想着,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他呢?他回过神来,皱起眉奇怪的想道。 他应了一声,起身出去,轻轻打开门,借着月色,只见门下站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符墨?”他张张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83中文 .83.) 第63章 完美谋杀(八) 寂静的大厅里。 芩少憬为前面的人斟了茶,这才坐下来看向他,“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才过来呢?” “不行?”符墨微微翘了嘴角,举杯喝了一口茶。 芩少憬一愣,随即微笑道:“自然可以……符捕头能光临寒舍,我荣幸之至。” “芩大哥说笑了,”他放下杯子,神色放松,“你回来了如此久,我还未曾上门拜访过。正好今日有空便过来了。” 二人寒暄了一会后,符墨犹豫了一下,脸色凌然的道:“今日来找你,一是聚旧,二是正好有一事请教,是关于衙门的。” 芩少憬故作一副感兴趣的神色,“世上竟然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这还真是少见。” “芩大哥高看了。”他静默一下,“我不过是比常人细心一些罢了。今日我来找你,是因为今日衙门发生了一件案子,说大也不大…”说着他便将在崖底发现梁思贵的事大致的跟他说了。 “听说衙门不是有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对仵作之事也极为精通?难道连他也断不出尸首?” “不是,”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验的自然不会有错,只是我心里总觉得他的死有些不妥不处,故来问一问你。毕竟你也曾在衙门呆了那么多年,多个参谋也好。” “不妥之处?”芩少憬心里一跳,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不可能的,他明明已经很谨慎了。 他笑了笑,脸上仍保持着一贯的镇定,婉拒道:“我已经退出衙门如此久了,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吧。” “依芩大哥的能力,这对你来说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 “好吧,我尽力而为。”他衣袖下的拳紧了紧,抑制内心微微加速的心跳,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但事实他内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与他讨论此事。 符墨这人如此谨慎心细,万一他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被他察觉,那岂不是很容易暴露了自己? 一刹那他的念头转了几转,斟酌着道:“可我已经不是衙门的人了,若是插手案子的话,恐不妥…这样吧,你把你所看到的尸体状况以及验尸结果详细说一遍,我看看是否真有什么不妥。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只负责验尸,其他的一概不管。” “好,”符墨沉吟一刻,没有意外的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那人是在清门庵后山悬崖底下的乱石堆被发现的,我们到时他已经死了。经杜神医验过尸首后发现,他两日前便已身亡。那人后背朝外,头部受到猛烈撞击,七窍流血,身上的骨头分别有不同程度的碎裂……” …… 烛火安静地摇曳,偶尔发出因不充分燃烧而致的噼啪声,但这一切并没有阻碍二人的谈话。 听了符墨的话后,芩少璟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轻敲,似在沉思。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他暗暗地想道。这么说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符墨凝眉,“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他回过神来,抬起头,只见对方一脸认真凝重盯着自己的样子,顿时一怔,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轻咳一声道:“从尸首的状况来看,死者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身子受到严重的损害,头部碎裂的情况也符合常理,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吗?”他抿了抿唇,“我怀疑的并不是这,而是他死时的形态。一般人从高处跌下,有时候可能会因身子在半空的挣扎而背部朝地。而木栏较人轻,也有可能会在下落的过程中与人体分离,而我们发现他时却是恰好压在木栏身上,但他双手的姿势,并没有抓在上面,而是自然的垂下——你不觉得太巧了点?” “你说的不无道理,”他握在杯子上的手不自觉握了握,脸上什么也不显,“人在急剧下落时的反应都不一样,梁公子这样的情况也在常理中。以我多年验尸的经验,尸首上没有什么可疑的。你单凭这两点…说不妥,是不是多心了?” 符墨看了他一眼,芩少憬坦然的迎上他幽黑深邃的目光。 “一种直觉。”良久,符墨才开口,“故我才特意来寻你,以解心里的疑惑。” 芩少璟微笑,“你的直觉向来都很准,这我不否认。但你刚才也说了,杜神医验到他生前喝了很多酒,故反应会较常人迟钝,也许他在下落过程下意识的抓住过木栏也不得可知。从你提供的死者讯息和死亡状况来看,我与杜神医的看法差不多,他应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符墨皱起眉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梁公子上山和出事时,衙门至今没有寻到看到的人。” “刚刚说好了,我只负责验尸,其他的是你们衙门的事。”芩少璟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心里若真的放不下,那为何不再去案发现场查看一次呢?这才是你一贯的做法吧。” “好,这次真是麻烦你了。”符墨轻轻一笑,算是将此事揭过。话锋一转,说起其他话题,“你这几天去了哪里?” 芩少璟莫名的心里漏了一拍,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这才道:“前几日去拜祭了一下父亲。” “你怎么不叫上我一道?”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去拜祭过叔父了。” “我去时发现父亲的墓有翻修过的痕迹,这几年……都是你去拜祭的吧。辛苦你了。” 符墨一怔,“应该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符墨,语气疑惑的道:“我回来这么久,怎么没见过符伯父?” “他前几年出去了,至今还没回来呢。”符墨一带而过。 他扬起眉,沉吟一会,犹豫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符伯父还在追查……那件事?” “那件事牵连甚大,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得了,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道,“你若是回来,正好能助上一臂之力……真的不打算继续留下来了?” 他摇了摇头,“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心已决,此事还是不要再说了。且我一人势单力薄,恐怕也帮不什么,对不住了。” 符墨眼里闪过一丝遗憾,“那好吧。” 于是二人又继续寒暄了一会,符墨这才看了看窗外,只见明月已高挂空中,站起来拱手道:“天色已经很晚了,那我先告辞了,下次再聚吧。” 芩少璟微笑,“我送你出门。”一直将他送到大门,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融在如墨汁般漆黑的夜色里,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下来。这时才惊觉自己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他站在门边伫立良久,深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一阵冷风拂过,他这才回过神来,再次抬头看向他远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清门庵山上。 天山相接处的朝阳正破晓而出,透过层层淡如轻烟的薄雾照耀于山峦间。万籁俱寂的山林中偶有几声啁啾鸣唱的鸟声,路边青青绿绿的野草上挂着细碎晶莹的露珠,被经过的人轻轻碰着了狭长的枝叶,便如珠儿落盘般滚下地。 清晨山间的风爽朗而冷冽,拂过宁如玉的身上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身边的符墨立即察觉到了,侧过脸关心的看向她,“姑娘,没事吧?” 她朝他笑了笑,摆摆手。 很快四人到了清门庵的后山上。 看着正俯身认真查看木栏断裂处木头的符墨,杨小白忍不住出声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觉得梁公子的死有所不妥?” 符墨淡淡的“嗯”了一声,站起来俯视悬崖下方,表情凌然,“以防万一,还是多查看一次较妥当。” 而四顾环视的润祺此时已走到了另一道护栏上,突而伸出手,使劲的推了推。手下的护栏随着他的动作有所松动。 他挑了挑眉,“这些护栏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且没有人护理,已显腐化,但承受一人的体重,还是绰绰有余的。”说着若有所思,“这里的护栏都能承受一人之重,这梁公子也真是够倒霉了,偏偏挑中了那道。” “杜神医说的还真是,”杨小白上前试了试,“怎么会那么巧呢?” “可是看断裂处的倒刺,的确是因受不了重压而断裂的,并不像有人故意为之。”宁如玉也跟在符墨身边俯下身子去看,“大人可否有什么发现?” “姑娘要小心。”半步远是悬崖,符墨忍不住叮嘱她,将她一道拉起来,退了半步。这里只有她没有武功,他自然要多加留意。待她站到了安全地带,他这才松了口气,回答她的问题,“暂时没有发现不妥。”然后转头去看杨小白他们,“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不知道。”杜润祺耸耸肩,“若梁公子的死真的不只是我们看到的这样——能想到如此周密的计划,那只能说这背后的人,不简单。”(83中文 .83.) 第64章 完美谋杀(九) “如今还没查到什么,先别那么快下结论,”符墨摇摇头,“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杜润祺环视一圈,“暂时没有。” 他毫无意外的挑眉,对此也并不抱希望,这里如此空旷,要是能发现什么昨日早发现了。随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下去梁公子失事的地方一看吧。” 于是四人下了山。此时太阳已经冲破云层,缓缓升起,将一片山峦照得明亮,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杜润祺和杨小白的步子大,很快走在了前面。宁如玉不及他们,只能慢慢的走在后头。符墨自然而然的跟在她后面,二人一搭不搭的说着话。 “大人,你认为这是一场他杀?” 他看了她一眼,眺望远处的山峦,“我只看证据。希望不是如我想的一般。但若真查出梁公子之事不是意外,我也会秉公办理,寻出真相。” “可是线索实在太少了。”她忍不住皱眉,怕白来了一趟。她心里还是比较偏向之前的说法,不明白符墨莫名的执着何在。但她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何能屡破其案了。 ~~ 说话间几人便到了。 乱石堆中,昨日发现梁思贵的大石块上仍然保留着干涸的暗红色泽,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刺眼,周围也是斑斑点点大小不一的血迹,让人不忍直视。 杜润祺道,“我们在发现梁思贵尸首的四周寻一寻吧,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三人点了点头,各自散开。 而符墨仍留在原地,一直盯着石块上面的血迹,若有所思。他循着流下的血迹俯身去看,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发现石头下面有一处指甲宽的地方没有染上血迹。他有些意外。 梁思贵死时流了很多血,整块大石块上都染了他的血。那些鲜血一直顺着石头往下流,形成形状不一的条纹。但这处却是不同,虽然只有半截拇指大小的空白,但边缘却很齐整。若不是他俯身去瞧,还真发现不了。 “怎么了,大人?”杨小白走过来。 符墨道,“把它搬出来。” 杨小白依言。石块虽然大,但对于他们有武功的人来说,并不是很难。他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将石块搬动,正想继续,突闻符墨喊了一声“别动”。 杜润祺等人闻声也围了过来,一眼也发现了石块的空白处,“咦”了一声,“这里怎么有些奇怪?” “不但如此,你们看下面,”符墨突然指着地上沉声道,“压在石块下面的石头都有大大小小的碎裂,且看这痕迹的新旧程度,像是几日前才有的。” 宁如玉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去摸,“还真是啊。”眼尖的她还发现石块下面的野草半黄半枯的,被压倒一片,一眼便看得出是几天前才被破坏的。 杜润祺喃喃道:“为何会这样?难道说——这石块不是本来在这里的,是近几天才被移过来的。”他略一沉思,将周围的大石头也移动一番查看。 “其他地方没有这种情况。”他蹙起眉头,抬起头看向悬崖,“只有从高处掉下来,才能造成周围石头如此大的碎裂。”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石块是近期才搬过来的,而梁思贵恰好掉在着石块上。 这二者一定有一定的联系。他眯了眯眼,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缓缓的道:“也许,梁公子的死真的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三人静默了一刻。而符墨还在认真的研究石块上面那一段空白痕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冷静的出声道:“我知道了。梁公子不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什么?!” “上面这一截痕迹其实是一段绳子,”符墨沿着那痕迹绕了一圈,“若是细心查看,仍能发现上面保留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大石块是和梁公子一起掉下来的。” 杜润祺惊讶极了,“为何这么说?” 他轻轻弯起一个弧度,“你刚刚不是说过,上面每一道护栏都能承受一人之重,偏他趴上去的那一道这么易断掉了,你不觉得奇怪?——若是其他的护栏压上一人,再加上这块大石块,你说结果会如何?” 杨小白一拍掌,焕然大悟般惊呼一声,“我懂了!大人的意思是,梁公子那道护栏是被人做了手脚,绑上了大石头,所以当他趴上去时才会不堪重负地断掉!他不是失足掉下去的,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对吧大人?” “这凶手的心思实在缜密细心,”宁如玉忍不住咂舌,有些担忧的道,“可是我们该如何才能找到凶手呢?” “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这样吧小白,你负责查出当日与梁思贵有过交集的人,特别是他从赌坊出来后,遇过什么人,又是与谁一起喝的酒。润祺,你负责查那日上山的可疑的人。” 二人肃然应下。 接着他们又在周围搜查了一会,再没有其他发现,而此时已经晌午,阳光猛烈,只好先打道回府。 虽说是在山脚下,但途中还要继续往下一段比较陡峭的山路。杨小白还沉浸在刚刚发现线索的思绪中,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一不小心脚下打了滑,踉跄着往前倾倒。跟在他身后的宁如玉见此,下意识去拉他。却没想到被他的劲儿一带,险些跟着摔下去,幸好符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才让她幸免于难。 杨小白:“……”大人你忘了我了。 “怎么走路的?”见此,杜润祺好笑的将他拉起。他委屈的捂着摔得生痛的屁股龇牙咧嘴直叫唤,“痛死我了……” 宁如玉看着他的模样也是好笑,谁知一动身子,却觉得脚下一阵刺痛,当即蹲下身子。 符墨看向她,“怎么了?” 她有些欲哭无泪的低下头,“好像崴着脚了。”只见脚背上一道淡红色。 杜润祺上前帮她看了下,“没什么大碍,回去用热水敷一下好了。” “你确定?”符墨蹙起眉,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明明上面都红了一道,她又不是像他们那样练过的,怎么可能会没事?他刚刚可是见姑娘得眉头都皱成一块了。 杜润祺气极,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难道这一点小伤他都看不出来?刚想跳脚,但一接收到对方冷冷的视线,他又蔫了,“这个……宁姑娘的伤只是轻微的扭伤,回去后也可用药敷一下。对了,为免加重伤,姑娘现在还是不要随意走动比较好。”说着不顾杨小白的挣扎,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走了小白。”边走边大声道,“符墨,宁姑娘交给你了。查梁公子的事要紧,我们先走一步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杨小白一拐一拐的被他拉走,忍不住道,“哎杜神医你慢点,我的屁股……”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什么。有什么事比办案更要紧的……” 杨小白犹豫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杜神医....那宁姑娘怎么办,她的脚不是扭伤了……” 他一巴掌朝他头上拍过去,“宁姑娘咱们大人自然会送她回去。你还想不想查案了……” “……” 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 宁如玉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不自觉红了,尴尬得不得了。瞟了身边的人一眼,只见对方的脸上似乎也有一抹赫色,看起来比她还要不好意思。她心里顿时觉得安慰了,脸也不红了,腰也直了,小声的道:“大人,我们也回去吧。” “好,”符墨回过神来,握拳在手上轻咳一声,稍一沉吟,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她一怔,便听他催促道:“姑娘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背她?她这下是真的汗颜了。不过是扭伤了一下罢了,这么大阵仗搞得她好像断腿了一样,忙红着脸推辞道:“别……不用了。我的脚没什么事,自己走可以了。” 他这次却是反常的坚持,板着脸认真的道:“不行,山路如此陡峭,若是不小心再扭伤怎么办?” 她哀求了几句,见他仍固执的不肯起来,只得妥协了。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的附上了他的背,环上他的脖子,低声道:“好了。”接着听见他低沉的“嗯”了一声,站起来顺势往上一托,便大步往山下走去。她伏在他背上,感受着阵阵颠簸,不自觉搂紧了他。 符墨自然感觉到她的举动,心里一暖,手上紧了紧,脚步走得更挺拔了。 宁如玉伏在他后背,只觉他身上温热,背厚肩宽,腰窄臂长,便是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精瘦健壮的腰身。不知怎么想起了上次她不小心跌进他怀里的感觉——“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真不亏是练过武的,是不知他衣衫底下会不会有八块腹肌呢?她迷迷糊的想道。待回过神来不禁窘然,她这脑子乱七八糟的在想些什么呢?(83中文 .83.) 第65章 确认心意 c市的别墅区阮清还是第一次来,即使是她上辈子,她最后的家也只是在一个高档小区内,关于别墅,除了赵琛的家,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别的。 这里的风景很好,曲径通幽,积雪一尺厚,中间的道路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阮清能这么迅速地适应c市,也不乏因为这种干爽导致心情会小幅度的变好。 不像s市,冬天的时候如果下雨,在外面行走是受罪,厚厚的羽绒服也抵挡不住寒冷的侵蚀,戴着棉手套却冻得冰凉的手握着伞,即使冷的没有知觉,也不敢将伞放下,迎接更加冰凉的雨水的浇灌。 车子行到一户小院,陆然伸着脑袋往门前的某个机器上面凑了一下,随后门自动打开。 阮清坐在车内不动声色,脑海中已经开始猜测接下来遇到的人是谁了,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今天是不是穿的太随便了。 “别看了,下车。”车子停好,陆然对着她面无表情。 阮清也回着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解开安全带,下车。 “陈导,你好。”被一位和蔼的阿姨迎进屋之后,陆然冷峻的脸上明显多了一丝微笑,他向着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打着招呼。 阮清看着他的举动颇为好奇那沙发上男子的身份,要知道她可从来没见过陆然这样的表情。 男人缓缓抬起了头,阮清面上带着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他他他他他!!!!!他不是那个谁!谁!谁! 谁来着!? 阮清惊得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面的东西全部都不翼而飞! “来啦,过来坐。”男人,已经年过五十的男人,抬头和蔼的对着他们笑,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陆然带着她走到了对方对面的沙发,坐下:“我坐这边好。” 男人笑着摇摇头,颇有些无奈。。 阮清看着对方近在眼前的脸,好不容易才从那种虚无的感觉中回神。。 陈凡,娱乐圈内唯一一位拍摄的电影只要报名参加各种奖项,一定会中的传奇导演!他曾经为了拍摄出一个女人饥渴无助的感觉,生生将自己丢到了寒冷的大街上饿到虚脱去感受什么叫做饥渴无助!他一生信奉的一句话是,只有导演自己亲生去感受了,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拍出角色想要表达出来的那种感觉! 他觉得一部戏的好坏,不仅仅是演员本身的素质修养或者是专业程度,在拍摄手法以及后期的剪辑制作上面都需要下很大的功夫。而一个导演所要做的不仅仅是拍摄,还需要在演员达不到剧本想要的情感时进行讲戏,演员专业水准不够时,导演还需要明白怎么样拍才能将演员自身的不足用拍摄手法去凑,以及什么样的剪辑能将一步片子剪得最动人心。 说出来都是虚幻的,真正做到这种程度的,世人公认的也只有陈凡这一位导演。 曾有人这样评论过陈导:“即使他拍的是一只蚂蚁找食物,我都能隔着屏幕感觉到里面的那只蚂蚁的勤劳与食物的美味,并且在这两个小时之内乐此不疲!而这仅仅只是拍摄,没有任何的背景音乐与旁白。” 这样的一位导演,圈子里多少女明星想要得到一个拍摄他的电影的机会啊! 阮清浑身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装扮,果然穿错了! “说吧,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你小子,没事可从来不往我这儿来。”陈凡笑着问道,顺手端过了面前的水杯。 阮清悄悄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听见身边的少年又丢下了一个炸弹。 “给您推荐一个《东宫》的女主,李倩小姐。” 猝不及防被扔到了前面,挡在那令人万众瞩目的枪口,阮清冷静下来了之后也有几分猜到陆然的目的,现在被亲口证实之后她虽然震惊,但是还没有到达无措的地步。 多年的演艺生涯给了她一个过硬的心理素质,脸上的表情迅速被她调整到最佳的状态,不清楚面前的人的喜好,她只能不动声色,起身鞠了个躬:“陈导您好,我是李倩。” 陈凡这才转过来看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其实在他抬头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旁边的阮清,要说阮清的姿色真的是不可多得,这张脸即使是素颜,都能美得惊心动魄。 而《东宫》里的女主角,恰恰是那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陈凡当了二十多年的导演,拍摄过各种各样的人物与故事,看到这样一张脸的时候也会抑制不住的心动了一下,可见阮清这张脸有多 害。 陈凡看了好一会儿,阮清努力控制着自己面不改色,在对方将目光移开的时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东宫》这部剧,从三年前开始已经放出了风声,但是官方一直未公开,陈导的戏不多,而且拍戏没有什么规律,有的时候五年没有一部戏,有的时候又是一年两部或者一部,似乎完全随心情。 而随着他上一部戏结束,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即使《东宫》只有一些潜伏在水底的声音,也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 阮清上辈子从一线演员晋升为影后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关于《东宫》的通告,但是这一辈子,刚刚来不久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 她上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吧! “姿色过得去,演技怎么说?”。 阮清轻呼了一口气,陆然接着道:“不好不会给您推荐。” 虽然他说出来的话不像平时一样那么毒舌,但是从他一进门之后的那种随意感中,阮清还是猜到了两人交情匪浅的关系。 陈导没有立刻否认,只是转头看向阮清的时候,保养很好的脸上勾起了一抹亲切的笑:“李小姐。” 阮清点点头。 陈凡看着她恰到好处的表情,虽然一开始她是有些失礼,但是能迅速地调节好自己的心态,心理素质可见一斑。陈凡暗自点了点头,至少陆然敢带到他面前的人,还是有保障的。 他开口说:“那随意来一段吧。李小姐看过《弃儿》吗?” 阮清轻声开口:“看过。”。 “那来一段除夕夜吧。” 除夕夜,是《弃儿》里面的经典场景之一。当年陈凡将自己饿的奄奄一息也是为了这一幕戏,而演这个角色的女演员,早已经赚的盆满钵满,荣登影后,嫁入豪门,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阮清的眼中迸射出某种光芒,点点头,掷地有声:“好!” 陈凡意外的眯了眯眼睛 阮清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让它变得更加的顺滑,又伸手使劲**自己的衣角,让它看起来皱巴巴的。 她抬脚往旁边走动了一下,陈凡精神一震,颇有兴致的看着她。 即使一开始有了期待,但是现在陆然的心脏依旧忍不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少女整个人的气质在跨出那一步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她故作轻盈的步伐配合着那张强自镇定的脸,越发显得沉重。 深冬的除夕夜,没有冰冷的雪花,没有刺骨的雨水,小巷深处人烟寥寥,巷口是市中心的广场,装饰着大红灯笼小红灯笼的树上挂着一串串的荧光棒,省电又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群人熙熙攘攘走在一起,两人成对,三五成群,在各自的圈子里面吵吵闹闹的说着什么。脸上兴奋地神情怎么也掩饰不住。 阮清不费吹灰之力脑海中想起了除夕夜这场戏里的场景,当时女主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走路都得扶着阴暗的墙壁,随时可能因为饥饿而昏倒。 原版里面的演员这时候已经被连日的不顺打击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颓废的难民味道,但是她的那双眼睛里面却还保存着曾经的执着与骄傲 阮清反其道而行之,她将自己的头发理得很顺,因为是临时演出,衣服也很干净,但是为了显示出那种落魄,她只好将一些细小的角落弄出落魄的气息。 但是那张脸却与原版里面的骄傲不一样,她的脸上面已经丢弃了昔日的骄傲与自尊,眼睛里面散发着饥渴的光芒,那种全世界都是黑暗的活着只为寻找那一份不美好的晚餐的抛弃一切的坚持看的让人心惊。 陈凡摩挲着杯沿的手渐渐停顿,眼睛直直的钉在她的身上。 她的表演反差很大,按理说一个人能够在意自己的外貌,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那是还没放弃自己的尊严,但是阮清的表演里面,那种整理自己的外貌的举动,更像是一个无意识的习惯性行为,好像是吃饭之前要先拿筷子,起床之前要先睁眼一样,自然,而且从容不迫。这很符合女主从小被抛弃之后为了能在新家庭里面生活的更好保存下来的仪表习惯。 ————作者有话说:防盗章来自基友的现言坑《男神说他是我老公》●^●(83中文 .83.) 第66章 “被迫”相看 此为防盗章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今天穿的裙子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谁给她换了衣服,为何将她抛在树林里,又何何目的? 她费劲的想了想,她平日里一向与人为善,很少与人吵架,也和别人没有仇呀。到底是谁对她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将她抛在深山野岭? 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想。她累得慌,安慰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己肯定会没事的。 她整了整衣服,准备睡觉。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黑影掠过眼前,停在离她半尺远的树枝上。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鬼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瑟瑟发抖。 