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离离 又是这个地方—— 这个大雪纷飞,狂风肆虐的地方。冰封雪盖之中,严寒刺骨。倘若落一滴水,便可在转瞬间化为晶莹的冰凌…… 这里天寒地冻,除了苍穹的无尽墨色,与雪的极致纯白无暇,再无其他色彩…… 狂风席卷着鹅毛大雪阵阵袭来,有冰封万物之势,可花离行于其间,却丝毫不受其影响。没有想象中的举步维艰,步步踏雪如履平地。洪水猛兽般嘶嚎而来的风暴,总是与她擦肩而过,好似她根本不存在于这里…… 四下都是一个模样,抬头是重重浓墨,仿佛近在咫尺,压得人喘不过气;低头是漫无边际的雪,不断延伸,延伸,每往前一步,便有落入无底深渊似的恐惧缠绕全身……重复的心理折磨,使人疲惫不堪—— 这还只是对于初到此地的花离而言。 就这样迷茫的,漫无目的的,不知走了多久,若不是一抹火红惹眼,花离或许会这般永无止境地走下去…… 千篇一律的黑白中忽然一点红映入眼帘,仿佛黑暗中亮起一点光芒,花离大喜,霎时来了精神,迈开步子便朝着那一抹红奔跑…… 渐渐地,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直到走近了——原来那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只见她侧躺在雪地里,罗裙披散,落了一地血色;乌发如瀑,没了片片雪花;广袖半遮半掩之下,一双颀长白皙的手臂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如此冰肌玉骨,姣好姿态,那该是拥有怎样倾世绝尘的音容笑貌之女子啊……”花离暗自感叹道,试图看清红衣女子的模样,奈何却总是一片模糊,正当她坚持不懈地定神细看时,却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 “你是谁?” 花离一愣,环视一圈四周空无一人,随即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忙答道:“我是花离。” “花离……”好一阵的无声无息,“好熟悉的名字。”她的声音,轻柔之中好似有那么几分寂寞。不然,怎会字句之中都带着一丝叹息? “你认识我么?”花离稍显吃惊,恍然觉着这是命中注定的遇见。 谁想红衣女子却轻舒了一气,摇了摇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花离忍不住问道,虽然下意识觉得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而言,红衣女子是主她是客,不断提问着实不太礼貌。可是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置身此地,难免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红衣女子十分好奇。 “我……我在等一个人……” “谁啊?” “我——我不记得了。” “啊?”正当花离为这个回答诧异不已时,遽然脚下像是踩空了一般,只听得“啊!”一声惨叫,之后…… “啊—花离从梦中惊醒,一下坐起来,还未从天崩地裂般的惊魂动魄中回过神来。伸手一摸脑门儿,竟是一把冷汗……不由得大口喘气,自语道:“卧槽……怎么老是做这个鬼梦……”努力扶着胸口,试图安抚下自己一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好使它赶快平静下来,着实跳得她烦躁得很。 良久,呼吸似乎顺畅了许多,花离估摸着时间不早了,多半又睡过头了,于是准备下床洗漱。然脚还未沾地,晃眼瞅见地上规规矩矩摆着的一双白底兰花绣鞋,顿时傻眼了…… “搞什么……我拖鞋呢?”花离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或许是在问天,心里袭来一丝不妙的预感,慌张之下猛然抬头,环顾四周以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使劲儿躁动起来…… 这满眼的陌生,满屋的复古陈设,花藤竟顺着窗棂爬进屋里,向四面八方延伸,几乎遍布了屋内每个角落……这让花离不禁想起了森林里的童话故事…… “花离离!” “啊!人正处于惊慌失措的状况下,哪能经得起这一声喊,如同惊雷落在头上,震得花离整个人弹了一下,屁股自然还是落在床上。未给她反应的时间,又听见“砰”的一声,似乎是门被人毫不客气撞开的声音。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章 预言 花离随即一回头,还见着了一个——复古的人。眼前这名看似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身着淡绿绸衫,仪容韶秀,青丝松松绾起,斜插一支星月珠钗,倒有几分清丽可人——倘若她不开口的话…… “花离离!你故意的是吧!?”一开口,刁蛮暴躁显露无疑。 “嗯?我?”花离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盈盈双瞳此刻尽剩下茫然,心想自己不才一觉醒来吗?又没做什么事。再说,她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听她叫自己“花离离”,正觉得奇怪呢——自己明明叫“花离”,“花离离”是怎么个意思? “你装什么无辜!你赶紧把这些鬼东西从我身上弄开!” 花离此时正一头雾水,脑子里仿佛千丝万缕交错纵横理不清。旁边这人又闹个不停,吵得花离心烦意乱的,看她穿着一身古装还把花藤缠在身上,以为她不是有病就是在玩角色扮演。于是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你在玩cosplay吗?” “可……什么?”星月眉头一蹙,开始是不解,然随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愤愤一跺脚,又怒道,“花离离你少在这儿花言巧语装蒜!你快给我解开!否则,你信不信我一把火将你这些花藤烧干净!我……” “哎呀你别吵吵了!”花离一声怒喝,还真令那个讨人烦的声音戛然而止,“又不是我给你绑上的,我怎么解?你爱找谁找谁去,别来烦我!”花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迅速下床溜走了,留下星月怔怔愣在原地,不一会儿便听见屋里传来阵阵骂声…… 耳不闻心不烦,花离伸出两根手指堵住耳朵,埋着头快步远离了屋子。可当她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这里好像每处都长得一模一样。随处可见似锦繁花,放眼望去,广阔无垠的花海之中,稀疏坐落着几间木屋。行于其间,脚下云雾缭绕,不时总有清爽的芬芳扑面而来…… “哇……我不会成仙了吧?还是……我仍然在做梦?”花离喃喃自语道,虽然心中充满困惑,但或许是因为这个世外仙境的缘故,心境却也平和不少,不那么烦躁了。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咝啊~”一声惨叫,随之而来的是实实在在的疼痛,紧接着还有一声—— “好嫩。” 花离一边沉溺在对自己似水柔嫩吹弹可破之肌的自满中,揉揉被自己掐红的肉,一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如今看来,自己身处的环境中,所有的一切不可思议现象好似都指向了一种可能……想到这里,花离不由得驻足沉思。良久,嘴巴一撇,眉毛一扭,偏头斜眼瞅着天,向老天爷问了一句—— “难道——我穿越了?” …… 黑沉沉的夜,寂静无声,在巨大的黑幕笼罩下,巍然屹立的宏伟王宫,显得格外庄严肃穆。一弯月划过飞檐,在高墙内洒下一缕柔和,然今夜,月色竟变得冷峻,寒气逼人,令人胆颤。 长明殿外跪了一地大臣,个个神色严肃,每叩首,为首的大臣便会高呼—— “大王,先大巫一语成谶,大王不可对此预言充耳不闻啊!如今王后身染怪病,此乃征兆,征兆啊!”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章 神族幺女 当为首的大臣痛心疾首喊出肺腑之言,一叩首而不起时,接二连三的便有人附和—— “是啊大王,先大巫预言,除神族幺女之外,大王若立她人为王后,必将大祸临头!如今王后病倒,南王发起兵变,此乃天降祸事,天降祸事啊!” “大王唯有依先大巫之言,娶神族幺女为后,才可避祸事,平天下之乱,请大王三思啊……” “请大王三思啊……” “ 长明殿内,化羽背对遍绣金线飞龙罗帐而立,榻上灵锦王后紧闭着双目,青玉枕旁一颗明月珠散发着柔光,渐渐抚平了灵锦眉间褶皱。 都说忠言逆耳,化羽此刻着实是被殿外的谏言吵得心烦,不禁压低了声音怒道:“这些老顽固,他们到底要跪到何时!?” “大王且息怒。” “大巫,王后何时才能好起来?” 这个化羽口中的大巫,从相貌看不过知命之年,却杵着一根与人齐高的手杖,随意披散的长发竟有大片灰白。轻闭着眼睛,可见着眼皮下眸子不时转动,看来——是失明之人。 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明月珠与青玉枕,只可暂缓王后的病情。接下来日复一日,王后昏睡的时间仍会不断延长,待到整日整夜都昏睡那时,王后恐怕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王宫里那些庸医对着灵锦的怪病束手无策,一个个只会喊“请大王恕罪,请大王恕罪”……现在听大巫说出灵锦的病情,化羽更是心急如焚,连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大巫可有办法治好王后的怪病?” 大巫却显得镇静,一呼一吸都平稳无比,好似凝神于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种种,一切都与他无关,只不紧不慢道:“大王莫急,王后之症,也不是不可治。” “哦?那大巫是有办法了?”化羽眸子里亮起星点光芒,仿佛黑夜结束时迎来的第一缕曙光。眼波微荡,饱含着对“希望”的满心期许。虽盼着大巫赶紧开口,但化羽也不催促他,确切来说——是不能催促他。 “若要根治王后之症,还得劳烦大王去花神村走一趟。” “花神村?”一听见这个地方,霎时不悦浮上眉间,化羽最烦的,便是“花神”二字。因此,语气不免变得有些冷漠,“怎么,连大巫也要劝本王,娶那个传说中的‘神族幺女’吗?” “非也。” “那大巫的意思……” “只需取神族幺女一根头发,一滴眼泪,即可。” “一根头发,一滴眼泪……”化羽喃喃自语道,目光一沉,眼底浮现一丝锋芒,暗了明月幽光。 …… …… 咝~啊!” 花离本来在花丛中摆了一个大字,思考人生思考得好好的,岂料突然后背像是着火一般,烧得她一下子蹦了起来,不一会儿灼烧的疼痛之感蔓延全身,可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别着脖子找遍了全身,却没发现一点儿火苗的影子。 正当花离百思不解时,眼角余光扫见远处天际一抹红光,霎时心里一震,急忙转头一看,竟有一木屋正燃着熊熊烈火。心想若她没记错的话,自己正是从那屋中走出来的。此时,脑中遽然浮现一句话,花离茅塞顿开,几乎从牙缝里愤愤挤出四个字——“那个疯子!”,强忍着烧伤般剧痛,撒腿便往回冲……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4章 离与离离 星月稍微靠近一点烈火,身上的花藤果然一下尽数退去,抖落了两下便赶紧跑出几步离木屋远一点。得意地看着大火将一切燃烧殆尽,想着此刻烈焰正啃噬花离离身上每一寸肌肤,心里别提有多舒畅了,不禁嗤笑两声,嘴角勾起一丝阴险。 “你!你还真烧了!”仿佛听得到花藤在烈火中痛苦地嘶嚎,莫名一阵绞痛袭上心头,花离此刻已是竭尽力气支撑着身子,不想在这个“疯女人”面前倒下。 “你还以为我是说笑的么?”星月瞥了一眼花离,她越是痛苦不堪,在星月看来,便越是爽快。 为了减轻身体上的疼痛,唯一的办法只有转移注意力。于是,花离开始破口大骂:“我跟你有仇吗!?头一次见面你就烧我房子!你有病吗!?有病怎么不去治啊!?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你说什么?”星月缓缓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瞧着花离,半晌才又扬起一丝冷笑道,“我看是你被烧傻了才对,你就慢慢地在这里享受痛苦吧……”语毕,她居高临下地最后瞥了一眼花离,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你……混蛋……”浑身上下疼痛难忍,花离不由得蜷缩在地上,紧咬着牙关不肯叫出声来,直到嘴唇泛白,冷汗如雨直下……渐渐地,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不过她也没有恐惧,心想着说不定这荒唐短暂的穿越之旅只是老天打了个盹儿,不小心弄错了,这会儿便打算将自己送回去了…… 如此想来,竟还有些愉悦,不由得咧嘴发出“嘿嘿”两声笑…… “被人害得这么惨,还笑得出来。” 恍惚中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却又有几分迷离,好似忽近忽远……仿佛被清明婉扬之乐声吸引,欲找寻那流水击石之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牵引花离,支持着她缓缓睁开眼睛。 可未等到眼前迷雾散尽,只再次听见—— “要醒了么?看来是没事了。” 乐声入耳,宛若一滴清泉落心上,水润深沁。然话音未落,忽逢一阵微风,待湛蓝的天重新映入花离眼帘时,却不见了那声音的主人。 “谁!?”当脑子清醒的一瞬间,花离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环顾四周搜寻着方才眼前那个模糊的人影,然只剩风过发梢。抚上额头,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分明,不是做梦。 …… 如今“穿也穿了”,花离心想若自己猜得不错,那这个“花离离”多半就是生活在此处的人。也就是说,自己将代替她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转头一看已经烧成一片黑灰的房子,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放声骂了一句:“这也太坑了吧!” 想想自己这荒唐的命运,现在竟还落得“风餐露宿”如此悲惨的境地,花离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盘起腿准备在这里坐出一个坑来。趁着这会儿空闲——虽然她一直都很空闲,花离开始思考自己穿越这件事。首先能肯定的便是这次穿越绝对不是巧合,必然是有原因的。花离为自己的想法肯定地点了点头,若要究其原因,就得先找到自身与这边的联系。 “有什么联系呢?嗯……”花离将手肘放在膝上,手指开始在下巴上打圈,画着画着,忽然眼前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 花离,花离离,花离,花离离…… 花离一拍脑袋嫌自己太笨了,连如此直观的联系都没能即刻想到。不过……虽然看似这两个名字之间关系不小,但是仔细想来…… “有什么用呢?”花离肩膀一跨,目光霎时黯淡下来。确实也是,名字相似而已,并不能提供给花离顺藤摸瓜的机会,由此寻根摸底。线索到此也就断了,于是她开始从其他方面思索……比如穿越前,她做了一个梦……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5章 苏晨 “红衣女人?”花离喃喃道,倏尔想起梦里那场‘天崩地裂’,“难道是她把我送过来的?”想起梦里与红衣女人的对话,花离好似发现了一些端倪。她记得红衣女人说在等一个人,可却不记得在等谁了——这便引起了花离的注意,她咬了咬嘴皮,作出了一个猜想—— “莫非——她是让我来找人的?嗯……很有可能!”花离不自主地竖起食指肯定自己的猜想。不仅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话,双手还不时朝着空气乱画,给别人看了去,多半以为“此人已疯”。 …… “哎……”花离觉着坐累了,便伸展四肢又躺了下去,无奈地朝天吹弹嘴皮。如今看来,她能知道的也只有“红衣女人”这一个线索,可单凭这一点也无法找到目标,从而选择接下来的道路。不知道怎么回去,也不知道如何进行,只得听天由命—— 要不做个梦试试?指不定再梦到一次“天崩地裂”,再醒来时就已经躺在自己舒舒服服的小床上了。“红衣女人……红衣女人……”花离喃喃道,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此刻就打算赌这一把了。 …… 然事实证明,这招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在这般心烦意乱的状况下,能睡着才是奇了,胡思乱想倒还容易。身在一个无法触碰的,遥远的时空,难免有些担心“家里人”,担心自己不在身边,那头会出什么乱子—— “啊~啊~苏晨啊~你小子可别趁我不在去泡妞啊~”花离想到她男朋友此刻没了自己的管束,指不定出去花天酒地了,不由得愤愤自语道,“你小子要是敢对不起我,有朝一日我回来了,我废了你!” …… “阿嚏!阿嚏!”苏晨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不爽地揉了揉鼻子,好像自己记忆中没有感冒这回事儿。 “哟~感冒了还来买醉啊,你别喝死在这儿啊,我可不负责替你收尸。”尹子默闷了一口酒,伸出食指在苏晨眼前晃。苏晨本就喝得有点儿晕了,看尹子默的手指跟钟摆似的,晃得他眼花得不行,于是不耐烦地一巴掌把他的手给打了下去。尹子默吃痛地叫了一声,恨恨瞪了苏晨一眼。 苏晨却懒得理他,愤愤嘟囔着:“什么感冒,八成是我家那位又在骂我了。” “怎么,又吵架啦?”尹子默扯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笑脸,冲苏晨挑了挑眉毛。不过,听到苏晨“气死个人”的回答后,笑容顿时僵硬…… “不吵架我能来找你?” 好比一榔锤把脸上的结的一层冰给敲碎。“嘿~你这话说的!就冲你这话——”尹子默愤怒地一拍桌子,之后又靠回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端起酒杯送到嘴边,食指朝苏晨一翘,悠悠说,“今儿这账你结。” “苏晨嫌弃地甩给尹子默一个白眼,已经习惯了他的惯用招数。 看苏晨的样子是默认了,尹子默瞬间乐开了花,“嘿嘿”笑了两声,没心没肺地开始戳苏晨痛处,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问:“被扫地出门了?” “啊!” 苏晨又一巴掌拍尹子默脸上,“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尹子默捂着脸缩了缩脖子。 苏晨显得有些心虚,直了直腰板,略微不自然地回答说:“你就不能说好听点儿……” 这话听起来显然底气不足,逗得尹子默又是一阵“哈哈哈”真被扫地出门啦?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说,这回是弄个电影surprise还是蛋糕surprise,就凭咱俩这关系,”尹子默拍了拍胸膛,又把手搭在苏晨肩膀上,“你一句话,哥们儿保准儿帮你把离离哄回来!” “去去去,谁要你哄了!”苏晨抖了下肩膀把尹子默的手甩开,突然换了一副严肃脸,“我这次不回去了,每次都是我哄她,她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虽然在尹子默眼里这完全是赤果果的一副“赌气脸”。 “诶~”叫了苏晨一声,没反应。“诶~”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尹子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看穿了什么——苏晨果然是在赌气。“诶~行了啊,你舍得吗?还是赶快给离离道个歉认个错,到时候人跑了你可别哭着来找我,我拒绝安慰男人。”尹子默抬手在胸前摆了一个“叉”。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6章 年轻的老年人 “滚!”苏晨恶狠狠地瞥了尹子默一眼,满满一杯酒猛地下肚,好像真的有些伤感,“我是认真的,至少现在不会回去。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好。” 很少见到苏晨认真的模样,尹子默半信半疑地挑了一下眉毛,“真的?” “嗯,她太任性了。” …… “啊——啊——阿嚏!”花离耸了耸鼻子,觉得奇怪,“难道感冒了?”睡在地上,是觉得有些凉。 花离吧唧了下嘴,也不知这是什么时候了,只觉着肚子有些饿了。“哎~天大地大吃饭第一大。”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准备起身去觅食了。 正当花离刚一使劲儿稍微撑起身子,突然传来声声呐喊—— “离离!离离!” 谁叫我?——花离心想,刚一转头,岂料眼前一个黑影压下,接着便听见“啊呀!”一声,花离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雪以竹以为自己被石头绊倒了,谁想抬头竟见着花离离,是又惊又喜,急忙问道:“离离,你没事吧?” 花离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道:“没事……如果……你起来的话。” “啊!”雪以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压着花离了,连忙从花离身上离开,将她扶了起来。看花离脸色不太好,雪以竹还是放心不下,“离离,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花离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还未从方才“巨石压顶”的“爽快”中缓过神来。 对于花离的说法,雪以竹很难相信,转头看了看眼前的一片灰烬,不禁眉头紧锁,忧心地看着花离道:“怎么可能没事呢?那么多花藤被烧了,你该有多疼啊!” 花离终于松了口气,这才真真正正将面前的女子看清楚了。这小女子粉面朱唇,秀眉下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配上一头双平髻,粉红绸缎衣襟映衬下,看起来水灵得很。惹得花离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什么,忍不住上手在她水嫩的脸上捏了一把…… “啊~”雪以竹赶紧捂住脸,惊愕地看着花离,长长的睫毛不住眨啊眨,“离离,突然之间你这是做什么?” “嗯~嗯~没啥,没啥,呵呵……”花离尴尬地笑了笑,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迅速转移话题道,“诶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说……”雪以竹给花离整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起正事儿瞬间又提起心来,“哦,我说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你可别瞒我!” “噢~我的身体,”花离喃喃道,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呢,心想正好问问,“为什么花藤烧了,我也会疼啊?” 岂料雪以竹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因为那是你的花藤啊!”倒还不理解花离为何会问出这种三岁小孩儿都明白的问题。 花离看雪以竹这表情,觉得她像极了在说“这是你的益达啊”……心想这不废话么!!!花离想知道的是花藤与她自身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万万没想到竟得到了这般——“浅显易懂”的答案。 “会是谁如此狠毒呢? 见雪以竹好像陷入了苦恼中,花离正想开口告诉她“一个穿绿衣服的女人”,岂料话未出口,雪以竹倏尔眼睛一亮,“一定是星月!” “星……月?星星还是月亮?” 花离自认为这是个玩笑,还挺好笑的,谁知雪以竹仿佛没听见似的,直接忽略了她说的话,自顾认真分析着:“除了她,应该不会是别人了。哎……她虽然一直与你为敌,跟你斗了几十年了,可我以为她只是好胜骄纵了些,本性并不坏。没想到……没想到她竟作出如此恶毒之事!” “嗯……嗯……”花离本来只是附和式的跟着雪以竹的分析点头,然听着听着,倏尔心里冒出一个问号,连忙打住道:“诶等等~” “怎么了?” “有个问题。你刚才说……她与我斗了几十年了?” “嗯,是啊。”雪以竹晶晶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天真,并没有觉得这句话哪里有问题。 “敢问……我今年多少岁了?”花离小心翼翼问道,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了。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7章 有问题 …… “离离多少岁了……嗯……这个我还真没数过,”雪以竹不以为意地粲然笑道,“约摸七八十岁了罢!” “咝额~”听见“七八十”这几个字,花离霎时倒吸一口凉气,瞠目结舌……“七七七——八十?” “嗯啊,离离,你怎么突然问起年龄来啦?” “不过睡了一觉,我就变成老太婆了!?”花离心里一震,四下看了看,慌乱之下看准了雪以竹的眼睛。于是双手捧起雪以竹的脸,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眸子……雪以竹被迫嘟着嘴,一脸疑惑道:“离离,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啊?” 良久,只见花离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放过了雪以竹的脸。“幸好……幸好……”花离轻抚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在看到雪以竹眸子里那张依旧年轻貌美倾国倾城的脸后,放心了不少。 然而问题来了——她们到底是什么人?确切的问,应该是现在的自己和她们到底是什么人?总不会是天山童姥吧……花离心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下巴。 与花离说了这么久,雪以竹这会儿才猛然想起自己来找花离的目的,于是急忙道:“对了离离,我是来转达花神大人之言的。” “花神大人?”虽然花离的疑问是针对人,但雪以竹好像理解错了,直接解释起事来—— “嗯,花神大人让你赶快启程了。” “启程?”这回花离是对事了,不过雪以竹却又无视了她的问题,继续道:“嗯,花神大人说人王已经在路上了。” “人王?”不出所料,雪以竹依旧自说自话:“嗯。花神大人已经闭关,之后便帮不了离离了,大人说一切都得靠离离你自己了。” “哦,然后呢?”吃一堑长一智,花离这下学聪明了,与其被无视,还不如听雪以竹一下说完。 “然后……”被花离这样问,雪以竹还真努力回想去了,不过最终还是没找到自己漏掉了什么,便应道,“没有然后了啊~” “哦。” 见花离的样子像是明白了,雪以竹便放心了,最后嘱咐了几句:“花神大人闭关,我得前去护法,离离,你快下山去罢,万事小心。”语毕,便匆匆离去,没等花离来得及问一句—— “你是谁啊?” 然当花离问道时,留给她的是风的耳语,以及眼前的空荡荡……她觉着此刻应飘下一片落叶,这样比较应景,烘托一下自己此刻在风中凌乱的凄凉…… “什么跟什么啊……”脑袋往后一仰,花离只得问天,“你到底让我来做什么,给个明白话行不?” …… 下山,也不是不行。花离以为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自己是初来乍到,去哪里都一样。再说这个地方怪的很,人也怪,碰上第一个就跟自己作对,第二个又把什么神啊人的挂在嘴边,花离估计这里就不是人住的地方。不过,纵然有千万个理由让花离决定离开,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只有一个——房子烧了,她没地方住。 花离穿梭在花海中,找寻下山的路—— 虽然放眼望去四周都一个模样,找来找去就感觉在原地打转。 …… 星月听闻花离离要下山了,虽明面上不作声,但实则一直暗中跟着花离。