那黑影逐渐向她靠近。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是一个男人的脸,约二十出头,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却很奇怪,像古代的袍子。 她颤着声问他,“你,你是鬼吗?” 那男人没料想到她问了这么一句,怔了怔,下意识的回答,“不是。” 骗人!不是鬼,怎么可能一下子飞到这么高,难道有武功不成! 心里发毛的她没意识到这个“鬼”谁会说人话的。 那男人看着她,歪着头问道,“那姑娘是人是鬼?” “废,废话,我当然是人了。”她缩着身子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 男子想了想,开口道:“此处深山野外,姑娘为何在这里?” 宁子宜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他那不同的口音,和一口拗口的文言文,听得她晕晕的,很是费劲。她眉头一皱,心里的不安逐渐加强。 “我,我不知道。”她愣愣的道。 “不知道?”那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皱起眉。 她被他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勉强保持镇定,抓起刚刚摘的准备垫屁股的树叶朝他扔过去,“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对你不客气了。” 男子忙向她伸手,“姑娘莫慌,我不是什么坏人。” 鬼才行!她在他脸上只看到一行字:姑娘莫慌,我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为了稳住局势,争取更多的生存之机,她嘴里道:“真的?” “嗯嗯。”那人点点头,为了让她相信,他还特意往后挪了一步。 她试探的道:“你刚刚是……怎么上来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到了树上,你是一直在树林里生活的吗?”她心里抱了几分希望,宁愿他其实一直住在森林的猿人,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也是情有可原的。 “自然是飞上来的,”那人老实的道,不知是怕她不相信还是怎样,他边说边示意,伸出手划了一个弧度,“是这样,‘嗖’的从地上飞上来的。“ 宁子宜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指尖所指之处,只见他话音未落,突然出现了一个魁梧的黑影,面目表情,双眸平静的看着她,在影影绰绰的月色下,那人像是鬼魅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便站在了树上。 宁子宜吓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浑身颤抖,猛地往后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飞速下坠,尖叫着掉了下去,谁知头颅正好磕在石头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了那男子喊后来的那个人一声,“大人”。 *** 空旷悬浮的空间里,宁子宜的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像是坠入了一场诡异离奇的梦里,眼前的画面十分清晰,仿佛触手便能摸到。 像看电影一样,眼前出现了画面,一个古代女子满头大汗,辛苦的生出了一个女婴,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亡。 接着便是女婴的父亲,一个古装男子,含泪抱着婴儿,慢慢将她养大。开始的场景还是很温馨的,男子非常疼这个女儿,对女儿千依百顺。 这幕温馨的场景让她想起了车祸而亡的父母,鼻子一酸。 接着女子在父亲的照顾下渐渐长大,家庭十分和睦。她留意到男子的衣装,看样子像是古代的一个捕快。然后画面一转,男人带着女儿背着行李到了别的县城办事,好景不长,不知为何男人突然染了很严重的病,卧在床,看了很多大夫都不好。熬了两个月,最后还是去世了。 父亲去世了,那女子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伤心欲绝,在安顿好父亲的后事后,她无依无靠,最后拿了一根白绫,在林中的一棵树上上吊自杀了。 宁子宜一阵唏嘘。 突然看着那姑娘上吊的树,怎么那么熟悉? 灵光一闪,这,这不是她昏迷前爬上的那棵树吗? 她吓了一跳,不是这么巧吧。 她不禁沉思起来,她和那个上吊的女子有何关系,为何她莫名被人抛在那林子里,还爬上了同一棵树? 正在这时,她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 她骇然,一股凉气直升,这不是她自己吗?那女子面容皎洁稚嫩,只是没有现在的自己那样成熟,透着一股轻灵,像高中时的自己。 接着又一阵刺眼的白光,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团白雾,逐渐缠绕成漩涡,她没来得急反应过来,便被吸了进去,失去了意识。 在一阵刺痛中,她猛地醒了过来。 映入眼内的,是一顶半旧的暗黄色的蚊帐,愣了愣,这种旧式蚊帐已经好多年前没见过了。 她记得小时候只在农村用过,现在一般用的都是那种透明的薄纱。 她歪了下头,打量起屋子周围。屋子还算宽敞,只是里面的东西很少,一张圆木桌子,上面摆着几个瓷器茶杯,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窗子是木框,一切都是那么的古朴。 这屋子的主人也太穷了吧,家里居然连一件电器也没有,全部都是木制的家具。 她动了动身子,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十分的奇怪,连襟式上衣,看着像古代女子穿的。 古代女子?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立马起了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奔那简洁老旧的梳妆台,拿起一面镜子。镜子是圆的,外层套着纹花柄,而且还是一面铜镜。 这是一面比较清晰的铜镜,使她很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容貌。脸上十分素净,清灵可,还带着几分稚嫩青葱。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只是比现在年轻了好几岁。 她立马想起了自己做的梦,梦里的那个女子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心里模模糊糊冒出来一种奇异。 宁子宜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屋子。木制的家具,昏黄的蚊帐,古雅的山水画,身上古式的女子服饰。 脑子里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自己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自己莫名其妙被一道绿光带走,做了一场古怪的梦,梦里的女子上吊自杀,而自己刚好又出现在女子上吊的那棵树上。 这么说,她现在是穿越到死去的那个女子身上了。 宁子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这也太离奇了吧。 时间渐渐过去,她也逐渐的冷静下来,开始消化这个信息。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了,那又是谁救了自己?还有,昨晚的两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有武功的世界? 正想着,突然外面响起了女子的说话声,她一惊,忙回自己的床上躺好。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端着一盆水,轻轻的走进来。把盆子放在桌子上,发现了已经醒来的宁子宜,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姑娘,醒了?” 宁子宜不好再继续装下去,含糊的应了一声。挣扎想要起身,那姑娘快步走过来按住她,“姑娘,你头上还有伤,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牵动伤口不好了。” 不说没感觉,被她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脑神经因起身的动作一痛,脑子痛辣辣的,但还是在那姑娘的搀扶下靠着栏杆坐了起来。刚刚情急没注意,她这才发现自己头上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 “我这是怎么回事?”她扶着隐隐作痛的头,开口道。 那女子道,“姑娘忘记了吗?你昨晚从树上摔了下来,不小心磕着了头,被救了回来。” 她忆起昨晚确实是被黑衣人吓得掉下了树。 “请问,这是何处?”不知怎的,熟稔的古语便这样流利的说了出来,仿佛她本来便懂得一样。 “这里是衙门后院。” “什么?” “你昨晚昏了过去,是衙门的符大人和杨捕快把你带回来的。” 宁子宜静默半饷,昨晚的两个一身黑衣的人便是衙门的人? “姑娘,姑娘,”见她沉默不语,女子喊了她两声,“姑娘为何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浑身都不舒服。 宁子宜朝她虚弱的笑了笑,“无事。” 过了一会,韩三气喘吁吁的指着方二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是对大哥的妹妹程茹有意思,想为她出头吗?到时候你娶了程茹,那大哥这一份还不是落在你的手上?” 方二宁喜欢程大的妹妹?如玉被这话一惊,微微竖起了耳朵,叠起精神。 只听韩三话音刚落,方二便立即怒声驳道:“胡说,我方二做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如此无耻之事?” 顿了顿,他沉着气道,“我确是慕大哥的妹妹不假,可这与我们分利有何关系。那分给程家的资产,自然是留给大嫂及侄子的,怎么可能会在程茹手上?我方二岂是如此贪财之人,凭我的能力,再多的钱财怎么挣不来,要靠区区一个女子的嫁妆不成?” 韩三被说得哑口无言,睁着眼道谁知他方二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又胡乱扯出了一些针对方二的话,说他对程家如此殷勤,定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越说越觉得有理,语气也高昂了几分,最后梗着脖子坚决不肯松口。(83中文 .83.) 第67章 “偶遇”大人 她想象了下张大嫂拉着他好说歹说非要为他介绍姑娘的热心模样,不禁捂嘴轻笑,理解般点点头,暗里却松了口气。 这般说来,他们二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本来她还担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对他不公,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如今听了他的话,这下她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姑娘,你是不是在怪罪谭某?”谭致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在生气,忙着急的自责道:“宁姑娘对不起,谭某并不是有意隐瞒……” “谭公子不必自责,”如玉坦言的微微笑道:“其实不瞒公子说,我也不是来相看的。” 厄? 谭致怔了怔。 接着宁如玉便道,她也是因为架招不住张大嫂的热心说媒才答应下来的。“我特意提出要和公子单独见面谈话,也是想把此事说明白……没想到,原来谭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她解释道。 谭致回想起张大嫂那张巧若舌簧的嘴,苦笑的摇头,对上她坦然明亮的双眸,又不禁与她会心一笑。 二人如释重负,之间的隔阂也像冰雪般消融了,不知不觉的拉近了距离。谭致知晓刚刚张大嫂虽说是走了,但依她的性子,说不定还在暗处守着呢。于是他便提议不若二人继续多留一会,省得拂了她的好意,这般也好“交差”。她点头同意。 因话说开了,接下来的谈话便轻松了许多。谭致在外做生意,江南塞北也曾走过,见识广博,便说了许多途中的趣闻,她对此很是感兴趣,听得十分入迷。二人一问一答,气氛倒十分的融洽。 ~~ 正说到兴致勃勃之处,忽闻楼下骤然响起一阵杂闹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隐隐能听清是男子高声的嗓音,且还有几分熟悉。 谭致被打断了,有些奇怪的看向门口处,静听了一下,不像是来闹事的,这才歉意的对她道:“也不知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早知我便另选个客栈好了……” “客栈不都是这般的?”她不在意的道,“应该是来了什么客人吧……” “也是,”他笑笑,将注意力转回来,想继续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正开了个头,还没说上几句,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接着一阵“砰砰”的敲门声又打断了他。二人同时看向门口。 “谁?”他扬声站起来,过去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人。 屋里的宁如玉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顿时惊讶的站起来,脱口而出,“大人?”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符墨。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身捕快服,衬得他整个人威严凌然,面容不言苟笑。听见了屋内传来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子的声音,他双眸直直的看向宁如玉。 她走过去,张张口,见他这身打扮,问他,“大人,你是在这里办案?” 他脸色僵硬的“嗯”了一声。 一旁的谭致似乎恍然大悟般,转过头问她道:“宁姑娘,这位莫不是……衙门的符捕头?” 她微微笑着冲他点头,“对,这位是符大人。” 符墨紧紧盯着她朝一旁的男子说话时脸上愉悦的神情,一滞,袖下握剑的手不禁紧了紧,冷着脸面无表情,实质内心早已如滔天巨浪般翻涌。在来的路上,他想象过无数次他们见面的场景,却远不如现实的冲击。 今日他在签押房里埋头处理要务,一直忙到午时。杨小白敲门进了来,向他报告了日常事务后,突然唉声叹气起来,明里暗里瞧了他好几回,欲言又止。他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依旧继续处理手上的事。 最终杨小白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说他上午去看了宁如玉。符墨便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顿时放下手上的笔问他。 只见杨小白道不是,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会,“是这样的,我刚听宁姑娘说…她隔壁的那个什么张大嫂给她介绍了个男子,等下要去相看呢。” 要说他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这还多得昨日杜神医点醒了他。他也终于恍然大悟,自家大人对宁姑娘…和别人还是有点不同的。 不过不管怎样,他心里还是替自家大人高兴的。 可谁知他今日去看望宁姑娘时,却无意中听她提起道,邻居张大嫂给她介绍了个年纪相仿的男子,且下午还会去相看。 他顿时傻眼了。那…宁姑娘要是看中了相看的人,那他家大人该如何是好啊?从她家出来后,他这一路上憋得慌呀,一方面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宁姑娘去赴约,另一方面也不知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大人。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不然大人要是知晓他知情不报,将来倒霉的是他了。 符墨听了这个爆炸性消息,心脏噗通一声,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瞳孔剧烈收缩,紧紧的盯着杨小白,语气低沉,“什么?” 杨小白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是宁姑娘亲口与我说的,说是……” …… 在符墨紧迫的目光下,他断断续续把经过说了一遍,等了半晌,然后听见头上的大人传来波澜不惊的“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的话,松了口气,拱手逃一般的出去了。 大人的目光实在太吓人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而屋里的符墨,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不动,面容严峻,唯有手背上的青筋方可让人窥出半分隐忍。他嚼着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弥漫出来的苦味,心里拔凉拔凉的。 无论男子女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开始谈欢论嫁,这他是知晓的。首先会有媒人牵线,为双方的父母介绍适婚配偶,然后媒人再安排二人相看,面对面的了解。若是双方都满意,那亲事可以定下来了。 做媒的人是什么时候上门给她介绍的?她又是何时答应的。……她为什么会答应相看呢?他的心像是在火上烤般炙热,反复咀嚼消化这令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明明昨日他们还一起上山办案,有说有笑的。她下山时崴了脚,他背了她一路。他们之间靠得如此的近,她的身子又软又轻,像是停栖在他背上的一只白鸽。……她还冲他笑得那般甜润,仿佛春风过境般,他的心情也好了一整日。 为什么之前没听她跟他说过这么一件事?连与谁相看他都不知晓。 ……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意思吗?他被自己的想法会心一击,要是姑娘对他没有一点别的心思,那可怎么办? 不行!他一咬牙,怎么可以坐以待毙?符大人将书一收,立即站了起来,冲外扬声道:“小白!” ~~ “……大人,你怎么了?”耳边突然传来她的疑惑般的呼声,他忙回过神来,见她正蹙眉看着他,心里一凛,挺直腰身叠起精神,“对,我们正在办公事。衙门有人报案道,前不久有个逃犯在这一带出没,故我便带人来这边查探一番。” “原来是这样,”宁如玉了然般点头,挂心的道,“那现在找到了吗?” 符大人自然是摇头,含糊的说了几句,然后故作疑惑的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男子,顿了顿,问她今日怎么在出现在这里? “对了,瞧我,差点忘了介绍,”她幡然醒悟般,“这位是谭公子……是家附近的张大嫂的外甥…张大嫂上次大人也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他铁青着脸,不动声色的打量对面的人。只见对方年纪与他相仿,一身儒装温文雅尔,脸上时刻挂着笑容,看在他眼内十分的刺眼。 难道姑娘喜欢的是这样的?他哪点好了?符大人心情坏到了极点,越看对面的人越不顺眼,恨不得他马上消失在眼前。他握了握手上的剑,随即松开,“自然是记得。姑娘今日怎么会和张大嫂的……外甥在此?” 她刚想回答,谭致抢先答道,“谭某和宁姑娘恰好有一些要事要谈,所以便约在此商谈。” “对对,是这样。”她一怔,顺势应是。 但她的动作那里逃得开符大人的眼,他的脸顿时更黑了,心里更是受伤。姑娘竟然不肯与他说实话…… 他压下内心满腹的涩苦,语气僵硬,想了想,“此处暂时不安全,若是没什么紧要事的话,姑娘还是尽早回去吧。” 宁如玉看向谭致,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谭致体贴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宁姑娘,我们有机会再见面吧……我送你回去。” 符墨止住他,“不用劳烦谭公子了,如今已经办完事了,我正好顺路送姑娘回去。” “是吗?”他愣了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符大人对他有一种敌意,可明明之前他们没见过面啊。他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宁如玉,见她并没有反对,沉吟一下,爽快的道,“那劳烦大人了。…好了,宁姑娘,在下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她目送他出去。 待他走后,房里剩下了她和符墨二人。她抬眼看了他黑黑的脸色,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意。轻咳一声,“那大人,我们也走吧。” 他回过神来,点点头。二人一起出了门,门外还有几个捕快在客栈门口等着。他走过去和他们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很快他们便离开了。 “走吧。”他回过头,示意她跟上来。 ~~ 二人沉默的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宁如玉偷偷瞥了一旁坚毅的侧脸,只见他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缄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一股冷淡的气息。 这气氛沉默得有点异常。但宁如玉装作看不见他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嘴角弯了弯,开腔道,“大人事务繁忙,还要你送我回来,实在是麻烦了。” 他闷闷的道,“不麻烦。” 接着二人又无话了。 他憋了一会,瞧着她一副轻松怡然的样子,不由自主便和刚刚的谭公子联系上了。 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是因为今日与那个什么谭公子吗?他的心顿时咯噔一下,顿时不好了。 ……莫非姑娘对他很满意? 这个念头一冒出,像拔不去的草一样肆意疯长,他的心又是涩闷又是难受,像是有什么在心底打转,找不到出口。姑娘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真的看上了谭致……不,不会的… 那人有什么好?哪里配得上姑娘……符大人暗自对比了一番,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比他差,这才勉强有点安慰。但又一转念,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啊,也不知她心里会怎么想的……他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的道,“姑娘,你今日和谭公子是在……谈什么事?” 宁如玉闻言,“啊”了一声,低着头脸色微微一红,神色有点忸怩,“其实也没什么事啦…是张大嫂昨日来找我,说是要给她的外甥——嗯也是谭公子和我说媒……我不好意思推辞,只好答应了。”话音刚落,仿佛怕他误会般急解释,“不过其实在此之前我和谭公子也见过的,不算陌生人。张大嫂说让我们相看下,算不成便当是互相熟悉下…所以我才去了。” 他听得心绞成了一片,面上却什么也不显,皱着眉道,“姑娘既然不愿意,那应该推辞了。”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也想啊,可毕竟大家都是邻居,张大嫂平时也帮过我,不好拒绝。再说了……” “嗯?” 她红着脸低着头,“再说大嫂说的也对,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下婚姻大事了,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个,姑娘其实不必着急,”他在脑海里努力搜刮措辞,打定主意要改变她的想法含糊的道,“姑娘无需妄自菲薄,你那么好……嗯我的意思是,你不、不必过早忧心,也有很多像姑娘这般年纪的闺阁女子。” 她蹙眉,叹了口气,“可是我以后总要寻个郎君的…既然现在有机会,反正也闲着,见见也无妨。”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有些紧张的道,“我心里对大人是十分信任的,所以这才忍不住和大人说的。今日的事大人千万莫要和别人说。” 符大人百味陈杂,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取得她的信任高兴,还是该难过……这么说,姑娘她是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吗?他顿了顿,低沉着道:“那姑娘今日相看后觉得对方如何?”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宁如玉故作认真的想了想,“谭公子人很好的,见识长,说话又风趣……” 每说一句,符大人的心越沉一分,紧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谭公子和我说他已经有意中人了,今日来不过是应付下张大嫂的。幸好呢,我对他也没有什么感觉,当是结识个朋友好了。” 符大人的心顿时像上天入地了一趟般,若是说刚刚是败落到了极点,那如今听了她最后的话,那整个心简直要飞起来了,浑身都轻松了……他没有听错吧,姑娘她说对那人没有感觉……但他很快找回理智,抑住内心的激动,温声安慰她,“没关系的,以后会遇到的……”让那个什么谭公子见鬼去吧! “嗯,大人你说的没错,世上的好男子还是很多的,”她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点头,突然醒悟般看向他,有些兴奋,“对了,大人经常在外,定是认识很多人的。要不,大人给我介绍几个吧!”(83中文 .83.) 第68章 还没待符墨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便又见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似乎真上了心道:“不怕大人笑话,你也是知晓的,如今我家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女子。张大嫂说得也不错,家里总要有个男人才方便,且我身在异乡,也只能自己打算了。我知道大人的威名响彻整个裕华城,肯定也认识很多江湖好汉的……我也不求能大富大贵,只求能找个心底好、知冷暖的男人便好了。”说着用一双哀求的眼睛看着他,“大人,你觉得呢?” 此时符墨已经不知道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才刚知晓自己心的女子没有看上别的男子,那心还没飘到半空中,却又被她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但他又无法反驳或者劝说她打消念头,她说的在理,她孤身一个女子,没人照顾,这怎么行呢?但是—— 若是他介绍什么适婚男子……不可能! 他们那些大老粗怎么配得上姑娘呢?! 现在符大人又有了新的苦恼,有一瞬间他想趁此机会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算了。 但最终他还是极力忍住了。 此事不能急,万一吓到姑娘怎么办? ……若是姑娘之前待他与别人能有一点点的不同也好啊。那此刻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吐纳自己的内心。他暗暗深吸一口气,抑住心底的心酸涩闷,脑海里的念头转了几转,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开口道:“姑娘想要找怎么样的男子?” 宁如玉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此生最佩服的人是我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找个像我爹那样的,有武功,有上进心的,最重要的是能像我爹对我娘那样一心一意的……” “自然可以!”他脱口而出,却见对方惊讶的看着他。他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砰砰”的跳,血液快速的流动。她提的条件……说的不是他吗?他一条条的和自己对比。论武功,虽说不上是盖世,但在整个城里也是名列前茅的。有上进心——他可是衙门的捕头。他以前从没觉得做捕头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也从未以此自居,仗势压人,但此刻他是多么庆幸,自己是这么一个职位。最后一点……说实话,他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是能遇上她。 宁如玉见他久久不说话,疑惑的看他,“大人,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与她澄净明亮的双眸对视,心情是无比的好,“我知道了,姑娘放心吧。” 她舒展眉心,笑眯眯的道,“那拜托大人了!”脸上不显,心里却是惊讶他竟然答得如此的爽快,简直不像是他的作风。要是换做往常,难道他不应该是皱着眉头一副愁苦万分的模样,板着脸给她讲大道理打消她的念头才对吗?一时间她倒有些意外了。 符墨今日知晓她相看的事并不是巧合,因为是她故意透露的。本来她是打算待她相看过后,再找个机会“不经意”的和他提起,试探他的反应的。谁知刚好上午的时候杨小白来看她。于是她计上心来,在与他闲聊时便偷偷透露了出来。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还真出现了。当时在客栈里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说是要办公事,差点笑了出来,也难为他能想出这么一个借口。 除此之外,在客栈里他的面前时,她故作一副与谭公子亲密的样子,还故意说了一些误导他的话,看他脸色铁青还硬是装作无事的模样,她忍不住想发笑。 在故意欺骗他这方面,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一贯相信事在人为,多年的社会经历告诉她,想要的努力去争取。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天上也不会掉下馅饼,为了达到目的,在不违反法律和突破道德底线的基础上,她不介意用上一点小计谋。 