此时远远地观察着,觉着她行为举止甚是奇怪,一夜之间,简直变得与以前判若两人。虽只是猜测,却已计上心头,星月觉得似乎机会已经来了。眼底浮现一丝阴险,抬步向花离走去…… “喂,你在找什么?” 一听这个毫不客气的语气,花离眉头一蹙,回头一看果然是星月,心里便郁闷了。因为没心情与星月较量,只想赶紧将她打发走,于是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下山的路。”话一出口,花离即刻反应过来说漏嘴了,这会儿恨不得扇自己一大耳刮子。 果然有问题——星月心想,嘴角勾起一丝稍纵即逝的得意,又问道:“你不记得下山的路了?”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8章 下山 又不是白痴,花离当然听出了星月言下之意,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看来她已经怀疑我了……”花离心念道。可即便知晓对方的目的,一时之间却也编不出合适的谎话来应对。慌张之下,只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嗯……那啥……太久没出门了,忘记了。”说这话时,花离只求老天保佑千万别告诉她花离离昨天才出过门。 不过,现实总是那么不尽人意。若花离此刻知晓,花离离的确就是个在家里待不住三天两头往外边儿跑的活蹦乱跳的人,估计会气得吐血,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边奋力地钻一边骂花离离“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不知收敛”。 然而星月也没打算拆穿花离。比起现在看花离离难堪这一点快意,星月自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必须忍耐。“那你可还记得,你下山去的任务是什么?” 花离本来脾气就暴躁,星月这样一直提问,问得她很是心烦,着实不想再理会她了,心想任她怎么怀疑,不管她便是了。于是,花离一声不吭扭头准备离开。岂料才迈出一步,身后又传来那个讨厌的声音—— “你的任务是一路护送我去见人王。” “什么!?”花离猛地转身,果不其然见着星月挂起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心里愈发毛躁了,“我——护送你?凭什么!?” “哼,”星月冷笑一声,以一副蔑视的口吻道,“就凭我是神族幺女,将来要嫁与人王,成为天下的王后。” “你?就你这样儿的还想母仪天下?哈哈……”花离不是想反击星月,只是她确实觉得好笑,不由得想多说几句:“不是我吓唬你啊,据我多年以来纵观横看无数宫斗剧的经验来看,就你这样儿居心叵测阴险毒辣的心机女,一般来说不是死得惨,就是不得宠。你要想当上王后啊,除非变成白莲花!不过依我看,你是永远不可能如愿以偿了……啧……” “你!”虽然星月无法完全理解花离的意思,但大概还是明白这绝对不是好话。本是火冒三丈,然转念一想,又顿然醒悟,以为自己若是表现得气愤那就正中对手下怀——虽然她是想多了。何不笑纳花离离对自己“阴险毒辣”的评说呢?于是故作平和道:“多谢夸奖。” 花离浑身一震,觉着好生莫名其妙,暗自喃喃道:“这女人脑回路有问题吧……”又瞅一眼星月的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觉得瘆的慌,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 花离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她没骨气,绝对不是她自愿跟着星月出来的。 “你愣着做什么?走啊!” “哦。”花离收起对天发誓三根手指,好似瞬间将方才的话抛之脑后,耸了耸肩屁颠屁颠跟上星月踏上了下山之路。 事情还得从……眨眼之前说起…… …… 这个人,初次见面便烧了她的房子,要让她不计前嫌给星月当护卫,简直是强人所难。花离打死不接这档差事,心想说还是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可她当然料不到,星月可不这么想,而是另有打算。根本没给花离考虑的机会,只见星月手臂一挥,霎时一根花藤冲她迎面袭来,如蛇般迅速缠上她的腰,而后只觉眨眼间青袖蔽目,再定神时,自己已然身处异地了。 “卧槽!这技能太牛了!”花离露出一脸惊奇,却遭到了星月嫌弃的目光。于是,便形成了现在的情形…… …… 花离一声不吭地跟在星月后边儿,与她保持着一定的——也就是远远的距离。想来也是,花离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屈服,心甘情愿地给星月当护卫呢?心想反正已经顺利出来了,便暗自琢磨着趁星月不注意,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 眼看距离已经逐渐拉开了,脚底抹油正准备闪人,岂料一转身被星月一张脸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伴随着一声“尖锐”冲破天际。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9章 逃过一劫 “你你你你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结巴了,花离伸出食指颤颤巍巍指向星月,一会儿又指向身后方才星月所在的位置——分明隔了有三丈远。 “哼~”星月冷眼瞧着花离,嘴角微扬的弧度令人匪夷所思,“你到底是谁?” 嗯?——花离心中打了一个问号,立马问号变成惊叹号!浑身一凛,心里暗叫“不妙”!“呵呵~”干笑两声,花离故作镇定道,“我……我是花离——离啊!” “你少装蒜了,花离离可没你这般窝囊。你老实交代花离离去哪里了,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你让我交代啥啊!?我说我是吧,你又不信,”说实话花离自己也不信,“我也觉得我不是吧,可我哪儿知道我是不是啊!”是,还是不是?花离自己都被搅糊涂了,觉着脑袋里像是有千百只蚊子“嗡嗡嗡”,吵得她心烦意乱的。 当然,星月不会因为花离这般说辞就拿她没办法,其实星月心里已有打算了—— “无论你是不是花离离,你死了,于我都有好处。”话音未落,只见星月猛地抬手,手臂上显现出如青蛇般缠绕着的花藤。花离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脸,然迟迟未见星月出手。于是小心翼翼地开了条指缝,露出眼珠子瞅了瞅,竟见星月缓缓放下了手臂,花藤也渐渐隐去了。 心想总不可能是星月大发善心,准备放自己一马,怕她又出什么招数,因此花离始终保持着护脸的姿势,不肯放下手。 “白鬼……”星月感受到有魔物的气息正逐渐逼近,自顾喃喃道了一句。 “什么……鬼?”花离没听清星月说了什么,正奇怪她为何不动手,不料星月扔下一句“你就自生自灭吧”,随即青袖一挥,竟不见了踪影…… 捡回一条命?“我有这么幸运?”花离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轻易地就躲过一劫,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收拾好自己准备继续下山。然而刚一转身,猛地感觉到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撞了一下,身体不由得打了个转。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被撞了一下,这回脚下一滑,身体一歪,不幸滚下了山坡…… 眼前天旋地转似的,花离竭尽力气,眼睛也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模糊中看到了两个白色的影子,好像这两个影子还在说话,恍惚能听见他们似乎在谈论自己什么—— “诶,你说她真的是神吗?” “天地间哪还有神?神族早就不复存在了,你傻吗?竟说出这等傻话!” “这……好吧……可就算她只是神族后裔,也不会这么弱吧?若花神真像她这样儿,那主上何须忌惮花神一族啊?” “主上的心思可是你我能猜的?你别乱说话,小心丢了你的小命!” 听了个十有八九,花离心中那股愤恨又燃起来了,奈何拼命想说话,也说不太清,给人听了去只大概听得一个断断续续—— “我……不是什么……什么花神……我……就是……一……一二十一世纪新……新青年……” “她在说什么?” “不知道……哎走走走,我们还是赶快将她带回去,主上肯定会给咱们记上一功!” “说得是!说得是!” “ 然后便没了声音,也不知是两个白影没说话了,还是自己彻底晕过去了——花离不记得了。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0章 鬼萝 身上不时传来疼痛,有时是伤口撕裂的感觉,有时又像是内伤似的阵痛,估计多半是滚下山坡时磕着石头所致。当时虽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却疼痛愈发强烈,直到难以忍受的境地,刺激了花离昏睡的神经,才终于苏醒过来…… 眼皮沉重不已,好似顶着千斤巨石。花离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昏暗。花离能感觉到自己是站立着的,试着动了动手,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不由得一惊,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竟被铁链禁锢着,死死绑在了柱子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花离自问道,在疑惑的同时,忽然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两个白影,恍惚记得他们好像说要将她带去什么地方,“对了,是他们抓了我!” 意识到自己身陷险境,花离不由得慌张起来,第一反应便是求救,于是想都没想便扯起嗓子大喊:“有人吗!?有人吗!?救命啊!完全忽略了自己身在敌窝这一点,就算喊破嗓子也没人听得到,除了…… “吵死了吵死了!” 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花离一愣,随即四下火光一闪,眼前遽然亮了起来。花离这才看清楚,这个地方四面都是石壁,顶部距离地面至少有十丈高,给人第一感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放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尽的阶梯,或许是由于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因此看不到尽头。不过花离感觉阶梯好像是一直延伸到洞穴顶端,而自己正处于最下方。 方才的声音似乎就是从看不见的尽头那端传来的…… 这个地方神秘而又幽深,时而给人以阴风阵阵的错觉,花离不由得咽了下唾沫,壮了壮胆子问道:“你是谁!?” 良久,没有回音。 只觉周围火光微微一闪,明灭之间,好似真的袭来一阵阴风。背脊一凉,令花离不禁浑身一颤,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是在问我么?” 又听见这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不知怎么的本来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不自主地放松了些—— 当一张粉嫩嫩胖乎乎的小脸出现在花离眼前时。 花离怔怔地与这个小女孩儿四目相对,心里则正在高呼“好萌!好想捏!不过,即刻花离便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看起来只有丁点儿大的小不点儿,怎么会这么高呢?竟然能平视自己!结果往下一看,发现她原来是悬在空中的,一身白衣自然垂下,遮住了短小的身体,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听说……你是花神?”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花离也不清楚自己哪里来的底气这样问,或许是因为从眼前这个可爱的脸蛋儿中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我是鬼萝。” “鬼萝?好特别的名字……”鬼萝如此爽快就回答了问题,不禁让花离庆幸这小孩儿还挺好沟通,于是又接着问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鬼王殿。” “鬼王殿?”花离向四处张望了下,又将鬼萝打量一番,有些犹豫道,“那你……” “自然是鬼王。” 虽然察觉出鬼萝与这里似乎有着不一般的联系,但花离怎么也想不到这么——这么一个小屁孩儿,竟然自称是“王”。况且,鬼萝这般水灵可爱模样,让花离着实没法将她与“鬼王”联系起来,总觉得哪里画风不对,想着别扭…… “该你回答我了。你是花神么?” “啊?”花离这才想起来,好像方才是与鬼萝约定过了,这回该轮到自己回答问题了。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对于“约定”这个东西如此在意,不过也亏得自己面对的是个小孩子,不然以自己被动的处境,对方哪会给她说话的机会,更别说提问。 虽然是想遵守约定,但面对鬼萝这个问题,花离着实不知如何回答。到底是,还是不是呢?她也不止一次反复问过自己,奈何总是无解。于是,花离也只好如实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那便是了。”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1章 缓兵之计 “嗯—花离瞬间瞪大了眼睛,十分好奇鬼萝是如何从自己的回答中得出这般肯定结论的,“何以见得?” 意料之外鬼萝没有像之前那样有问必答,而是转身飘到了阶梯上,又转过来面向花离坐下,自顾问道:“如果你带我去花神村,我便放了你。” 一听鬼萝提出这个要求,花离一改对她“以貌取人”的看法,觉着这个小孩儿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于是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儿,开始思索如何应对。花离以为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信息,关于这个世界种种的信息,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极其容易造成自己身处危险而不知的情况,因此必须想方设法先多知道些东西才行。 心想为今之计,只有拖延一阵,看能否从鬼萝口中套出些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便问道:“你想去花神村做什么?” 没想到鬼萝还真配合,又或者根本没打算隐瞒,“自然是去将花神们一网打尽。” …… “为什么?”花离见鬼萝说出这话,却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心里不禁一阵唏嘘——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来粉妆玉琢的烂漫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为什么?因为花神一直跟我们作对啊!无时无刻不想着将我们斩草除根。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情,难道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听到这里,花离大概有些明白了,心里默默地开始站队,倒向花神一边……她想,毕竟是神嘛,肯定是正义的一方。从小到大受的教育都是邪不胜正,电视剧也都这么演,花离以为但凡从开始便站错队的,无论做再多挣扎,结局都必败无疑。 “你——不知道花神村在哪儿?” “哼~花神就知道躲,你们是自知如今势力不如魔族,因此才藏起来的吧?” 由此,花离决定先施一个缓兵之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鬼萝,走出这个鬼王殿才是首要的。于是故作忐忑问道:“你说话算数?我要是带你去了,你可得放我一马。” “自然算数。”鬼萝脸上浮现一丝欣喜,眸子里映照着火光跳跃,看来心里已是雀跃不已。 “行,我答应你。”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花离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就像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觉着鬼萝终归还是个孩子,做事太冲动……不过这样也好,冲动的人更容易对付。 “嗯!”鬼萝一下飘到花离面前,眨眼间围着柱子绕了一圈,只听见铁链“哗啦哗啦”落下的声音,“快走吧!” 这一切来得太快,花离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抬手,才发现四肢已经能活动自如了。方才还是以一副“大人”的心态看鬼萝,此刻微扬的嘴角却不由得僵硬,心里默默念着:“虽然是小孩儿,但还是别惹的好,惹不起,惹不起……”指不定鬼萝白绫一挥,自己就成吊死鬼了…… “呵呵~别急嘛,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 花离从小到大受电视剧熏陶,那么多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从中还是学到不少,只是万万没想到还有用上的一天。这不,花离一路上将什么“肚子痛啊”、“腿抽筋啊”、“饿得慌啊”等等招数使用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最后演到自己都觉得假到不能再假了,鬼萝竟然没起疑心,这令花离很是费解……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2章 咖啡馆初遇 她这一路破事儿之多,连自己都觉得累了,鬼萝仍然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只顾飘啊飘,飘啊飘……花离实在是走不动了,干脆一屁股赖地上不走了,连连摆手道:“我不行了,歇会儿,歇会儿……”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真的是花神吗?”鬼萝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不由得显露一丝焦急。 “啊!啊!啊!”花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声怒嚎,谁都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她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无奈,“明明我就说了我不是花神,你们非不相信。发现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吧,你们又嫌弃我!怀疑我不是花神!诶我就奇了怪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了啊!?”花离冲着鬼萝一摊手,一副自恃有理的样子,像是在等她回答。 不过稍微冷静了一些之后,花离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活生生硬成了一尊雕塑…… “你是说……你真的不是花神?”鬼萝瞬间闪到花离面前,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鬼萝的脸近在咫尺,加上天色已晚,阴森的气息萦绕,令花离不禁背脊发凉,想逃离鬼萝,却奈何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你骗我?” “不是!没有!”花离立即矢口否认,生怕鬼萝一气之下了结了她。见鬼萝眉间微蹙,好似有兴趣听自己解释的样子,花离暂时松了口气,想着得赶紧编出个什么来搪塞,一时却也想不出来,只支支吾吾道:“嗯……这个……我的意思是……那个……” 事实证明她不是一个掌握了“急中生智”这项技能的人。 “你果然是骗我的。”鬼萝话语中不带丝毫怒气,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若不是身在此情此景中,花离大概仍会觉得这是一张可爱的脸……然事实上这个“萌物”此刻在花离看来,更像是一个来索命“鬼娃娃”…… 果然,再没给花离解释的机会,一根白绫已经死死缠住她的脖子。在挣扎的同时,她还听见从鬼萝嘴里悠悠飘出来一句—— “我最讨厌说谎的人了。” “不是……我……”花离还想努力解释一下,可是白绫越缠越紧,此时她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双手紧紧抓住白绫想将它扯掉,可无论花离怎么使劲,都是白费力气。渐渐地,她感觉到自己双脚腾空了,如此一来便更加难受,甚至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 天已是尽黑,仿佛染上重重浓墨。花离望着天,觉着它好像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要将自己吸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得不说,花离现在几乎已经绝望了,脑子开始不清醒,似乎下一秒心脏就要停止跳动…… “苏晨……”花离没想到自己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心念着的竟然是这个名字。与苏晨交往了接近五年,花离也是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虽然平时常常把分手挂在嘴边,虽然常常不以为意地说苏晨在自己心中根本排不上号,虽然他们刚刚才吵了架……不过……眼角渗出一滴晶莹,足以表明花离的心了…… 花离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她正地坐在一家名为“ZERO”的咖啡厅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里的杂志…… 忽然眼前放了一杯咖啡,花离瞧了一眼,见那是一杯桃心勾花的卡布奇诺,第一反应便是来了个搭讪的人。这种事她遇到不少,毕竟像她这种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之五百的绝色天姿,引人注目已经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此也不恼,轻轻合上杂志,礼貌地抬头对送咖啡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没点咖啡。” 可就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一双澄净的闪烁着盈盈微光的眼睛,仿佛仰望着午夜繁华而又深邃的星空。眼前的男生留了一头暖黄色的短发,为他俊秀的五官增添一丝柔和,光洁白皙的脸庞在温柔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梦幻,唇角挂着缓和人心的微笑……花离不由得恍了神,人生中头一次感受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我知道啊,这是我特地为你调的卡布奇诺,你就赏脸尝一尝吧。” “哦……好……”花离还未从眼前这个男生散发出的耀眼光芒中缓过神来,连忙放下杂志,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谁知道还未放下,抬眼之间就见到男生神不知鬼不觉地已经坐到自己对面,此刻正一脸期待地等着她作出评价……“怎么样?好喝吗?” “嗯。”花离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你喜欢就好~你叫花离,对吧?”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3章 交个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花离一愣,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观察你好久了。”男生笑得一脸灿烂。听到这话,花离心里却感到一丝不悦,心想这人莫不是一个跟踪狂? “你观察我做什么?”为了避免尴尬,花离端起咖啡送到嘴边,以此来掩饰自己表露出的不满。 “因为想追你啊~” “咳……咳咳……”早该料到这种情节,一定会被呛的!这一阵咳得,花离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庆幸自己憋住了,没喷对面这人一脸。她这下算是相信那些偶像剧里演的确实不假了…… 花离不说话,看来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可自己没第一时间拒绝,她也知道给对方的感觉是——那多半有戏!果然,没过一会儿男生又开口了—— “我叫苏晨,能交个朋友吗?” …… “苏晨!花离惊叫着一下坐起来,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才发现果然是做了一场梦…… 但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啊!花离清楚地记得,刚才……感觉就是在刚才,自己还被鬼萝用白绫勒着脖子,眼看就要窒息而死了,之后…… “之后我就睡着了?还梦见了苏晨?这……这不应该啊……”花离觉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鬼萝突然之间大发慈悲放过了自己,要么……想到第二种可能性,花离只觉脖子里进了一阵阴风,凉飕飕的,不禁浑身一颤,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看,然眼睛里除了一片漆黑,还是一片漆黑…… “难道我真的已经死了?” …… ……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若真是如此,这会儿便不会有一个在客栈里鸡鸭鱼肉大吃大喝的女子了。 “那个~服务员,再给我拿一瓶歪嘴!” 半天没回应—— 花离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加速嚼烂了嘴里的鸡肉,一口咽下去后又高声喊道:“小二!再来壶酒!” “诶~来嘞~”小二急忙给花离提来一壶酒,扬起一脸殷勤问道,“客官您还要点儿什么?” “嗯~再来个红烧猪蹄儿吧!” “好嘞~您稍等啊~” 见花离这一桌子山珍海味,可把一旁掌柜的给乐坏了,还以为今儿个迎来个有钱的主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算盘开始算账了。 可进进出出的人但凡瞧见花离这一桌,都是瞅了几眼后摇着头互相议论着走开了,似乎都不愿意跟她靠得太近。 对于这种人,花离通常是“切”一声,之后甩给他们一个斜眼愤愤道:“没见过人吃饭啊!”然后——人们闪得更远了。 …… 待花离吃饱喝足之后,舒服地伸展了下四肢,不由得在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上打起太极来…… 像孕妇一般挺着腰板,大摇大摆地准备晃出客栈,却不料被眼尖的小二拦住道:“诶~客官~您还没结账呢!” “嗯?是吗?”花离好像至始至终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一旁算账的掌柜想是被算出来的数目乐坏了,一时竟没发现花离准备离开,庆幸还好让小二给及时拦下了。