宁如玉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若对方不是这般木讷寡言的人,她也用不着这样,看着他无辜的样子,她心里有时也会有一种负罪感。但每次看到他明明着急得不得了还总是故作一副平淡然实质憋屈的模样时,又让她觉得他分外讨人欢喜,总有一种在调戏他的感觉。 不过现在他好像有点……脱离她的想象了。刚刚她故意开口让他给他介绍对象,本是想继续刺激下他,看他有何反应。可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应承了下来。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有些纳闷,心想这不像是他平时的反应啊,难不成他还想当了真要给她介绍对象?——要真是这样,那她真的无话可说了。但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转念想了想自己说的条件,突然有些恍然了。 宁如玉顿时有些想笑,还是忍住了。这算是开窍了吗? ~~ 而这边,符墨怀着满腹心思将宁如玉送回了家,犹豫了许久,转身往杜润骐那里去了。 她回到家里不久,张大嫂又过来敲门了。她本来琢磨着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下午的事,却没想到刚进了门,张大嫂便拉着她的手跟她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她一时懵了。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谭致将过错全揽上了自己的身,称是对她没有感觉,又解释道自己有了意中人等等。张大嫂总算相信了,叹了口气,觉得二人没有缘分太了可惜,但也只好作罢。不过之前是她极力劝说宁如玉去相看的,却没想到是个乌龙,于是心里对她十分的内疚,刚从外甥家回来便去找了她道歉。 宁如玉好笑,自然没有介怀,忙宽慰了她,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张大嫂走后,接着翠竹过来了,给她送来了当日的糕点本钱。自从把摊子让给翠竹家后,一直都是她和秀花二人在做生意。她之前虽然对秀花的刁蛮泼辣无感,但也不得不承认她那人伶牙俐齿,脑子转的快,嘴巴又会说话,所以生意一直红红火火,挣了不少钱。当然她们挣钱,宁如玉的收入也随之增加了。听翠竹道,如今她爹的伤已经好了,每天上山采的山药不再卖给药铺,而是直接放在她们卖糕点的地方,免去了被砍价贱卖的命运,日子也逐渐过得好了。她自然替翠竹开心。 后来翠竹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开。入夜后,她把自己的积蓄数了一遍,发现快接近一百两了。照这样下去,再过两三个月她基本能挣够回乡的路费及生活费了。睡意渐浓,她伸了个懒腰,把东西收拾好,爬**睡觉。 ~~ 次日。 休息了一日,今日她又要按时上班了。到衙门后,在走廊遇到个捕快,和他打了声招呼。那捕快笑嘻嘻的,送了她一把核桃说是自家种的,特意给大家尝尝鲜。听说衙门里每个人都分了几把,她自然也不推辞了,向他道了谢,捧着核桃回到账房用小碟子装好。 宁如玉挺喜欢吃核桃的,但不耐烦剥壳,于是便放在了一旁,打算拿回家再慢慢尝。接着便拿出册子开始工作。 过了一会,突然有人来敲门,被打断思路的宁如玉抬眼,来人是符墨。 “姑娘要吃核桃吗?”只见他手上也拿了个碟子走了进来询问她。 她正想摇头说自己也有,目光落在碟子上,却发现上面的核桃已经裂了缝。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拿了一个,只见上面整齐的露出几道裂缝,轻轻一剥,外面那层让她又又恨的坚硬外壳很快便脱落了。她惊奇的“咦”了一声,“大人,这是怎么弄的?”她猜想应是用专门夹核桃的器具夹的。 符墨微微笑,“用内力震碎的。” “不是吧?”她不可思议。她只知晓用内力能把石块捏碎,没见过内力还可以用来剥核桃的,而且只恰好震裂核桃的外壳而不伤及果肉,这也太厉害了吧,“这怎么做到的?” “一般人自然做不到的。只有内力深厚且能运用自如的人才能做到这样。”他着重强调了“内力深厚”几字。核桃是手下送到他案几上的,用内力剥壳,于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本来他是打算剥了壳再给她送来的,念头一转突然想到,这不正好是表现自己武力值的机会吗? 于是符大人便将核桃全部震碎了,心想道,这下姑娘该是知晓我的武功如何了吧。他有些炫耀般向她解释了一遍原理,挺直了身子,满心欢喜的等着她夸他。 这他还是有信心的。 说完后,符大人看着前面的如玉一顿,然后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屏息等待。 “太好了!”只见她轻呼一声,转身从后面端出一盘未剥壳的核桃,高兴的道:“大人顺便也帮我把它们震碎吧!”(83中文 .83.) 第69章 章节莫名被锁……重新贴一个qaq 四月的杭州已是春风过境,天气逐渐回暖。早晨的风拂过脸边,不再严寒伤人,反而清洌得让人精神一振。 晨光迷蒙,云雾缭绕在远方的高山,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柔和的光芒。 天色尚早,官道上并没有被阳光照到,仍是一派清凉之景。路上只几个行人,或是打马而过的官差。 林惠涵坐在马车上感受着颠簸,早先吐了几回,胃都掏空了,头脑混混沌沌,心道,还是现代的交通好,速度快,又舒适。哪像古代,有辆马车都算是最高待遇了,路途遥远不说,单是这长途的颠簸令人难耐至极。真想不懂那些古人是如何忍耐得了。 林惠涵深呼出一口气,用手按了按太阳**,试图缓解下疲倦。自己不知是何姻缘到了此处,只记得醒来时却是成了当时年仅八岁的林家四小姐。一睁眼,便看到这古色古香的摆设,一个穿着古代服饰丫鬟在跟前,当时吓了个半死,以为撞了邪。 混混沌沌过了好几天,凭着这原主的记忆,才把这一大家主弄明白。原主祖父是个翰林,说好听是个正三品,实际是个清官,幸好得了皇帝的恩宠,不至于默默无闻。林家大爷是吏部侍郎,掌管吏部要事,才不至于林家在偌大的京城中站不住脚,说不上话。 这林家的家业如何林惠涵暂且不提,单表原主之父林家二爷,曾中三甲,却并未居职,不过仍在家里管理庶务。虽说这爹的身份比不得林家大爷富贵,林惠涵也没有不满。毕竟这爹挺疼自己的,在这重男轻女的古代算是不错了。 如今一年的守孝已过,林惠涵终于被林家二少爷接回,也是她的大哥。 林惠涵在马车上轻轻地伸展了下手脚,贴身丫鬟夏晓拿起马车里摆放在小茶几上的紫砂壶,倒了杯茶给她,道:“小姐,先喝杯茶,这路途远着呢。” 林惠涵点了点头,接过茶杯,小心抿了一口,道:“也不远了,我记得来时也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应该再过两天也是到家了。只不知这一年来家中如何。好久不见母亲了,不知她身体可好?”说话间带着隐隐的担忧与思念。 这母亲李氏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可谓当自己作手掌上的明珠了。来到陌生的朝代,能遇上这样的母亲,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林惠涵叹了口气,这样也算弥补了上一辈子母亲忙于事业而缺少的母。再回想当初自己走时,李氏的诸多叮咛和关着实,令人感动。 夏晓笑道:“小姐莫担忧,夫人在家自是平安的。”夏晓把用过的茶杯摆好,纤细的手活灵活现,丝毫没有被颠簸的车阻碍动作。 林惠涵轻笑一下,突然听到前方似有动静,马车震荡了一下,停了下来。她偷偷撩起旁边的天青色帏裳,看着前方的状况。 大哥林智慕已下了马,正在和两个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在交谈。林惠涵仔细看了那两人,身形矫壮,面容肃穆,皮肤黝黑,凭着前世多年的工作经验,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 于是偷偷使人到前头一问,原来那两人称他们是徽商,马车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望能从林智慕手中买一辆马车。 断轴的马车停在路边,林惠涵瞧了几眼那马车的织锦缎,非凡即贵,想必里面坐的便是他们的主子。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不能买一辆马车给他们,只怕遇上是个不歹之人,会不会惹祸上身。想来大哥林智慕应也是想到这一层,才迟迟不肯松口。 再略一低头,她突然留意到他们的鞋子并不像平常商人所穿的,倒像是……再看他们的身姿,虽是一番谦恭,暗里又透着一股肃穆严谨,身材又是如此的魁梧,倒像是军中的人,莫非是……? 想到这,林惠涵心思一转,猜想也许他们的主子应是个贵人,此路又通向京城,若他们是京官,得好一番计量了。留个好名声,日后对林府也不是件坏事。 思及如此,林惠涵把大哥叫来,把自己的推测耳语了一番,道:“这三人十有*是京中贵人,不若做个顺水人情,虽不求情另有好姻缘,此番对家中也没有坏处。” 林智慕沉思一下,点头道:妹妹所言极是,听你而行。”差人把后面较好的一辆马车上的杂物卸下,道:“这马车简陋,不便之处还请包涵。” 两汉子诧异对视了一眼,明明刚才还道不愿,转眼又慷慨相让。该不会与那帐中之人有莫大关联吧,只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这么快便让林公子改变了主意。 刚才两人在刚才的一番对话中,推测出这男子应是林翰林的嫡孙。只是却不知他会是哪位。 左边的汉子和同伴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向前行礼道:“多谢林公子出手相助,某感激不尽。”林智慕又道把马车免费赠送,两人先是推搪一番,他又拿出应酬的手段,最终两人经不住他的热情相劝,才接受了。他又与他们好一阵寒嘘,才告别辞行。 待到林家的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向远处,其中一名汉子才走回那辆短轴的车前,向马车中的人行礼道:“将军,马车已经借到,再过两天我们便可到达京城了,定不会眈搁将军的要事。” 此人口中的将军,是开国公府顾阁老的嫡孙顾璟容,字恒之,出自《诗经·小雅》的“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可见顾阁老对孙子的厚。 顾璟容除了出身名望世家,儿时是太子的伴读,与太子感情深厚,即使后来顾璟容离宫,二人长大后太子登基成了皇帝,还是对他信任有加。十七岁带兵出击匈奴,熟读兵法,勇猛精进,缴敌一千余人,十八岁带兵五千,大败匈奴二万人,并生擒敌军首领,赢得皇上的大力赞誉,封镇国将军。 此次顾璟容受皇帝使命,秘密出京。两位汉子正是顾璟容的侍卫。两人把刚才的事向顾璟容报告,又道:“刚才那男子应是林翰林府上的嫡子。” 林府此次派嫡子出京所为何事?顾璟容沉思一下,道:“派人查探一番虚实。另先不必赶着回京,先查清破坏马车的幕后指使。”好端端的马车怎么会半路断轴,看来有人在暗处知道此次出行目的。 不过,敢坏他好事的,定叫那人有去无回。顾璟容冷笑,想来那些人也是狗急跳墙了,竟敢犯到他的头上。 “是,属下尊命。” 马车走走停停,又过了二日有余。 这天,林惠涵在马车上养神中,突而听到一阵熟悉的喧闹,仿佛是街市上人来人往的交谈。她轻扬嘴角,猜想是终于回到京中了。 夏晓一路上虽是安静守礼,此刻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偷偷掀了一角帏裳,瞧了瞧外面。“小姐,奴婢猜,咱们已到京中的金陵街了。” “可瞧见街上哪位俊俏郎君了?小心可别挑花了眼。”林惠涵看着一脸喜色的夏晓,打趣道。还是当小姑娘好,她看着懵懵懂懂的夏晓,心里叹了口气,哪像自己,长期的职业习惯早把自己磨练成不言苟笑的样子了,心理年龄比夏晓这样的姑娘大了一圈不止。 夏晓听到林惠涵的调侃,脸上红了一片,忙把帏裳放下。 林惠涵轻含了口茶,心里却在想这大哥在路上给她讲的事,不知母亲父亲可好,还有大房那边,可消停了些。这大房,当然是指林荣新那边。 大伯为官多年,政绩林惠涵看不出多少,倒是这骄奢**逸之风学了不少。不过幸好林老爷子管教得力,门风严谨,并没有出格的事,平时也一副谨独守礼的样子。 林惠涵想的却是去年那趟事。大房看中了紧挨着二房的一间平房,这屋子平日也没人住,只是放些杂物,但这平房却是二房林荣景的。 虽说亲兄弟明算账,林二爷也并不是不肯把房子给他。但大房也实在过份了点。林惠涵听大哥道,大房提出交换的却是方圆二十里郊外的旱地,他偷偷派人打探过,那地荒郊野外,连水渠都不曾通过。然后大房二房为此争了起来,不过都是私下的争执,并没有闹到面上来。 直到不知谁走漏了风,把这事闹到了林老太太处,发了好一顿雷霆。而最终偏心的林老太太却是做主把平房拨给了大房。 祖母的偏心林惠涵真心无语了,这暂且不论。只后来这事风波未平,拆除平房时又添了事非。 不知为何,大房在拆除平房时,却不小心砸伤了二房的下人,伤了腿,动了筋骨。原是大房下人的错,而大伯母张氏硬是凭着一张巧嘴,死的说成活的,黑的也给扳成了白,最后二房不但吃了暗亏,还落了个不好。 这事都是大哥偷偷告诉她的,若在家中,李氏断不会跟她这个未及笄的女儿说的,林惠涵深知母亲的性格,她深受高门大院家风的影响,时刻谨守着三从四德,自然希望自己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又怎么会让自己参与到宅斗去呢? 不过自己恐怕要让李氏失望了。李氏的做法合乎这个朝代的潮流,林惠涵却不敢苟同。对外界一无所知,便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利,前世的林惠涵在外工作过几年,在这方面吃了不少暗亏。 所以算是在女子不出闺阁的古代,林惠涵也不敢放松警惕,多年的职业生涯和现代生活让她养成了不敢依赖别人的性子。(83中文 .83.) 第70章 | 宁如玉被他的语气蛊惑,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马脖子上的白毛。白雪果然很温顺的站着不动,片刻后,甚至低下头去蹭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她被它湿漉漉的舌头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起来。 符墨微微笑地着看她,从一旁拿了一束草料给白雪。白雪似乎是真的饿了,立马兴奋的甩了甩头,埋头吃了起来。她有样学样,也从旁边抓了一大把草料放进马槽里,兴致勃勃的看着它吃东西的样子,听着它鼻子时不时发出呼气声。 “白雪是我当初进衙门时养的,如今已经七八年了。”符墨看着它,突然出声道,“姑娘你看,是不是觉得它看起来很雄壮高大?其实它已经很老了。我平时去外地办事,都是骑其他马的。” “不是吧?”她讶然。若他不说,她还真看不出原来这马已经这么老了。她有些怜的摸了摸它的头,“那以后它老的走不动了,岂不是会被衙门的人抛弃?” “不会。”他温声道,“白雪并非是衙门的马,而是我自己养的。”见她惊讶的看向他,他解释道,“以前裕华城并没有这般繁荣,衙门并没有什么收入,只能勉强养得起两三匹马。白雪便是那时我带来的。直到后来陈大人大开阔斧强政励治,对裕华城整改了一番后,衙门的生活才逐渐改善了,养的马也多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点点头,提出最后一点疑问,“那以后白雪老得跑不动了,再养在衙门的马厩里恐怕也是占地方吧。那到时候大人会如何处置它?” 他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家里也置有马厩。其实很多时候白雪都是养在家里的,只是近来外出频繁,便寄养在衙门了。”说着看了她一眼,凝视着正在吃着草料的白雪,语气认真而低沉,“这白马伴了我七八年,在我眼里,白雪已经不只是一匹普通的马。无论以后它是年老还是病残,我也断不会抛弃它的。” “我想,在白雪眼内,大人也不只是主人这么简单。”宁如玉道,“大人也是个如此重情的人。” “呵呵,”他侧过脸冲她微微一笑,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亮闪闪的光,道,“万物皆有情,马是,刀剑也是。世上难得是一心一意,不改初心。”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大人说的是,”宁如玉被他的灼灼目光看的莫名有些心慌气短,心跳逐渐加速。不知为何时,她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什么深意,听在耳内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她只好掩饰般干笑几声,避开他的目光,故作一副认真的看向白雪。 他不置可否,端视她半刻,也不再说话,转过头看马。 二人并肩站立。此时已经是戌时,太阳开始落山,湛蓝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远处的天山相接上的晚霞,像是被燃烧的火球般,一层层的加重了色彩,往四周扩然。夕阳的余辉落在院子里,照在二人身上,像一幅画。 静默了半刻,最后还是宁如玉首先打断了宁静。“草料好像吃完了。”她小声的说了一句,接着从旁边又抱了一把放进去。 “好了,已经够了。”瞧着马槽里的草料已经堆成了一小团,他忙去阻止继续想要给马投喂的宁如玉,哑然失笑,“白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也是第一次喂马,哪里知晓马平常能吃多少。听了他的话,她尴尬的笑笑。 这时从外面飞来了一只小虫,恰好停在正在低头吃着草料的白雪头上。眼尖的宁如玉看见了,不假思索的便伸手去拂。那虫子机灵,扑灵的一下又飞走了。她的手边顺势轻轻落在它头上。却不料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宽厚的大手覆了上来,正好触上她的手背。 原来在她伸手时,一旁的符墨也随即伸了手,二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落下去,他慢她半拍,于是恰好跟在她后面。 二人的肌肤相触的一瞬间,符墨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背上温凉而柔软的触觉,顿时像是触电般浑身一震。在这一刹那,他的胸腔里突然涌上一股豪迈气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先行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一僵,怔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十几个春秋,又仿佛刚刚不过是一愣神的事,随即他感觉到手上传来轻微的挣扎,回过神来,忙松开手。 他的心“砰砰”的加速,急忙的看向对方,又是忐忑又是懊悔,生怕他刚刚的莽撞吓坏了佳人。 只见对面的小人儿快速的缩回了手,低下了头,小脸红扑扑的。他眼尖的发现她的耳尖儿也是粉红粉红的。瞬间整个心都沦陷了。 符墨感觉自己的心急促得快要跳出胸口。连他也不知晓自己刚刚怎么竟会如此胆大包天的作出如此轻佻冒犯的动作,现在回想起来,像是在做梦一般。 但这不是梦。此刻的他终于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做了一件只有在梦中才敢做的事!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低着头,没有生气,没有呵斥,连一句话也没说。他的心咯噔一下,惴惴不安。怎么办……姑娘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生气了? 是不是在怪罪他的冒犯? 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他为自己的孟浪懊恼不已,在心里将自己狠狠的骂了一顿。他当时怎么会鬼使神差去抓住姑娘的手呢? ……但是懊恼又有何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心慌意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符大人,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心底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对啊,这个时候再懊悔有什么用呢?随即绷紧的身子逐渐松懈下来,胸腔里甚至升起一丝莫名的兴奋与解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混沌一片的脑子清醒一些。 对方长久的沉默让他不安。踌躇片刻,他艰难的出声,“如玉……” 此时此刻,他胸中像是有千言万语般翻涌奔腾着想告诉她。可话到了口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嗫嚅般道了“如玉”二字,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符大人的脑子急切的打转,努力搜刮着合适的言辞。他必须要说些什么。算解释也好。可到底该如何开口? 他憋了半天,越急切,脑子却越是空白。待他终于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时,却听见对面的人小声的道:“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 他一顿。但这话也仿佛神来之语解救了他,他忙回过神来,点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 从马厩里出来后,二人隔着半步远并肩走在路上。因天色不早了,此时路上也没有行人经过,平时总会遇见的大嫂大婶们,今日也没出现。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气氛沉寂。 率先沉不住气的符大人早已偷偷打量了宁如玉无数次,却只见她抿着唇,心无旁骛的看着前方。脸上淡然,看不出丝毫的喜怒,似乎刚刚的红晕也只是他的错觉。内心戏足足的符大人又开始不安了,忍不住的翻来覆去的猜想宁如玉的想法。姑娘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暗暗叹了口气。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难道刚刚的事她只是当做一个意外? 还是故作没发生粉饰太平?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涩,百味陈杂。一时间觉得自己应该趁此机会鼓起勇气向她表明心意;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希望,万一被她拒绝,也许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这一段路是他走得最漫长的路,他有时候恨不得马上到达;有时候又想,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好了。 不管符大人内心是如何挣扎,很快二人来到了宁如玉屋子的门口。看着眼前正低着头开门的宁如玉,他心想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等到姑娘进了门,他将永远错失这个时机。 “姑娘,等等。”他胸腔里顿生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伸手拉住了她。她诧异的回头,不解的看向他。 他定定的凝视着她,被她澄净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像是一种无声的鼓舞,顿时勇气倍增,“如玉,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 “上次你不是说想托我帮忙找个未来夫婿吗?”他的脸逐渐红了起来,但仍保持着凝视她的目光,道,“其实我并没有帮忙,也不愿意帮这个忙。因为我做不到!……其实我觉得我挺符合你的条件的。如玉,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轻呼一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摆摆手,“大人,你别开我玩笑了。我不过区区一平凡女子,大人龙章凤姿,还是咱们城里的名人,这怎么可能呢?”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正色道,恨不得对天起誓。 宁如玉怔了怔,随即道,“大人不会还在介怀刚刚在马厩里的事吧……我知晓你不是故意的,大人不必为了向我道歉而这么说,我没有责怪你……” “不是的!……我、我喜欢你!”他见她还是不信,急得一下子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后,他一怔,突然浑身都轻松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他忙趁热打铁,眼睛灼灼的看着她,脸色还有点红,不知是激动而致的还是因为羞于启齿。缓缓地道,“我说的是真的,断没有半句虚言。其实我很早便想告诉你了……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直到今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想让你知道……”说着仿佛极力想向她证明他的真心,“你上次不是说想要找个夫婿吗?……嗯,我也符合你的条件的!你能不能……考虑下我?” 她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记了拒绝,反而好奇的问道,“你的条件?我哪里知道你的条件是怎么样的呢?” “怎么不知道……”他急切的辩解,“你不是说想要找的人要武功好、又上进心、还有待人一心一意的吗?……我、我是符合的!上午我用内力震碎了核桃壳,说明我武功上乘,满足了其一,对吧。我也告诉你我每月的工钱了,比很多人挣的都多了,若是这样还不够……以后我一定会多找些江湖人的案件的,这样可以多挣钱了。还有最后一个……姑娘你看我待白雪的态度,这个可以证明我是什么样的人吧!……若姑娘不信,随时可以考验我。我会努力向姑娘证明的……”他也是第一次向别人剖露自己的内心,不免觉得有些难为情,声音也越说越小。 宁如玉被他一股脑的话弄得怔住了。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今日想不明白的事一下子醍醐灌顶了。 她说他今日说话怎么那么奇怪,不但主动告诉她自己的佩刀花了多少多少钱,每个月的工资多少多少,一点也不像他平时低调的风格。她还以为他是怎么了。 这么想着,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马厩里他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她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的话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她自己曾说过的! 一时间她又好笑又感动,胸腔里逐渐涌上一股潮涌。 其实那日的话,不过是她为了应付他随口说的。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这般放在了心上,还如此费尽心思,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的能力……她的心瞬间柔软了。 符墨向佳人吐纳自己的心意后,内心又是紧张又是忐忑,袖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屏息等待对方的回复。他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等了半晌,内心正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头上传来“噗嗤”的一声笑。他猛地抬头,却见她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不明所以。内心有些受伤,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了下去。他是被拒绝了吗?他鼓起勇气,语气有些委屈,“如玉……” 宁如玉止住了笑,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她静静的看了他一刻,冲他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他,柔声道:“你过来,我也有话跟你说……” 他眼睛一亮,心里激动,又充满了希翼,忙朝前走了一步。这时二人间只一寸距离了。 宁如玉抬起头看他,叹了口气,“你啊,笨蛋!” “?”他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宁如玉冲他一笑,突然踮起了脚尖,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83中文 .83.) 第71章 / 符墨立即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温热的触觉,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而宁如玉亲完他后,还没待他作出任何反应,便飞快地转身进去了,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从门后传来她催促的娇声。 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关上的门。这不是梦吧?他迷迷糊糊的想道,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手触摸脸上刚刚被佳人眷顾过的地方,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她的幽香。随即一股巨大的兴奋卷席而来,整个心仿佛飞到了空中。 刚刚姑娘亲他了! 此刻的符大人仿佛坠入了仙境般,欢喜满得几乎要溢出胸口。在表明心意之前,他早已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虽然内心也曾暗暗期望和臆想过姑娘答应时的反应,但对于他来说,只要姑娘愿意点个头,或是能对他笑一笑,便足以令他满心欢喜了。却从没想过竟然会有如此待遇! 他极力忍住上扬的嘴角,不住的回想刚刚佳人献吻的画面,又是陶醉又是得意得不得了,恨不得佳人立即出现在眼前,将她涌入怀中肆意怜一番,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可是…姑娘说的“笨蛋”是什么意思呢?他倏地想起刚刚她似嗔似怒的那句娇斥,发热的脑子缓缓地降温,逐渐找回了理智。不禁费劲的揣测道,她说的是他吗? ……她为何要这样说呢? 思索许久,未果。他皱起好看的眉头,发愁的想道,那姑娘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 想到这,他顿时十分懊悔刚才自己没有拉住她,让她逃了去。不然的话,他定要好好追问一番。或许……还可以和她再多呆一会呢!天色还早啊,他抬头看着枝头上空的新月,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想到明日又能见到姑娘,他的心又按捺不住地一阵欢喜。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慢,煎熬得不得了。 他在门前伫立了良久,直到听不到里面的声响,终于动了动有些站得僵硬的身子,不舍的转身离去了。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 次日,翻来覆去了一夜,好不容易才在天色将晓时才沉沉睡去的符大人,在公鸡的打鸣声中一激灵,倏地睁开了眼,起身更衣梳洗。 一大早,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愉悦轻快,看什么都觉得是美好的。他神清气爽的收拾好自己后,出了门。走在路上,他的内心跃跃蠢动,生平第一次觉得去衙门是件如此令人向往的事。 到了衙门后,门口的衙役朝他作揖问好,有些讨好的道,“大人,你今日来得真早。” 他轻咳一声,微微点头,然后肃着脸进了去。刚进了院子,脚步便像是不听使唤般,忍不住往账房去了。 谁知到了那里一看,门还是锁着呢。 ……好像他来得有点早了。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过于急切了。想了想,还是转身回签押房了。 ~~ 却说这边,昨晚宁如玉因脑子一时空白而作出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事后,赫然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他刚刚一脸呆滞的表情,内心逐渐升起一股愉悦。她不禁想象了下他欢喜得上天的表情,最终忍不住笑出了声,按捺不住地抱着枕头打了好几个滚,心情这才逐渐平复回来。 老实说,她也没想到今日他会有这样的表现。她本以为按他闷骚的性子,估计还要好久才能开窍呢。可没想到他今日在马厩里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的趁机握住了她的手。 她当时挺惊讶的,但故意没有做出回应,装作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是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在回去的路上,她多次瞥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内心暗暗发笑,但依旧没有理会。 一直到了家门口,也没见他有什么行动,连解释也没有一句。她当时是十分失望的,甚至在想要不要自己再借此逗弄下他,顺便逼一逼呢? 幸好他并没有让她失望。 不知晓明日符大人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她莫名有些期待起来。抱着这么一份愉悦,她很快便闭上眼睛沉睡了。一夜好梦。 ** 早晨,晴空万里。初升的朝阳格外的暖和,宁如玉在晨光中悠悠醒来。也不知是昨晚睡得特别香还是怎样,她一看时辰,发现竟然比往日迟了,差点便要睡过头了。于是急忙忙的起来,忙碌了一番,吃完早膳,这才快步出门。 意料之中的迟到了。不过衙门守门的衙役一单也没有怪罪,象无事般与她友好的打招呼。她讪讪一笑,急匆匆去开了账房,开始自己一日的工作。幸好昨日勤快了一把,故今日的任务并不多,还算忙得过来。 ~~ 正专心致志的做着事,忽闻大门被“咿呀”一声推开,反射性的抬头,便看见了一身青色捕快服的符墨,四目对视,皆一怔。她反应极快的回过神来,像往常般微微笑着打招呼:“大人,你来了。” 他镇定自若的“嗯”了一声,转头关上门,慢吞吞的走进来在一旁的案几上坐下。以前每每他过来,也是这样。相互打了招呼后,她做她的事,他看他的书,有时候二人全程不说一句话。 宁如玉当一旁的符大人不在一样,淡定的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无论他是站在书架上找书,还是不小心将案几上的书掉在地上发出声音,都视若无睹。她瞟了一眼,见他似乎一副挫败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嘴角。 而这边,故作专注看书的符大人已经偷偷看了她好几次。脸上淡定肃然无比,腹中却是各种内心话不停地冒泡。 ……他该和姑娘说些什么好呢?这可是难得相处的机会呢!手上翻了一页。 ……姑娘没有话要与他说嘛?又翻了一页。 ……姑娘为何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啊?姑娘真的这么忙吗?又翻了一页。 眼睛盯着书本,可书上说了什么,一概不知。很快一本厚厚的书籍便被他翻到底了。他只好无奈的放下书。 做了无数次的心里建设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对方果然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大人,怎么了?” “是这样的,”他清咳一声,微笑,“今晚城里有个花灯节,姑娘你想去看吗?” 其实也不算是花灯节,只是一个人们口头相传后形成的一个说法。城里的几大富商为了拓展生意销售商品,特意出资举办了个花灯赛会,让人们做花灯,然后从中挑选出十几个花灯做得最好的人对其奖赏,并供人们观赏。这一赛会半年一回,一开,便是连续三天。每年这个时候,街上的屋檐下、小贩处、酒楼上,都挂满了各式光彩漂亮的花灯,人们纷纷结伴游街,逐渐便形成了夜市。 每到花灯节的夜晚,大街小巷上车水马龙,行人纷纷出街游/行,赏花观灯,热闹非凡,特别是那些小夫妻小伴侣,在街上更是随处可见。 ~~ 当然这个如此浪漫的主意哪里会是不解风情的符大人会想得到的?这还得多亏了杜神医。 话说那日符大人目睹姑娘去相亲并与相亲对象谈笑得风生水起后,心里大受打击,又闻姑娘要他帮忙介绍对象时,更是纠结郁闷得不得了,于是去找了杜神医喝酒解闷。 作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杜神医哪里看不出他这种为发愁的人呢?自然是十分主动而殷勤的给他出主意了,“如何追求心的女子”出了一大堆花俏的鬼主意——当然最后符大人最后没有理会他是了。 看花灯的主意也是杜神医给他出的。不过他的原话比较欠揍了,“女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正好过两日便是花灯节了,你带她去看吧!对了,不是有什么猜灯谜的游戏吗?你再赢个漂亮的花灯给她,包保她对你倾心仰慕!到时候月黑风高,嘿嘿,拉个小手搂个小腰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嘛!” 符大人当即给了他一记冷眼。他以为每个人都是像他如此道貌岸然吗?哼! 还拉小手搂小腰,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 宁如玉听了他的话,果然很感兴趣,放下手上的笔问道:“花灯节?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他耐心的向她解释了一番。“到时候会有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花灯赛会,很热闹的。” “这样啊……”她恍然大悟,低下头考虑了一下,语带期待,“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我还从没见过呢!……反正晚上没事,那便去吧!” “那说好了,今晚戌时我去接你。”符墨抑住内心的飘飘然,仍保持脸上的镇定自持。 她笑吟吟的道,“我记得了。” 说完后,二人又相对无言了。符墨有些紧张的站在她面前,脑子飞快地运转,努力想要再找个话题,好继续与她说一会话。可惜却怎么想不出了,最终他只得挫败的道:“……那姑娘忙吧,我先走了。” 她爽快的道:“好,大人慢走。”神情十分的自然。 他暗暗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算了,不能急。也许姑娘是真的忙呢。于是朝她颔首,转身开门离去。 ** 时间过得飞快。在符大人煎熬的等待中,终于到了傍晚。 宁如玉下工后先回了家。二人约好在她家碰面。 符墨换下了在衙门穿的捕快服,穿上一套靛蓝色宽袖常服。瞧着差不多时辰了,便往宁如玉家去。到了门口,不知为何,竟有些近乡情怯。 踌躇了一下,还是敲门了。 “来了。”门里传来她熟悉的声音。他的心微微加速。 接着便是门栓打开的一系列声音,门“咿呀”的开了。符墨眼前一亮,反射性的抬起头。紧紧盯着出现在眼前抿嘴一笑的佳人,心跳顿时漏了一拍。(83中文 .83.) 第72章 拉个小手 </script>今晚的宁如玉上身穿了件海棠红的对襟小袄子。打开门抬头,见他来了,冲其微微一笑,温声道,“来了啊。” 符大人怔怔的看着眼前明显打扮过一番的佳人,长长的乌发垂于胸前,小袄子上方露出一片莹润粉嫩的肌肤。再往上看,细眉如柳,一张粉白的小脸上笑意渐深,眸子里透着澄净的亮光。 “大人,怎么了?”宁如玉故作没看见他被小小震撼得一顿的样子,内心得意了一下。眨眨眼,有些奇怪的道。 符大人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镇定自若的回过神来,握拳在唇上轻咳一声,闪躲她的目光。脸上的表情逐渐温和,微笑,“没事……我们走吧。”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 花灯节在明华街上举办,离宁如玉的住处有些远。她之前也没去过,不认识路,正想和他说,一抬头,见他一副目不斜视认真带路的样子,觉得有点想笑。每每看到他这般肃然的模样,她心里忍不住想逗弄他。她眼珠子一转,故意往他身边靠了靠,苦恼的道:“唉,我不认识路呢……” 他当即认真的道,“姑娘放心,有我在。整个裕华城的路我都熟悉,你只要跟着我走便是。” “整个裕华城?”她这会的吃惊是真的了,“大人竟然去过这么多地方?” 他道,“以前刚开始做捕快的时候,是要到处去的。再说了我本是在这里长大的,知晓的自然多一些。” “既然这样,那我今晚可赖定大人了!”她昂起头,用开玩笑的口吻对他道。 符墨一滞,听着她信赖的语气,一时分不清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他的心跳微微加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见她全然坦然的看着他,脸上笑吟吟的,似乎刚刚的事只是由衷而发并无别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升起一丝怅然若失。心里想道是他多心了。 ……但姑娘能这么说,心里对他定是信赖的。他一转念,又觉得高兴了。……其实算她不说,他也一定会护着她的。于是温声道,“好。” 一旁的宁如玉将他的脸上的表情收尽眼底,嘴角弯了弯,心里划过一丝甜蜜。想起这次出来的目的,问他,“这花灯节办了多久?” “大概四五年吧。”他想了想。 “那大人可去观赏过那里的花灯赛会,好看不?” 他笑,“裕华城的花灯节很有名,在这方圆百里,数明华街的花灯最壮观。” 她听了,脑海里不禁联想起“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情景,跃跃欲试道,“既然这样,那更不能错过了!” 见她难得一副娇俏活泼的高兴模样,符墨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这还是姑娘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呢。他侧过头看着佳人的笑容,极力按捺住想要摸一下她头的举动,轻咳一声,“好,再转过这条街便是了。” 不一会二人便来到了明华街。放眼望去,数里长街灯火通明,旗帜摇曳。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每一户人家和商铺前都挂着红红的大灯笼,将行人和路面照得透亮,路上更多走着的是年轻的小情侣小夫妻,手上都提着一盏小灯笼,边走边说着话。 街上随处可见的是卖花灯的小贩,车架子上挂满了各色各样、千姿百态的花灯,五彩缤纷,璀璨夺目,引得摊子前的众人纷纷惊叹不已。 宁如玉目不转睛的看着,只见那花灯做工精巧,别致雅典,有纸糊的,有纱制的,有琉璃雕的……直让她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对他道:“大人,这花灯会果然名不虚传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花灯呢!” 他心里知晓女孩子漂亮的东西,见佳人看得神采奕奕的,心里觉得这趟来得对了。开口道:“街上人人都提着花灯游/行,我们也买一个吧,姑娘可看见有喜欢的花灯吗?” 还没待她回答,他便领着她停在了一花式繁多的摊子前,问她,“姑娘你看这里的花灯怎么样,若有喜欢的,挑一个吧。” “会不会很贵啊?” 他道,“这灯笼到处都有的卖,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不会很贵的。再说了,”他顿了顿,脸上有点不自在,眼睛却亮灼灼的看着她,“只要姑娘喜欢,多贵亦无妨。” 她一愣,随即心里像吃了蜜,甜滋滋的,嘴角弯起弧度,笑道:“那我不客气了!”说着便凑近了一个个仔细看了起来。这摊子上的花灯有圆柱形的,有方形的,也有棱形的,上面画着彩色的花鸟鱼虫,各有千秋,一时让她难以抉择。 那小贩见有了生意,自然卖力宣传,“姑娘随便看,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可牢固了!” 她点点头,瞧见左边的花灯似乎更好看些,快步走了过去。 小贩在他们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心里了然定又是一对小情侣,又见男子衣着不凡,暗道是个有钱人,忙讨好的拿出一造型别致的棱形花灯,道:“公子不如看看这个,今晚最受姑娘们欢迎的是这种了,保管你家娘子喜欢!……对了还有这个,我看公子和姑娘郎才女貌,像这花灯画上似的,般配得很,不如买这双灯笼吧,很多小夫妻都喜欢的……” 符大人脸热,下意识的朝宁如玉看去,只见她正一脸认真的挑着花灯,也不知是否听到小贩的话。他摆摆手,“不必了。” 快步走向她。她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冲他一笑,指着那上方够不着的花灯道,“大人,你看这个好看吗?” “好看,”他将花灯拿下来递给她,温声道,“姑娘还要别的吗?” 她看着手上的晶莹剔透的琉璃灯,摇了摇头,“只要一个够了。好了,这个吧。” 他便去问了价钱,从腰间掏出几块碎银扔了过去。对她道,“我们走吧。” 二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也遇到很多像他们一般年纪的小夫妻谈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有些举止亲昵的,挽着手臂的,拉着手的…… 来时符大人心里只想着带佳人去看花灯,不曾留意过身边。直至刚刚小贩的话一下子点醒了他,他这才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好像来看花灯的,确实多是双双两两的。想到这,他有些脸红心跳,心里像是被小虫咬了一口,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见宁如玉心无旁骛的看着前方,或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灯火,眼里似乎一点也没留意到那些卿卿我我的人。 “如玉,昨天……”他鼓起勇气,正想问清楚她昨晚对他的那一番话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然前方不知为何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欢呼声,擂鼓声不绝于耳,将他酝酿了许久的话给打断了。 宁如玉道:“前面是不是有什么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他只好失落的将话咽下去,看了眼黑黢黢的人群,解释道:“那是花灯赛会。” 说话间二人到了人群处,大家纷纷仰头去看。那是一个搭起的高台,宽敞华丽,装饰得十分别致。正中央坐着几位衣着华贵的大商贾,下方则是十几个男子,身后皆是他们做的花灯。擂鼓声响后,便有人将那些装饰华丽的花灯依次呈上去绕着高台走一圈,让下面的百姓围观。 众人议论纷纷,人群中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能在上面展示的,都是精美绝伦、独树一帜的作品。 时间尚早,围观的人群并不多,宁如玉二人找了个开阔又能看得清楚的地方站着,边看边说着话,“大人,你看那个莲花状的花灯……还有那像树一样的……”她隐隐听见上面的道是叫“火树银花”。 …… 观看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很快便黑压压的一片。远处的人们看得不清楚,便使劲的往前挤,身边的空间越来越小,挤得前面的人不满起来,嚷道:“别挤了别挤了!” “谁踩了我?谁?!给老子出来!” “没地方了,让一让让一让!都别挤了!” 一时间吵闹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人流不断的涌动。宁如玉小心的应付着身边的人,站立得很是艰难。这么一闹,她也没什么看的兴致了,皱起眉,大声的对身边的符墨道:“大人,我们先出去吧……” 稍不留神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惊呼一声险些跌倒。幸得他伸手一拉,她便一头撞进他的怀里。她抓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正想说话,一小孩子从人群里仗着身形小冲了过来,穿过他们。 她不得已松开手。却不料身后的人也跟着涌上来,淹没了他。 “大人!”她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袖。突然手背一凉,接着一宽厚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她一怔。 却见他挤了过来,神色担忧,“没事吧姑娘”。一手拉着她,另一手护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外面走去。 过了一会,终于从人群中慢慢的走了出来。他宽厚的手掌仍然紧紧的包着她。 那只手很有力,充满了劲儿,又很温热,像是一团火。到了人群稀疏处,她下意识的挣了下,对方纹丝不动。她的脸有些烫,却又觉得被对方握得很暖,舒适得她不愿再动。 她看了眼状似神色自若的他,有些不忿气。灵机一动,被他握着的手指动了动,故作无意的挠了一下他的掌心,马上又缩了回去。 顿时感觉身边的人一顿。 第73章 小醋怡情 符大人这会的心跳得很快。 他放慢了脚步,还在回味着刚刚佳人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他掌心那一刻带来的悸动。轻轻柔柔的,反倒像是被挠了心,让他紧张的心瞬间变得又痒又酥麻的。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恐怕是对他今晚心境最好的诠释了。不但与佳人更近了一步,手上握着的,更是佳人的柔荑。 刚刚在看花灯会时,她看得兴致勃勃的,却没忘转头与他分享,二人说了好些话。他点头应和,脸上不显什么,可只有他才知晓自己内心的熨帖与欢愉。 后来人群逐渐拥挤起来,喧闹不已,差点就把她挤了出去。她依赖般的拉着他的衣袖时,他胸腔里突然豪气顿生,下意识的便反手握住了她。 她的小手纤细软柔,就像儿时养的猫。肌肤相触而逐渐生出的暖意,舒适温热,他一点也不愿再放开。 正想着,便感觉手上传来轻轻的挣扎。他一咬牙,硬了心没有理会。浑身却是绷紧了。……若是姑娘生气了怎么办? ……她会不会把他当作无礼之徒? 他偷偷看了她一眼。她低着头,小脸有些涨红,像枝头上新开的娇嫩桃花,叫他怦然心动,小手却顺从的让他牵着,一副乖巧的模样。 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他揣着一颗紧张而兴奋的心,牵着她的手,像是在对待一件慎重而严谨的事。这时他突然想起刚刚还没问出口的话,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突然感觉手上传来轻微的动静。 他还以为她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内心一阵失落,正沮丧的准备顺从对方的意愿,掌心便感觉被她的指尖轻轻的挠了几下。 他浑身一僵。 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吧,他认真的想道。却不料那小手像是一条轻巧的小蛇般,从他手上挣脱了半分。随即,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小手并没有趁此机会脱离,反而那指尖轻轻柔柔,像是一根羽毛,慢条斯理地、再次挠了挠他的掌心。 他的心“砰砰”直跳,浑身的知觉都集中了在与她肌肤相触的手掌上。那轻柔的猫爪啊,反复的在他掌心逗弄,时不时还多加了一指尖,轮番上阵。他屏住了呼吸。 过了一会,像是玩腻了,她不再逗弄他的掌心了。他正有些失落,却不料,那小手竟抚上他的指尖,将他刚刚因握着而弯曲的手指一根根的扳直。在他一阵恍惚中,再次滑进他的掌心,顺着手指的方向滑行,与他十指相扣。 “啪——”符大人仿佛听到了脑子里紧绷的弦断裂的声音,一瞬间的空白后,便是翻涌而上的狂喜,这不是在做梦吧……他迷迷糊糊地想道。 此刻的符大人什么也不想问了。他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端上,轻飘飘的,内心的喜悦几乎要满的溢出来。 “这个花灯提得好重啊,手都快酸了!”耳边传来她的娇嗔。他忙回过神来,一低头,便见她笑吟吟的看着他。他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能让佳人做这样的粗重活呢。忙不迭的接了过去。 “大人你真好!”她冲他甜甜的一笑,差点恍了他的眼。接着她的手挽上了他的臂弯,近得她整个身子仿佛靠在了他的手臂上。他一低头,便能看见她乌发上的银簪子,闻到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 若是说刚刚已经入了云端,如今听佳人这娇嗔,符大人整个心都软了。但是……他突然想起,好像自从认识以来,姑娘喊得一直都是“大人”。他心里涌起一丝不舒服。没意识到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意识到了,心里就如芒针刺骨,听得十分的刺耳。 他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小声的道:“如玉,我们现在既然……在一起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大人了?”见她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他又紧张起来,怕她会错意,别扭的解释道:“外人才这么叫的,你又不是我的……什么外人,你也跟着他们喊我大人,总觉得很疏远……”话说到后面,似乎还带了一丝的委屈。 她一怔,“扑呲”一声笑了。故作思考的蹙起眉头,“可我已经喊习惯了呢……嗯不喊大人,那我该如何叫你呢?” 他轻咳一声,“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这样啊……”她低头犹豫的样子让他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半晌后,终于等来佳人低低的“嗯”的一声。 又等了片刻,不见她又任何表示,他有些焦急,脸色有些涨红,眼睛却是亮亮的,“如玉……你还没喊呢……” 她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一不小心对上他的眸子,莫名就有些心安了。从前相处的情景一幕幕掠过眼前,她心里就软了下来,心里想道,既然他想,那就满足他一次吧。温声喃喃般道:“符墨……” 他低沉的呵呵一笑。 她将头枕在挽着的手臂上,“我们去那边看一看吧……” “……好。” ~~ 二人从拥挤的花灯会中出来后,顺着长街一直往下走。灯火璀璨,行人来来往往。 “符大人!”二人正说着话,气氛融洽。突闻背后传起一女声。宁如玉以为是认识的人,下意识的便挣脱了手。二人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的灯火下,站了一衣着华丽的女子,后面跟着侍女,手上皆带着长剑。 符墨心里有些失落佳人的挣脱,但还是叠起精神去看对面的人。 那女子走了过来。到了近处,宁如玉这才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只见那女子出落得宛如菡萏,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红唇皓齿,容光艳异。 “大人竟有如此雅兴来花灯会?”她朝他打了个招呼,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人,还真是难得!” 符墨人认出是江湖上叶家庄的大小姐,微微颔首,“叶姑娘。” 叶潇潇故作无意的掠过了身边的宁如玉一眼,道,“这位是……?” 这目光看得宁如玉很不舒服。 “这位是宁姑娘,”他淡淡的向双方介绍了下。不欲多说,径直问她,“叶姑娘可有什么事?” 叶潇潇眼里骤然划过一丝妒忌,脸上却不显,道,“刚好有一件事要打扰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沉吟一下,看向宁如玉。她冲他一笑,示意自己无事,让他放心去。符墨这才与叶潇潇走到一旁的大树下。 叶潇潇身边的侍女没有去,与宁如玉留在这边。那女子有些倨傲的看着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傲慢的叫了她一声,“你跟符大人是什么关系?” 宁如玉好笑。来到这里这么久,还第一次有人用这般语气跟她说话。她懒得理,低着头装作没听到。 “喂,问你呢!”那女子见她不回答,语气不满的又喊了一声。 宁如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与符大人什么关系与你何干?” “你怎么说话的?”那侍女气极,“叫你回答就老实回答,那么多废话干嘛!” 她微笑,“要是我不答呢?”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们是是谁?我们是叶家庄的人,刚刚那个是叶家庄的大小姐!”那侍女恨恨的道,“看在你也是女子的份上奉劝你一句,离符大人远些。他可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人!” “……”宁如玉无语。 见她久久不说话,侍女以为她被吓唬住了,得意极了,“我告诉你,我们家大小姐与符大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你这样的女子就不必痴心妄想了。” 宁如玉不怒反笑,“是吗?可你口中的符大人如今是跟我在一起。”心里却是将符墨暗骂了一顿。居然还有个什么青梅竹马,都找上门来了, “你……”女子气急,正想扬起剑,眼角却见符墨二人已经说完了话,正准备往这边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声威胁道,“你等着瞧!”说着走回叶潇潇的身边。 “那我便先告辞了……”叶潇潇向他拱手告辞。 待二人走后,符墨转头看她,“我们继续走吧。” 走着走着,宁如玉“不经意”的开口道,“刚刚那个叶小姐是叶家庄的人,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他道:“叶庄主与父亲是故交,我唤他为伯父,叶姑娘算是长辈的女儿。” “……就这样?” 他不懂她为何这么问,但也很老实的点点头,“就是这样。” “哦。”她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当人家是前辈的女儿,人家可不这么认为。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说不定二人以前有多亲密呢!她的心情顿时便败落了,哪里还有什么逛街的心情,道:“天色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 二人一路沉默的走回去。 符墨不住地偷看她,见她板着脸不发一言,全然没有刚刚笑意娇嗔的模样,摸不着头脑。心里想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与他一起看花灯时很开心的…… ……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惹姑娘生气了?他惴惴不安的想道。费劲的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但他明白,姑娘平时脾气很好,不会乱生气。 ……定是他做错了什么。 一直回到宁如玉的屋前,她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连个眼神也没有给过他。眼见她就要开门进去,他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犹豫着道:“如玉……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皮笑肉不笑,“哪有这样的事?” “你刚刚都没有理我……”符墨低声哄道,“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你不能连个申诉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判了我的罪……” “……”宁如玉看着他一脸的委屈模样,竟连什么审犯人那一套也拿了出来,什么“判罪”的话都说了。紧绷的脸再也坚持不住了,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符墨见她笑了,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趁热打铁的哀了几声。 她板着脸,道:“刚刚我问你和那个叶小姐什么关系时你为什么说谎?” 符墨愣住,虽不明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反应迅速的急辩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断无半点虚言!” “哼,你当人家是前辈的女儿,人家可当你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她心里一股不舒服,“刚刚叶小姐的侍女都跟我说了,还叫我以后别去打扰你们呢!” 符大人怔了下,急得脑门都出汗了,不知如何辩解才能才佳人消气,“如玉,你别误会,我和叶姑娘真的没什么……”一咬牙,“我,我心里只有你,这辈子喜欢的,也只是你。……”拉着她的手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她被他的眼神打败,也不生气了。无奈道,“好了好了,姑且信你一回。”想了想,“以后有什么事都不准瞒着我,否则……” 他恨不得指天起誓表明自己的真心天地可鉴,“嗯嗯,有事绝不会瞒着你!”直到她勉强的点了点头,露出了笑,才终于松了口气。内心却是像吃了蜜一样。 姑娘这是为他吃醋了呢! 他心里一点也没有生气,也觉得她刚刚的举止蛮不讲理。相反他却是爱死了她这副小意骄横的模样,心里得意极了。