掌柜连忙走到花离前面堵住门口,生怕她跑了,微扬下颚指着花离道:“姑娘,莫非你要吃霸王餐不成?” 说实话恐怕也没人相信,不过花离确实是没打算吃饭不给钱的,只是当时饿极了便没考虑那么多,只想着先填饱肚子,一时忘记自己没钱这回事儿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花离暗暗念道。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是觉得自己这般行事不大好,也是那么一瞬间有想过跟掌柜的商量,让她在客栈“打工还债”,然而脑子里浮现出电视剧里常演的“做苦工被黑心老板欺压”的画面,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后院儿里身披破布麻衫奋力劈柴的可怜模样……不由得撇了撇嘴,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跑路”才是上策…… 可目前掌柜的堵在自己前面,要在这般情形下顺利溜走,须地做到眼疾“脚”快才行!花离暗自琢磨着对策,正苦恼时忽然灵光一闪,想起那个“惯用十八年不变”的老梗——看,飞碟! 花离灵活运用之,举一反三,将此老梗改编一番,使之适用于眼下—— “看!母猪上树啦!”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4章 遇见好心人 果然奏!见掌柜的和小二纷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扬起了“好奇脑袋”,花离心里暗叫一声“yes!咻”地一下便从掌柜的身侧闪出去了…… “诶!你!你站住!” 身后传来掌柜的怒吼,听他好似叫了几个伙计一起追出来了。花离根本不敢回头看他们追上来没有,只管埋头拼命往前冲,决心哪怕跑到“天昏地暗,全身瘫痪”,也不能在大街上被逮住,那感觉得把八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花离不知道自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多远,只觉得耐力好像被激发出来似的,跑了好一阵速度都依旧不减,不得不感慨人在危急时刻果然会潜力爆发,她现在都怀疑当初大学那个跑完八百在操场上瘫了一个小时的人是不是叫花离…… 感觉自己好像与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花离实在是喘得不行,便停下来歇了片刻。然没一会儿又听见追喊的声音,花离即刻回头一看——果然已经追上来了!霎时一惊,又赶紧迈开步子跑起来,开跑之前忍不住朝身后大吼一句—— “不就一顿饭吗!?至于这么玩命儿吗!?” …… 此刻,花离只觉双腿已经不是她的腿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肉体还在,精神已死”——穿梭在大街上的不是她,而是腿……直到身体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花离不得不放慢速度,却也站不稳了,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挪动…… 眼看她都是一块悬在崖边摇摇欲坠的石头了,却偏偏在这时候撞到一个人,直接给她撞地上坐着。也好,算是一种解脱罢!花离心想。如今差不多打算放弃,若掌柜的一会儿还追上来,她就认命,已经做好“劈柴”的准备了。 既然已经坐地上,花离也不急着起来,就当歇会儿。眼前衣袂晃动,遽然想起自己方才撞到了人,于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道了句:“对不起啊~” “你还好么?” 岂料人家还以为是自己撞到她了,见她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起身,担心她是否受伤了。花离觉着自己终于遇见好心人了,他的话语好似三月阳光融化了冰雪,又像那春风抚柳留下一指温暖,心底不禁淌过一丝感动。“没事,我没事~”花离微微扬起嘴角,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却在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的刹那瞪大了眼睛,浑身一震,猛地跳了起来惊呼—— “苏晨!你也穿啦!?” 只见那双星眸流光,微蹙的眉间流露出一丝不解,他凝眸如波澜不兴的深海,使人不知不觉沉溺其间…… 还没来得及诉说异界相逢的喜悦,身后那响亮了一路,穷追不舍的声音又渐渐清晰起来。花离闻声一惊,立马一下蹦到“苏晨”身后,抬起手臂指向逐渐逼近的一群人,慌张道:“苏晨!赶快!撩翻他们!” 他侧头看了看躲自己身后的花离,不禁拧出高低眉,心里甚是奇怪。可未等他开口询问,却听见一个毫不客气的声音—— “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嗯?”他目光一凌,霎时凝成寒冰,似能刺透人心。身旁的男子见他心生不悦,即刻剑出鞘,吓得对面的人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准备动手时,却被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于是保持着威吓的目光,又收起剑退了回来。 见对面一排因为一个眼神儿就吓得咽唾沫的怂样,看得花离心里一阵舒畅,想着改天她也去买把刀带身上,吓唬吓唬小混混还是可以的。 “这位姑娘做了什么?犯的着你们这么多人追她一个弱女子?”他声音极淡,隐约透露着一丝寒气,冷冽慑人,就连花离听了都不免感到一阵透彻心扉的凉意。不过此刻在她眼里,只认为“苏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帅气过。 掌柜的估计是被“苏晨”吓着了,一时忘了自己才是有理的那一方。待缓过神来后,为了给自己找回点儿气势,便直了直腰板,扬起下颚道:“她吃了饭不给钱!” 一听此言,他微微侧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身后…… 花离连忙举起双手认错:“我那是饿了,饥不择食……哦不,不折手段……哦不,嗯……慌不择路?”花离一时没找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微垂眼睑咬着嘴皮想了想,“啊对!我那是无奈之举……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说着朝天竖起了三根手指。 “她欠你多少?” 掌柜的嘴角一撇,抬手捻了下胡须,比了一个“五”不多不少,五十两。” 只见他身旁的男子猛地一回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花离……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5章 认错人 然而在花离看来,这个眼神儿却显得令人匪夷所思。她对古代的货币没概念,只知道五十块在现世的话也就两杯咖啡的价钱,不知五十两在这里算得上什么…… “给他。” 他低声道了一句,花离便眼睁睁看着旁边的男子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扔了出去…… 一拿到钱,只听掌柜的一声招呼,一群人便迅速撤离了。 “还是有钱好办事儿啊……”花离自顾感叹道,似乎丝毫不记得是自己欠了别人钱这个事实了。“晨儿啊~”花离情不自禁送出了一个熊抱,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把你女朋友一个人丢在这里,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肩膀被花离的脸蹭来蹭去,化羽眉头一蹙,抬手对着花离额头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漠然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听此言,花离仔细将面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头发长一点,一身锦衣华服富贵一点,看上去跟她的“苏晨”没有任何差别。特别是那双眸子,微光轻漾动人心魄,她以为自己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可他为何声称不认识自己呢?花离很是不解,又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穿越成了富家子弟,”说着,花离伸出食指将化羽浑身上下指点一遍,“所以不肯认我这个糟糠之妻了对不对!?对啊……这里是古代,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你是不是打算抛弃我了!?我告诉你啊苏晨……” 花离在那儿边说边比划,好像很起劲儿。化羽只冷眼瞧着她,缄默不语,倒是一旁的齐然忍不住稍微靠近了些,小声道:“大……”岂料“王”字还未出口,便被化羽一个斜眼硬生生堵了回去,于是连忙改口道,“公子,这姑娘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齐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化羽微垂眼睑,侧向齐然低声道:“还用你说?给她些银子,我们走吧。” “好。”齐然连连点头,他确实也想赶紧离开眼前这个“疯女人”。 花离话还没说完呢,化羽却将她当空气似的,自顾往旁边走了一步绕开她走了过去…… “诶!你去哪儿!?”花离本想跟上去,岂料刚准备迈腿,眼前却掉下一个锦囊,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不,那沉甸甸的感觉,看上去更像一个钱袋。出于人的自然反应,花离想都没想便一把将它抓到了手中,仔细一看还是个金线绣的精致玩意儿,不禁喃喃道:“跟土豪似的……” “姑娘,我们公子还有要事在身,你就别缠着他了啊,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只觉面前过了一阵风,扬起几缕碎发。 “好自为……”花离抓着钱袋怔怔地望着风去的方向,如梦初醒般猛然反应过来——敢情他是想用这一袋钱将她打发了!?霎时火冒三丈,花离冲化羽的背影大骂道:“混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此时怒火烧得正旺,免不了感情用事,就为了赌一口气,花离闷哼一声,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边走还边念叨:“哼!死苏晨!装作不认识我是吧?好!我走了你可别后悔!”殊不知后悔的人——是她自己。 每当理智掉线的时候做出的决定,花离没有一次不后悔过,却从来都不肯吸取教训。如今,也只好自食其果,耷拉着脑袋沿着方才走过的足迹踏上了回头路…… 毕竟独自一人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能见到一张熟悉的脸都会令人对老天感激涕零,更何况花离遇到的是她唯一亲近的人。的确,在遇见苏晨之前,花离都是一个人生活,那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自从苏晨进入她的生活之后,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害怕孤独,不愿再回到一个人的日子…… “苏晨啊~如果你三秒之内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计前嫌跟你和好……”花离自言自语不知说了多少遍了,这三秒也未免太长了一点……可沿途找寻了好久,却依旧不见他的身影。若真因如此与他错过了,花离肠子估计都得悔青了,多半又会三指朝天,发誓她再也不乱发脾气意气用事了。 ……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想要找一个人,困难如同大海捞针。不过花离秉着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每走一步都四处张望,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天色已晚,日近黄昏,午时大吃的一顿差不多都消化掉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花离迫不得已只得走到街边的小巷口歇会儿,眼珠子仍不停转悠,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那人踪影。在巷口蹲了好一阵子,花离觉着这么守株待兔不是办法,于是又重新返回到街上,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啃一边继续往前行进……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6章 解决了她 穿过了大街小巷,花离感觉自己今日好似把这辈子的路都走完了,就在她精疲力尽双腿发软时,终于,黄天不负有心,让她在日落西山之前,远远地看见了那个颀长的翩然背影。 一身深紫长袍,金丝绣线在落日余晖下熠熠惹眼,绯红晕染,迷离了他精致冷峻的侧颜,在人心上留下一丝柔和…… 目光定格的刹那,花离忘却了整日辛劳的疲倦,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令人目眩的光芒之中,不禁喃喃感叹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家晨儿这么帅气逼人呢……” 忽然回过神来,花离赶紧甩了甩头,把不该想的东西都抛出脑外。心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人看紧了,别等会儿一个眨眼不见了,那她得哭死在街头。 其实,花离本来是打算现在就冲到“苏晨”面前去,可转念一想,却犹豫了下。细想那时“苏晨”的反应,花离现在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还是装作不认识。可即便是两种可能的其中任何一种,她以为眼下还是不要上去的好。若是前者,那上去也是没用,倒还会被误会;若是后者,那无论她当面质问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或许“苏晨”是有自己的目的呢?花离心想,决定还是悄悄跟着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深受“跟踪”一词的影响,行为动作不知不知变得鬼祟,自以为隐藏得绝妙,殊不知目标早有察觉…… …… 走着走着,齐然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好似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怪别扭的。虽有察觉,却不动声色,未免打草惊蛇只警惕地提防着,找准时机暗暗回头看了看—— 霎时心里的紧张一扫而空,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摇头叹道:“公子,那个女人竟然还跟着我们。” “还用你说?” 齐然暗自瞄了一眼化羽,见他唇角僵硬,眸子里透出一丝灰冷,便知道他的心情已经不太妙了。于是不敢乱说话,更不敢胡乱揣度化羽的心思,要知道在化羽面前自作聪明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或许你今日自以为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明天你就可以收拾包袱回老家种田了…… 每每想到自己之前的无数个侍卫的悲惨遭遇,齐然都万般庆幸自己是个不大有脑子的人,只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打算怎么办?” “把她解决了。”化羽不冷不热道了一句。 “啊?”齐然一愣,以为此举未免太过了,一时不敢相信,毕竟自己知道化羽并非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昏君。 化羽也知道齐然的脑子,不大会转弯,担心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还想着跟他解释一下,转眼一看齐然惊愕的表情,便无奈地轻叹了一气——他果然没能领会到自己言下之意。 “别真将她解决了,适可而止。”语毕,化羽将目光收回来,继续平视前方,眸子里淡然复初,好似无关于尘世万千,眼底只有天尽头…… 就这般浅显易懂的话,齐然都悟了好半天。良久,终于豁然开朗,连忙点头道:“属下即刻去办。”话音未落,便迅速离开化羽身边,转眼没入人群——自然,也消失在了花离的视线中。 …… “诶?怎么少了一个?”忽然发现一直跟在“苏晨”身边的男人不见了,花离心里一咯噔,直觉告诉自己他的消失不简单,搞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其中一定有猫腻。“难道要行动了?”花离自顾琢磨着,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动静…… 不过齐然乃武功高强之人,若他想悄无声息地靠近一个人,一般人也没法察觉。更何况是花离这般此刻正全神贯注想着其他事情的人。 “姑娘,你在找我吗?” 于是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差点将花离的魂儿给吓飞。恰恰应了那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花离在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过激的反应,不用人家质问,已经自觉地招认了“她在偷窥”这个犯罪事实…… 然而即便事实摆在眼前,花离也要装瞎赖到底,故作镇定道:“没有啊~我没在找你啊~”正想着怎么接下来的话要怎么编,倏尔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戏神附身,“你是谁啊?看着有些眼熟啊……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不错。姑娘好记性,这会儿就不记得了?” 面对齐然的讽刺,花离决定装傻到底,双瞳里荡漾着迷茫,咧嘴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然而齐然却没心情再陪花离演下去了,突然脸色一沉,厉色问道:“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有何目的?”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7章 白费力气 “呵呵~”花离尴尬地笑了声,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 “你是他派来的人?” “他——是谁啊?”这回不是花离装,她是真不知道齐然言指谁人。 齐然直直地盯着花离,好似要将她看穿,一会儿眉间终于释然,“看你也不像,他手下不会有如此笨拙之人。” “笨——拙?你是——在说我?”花离指向自己鼻子,一脸不可思议。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骂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仔细一回忆,才发现最近遇到的人好像都特别嫌弃她……“这是怎么回事?”花离不禁自问,活了二十几年了也没经历这种遭遇,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穿越”留下了后遗症? 见花离又开始疯言疯语,齐然二话不说立马抬手给了花离后颈一下——声音戛然而止。终于不见了“碎碎念”,齐然只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许多。待花离无力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后,齐然便放心地离开了…… …… 花离醒来时,是觉得脖子有些不舒服,但感觉也不大强烈,就跟那被蚊子叮了一下差不多。只是头还晕得很,花离勉强爬起来盘腿坐着,在等待脑子恢复清醒的时候,不忘愤愤骂着:“该死!混蛋!老子费了那么大劲才找到,竟然把我打晕了……无耻!下流!不骂了,是因为词穷了,只得埋头盯着地面生闷气…… 大半日的辛苦就在瞬间付诸东流,也难怪花离气恼,不过事已至此…… …… 也只好放弃了—— 那她就不叫花离了! “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吗!?哼!苏晨你给我等着!”花离一拍大腿暗下决心,无论是追到天涯海角,还是要掘地三尺,她都要再追上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执念…… 与其漫无目的地晃荡,还是找到一个目标,过得比较充实,生活不那么无聊——实际上花离是这般打算的。 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抬头望了望天,轻纱般的云霭在天空上中漂浮,虽夜色昏暗,但花离以为自己并没有昏睡多长时间,双手撑地正准备起身,岂料却听见一声脆响—— 眼珠子一转,循声一瞟,原来是铜板与地面碰撞发出的悦耳声音…… 出于“眼冒金星”的本能反应,花离下意识又准备出手捞金,然却在抬手的瞬间猛然惊醒,及时制止了“饥不可耐”的爪子…… 花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感觉这种画面好像似曾相识啊……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抬头一看,见到一张慈祥的面孔,向自己投来一种怜悯的目光,而后伴随着一声叹息,摇头走开了—— 果然是把她当乞丐了! 人家老太太是好心,花离虽然心里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不过,钱——是无辜的,跟自己过不去也不能跟它过不去,这是原则!于是花离还是伸手将铜板捞了过来,放进了金丝钱袋里…… 站起身来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最后仰天吐了一口气,花离觉着全身轻松不少。已经是夜幕低垂,这会儿也不知道往哪儿找人去,跑了一天了也累了,花离决定先找个客栈歇脚,待她好生休息一晚上,次日满血复活。 在搜寻客栈的路上,花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随即低头瞧了瞧自己,猛地抬头定神,喃喃道:“难怪……” 一身衣服脏兮兮的,像刚从土堆里滚出来,衣服上几处破口还沾染着血迹—— 难怪人家会把她当成乞丐。 想说换一身衣服吧,可这个时间哪里还有商铺开着呢?无法,只得先找个落脚之处…… …… 一进厢房,花离急忙两三步坐到妆奁前,一看铜镜里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女人,莫说路人看了嗤之以鼻,就连她自己看着都嫌弃。不过也因此找到了今日遭遇种种不幸的缘由,于是喃喃道:“怪不得,我花离明明单凭刷脸就可以走遍大江南北!今天居然落得这种地步!原来是没给人看见姐姐我这张花容月貌……” 找到原因,多少给了花离心里一些安慰,她原本还以为是古代人审美不同,所以自己这张脸不管用了,以至于让她了沦落到因一顿饭钱被追得满街跑的地步…… “今天过得太怂了……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花离对着铜镜里的女子,凝眸肃颜道,“花离,你再不振作起来,我就看不起你了!” 加油打气完毕,花离摆了个大字直直倒向柔软的床,久违的舒适席卷重重睡意而来,花离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8章 九天仙女 这才穿越头两天,老天就给她这一阵折腾,她实在是有些累了,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纵使花离再怎么坚强,再如何心宽,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内心深处总归还是有一丝惶恐,只是她不肯表现出来,不是怕被别人看见,而是怕自己发现——原来她是不安的。若如此,要在这里继续走下去,便更加困难了…… …… 边阳城是一个小城,虽也走过了数百年的光阴,但由于处地偏远,几乎世世代代都是当地人在这里生活,少有外人问津。偶尔有隐世避俗之人寻到此地,不过也是隐居山林里去了。因此,数百年来这个安宁的小城一直风平浪,未闻大事,无关天下,人们只过着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日子,哪家的姑娘出嫁,哪家的儿子娶妻,不出一日,半个城的人就都知道了,便也跟着乐呵乐呵,沾沾喜气…… 这不,近来也有稀奇事,据说边阳城来了位绝世美人,乃九天仙女下凡,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话,两日便传遍了全城…… 有人说她面若桃花,肌肤胜雪,温润如玉; 有人说她鼻若琼瑶,眉目如画,唇角一勾犹挂一轮新月; 也有人说她裙袂起扬之间,步步生莲,动人心弦; 还有人说,她一个回眸能令百花失色,一个微笑能倾倒山河…… 说着说着,听着听着,最后实在受不了路人纷纷投来灼热的目光,个个不管是驻足远望还是擦肩而过,都跟见着多了不得的人物一样直直盯着她——害得花离干脆戴上了面纱。 花离虽一直对自己的相貌引以为傲,从小到大不少受夸赞,却也不至于引起这般夸张的骚动,更没想过竟会有因为引人瞩而苦恼的这一天。“难道古代人普遍长得比较磕碜?”花离不由得如此怀疑,时而与注视自己的人对上目光,打量一番却觉着—— “还好啊……”确实还好,不至于磕碜,不知是否是穿着打扮单一的关系,花离感觉人人长得都差不多。不过相貌平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着实难见一张能使人一见便眼前一亮赏心悦目的面孔。 …… 自从戴上面纱,生活又复静如初。花离一路走走停停,在边阳成转悠了已有三日,没有任何成果,令她不由得有些灰心了。通过这几日的生活,花离也基本上摸清楚了这里的货币,掂量了下腰间的钱袋,花离估计还够她用一个月吧,于是轻叹一声喃喃道:“哎……看来得节约点儿了。”花钱不能再大手大脚,吃饭尽点肉了。只得仰天一声悲戚—— “苏晨,你到底在哪儿啊……啊……” …… 花离自知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做一件事若迟迟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她便会放弃。说好听些,是知难而退,说不好听了,也就是半途而废。但即便现在的她已是十分郁闷,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心里烦躁不堪,但她仍然选择坚持。 或许纵然是苦闷的生活,也比漫无目的的无所事事强吧。至少感觉自己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存在于这个世界,有着自己要走的路。待到一日回头时,能在人来人往的路上,看见自己留下的足迹。 …… 次日申时,花离正坐在一家面摊里吃面,打算稍作休息后继续赶路。这几日来不仅身体疲惫,也特别容易饿,还口干舌燥,多半是说话说得太多的缘故。不过,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她却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只因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不是——“您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紫色衣服,长得很帅的男人啊”,就是“给我来二两小面,多放点儿辣椒”……或许口干舌燥,也可能是吃辣吃上火的缘故…… 花离吃面已经练出速度来了,二两面三两口就给消灭干净了。