……说明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他握着她的手想道。 ——若是宁如玉知晓此刻他内心的感觉,断不会为此愧疚而做出以下举动。 她知晓他的为人,刚刚也不过是一时气不过故意为之。却不料会听到这么一番剖白,顿时内心不免有些别扭愧疚,心里想着的是是否该补偿下他。她眼珠子一转,朝他走近了一步。 他不明所以。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她快速的踮起脚,伸出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笑吟吟的看着他。(8中文网 .8z.) 第74章 亲上了 次日,林惠涵起了个大早,夏晓等人早已准备就绪,服侍着她穿了淡黄色棉衣裙,用银簪挽发,系粉色腰带,看起来简单而不失大雅。林惠涵先去了母亲李氏那请安,吃了早饭,再一同往林老太太处。 待李氏和林惠涵到时,大房,三房的人早已到齐了,不过她们也不算迟。林惠涵向前瞧去,大房张氏坐在离林老太太最近的位置,下座是她的女儿,唤作林乐萱,此人便是林惠涵的二姐。 一年不见,林乐萱倒出落的越来越亭亭玉立了,今日她着的是蜜桃色暗云绫罗,头上嵌累丝云风纹玉簪,肌肤白皙,人道是樱桃红绽,玉粳白露,秀雅而不失娇俏。与林惠涵相比,她的美是张扬而娇媚的。 此时林乐萱不知说了什么甚是好笑的话,竟惹得林老太太眉开眼笑,在座众人也不禁掩袖发笑。 林惠涵刚落座,林乐萱就投来了浅笑的眼光,“今日四妹妹可算是回来了”,说着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这一年来,往日几个姐妹聚在一起,总是说起你来,妹妹在老家过着如此清苦的日子,我心中亦多有愧,不能代替妹妹受苦。如今你可算回来了,往后四妹妹可要多多和我们姐妹聚聚。” 林惠涵回了个笑,这个二姐,从小就骄蛮任性,又因着父亲是户部侍郎,瞧不起自家姐妹,和自己也不过面上要好罢了。 “劳姐妹们牵挂了,老家日子并没有二姐姐说的清苦,家里也是极好的,况,为祖父尽孝是我应做的,姐姐不必挂心。” “那就好。”林乐萱打量林惠涵道,“四妹妹今日怎么穿的如此淡雅,?”说着语气越发和善,“如若婶婶来不及为妹妹置衣,我那还有上次安亲王王妃送我的百褶银纹彩锦,料子也倒不错,衬着妹妹也合颜色,我平日也少用,尚未用完这料子,今日凑巧,可送予妹妹。”隐隐看着,脸上炫耀的神色可见一斑。 不过是女孩子间的攀比而已,放在前世,还真不够林惠涵看的,若自己果真去计教,倒白活了二十多年。 林惠涵面色不变,“谢谢二姐姐的好意了,并不是来不及置衣,只不过妹妹喜欢素雅些,不喜颜色艳的,倒费了姐姐一番好意。” 只不过她尚记得这二姐平日也不见怎么出门,又因何姻缘攀上了安亲王妃了。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家里发生了不少事。 “妹妹多礼了,”林乐萱掩笑,“妹妹往后左右无事,以后也多和姐妹们一处耍乐便好。” “听闻四姐姐在老家得了不少好茶叶,可否给分些给妹妹一尝。”忽而有人插嘴,语气带着几分忧豫,几分胆怯,几分渴望,林惠涵瞧过去,说话的是却三房的罗姨娘所出的,家排第六,名林语茵,素爱茶艺。 “六妹妹放心,知你爱茶如命的性子,别的姑娘是爱弹爱画的,而你却是个风雅的,喜那费事的煮茶喝茶。我早已为你准备好了,等下自让春晓送过去给你。”林惠涵打趣道。 “谢四姐姐了。”林语茵被她说的粉脸渐红,羞的低下了头。 林惠涵转过头,对张氏等人道,“这茶叶乃是自老家庄子的,虽算不上名贵,却不失韵味,我也给祖母,伯母,三婶婶和各姐妹也准备了,万望长辈们莫要嫌弃。” 张氏掩嘴喝了口茶,道,“瞧你那嘴,别淘汰了六小姐。惠涵有心便好,既然是在林氏祖家庄子的,这茶想必是不错的,我有空也尝尝。” 林老太太呵呵的笑了笑道,“我记得你祖父以前每次回老家,非要这茶叶泡茶的,如今我老了,也也好久没回去过了。今日倒算借了你的光,能再尝一回这茶了。” 林乐萱转了转眼眸,上前朝着林老太太娇气的道,“祖母哪里老呢?我看祖母日日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呢,往后有机会,我随祖母也回老家,亲自去为祖母摘那茶叶,可好?只忘到时祖母不要嫌弃孙儿呢。” 张氏也笑着附和,众人也顿时醒悟过来,纷纷道林老太太今日神清气爽,老当益壮,哄的林老太太笑开了怀。 虽被喧宾夺主,林惠涵也不生气,倒落的清静。旁边坐着的林五小姐林语芙却低声道,“哼,马屁精!”因压低了声,也就只林惠涵听到,不过她也不准备应她。 在林府里,三房的林语芙和林乐萱平日里关系最不好,林乐萱看不起她三房庶族的出身,林语芙也看不顺她张扬,目中无人的作风。二人私底下常有意无意的跟对方较量。林惠涵不打算趟这浑水,故而听到此话,只是轻轻的扫了她一眼,并不作声。 林惠涵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席上,默默听着众人的谈话。接下来大家也就聊聊家常,并没甚新意的暂且不提。说着张氏就谈到下个月的家宴了,巧的是那天是祈神节,需要大办一番,再则合家去永宁寺还福的事也要商量。 林乐萱等人知意,识相的告辞退下,留下长辈们在林老太太房里商量。 话说林惠涵刚从祖母房中回来,练了半个时辰大字,夏晓进房道,“姑娘,三小姐来了,正在厅里。”夏晓口中的三小姐却是大房的庶长女,林素香。 要说林惠涵在家里跟哪个姐妹聊得来,自然要数这位三姐姐了,为人大方而不失亲切,弹的一手好琴,也善于下棋,林惠涵也时常和她切磋。 林惠涵放下笔,吩咐春晓收拾好桌面,出去迎三小姐进来。“妹妹还是原样子,原想着出去了一趟,唤能磨合一下你的冷淡的性子呢,不想你还是老样子,仍不爱和姐妹们凑一处。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林素香身穿浅色水裙,额前刘海整齐,眉清目秀却又不失清丽大气,立于圆桌边,笑望着林惠涵。 林惠涵笑的尴尬,引林三小姐坐下,道,“姐姐快别调侃我了,你也知我素来喜静,比不上二姐健谈,又不像三姐多才多艺。我可不敢前去,免的废了你们的兴头。” “你啊,瞧你这张嘴,可真会给自己开脱!”林素香道,“妹妹还是要多和姐妹们亲切些好,以后出了门,咱们之间,少不了要多相互照顾的。” 林惠涵笑而不答,今世投了好胎,百年世家,端的是书香门弟,是以家里的姐妹们都苦练琴棋书画,生怕落了别人去,端的一门好才艺,唯她却是半吊子水平,虽有所涉猎,却学艺不精,在众姐妹中的确不出彩。 不过她心里也并没有不平。一来,林惠涵自觉自己不是学艺的料,二来,她并不打算靠所谓的才艺来博取什么才女之名,为自己添锦。 重生一世,她只求活的充实活的肆意,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不必把别人的评价看得太重。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凡事只要于心无愧,就不必计较太多得失。多活了一世,她也算能悟出了一些处世之理,虽谈不上是甚么高见,于她也算有所用。 林惠涵引着林素香坐下,倒了茶给她,道,“不知今日姐姐所来何事,可有我帮得上的?你但说无防。”因着两房的关系,林素香为了避人耳目,一般两人不会单独见面。如今她能亲自来了这里,想必定有要事相求。 林素香筹躇半刻,轻咬下唇,“我确是有事要劳烦妹妹,还望你能帮帮我。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想着要麻烦妹妹。” 什么事能让林三小姐如此难为呢,这还得从头说起。林素香如今已芳龄十六了,换作往常人家,也是到了嫁娶的年龄,更甚早的,已作孩儿的母亲了,这却是为了林老爷的守孝眈搁了。等到来日林素香出了孝,却是十九的老姑娘了,莫不是只有被嫌的份儿。 令林素香更是忧的,她身边的香儿偷偷打听到,原来嫡母张氏早已偷偷在为其挑夫婿了。婚嫁大事,一向是嫡母作主的,她唯有从命的份,哪有到她姨娘,或是自己说话的地。 她从小就看着自家姨娘和张氏,明里暗里为争宠不知闹了多少事,门面上的,暗地里使坏的,走马观花般。想必张氏心里早已恨透她们两母子了,林语芙唯有心里辛酸泪万行,如今张氏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拿捏着这事来威风一把呢? 据香儿探来的消息,原来张氏早在私底下密谋此事了,还托媒婆找好了人家,不过这不是明门里的消息,是张氏私下办妥的,毕竟在林老爷的孝期还是要顾虑的,只等着出了孝就换庚贴。 先不论别的话,张氏如此急匆匆的就要张罗她的婚事,此事定有翘蹊。林语芙暗暗思量,张氏是为了想用此事来拿捏她姨娘,还是看不得她的好下场,早早要安排妥当呢?不过不论如何,于她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林惠涵听了林三小姐这一番诉苦,心里万千滋味。古代的女子在这里,确是又可怜又可叹又可悲,一点地位也没有。正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子在这里一点自由也没有,万事出不了门,万事作不了主,一旦撞着甚么风流债,还得自杀以示清白。 “四妹妹,我知你是个明事理的,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情分上,垦求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第75章 想要看最新的章节嘛?来浪啊夜风中响起阴森的响声,像是风吹过树叶的声,又像林子里某些野兽的声音 她汗毛直竖,恐惧如洪水般蔓延。听人说晚上树林里经常有觅食的野兽出现,她听到的不会就是野兽的声音吧?! 她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勉强保持镇定,心里寻思着找棵树爬上去休息一晚,免得被野兽当了晚餐。 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身边便有一棵大树,杆厚枝宽,枝桠分的很开,看起来很容易攀爬。 于是她慢慢的试探着攀爬了上去,找了个结实的杈枝,倚着树干坐下来。 在爬树的时候,她便发现了自己的身上的衣裳不妥,很是碍手碍脚。衣料摸起来像是纯棉的,但是没有平常那些布料那么光滑,身下还穿着半身裙,整套衣裳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里里外外共有好几层。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今天穿的裙子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谁给她换了衣服,为何将她抛在树林里,又何何目的? 她费劲的想了想,她平日里一向与人为善,很少与人吵架,也和别人没有仇呀。到底是谁对她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将她抛在深山野岭? 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想。她累得慌,安慰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己肯定会没事的。 她整了整衣服,准备睡觉。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黑影掠过眼前,停在离她半尺远的树枝上。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鬼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瑟瑟发抖。 那黑影逐渐向她靠近。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是一个男人的脸,约二十出头,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却很奇怪,就像古代的袍子。 她颤着声问他,“你,你是鬼吗?” 那男人没料想到她问了这么一句,怔了怔,下意识的回答,“不是。” 骗人!不是鬼,怎么可能一下子飞到这么高,难道有武功不成! 心里发毛的她没意识到这个“鬼”谁会说人话的。 那男人看着她,歪着头问道,“那姑娘是人是鬼?” “废,废话,我当然是人了。”她缩着身子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 男子想了想,开口道:“此处深山野外,姑娘为何在这里?” 宁子宜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他那不同的口音,和一口拗口的文言文,听得她晕晕的,很是费劲。她眉头一皱,心里的不安逐渐加强。 “我,我不知道。”她愣愣的道。 “不知道?”那男子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皱起眉。 她被他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勉强保持镇定,抓起刚刚摘的准备垫屁股的树叶朝他扔过去,“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男子忙向她伸手,“姑娘莫慌,我不是什么坏人。” 鬼才行!她在他脸上只看到一行字:姑娘莫慌,我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为了稳住局势,争取更多的生存之机,她嘴里道:“真的?” “嗯嗯。”那人点点头,为了让她相信,他还特意往后挪了一步。 她试探的道:“你刚刚是……怎么上来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树上,你是一直在树林里生活的吗?”她心里抱了几分希望,宁愿他其实一直住在森林的猿人,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也是情有可原的。 “自然是飞上来的,”那人老实的道,不知是怕她不相信还是怎样,他边说边示意,伸出手划了一个弧度,“就是这样,‘嗖’的从地上飞上来的。“ 宁子宜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指尖所指之处,只见他话音未落,突然出现了一个魁梧的黑影,面目表情,双眸平静的看着她,在影影绰绰的月色下,那人像是鬼魅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便站在了树上。 宁子宜吓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浑身颤抖,猛地往后退。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飞速下坠,尖叫着掉了下去,谁知头颅正好磕在石头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了那男子喊后来的那个人一声,“大人”。 *** 空旷悬浮的空间里,宁子宜的眼前闪过一幕幕场景,就像是坠入了一场诡异离奇的梦里,眼前的画面十分清晰,仿佛触手便能摸到。 像看电影一样,眼前出现了画面,一个古代女子满头大汗,辛苦的生出了一个女婴,自己却因失血过多而亡。 接着便是女婴的父亲,一个古装男子,含泪抱着婴儿,慢慢将她养大。开始的场景还是很温馨的,男子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对女儿千依百顺。 这幕温馨的场景让她想起了车祸而亡的父母,鼻子一酸。 接着女子在父亲的照顾下渐渐长大,家庭十分和睦。她留意到男子的衣装,看样子像是古代的一个捕快。然后画面一转,男人带着女儿背着行李到了别的县城办事,好景不长,不知为何男人突然染了很严重的病,卧在床,看了很多大夫都不好。熬了两个月,最后还是去世了。 父亲去世了,那女子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伤心欲绝,在安顿好父亲的后事后,她无依无靠,最后拿了一根白绫,在林中的一棵树上上吊自杀了。 宁子宜一阵唏嘘。 突然看着那姑娘上吊的树,怎么那么熟悉? 灵光一闪,这,这不是她昏迷前爬上的那棵树吗? 她吓了一跳,不是这么巧吧。 她不禁沉思起来,她和那个上吊的女子有何关系,为何她莫名被人抛在那林子里,还爬上了同一棵树? 正在这时,她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 她骇然,一股凉气直升,这不是她自己吗?那女子面容皎洁稚嫩,只是没有现在的自己那样成熟,透着一股轻灵,就像高中时的自己。 接着又一阵刺眼的白光,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团白雾,逐渐缠绕成漩涡,她没来得急反应过来,便被吸了进去,失去了意识。 在一阵刺痛中,她猛地醒了过来。 映入眼内的,是一顶半旧的暗黄色的蚊帐,愣了愣,这种旧式蚊帐已经好多年前就没见过了。 她记得小时候只在农村用过,现在一般用的都是那种透明的薄纱。 她歪了下头,打量起屋子周围。屋子还算宽敞,只是里面的东西很少,一张圆木桌子,上面摆着几个瓷器茶杯,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窗子是木框,一切都是那么的古朴。 这屋子的主人也太穷了吧,家里居然连一件电器也没有,全部都是木制的家具。 她动了动身子,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十分的奇怪,连襟式上衣,看着就像古代女子穿的。 古代女子?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立马起了身,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奔那简洁老旧的梳妆台,拿起一面镜子。镜子是圆的,外层套着纹花柄,而且还是一面铜镜。 这是一面比较清晰的铜镜,使她很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容貌。脸上十分素净,清灵可爱,还带着几分稚嫩青葱。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只是比现在年轻了好几岁。 她立马想起了自己做的梦,梦里的那个女子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心里模模糊糊冒出来一种奇异。 宁子宜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屋子。木制的家具,昏黄的蚊帐,古雅的山水画,身上古式的女子服饰。 脑子里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自己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自己莫名其妙被一道绿光带走,做了一场古怪的梦,梦里的女子上吊自杀,而自己刚好又出现在女子上吊的那棵树上。 这么说,她现在是穿越到死去的那个女子身上了。 宁子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这也太离奇了吧。 时间渐渐过去,她也逐渐的冷静下来,开始消化这个信息。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了,那又是谁救了自己?还有,昨晚的两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有武功的世界? 正想着,突然外面响起了女子的说话声,她一惊,忙回自己的床上躺好。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端着一盆水,轻轻的走进来。把盆子放在桌子上,发现了已经醒来的宁子宜,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姑娘,醒了?” 宁子宜不好再继续装下去,含糊的应了一声。挣扎想要起身,那姑娘快步走过来按住她,“姑娘,你头上还有伤,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牵动伤口就不好了。” 不说没感觉,被她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脑神经因起身的动作一痛,脑子痛辣辣的,但还是在那姑娘的搀扶下靠着栏杆坐了起来。刚刚情急没注意,她这才发现自己头上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 “我这是怎么回事?”她扶着隐隐作痛的头,开口道。 那女子道,“姑娘忘记了吗?你昨晚从树上摔了下来,不小心磕着了头,被救了回来。” 她忆起昨晚确实是被黑衣人吓得掉下了树。 “请问,这是何处?”不知怎的,熟稔的古语便这样流利的说了出来,仿佛她本来便懂得一样。 “这里是衙门后院。” “什么?” “你昨晚昏了过去,是衙门的符大人和杨捕快把你带回来的。” 第76章 重大线索 徐老捕快喃喃的道:“这么多年前的事,怎么可能……不,也许不是巧合……” 宁如玉摸不着头脑,“徐老捕快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神色凝重的道:“宁姑娘,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走,我们去见大人!” …… “徐捕快你的意思是,这个月死去的三个人男子,与六年前的一件案子有着莫大的关联?”符墨眼内闪过一丝诧异。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我不会记错的,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大人你先等等,我这就是把当年的宗卷找出来。”说罢他埋头于一堆陈年宗卷中,不断地翻查。 宁如玉与符墨对望一眼,也跟着上前帮忙。 “找到了!”忙乎了一会,徐老捕快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激动的把宗卷递给他,“大人,你看完便明白了。” 他接过去,与宁如玉一同慢慢看起来。这个案子说的是有一年轻貌美的乡村姑娘,有日将采摘的山货给客栈送去的时候,恰巧被里面喝酒的四个富家公子瞧见了,他们见色心起,便派人偷偷将她迷倒并奸/淫了她。谁知那姑娘也是个刚烈的性子,知晓自己*后立马报了官,哭诉着希望县太爷能为她伸冤,严惩qj犯。当时这事在整个裕华城也是非常轰动的。 待他们看完后,徐老捕快告诉道,但那县太爷却是个只认钱的大贪官,受了那富家公子的贿赂后,竟反过来指责她污蔑别人,将她赶了出去。那女子求诉无望,绝望之下就上吊自杀了。这件案子也被当时的衙门压了下来。 宁如玉的目光落在左下角涉嫌案子的人,上面有三个名字恰好便是这个月“意外”身亡的人。 “果然真的是……”她惊讶得张大了口,指着上面问道,“这杨明芷,便是那个上吊自杀的姑娘吧?” “是的,”徐老捕快回忆往事,有些感概,“一晃过去,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但是每每想起此事,我心里总觉得难受。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样被逼得自尽,而那几个犯了罪的公子,却逍遥法外。可我当时一个小小的捕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冤枉,却什么也帮不了……”说着抬起头看了看符墨,叹了口气,“若当时是陈大人和符捕头在衙门管事,那也就不会发生这般的悲剧了……” 符墨皱起眉头。六年前,他还不是裕华城的捕快,所以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安慰道:“徐老捕快,莫再为往事伤神了。不管怎么说,幸亏有你,我们才能找到如此重要的线索。” “对,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宁如玉脑海里涌现前世看过的很多关于受害者的亲友为之复仇的故事,“这几个人一定与这个案子有莫大的关联。大人,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将当年的事查清楚?” “徐老捕快,那你还记得,那个女子的家人是住在哪里的吗?当年他们对女儿受侵/犯一事可有什么反应?” 徐老捕快苦笑,“一个无权无势的乡村百姓,还能做什么呢?我当时听人道,那姑娘死后,时常有流氓蛮汉去骚扰恐吓她父母。后来他们便举家搬走了,好像是搬到了贺、贺华村……对,就是那里!” 符墨沉吟一下,“那我们就先去一趟贺华村吧。” ** 贺华村位于裕华城外的一座山脚下,这里地势平坦开阔,四周峰峦叠嶂,住着几百户人家。符墨他们几人边走边打听,经过多番折腾,终于在一近河的边上找到了。 这屋子外是一个大院子,当他们走近时,只见一妇人正背对着他们在饲养鸡。许老捕快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妇人是杨姑娘的娘,当即上前与她打招呼,说明了来意。 那妇人也认得徐捕快。知晓他们是来了解当年女儿一案的事后,一脸的警惕。徐老捕快忙道:“杨大娘你别怕,我们只是来想来了解下当年的事,不会打扰你们很久的。” 杨大娘犹豫半刻,把他们请了进去,唤了杨明芷的爹出来,那是一身材魁梧黝黑的中年男子。徐老捕快陪笑着又把来意说了一遍。杨伯坐在一旁脸色晦暗,不发一言。 “徐捕快,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年了,我们夫妇也被那些人逼得搬出了裕华城,你们衙门的人难道还不肯放过我们吗?”杨大娘紧握着拳头,极力忍耐着怒气道。若不是当年徐捕快暗中帮过他们许多忙,他们早就便将这些人赶出去了。 徐老捕快陪笑着道:“不,大娘你别误会,这位符捕头不是以前的那些捕快,如今裕华城也不是过去那个县太爷了。现在的陈大人和符捕头,都是公正严明的人,这次来,就是要为你们伸冤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杨伯哼了一声,全然不信他的话。他对徐老捕快道,“徐捕快,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留他们进来的。我女儿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不想再说以前的事了。什么伸冤不伸冤的我们杨家不需要了,也不用你们假好心!……有什么事你们便问,希望这次之后永远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我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当不起你们如此看重!” 宁如玉与符墨对视,皆看到对方的无奈。她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杨伯请你放心,我们保证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顿了顿,她继续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想问下,你们当初从城里搬走,是因为受到流氓蛮汉的恐吓威胁,对吗?” 杨伯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那你们搬来这里后,还有人来打扰你们吗?” 他握了下拳头,又松开,这才道,“没有了。当时我们夫妇被迫无奈,不得不背井离乡,偷偷搬到这里,谁也没有告诉。” 杨小白追问,“你们最近有去过裕华城吗?” 他道,“自我们搬走后,只有采买年货的时候才回去城里。更别说这段日子家里忙着田地收割,哪里抽的出身出去?”话音刚落,突然警惕的抬头,“你们问这个干嘛?” “没,没什么。随便问问,”杨小白干笑,接着又问了几个关于当时县官判案的细节。他虽然面色难看,但还是一一回应了。杨伯犹豫了下,问他,“捕快大人,你们问这些往事到底是要干什么?!请你们如实告知我……别想着糊弄我,我可没好骗!” 杨小白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如实道,“杨伯你别激动……是这样的,最近裕华城有件案子,恰好与当年你女儿的事相关……”说着他把许称文等人的身亡的事大概复述了下,告诉他,这个月死的三人,皆是当年侵犯杨明芷的富家公子。 “哈哈哈,报应!这都是报应!”杨伯听后大笑几声,知晓昔日害了女儿的人如今都落了如此下场,他心里十分解恨,痛快极了。 “死得好!死得好……”他双手激动得颤抖,眼角溢出点点泪光。突然想到什么,笑声噶然而至,直直的盯着杨小白,“杨捕快,你刚刚那样问我,是在怀疑杀了他们的人是我?!” “不,不是。”杨晓尴尬不已,“你误会了……” “哼!你们官府都是这样的人,是非黑白不分,只会冤枉人。你们和以前的贪官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此事与我无关,也不怕你们来查!”他勃然大怒,板着脸道,“我这里屋子小,恐委屈了大人,你们还是请回吧!” “杨捕快不是这个意思,”一直沉默的符墨丝毫不见慌乱,沉稳的看着他,“但是从目前来说,他们三人的人确是当年的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事情真相如何,我们定查清楚。衙门不会冤枉任何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违法犯罪之人。”顿了顿,他放轻语气,“此次前来打扰,也是按例办案,绝无半分冒犯的意思。” 杨大娘见气氛僵硬,恐丈夫再得罪衙门的人,忙打圆场道:“大人说的是,是我们失礼了.……但关于这件事,我们夫妇一直都守在这里,不曾出过去,对此确是闻无所闻,实在帮不了大人什么……” 宁如玉见他们的情绪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知晓今日是问不了什么了,便上前宽慰她几句,也不再接着问下去了。待到气氛再次缓过来,她打量了下屋子,发现里面的装饰摆设都挺齐全的,再看他们身上的衣着的布料,虽算不上是上等,但在一般百姓中也算是较好的了。在来之前他们从徐捕快口中得知,他们夫妇二人都是靠种田养鸡为生的,并无别的经营。 但这一屋子的摆设,并不像是一个农民百姓能负担得起的呀。她心里暗暗奇怪,在心里转了一圈,斟酌试探的道:“杨大娘,看起来家里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啊,这几年家里作物大丰收吧……” 二人闻言,脸色一变。还是杨大娘反应迅速,很快便回过神来,干笑道:“对对,这几年收成还不错……” “是吗?我怎么记得前两年都是大旱,很多老百姓的收成都不好,只是勉强够温饱呢?”符墨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二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良久,杨大娘叹了口气,喃喃般道:“算了,事到如此,我也不隐瞒了。怎么说都不是自己的,这些年我们心里也不安……”说着一咬牙,狠下心道,“大人说的没错,光是靠我们夫妇二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好的生活。这全都是六年前的——” 第77章 夜色撩/人 ... “杨大娘,你的意思是这些年来每年都有人给你们送过银两?”杨小白听了她的话,讶然得张大了口。 她老实的点点头。 宁如玉追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每年的年初左右吧,”杨大娘回想往事,“记得当时,早上起来打开院子门时便发现地上有个包袱,拿着沉甸甸的,打开后看,竟是白花花的银子。一数,整整齐齐放着二十块,两百两呢!”说着起身回房将那包袱的布料拿出来递给他们看,脸色有些惶然,“本来我们夫妻还担心拿了会不会事,便一直留着,也不敢声张。可过了大半年也没见人问津....后来更是年年如此。直到如今,也不知道这银两到底是谁给我们的....” 符墨接过包袱看了,那布料很是普通,街市上常见的,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想了想,开口询问能否带走。 杨伯两夫妇对视一眼,自然是不迭地应下。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看不出眼前这位气度凌然的男子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虽只是一直坐着不说话,看起来一点架子也没有。但一旦开口,却是一针见血,不容置喙。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一股为官者的威严,刚刚一下子便将他说的谎话给戳穿了。 事至如今,他们终于明白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再回想起当年在公堂上被欺压时的绝望与彷徨,刚刚愠怒的气势顿时便被打得七零八落了,心想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及无法对抗。于是二人皆不敢再拿架子,迭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人。 “是从你们搬来贺华村开始?”符墨沉吟下,道。 “是的,大人。”杨伯道,“当初我们为了女儿的冤情四处奔忙,后来又被迫搬了家,早已经多年的积蓄花光了。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就收到了这么一笔大款..其实我们夫妻俩也猜测过,这事十有*与我女儿的事有关....可脑瓜子也想破了也想不明白,会有谁这般好心帮我们呢?” “但大人你们所说的什么杀人的事,这可与我们一定也无关的....虽说我们心里也恨极了那些人,恨不得他们死。但自知人言微轻,从没想到要杀人!”杨大娘见符墨面无表情,生怕他会因此将他们抓回去审问,急忙澄清,“这些年我们夫妻都是战战栗栗老实生活,连猪都不敢杀,哪里敢去杀人什么的。望大人明查啊...” “大娘你们别这样,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徐老捕快宽慰他们,“我们就是来调查下当年的事,官府不会乱抓人的。” 宁如玉突然想到什么,“杨大娘,杨姑娘当年可订过亲,或者有什么男子倾慕之类的吗?”会不会是曾经爱慕杨明芷的人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子竟遭此不测,怀恨在心,想为她报仇? 但他们的回答是没有。杨大娘道,当年杨明芷还没说媒。要说对她有意思的男子,也不是没有,令她印象深刻也只有那么两三个,但如今也早已娶妻生子了。自他们搬来贺华村后,也没再见过他们。 要问的基本也问完了,眼看天色也快黑了,宁如玉等人便只好起身告辞。今日这一趟的收获并不大,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期望。宁如玉有些失望,原来以为能从他们身上找到关于连续死亡案子的线索,却收获甚少。 看来这案子真是棘手呀! 一人意外溺水,一人从山崖上酒醉掉下来,还有一人被山贼抛尸野外。到目前为此,她既感到有些阔然开朗,又觉得有些无从下手。阔然开朗是因为今日徐老捕快的的发现,让他们把这几个独立的案子连在了一起,这是他们未曾想过的。梁思贵一案,是他们唯一知晓的一场看似意外、实则却是被谋杀的案子。但他们查了许久,却仍是一无所获,更别谈能抓到凶手了。而这一发现,就给束手无策的他们提供了更多的线索。 无从下手则是因为,虽说案子明朗了许多,但至今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三人的死亡,是同一人所为啊。她皱起眉,有些迷茫,心里虽然可以笃定他们的死之间有联系,却是连个嫌疑人也找不到。最让她觉得沉重的,是许称文的案子。案发现场符墨亲自看过,尸首是杜神医检验的,连他们都看不出他是被谋杀的。那这凶手,该是多可怕啊! 假设这真是一件连续杀人案,从这几次的案子可以推测出,凶手应该是个心思极为缜密、又极有手段的人。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一般都有下人跟着。而他却偏偏能挑中死者独自出门的时候杀人,可见他对死者生前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深;更可怕的是,每个案子他都能伪装成一场意外事件,特别是许称文和周政任的案子,官府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破绽。那梁思贵的案子,若不是符墨心细,又去了山崖底下一趟,他们恐怕也会以为只是一场意外。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为了给打当年受侮辱的杨明芷报仇吗?她心里想道,若是这样,那为何当年不报,要在六年后才开始实施呢?这是她想不明白的一点。 糟了!她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光,情急之下拉住了身旁符墨的袖子,“大人,如果这真的是一起连续杀人案,那我们是不是该派人保护郑章沐,免得他被凶手....”郑章沐是她在宗卷上看到的,他也是当年侵犯杨明芷的四人之一。 “嗯,这个我刚刚也想到了,”符墨的眉宇间也有一丝忧愁,“但现在天色已晚,恐怕我们赶不回去了,要明日才能通知衙门的人。” “也是,”她讪然的放下手。心里虽然也很担心急躁,但也只能暗暗祈祷郑章沐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单独出门,让凶手有可乘之机。 符墨看出她的不安,温声道:“别想太多了,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来,一切待明日再说罢。据凶手行事谨慎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在这两日内下手。而且连续出了这么多事,我想郑公子心里应该也有所防范的。” 这只能这样了。她无奈的点了点头。 ** 贺华村虽说是个小地方,但因有官道经过,故路边开有一两个小客栈。说话间二人便到了一客栈前。客栈看起来虽不是很大,环顾一圈栈内,还算整齐干净,于是便商议在此住下了。杨小白上前问了掌柜后,听说还有房间,就开了三间上房。 徒步了一日,众人脸上皆有倦色。于是点了几个招牌菜,胡乱吃了。茶余饭饱后,符墨便开口道:“今日大家也辛苦了,就早些回房休憩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回裕华城。” 杨小白与徐老捕快一间房,宁如玉和符墨各自一间房。上了楼,宁如玉开了房门,正想进去,听见身后的符墨叫住了她。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他欲言又止,看了不远处的杨小白他们一眼,顿了顿,最后指着紧挨的房间道:“我就住在你隔壁,要是遇到什么事,喊一声就好。” 宁如玉一怔,没想到他竟然心细至此,心里暖暖的。笑着点头应下,对他道了句安,然后进去关了门。回房后她环视一周,见里面还算整洁。整理了下自己的床褥,却还仍是了无睡意。 房里有扇窗,正好打开,淡淡的月光照了进来。她上前,探身去看外面。只见月上梢头,繁星满天。月色如水倾泻照耀于整片村庄,像是镀上了一层银光,远处灯火迷离,橘黄色的灯火像是一颗颗星。从客栈上隐约能看得清来路时的小河,倒映着明月,如浮光跃金。 正出神,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过去打开门,站在外面的竟是符墨。她惊讶,“大人?” 只见他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犹豫着问她,“如玉,你要睡了吗?” 她以为他是有事要找她,虽有些纳闷,但还是如实道:“还没睡。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进来再说罢。” 他随即有些欣喜,露出了个浅笑,摇了摇头,温声道,“我们出去吧,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今晚的月色很美,如银盘般皎洁的明月高挂于空中,倾泻于地面的清辉将整条小路照得澄亮,清风半夜鸣蝉,繁星溪流相伴。寂静的夜色中,符墨牵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在小路上。 在路上她好奇不已的问了他好几次去哪里,他笑而不语,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呵呵的低声一笑,只反复的道快到了。 过了一会,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缓缓流水声,她这才惊讶的明白,原来他带她去的地方是河边。看着他一副十分驾轻就熟的样子,她开口问道:“大人,你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啊?” 他停了下来,点点头,“以前做捕快的时候来过一次。大半夜找不到客栈过夜,几个人一起在这里烧火住了一夜。” 她“呀”了一声,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般的经历,有些心疼的道:“以前在衙门做事很辛苦吗?”这些天对他了解得越深,便越发现他以前做捕快的日子并没有表面的那般风光。不但跑遍了整个裕华城,出差找不到地方住还得露宿于外。 他自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心疼,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心头上顿时柔软了一片。这种被她牵挂关心的感觉,真好。他道,“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做了捕头后,几乎不用这般了。” 说是不用那么辛苦,但位子越高,责任越大。这就意味着,以后若是有更辛苦更危险的事,那就要他亲力亲为了。她心里不是滋味。 符墨是练武之人,视力比一般人要好。在月色的照耀下,他能清楚看见她眉宇间轻皱的愁色,很是自然的伸出手轻轻地抚平。修长的手指挡住她看向他的眸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喑哑,叹息般地道:“如玉,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她不明所以,奇怪的看着他。 他低声轻轻一笑,有些难耐的地低声道,“因为你太美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想亲你....” 第79章 得逞所愿 想要看最新的章节嘛?来浪啊符墨听她语气虽是犹豫不决,但盯着那三十两银子的眼眸几乎要熠熠的发出光,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既然姑娘嫌多,那在下便收回去好了。【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ia/u///】” 宁如玉一听,急了,到手的肥肉怎么就让它飞呢,此时恨不得把银子揣在怀里,忙不迭的道:“不多不多,刚刚好。”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生怕他真的把银两给收回去了,突然瞥见他眼内一闪而过的笑意,一顿,这才知晓自己是被耍了,再想到自己刚刚急切的样子,脸色微红。 但是转念一想,那可是自己冒着极大的“危险”才取得的线索,而且钱如今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急需了。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无私奉献之人,只要不是违背道德准则和法律底线,该是自己应得的她不会客气。 反正她自觉自己在符墨面前已经是无什么形象可言了,懒得再假惺惺的推辞一番,于是一点也不客气的伸手把那些银两拨过来,“大人你怎么能压榨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血汗钱呢?”数了数,刚好三十两。 盯着手上的那一堆亮澄澄的小银元,她一时发懵,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忽而想起,自己还欠眼前的人十两银子呢!她这人讲究信用,说好了以后会还钱,就一定会还,再说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于是利索的从中挑出两个,推了过去。 符墨疑惑的看她。 她轻咳一声,“这是上次我欠大人的十两银子。”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两锭银子,挑了挑眉,“姑娘果真舍得?”斜着眼看她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笑,她刚刚那急切护银的样子。 她尴尬的笑,清了清喉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应该的,应该的。” 却不料,他并没有收,而是伸手把银子又推了回去,摇头道:“不必了,姑娘一个人生活,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先拿去用吧,欠的钱以后再说。” 她确实是等着钱急用。但是她觉得一直欠着他的钱,过意不去,总觉得心里有道坎。 推了几次,他还是坚决不受,便只好拿了回去,却又认真的对他道:“那好吧,下次大人一定要收下。” 其实他借钱给她之时,原来便不打算要她还钱,区区十两而已,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她说话之时,看着他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郑重,乌漆漆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光,他心头一动,竟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话音落了,他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她松了口气,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任务般,浑身轻松下来,不自觉的露出八分真的笑,红唇皓齿,如甜润清风,语调轻快冲他道:“那就这样说好了。” 他听了她那轻快的话,心里竟觉得心头涌起一股舒服熨帖,不禁的抬眸去看。刚好将她喜上眉梢的神色收入眼内,心一跳,不知怎么,那日抱着她回房的片段突然就蹦了出来,闪现在脑里。 他还记得当时她就那么乖巧的伏在他的怀里,呼吸平缓绵长。与她如今俏皮欢快的样子一下子重叠起来,相比之下,她如今的样子更添了一种无形的灵动。 他那晚的举动说起来也是情非得已,在那样的情景下,不可能放她一人昏睡在那里。但是若是让其他的男子……他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所以他很自然的去了,不过当时他的内心是十分坦荡的。 只是抱起她之时,他有些意外的发现,她的身子竟是出乎意料的轻盈柔软。 想到这,不知怎么血液竟有些加快,他忙移开眼,只觉手上似乎还隐隐残留着那一抹柔软温热的触感,手心微微发热。他甩去脑子里的念头,倏的站起来,“在下还有要事,先回去了。” “啊…好,”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她还是跟着站起来送人,意外得了一笔不少的横财,她今日的心情特别好,世间万物看在眼里都是美好可爱的,所以丝毫不介意他又肃然起来的脸色,将他送到了门口,连语气也温柔轻快了几分,“大人慢走。” 符墨迈出的脚一顿,含糊的嗯了一声,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远眺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回到房里,扫到桌子上的三十两,立马精神一振,白花花的银子呀! 直到现在她还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一般。自她穿越到这里后,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那种感觉就像,你每个月就领着那那一点点的工资感慨钱不够用,突然就天上一个大馅饼就掉到了眼前。 只是衙门的赏银怎么会这么多呢?刚刚她只顾着高兴了,没有往深里想,这才反应过来,心里疑惑不解,捕快每个月的收入也就十来两银子罢了,她不过是提供一个线索罢了,怎会如此高呢? 后来她问了杨捕快才知晓,原来为衙门提供线索确实是有赏银的,不过如果是平常的案件,赏银也就一点点。 不过为江湖人办案就不一样了,江湖人出手阔绰,每次请求衙门帮忙破案时,基本上是几百两以上的。 所以当她知晓原来七华派的人请衙门帮忙破案的酬金是三百两时,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但是不管如何,她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有了这三十两银子,她终于可以好好计划以后的生活了。 首先,她打算搬出衙门,另找个房子住。这里毕竟是公家的地方,怎么能一直赖在这里呢?再想到上次张师爷的事,越觉寄人篱下的感觉真不好。 她如今对这里的物价有了一定的了解,粗略算了下,租个一厅一室的房子,估计也就十几二十两。不过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找的房子能在衙门附近,毕竟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独居一处,总不太/安全。 除此之外,她要打一张大床,这里的床太小了,跟前世的单人床差不多,又小又窄,一点也不舒服。对了,搬新家后,家具、生活用品等等也要重新购置。 这么一算下来,三十两基本也花的差不多了。 她是个行动派,次日便去找了杨小白,让他帮忙找房子,离衙门越近越好,也不一定要多大,够她一个人住就行。 杨小白很爽快的一口答应,称会帮她留意。 * 这日,一大早就下起了朦胧小雨,远处山色空蒙,与之相接的天色呈现如瓷釉般的天青色。 不知是昨晚没有盖好被子还是如何,宁如玉醒来时,只觉脑子有些沉重,又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觉得自己应是感冒了,灌了几杯温水,这才觉得好了些。 又因下着雨,于是便没有去街上摆摊子。 谁知到了午间,云层渐散,竟又出了太阳,亮灿灿的光线分外柔和澄亮,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清新的青草芳香,惠风和畅。 她懒得再上街,便拿了本游记,搬了个凳子在院子的阴影处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又觉得无趣,干脆发起呆来。 正在她神游太空之时,却不料院子里突然进来了一年轻挺拔男子。 他穿着一宝蓝色家常锦绣对襟袍子,腰间系着朱色腰带,佩着白羊玉缀,勾起的笑犹如山间明月,容貌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她一怔,蹙眉,还没想明白衙门后院怎么会有陌生男子进来,那人便到了跟前,露出一犹如春风明月的笑,双手抱拳作揖,开口道,“想必这位便是宁姑娘了。” “我……”她张张口,却无从反驳,且她心里有点怵他沉着脸的样子,只得低着头装作一脸忏悔,“大人说的是。” 见眼前的女子脸上有悔过之色,符墨的脸色这才缓了缓,“嗯”了一声。她这不管不顾的性子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是,自己一人便去了客栈后院打探线索,要知道客栈里多是三流九等的人……思及至此,他上次的不满又被勾了起来。当初就不应该因她讨好的样子而一时心软。这次他恰好赶到了,那下次呢? 他不可能每回都能这么幸运,恰好能赶上。他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无奈与苦恼,以至于眉头也深蹙了起来。暗叹一声,手上的拳握了握又松开,忍着不去看她此刻脸上似是认真乖巧的悔过又带着一丝可怜兮兮的表情,将目光移到她的乌黑飘逸的发上,打定主意这次断不能心软,非要好好将她“训斥”一顿,叫她记得这次教训。 因他本就比宁如玉高了一个头,便是二人平坐着,她也只是到他的下巴处。于是他一垂眸,目光便落在她的头顶上,却一眼便看到女子因低着头,而在那略微宽松的衣领上显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且后背一大片莹洁光滑的肌肤,如莹润米分白,吹弹即破,在鹅黄色的小袄上显得格外的光嫩。 刚刚他为她搽药,故而二人靠的很近,他的鼻翼间似乎还隐隐闻到了一股来自女子身上特有的馥郁暗香,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撩拨他的神经。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视觉和嗅觉同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脑子短暂的空白。 他按耐住内心微微加速的心跳,整个人像是置于火上炙烤般,一下子乱了心神,失了言语。本已准备好的话,早已不知被抛到了脑后何处。 他飞快地移开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别处,暗暗敛了敛心神。然而心跳却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平稳,反而如擂鼓般击在他的心头,提醒他刚刚看到的那一抹旖/旎春/色,是如何的娇柔米分白,莹润如玉,犹如那雨过天晴云破处,打磨得清冽剔透的瓷釉……非礼勿视! 第80章 芩仵作? 想要看最新的章节嘛?来浪啊外面有人高声喊了一声,众人皆侧目去看,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紧接着,几个高大威严的捕快从大门进了来,开始驱散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让开让开!官府办案,闲人莫近!” 接着便是穿着窄袖青衣的符墨肃着脸进了来,后面还跟着她熟悉的二人,分别是杨小白和杜润祺。 看到符墨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手心攥出了汗,在这一刻前,她从来没感觉他如此这么重要过,甚至当他肃着脸踏进大门时,因背着光,朦胧的亮光自他身后延伸,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虽然他的脸掩在阴影里,但她竟觉得此刻的符墨是如此的帅气,心里松了口气,来得实在太及时了,救了亲的命! 所以触及他投来的眼神之时,她的内心一阵激动,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了多年没见的亲人般,不自觉的朝他投以一个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微笑—— 只是还没待她的嘴角弯成弧度,他只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淡漠的目光已移向了别处。 她愣了下,悻悻然的收回笑,心里却微微有些失落。自那次他亲自把叶堂主一案她所得的赏银拿给她之后,她心里已是把他像杨小白一般,当做自己人看待了。刚刚他显然是看见了自己跟他打的招呼,就算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回应,好歹也点个头示意啊,再不然,眼神交流她也是能看懂的。想到他是故意不看自己的,她心里不满起来,闷闷的瞪了他一眼。 杨捕快环顾一圈,发现了她,有些吃惊,“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衣男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莫非这女子真的认识衙门的人? 符墨自然收到了来自她那一抹不满的眼神,只是忍住了不去看。其实他进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宁如玉,当下就下意识的微微蹙了蹙眉。再扫了一眼她的四周,见她正与几个男子僵持着,脸色顿时一沉。 他冷声道,“怎么回事?” 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店小二,见了符墨像是见到救星般,忙不迭向他施了礼,把刚刚的一切禀告给符墨。 他越听脸色越暗,扫了一眼那几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宁如玉,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当听到那青衣男子恐吓她时,脸色又沉了下去,倒把一旁忐忐忑忑、察言观色的店小二吓得直发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青衣男子脸上仍有不甘,一咬牙,对上符墨的双眼,率先高声叫起来,“符大人,这里有位女子非说是认识你,还冒充你的名头在这里妖言惑众,望大人明察……” 符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吓得他的话哽在喉中,不敢再说下去。 他又看向宁如玉,对上她乌漆漆圆溜溜的眸子,眼里并无半点怯意,身子站得挺直,孤立在人群中,像一株娇艳纯净的莲,熠熠发光,直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光芒。 他的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收回目光,他淡淡道,“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死者的尸体不准随意搬动,必须交给衙门的人处理。” 宁如玉眨眨眼,松了口气,幸好他并没有拆穿她,不然她不知该如何收场呢,思及至此,于是刚刚的那一点不满也消散了,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感激。 此时的他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接收到她挤眉弄眼略带俏皮的举动后,不知怎的,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竟去了。 但是一转念,又想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如此大胆的来案发现场看尸体,又如此无所畏惧的跟三个男子对抗,又黑了脸,真是胡闹! 几个捕快开始往外驱散看热闹的人群,“好了,闲杂人等赶紧出去,不准在此逗留,妨碍官府办案。”众人虽有不舍,但慑于捕快的威严,只得一去三回头的走了。 杨捕快把门外围观的客人通通了赶下去,命二人带着刀守在门口。 而这边,杜润祺带上了专门的皮制手套,蹲在死者前,开始查看尸体。仔细看了他的口鼻,唇上苍白无血色,撩了眼皮,只见瞳孔涣散无焦。 他又看了下程大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腹部一大片的衣裳,已经凝固,呈暗红色。匕首插得很深,身下一大摊血,基本可以确定是失血过多而亡的。 “怎么样?”符墨俯下身子问道。 杜润祺把刚刚的分析跟他说了,“从目前来说,可以确定死者是昨晚遇害的。”他摸了摸,突然探到死者后脑勺有块凸起,有些意外。他又仔细探了探,“死者的脑后受过轻微的撞击,应该是倒下的时候撞到地上而致的。” “死者头上有的伤口淤青,像是死后才弄上去的,是不是这凶手用什么砸的?莫非他对死者怀有极大的怨恨,即使人死了,还要借尸泄愤?”宁如玉跟着俯下身子,喃喃的道。 杜润祺看了她一眼,“嗯,宁姑娘说的不错,死者的伤口多集中于额上及两侧,照伤痕大小及血液颜色,应是死后才有的。” 而另一边,杨捕快也把事情的经过审问清楚了。 屋里的三个男子皆是死者生前一起做生意的合伙人。昨晚他们四人一起在此客栈留宿,要了紧挨着的四间房。 而尸首,则是店里的小二发现的。 杨捕快道,“你们三人分别说说,见到死者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 那青衫男子率先站出来,朝符墨等人施了礼,他姓韩,在他们四人中排行第三。他一边说,一边回想,“昨晚我们四人用了晚膳后,便各自回房了。我因这两天奔波疲劳,昨晚酉时便睡下了,直到中午发现尸体前,没有见过大哥的面。”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日上午午膳时分,我们三人一起在楼下用了午膳,不过当时大哥并没有来。于是我便叫了小二把饭菜送到他的房间,这才知晓大哥他已经……” 符墨询问的目光看向店小二,店小二惶恐的回道:“韩公子说得没错,小人遵了公子吩咐,在程老爷的门前敲了许久,却不见里面有人应,便推了门,谁知刚打开,便发现程老爷已经死在地上了。”他的脸色苍白一片,仿佛还停留在刚发现死人的恐惧中。 杨捕快又问了其他二人,白衫男子姓方,排行第二,还有一青衫男子唤常四。他们的说辞和韩三的差不多,都是昨晚各自回房后,彼此没有再见面。 符墨道,“你们三人既然住在程大隔壁,午膳之时,为何不是结伴去吃饭?程大没有下楼,你们也没有觉得不妥?”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迟疑半刻,最后还是常四铁青着脸回道,“是我去敲门的,但是我只在门外叫了几声,里面并没有人应,我便下楼了。” 宁如玉“咦”了一声,“没有人应,你们竟不觉得奇怪,也没进去看个究竟?” 听了这话,方二神色黯淡,“若是平常,我们定会推门去看个究竟,只是这次……因为这几天我们三人和大哥之间有一些争执,大哥脾气冲,生起气来也不爱和我们说话,所以早上的时候,我们以为大哥还在生气,不愿和我们一起午膳,故才让小二把饭菜送上去给他的,谁知……” “大哥,你死得好冤呀,”常四一脸悲痛的低头看着程大,“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要将大哥置于死地,若是让我常四知晓,定不会放过他!” 符墨默然的看了他一眼,蹲下身子,端详了一下死者,目光移到匕首上,指着它道,“你们可见过这把匕首?” 方二一顿,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测。而韩三,更是瞬间白了脸。 首先映入眼内的是一黄梨木案几,上面摆着一方宝砚及一个水青色打磨的光滑的笔筒,屋子里的摆设很整洁雅观,一旁是一张大圆桌,墙上挂着几幅大展宏图山水墨画,再里面则是一个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方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后面是一座四喜如意云纹锦大座屏。 她快步来到案几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下面的抽屉,却只见里面只有几本古书及一方宝砚。 她明明记得刚刚韩三进来时手上还拿着一锦盒,出门时是两手空空的,可见那锦盒还在屋子里。 