放了两个铜板在桌上,花离便起身准备离开。岂料屁股刚一离开凳子,眼前一个白影晃过,花离心里一凛,又一下坐了回去。想是被鬼萝抓去差点儿没命那次经历给花离留下了阴影,现在只要一看见穿白衣服的,心里就不免慌张。 花离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偷瞄着前方的“白影”,竟发觉了一些不对劲。虽然街上行人不少,但“白影”身后有四五个人,那四五个人都身带佩刀,明显是跟着他走的。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是从自己面前经过时,花离发现那几个人皆是半眯着眼睛,虽看似平视着前方,但只要稍微注意,不难发现他们眼睛里好似放空了一般,跟丢了魂儿似的,双目无神,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前方的“白影”……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19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或者说根本称不上走路,只是在迈腿,且步伐惊人的一致。 这便令花离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儿,觉着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太正常,那几个人似乎被控制了……心想他们说不定跟自己一样,要被“白影”抓去鬼王殿了……本来不干她的事,花离也不想多管闲事,免得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她以为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处古代,不同于现代那样法治社会的安定,能保全自身都已经很费脑子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别人? 如此一想,反正都坐下来了,花离便打算再坐会儿,就当做没看见。然而—— 倘若她真能做到见死不救,那也不是花离了。 于是愤愤一拍桌子,怪自己心肠太好,一咬牙,连忙起身走了出去悄悄跟在了几个男人后面…… 估摸着与最前边儿的“白影”隔了有足够的距离,于是花离小心地稍微靠近了走在最后的一人,将声音压到最低冲他喊着:“喂,大哥,听得到我说话吗?”每吐出一个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见那人没反应,花离打算再试一试,于是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晃了两下,“喂,醒醒!”因为本就没抱希望凭自己就能将人唤醒,然当那人缓缓转动脖子看向花离,眸子里恢复一丝光亮时,花离惊愕不已,然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立马往旁边一撤,假装路人没入人群…… 果然,“白影”即刻转过身来,后面的人也随之驻足。他快步走到最后一人面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疑惑地盯着他,久久不语。花离将步子放得极慢,暗自观察着,见“白影”在那人面前站了一会儿,因为背对着自己,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当“白影”转身继续前进时,那人双目又恢复了呆滞,仿佛眼前只剩一片灰暗。 待“白影”走到自己前面去后,花离又悄悄溜到最后打算一路尾随。虽然不知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她现在知道了自己能够唤醒这些被控制了心神的人。不过经过刚才的尝试,花离同样发现若这些人有任何异动,“白影”会立刻有所察觉。因此,花离决定先不采取行动,先跟着他们走,再寻找合适的时机……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花离打算的是等待到了一个嘈杂一些的地方或许能方便她行动,结果走着走着,谁想越走越偏僻,到现在的小路上已经没有两个行人了。花离自知若再跟下去,不仅救不成人,连自己都会暴露,白白给搭进去,如此太不值得了。 “到底要不要撤退?趁现在还来得及……”花离暗自念道,此时还有些纠结。但就在纠结这会儿,不知不觉中,除了自己与前面一堆人,路上已经没有行人的影子了。事到如今,也只有赌一把—— 为了隐藏自己,便稍微移了移位置,正对最后一个人,将脚步也调成与他一致,整个人就像他的重影一般跟着他一起移动。生怕“白影”察觉出异常, 花离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大气不敢出一声,那提心吊胆的滋味简直是太难受了。然出乎意料的是,跟了有好一段路,“白影”竟然没有发觉多余的存在,至此花离也稍微松了口气…… 却在这一口气还没舒畅时,前面这人突然停下,花离一个没留意,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直接撞上了,只是她及时咬紧牙关,幸好忍住了没“啊”一声叫出来。可她的心现在已是七上八下跳个不停,以为“白影”停下来是因为发现自己了。于是……花离已经做好准备,只要“白影”一有动作,她立马撒腿就跑…… 然而,感觉过去好一会儿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花离觉着奇怪,便稍微偏了偏脑袋,想看一下前面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这一看,却让花离大吃一惊。 原来是齐然挡住了“白影”的去路,看他杀气腾腾的样子,看来是与“白影”处于对峙状态。花离不禁暗自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见“白影”遇见敌人了,花离也安心不少,虽然她知道对面那个人多半也是把她当成“敌人”,不过没关系,毕竟她现在除在暗处,以为自己只需要隔“人”观虎斗即可。然后,待他们两败俱伤,她就坐收渔翁之利——想象是如此美好。 “白鬼……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齐然怒目圆瞪,右手握上剑柄,随时准备出剑,十分警戒。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0章 得救 “白鬼?”花离心念道,觉着好像听谁说过这个两个字……良久,才终于想起来,原来是听星月说过。回忆起那时的情景,花离才明白原来当时星月并不是想放过自己,而是知道白鬼来了,故意将她交到了白鬼手上…… 在一边暗骂星月狠毒的同时,花离开始好奇“白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她觉着看起来至少不像人……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这样问,我还真回答不上来。” “怎么,你们鬼王也想插手人族的事?”齐然嘴角勾起一起嘲讽,目光依旧狠厉,神经紧绷着,没有丝毫放松戒备。 “主上深谋远虑,心思岂是我能随意揣度的?”白鬼明显没把齐然放在眼里,根本没打算认真回答他的任何问题。面对齐然的杀气,也显得从容悠然。 齐然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来打压白鬼的气焰,却在白鬼意味深长的1笑容中看出了一些东西,霎时心里一惊,愤愤问道:“难不成鬼王已经与南王联手了!?” “哈哈……”白鬼仰天大笑两声,倏尔脸色一变,“不是说了吗?主上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我无权过问。我只知道执行命令,把主上要的人带回去!”话音未落,白鬼猛地腾空而起,朝齐然逼去…… 只见剑光与白影交错之间,疾风呼啸,席卷尘土飞扬…… 花离也没闲着,趁他俩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她,忙着穿梭与几个“傻大个儿”之间,不停喊着:“喂,醒醒!喂,醒醒! 在数次尝试之后,都没有起明显的效果,花离却没放弃,加紧一个一个呼唤着……良久,终于见到其中一个眼眸亮了些,花离大喜,又加了把劲,这时白鬼已经发现她了,只是她太专注于唤醒这些人,却没注意到身后逐渐逼近的危险…… 待她察觉到一阵阴森的凉意袭来时,转身一只鬼爪已在自己眼前。花离惊叫一声,根本来不及闪躲,只得抱着一颗必死无疑的心紧紧闭上眼睛。千钧一发之际,花离只觉一只强有劲的手一把搂过她的腰,霎时她的双脚便飞离了地面,感觉自己被人抱着旋转几圈后稳稳落在了地上。再睁眼时,见着的竟是她苦苦寻找的那个人。此时他的脸离自己很近,气息萦绕在唇角,有一种独特的只属于他的香气,却令花离觉得熟悉…… 未等花离从如梦似幻的迷离中回过神来,化羽却松开了她,恍惚间好像听见他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嗯……嗯?”听见他的声音,花离才猛地反应过来,对眨眼间发生的一切还有些不知所措。 白鬼偷袭未成,感觉到身后齐然逼近,来不及接招,便腾空一仰,躲过了齐然一击,迅速往后退去,与他们这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暂时收了手。 齐然此刻也没心情急着进攻,他见着化羽,本来稍微安定些的一颗心有紧张起来,连忙两步跨上前来,刚准备叫“大王”,却被化羽一个眼神,又将要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于是瞄了花离一眼,无奈只得改口道:“公子,您怎么又回来了?”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1章 月下影 “我觉得你应付不了他。”听化羽这话,齐然受宠若惊,以为化羽是在担心他,然而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化羽接下来的话却像往他头上泼了一盆凉水—— “与其等他踏过你的尸体再追上我,不如你我二人现在联手先将他除掉。” “可是……”齐然面露难色,有些犹疑,“可是公子……您的龙刹剑没带在身上,如何杀得了魔物?” “你没长脑子吗?”化羽冷冷瞧了齐然一眼,岂料他给听迷糊了,果真摇了摇头。化羽轻吸了一气,强控住微颤的嘴角,冷言道:“带没带我会不知道?你非要在这种时候提醒我吗?” 这样一说,花离倒是明白了,奈何齐然那脑子不是一般的迟钝,愣是反应了好一阵才茅塞顿开,连花离都看不下去了,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杀不了,就将他赶回他应该待的地方。”语毕,化羽便飞身一跃向白鬼攻去,见势,齐然也紧随其后……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风,此刻开始狂叫起来。 花离本想观战,如今她的“苏晨”也在战局中,她更不可能置身事外了,想说一有不妙她就冲进去,虽然她不会武功,但最差也能当个肉盾……正心急如焚地看着,一旁的几个“傻大个儿”却在这时有了动静。花离连忙走过去一看,他们竟然全部清醒过来了。惊喜之余,花离催促道:“你们醒了就快走吧,这里危险!” 本来以为几人会在向自己表示感激后便赶紧逃走,没想到他们清醒后一见着那边儿的打斗,个个都二话不说拔刀径直冲了进去,这下可惊得花离合不拢嘴…… 现在只剩下花离一人身处局外,就她直观明了地来看,以为那么多人围攻白鬼一个,此战他们必胜无疑—— 事实果真如此。白鬼不敌,眼看就要被化羽一举拿下,花离都快忍不住准备欢呼了……岂料却在这时,七八个白影遽然凭空出现,一下都加入了打斗…… 就直观明了地从衣服颜色来看,花离觉着那是白鬼的“救兵”来了…… 兴奋刹那烟消云散,笑容僵住,花离瞬间垮下脸,心里又慌乱起来。 虽然双方人数相当,但花离一个外行也看得出来,那几个“傻大个儿”一对一明显不敌白鬼,如今混战之中,也只能勉强抵抗,败下阵来是早晚的事。这般不利的局面,可把花离急得直跺脚,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出一份力,可却只有干着急,她自知若是不自量力地去了,只会帮倒忙,还得靠别人顾着她。或许自己远远站在一边儿,没有成为敌人的目标,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花离心想,觉得还是不动作的好。 但老天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似的,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以为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下一秒就感觉脖子被一只手掐住了——准确来说是一只爪子……坚硬如铁的指甲抵着她的喉咙,花离自然明白,只要她稍有异动,那指甲便会穿破自己的喉咙,因此丝毫不敢乱动,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绷紧了…… “你们不想要她活命了吗!?” 耳边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惹得花离很是不舒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又或是她知道自己被当做人质,因此不满罢。 不知白鬼对自己做了什么,害花离此刻说不出话来,想告诉他们不要管她,却无法做到。唯有直直盯着化羽,生怕他着了白鬼的道。 然花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化羽闻声看向花离这边,见她被白鬼挟持,果然一时分了神,就在这眨眼之间身侧露出破绽,被白鬼趁虚而入一下击倒在地,而后便晕了过去。 “苏晨!花离在心里奋力呐喊着,现在也顾不上自己了,只想立刻冲到他身边去,可她哪怕只是做出了一点挣脱的趋势,都被白鬼察觉,喉咙顿时被卡得更紧,能感觉到那指甲已经陷进肉里,觉着脖子上似忽流淌着一股温热,估计是血正渐渐渗出来…… 化羽一败,其他人皆被扰了心神。齐然更是因为担心化羽的安危,根本无法专心应敌,只得退为步步防守。可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连花离都看得明白,想提醒齐然千万别分心,但她仍然做不到…… 心里千万遍地呼喊,仿佛她此刻说不出话,是因为将嗓子喊得嘶哑……直到“喊”得精疲力尽,眼前起了一层水雾,一颗晶莹从眼角滑落—— 她眼睁睁看着鬼爪狂舞着,穿破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胸膛,如同猛兽撕咬猎物,血肉横飞模糊了双眼,强烈的心理冲击令花离难以承受,只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没想到,是这般结果。 没想到,真的关乎性命。 …… 花离缓缓睁开眼睛,此刻血光还未散去。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还是那么多人,那么惨烈,分明自己不久前还在与他们说话,如今却都毫无生气地倒在血泊之中,等待温热逐渐变为冰冷。这也是她穿越以来,面对这个世界第一次认真起来。终于明白老天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自己正在走的,是一条一不留神便会跌入地狱的道路…… “你是何人?竟能破解我们白鬼的摄魂?” 好像是在问自己,花离心想。她现在还有些恍惚,心里像是放空了一般,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听不清。 这会儿的天空,大片的黑暗肆意蔓延,沉淀了遥远的过去——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还戴着面纱装神弄鬼? 耳边的声音还在自说自话,花离并不想搭理,哪怕如此违逆对方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应该编些话来与之周旋,但花离着实没有心情,似乎都已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头一次见证了何谓死亡,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激发出了人内心的深处对“死亡”的恐惧,也难怪她为惊恐所缠绕,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白鬼以为花离是打定主意不作声,说了太多也失去耐性,于是眼底狠戾一现—— “不说话,那就受死吧!” 话音刚落,花离只觉一直死死掐着自己喉咙的鬼爪一松…… 松开了?怎么可能?花离不解,本已做好受死的准备,怎能料到白鬼竟没杀她…… 花离转身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白鬼?眼前空荡荡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又是这样……”花离喃喃道,明明得救了,却心生一丝莫名其妙的恐惧。的确,又是这样,花离不禁想起上次鬼萝要杀自己时的情况。也是自己以为必死无疑了,结果又捡回一条命。到底是天注定,还是有人救了她?如今看来只有这两种可能。一想到这里,花离连忙四下看了看,哪里有什么人? “丫头,你在找我吗?”宛若玉指轻拨古琴弦,奏出珠落玉盘之音;又似那明镜般的静湖,漾起层层涟漪,令人感觉仿佛耳边一缕微风忽起伏…… 这时,缭绕云雾散开,显出夜空中一弯银钩,仿佛浓墨重染的天亮起一盏夜灯…… 花离循声回头一看,竟为眼前所见之人,恍了神。在一片银雾笼罩之下,有一个如梦似幻之人。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与一袭黑纱轻衣缠绕着,于风中飞扬。他细长的眼睛里有一双淡紫色的眸子,流转着几分清冽,微扬的眼角增添了几分魅惑,笑若弯月,流光溢彩。近乎雪白的肌肤,却有一抹殷红点缀——玫瑰花瓣薄唇噙一抹邪魅的笑,似能勾走人三魂七魄。 “丫头?” 他的声音,令人着迷,不禁沉溺…… “是你——救了我?” “是啊,丫头,你还好么?” 他眼底浮现一丝担忧,紫玉眸子微闪,竟好似将要滴出水来。 “你叫我丫头?你认识我吗?” “丫头,你不得我了?” 他低垂眼睑,流露一丝落寞,惹人怜惜。此时云雾又将月色隐去,仿佛与他心意相通。当银辉再落肩头时,他抬眼释然道:“无妨,不记得了,就再认识过。我是鬼骨,丫头,你要记住。” “你要记住”——云袖蔽眼,他隐入黑暗之中,只留这四字于风中回荡…… 这一切仿佛一场梦,梦醒之后,梦中人便消散于天地之间。 “鬼骨?”花离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却感觉真实。可她也觉着方才出现在自己眼前之人,确实不属凡尘。 似梦非梦,幻真幻假。 …… 不过现在她至少能判断,自己还活着,这是真实的。花离揭下面纱,将它留在了黑夜之中。 …… 劳累了一整夜的花离实在忍不住疲倦了,趴在化羽床边,才闭上眼睛没多久。此时的天际,白云已染上淡淡胭脂红,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揭开了夜幕的轻纱,透过窗棂落在桌角上,清晰了飞扬的尘土。 化羽缓缓睁开眼睛,手指只微微动了动,便惊醒了一直握着他手的人。花离猛地立起身子,不用言语,脸上粲然露出的笑容表明了她心里的欢喜,连忙问道:“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化羽却没回答,眸子微微闪动,仿佛雪花微颤。眉间浮现一丝忧虑,他勉强撑起身子坐起来,眼睛里终于有了花离的模样,嘴唇微张,飘出一个淡若浮云的声音:“是你救了我?” 花离一听这话,觉得有些熟悉,猛然想起夜里自己遇见那个“梦中人”时,也问了同样的话。于是微微扬起嘴角,难得流露一缕温柔:“是啊,你还好吗?”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2章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虽是疑问,双瞳却是漠然。 听他这样问,花离不由得轻笑一声,抬眼看向化羽,眸子里仿佛一花飘零,点水泛起一层涟漪,“你不认得我了?”没得到化羽的回应,花离便从腰间取下钱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你总认识吧?” 凝眸的刹那,眉间舒展开来,化羽稍显诧异,直直盯着花离迟迟不敢肯定,“是你?”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出尘绝世宛若月里嫦娥的女子,和那日在街上遇见的“疯子”联系在一起。 “是我啊,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你……”花离故意顿了顿,就想看看化羽好奇的样子,奈何化羽却没满足她的小心思,任你吐一半藏一半,他仍淡然处之,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无奈,花离轻叹了一声,继续道:“你不也救了我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救了你?”听此言,化羽不解,然仔细回想之后方才恍然大悟,“莫非……你是便是那个蒙面女子?” “正是~”花离扬起一个夸张的笑容,做作的点了下头。然化羽却没她这般打趣心思,反而蓦然肃目,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微启双唇道:“他们呢?” “哪个……‘他们’呢?”花离故作疑惑问道,其实她哪里是不明白化羽言指何人呢,只是不愿提起这个事实而已。 “就是跟着我的那些人。”花离这种小把戏如何瞒得了他的眼睛?化羽心里已有几分不妙的猜疑,却还是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们……都……” “死了?”见花离支支吾吾的模样,化羽便已经知道答案了。“嗯。”花离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化羽,以为会见到悲伤,然而那双冰眸之中仿佛霜冻万物,哪怕大风刮过,叶不动,哪怕电闪雷鸣,花未闻……竟看不出一丝感情…… 他真是,越看越不像“苏晨”了——花离心念道,怔怔望着化羽,一时入了神。 就这样,她凝视,他缄默,彼此之间,一阵无声无息飘荡回旋了许久…… …… 纵然他为人王,他的性命大于一切,多少人为他而死都是理所应当,甚至那应是一份荣光。可即便如此,他的心却隐隐颤动,说不出道不明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 终于,化羽转了下身子准备下床,他这突然的动作却使花离一愣,随即连忙去扶他,却被化羽抬手挡开了,只换得冷冷一句:“不用了。” “你行吗?” 意料之中,化羽没有回应自己的担心,自顾打量着这个灰尘扑扑十分破旧的屋子,而后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对于化羽的提问,花离觉着奇怪,不知怎么回答,“这……就是一间废弃的屋子啊……” “我是说,这是哪里。” “哦~”这样一问,花离便明白了,“这里是城外的一个山林。” “ 见化羽又闭口不言,花离不喜这般略显尴尬的气氛,于是故作轻松笑道:“这里也没离城多远,你如果感觉身体还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城里去吃饭吧,折腾了一晚上我肚子早就饿了。”说着,花离摸了摸自己可怜兮兮空落落的肚子。 化羽瞧了花离一眼,轻声道了句:“多谢。” “什么?”花离一惊,从化羽口中听到“谢”字,她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知花离举止夸张怪异,化羽也破天荒的没有恼,而是耐心地又再说了一遍:“多谢你救我。不过,边阳城还是你自己回去罢,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你要去哪儿?” 化羽暗自斟酌了一下,觉着告诉花离也无妨,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说不定还能从她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隐山。” “隐山?” “你知道在哪儿吗?” “你不知道吗!?”花离这一脸惊讶,纯粹是因为没想到化羽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儿。然而在化羽看来,她这模样却像是知道隐山在哪儿…… “我只知边阳城南临青屹群山,而隐山便在其中。”不过现在化羽却也看明白了,花离显然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于是不打算再与她多说,微微点了下头表示道别,便转身离去。 没走出多远,化羽是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结果转身一看,花离果然跟着自己,此刻还一脸若无其事地与他四目相对。 “怎么啦?” “你跟着我做什么?” “当然是跟你去隐山啊!” “你不是要回城吗?”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 花离满口理所当然,化羽竟无言以对。心里暗自叹了一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问道:“你仍然把我当作你认识的‘苏晨’?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花离心想。她坚信天下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也同样不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即便不是如此,那也不可能有两双同样的眼睛。 可是,花离心里的想法虽未改变,但此刻却不打算像之前那般再与化羽争辩,而决定“口是心非”一次。于是故作不以为然道:“我知道啊,可我觉得冥冥之中,你与他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我不知道,你自己也未曾发觉,或许……”花离伸手指了指天,“只有老天爷知道。” “所以呢?” “所以我要跟着你啊。”花离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太牵强,根本不足以说服人。只不过她也没想过如此简单就能说服化羽,已经做好像一只打不跑赶不走的苍蝇,死皮赖脸跟着他的打算了。 “随你。” “嗯?”花离微怔,着实没想到化羽竟就这样答应了。但转念一想,或许化羽也是因为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与其白费力气赶她走,倒不如不予理会。见他转身走了,花离怀揣着一颗雀跃的心,咧嘴笑着两三步跟了上去。 走在他身边,果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她每每靠在苏晨肩上时,都会觉得十分安心的感觉…… 忽闻一缕轻风细语,撩起耳畔碎发飘扬——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应该叫什么呢?——花离先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随后粲然一笑道,“我叫花离离。” “花离离……” “你呢?” “化羽。” …… 天命化劫,真神落羽。 …… 玄冥殿里,有一个安静的身影,一身血红飘带襦裙及地,朱红发带顺着绸缎般墨色秀发垂下,轻抚腰间。少女正痴痴望着悬在半空中的一把红扇,乌灵眸子里映照着红扇散发出的幽幽光芒,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她记得风凛曾对自己说过,这把红扇乃血族历代血妖神君的真元汇集幻化而成。既为血妖神君,寿命只有百年,百年期至,便化为红扇,注入自己的真元,下一代神君则会更加强大。可迄今为止,红扇已经沉睡五百年了,血族新一代神君却仍未出世…… 相传五百年前,魔族——黑白鬼、血妖两族入侵人界,却遭到神族阻挠,神魔两族两败俱伤,唯有人族繁衍生息。神族更是在五百年前的大战中覆灭,但千万年来护佑天地的神力却降落在大地上的某个繁花锦簇的地方,那里的花儿承泽幻化成人,承袭了天神之力,因而被人称为“花神”。自大战以后,魔族也元气大伤,鬼族与血族都从此销声匿迹于人界。但经历了五百年的休养生息,如今鬼族已然复苏,而血族由于“红扇”迟迟未觉醒,始终难以恢复往日之强盛…… “唉~”少女轻叹了一声,无奈地低垂下眼睑,细密微翘的睫毛微颤,犹如羽毛扇动人心。少女缓缓抬手,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红玉盈盈闪着绯色微光,她记得风凛送自己这颗“染血”时告诉过她,凭着染血便可以找到神君。少女坚信,双瞳里澄澈荡漾惹人怜惜,却又透露出一丝坚强—— “神君姐姐,落衣一定会找到你的!” …… 花离这一路要死要活的,一会儿肚子饿了,一会儿脚又疼了,毛病是一阵一阵的没个休停,虽然的确是行进了整整好几个时辰,可化羽还带着伤呢都没说什么,花离倒是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花离这下觉得,与前面这个人相处下来,真是不断地发现他与苏晨的差别。就拿今日来说,若是苏晨,他是绝对不可能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只管闷头赶路的。 “喂……你不管我的死活了吗?能不能歇会儿啊……”花离在后边有气无力地喊着,化羽就当没听见,最多在被她嚷得烦了的时候不冷不热抛下一句“你可以不跟着我”,头也不回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花离也学聪明了,该听的就听,不想听的就当作耳边风,同样假装没听见,自顾抱怨着:“累啊,累啊……喂……你等等我……喂……我走不动了……”然不管花离如何嚷嚷,化羽始终不理她,她就是再能忍,也有爆发的时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于是驻足一声吼:“喂!苏晨!你耳朵聋了吗!?” 嗯?化羽眉梢微佻,诧异之余,一丝不满浮现眼底。 还没来得及欢喜化羽终于理会自己,见他转身后一张结冰的脸,花离顿时傻眼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3章 传说中的我们那儿 “嘿嘿,我……我一时着急,喊错了,喊错了~你别介意啊~嘿嘿……”花离笑得一脸尴尬,别过头挠了挠脸,不敢瞧化羽。谁想化羽竟没有如花离想象中纠结于此,而是出乎意料地顺了她的心意,微微抬眼瞧了瞧天,便道了句:“天色不早了,先在这里住一宿吧。” “诶好好好~”听这话,花离满心欢喜连忙称好,二话不说便靠着一块石头就地坐下了。此举,却看得化羽一愣,花离不解,扑闪了两下睫毛迷茫地问道:“怎……么了?” “你就打算睡这儿?” “啊~”依化羽这话的意思,好像她不该睡这儿,于是不由自主地扭动身子看了看周边,却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可之处”,便又向化羽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里都是乱石,你也不嫌硌得慌,”说着,便自顾转身离去,背影飘出一个淡淡的声音,“至少寻个平坦些的地方。” “啊?还要走啊……”无奈,花离耷拉着脑袋只好站起身来,这一站却发现双腿软得不行,脚底像在土里生了根似的,根本无法抬脚,见化羽渐行渐远,花离那叫一个心慌,连忙冲他的背影喊道:“诶~化羽!你等等我啊! “ 化羽还是不想理她。身后却传来隐隐约约的骂声—— “啊你个没良心的!你也太冷血了!居然都不管我!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啊!?啊!?” 对啊,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化羽心念道,唇角勾起一丝哭笑不得,觉着花离离这人或许真是脑子不太正常,甚至……白费了一副绝世相貌……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花离又何尝不是人间极品呢?与她的美貌相匹配。只不过是化羽,还未发现她的好而已。 …… 清冷月光与灼灼火花交相辉映,今晚夜色正好。 因为路途劳顿,花离早早便睡下了。然或是因为头一次露宿有些不习惯,睡得不太舒服,因此约摸寅时又醒来了。一见柴火未灭,跳跃的火光之中透着他面容几分冷峻,仿佛目射寒星穿透了火热。他身姿挺拔,那火光倒像是从他身后迸发出的万丈光芒,照亮了天际。 “你还没睡吗?”花离揉了揉惺忪睡眼,起身走到了火堆旁与化羽并肩而坐。 化羽没回应,花离却好似习惯了,也不像之前那般纠缠到底,而是表现出理解的姿态,微微笑道:“是为了守夜吧?谢谢啊,要不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守。” 化羽瞧了花离一眼,深潭般的眸子里微漾着淡然,又默不作声将目光收回,那样子明显是不相信花离。 “你不相信我?不就守个夜嘛,”被化羽轻视,花离可不服气,立马直起腰板昂首挺胸道,“要是有野兽出没,或者敌人来了,我! “嗯?”化羽破天荒地瞄了花离一眼,看样子是在等她夸下海口。 花离食指一转,指向化羽道:“我就立马叫醒你!”方才顶天立地的气势烟消云散,瞬间怂了,只得呵呵干笑了两声…… “诶~真不睡吗?” 化羽摇了摇头,目光仍落在火堆上,不作言语。 花离算是看出来了,化羽不爱搭理人,可她偏偏又是一个话多的人,喜欢跟别人聊天,平时一个人的时候也免不了自言自语说两句,不然就真的感觉世界都寂寥得很。 即便知道化羽或许不会理会自己,花离还是准备找些话来聊,确切而言应是她一个人说才对。 “诶~我给你讲讲苏晨吧。”花离抛出一个有趣的眼神儿。 化羽果然选择耳聋。 “你知道苏晨是谁吗?”花离心里仿佛抱着小算盘似的挑了挑眉毛。 化羽自顾欣赏火花跳跃。 “他是我男朋友。你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不?”花离小嘴儿咧得一脸得意模样。 “ 化羽暗自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自己不理会,她觉着无趣了便会闭嘴,谁想耳边竟似有百只鸟儿般叽叽喳喳个不停。无奈微微抬眼看向花离,轻声问道:“什么意思?”然而他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出卖了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不想知道的心情。 “男朋友啊……让我想想怎么解释……”花离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骄傲劲儿,竟还买起关子来,故意拖延想吊化羽胃口,殊不知他丝毫不在意。“这么说吧,用你们这儿的话说,就是我的相好~” 此话一出,化羽不禁一怔。觉着他的目光总有一些怪异,花离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撇了撇嘴,皱眉问道:“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话吗?” “没什么。”化羽不再看她,心里却是在想这女子着实“与众不同”,哪个姑娘家的会把“相好”这种话挂在嘴边?也不害臊…… 花离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是化羽对自己所言提起了兴趣,因此愈发来了兴致,憋了这么多天,好多想说的此刻正如滔滔江水翻涌心上,不吐不快…… “诶我给你说啊,在我们那儿,都是自由恋爱……你懂什么是自由恋爱不?” 化羽: “我就知道你不懂,没关系,你听我慢慢道来……” 化羽: …… …… 尹子默一进门便径直走到柜台前,屁股往高脚凳上一放,抬手冲苏晨打了响指说:“给我来杯咖啡。” 苏晨只听声音“哦”了一声,看都没看尹子默一眼,慢吞吞地冲了杯咖啡摆到他面前,没精打采地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尹子默瞟了一眼面前冒着热气的所谓的咖啡,脸色一变,脑门儿仿佛写了“无语”两个大字,没好气的说:“请了个假。” “请假?有什么事吗?” “我人现在就在这儿,你说有什么事?”尹子默拉着个脸,字里行间满满都是怨气。 “就为了喝杯咖啡?你有病吗?” 这下听得尹子默可忍不了,心想这话明明应该自己所才对。于是故作惊愕的样子,半身突然前倾,伸手摸向了苏晨额头,“是你有病吧?” “啪”的一声,听着都疼。苏晨一下打掉尹子默的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那么想引人注目吗!?” 听他这样说,尹子默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发现有些个眼尖的人正盯向他们这边。不出所料都是女孩儿,并且个个都摆出一副“祝幸福”的羡慕脸。一看,就知道她们的属性了。尹子默友好地——其实就是耍帅地冲她们笑了笑,引起一阵唏嘘,姑娘们瞬间变成花痴脸……接着回过头来继续说正事儿:“喂,我说你到底要失魂落魄到什么时候?” “我哪有?”苏晨听不得这种话,但确实又心虚,只好刻意回避,扭头拿了个杯子准备调咖啡。 “没有?你自己看看,”说着尹子默把自己的“咖啡”推到苏晨那边,“我记得我要的是咖啡,不是糖水。” “这下苏晨是无话可说了。 “你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到底想怎么地?”尹子默直直盯着苏晨,说个话不停摇下巴,跟个二痞子似的,“我说你要是挂念离离,你就跟她打电话,认个错,小两口和好如初你侬我侬,一切不就完美了吗?你在这儿跟自己较什么劲呢?” 苏晨拿起杯子一把倒了个干净,小声嘟囔着:“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忘送给尹子默一个白眼。 “大爷我坐着呢!”尹子默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一副吊吊的样子,“苏晨我问你……” 苏晨有气没气地“嗯?”了一声。 “是不是男人?” “唉……”苏晨把杯子洗好了,拿过布开始擦起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是男人你就给离离打电话,现在,马上。” 杯子擦干净了,眼看着被苏晨放回去了,尹子默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喊着苏晨:“诶诶诶~我咖啡呢?” “我这儿免费的只有糖水,没有咖啡!” “嘿你真是……”尹子默知道苏晨是故意气他,不过他今天来是有目的的,因此也不在意喝不喝得上一杯免费的咖啡,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逼迫苏晨行动起来。 “打不打?” “打什么?” “你别给我装傻,电话。” “呃……”苏晨犹豫了下,心里正努力编谎话,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后突然眼前一亮,“我今天把电话落家里了。” “哦。” 见尹子默平静的反应,苏晨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一口气还没松呢,谁知道“哐嘡”一下,尹子默掏出自己的手机甩在了柜台上,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晨儿,你太天真了。” “你也不嫌疼!”苏晨愤愤地抓起尹子默的手机,无奈被他盯得紧紧的,只好打开通讯录翻到了花离的号码…… 然而大拇指僵硬在屏幕上方久久不肯摁下,这辈子都没觉得摁个拨通键居然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抖啥抖啊?你演电视剧呢?摁呐!” 被尹子默这么一催,苏晨心里更紧张了,冷冷看了他一眼,回敬了一句:“那你别抖啊!看得我心烦!” “我哪儿……”话没说完,尹子默恍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瞄了一眼自己不由自主抖得正欢乐的腿,默默地把腿放了下来,做作的假咳两声,“打。”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4章 如此初遇 …… 打就打呗,打个电话也不会少两块儿肉。苏晨一咬牙,终于还是对着拨通键戳了下去…… 尹子默立马换了张好奇脸,趴在柜台上一脸期待地咧着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怎么样怎么样?” “你自己听。”苏晨双瞳突然间灰暗下来,把手机递到了尹子默耳边——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嘟嘟嘟……” “她不接电话啊?”尹子默眉头一皱,失望地看了屏幕一眼就把手机放回了兜儿里。 “这下总不能怪我了吧?她不接电话,我能有什么办法?想道歉都不行……”苏晨嘴上说得无奈,其实心里却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花离没接电话,因为他此刻还拉不下脸来道歉,或者说他觉得时候没到。 尹子默直勾勾地盯着苏晨,他心里怎么打算的,他都一目了然。不过,他是不会允许苏晨就此退缩的。 “走。” “走?去哪儿?” “你说还能去哪儿?” …… …… “我们家那口子吧,虽然平时爱惹我生气,不过我也明白他是真心对我的。我这一走吧,他找不到我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诶,诶……你说就说吧,别哭啊……” 花离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便一把鼻涕一把泪了,眼角颗颗玉珠扑簌扑簌落下来,哽咽不止。化羽被她这一哭给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确,他这辈子还从未见过哪个人在自己面前流过眼泪,更别说女人了,难免表现得不知所措。 “诶……行了……别哭了……” 花离呜呜咽咽仍是不止,一想到自己才和苏晨吵了架就失踪了,心里难过得很,生怕苏晨联系不上自己,会发生什么令她后悔都来不及的坏事。 她哭泣时,那一副梨花带雨的姣好容颜,少了给人“可远观不可亵玩”之不入尘俗的感觉,倒多了一分惹人怜惜。连化羽都不禁多注目了片刻,然倏尔回神时,一丝莫名其妙的怒气却袭上心头,于是闷声喝道:“够了,我命令你,不许再哭了!” “呜额~”花离果然乖乖地闭上了嘴,却还是忍不住要抽两下,“你怎么……呃呜……怎么还能命令别人这种……呃呜……这种强人所难的事啊……呃呜……” 吵得人心烦的声音终于消失,与夜的阴霾一同随风飘散,化羽只觉舒心许多。此时天刚蒙蒙亮,万籁俱寂,一丝温暖正逐渐侵染着浅蓝色的天。清风扬起发梢,弥漫着自然的清香,仿佛眼前顺着绿叶滑落的露珠滴落心上,淌过一缕香甜。一天之中,唯有清晨没有喧闹的气息,令人感到心平气和,心旷神怡。 …… 花离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清新空气,眼泪也被风干,留下两行泪痕令她感觉不舒服,于是抬起两个巴掌在脸上搓了搓。这一搓鼻子又痒了,或许是被冻的,想打个喷嚏却迟迟打不出来,憋得她难受得很。正巧这时化羽说话了—— “该走了。”语毕,便扔掉了手中的枯枝,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阿嚏!”见化羽转个身就要走了,花离可不想又被他扔下,于是连忙起身想要跟上去,岂料喷嚏一打起来竟然没完没了了,只得朝化羽的背影伸手希望叫住他,“诶~你等……阿嚏……等等……阿嚏……我……” 难道是感冒了?花离苦恼地捏了捏鼻子,心想若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生病,那可真是一件麻烦事。觉着或许与化羽讲了也没用,他总不可能因为自己而返回去,因此便打算忍着,感冒而已,过几天自己就好了。抬头一看,化羽已经走远了,花离慌张地叫唤着迈开步子追赶了过去…… …… 化羽出城这两日,可急坏了在边阳城里打转的飞云。他奉师父大巫之命暗中护送人王,却因没出过远门儿一时贪玩跟丢了化羽,如今已经在城里四处打听了两日,仍然没半点儿头绪。 “哎,这可如何是好……”飞云置身于人来人往的街市中,烦躁得直挠脑袋,心想化羽身边跟了好些个护卫,这地方也不大,怎么会找了这么久都没个人影?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禁“咝”地抽了一口气,喃喃道:“莫非……大王已经出城了?” “嗯,很有可能!”飞云肯定地为自己的猜想点了点头,下了个决定,准备沿着出城的路再打听一下。 …… “诶~姑娘,你可有见过一位衣着华贵,相貌英气逼人的公子?” 但凡飞云挑着姑娘家问了,结果都是一样。 人姑娘瞧着飞云相貌俊俏,心生喜欢,女儿家应矜持,不免觉着惭愧,哪里还顾得上回应,皆低头掩面羞涩地走开了……然飞云这习武之人带着个“榆木脑袋”,根本没将人家看明白,还奇怪为何个个都无视他,竟以为是自己遭人嫌弃了…… “奇怪……怎么一见我都躲呢?”飞云叉腰立在原地,不解地望着姑娘们急促离开的背影。纠结了一阵后,他倒是不信了这个邪,姑娘不理他,他偏要挑姑娘问。这时,恰好迎面走来一个欢悦的身影——她一袭红衣惹眼,灵秀可爱的脸蛋儿挂着灿烂笑容,双颊浅浅酒窝,俏皮模样楚楚动人。 飞云上前两步礼貌地拦下了她,又重复那一句话问道:“姑娘,你可有见过一位衣着华贵,相貌英气逼人的公子?” “噗~” 谁想她竟表现得一副憋笑的模样,飞云微蹙的眉间流露出一丝不解,“姑娘你笑什么?” 玉落衣“哈哈”笑了两声,冲飞云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反问道:“你不会是……在暗指你自己吧?” “我自己?”飞云怔怔地指向自己鼻尖,随即恍然大悟,也哈哈笑道,“姑娘过奖了。” “哈哈~过奖?”岂料玉落衣遽然一变脸色,笑容不见,摆出一副根本不把飞云放进眼里的嫌弃样子,“像你这般搭赸的人,我见得多了去了,还是省省吧……”说着轻拍了拍飞云肩膀,便扬长而去。 留飞云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久久没反应过来,不禁喃喃自问:“不是……这我说了什么?怎么就成搭赸了?” 飞云想不明白,莫名其妙就被这么误解,心里好不气愤,猛地转身看向玉落衣,看见她一身红红火火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嘿我真是……”飞云本想说些什么出出气,然话未说完,却留意到腰间的青光剑竟不安地隐隐颤动着……青光剑会有这般反应,只有一种情况—— “莫非有魔物?”飞云霎时一定神,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气息……良久,猛地睁眼,目光闪现一丝凌厉,即刻寻着气息飞奔而去…… “站住!”飞云一个箭步冲上去,转到玉落衣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看又是这张脸,玉落衣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没给飞云好脸色看,“喂,你还要纠缠下去吗?麻烦你去找别人吧,我啊,是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飞云冷哼一声,缓缓抬眼看向玉落衣,目光显然不大友好,“可我对你有兴趣。” “那是你的事!”玉落衣有些急了,上前一步逼近飞云,愤愤道,“我有急事要办,麻烦你别再缠着我了!”说完便扭头就走,岂料才踏出一步,竟被飞云出手拦住,这下可真把她惹红眼了,不顾周围投来异样的眼光,玉落衣放声骂道:“喂!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啊!?你是耳朵聋了吗!?你若是条好狗,就别挡道!给本姑娘让开! “区区血妖,竟敢这般猖狂。” “什么?”一听此言,玉落衣急忙退后一步,即刻进入戒备状态,一边警惕地盯着飞云,一边准备伺机逃走。欲分散飞云的注意,于是僵硬地笑道:“你认错了吧,我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血妖呢?” “哼~不是?你别再枉费力气狡辩了,我的青光剑都告诉……喂!站住!” 趁飞云瞄一眼佩剑的瞬间,玉落衣一跃而上屋顶,飞身而去。见此状,飞云即刻施展轻功跃上屋顶紧追上去。 也就一刻的功夫,玉落衣便出了边阳城,回头一看,飞云竟然紧随而至。心想这般逃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停下来与飞云对峙,打算决出个胜负。 “你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因为你是魔。” “我是魔又如何?碍着你什么了?” “是魔就得除掉,免得你们为祸人间,这是我作为灵巫的职责。” “你是灵巫?”这话玉落衣最不爱听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满口为了正义降妖除魔的人也是她平生最讨厌的,于是愤然一指飞云,又甩手怒道,“你们灵巫,就仗着自己会点儿本事,不分青红皂白残害我同道,你们可耻!” “我们哪里不分青红皂白?你休得胡言乱语!” “还敢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为祸人间了?你就要除掉我?” “你!花言巧语奸诈狡猾,看我今天不收了你!”话音未落,只见青光一闪,长剑出鞘,飞云腾风而起,剑气划破长空,似青虎咆哮直逼玉落衣而去…… 玉落衣见势猛然张开双臂,广袖蔽天席卷阵阵狂风,将以奔雷之势袭来的青光剑抵挡在了距眉心只有一指宽的地方。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玉落衣蓄力一掌打出去,两股强大的气流碰撞,恍若天公怒吼,迫使两人皆翻身后退数丈,以免被其所伤。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5章 丢失染血 玉落衣自知他俩旗鼓相当,再打下去,恐怕自己也捞不着好,于是趁此刻两人距离甚远,一挥袖便隐入了山林,只留下一句“我有急事要办,就不跟你玩儿了!”在余波中回荡…… 飞云立即追出两步,眼前却已是空空如也,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不甘心地朝空气打了一拳,也只好作罢。 玉落衣气鼓鼓地穿行在山林里,嘴里嘟囔着全是抱怨,抱怨自己太倒霉竟然遇上了灵巫,“可恶,耽搁了我找神君姐姐!”这会儿已经失去了方向,玉落衣准备拿出染血来感应一下,然一掏衣兜竟摸了个空。霎时惊慌不已,赶紧将自己全身上下找了个遍,一边自语道:“奇怪……我的染血呢?”无果,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便是一脸惊愕—— “难不成……在方才那儿掉了?”她是断然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的。可是没有染血,要想找到血妖神君就好比痴人说梦,这让她不得不选择踏上回头路。 …… 红玉玲珑,宛若滴露透光,其内又好似虹光萦绕,映日生辉—— 吸引了飞云的目光。 飞云缓步走上前去,拾起红玉放在眼前仔细琢磨了一番,犹疑之后,最终决定将它收起来。 …… 玉落衣一路小心翼翼躲躲藏藏,唯恐又撞上飞云。倒也不是怕他,只是不想惹上一身麻烦,徒生事端。她现在一心只想快些找到血妖神君,将神君迎回玄冥殿,好使“红扇”早一日苏醒,光复血妖一族。 这也是玉落衣此番出来的唯一目的,况且,她还是瞒着风凛擅自离开玄冥殿,若节外生枝惹出些麻烦,她怕的是被风凛责怪。虽然风凛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出动,玉落衣也明白如今血族的处境不妙,若是在外面随意露面,恐连人族都会骑到他们头上,莫说要办成事了,能否自保都是一个问题。 奈何玉落衣就是一个急性子,要她坐以待毙,她如何受得了?可是这一出来,果然遇上了魔族的死对头——灵巫。要说在以前,纵然是灵巫,对他们那也得忌惮三分,哪像现在这般,遇见血妖竟随意喊打,好似一点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任你再厉害,群龙无首,便一定会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一想到这里,玉落衣心里头气不过,便将气撒在了身旁的大树上。愤怒地一推掌,怒哼一声径直往前走了,不顾身后枝桠断裂的刺耳…… …… 走着走着,没多久便回到了适才与飞云打斗的那片空地。玉落衣一愣,连忙收起步子隐身至一颗树后,探出头细细瞧了瞧,确定飞云已经不在此地后,方才松了口气,又放心地走了出来。 要说这空旷之地,若染血落在了这里,那一定是很好找的,它散发出的奇异光芒能使它一眼便被发现,围绕其周围的幽冥之气也极其容易被感知—— 可偏偏玉落衣在这儿转了好大一圈,也没找到染血,不由得愈发着急起来。“奇怪……莫非没掉在这儿?还是……”想到一种最怕发生的情况,玉落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霎时瞪大了眼睛,“不会被人捡走了吧!?”她怕的,不是别人,就怕恰巧是飞云。心想若是被飞云捡走了,他说不定还指望靠染血将自己引诱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染血到底在哪儿……”玉落衣急得直在原地打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法子。 “姑娘,你这是找什么呀?” “我找染血!”玉落衣想都没想顺口应道,因为着急,语气难免有些不耐烦,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不该如此说话,转身一看,眼前是一位面容和蔼的老翁,看样子约摸花甲。一想或许老人家路过此地,见自己在这荒山野岭的打转,出于好心才询问自己,却遭到这般暴躁的回应,便感觉有些惭愧,于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老人家,我是在找一颗珠子,您可有见到?” 老人本是被玉落衣突然大声惊得一愣,但听她这样一解释后,脸上又洋溢起可亲的笑容,“老朽是没见着什么珠子。不过这荒山野岭的,姑娘你要找一颗珠子,哪里容易啊!” “不是,老人家你有所不知,我那颗珠子啊是个宝物,它散发着红光,还是很容易看见的!” “噢~这样啊~”老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看天,眉间条条沟壑愈发深重,忧心道,“这天色也不早了,到了夜里这山中豺狼出没,很不安全。姑娘还是别找了,快些回家去罢!” “豺狼?哈哈~”玉落衣拍了拍老人瘦削的肩膀,扬起一个大大的自信的笑容,安慰老人道,“老人家您别担心,那豺狼若是遇见我,遭殃的那是它才对!我此番出来是有要事要办,再说我家远着呢,一时半会儿可回不去~既然日近黄昏,那老人家您也快回去罢!我走啦~”话音刚落,玉落衣走出没几步却又被老人叫住。 老人还是觉着不妥,怎能放心一小姑娘在这深山林里过夜呢?便打算请玉落衣到自己家去,“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到老朽家里将就一宿罢,老朽家离这儿也不远,家里还有一老婆子,话虽多啊,却做得一手好菜。姑娘可去家里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也不迟啊。” “这……”玉落衣犹豫了下,这吃饭休息什么的于她而言本来是没必要的,然转念一想,这会儿那“可恶的灵巫”多半也还在山里,若是遇见了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况且自己也不确定染血就在他手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别冒这个风险的好,去老人家里借住一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能够与飞云错开,二来避开山中的那些畜生也好,还可省去自己出手的麻烦。如此想来,便欣然接受了老人的提议。 “老人家盛情难却,那落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老人见玉落衣这俏皮模样着实可爱,心里欢喜得很,开怀笑道:“诶~好好好~那我们走吧。” …… 老人所居之地果然不远,但却十分隐蔽,怪不得老人说家里安全,畜生们不会来犯。途经一片迷林,若没有老人的带领,玉落衣还真没有把握不会迷路。迷林之后,是一条涓涓溪流,闻流水击石之音,逆流而上复行数百步,围篱一小院儿映入眼帘,那便是老人的家了。 如老人所言,才走到家门口呢,屋子里便出来一衣着简朴的老婆婆,嘴里还念叨着:“死老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走到跟前一见着玉落衣这可人模样,那可不得了,霎时脸一黑,暗暗给老人打手势,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质问道:“死老头儿,好啊你!你都把姑娘给带回家里来了!”当然玉落衣也听见了,她觉着老婆婆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让她听见的。 没办法,见老伯不清百口莫辩的样子,玉落衣只好开口,略显尴尬地向老婆婆解释道:“婆婆,您别误会啊,我在山里迷路了,眼看这天快黑了,正着急呢,正巧老伯路过。老伯心肠好,见我一小姑娘可怜,怕我在夜里遇到豺狼什么的,这才将我带回来暂住一宿,就一宿,我保证明个儿天亮,您再睁眼便见不着我了!”玉落衣是觉着自己这话听着哪里不对,却也没反应过来哪里奇怪,便挤出一个干瘪瘪的笑容,一脸傻气地冲老婆婆笑。 “噢~哎哟~姑娘这是哪里话!”老婆婆也感觉到当着玉落衣的面儿,自己这般举止不好,于是连忙招呼着玉落衣进屋里去了。 玉落衣还是头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重点是“人”,竟不料浑身上下别扭得慌,也不知是拘谨,还是羞愧自己一有手有脚的年轻姑娘,就干坐在桌边等吃,让人老人家忙活……想说去帮忙吧,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去也是帮倒忙,她连锅碗瓢盆儿都分不清。在她眼里,那都是些一样的东西,都长得圆圆的用来装东西,没什么区别…… 月上梢头,深山里的夜晚更加寂寥无声。夜风过隙,袭来瑟瑟阴凉。 几个热气腾腾的烧菜端上桌,老婆婆一改初见面时的黑脸,笑容可掬地坐下与玉落衣闲聊起来。不过老人家嘛,聊起话来无非就是那几句—— “姑娘今年多大啦?” “十八。”玉落衣一脸苦笑,总不可能坦言自己已经五十好几了。 “姑娘模样生的俊俏,可有婚嫁?” “没有。”玉落衣只觉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姑娘家的,一个人来这深山老林是为何?” 玉落衣轻舒了一气,觉着总算是问到一句中用的了,不过她也没打算实言相告,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了。两位老人却好似听得十分认真的样子,不时还随着她的话点点头…… 聊了好一会儿,老伯才发觉光顾着聊天儿了,玉落衣还没动过碗筷,于是连忙打断道:“哎呀先吃饭吧,再不吃,待会儿饭菜该凉啦!” 经老伯一提醒,老婆婆也附和道,劝玉落衣赶快吃饭,“是是是,先吃,先吃!”说着便往玉落衣碗里夹菜,玉落衣边接着,边忙着往嘴里塞,见老婆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赶紧阻止她道:“诶诶诶够了够了,婆婆别只顾着给我夹菜啊,您也吃吧,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诶~姑娘先吃,先吃啊~” 老婆婆笑容愈发灿烂,可玉落衣看着看着,却觉得她的笑脸有重影似的……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6章 身受重伤 遽然心里一凛—— 不对,哪里是灿烂,分明是笑里藏刀! 待玉落衣发觉不对劲时,为时已晚,眼前布满迷雾一般,随即天旋地转,一会儿便撑不住眩晕,重重倒在桌上,震得碗筷一声脆响。 “终于晕了!”嘴角扬起一丝计谋得逞的阴笑,老婆婆站起身来,一把揭下人皮面具。脸上不见了一丝皱纹,腰板挺得倍儿直,根本就是一名年轻女子。而后不紧不慢地走到玉落衣身后,开始伸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摸着摸着,疑惑地“嗯?”了一声,不禁皱起眉头来…… 良久,蓄积的不满终于爆发,一巴掌扇向玉落衣的头,愤怒道:“穿得这么好,居然一分钱都没有!老娘白干了!”年轻女子双手叉腰,久久无法平息怒气,见老伯愣坐着迟迟没有动静,更是火上浇油,便恶狠狠地瞪向他凶道:“你个死人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扔出去!你要在这儿等她醒来找我们算账吗!?” “啊?是是是。”“老伯”不敢惹了“母老虎”生气,连忙起身行动起来,他腿脚挺麻利,也不像个老人,看来也是与年轻女人一般戴的面具罢。可当他扛起玉落衣还没走出门口时,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这下便引来女人的不满,在后边指着男人骂道:“你个不中用的死东西!这么个小姑娘就能压着你了!?扛那壮汉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腿软过啊!?啊!?” “不是……不是……”男人跪在地上,肩上仍托着昏睡不醒的玉落衣,全身都在颤抖着,欲解释什么,却费力得说不出话来,便又遭到女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不是,我……我真的……真的起不来……” “还敢顶嘴!”女人算是彻底被激怒了,气冲斗牛地三两步跨到男人面前,正准备开口将他骂到地缝里去呢,岂料一见男人的脸色,他竟真的涨得满脸通红,好似快要炸开一般。霎时一惊,心里有些慌了,“诶!死东西你不行就赶快将她放下啊!死扛着做什么!?赶紧赶紧……” “我……我要是……能……能放下……你快……帮……帮我……” 男人就快喘不过气,眼睑开始缓缓垂下,看得出来他在竭力撑着。见此状,女人急忙抱住玉落衣,欲将她从男人肩上拉下来,谁知无论她使多大力气,玉落衣仍纹丝不动……“怎——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如此重?一个小姑娘而已,对么?” 循声看去,玉落衣好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们,目似怨灵,令人胆颤。“那……那这个是……”女人不由得浑身一震,止不住冷汗直下,声音颤颤巍巍的,哆嗦着转头看向男人肩上的“玉落衣”—— 哪还有什么人?不过只剩一缕红烟飘绕。男人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瘫倒在地上。“喂!死东西!你起来,起来……”见他倒下去了,女人独自面对玉落衣,便更加害怕,一边死死盯着玉落衣,生怕她有什么动作,一边使劲摇着躺在地上喘气的男人。 “怕什么?幻觉而已,至于吓破了胆?就你这胆量,还敢做这种事?” “幻……幻……幻觉?”幻觉虽不可怕,可怕的是施幻的人,女人正是因为还没傻到看不出玉落衣不是普通人,所以才吓破了胆,“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玉落衣露出一个看似温柔的微笑,缓步走到女人跟前,俯身轻声道,“我啊——不是人。” 此言一出,犹如给女人当头一棒,敲得她晕头转向,一下向后跌坐在地上,心里只剩下绝望——她明白这话的意思,知道自己惹上不该惹的“东西”了……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本没必要再多言,可还是忍不住问:“你……你是谁?”或许是想死得明白些,至少知晓自己是栽谁手里了。 玉落衣轻笑一声,悠悠然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打了本姑娘的主意,就得付出代价!”话音未落,广袖一卷,青丝狂舞之间红菱夺袖而出,击鼓一般落在女人胸口处,将她打出三丈远,狠狠撞在树干上摔落在地。见女人没力气再爬起来,玉落衣满意地勾起嘴角,又将目光转向地上的男人…… “我今日就废了你们,看你们以后还如何做这些害人的勾当!” 冷哼一声,玉落衣正准备出手,却在抬手的刹那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妖孽!休得伤人!” 幸好玉落衣及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即刻做好防范,旋步飞身一闪,锋芒刺眼,却还是让她躲过了青光剑气。 玉落衣稳稳落在一手臂般粗的树枝上,一见着飞云的脸,火气便上来了,于是双手抱胸冲底下那人喊道:“又是你!怎么到哪儿都有你啊!?” 飞云抬头看向玉落衣,伸手怒指,“妖孽!还说你没有为祸人间!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收了你!” “我看你真的是眼睛瞎!我才是在替天行道好吗!?麻烦你搞清楚状况再决定要不要收我可以吗!?” “哼!还敢狡辩!受死吧!”飞云愤愤一甩手,即刻挥剑跃起,向玉落衣逼去…… “啧……你这人真是……”玉落衣不想与飞云交手,现在弄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以为能躲便躲,于是转身欲逃走。 …… 待玉落衣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女人竭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几步走到男人身边叫他赶快起来离开。可就在两人准备逃离时,眼前白影一闪,眨眼之间便失去了知觉。再定神时,两人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红袖拂过枝桠,静叶被阵阵微风搅动得窸窣作响,不出所料,飞云仍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喂!你这样追下去没用的,我不会停的!你放弃吧!”玉落衣微微侧了侧头大声喊道,双目依旧注视着前方。 “休想!” 这个声音听起来如磐石般坚定不已——她就知道。玉落衣无奈地吐了口气,咬牙切齿喃喃道:“这个死脑筋……” 飞云自然明白玉落衣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他不仅不会知难而退,反而要迎难而上!突然停在一棵树上,一手握住剑身,让青光剑沾染上自己的鲜血,再挥剑时,血绕青光,如猛虎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猎物…… 只一瞬间,感觉身后没了动静,玉落衣还以为飞云放弃了,然下一秒便察觉出异样,根本来不及闪躲,只好转身抬臂挡之。没想到染血的青光剑威力大增,她抵挡不成,终被其所伤。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玉落衣自知再无力纠缠下去,便狠心拼劲所剩功力将自己隐去…… 一见击中了玉落衣,飞云急忙下到地面,上前一步剑指玉落衣咽喉,皱眉厉言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无话可说,你有本事便杀了我。” 以为玉落衣死到临头还嘴硬,飞云微怒,举剑最后道了一句:“好,我成全你!”语毕,一剑刺下—— 穿透了一缕红烟…… 飞云大惊,伸手去触碰,轻烟却霎时随风飘散。猛地恍然大悟,朝着眼前的空空如也,不由得自语道:“竟然是幻影!?” …… 清晨凝露,晶莹明透,迎接一缕柔和微光,片片叶子也变得水灵灵起来。玉指轻点,绿叶微颤,抖落了颗颗珍珠…… 看着自己一大早便起来采集的满满一罐晨露,妙颜小心翼翼地将保护着罐子,怀揣着满心欢喜便准备回家去了。 行至半路,忽逢一异物从天而降,阻断了她的去路。妙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异物”吓了一跳,差点弄掉了手中的晨露,心肝儿都快蹦出来了……眼前再没有任何动静,好似有惊无险,妙颜连忙平抚着自己一颗惊惶不安的心,稍微偏了偏身子想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见它四周红雾缭绕,奇异非常…… 正当妙颜觉着疑惑不解时,红雾遽然散去,好似被风吹散,可发丝安静垂下,明明没有风来过的痕迹。不过,这会儿倒能看得清了,原来眼前那不是什么异物,而是一个活生生地人。 见她蜷缩在地上,双眉紧蹙显得痛苦不堪,额角渗出几颗汗珠,紧抿着的嘴唇有些泛白—— 看起来像是受伤了。 然妙颜第一反应是不解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突然凭空出现一名受伤的女子?莫不是被人追杀逃至此处,还是遭到野兽袭击?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于是便咬了咬牙,壮起胆子接近了她几步,小声问道:“你……你没事吧?” 玉落衣闻声勉强睁开了眼睛,模糊模糊见着一女子的身影,也安心不少。于是强撑起身子,无力道:“对不起了,借你身体一用。” “你说什……”话未说完,妙颜忽觉脑袋里霎时空白了一下,之后——自己便不是自己了…… …… 飞云好不容易追到这里,竟在眨眼之间,突然不见了玉落衣的气息,无法,又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环顾四周,确实无迹可寻,不过却让他在这人迹罕至的深林里看到了妙颜,仿佛黑夜中一颗明星,让飞云有了方向。见妙颜转身就要走了,飞云急忙叫住了她,随即跑上前去询问道:“姑娘,你方才一直在这里吗?”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7章 清肠寡肚 “嗯。”妙颜微微点了下头。 “那你可曾见到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从这里经过?”飞云双眸里闪烁着希望的光亮,不过这在“妙颜”看来,恨不得一块黑布给他蒙上…… “没有。”妙颜低眉颔首,看似不想与飞云多做言语。她是故意做给飞云看的,要的就是让他自觉一些——别再纠缠赶紧滚开。 “哦……那,打扰姑娘了。”如她所料,飞云果然看懂了她的眼神,朝妙颜礼貌地点了下头便转身匆匆离去,想是继续寻找玉落衣去了。 …… 待飞云走远后,玉落衣也已经到了极限,不得不从妙颜身体里脱离出来,一个踉跄重重倒在地上。而妙颜依旧是一脸茫然,对适才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实在撑不住眼皮的重量,她只得费尽力气道了一句“救我…随即头一偏,便晕了过去。 “诶~姑娘,姑娘?”连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妙颜这才确定她是昏迷了。妙颜身为医女,见死不救她是从来都做不到的,虽不知所救之人是善是恶,可但凡见着需要救助的伤者、病者,她是绝不可能视而不见的。因此,纵然眼前这名女子从天而降甚是可疑,妙颜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没时间去思量权衡利弊,只知道救命要紧。 妙颜本来也是一柔弱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玉落衣带回了家里。将她安顿好后,又丝毫不吝啬地拿出了晨露,来给玉落衣做复灵玉露膏…… 要知道这复灵玉露膏虽药效极好,颇有起死回生之效,但采集的草药与晨露都甚为讲究。不仅晨露得是集天时地利,一年四季也只有那么几天能采集到珍贵的少许,且其中一味草药——降尘草,也是极为罕见,一般生长在陡崖峭壁,数十年才出一株。 妙颜打小在这山里生活,寻遍了整座山,甚至邻山,终于在不久前才采到了一株降尘草。本来打算做出复灵玉露膏,便将其珍藏起来,等到日后有所需时再用,可没想到这个“需求”来得如此之快。还没给她犹豫的时间,下一秒,复灵玉露膏便下到玉落衣的肚子里去了…… 既被书里称之为“神药”,那神奇之处可真不一般。妙颜是头一次做复灵玉露膏,也没十足把握能将玉落衣救回来。可当药一下肚,不过片刻之时,见玉落衣缓缓睁开眼睛,竟连妙颜自己都大吃了一惊,不禁叹道:“哇……竟真如此神奇……”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惊叹的时候,玉落衣虽然此刻苏醒了,可千万别是暂时的才行,若待会儿又晕过去,妙颜自知,那到时她也是束手无策了。于是关切地问道:“你感觉如何?” “嗯,”玉落衣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嘴唇上的裂纹显得格外刺眼,“还好,多谢你救我。” “哎~不用,我是医女嘛,救人是我的职责。只要你感觉不错,那便最好了。你渴了么?我去给你拿点水来。” “诶——”玉落衣本想说不用麻烦了,可这话没快过妙颜的热情,转眼她便已经将水杯递到面前了,还连忙伸手将自己扶了起来。 玉落衣饮了一口水,干涸喉咙中的燥热消退许多,心情也随之平和了些,又对妙颜道了声谢谢。 妙颜只以微笑应之,接过玉落衣手中的水杯放好后,又扶她躺下,边嘱咐道:“你现在需要好生休息,不宜多动。” 一听这话,玉落衣心里有些慌了,“我得这样躺多久?” “嗯……至少五日吧……” “五日!?” 五日,于她而言未免太长了。玉落衣深知自己仍处在危险之中,飞云只要还在这附近,便随时可能找到她,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如此风险太大了。况且,她现在身受重伤,若被飞云找到,多半只有死路一条了。 或许用不了五日,玉落衣心想,毕竟自己是魔,身子不像凡人那般脆弱。如此想来便也安心了些,满心只希望赶快将伤养好,使自己尽早脱离这般窘迫的境地…… 整整两日了,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是否已经翻越过一座山。花离天生没什么方向感,说严重些就是一路盲,如今便也只会跟在化羽后边儿,他往哪儿上,她便往哪儿上,他往哪儿拐,她也往哪儿拐…… 跨过溪流,穿过荆棘,躺过乱石…… 可现在,依旧没有头绪。照这样毫无线索地找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达到目的? 花离忍不住开始好奇,想知道化羽要去那座隐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见过跋山涉水盗墓的,见过上刀山下火海找宝藏的,没见过累死累活只为了找一座山的……看来这座‘隐山’里,一定有猫腻……”花离嘟囔道,忽然停下把玩手中的树叶,半眯起眼睛向不远处的化羽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经过这两日,花离觉着化羽十分难以相处,确切地说是接近。就是跟他说十句话,他有九句都不会搭理,想从他口中问出点儿什么,或许比登天还难。因此,花离本想过去与他聊两句,琢磨着尽量自然地过渡到问题上来,不引起他的戒备。然而在看向化羽的刹那,花离便叹了口气,看来计划是实施不了了,破天荒地,化羽竟然背靠着树干——睡着了…… 也难怪,由于信不过她,化羽两日两夜都没合眼,随时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打破他沉静眼眸中的波澜不兴。“唉……”花离远远看着化羽,独自苦恼道,“我看起来,就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心想自己就算再没用,化羽也不至于一分钟都不交给她。 想着,倏尔起了一阵风,席卷青山深处的阵阵凉意而来,花离鼻子一酸,想打个喷嚏吧,又怕惊扰了化羽,恐他醒来之后便不肯再合眼了,于是连忙上手捏住鼻头,打了一个极不舒服的闷声喷嚏。 抬眼一看天色,暖黄已在不知不觉中褪去,四周逐渐昏暗下来。花离又瞧了一眼化羽,心中一阵悲叹—— “看来今天得我来生火了。” 想到什么就得迅速行动起来,越拖越不想做。花离对此道理领悟得十分透彻,于是立刻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便准备去拾柴禾。可正欲走时,却觉着哪里不妥,而后又转身定了定,悄然走到化羽身边,脱下自己的薄衫轻手轻脚地给他披上,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 以前只在书上、电视上见过钻木取火,此番来到古代,倒是学到了一项新技能。花离头一次做这种事,还有些紧张,生怕会失败,不过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将火生起来了。忙活了半天,可把花离给累坏了,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里,抹去额头的几颗汗珠,便蹲到化羽边上,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你看我还是没你想的那么没用吧?” 说着玩笑话,火光朦胧了清冷容颜,她的心,竟有一丝隐动。 轻松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花离凝视着他光洁的脸上,那浓眉间难得的舒心,静静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 明月映出了她眼中千万愁…… 乱了她的心…… “苏晨,你真的忘记我了吗?你怎么能不认得我呢?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你还没娶我呢……” 不觉眸中隐隐泪花,却知心中凄清感伤。 花离此刻终于明白那个听得耳朵都起茧的道理——只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之前无论她多少次与苏晨吵架,多少次与他分开,她从未有过害怕的感觉,最多伤心两日,苏晨总会回到她身边。可如今,却不一样了。到底是与他相隔千年,还是与他近在咫尺?但即便是后者,他记忆中没有“花离”这个人,又与前者有何区别呢? 正因如此,即便是死缠烂打,被化羽所嫌弃,花离也打定主意要跟着他,寄希望于他就是苏晨,不认她,是因为有苦衷。是坚持呢,还是安慰自己呢?花离不清楚,也不愿去明白……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失去眼前这个人,失去了,便又变成这陌生世界中的一只游魂。 夜风阴冷,花离不由得紧了紧身子,也将她胡乱飘忽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于是从化羽身边起开,靠近了些火堆。为了让化羽睡一个安稳觉,花离也不打算半夜将他叫起来换班了,反正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 这夜说漫长,却短暂。花离记忆中的画面如同卷轴般展开,曾经与苏晨在一起的日子,他说过的话,那时甜蜜,此刻刺痛着她的心。 …… 当发觉眼睛不适时,天已经蒙蒙亮,眼角泪痕也干了。花离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用力揉了揉眼睛,朝天长舒了一口气。转眼瞧了瞧化羽,看他仍睡得安稳。唇角不禁扬起一丝欣慰,花离微怔,不知自己为何会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每当为思索而不得果苦苦烦恼时,通常都是饥饿的肚子使她定下心神。这会儿肚子果然传来一阵“咕咕咕咕…花离吧唧了两下嘴巴,是觉得该进食了—— 该吃肉了。 因为化羽急着赶路,根本没把吃饭休息这些事放在心上,这深山老林的,即便有钱也花不出去,便只偶尔吃两个野果子。花离自然也就跟着化羽受罪,可仅仅是果子哪里能满足她一只肉食动物的肠胃?吃了足足两日,已经到极限了,吃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砰碰……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8章 山鸡 明明见过有山鸡出没,每次花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哈巴子流了一地,可化羽总是无动于衷,就当没看见。他明摆着故意为之,弄得花离也不好意思开口,便只好忍着,眼睁睁看着山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但忍耐也是又限度的。趁化羽还未醒,暂时会“乖乖”待在这里,花离决定自己动手,前去捉鸡。 …… 梦中曲苑牡丹正盛,花中有一女子,她身披缕金云烟飞凤褂,一头青丝绾凤钗,拈花一笑回眸生媚,那双远山黛眉下仿佛天上掉落两颗明星,忽闪着,牵动人心。 眼角不禁微弯,欲走上前去将她轻搂至怀中,岂料突闻一声雷鸣,霎时天色大变,眼前的她身子一斜,猛地倒了下去…… “锦儿!”化羽猛然惊醒,不由得舒了口气。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可纵然如此,化羽心中也轻松不了多少,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梦,它是预兆,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他明白,灵锦留给自己时间不多了…… 方才还担心花离发现自己的异样,可环顾了四周,却没见着花离,心里不免产生一丝困惑,“难不成她已经走了?”化羽心想她或许是吃不了苦,终于放弃跟随自己了。“走了也好。”他现在没有心思去考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花离的不见。 起身时,掉落了一件浅黄云雾薄衫,化羽微怔,俯身将其拾起,他记得这是花离的衣服。正皱眉不解时,却又听见了那个欢乐的声音—— “诶?你醒啦!睡得怎么样?” “你没……”本想问“你没走吗?”,可刹那间又觉着有所不妥,便没问出口。 “嗯?”见化羽欲言又止,花离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化羽顿了顿,对于眼前这个像从土里爬出来的人,又添不解,“你做什么去了,弄成这副狼狈模样?” “你猜。”花离嘻嘻笑道,眉毛欢跃地跳动了几下。 化羽目光微沉,花离一下就怂了,生怕他不理人立马转身走掉,赶紧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他跟前,从背后提出一只山鸡来。 一只鸡脑袋突然凑到自己面前,化羽一愣,微微偏头,见花离正一脸骄傲模样欢喜地傻笑着…… 这下不用猜了。不过化羽仍然不知花离此举为何。 “这是何意?” “何意?”化羽这一问,倒问得她摸不着头脑,理所当然道,“烧鸡吃啊!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 “你是要我来?” “嗯!我都费力把鸡抓回来了,你弄一下应该不麻烦吧?”花离以为化羽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是因为不想在吃上面耽搁时间,但这鸡是她在地上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今天不吃到肉她决不罢休。不过…… 化羽的回答却令花离瞠目结舌—— “可我不会弄。”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花离尝试问道:“你说……啥?” “我说,我不会弄。” “花离嘴角微微抽搐着,笑容僵硬无比。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令她无言以对,哭笑不得的结局…… “不,不是……我看电视上演的,书上写的,你们古代人不都会弄这个吗?”说着说着,一时激动,花离一下抬手将山鸡举得老高,感觉它此时好像正与化羽四目相对…… 面对山鸡圆溜溜的两只眼睛,化羽脖子都僵硬了,厌恶地赶紧退了一步。“怎么弄?” “就几根木棍子架起来,然后生火烤啊!” “没见过,我不会。”如此山野村夫的做法,从小深居王宫锦衣玉食的他哪里会弄? “你不会……那……”花离想说自己来吧,又有些犹豫,便显得着急起来,“那我也不会啊!怎么办?不可能要我把它放了吧!?” “如此甚好。” 话音未落,化羽身子一偏,便绕过山鸡往前走了。“不,不是……”花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化羽逐渐走远,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甘心放弃鸡,更不可能不跟上去,“诶~化羽!