那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眯眯眼,这家铺子是属于他们四人的,程大死后,这家铺子会作何处置?他为何会独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且她见韩三对那个锦盒很是着紧的样子,莫非里面藏了什么秘密?她心里充满了疑问。 思及至此,她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圆桌,抽屉,连屋子里放着的几个箱子也找过了,并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锦盒。 她暗暗着急,转眼瞧见那高高的摆满书籍的书架,走过去翻了翻。或许藏在哪本书籍后面也说不定? 正聚精会神的翻找着,每每一个格子都要亲自拿出书看个仔细,正想抽出一本古籍,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往她肩上一拍。 第81章 管一辈子 想要看最新的章节嘛?来浪啊 常四语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驳道,“我确是没有人能为我证明,可是别忘了,也没有人能证明你没有出去过。谁知你是不是故意把匕首留在现场,好让众人以为你是被冤枉的,哼!” “好了,都别吵了,”方二低斥一声,“大哥命丧黄泉,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咱们本应齐心协力去找出凶手为大哥报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二人却罔顾多年的兄弟情意,互相猜疑,还当不当程大是咱们大哥了?”说完有些歉意的朝符墨拱手,“在大人面前失礼了。” 二人这才住了口,脸色不虞的退到一旁。 符墨看了他一眼,吩咐许捕快及杨小白道:“许意,你去搜他们三人的身。小白,你带几个人去他们的房里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许捕快依言上前仔细的搜了他们。可惜只自从中搜出三人的钱袋,几十两银子,方二的一把扇子及一张与按了红印子的生意契约。他看过了,只是普通的单子罢了。 杜润祺闻言,想了想,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避开程大的伤口,在他的身上摸索一番。突然感觉手中像是触到什么,有些意外的挑眉,轻轻的将它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张字条,不过幸好是放在胸前,上面虽是染有血迹,但并没有完全湿掉。 他把纸条递给符墨。符墨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圆浑秀逸的小偕,只寥寥写了几句话,大意就是二人相约在亥时相见。 宁如玉也上前看了,有些吃惊。原来昨天晚上程大曾和人有约! 她顿时凝眉疑惑不已,环顾一圈室子,最后把目光移到八仙桌的茶壶上,会是谁约了程大呢? 凶手会不会是昨晚和他相约的人呢? 她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符墨转身问他们三人,昨晚是否和程大有约,或是程大约了谁见面。三人面面相觑,皆摇头道自己并没有单独约见程大。 “那与程大相约的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宁如玉猜测道,程大作为一个生意人,晚上有应酬也是正常,抬头去问他们三人,“你们是一起合伙做生意的,可知程大晚上与谁有什么应酬?或是与什么人相聚?” 方二想了想,与韩三他们对视一眼,摇头道,“这个…似乎并不曾听大哥说过约过什么人,至于生意上的应酬,最近确是有几个生意上的伙伴与我们有来往。可是若大哥真是有心单独约了他们,我们也不一定能知晓。” “对对,”韩三猛地点头,“大哥做事一向喜欢自己拿主意,不和我们商量,就像这次卖客船的事,全是他一人做了主,我们三人也奈何不了。” “不是说客船是你们四人合资的?他怎么会不和你们商量呢?”宁如玉不解。这程大也太专横独断了吧? 方二的语气有些无奈,“虽是这么说,但当时大哥出的钱最多,几乎占了一半,且大哥人脉广,擅与人打交道,我们又不是很懂生意上的事,故很多事都是大哥在打理做主的。” 众人恍然的点点头。 符墨把纸条递给他们,“可认得上面的字迹是谁的?” 方三仔细的看了看,道:“这不是程大哥的字迹,也不像我们兄弟三人的。” 常四凑过去费劲的辨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小人真不知晓是谁的,和我们来往密切的几个商贾的字迹我是认得的,这也不是他们的。” 杜润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竟然与他们三人都无关? 案子愈发扑朔迷离了。 如今的关键,是要找出到底是谁昨晚约了程大。他和程大被杀又是否有着极大的关系—— 毕竟这个人,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程大的人了。 还有一个疑点是,既然程大不是中毒身亡的,那为何他的房里会有被下了毒的茶水? * 杨捕快很快就回来了,“大人,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他们房里有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我在韩公子的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里拿出一黄纸,那是一张借据,上面大意写着他欠了程大三千两,日期是三个月前。 韩三脸色灰暗,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呐呐的道:“那借据是真的,三个月前我因跟别人赌钱,一下子输了三千多,不敢教家里人知晓,便向大哥借了钱。” “怪不得大哥卖了客船后,我当时还奇怪,平日依三弟的性子,怎么会如此容易妥协?原来是因为借了大哥的钱,这才忍声吞气。”方二恍然,有些气愤的指向他,脸色铁青。 若不是他不和他们同声共气,大哥又怎么会如此不顾忌? 韩三辩道:“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就愿意卖了客船?我也是被大哥逼的……” “你……” 而一旁的宁如玉则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偷偷出了房。她径直去找后院找了客栈的其他小二,“你们昨晚有谁见过死者程大的房里来过什么人,或者房里传出什么动静?” 两位小二面面相觑,皆老实的摇头,一人道昨晚他有事归家了,并不在客栈里,另一人想了许久,挠了挠头,“这个,每日的客人少说也有半百人,哪里会记得这么多……我记得似乎昨晚也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吧。” “你再认真想想?”她急道。 小二为难的道:“昨晚挺忙的,真没留意过程老爷的房里是否来了人.....至于其他的,我若是想起什么,定会告诉姑娘的。” “好吧。”宁如玉只好丧气的告辞。本来还以为能问出些什么,看来只能再从其他地方找找线索了。 刚走了几步,抬头却发现立在院子白墙青瓦下的符默,怔了怔,他怎么也来了? 见他不动不动的盯着她,她心一跳,有些心虚,慢吞吞的挪过去,佯笑着对上他幽深如渊的眸子,道:“大人,真巧呀……” “大嫂!”翠竹叫了一声,深知大嫂为人的她,哪里听不出秀花此时想打的主意,她道:“大嫂你不要乱说,这摊子本来就是姑娘一人办起来的,我不过是帮忙罢了。” “什么?”秀花脱口而出,“当初这摊子不是你和宁姑娘一起开的吗?” 翠竹隐忍的道:“当然不是。这摊子是宁姑娘自己买下的,糕点也是姑娘做的,我哪里懂这些?大嫂以后莫要乱说了。” “那…不管怎样,姑娘的生意这么好,也有咱翠竹一份吧。” 翠竹此刻真想拿东西堵住她的嘴,哪有当着别人面编排的,也怕宁如玉误会,有些生气的道:“大嫂你说的是什么话,姑娘待我自的然是好的。” 宁如玉淡淡的看了秀花一眼,道:“秀花嫂子高估了,生意也就一般般,不过是够糊口罢了。” 秀花却装作没听见翠竹的话,盯着宁如玉皮笑肉不笑的道:“宁姑娘说笑吧,那条街可是我们城里最繁华的街,生意怎么能不好呢,”她才不信,翠竹上个月还拿了三两银子回来呢,都快抵上翠竹爹上山采药的钱了。 那宁姑娘挣的钱肯定更多了! “我买的不过是一些常见的糕罢了,值不了什么钱。”她道。 秀花还不死心,转了转眼珠道:“哎呀宁姑娘你看,翠竹她爹摔伤了腿,翠竹每日要服侍他爹,反正我这个做大嫂的也不是外人,不如就由我去替翠竹丫头看几天摊子吧,宁姑娘你看怎么样?” “大嫂,”翠竹恼怒的喊了她一声,她哪里不清楚大嫂的好逸恶劳的性子,无事献殷勤,定是见姑娘的生意好,看中姑娘的摊子,想要从中占便宜罢了。 宁如玉用眼神示意翠竹不要说话,她则微微一笑道:“近来天色热,大家都不喜欢吃糕点,也没什么生意,我一人足够了,便不麻烦大嫂了。”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秀花的意图,若真是让她来帮忙,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对于这种人,管他是谁,一律直接拒绝,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以后惹出什么麻烦。 秀花还想张口,翠竹娘拍了一下桌子,瞪了她一眼,“够了秀花!”语气严厉的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宁姑娘有翠竹招待便可以了,你去柴房把晚上的菜热了。” 翠竹娘性子严谨强势,长得比一般妇人高,说话又带着一股气势,家里一向是她做主。秀花平时还是有些怵她的,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去了。 临走前,她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正在与翠竹娘说笑的宁如玉,眼里迸出一丝阴霾的光芒。暗里咬牙道,等着瞧,这摊子迟早是我的! 待秀花走后,翠竹娘这才不好意思对宁如玉道:“让姑娘见笑了。我这儿媳妇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竟说些胡话,你千万被当真。”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大娘。”她笑着道。翠竹家除了她那个大嫂,其他人还是很和善淳朴的。 她坐在坑头上和她们聊了一会,便推说天色晚,要告辞了。翠竹娘挽留她,让她留下来,好歹吃完晚膳再走。她忙摆手说还有事,推了几句离去。 从翠竹家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夕阳已西下,倦鸟回巢。她收拾下屋子,又把今日剩下的绿豆糕、千层糕拿出来,数了数还有十几块,她吃了几块,剩下的拿纸包了,分给了隔壁几个平时对她诸多关照的几位大婶。 洗完澡后,她想起符墨的嘱咐,便拿出金疮药,又重新给伤口上了药。如今伤口虽然不痛了,但每每抬臂之时,还是会牵起阵阵刺痛,甚至不能举得太高。于是她想了想,大手一挥,决定这两天不做生意了,休息两天把伤口养好再说。反正翠竹也不在,她一人也忙不过来。 而且每想起今日在摊子上发生的事,她便一阵后怕。虽然符墨告诉她,这几个小混混已经抓了,估计没两年不能出来,但她心里还是有一些阴影。 为此宁如玉往深处思索了许久,托着下巴,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开摊子? 摊子的生意已经基本固定了,每日刨去成本后也就三四百文,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少,而且她还要每日去守摊子,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上面,一守便是一天,有时候累得打瞌睡也要强撑着。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划算了! 她心里还隐约担心,若是以后再出现像今日这样的事,该如何是好? 幸好今日是符墨来的及时,才解救了她。但是这不能保证她每次都能如此幸运,下一次呢?又有谁能救得了她? 宁如玉认真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今日之所以会出现今日的事,主要是自己涉世未深,而且还是个未婚女子,这才给了那些小混混可乘之机。虽然这里没有保守到女子必须养在深闺,但是,一个未婚女子出来抛头露脸,确实不是一件怎么妥的事。 她皱起眉,深吸一口气,心里明白,这个生意是不能长干下去的。 ……若是能有什么不用跟外人打交道又能挣钱的法子就好了。她叹了口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挫败感,意兴阑珊的把案几上的东西收拾好了,爬上床沉沉睡去。 月色如水,透过镂纱窗洒在地上,映得地上一片如霜白,微微的亮光洒在她轻如蝉翼的睫毛上,恬静的睡容上只闻轻缓绵长的呼吸声。 ** 次日,她神清气爽的醒来,昨日的纠结已如浮云般散了。 在院子里闲逛之时,她好奇的发现墙角处不知何时长了几丛杂草,青葱翠绿,正有茁壮之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撩了袖子,拿了簸箕扫帚便去清理。因前几天下了雨,杂草吸足了雨水,卯足了劲往上长,且更多的是一片片绿油油的青苔。她正蹲在地上正干得腰酸背痛,忍不住停下来捶背歇息之时,突闻外面喧闹声不止,隐约听见是一妇人的声音,又闻自家的院子的门“砰砰”作响。心里纳闷,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放下手上的活朝前门走去。 第82章 一切有我 想要看最新的章节嘛?来浪啊 他进去见此时大人正在埋首写着什么,不敢耽误,忙把手上的盒子呈上去。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符墨询问,快速的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上面写了满满一纸,大意就是说程大认为那件事是自己一意孤行导致的,连累了大家,心里很是惭愧,无颜面对他们,于是决定自我了断,以此赎罪。 看罢,他把遗书放下,蹙起眉,手指无意识的在案几上瞧着,沉吟不语。 “程大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遗书呢?”杜润祺诧异,把遗书拿过去亲自看了一次,手指划上“那件事”,托着下巴道:“信上说的是指那件事呢?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事?” 遗书中,程大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很明显,他所称的自我了断的缘故,大部分指向“那件事”。 杨小白快言道:“那定是指程大没有经过方二他们的同意就擅自把大客船卖了的事,遗书上说的也很明白,程大说他自己一意孤行,应就是指此事了。” “事情还没查清前,不可妄自下结论,”符墨皱起眉道,“一切待润祺的人回来再说。” “是。”杨小白肃颜称是。 杜润祺道,“如今首先要弄明白程大的衣物里怎么会藏有这么一份遗书,他写这份遗书又是何意?”他不相信像程大这样家财万贯,又有妻儿的人竟会想不开去自杀。 “会不会是杀他的人故意伪造的,好让大家以为他程大是自杀而亡的,来迷惑我们?” 符墨摇头,“不可能,明眼人都看得出程大是人杀害的,凶手怎么可能会多此一举?这根本上说不通。” “对哦,”杨小白挠挠头,“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此时杜润祺正在仔细翻看那件藏了盒子的衣衫里的暗层,有些好奇的伸手去探了探,又把盒子放进去。如果没有仔细查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暗层。 他盯着那暗层,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脱口而出,“这封遗书是程大写的!” 见二人惊讶的瞧他,他轻咳一声,指着那暗层道:“你们看,这个暗层设计得非常的巧妙,又小,在客栈的时候,捕快早已去搜过他的衣物了,却没有任何的发现;若不是刚刚小捕快不小心把他的衣衫掉了地上,恐怕根本就不知晓有这么一封遗书的存在。你们想,若真是凶手故意为之,想用来迷惑我们的,又怎么会放在一个我们几乎难以察觉之处?如此隐蔽的地方,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晓……所以,能这样做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杨小白恍然大悟。可是这样的话,事情又绕了回去,程大为何要写这么一份遗书呢? “如此说来,程大确是已经有寻死的念头,但是凶手却在他自杀前杀了他?” 三人沉默下来。 最后符墨开口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杀害程大的凶手,抓拿归案。”说完他看向杨小白,“你现在派人去查探程大生前的事,务必要查清楚遗书上所说的是什么事。” 杨小白拱手领命而去。 正在此时,突然外面下属来报,说是程大的家眷已经到了衙门里。符墨和杜润祺对视一眼,随着下属到了衙门内院。 来人是陈大的妻子,一三十多的夫人,衣着鲜丽,虽有几分姿色,却面容憔悴苍白,正跪在程大的尸首前哭得梨花带雨。身边的守着的几个捕快面色尴尬,因男女有别,他们也不便上前劝解,只好纷纷别过头。 最后还是杜润祺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程夫人节哀。” 这妇人这才转过头,看见了符墨等人,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回过神来,勉强的开口道:“妾身失礼了,还望大人恕罪。” 待程夫人情绪稳定了,杜润祺才道:“对于程老爷的死,我们大人有一些疑问想要请教夫人,望夫人能如实为我们解答,我们也好尽早为程老爷找出真凶。” 程夫人忙道:“只要能为妾身找到杀了我夫君的凶手,大人有什么问题可尽管问。” 符墨幽深的眸子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程夫人,不知程老爷最近可有什么不顺之事,或是在外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凝思半刻,摇了摇头,“没听老爷说过遇上什么麻烦事,他这几日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若是非要说有不顺之事,那就是只有生意上的事了。但是外面生意上的事,妾身不懂,一直都是老爷打理的,就算老爷真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利的事,妾身恐怕也并不清楚。” “那程老爷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仇家?” “这怎么可能?”程夫人道,“我家老爷一向待人处事圆滑有道,怎么可能会招惹什么仇家呢?” 符墨沉吟一下,“可据我们所知,陈老爷的脾气并不是很好,且做事不喜听别人的劝,得罪了不少了人。”他顿了顿,“夫人若是不如实相告,恐怕我们也很难为程老爷找到凶手。” 程夫人面色白了一片,咬了咬下唇,这才有些疲倦的开口,“老爷的性子……确实如大人说的那样,他有时候脾气会很暴躁,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了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生意上的人。可是就算如此,最多没有了一单生意罢了,怎么也不会至于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吧。”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喃喃的道。 杜润祺和符墨相视一眼,均看见对方眼内的无奈,他道,“这也不一定,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样的亡命之徒也是有的。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可把生意上与程老爷有纠纷的人告知衙门,我们自会去查实。” 她不迭的点头,“好好,程管家常年跟在老爷身边,他对这些事再清楚不过了。我待会便叫他过来。”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抬头,“对了,我还知晓有几人欠了老爷的钱迟迟不还,前些日子老爷去催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对老爷出言不逊。” “不知欠老爷钱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好赌之徒……”她惊觉不妥,忙住了口。 一捕快见此,了然的道:“恐怕程老爷放的是高利贷吧。”有一些有钱人家专门做这些生意,把钱借给那些好赌之徒,然后收取高昂的利息。不过这是一种违法的行为,陈大人也曾下令要严查放高利贷的人,所以衙门对这些事一向抓得很严。 程夫人缩了缩脖子,抿着唇不说话。 符墨也没有为难她,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大多就是关于程大与方二,韩三他们的关系。程夫人老实的答了,说的和方二他们的差不多,她叹了口气,“为了客船的事,最近老爷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平时方公子他们经常会去家里和老爷一起喝酒谈事,因此事也不怎么来了。” 后来符墨又传了程管事过来问话。程管事很配合的把和程大有纠纷的人一一说了出来,旁边的捕快快速的记录下来。符墨将此事交给了许捕快,“你去查探下程大出事当晚,他们都在何处,是否有不在场证明。一旦发现可疑的人马上带回衙门。” * 次日,杜润祺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向他们禀报。方二他们从客栈回去后,一直都在家里并不怎么出门,也无什么异常的举动。 他们还打探到,程大开的绸缎庄虽然很大,但是生意并不是很好,特别是这些日子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他们三人为此不满,还和程大吵过一场。 “我查到的也是这样,”杨小白道,“那遗书上所说的会不会就是指这件事呢?因为程大执意要去开这个铺子,导致他们生意受损,所以心里惭愧万分,所以才起了轻生的念头?” 杜润祺不置可否的皱起眉,“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来禀报的人犹豫了一下,道,“属下还发现了一件关于常四公子的事。” 符墨示意他开口。 “常四公子曾经杀过人。” 她脸一红,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了头惹了笑话。脸色有些发窘,轻咳了一声,“那就拜托大人了……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等等,”符墨叫住她,“不是说要借钱吗?” “对对,差点忘了。”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忙跟上他。内心一片囧,屡次出丑,她自觉自己在符墨面前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 符墨从房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她。 她忙接过去谢了,视若珍宝的拿好。好心酸,这还是她第一次触摸到古代的钱。 * 次日,翠竹带着她去了裕华城的几条大街逛了一圈。两边的街道上,店肆林立,酒楼上青绿色的旗帜随风飘扬,大大的金字黑底招牌十分显眼。古桥上,青石路上,街巷里,行人川流不息,摩肩擦踵。 各种各样的小贩子带着头巾,在道路两旁大声的吆喝着,叫卖着,有卖字画的,有卖水果的,卖茶叶的,包子的,琳琅满目,她差点看花了眼。 原来古代的街市这么热闹,她兴致勃勃,一连游了几条街,还舍不得走。从中她也发现了有很多卖糕点的,桂花糕,绿豆糕,香芋糕,千层糕等等。糕点的价钱并不贵,桂花糕五文一个,香芋及绿豆糕三文一个,千层糕四文一个。 她特意每样买了一个尝鲜。桂花糕和千层糕还不错,绿豆糕和香芋糕就比较粗糙,不怎么甜,卖家放的糖太少了。 接着她去粮店称了两斤绿豆,一斤黑米。那家粮店很大,里面也有红豆买,只是价钱比较高。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做绿豆糕和黑米糕,一共花了五十文。 看见店里有面粉,她买了一斤小麦粉,三十文。 接着她去杂铺店,买了半斤白砂糖,花了四十文。原来白砂糖这么贵,刚刚那些糕点里不够甜,恐怕也是因为糖太贵了。 最后她还去店里扯了两尺布,三十文。 回到家一算,包括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这次出去一共花了一百八十多文,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首先把翠竹心疼死了,“我的天呀,怎么一下子花了这么多?这些东西也贵了。” 宁如玉安慰她,“没事啦,我们定能赚回来的。” 翠竹这才勉强的释怀。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便开始早早忙活起来了,烧火煮水,煮绿豆,蒸千层糕。 忙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全部做好,一共做了一大笼绿豆糕,半笼千层糕和黑米糕。她拿了刀子一块块切成巴掌心大小,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大食篮里,上面盖上一层白布。 “姑娘,我们这就去卖吗?”翠竹道。 宁如玉擦了下脸上的汗,道,“自然了,我们先去桥上买。”昨天她早已看好了,桥上的两边也有不少小贩,而且刚好没有卖糕点的,卖糕点的一般都是集中在小食街上。 到了桥上,宁如玉寻了个靠近街市的位置,把篮子里的东西依次摆好。 桥上的行人渐渐多了,人来人往。 这时,一位大婶在她的摊子上停下,指着那些糕点道:“小姑娘,这些糕点怎么卖呀?” 宁如玉打起精神,热情的道:“黑米糕和千层糕四文钱一个,绿豆糕三文一个,大娘,这些都是今日新鲜做的,买几个吧。” 大娘犹豫了一会,“看起来是挺新鲜的,行,那就每样给我包一个吧。” “好叻。”她利索的每样拿了一个,迅速包好,“一共十一文,大娘,您拿好。” 大娘摸出十一文铜钱递了过去。 翠竹开心的接了过来。 有了一个好开头,后面的生意慢慢的好了。生意最好的时候,她们两个人都忙不过来。 一直忙到傍晚,周围的行人渐渐散去,身边的小贩也开始收摊走了。篮子里还剩有几块绿豆糕和千层糕,她笑了笑,和翠竹分着吃了。 “宁姑娘,我也没想到生意竟然这么好,”翠竹激动得脸红扑扑的,“竟然差不多卖完了。” 宁如玉也很开心,抿嘴笑笑,和她一起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回去了。晚上把铜板倒出来数了数,共一百四十多文。 她吃了一惊,本来以为能有百来文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多了四十多文。翠竹抓了一把铜板,“宁姑娘,咱们明日继续去摆摊吧!” “自然会去的。” 这只是第一步。她在一旁记着账,听了这话抬头看翠竹一眼,笑着道。 总有一天她会赚到很多钱! * 于是每日,宁如玉都和翠竹做一篮子糕点去桥上摆摊。 虽然很累,但一想到有钱赚,立马就精神了。一连摆了几天,在晚上的时候她把几天买的几百文加起来,再刨去成本,竟然赚了三百多文! 她搂着账本笑得见齿不见眼,终于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矣。她把铜板分成两份,推了一百文多文给翠竹。 翠竹连忙摆手,不肯接受,“糕点和材料都是姑娘出的,我只是去帮忙而已,怎好意思拿姑娘辛辛苦苦赚的钱?” “你也很辛苦呀,每日都陪着我一起摆摊,这是你应得的,赶快拿去。”她硬要把钱塞给她。 翠竹也很倔强,坚决不肯收,二人推辞了一番,她敖不过,最后只拿了五十文,说剩下的留下做本钱。 宁如玉只得由她去了,不过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接着二人又开始烧火做绿豆糕。前天她们遇到了一个大户人家,说他们府里的小姐们很是喜欢她们做的绿豆糕,今日下了订单,要她们做一斤绿豆糕送到府上。 一斤绿豆糕可不少了,要分开做两次才够呢。于是她决定晚上便做好,否则明日便不够时间做其他的糕点。 待她们做好,已经酉时了。在等待出炉之时,宁如玉便劝她先回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她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把绿豆糕取出,晾在一旁。待凉了,她正想拿小刀切好,却怎么也找不着。 之前的东西都是翠竹收拾的,她又回房里找了一会,还是找不着。但是这个绿豆糕要在出炉一个时辰内切好,不然就会黏得结实,不好下刀了。她想了想,决定去对面的厢房问叶夫人借一把小刀用用。 到了叶夫人门前,只见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灯火,她推开门,走进去喊了几声叶夫人,却没有人应。 看来叶夫人和小青都不在。 她们去哪里了?她纳闷。因这几天她一直早出晚归,忙个不停,和叶夫人只是见面匆匆打个招呼便离去,所以并不清楚她们的行踪。 正想回去,却见梨木桌子上放着一把雕琢精致、刀柄上还挂着花穗的短刀。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拿起那小刀,细细的欣赏。那短刀并不是直的,而是微弯了一个弧度,上面雕琢的是一凤凰之尾,十分精细,连那细小的纹路都刻了出来。 她不由自主的轻轻的抽出刀鞘。 “嘭”的一声,短刀落地。 宁如玉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没人。这才颤抖着拾起地上的短刀,插回刀鞘,整个室子寂静无比,她只听见自己那颗心“扑通扑通”如擂鼓般响亮。 她确信不会看错,刚刚染在刀子的是……血! 她仿佛还能闻到上面那淡淡的血腥味。 为何叶夫人的房里有这么一把刀,为何刀上会有血迹?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把短刀她记得在叶夫人身上看过。当时她还无意的问了小青,小青说那短刀是叶堂主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 ——所以说,这短刀的主人是叶夫人。 如玉是梦里那个女子的名字,凑巧的是,那女子也是姓宁。宁子宜心里暗道,说不定几百年前自己和他们还是一家勒。 知晓自己的“悲惨遭遇”后,宁子宜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以后的生存问题。 自己无父无母,回乡之路遥远,也无银钱,正发愁自己要怎么生活呢,听了她的话,精神一振,眼里挤出泪水,“真的吗?那真的是谢谢姑娘了!” 顿了顿,仿佛忆起伤心事般,语气低沉的道:“要是我的父亲健在,我也不必这样寄人篱下,还要麻烦你们,我……” “如玉姑娘千万别这样说,姑娘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如今最紧要的是养好伤....”女子温言安慰她。 