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别走啊!我想吃鸡啊!” 身后传来花离的声声呼喊,化羽选择充耳不闻,可没走多远,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中拿着的薄衫,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思量过后,又转身往回走去。 见化羽回来了,嘴角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花离又咧嘴笑起来。可待他走到跟前,只将衣服递到自己手里,扔下一句“衣服还你”便再次离开…… 原来是她想多了。化羽怎么看,也不像是肯为了她稍作停留之人。花离暗骂自己天真,没时间再犹豫,既然现在吃不成—— 那她就带着山鸡一同上路! “化羽你慢点儿!等等我!” …… 于是便造成了此刻的情景—— “你为何还带着它?” “什么?” “鸡。” “我舍不得放了它,等一等嘛,总有机会能吃了它。” 化羽: 被一只鸡跟着,化羽总觉着浑身不舒服,便加快了步子,将花离扔在了后面。花离则秉着决不放弃的信念,知道化羽是故意想甩开自己——与山鸡,便三步并作两步,时而小跑几步,勉强能继续跟上化羽…… 约摸过了一刻,路上安安静静的,花离也没再叽叽喳喳,这让化羽有些意外,心里却暗喜,耳根子终于能得一会儿清静。然这念头才刚浮现,便听见一声—— “化羽~”无奈只得轻叹。 没反应。在意料之中。习惯了冷淡,若哪次一喊化羽他便应了,以为那才奇怪,花离又试着喊道:“化羽……化羽……” “我听得到。”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有话快说,花离是听出来了,悄悄吐了吐舌头,试探性地问道:“你去隐山,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这你不用知道。” 花离并没有放弃,试图周旋一下,看能否套点儿东西出来,“我问问而已嘛,再说你又不知道哪座山是隐山,这么走下去,你怎么知道有没有到呢?或许我们走过了也说不定。” 意外的,此言一出,化羽突然驻足转身面对着她,问道:“这两日,你可曾见过山里的村落?” “村落?”花离觉着这问题简直像个笑话,“算了吧,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过,还村落……” “那便是了。” “什么意思?” “我要去一个村落,那个地方就在隐山之中。” “噢~原来是这样啊~” 化羽继续前行,说到这里了,花离看出他没有再多言的意思,便也自觉地闭上嘴巴不再多问,默默地跟着走。 …… 花离将这只鸡攥在手里也有一天了,不仅心里想着总有机会吃它,会有动力一些,路上歇息时,化羽不搭理自己,她还能跟山鸡说说话,倾诉一下怨言……花离都担心再这样下去,真到了能吃鸡的时候,她都会舍不得吃它了—— 那是能毫无怨言,默默倾听自己诉说心情的朋友啊! 不过,花离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看在化羽眼里,他像是受到了侮辱—— 什么叫人不如鸡?况且他还是堂堂人王! 花离还奇怪呢,不知为何化羽今日格外的冷漠,休息时无论自己如何叫他,他总是冷冷瞥一眼,然后立马起身离开。之后花离便再也不敢叫他,比起闲聊,她还是想再多休息一会儿…… 对于出门在外的人,最担心的便是天气,特别是对他们这种风餐露宿之人。花离有这般苦恼,但化羽似乎不怎么在意。临近傍晚,天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花离脸上每落上一滴水,心里便多一分烦躁。在山里遇上糟糕的天气,那之后的路该是有多艰难?更严重的问题是—— “化羽,我们今晚怎么办啊?这样子怎么生火睡觉?”花离脾气上来了,干脆停在一颗树叶较为繁密的大树下不走了,撇嘴表示不满。 “那便不休息了,继续走罢。”还是那么淡然的一句话,好似无论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浮云,无法阻挡他行进。 “怎么可……”见化羽将眼前最大的阻碍说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花离想反驳,却又觉着多言无用,只能将委屈咽进肚子里,又迈出了腿。心想淋雨就淋雨吧,不睡觉也不会死人,只要别跟丢化羽便好。 …… 直到日落西山,雨势不仅没有减小,反而越下越大,花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着到了晚上定会风雨交加。由此不禁忐忑起来,以为继续行进确实不妥,在山里,暴风雨天气本就隐藏着危险,何况是到了夜里。 想说叫住化羽,无论如何都要劝服他停下,找个地方先避一晚。正欲叫他时,却不料化羽竟先开口了—— “今日便不走了罢。” “什么?”花离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看来是天意。” “什么意思啊……”花离喃喃道,看化羽唇角隐隐含笑,遽然心里一凛,又以为自己眼花了…… 一手提着耷拉着脑袋的山鸡,湿淋淋地愣在原地迟迟不敢动作,看来是因为化羽这似笑非笑的“笑容”,受到了惊吓。 直到化羽朝她使了个眼色叫她过去,花离才回过神来,心里依然不安的,慢慢挪动着走了过去。 走到化羽的位置,眼前所见,终使她豁然开朗—— 原来隐隐约约,能见着不远有一处人家。不管是否有人居住,至少不用再淋雨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快走吧!”花离惊喜过头了,不由自主兴奋地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29章 莫名醋意 看花离跑的像是要飞起来的样子,唇角竟不觉微微上扬,化羽并没有在意,只不紧不慢地向其走去。 …… “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花离站在围篱外扯着嗓子喊道,一边伸长脖子往里瞧,希望赶快有人出来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若非如此,便最好是无人居住,他们自行进去避雨也成。 “没人吗?” 听见化羽问道,花离回头瞧了瞧他,摇头道:“不知道,没人回答。” 说来也巧,这话音刚落,便听见木屋里传出了动静。随着一声开门的声音,一个女人撑着一把伞走了出来。女人来到二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请问二位是……” “啊,我们啊……”花离抢着答道,露出一个尴尬地笑容,“我们从外边儿来的,来山里找人的,不巧遇上这么大的雨,所以才想来打扰一下。这位姐姐,不知道……方不方便啊?” “是这样啊,”女人一听他们的来意,一开始的戒备感全然消失,释然笑道,“当然方便,二位请进罢。” “那太谢谢了~” 花离明显已经迫不及待了,女人才将围篱一打开,她便一点都不客气地冲了进去。也不怪她着急,或许再多淋片刻,不仅手中的山鸡快蔫儿了,她自己也忍耐不了了。 与之相反的,化羽道了声“谢谢”,又礼貌地点头示意,方才缓步走了进来。一对比,便显得花离像是一个特别没教养的野丫头。 不过主人家好像也没有不满,反而如花离所愿热情地招呼他们。“二位浑身都湿透了,若你们不嫌弃,我去拿两件衣裳给你们换上罢。” “好啊好啊,湿漉漉的确实不舒服……”花离翘起手指拈了拈与皮肤紧紧贴合的衣服,表情十分不爽,但倏尔想起一个问题,又猛地转头看了一眼化羽,“那他……” 女人领会了花离的意思,即刻打消她的顾虑,“放心罢,我自然不会给这位公子拿姑娘家的衣服。我丈夫日里出去打猎了,估摸着待会儿便该回来了。我们久居山林,粗茶淡饭,长年没有客人来过家里。此番待他回来,还能招待二位吃顿好的。” “这倒不用,”花离这回倒是客气地挥了挥手,心里暗喜黄天不负有心,机会终于来了,一把提起山鸡道,“我带了鸡,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弄一下吧!” 又是那似曾相识的与山鸡四目相对的画面,女人愣了愣,山鸡身上还不断滴着水,简直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见此情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花离笑呵呵道,“它刚洗了个澡……” “噢~好~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女人也随即展开笑颜,“那……鸡还是你先拿着吧,我先去给你们取衣服,待会儿便将它送厨房。”说着,还做了一个“咔擦”的动作,与花离相视一笑,便乐呵呵地进别屋去了。 “哈哈,这姐姐还挺风趣的。”花离自顾喃喃道,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化羽无奈的眼神…… …… 如女主人所言,她的丈夫果然在不久之后便回来了。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提着野兔,身材虽不算高大,但猎人的气质还是有的。初见时,花离还被他锐利的目光所吓到了,不过一开口却发现他与女主人一般,同样是个热情之人。 因此,花离满足地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饭。由于只剩一间屋子,为了不让化羽嫌弃自己,她便自觉地打了地铺,当然化羽也没阻止她,哪怕是做做样子……这让花离很是郁闷…… 本以为这两日过于劳累,今晚会舒舒服服睡个好觉,但事实并非如此。花离此刻翻来覆去睡不着,是因为老惦记着晚饭过后化羽悄悄问女人的话,自己无意间听见了,心里总觉着堵得慌。 化羽是向女人打听隐山,女人也说了翻过这座山,前面便是了。这倒没什么,只是又听化羽提起“花神村”,花离不由得心头一震—— 原来,他是要去花神村。 花离心里不舒服,不仅是因为化羽提及“花神”二字,她曾差点为此丧命,如今对之唯恐避之不及,更不想与之扯上任何关系。再者,令她更为想不过的是,以为化羽一直不肯向自己透露半分他寻找隐山的目的,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便没有追问,但化羽都能向一个刚认识的人打听,却信不过自己……这令花离多少感觉有些难受…… 心里头不是滋味,如何强迫自己入眠呢? 思来想去,花离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唤了化羽一声,“化羽,你睡了吗?” 本准备习惯性地喊三声,谁想化羽此次竟然头一声便应了,“何事?” 听他声音仍然清明,没有一点迷糊,想必也与自己一样是为心事所困扰,因此难以入眠罢,花离心想。 “我想问你一些事。” “问罢。” “不过你先答应我,你不能生气……”花离也奇怪,明明是自己有理,怎么一面对化羽,就先怂了呢?想起在现世,对苏晨也不这样儿啊……莫不是被化羽冰冻三尺的气场给震慑住,从一开始见到他便注定输了? “嗯。” 花离听得出来,这声答应,只是随口应付而已。 “你是不是……要去花神村?” “你偷听我讲话?” “不不不,我没有。”不冷不热的一句反问,却吓得花离都一下子坐了起来,连忙冲着化羽摇头加摆手,定神一看,才发现他压根儿没睁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似的。随即解释道:“我是不小心听见的。” 虽使得花离紧张,但化羽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解释,“没错,我是要去花神村,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去花神村?” 通常这种时候,自己表现得不想继续话题时,花离都会忙称“没什么没什么”,而后笑笑而过。但此次她竟会追问,着实在化羽意料之外。然他也不恼,哪怕再着急,永远都是那副好像事不关己的淡漠,“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你不相信我?”花离的语气头一次变得认真起来,“你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却防着我?” “你想太多了,我向她打听,是因为她长年居住此地,或许了解,又或是听说过一些有关于花神村的事。”化羽也是头一次,对花离说了这么多话……算是在向她解释?花离不禁为此感到惊讶,平时都懒得搭理自己的化羽,竟然会为了自己的一个质问而作出解释,还以为他又会自动忽略,将自己晾在一边…… 依化羽的意思,是将她看作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了?以为与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虽然照之前的经历来看,花离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无知的人,至少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她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偏偏她与花神就有关系,对于化羽,偏偏就是有用的。 “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不知道关于花神村的事呢?”花离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还会存在这个轮到自己向化羽卖关子的时候,嘴角不由得邪恶了…… “你知道什么?”此时化羽还没将花离所言当回事,仍旧悠悠地闭着眼睛,似乎在寻找一片宁静。 正是化羽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态度刺激了花离,本来还想吊一吊化羽胃口,现在却怎么也憋不住了,便一下说了出来:“我就是从花神村出来的,你说我知道什么?”花离说完这话,只觉神清气爽,不自主地昂首挺胸…… 什么?化羽心里一凛,终于肯坐起来认真地看着花离,“此言当真?” 花离用极怪的语气“嗯~”了一声,缓缓点着头。 自然化羽是不肯轻易相信,若说眼前这个女人是花神,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了外貌,她浑身上下无论气质还是谈吐各方面,哪一点不像个山野村妇?别说承袭神力了,连一个白鬼都对付不了,最多也就能抓只鸡,还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然而看花离一副胸有成竹的骄傲模样,化羽又觉着她不像是在撒谎。经过这两日的相处,他虽知道花离是一个不大靠谱儿的人,但也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想跟随自己。一路上花离虽然话多,也特别容易无聊,但从不随意开玩笑,尤其是涉及到化羽的,生怕他不理人,因此总是顾忌着。 如此考虑之后,化羽决定再试探一下花离,看她是否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不觉稍显期待地问道:“那你可知道——神族幺女?” “神族幺女?嗯……” 见花离有所困惑,化羽便失了兴趣,以为她是真的在瞎说了。可正准备躺下时,却被花离的一语惊人给定住了神—— “你是说星月吗?” “星月?”化羽双眉微蹙,像是疑问。 “是啊,她就是神族幺女。”花离此刻还没多想什么,既然化羽这样问,她又恰好知道,便自然说道。 “她在哪儿,快带我去找她。”化羽终于不再漠然,眸中静湖起了一缕波澜。 “原来你是要找她啊,”花离一得知这点,忽然垮下脸来,提起星月,她确实没什么好脸色,便不肯应声。 “你快告诉我她在哪儿啊。” “ 然而,这次却半晌没有回应。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0章 半夜出逃 花离本就心情不好,见化羽竟为了星月露出一丝焦虑,便愈发不舒服了,整个人仿佛瞬间跌至谷底,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便控制不住语气,有些闹别扭似的,“她在哪儿,我怎么知道!?”话音未落,竟赌气一掀被子,迅速穿上鞋便开门出去了,走到门口时,却不忘撂下一句:“她之前就下山了,至于回没回去我也不知道,你要去找她就去吧,我不跟你一路了。”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分明是气话,口不对心,她哪里希望化羽就真的扔下自己不管去找星月呢? 可万一化羽照做了怎么办?才出来没一会儿花离便后悔了,想到这一点,便心急如焚,喃喃道:“糟了,他本来就想甩掉我,我这么说,他指不定有多高兴!花离啊花离,你是猪脑子吗!?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吗!” 倏尔夜风吹来,鼻头一酸——“阿嚏!” “哎,算了吧……”花离心念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觉着还是厚着脸皮回屋里去罢,毕竟—— 这外头也怪冷的。 …… 花离缩手缩脚地进了屋子,本来还苦恼要怎么面对化羽,要说些什么才能不显得尴尬,谁知进来之后发现化羽已经睡着了。这样也好,花离心想,那便先睡个安稳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可花离刚睡下,却发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翻个身仔细瞧着化羽,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他的睡相不对劲—— 化羽一直都仪态端庄,怎么会趴着睡觉,一只手还耷拉在床沿外? “这画风明显不对啊……”花离犯着嘀咕,稍微一经思考,愈发觉着不妙。霎时心里便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手脚并用爬到化羽床边,伸手摇他,边低声唤着:“化羽,化羽?醒醒,喂,醒醒……” 化羽是一个十分谨慎之人,不可能如此叫他都叫不醒,感受到身边潜伏的危险,花离此刻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将手指伸出去,还好感受到了化羽的呼吸,令她松了口气。 不知道到底是进了贼窝还是化羽本身的问题,花离之所以会如此纠结,是因为想到若化羽是被下了药,那她怎么会一点儿事没有?不过无论是怎样,花离以为现在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可要她带上昏迷的化羽出去,恐怕没走到门口便会被抓回来,因此,花离还想再试试,看能否将化羽叫醒。 于是双手捧着他的脸,一个劲儿摇啊摇…… 没想到还真见效了! 化羽睁眼的刹那,双目空然呆滞,将花离刚浮上嘴角的兴奋给吓了回去—— 这眼神,好似在哪里见过。 …… 猛然想起那时在街上遇见那几个人时,他们被摄魂的模样……花离浑身一颤。眼看化羽像人偶一般起身就要下床,花离急忙制止他,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凝视着他的双眸道:“化羽,你看着我,我是花离离,你认得我吗?快醒醒~快醒过来~” 果然同之前一样,被花离这么一喊,灰暗的眸子亮起一丝光亮,不过却是一瞬间,又黯淡下去。花离确信自己猜测得不错,化羽是被摄魂了。既然如此,她便有把握能将他唤醒。于是沉下气来耐心地与化羽说话,虽然敌人随时可能来犯,但这种时候越慌乱越不成事,花离在危急时刻,还是不会像平时那般看起来不靠谱。 不枉她一番苦心,良久,化羽终于恢复了神志。 兴奋之余,花离不忘压低了声音,“你终于醒了!快,我们快离开这里!” “怎么……” 化羽此刻还有些晕头转向,尚未明白花离如此着急是为何。 “啧~”花离也来不及解释,但她也知道化羽断然不会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做出行动,于是只得简单说明了一下,“这家人不是好人,他们要害我们,趁他们还没开始行动,我们快走吧!” 花离的样子不像是说的玩笑话,化羽暂决定且信她一次,便如她所言,二人悄悄从窗户逃走了…… 成功逃出一段距离后,花离拍了拍胸脯放松了下紧张的心,安慰似的自语道:“他们应该不会追来吧……” 化羽若是同她一样自我安慰,大可附和一句,不过他偏偏是一个十分理智之人,甚至理智过头了。心里觉着花离很傻,事实明明摆在眼前,即便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当那家人发现他们不见了,哪有不追的道理?因此理所当然地应了句—— “怎么可能。” 那感觉简直是一盆冷水扣自己头上,花离没好气地偷偷翻了个白眼。 化羽依旧走在前边儿,可走着走着却想起一件事儿,心里忍不住发笑,脸上却得忍着,突然驻足转身看向花离,故作不解道:“你不是说,你不跟我一路了么?怎么还跟着我?” “我,我这……”花离顿时语塞,果然很难拉下脸来,不过一想到他们此刻的处境,倒让她灵光一现,找到个借口,“这不是遇到危险了嘛,我俩在一块儿还能互相照应嘛!诶~哎,别说这些废话了,快走快走吧!”说着花离便上前两步忙推着化羽往前走…… 化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分明没什么好笑的事情发生。他也并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对花离厚脸皮这一点,不像最开始那般无奈,甚至讨厌,不知不觉中,如今竟觉着有那么几分不寻常的可爱…… 或许是相处下来,化羽发现花离这个人的确是真性情,不矫揉造作,与他身边的那些女人确实千差万别,一心想跟着他,也并不是像自己所猜测的那般是另有所图。因此,才稍微对花离敞开了心扉罢。不由自主地,与她在一块儿时,也变得容易笑了…… 夜间行进,危机四伏。当然在花离眼中,这些“危机”并非深山里的豺狼虎豹,而是那些个坑坑洼洼,或是猎人设下的陷阱……听花离一本正经振振有词地说起来,化羽扶额表示无奈,虽然告诉了她自己对付两个魔物还是绰绰有余,但她总是提心吊胆的不肯安下心来…… 不过花离这张嘴确实霸道,凭着这个令人无法言驳的理由,竟真说服了化羽随她一起找了个山洞隐蔽起来—— “你说这乌漆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要是踩进哪个陷阱里了,那不是给自己下了套等着敌人发现我们吗?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还是找个山洞先躲一晚吧……” 化羽实在是拗不过花离,便随了她的意。 …… 这不,到了山洞里,化羽终于忍不住好奇,向花离发问了,“我说——你好歹也是花神,传言花神乃神族后裔,承袭了无边神力,是人间的守护神,可你怎么一见到魔物,却只会躲呢?” 没料到化羽突然问到如此犀利的问题,花离心里一咯噔,脑子开始迅速飞转思考对策。她总不可能实话实说,说自己是穿越而来,并不知自己到底是何身份,那样便与之前对化羽所言自相矛盾了。但她同样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一现象,说是本能反应?恐怕也蒙混不过去……思量之下,花离忽然灵机一动,想到平时看的电视剧里的惯用手法,暗暗打了个响指,偷笑一声明朗着声音道:“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身怀一个秘密!” 化羽浓眉一挑,不为疑惑,而为花离这夸张的,神秘兮兮的可笑表情。 花离瞧化羽的眼神好像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于是故作神秘地盘腿坐到化羽面前,清了清嗓子,做作的咳嗽了一声,“我吧……从出生就被我妈封印了神力!”倏尔又直起身子微微往后一仰,双手一拍大腿,“到现在还没觉醒呢!” 她仿佛看到了化羽额前浮现几条黑线…… “你妈——是— “我妈?我妈就是我…妈”字未出口,花离猛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地敲了下自子脑门儿,又嘿嘿解释道,“就是我娘啦~呵呵~呵呵~”说着又放开腿,极不自然地往外挪动,想要离化羽远一点儿,免得被他发现自己一脸大写的尴尬。 化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觉着花离说话不着边际,甚至神神叨叨的,便也不打算追问下去,紧了紧身子,自顾靠着墙壁闭目休息了…… 当然花离此刻不知道,日后当她得知自己今日的“胡编乱造”竟然属实,那时她濒临崩溃又心存侥幸的心情,是怎么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觉。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花离双手抱腿,下巴戳在膝盖间,略感无聊,便想找些话来说,于是僵硬地动了动嘴巴,“不过你今天也挺奇怪的啊,这两天你对我说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多,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啊?还是……”想到这里,花离不禁娇叱一笑,心里乐开了花儿似的,“还是你开始接受我了呀?”话一出口,竟还像个小姑娘一般羞涩地将头埋进膝盖里,迟迟不肯抬起来…… 然而结果是—— 羞涩了半天没等到回应。 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花离暗骂,一秒破功,瞬间抬起头来看向化羽,黑脸道:“喂,我都娇羞到这种恶心的地步了,你哼都不哼一声,合适吗?” 化羽仍旧闭目养神,微微动了动嘴皮子:“你自己都说恶心了,我还搭理你做什么?” “你!”花离禁不起刺激伸手怒指,却不知如何应对的好,只得愤愤将食指换成中指,闷哼一声,“哼,你这个人简直没办法沟通!”说完又将屁股往外挪了一寸……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1章 噬心 化羽没再说话了,花离也不想一张热脸直往人家冷屁股上贴,不爽地小声嘀咕了几句,多半是骂人的话。谁知正当她准备埋头睡觉时,余光瞄见化羽脸上,表情好似有了些许变化,定神一看,虽然细微,却不难发现他微蹙的眉间流露着一丝痛苦。猛地心颤,花离赶紧起身过去,双手抚上化他肩膀心急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化羽没有回答,是想忍一忍,看能否将一时的不适之感压下去。但尝试了一番后,不适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令其难以承受。化羽不肯开口,情势却又一直恶化,花离除了更加着急,便只能反复问化羽到底哪里不舒服。 直到他终于忍受不了了,遽然抬起左手,紧紧攥住左胸口前的衣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很快便失了规律,变得紊乱。 “你到底怎么了?胸口疼吗?你倒是告诉我啊!”话虽是这么问,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花离自知就算化羽告诉她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化羽便是知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情况,才想省些力气罢了。 “是不是中毒了?”花离喃喃道,顾不得那么多,也不管化羽愿不愿意,立马几下扒开化羽的衣领,露出了他如雪般透白光滑的胸口…… 要是在平常与苏晨搞些暧昧小动作时,面对眼前随心脏微微起伏,弥漫着十足的男性魅力的诱惑,花离铁定会忍不住伸手摸一把。但此时此刻她脑袋里全无那些乌七糟八的念头,一颗心全充斥着对化羽安危的担忧与焦虑,根本无心其他。 可袒露在眼前的肌肤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宛如不被一丝污秽侵染的洁净雪花。花离赶紧将化羽的领口合上,一边疑惑着,化羽脸上的痛苦却越来越深重。留意到他紧握的拳头中渗出一丝鲜血,花离连忙将他的手指掰开握在自己手里,不忍看他为了转移注意力而给自己另外施加痛苦。 “化羽,你到底怎么了?” “如果是中毒,为什么我会没事?” “ 化羽紧咬着牙关,不会回应花离任何一句话。