二人渐渐的聊起来,宁子宜也从中熟悉了一些情况。那姑娘名翠竹,是衙门隔壁的一户小百姓人家的女儿,衙门里有个捕快是她的堂哥,有时候会给工钱让她来衙门后院清扫下。 第83章 芩少璟快速的拿起一旁的白色布巾,将烧好水的陶茶壶拿提起放在茶几上,慢斯条理的擦了擦手,手上的动作行水流云,不见一丝慌乱。【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待他完成这一系列举动后,这才看向他,淡定的看了他一眼,“城里竟然发生了如此棘手的案子?若不是你来了,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呢。如今听你这么一番话,我突然就有些怀念起以前在衙门的日子了。”他感概般摇了摇头。 符墨的手指敲着桌面,“棘手倒也算不上,只是这凶手确实很聪明。他不但算准了被害者平时的行为习惯,瞄准他们单独出门的时间下手;胆子也很大,连杀几人,将衙门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再聪明的凶手,也逃不过你符大人的眼睛,不是吗?”芩少璟挑眉一笑,道,“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连几年前的案子也能查到……” “这多亏了徐老捕快的提醒,”符墨不以为然,淡淡的道,“要不然我也未必能看出凶手的阴谋。” 是吗?他心里想,差点忘了,徐老捕快当年也是一起参与那案子的人。他垂下眼皮,语气疏淡的道:“关于杨姑娘一事……正如你属下所查到的,当年我的确是杨姑娘有过一段情愫。”说着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神色黯然,缓缓地将道了过往。 他说的与徐老捕快的叙述相差无几。那时候他从汴州回来后,本想去杨家村找杨姑娘,却不料听到的是这么一个噩耗,当时他整个人都傻了,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多次去找了县太爷请求他能重新审理案子。 “……结果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提及往事,他脸上的悲愤流露无疑,右手握紧了杯子,青筋暴起,“我实在太可笑了,他这般贪得无厌的人,收了许家他们的人那么多钱,怎么可能舍得吐出来?” 后来他父亲因事身亡后,他的姑父听闻后便亲自来了一趟裕华城。遭受连番打击后的芩少璟思虑了良久,最终决定辞掉了衙门的仵作之职,跟着他去了汴州,一连六年,再也没有回过这个伤心地。 听完了他的叙述,符墨沉默良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最终他抬起头问他,“在酒楼的那个时候,其实你早已认出了死者是当年涉案的许家少爷了吧?” 芩少璟愣了一下,很坦然地点点头,“没错,我认出他了。”他继续道,“你是不是想说,既然我知道是他,为何还要答应帮你验尸是吗?” 符墨静静地看着他。 “当年我知道是他们几人害死了明芷的时候,我心里是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的,”芩少璟眼内闪过一丝恨意,“但是最后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何吗?” “?” “是我的父亲阻止了我,他将我关了起来。”他苦笑,回想起往事,他也是感概万分,“若不是父亲的一番苦心,也不知当时会作出怎样的行径。现在回头想想也觉得好笑,枉我也是衙门的人,竟会有般念头,即使官府不能申冤,我也不能滥用私刑法!”他边说边偷偷留意对方的神色,见他本来肃然凌厉的脸色逐渐缓了下来,似乎相信了他的说辞。其实他这话也不算假,本来他是打算当时动手的。被他父亲知道后,严厉的呵斥了一顿。为了不让年迈的父亲伤心,他便暂时将此计划搁浅了下来。 谁说报仇就一定明着来呢?为了他们几个本该死的人搭上自己的命,还连累身边的亲人,不值得。他思虑许久后,心里逐渐形成了这么一个伪装意外的杀人计划。若不是后来父亲出现的变故,他不得不离开裕华城,兴许早就已经实施了。这六年来,每每闭上眼他总会想起心爱的姑娘是如何被他们逼迫而亡的事,恨意愈深。他也明白自己实力太弱了,根本不可能能为明芷报仇。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既然官府靠不住,那总有一日他会重新回到裕华城,为当年之事讨回公道! ……只是他没想到符墨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他身上!不过他对自己的计划极有信心,虽说符墨现在开始怀疑他了,但只要找不到证据,衙门的人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他心里暗叹一口气。他现在是暂时瞒了过去,但有一日真让好友知道坐在此刻坐在对面的人,就是他一直要找的凶手,那时候他该如何去面对好友的质问呢? 芩少璟心里的悲凉逐渐蔓延上胸腔,以至于他都不忍与他对视。 这边的符墨的心也是千帆过境。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表面上他听得认真,故作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但心里的怀疑却是更深了。 就算他心里再怀疑又如何,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他一样拿他没办法。他以前也是衙门的人,知道衙门办案的规矩,也知道他根本动不了他。符墨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水。不管是不是他,他都会谨记自己的职责,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于法。他只希望希望..那个凶手,不要是他。 ** 陈大人静静地听完了经过,抚鬂道:“这么说,你心里是在怀疑连续杀人案的凶手是芩仵作了?” 符墨僵硬地颔首,“杨家如今只剩下身虚体弱的杨伯两夫妇,属下不认为他们能有如此能力策划这场连续杀人案,且张师爷被杀害时他们都在贺华村,有不在场证据。从目前查到的线索来看,与杨姑娘感情深厚,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的人,恐怕也只是他了。属下与芩仵作自幼相识相识,也不愿意相信他会竟然如此糊涂,作出如此大胆妄为的行径,但……”他有些苦笑,下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必多言了。你也不必难过,事情还没明朗,还是待找到进一步的证据再说罢。” “属下明白。”他收拾好低落的情绪,回道。 ……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捕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陈大人正想假意呵斥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便听他神色激动的道,“大人,上次说看见周公子与一男子出城的人在外面,他说他刚刚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什么?!”陈大人讶然,忙追问道:“那人现在在何处,快带我去!” 捕快道那人现在正在衙门前堂等候,于是便带着陈大人二人出去。来到前堂,那人正忐忑不安地立着,见了陈大人,忙慌张的要跪下。 “不必了,快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忙禀报道,他刚刚与好友去茶馆喝茶,上了二楼,不经意地看见了在靠窗边的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乍一看心里就觉得格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他猛地就想了起来,那男子不就是之前他见过的与周公子一起出城的人吗! 急得他连茶也不敢喝了,一心只想着禀报给官府,于是叫了好友留下替他看着那男子,自己就直奔衙门来了。 陈大人当机立断,“许捕快,你马上带人去茶馆将此人带回来审问!”话音刚落,符墨突然出声阻止道,“且慢,大人。要是被他发现咱们衙门的人,恐怕会打草惊蛇,还是换常服再去比较好!” “那就照你说的。赶紧去罢!”陈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他言之有理,忙催促他赶紧出发。 ** “大人,就是这个茶馆,我刚刚就是在二楼看见他的。”那人殷勤地指着眼前上方的招牌,躬身讨好的道。 符墨沉吟一刻,环视周围,转头瞧见了与之相对的客栈,冷声的阻止按捺不住的他,“别上去!跟我来。”他抬脚走近对面的客栈,要了二楼靠街的房间,大步的走上去。 他快步来到二楼的窗前,开了个小口。那人叫了一声,指着斜对面的那个窗口惊呼道:“大人你看,就是那个穿着白衣的男子。虽说换了衣裳,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符墨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的看去,瞳孔猛地收缩,心脏顿时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只见那正坐在对面悠闲自得的白衣男子,正是昨日刚刚见过的芩少璟! “大人看到了吧……看起来倒像个有钱公子,我也没想到喝个茶竟然还能遇到他……大人,要不要将他抓回衙门审问……”身边的人还在喋喋不休个不停,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的功劳。符墨从袖下拿出一银两扔给他,冷冷的道:“你可以走了,记住,今日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那人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吓得不敢再说话,收了银两赶紧滚了出去。许捕快偷看了他一眼沉如水的脸色,踌躇道:“大人你看,该如何办……” 符墨静默半刻,“你派人紧盯着他,不能让他离开裕华城。若发现不妥,立即向我禀报!” ** 留下继续监视芩少璟的许捕快,符墨面无表情的回了衙门,脸上波澜不惊,唯有袖下紧握着绣春刀的手上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虽然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看见他那一刻,他的心还是狠狠震撼了一把。 ……杀死周政任的人,果然是他吗? 第84章 开解 想要看最新的章节嘛?来浪啊“不行,”方二脸色不虞,“大哥该得的一份还是属于他们程家的。”他沉着脸不肯松口,称程大所挣的钱说到底还是花在大嫂及侄子身上,便是他不在了,程家还是有资格分得该得的一份,他们断不能做那无耻贪心之徒,为了利益而罔顾兄弟之情。 韩三和常四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们心底虽是有贪占之心,被方二这样直白的戳穿,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会是这样的人呢?”韩三道,“我们也是为大哥着想。你看大哥家里只剩下大嫂他们二人,根本没有能力撑起程家,便是把铺子给了他们,谁会打理?最后还不是败掉?”常四也符和称是,劝解方二莫要继续固执,把资产按三份分了,以后不管如何,他们作为兄弟,也断不会对程家袖手旁观的。 宁如玉听得咂舌,心里撇嘴,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的话。一边口上说着满口仁义道德,一边却想把死去大哥的遗产占为己有,世上竟有如此道貌岸然之人。她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听着他们无休止的争吵,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酸累的脚,暗暗忍耐下去。 她这一番举动被身后的符墨看在眼内,难得见到她孩子气的一面,脸色微微柔和。犹豫了一下,身子朝前轻轻的挪了挪,心里略紧张,既盼望她能依靠着他好减轻脚上的酸麻,又恐他这一番举动会被她误会。 过了一会,韩三气喘吁吁的指着方二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就是对大哥的妹妹程茹有意思,想为她出头吗?到时候你娶了程茹,那大哥这一份还不是落在你的手上?” 方二宁喜欢程大的妹妹?如玉被这话一惊,微微竖起了耳朵,叠起精神。 只听韩三话音刚落,方二便立即怒声驳道:“胡说,我方二做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如此无耻之事?” 顿了顿,他沉着气道,“我确是爱慕大哥的妹妹不假,可这与我们分利有何关系。那分给程家的资产,自然是留给大嫂及侄子的,怎么可能会在程茹手上?我方二岂是如此贪财之人,凭我的能力,再多的钱财怎么挣不来,要靠区区一个女子的嫁妆不成?” 韩三被说得哑口无言,睁着眼道谁知他方二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又胡乱扯出了一些针对方二的话,说他对程家如此殷勤,定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越说越觉得有理,语气也高昂了几分,最后梗着脖子坚决不肯松口。 方二咬咬牙,一气之下将毛笔掷在桌上,站起来便要跟他理论。二人争得脸红耳赤,一副快要打起来的样子,常四见势不妙,忙挡在二人中间,插言道如今大家正在火头上,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还是待大家冷静过后再来谈论此事。 好声好言的劝了许久,二人才勉强按耐住火气,平静下来。最后常四道,分资产的事,还是待找到大哥的凶手再说。二人绷着脸点了点头。 方二道,“那就按四弟所说的做吧。”拱了拱手告辞而去。韩三看他的背影哼了一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也和常四一起出了去。 随那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一直待在暗处的宁如玉终于松了口气,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因为空间狭窄,她几乎是不能动弹,站了这么久,脚都快麻了。 她轻轻的抬了一下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人,一顿,这才想起身后的符大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身后的一阵衣衫摩擦的窸索声,随即他退了出去,空间立即变得宽敞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也跟着走了出来,只见符墨背着身子站在窗前微微弯下腰,专注的透过小缝查看外面的情况,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转过身去看他。触及他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首先开口道:“他们走了吗?” 他点点头,“走了。” 室子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面对前面立着的符墨,她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特别是刚刚他们紧挨着身子大座屏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回荡,心里尴尬不已。本来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但是触及他的眼,她顿时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了。量她内心再如何坦荡,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后,虽然情非得已,但也无法做到熟视无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吧。 宁如玉轻咳一声,打破漂浮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暧昧,“大人是事先知晓他们今日一聚,故才提前守在这里吧?”这是她刚刚想通的,也是对他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解释了。 窒息的气氛被打破,他也松了口气,敛了敛心神点头称是,“据下属打探的消息,今日他们三人约好了会在程记绸缎谈事……”话音未落,便听见对面的女子“噗呲”的笑出声来,他愣愣的看着她,却不知她是何意。 宁如玉止不住脸上的笑意,“我一直以为官府办案一向光明磊落,原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将“原来”二字的尾音拖得极长。 符墨听了她带笑的话,心里瞬间明白她的笑意何来,窘然的一窒。但是随即被她故意拉得极长的尾音挑得心头痒痒的,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刷过,心里涌起一缕柔情,刚刚紧绷的身子顿时舒坦的放松下来。此时的气氛如春光融融般恰好,血液在他胸腔里奔腾,像是涌起千言万语,他张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竟不知如何回应才对得起这柔和气氛。 她见他神色僵硬,难得的一副窘然的模样,更是吃吃的笑了起来。直到符墨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她这才收了笑,说起正事来,“刚刚他们所说之事,大人怎么看?” “姑娘觉得如何?”符墨并没有回答,反问。 “人心薄凉不过如此,没想到韩三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哂道,亏程大死的时候他们个个伤心悲愤的样子,她还以为对程大是如何的兄弟情深,没想到只不过虚情假意罢了,这程大才去了几天罢了,他们便想着要分资产,甚至连程大那一份财产也想霸占去。 她若有所思,“不过我倒好奇的很,这方二说得如此振振有词,也不知道是真的是为了程大,还是就像韩三他们所说的,是为了陈大的妹妹。” 他略一思索,“上次我带人去程大家里时,见过程茹。” “大人已经去过程大家了?可有什么发现,案子现在进展如何?”宁如玉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看向他,想起上次在客栈里人们的猜想,“程大会不会是被他的仇人杀害的?” 他摇头,“已经审问过程大的家眷,程大并没有什么仇人。” 她想了想,“那会不会是跟钱有关,比如有人借了程大一大笔钱,他还不起,所以对程大动了杀机?” “我已经审问过他身边的管事,确是有不少人欠了程大的钱,也派人暗里查过他们,大部分是当晚有不在场证明,或是欠的钱并不多,不足以构成杀人动机。”他耐心的向她解释。 宁如玉没想到她心里所能想到的可能性,符墨都已经查过了,挠了挠头,又想起他们已经在屋子里逗留了许久,“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他颔首,再次在窗前谨慎的朝外看了看,“外面现在没人。”随即轻轻的打开门引着她走了出来。 她自然是跟着他走,却见符墨带着她直直的往外面的小道而去,她大惊,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会被发现的!” “放心。”他安抚般朝她一笑,带着她转过一拐角,在一面高高的墙边停下,墙边垂柳成荫,恰好挡住外面视线。她压低声音,“大人你不会是要爬墙出去吧?”她苦恼的看着高墙,欲哭无泪。 符墨将她的神色收尽眼底,微微一笑,“姑娘忘了?在下有轻功。” “……”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可她没有呀! “仵作说,叶堂主的伤,并不是长剑刺死的,而是凶手先在他的胸口上刺了一刀,那长剑只是掩饰。” “仵作如何得知?” “因叶堂主的衣衫上有溅出的血迹。”杨捕快道,“若是长剑,只会流出大块的血,而他的身上,有多处斑斑点点的血迹,当时是夜晚,看不出来。幸好仵作心细,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仵作再次检查他的伤口,发现他胸脯里其实有两道伤口的痕迹,虽不明显,却也能说明叶堂主确是被刺了两下。” “竟有这样的事?”她瞠目,“凶手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泄愤吗? “暂时还不清楚。”他摇头。 他也想知晓。 宁如玉沉默,大脑飞速运转。 记得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有人说过,若是死者身上出现非自然状态的死亡症状,通常是凶手为了掩盖一些不想让人知晓的痕迹。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到底想要掩饰什么? 直接用剑刺杀难道不是更方便吗? 第85章 抓拿归案 到了酒楼后,掌柜将他们迎了进去,带到二楼靠窗的位子,唤下人上了酒菜。<杨小白等人坐下边吃边等候,而他则在不远处与掌柜一起低声地说着话。 杨小白并不饿,只是简单地夹了几口菜,便放下筷子倒了酒小口斟酌,眼角却是十分专注地留意着一边郑章泽的身影。 直到过了一个多时辰,只见郑章泽拍了拍掌柜的肩膀,合上账本。掌柜走后,他这才微笑着走向杨小白,语带歉意的道:“抱歉,让杨捕快久等了。” “无妨。”杨小白不甚在意的笑道。 郑章泽在他对面坐下,见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又唤小儿重新点菜,举杯道:“这几天辛苦杨捕快及几位兄弟了,在这里多谢各位了,郑某敬你们一杯!” 一捕快道:“公子客气了,保护公子本就是我们的职责,公子不必多礼。” 很快小儿便将酒菜呈了上来。几人敞开了性子,兴高采烈的推杯换盏,大吃起来。郑章泽有挑了些好笑的事说了,逗得几人开怀大笑。 酒过半巡,郑章泽慢吞吞地放下杯子,随意吃了几口,突然脸色有些难看,按住了肚子。杨小白一惊,忙道:“公子你怎么了?” 他勉强地笑笑,摆手道:“没事,可能昨日吃了些凉的东西,肚子有点不舒服……”说着抱歉的站起来道:“郑某失陪了,你们先吃,我很快就回来……” 杨小白跟着起身扶他,“还可以吗?我陪你一道去吧。” 他满脸通红,“真的没事,怎么能劳烦杨捕快呢?” 杨小白却是坚持,扶着他一道去了后院,寻着茅房看着他进了去。他则在后院门口等候。虽说他平时看起来没什么突出之处,却胜在脑筋机灵,做事认真,对于符墨吩咐的事一向牢记于心,不会敷衍了事。像是今日这般的事,左右是在郑家酒楼,相信凶手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亲自跟着心里比较放心。 可即使杨小白谨慎至此,却怎么也没想到郑公子还是不见了。 事情是这样的。亲眼见了郑章泽进了茅房后,他便在后院门口守着,时不时的留意那边的情况。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正纳闷郑公子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来。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脑子“嗡”的一声,心里暗道糟了! 他神色凝重地快步走过去,敲了敲门,试探地开口道:“郑公子?……郑公子你还在里面吗?在的话应一声。”里面没有反应。 杨小白一颗心往下坠,忙运起功力用力一踢,破门而入。环视一圈,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正对着门口的窗子大开,阳光明晃晃地照进来。他循着窗子跳出去,只见不远处便是后门。快步过去,发现门口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他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打开门之间外面空无一人,恐怕他早已经走远了。杨小白咬牙切齿,当机立断立即转身回去,让此事告诉一同的捕快,驾着马车赶回衙门向符墨禀报。 “什么,郑章泽不见了?”符墨愕然,蹙起眉头沉吟片刻,“你带上几个兄弟去郑家酒楼追查,应该有不少人认识郑公子的,你去仔细问问附近的人……” 刚吩咐完,突然又有捕快急促地跑了进来,喘气道:“大人,出事了!” “何事?”符墨心里突然划过不好的预感。 “回大人,属下遵了大人的吩咐暗中监视芩公子。但芩公子好像发现了属下,刚刚属下在街上跟踪的时候跟丢了,一眨眼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 裕华城的昌和大街僻远处,有一废旧的小巷,这里人迹罕少,几乎已经没人居住,荒草肆长,寒鸦哑叫。 郑章泽慢慢的走过小巷,谨慎地回头看了看,发现没人跟着,这才擦了下脸上的汗,吞了口水一直往里走。待到了一座荒废的大屋子前,低下头解开上面的锁走进院子里。环视一圈,里面的大门已经废旧破烂,半阖着,上面落满了灰尘,结了蜘蛛网。 他顿了半刻,朝大门处大声道:“我已经到了,你出来吧!”目光紧紧地盯着大门,内心“砰砰”直跳。 过了一会,大门细微的抖动了下,随即慢慢地打开,接着从里面走出一身形挺拔的身影。 郑章泽的眼眸落在他的脸上,愕然的指着他,“……竟然是你?” “不然郑公子以为会是谁?”芩少璟看着他淡淡的开口道。 “对啊,我早该想到的。当年也只有你对杨姑娘的案子深究不放,一直想要为她伸冤。我本以为你只是看不过去罢了……其实当年传闻与杨姑娘关系亲近的男子就是你吧,我竟然这才想到,”他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闭起双眼,道,“我已经听你的话到了这里,当年是我害了杨姑娘,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要杀要剐随你,我郑某绝无怨言。” 芩少璟冷声道:“你自然该死,这是你欠她的。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们几个该死的人,她本可以好好过日子……我们早已说好了,待我回来便会向她家提亲。可没想到当我回去的时候,她却已经……”说着神色痛苦的皱起眉,恨恨的盯着他,“是你们毁了这一切,害死了她!” 他愧悔的低下头,“对不住……” 芩少璟冷冷一笑,“你以为道歉了就能挽回这一切了吗!……像你们这样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来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人命!”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如今一命还一命,”郑章泽合上眼,“芩仵作,你动手吧。” 芩少璟将一把匕首扔在他脚下,淡淡的道:“你还不配我亲自动手。你就在我面前自我了断吧,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他盯着刀子上的寒光半晌,弯腰捡了起来,苦笑,自言自语的道:“也好,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我再也不用每时每刻都在懊悔中痛苦的活着,也不再欠杨姑娘了。”握着刀子的手微微颤抖,缓缓地举起来,刀子在阳光下发出炫目刺眼的光芒。一旁的芩少璟冷眼看着他,无动于衷。 郑章泽将刀子放在脖子边,流下泪,“爹娘,原谅孩儿不孝!”闭上眼,一用力。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处掷来一颗小石子,啪的一声正好打在刀子上,力道之大,刀子一下子掉了下去。郑章泽惊得猛地睁开眼。 “谁!”芩少璟环视石子投来的方向,惊呼出声,立马谨慎起来。 屋檐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世间自有王法,哪到你滥用私刑?” 芩少璟正想质问,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密密集集的脚步声,急促响亮,接着大门被“砰砰”的敲击,还没待他们反应过来,大门轰然倒塌,十几个穿着捕快服提着刀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许捕快,“芩仵作,我们都是官府的人,快快束手就擒吧!” 二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切,郑章泽愕然,“许捕快,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许捕快避而不答,板着脸缓缓地看向芩少璟:“芩仵作,与我回衙门吧。” 芩少璟垂下眼皮,嘴角微微弯了下,袖下的手紧握了下,随即松开。这才坦然的对上他的视线,“好。” 正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喊了声,“符大人来了!”他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视线穿过重重人群,陷入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中,浑身一震,顿时僵在了原地。 ** 敞亮的公堂上。 陈大人穿着官服肃然坐在公案之上,下面站着两排目不斜视高大严肃的衙役,穿着青衣红褂子,手上皆执着水火棍。 公堂上跪着二人,分别是芩少璟和郑章泽。 一旁立着两位腰间别着绣春刀威风凛凛的捕快,神色严肃的看着犯人,他们便是杨小白与许捕快。 衙门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皆指着他们议论纷纷。偶有几个冲着符墨的姑娘奇怪的小声道:“哎,符大人在怎么不在呢?我可是冲着符大人才来看呢!....” “对啊,符大人到哪里去了?平时他可都是在的呢..” 陈大人将惊木一拍,高声道:“本官宣布,现在开始审理芩少璟杀人一案。犯人芩少璟,于迎春酒楼杀害许家许称文...” ** 此刻的符墨面无表情的立于公堂左侧的门帘里,透过帘子的小缝,可以看到公堂下的犯人。他的目光静静地盯着跪着的芩少璟,只见他虽是双膝下跪,腰板却挺得笔直,抿着唇垂眸,头上的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耳边听着陈大人铿锵有力的质询声音,每听一句,符墨的心心便愈往下沉几分,手上青筋骤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作为捕头,本该是像往常一样立于公堂之上与大人一起审理,必要时指证犯人的。只是开堂前,陈大人知晓他心里定是不愿与这样的身份与芩少璟见面,体恤他的情绪,便体谅的不用他上公堂,只需在帘子后面听着即可。 这次能顺利地发现二人,还得多亏了宁如玉。那日他们商量道派捕快跟踪芩少璟时,宁如玉突然想到他这人做事如此谨慎警惕,很容易被他识穿。他沉吟了下,于是便吩咐杜润祺派两个轻功好的下属一同暗中监视。 果不其然,芩少璟很快便发现了衙门跟踪他的人,使了个障眼法将他们甩掉,这才去见郑章泽。幸好那两个下属机灵,又隐藏的好,这才没有被发现,跟着他到了废弃宅子那里,最终及时报信,将他抓下。 有这么一瞬间,他心里闪过一丝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