除了陪在化羽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她别无他法…… 没人清楚花离此刻心里有多害怕,害怕化羽一直这般痛苦下去,直到某个时刻突然失去气息,而束手无策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不要……”想到这里,花离浑身一颤,整个人不由得缩进化羽怀里,一手紧握住他,一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见证死亡的过程了,那种精神的煎熬实在令她难以承受,况且眼前之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失去的,她无法想象,也确信自己接受不了他的死…… …… 幸运的是,在经过了约摸一个时辰的痛苦挣扎之后,化羽逐渐平静了下来。花离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得以放松了些,由于高度紧张太久,从化羽怀中起来时竟感到有些无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同他一样,已是汗水浸透了衣襟。 见化羽微微睁开了眼睛,花离激动难掩,原本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晶莹,此刻却忍不住哭腔,“你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吗?” “你,为何哭了?”化羽问得平静,却不料惹来一阵哭啼…… “你说我为什么!?你吓死我了!我问你什么你都不回答我!我还以为你要死了!”花离愈发抑制不住情绪,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难受得不行,以至于瞬间泪如泉涌,倒使化羽一惊,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在书上见过那些说女人哭泣时的文字,却没见过描写像花离这般哭起来跟嚎似的,若同那些掩面而泣梨花带雨的含蓄相比较,觉化羽着花离这种哭法,称之为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倒更像是——哭丧?“啧,”化羽不禁浑身一颤,为自己不吉利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行了,别哭了,我又没死。” 听了这话,花离心里好受点儿了,但还是止不住一抽一抽的。 化羽想起上一次的事情,至今心有余悸,不由得提了提嗓子,“够了,你这人怎么哭起来没完没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花离呜咽着,委屈的小表情简直与之前一模一样,抽抽道:“你这人怎……呜额……怎么……这么没有……呜额……没有人情味儿……呜额……啊? 化羽故技重施,打算不理她,觉着只要自己不作回应,花离过不了多久就消停了…… 事实果真如此。 花离没想到,化羽与自己相处短短两日,便将她的性子摸得如此透彻,甚至总结出了治她“哭功”的办法。要知道这个办法可是苏晨与她斗智斗勇,经过了三年苦战才得出的经验……这么一看,刹那间又觉得化羽与苏晨不大相像了…… 的确,他们之间有诸多差别,花离不是没有发觉,而是她每每感受到时,一瞬的怀疑之后便会自动选择忽略。其中缘由,已经不言而喻了罢。 “我发觉你这人心忒狠了。”花离啧啧两声,以一副长者的姿态做了一个“要不得”的手势。 因花离之言,化羽心底淌过一丝苦涩,不禁自顾喃喃感慨道:“不狠,何以坐稳这个位置……”抬眼见着花离一副错愕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言了,不过也没想太多,打算就这么过去了,不料花离却认真起来。 她怎能不认真呢?分明是自己无心之言,没想到意外中伤了化羽,捕捉到他眸子里稍纵即逝的悲伤,花离便内疚不已,于是连忙解释道:“哎呀我开玩笑而已,你别忘心里去,就当我胡说八道。” 化羽不作声,只是不想继续这个无所谓的话题,给花离看了去,却以为他不接受自己的解释,便更加慌了,又着急道:“我说真的,你如果真的是一个狠心的人,我早就不知道被抛弃在哪个山沟里了!你身手那么好,如果真的嫌我烦,不想带我的话,我这种双腿无力一步喊累三步喊饿的人,哪儿能跟你到这里?” 这话一说完,花离一愣,总觉哪里不对劲呢,听着怪不舒服的…… 化羽微怔,一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心里虽一直想着携花离上路麻烦,但每每当她跟不上了,自己却在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等她。二是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大大咧咧性子的花离,心思竟这般细腻,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想法,倒是被她看出来了。 不过花离一席话却引起化羽深思——难道,他真的不了解自己?化羽从未考虑过自己会存在这个问题。身为王,他向来只知道应该严谨,冷漠,甚至狠心,否则将在处处潜伏危机的前路上摔跟头。久而久之,也就不记得本心为何了…… “不,不会。”化羽心念道,凝眸看向花离,他的结论是,眼前这个只与自己相处了短短两日之人是不会比他更了解自己的。 “诶,不过话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花离好奇地问道。其实从听见化羽自言自语开始,她便冒出了这个念头,只是忍了忍没问出来,忍到现在果然憋不住了。听化羽说“这个位置”,花离心想一定是个当官儿的,并且官职不小…… “我怕说出来,你会吓着。” “切,得了吧,”花离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摆了摆手道,“你就算告诉我你是皇帝老子,我也不会被吓着。”嘴上虽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 我家晨儿才没那么大能耐,在古代还能找个皇帝来当当,他顶多就是个咖啡店的小老板。 听此言,化羽暗暗不解,没再说话。 花离还算是一个挺会察言观色之人,见化羽的样子像是不愿透露,便也就作罢,不再死缠着不放了。于是回到正题上来,正经问道:“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那么痛苦?” “是噬心。”化羽言语淡然,仿佛适才受其之痛的人不是他。 “噬心?是毒药么?” “不是,”化羽微垂眼睑,侧了侧头看向洒落洞口的月光,眸子覆上一层清冷,“若我没记错的话,有人曾与我说过,噬心乃鬼族的两大秘技之一,中噬心者,心如万蚁啃噬,痛苦至极,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直到身体再无法承受为止。” “那不就是……”花离顿了顿,十分不愿道出那两个字,死……了?” 化羽微微点了下头,相比起花离的焦躁,他倒显得无所谓,仍旧不紧不慢道:“与噬心一般,鬼族的另一秘技,你也已经见过了。” “我见过了?”花离陷入了回忆之中——“你是何人?竟能破解我们白鬼的摄魂?想起那时被如此问到,花离豁然开朗,“是摄魂吗?” “不错。” 花离能破解摄魂,这也是化羽相信她是花神的唯一理由。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什么鬼啊,神啊,魔的……根本没按照人类发展史来……花离想到这些东西脑袋都大了,觉着她这穿越穿得也太不靠谱儿了,看书里人家穿的,一般穿到皇宫里去,或者哪个王爷府里,然后经过一系列宫斗宅斗最终飞上枝头……哪像她这般穿到一个莫名其妙的“花神村”,接着便开始了“玩儿命”之旅…… “有我这么到哪儿都被追杀的倒霉女主角吗!?” 化羽听不明白花离在嘀咕什么,只觉得这姑娘恐怕不是简单地言行举止异于常人,好像还有些神秘,似乎知晓很多他都没听过的事。比如,“皇帝老子”……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2章 身负重任 不仅如此,她奇怪之处,还在于很多常识一般的东西,她竟会不知。比如,化羽之名…… “那怎么办?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嗯?” “我说噬心啊,不是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发作吗?既然我能破解摄魂,那照理说我也可以对付噬心啊,我应该怎么做?” “你才是花神。”化羽的意思是,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如何破解? 花离长叹一声,想来,破解摄魂也是她误打误撞成功的,她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更加不明白如何使用这副身躯的力量,又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何种能力。 就这样不知所措的待到了…… 天将亮未亮…… “走罢。”化羽轻声道。 “去哪儿?” “去花神村。” “可那两个人是白鬼,他们怎么会知道花神村在哪儿,肯定是骗你的,我还被他们的王抓去过问路……” 化羽转眼向花离投来一种疑惑的目光,那样子像是在问“所以你在我身边只是一个摆设? 花离自然是看懂了,只是一时间不知作何解释,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哎走吧走吧!”边说着挽过化羽的胳膊就往外走,心想不管找不找得到花神村,总是要先离开这里才行。 化羽不自然地低眉瞧了一眼花离挽住自己的手,岂料她表现得理所当然,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这算个事儿,如此一来,化羽也不好说什么了。知道花离多半是担心他身子虚弱,所以才扶着自己,他若是说什么,倒显得是自己多想了。 路上,花离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很多问题—— “化羽,白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他们真的是鬼吗?” “他们是魔。” “噢~那为什么叫白鬼啊?是不是还有黑鬼?” “不错。” “什么!?我乱蒙的……” “之所以被称为白鬼,是因为……” …… 这次对话后,两人都觉着特别吃惊。化羽是惊讶花离竟然不知道这些连三岁小孩儿都明白的事情。而花离却是受宠若惊,平时惜字如金的化羽,居然能如此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这些在他们这个世界的人眼里等同于“弱智”的问题。 …… 木屋里,男人与女人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眼,第一反应是跑去看隔壁屋里的情况,见化羽与花离都不见了,两人的情绪没有明显变化。只是女人忧心忡忡地问了句:“你说,他们是否按照我们的计划,这会儿已经走到鬼王殿去了?” 男人深吸了一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不安,“但愿罢,不然,可有你我的苦头吃了。” “你们也知道!” 一听见这个稚嫩又阴气深重的声音,两人吓得双腿直哆嗦,习惯性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忙磕头,边喊着:“属下知罪,属下知罪,请主上饶命,饶命啊……” 一袭白衣忽隐忽现,渐渐地,显出了鬼萝的身影,随之而至的,是幽幽的令人发憷的质问:“你们给我的人呢?” “这……”二人都结结巴巴的,不敢作答。女人心想横竖都是受罚,倒不如解释一番,或许还能争取到机会,于是狠下决心壮起胆子答道:“主上,我们确实给化羽,还有他身边儿那个姑娘都施了摄魂,照理说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走到鬼王殿了……” “你的意思是我作怪,非找你们要人咯?”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女人重重一磕头,放到地上便不敢再抬起来,畏畏缩缩还想再解释解释,“只是我们……我们附在人身上,也顶多只能多撑个一时半会儿,夜里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属下……属下确实不知……” “我大老远从鬼王殿过来,就为了听你在这儿说‘不知道’?” “属下不敢!”这下感觉女人恨不得将头磕破了。 见势不妙,男人眼珠子一转想到一点,希望能稳住鬼萝,便急忙道:“主上,就算他们破解了摄魂也没关系,我们还给他们下了噬心,他们应该跑不远。” 听此言,鬼萝半眯起眼睛,圆润的小脸儿像极了一只发懒的猫,不见半点儿杀气。说来也好笑,竟不需要任何伪装,她的外表完美地掩饰了邪恶的内心。 “你们还要在这人皮底下套多久?我看着便烦。” “是是是,属下即刻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两道白光一闪,眨眼间,屋子里便变了情形,多出两个白影,一男一女睡得死猪般的趴在地上…… 鬼萝瞄了地上的两人一眼,满不在乎地撂下一句“这两个人,不用醒过来了”,语毕,便打了个转儿,飘出了屋子…… …… 此时距离日出东山也有一阵了,可每当见着太阳往上爬了一点儿,花离心里便紧张一分。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偏偏在人紧张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分明即将承受噬心之痛的人是化羽,但相比之下,花离明显紧张得多,甚至怕得要死。估摸着时候将至,她更是不由得将化羽的袖子攥得死死的,手心止不住出汗…… 最后竟弄成还得化羽来关心她,转眼瞧见她额角几滴汗珠,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直出汗呢?” “没~没什么,”花离连连摇头,勉强扯起一个难看得要死的笑容,“我就是有点儿怕。” “怕什么”三字还未问出口,却被花离突然之举一惊—— 花离松开化羽的胳膊,转而握住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生怕弄丢似的。“没什么,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嗯?”这话听得化羽一头雾水。 花离驻足,一步转到化羽面前,眸子里迸射出坚定的目光,一脸严肃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与花离四目相对,良久,眼前的迷雾霎时散开,化羽总算是明白她此言此举是为何了,倒被花离弄得哭笑不得…… 他自己都还没觉着有什么呢,她却已经提心吊胆到这般地步了。觉着无奈之余,不觉心间隐隐一丝感动。 玉落衣恢复得比妙颜预期快了许多,惊喜之余,妙颜心中不免多了一分疑虑,想到那时玉落衣从天而降的情形,便愈发觉着她并非普通人。见玉落衣悠哉悠哉地品着她给泡的养元茶,不时发出“啧啧”两声赞叹,在一旁捯饬药草的妙颜,因为心里千丝万缕的疑问总要走神,终于耐不住好奇心放下草药,一声不吭地坐到了玉落衣对面。 玉落衣开始还未察觉,可倏尔抬眼见着妙颜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得一愣神,接着轻放茶杯问道:“怎么了?你为何这副表情啊?” “落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罢。”玉落衣不以为意地笑道,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你那个时候……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啊?” “噗,”幸好及时憋住,没一口茶给吐回去,玉落衣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趁这点儿空子脑子一转,赶紧编了个谎话,“你眼花了吧,我这么大个人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我被人追杀至此,一定是你之前没注意,突然看见路上有个人,这才出现的错觉罢!” “是么?” “嗯——嗯——”玉落衣连忙点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妙颜仔细琢磨了下,相比起自己所见以及各种不着边际的猜测,倒觉着玉落衣之言靠谱儿得多。 …… 玉落衣觉得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向妙颜辞行,岂料这话一说出口,妙颜却不让她走。在妙颜看来,她行医多年,没见过重伤到玉落衣这般地步,这么快便痊愈的。因此,纵然玉落衣坚称自己已经没事了,但妙颜还是不放心,但凡经她医治的病人,不将其医治痊愈,她是不会让人离开的。这也算是妙颜如此好脾气一个人,唯一固执的地方。若病人不听她的话,她甚至会摆出教育小孩子的姿态立马黑下脸来。 玉落衣便成功将妙颜惹恼了。 “妙颜,我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了。” “不行。” “我是真的还有事要办,不能在此停留了。” “没得商量。” “妙颜…好了,”妙颜直接拦口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至少也得乖乖在这里再待一日,待我明日看看你身子的情况之后再说。” “我……”玉落衣还想再争取一下,然话未出口,妙颜理都不理她,自顾起身准备出门,“我出去采药,你好好在家里呆着。” 既然妙颜出去了,那她要溜走岂不易如反掌?玉落衣心想,还没来得及偷乐,却又见刚踏出门槛的妙颜返身回来,特意“嘱咐”了一句:“你若敢趁我不在偷偷溜走,那你剩下的药,便由我吃了,你看着办吧。”语毕,扬起一个怪瘆人的笑容,转身大步出去了,留下玉落衣怔怔的愣在椅子上—— 她“高明”的计划,就这样胎死腹中了。 …… 飞云原本在附近转悠了许久,但一直未察觉到玉落衣的气息。玉落衣虽然深受重伤,但同时自己的血妖之气也微弱至极,因此不易被察觉,这也是她能够稍微安心地住在妙颜家里的原因。飞云找不到玉落衣,便不打算久久纠缠下去,毕竟知道自己身负重任,经过这一番折腾,又重新踏上了寻找化羽的路。他心里却是愈发七上八下了,忍不住担忧,生怕化羽出了什么差错,若真如此,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且不说老天不饶他,他能否有命过了自己师父那关都是个未知。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3章 三个人一台戏 飞云走得急,途经一断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声音,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估摸着大概是风声。可没走几步,那声音愈发明显,逐渐回绕耳边。飞云心里一紧,驻足定神一听,原来是从崖下传来的救命声。 即刻跑到崖边低头一看,果真有一女子悬挂崖壁,只见她一手死死扣住崖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头,一手紧紧握住一株绿油油的像草似的植物护在胸前。情势危急,飞云看她再有片刻便该支撑不住了,于是二话不说飞身而下,看准时机搂过她的腰,一个旋步轻盈地跃上断崖。 “是你!?”看清女子面容的刹那,飞云不由得惊叹一声。 脚刚一沾地,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妙颜承受不住,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 “诶~”飞云连忙蹲下扶住她,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妙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多谢公子相救。”忽然意识到方才飞云惊讶之言,一丝不解浮现眉间,便轻声问道:“难道公子与我曾经见过么?” 被这么一问,飞云还犯迷糊了,心想他总不会认错人的,“姑娘忘了?就在前日,在下曾向姑娘打听过一个人。” “是么?”妙颜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丝歉意,“我不记得了……” “无妨,”飞云安慰似的笑道,转而看向妙颜的脚腕,脸上又即刻布满了忧虑,“姑娘伤得很重,在下带姑娘下山去寻个大夫看看罢。” “不用了,劳烦公子送我回去便好。” “这怎么行?依姑娘这伤势,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没事~”妙颜连忙打断飞云,忍着疼痛强颜欢笑道,“我自己便是医女,哪里还需要看大夫,公子若担心我的伤势,便依我所言,快送我回家罢。” 飞云本以为妙颜是胡说的,可感受到她身上清淡的一缕幽幽药草香时,便毫不怀疑地信了。于是背上妙颜,按她所指的路走。 飞云看着虽不算强壮,但妙颜趴在他背上时,却感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坚实,令她觉得—— 很可靠,很温暖。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两人这还算陌生人,就做出如此亲近的举动,不免有些难为情。路上你不言我不语,气氛便显得愈发令人浑身不适了。为了缓解尴尬,飞云主动找了些话来说—— “姑娘,你一个女子,为何会到断崖那般危险的地方去呢?” 想起她心爱的宝贝儿,难掩心中那一股骄傲劲儿,妙颜将飞云眼中那株绿油油似草非草的东西递给他看了一眼,灿然笑道:“为了这个。” 飞云显然无法理解,惊讶道:“就为了一根草,至于搭上性命吗?” “这话我便不爱听了,什么叫‘就为了一根草’啊?这个可是仅次于降尘草的宝贝儿,珍贵得很呢!”妙颜依旧沉浸在观赏她那宝贝儿的欢喜中…… “那姑娘你——岂不是经常做这些危险之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姑娘的家人不担心么?” “我没有家人啊,”妙颜一说完,立马就自己否定道,“不,以前是我师父,从我记事起,便与师父住在这山林中,整日钻研草药,偶尔下山行医……不过他老人家已经归西多年了。现在……硬要说有的话,那便是我的医书,还有宝贝儿们了。” 听妙颜云淡风轻地说着她的身世,飞云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感伤,或许是因为感同身受罢,自己与她不同的,不过也就是她学医,自己学武而已。“姑娘你一个弱女子,独居深山难道就不怕么?” “习惯了便好,若是不住在深山里,哪儿有机会接触到那么多药草啊……”妙颜最后满足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宝贝儿,将它小心翼翼收进袖口里,才又与飞云闲聊起来,“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呢。” “在下飞云,姑娘就别公子公子地叫在下了,直接称呼在下飞云即可。” “正合我意,”妙颜拍了下飞云肩膀,笑道,“那你也别再叫我姑娘了,听着怪别扭的,叫我妙颜便好。” …… 一路有说有笑的,妙颜竟都一度忘记了伤痛。 直到走到家门口了,一个欢乐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轻快的步子传进耳朵里—— “妙颜,你终于回来啦!” “落衣我给你……”妙颜正打算介绍飞云呢,岂料却见玉落衣脸色突变,好比晴空万里的蓝天霎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妙颜心里开始打鼓,她当然知道玉落衣情绪的变化不是因为见到自己,那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那个人是谁便显而易见了。 妙颜依着心里的揣测,微微偏头瞧了瞧飞云,果然见他脸色与玉落衣一般难看…… 这分明是仇人相见的模样! “飞云,你先放我下来。”妙颜着急下来,生怕两人之间会突然发生什么令她措手不及的事。“你们两个……” 气氛愈发凝重,令人不寒而栗。飞云一放下妙颜,抬手便伸向了青光剑…… 玉落衣自知此刻的她根本不是飞云的对手,伤势未愈,她暗自告诉自己万万不可逞强。若见势不妙,便只好逃走了。 “你今日跑不了了!”语毕,剑芒划破长空,直逼玉落衣胸口时,不想眼前人影一闪,害得飞云急忙收剑,被妙颜吓得不轻。“妙颜,你这是为何!?” 妙颜张开双臂将玉落衣护在身后,直直地盯着飞云,方才面对凌厉剑光,也毫不避闪。“我还想问你呢,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要收了她啊!” “落衣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杀她?” 见妙颜如此维护玉落衣,飞云心急不已,生怕她中了圈套:“她是血妖!妙颜,你定是被她骗了!你快过来!她会伤害你的!” 听此言,妙颜心里一凛,却并不害怕,反倒冷静地转身面向玉落衣,轻言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血妖?” 玉落衣感激妙颜的救命之恩,之所以不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因为担心妙颜害怕。她看得出来妙颜独自一人深居山林,表面上开起来挺开朗的一个女孩儿,其实内心还是孤独的,正因如此,与自己不过短暂相处,便真心将她当作朋友了。玉落衣担心妙颜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更担心她会因为失去一个难得的朋友而伤心失落。 可如今,不得不承认了。玉落衣咬牙点了下头,已经做好接受妙颜与自己决裂的准备。但妙颜接下来的表现,却令她为之错愕。不仅是她,飞云亦是如此。 妙颜又转过身去,没有依飞云之言照做,而是依然挡在玉落衣前面,问道:“那你看,她现在伤害我了么?” 飞云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你说她骗我,她除了没告诉我她的身份,骗我什么了?” 他仍然无言以对。 “是血妖又怎样?魔也有好坏之分,你怎么能够一概而论呢?” “妙颜,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是怎样?你倒是说说看。”妙颜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跟飞云争论到底了。连玉落衣都为她这般魄力所折服……不过这场面看起来是有些奇怪,明明是她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妙颜与飞云对峙…… “我亲眼看见她害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本姑娘害人了!?”未等妙颜开口,玉落衣忍不住上前一步反驳道,她最听不惯飞云张口闭口就说她“害人害人”了。 “还敢狡辩!”说着说着飞云又欲举剑,妙颜见势迅速又将玉落衣挡在后面。 三人这一来一去,倒弄得像在玩儿似的…… “落衣,你老实告诉我,他说的是怎么回事?” “我早已与他解释过了,他偏不信。是那两人欲害我在先,我只不过想给他们一点儿教训,根本没想杀他们。” “噢~”妙颜有所领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却看急了一旁的飞云,连忙打断道:“妙颜,你不可相信她的话!” “怎么就不能相信了?那你倒是说说,落衣把那两人怎么了吗?” “这……若不是我及时出手制止,恐怕……” “那就是没事呗?” 毫无悬念的,飞云又败下阵来。 “你口口声声说落衣恶到至极,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就像现在,她大可以拿我作威胁,但我仍然好端端的站在这儿。飞云,是你偏见太过深重,落衣虽是魔,这却绝对不是她必须受到惩罚的理由。” 妙颜一席话,令飞云终有所思,玉落衣听得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她不仅医术高明,口才也如此好,竟能说动飞云这榆木脑袋肯破天荒地转一下…… 玉落衣发现妙颜的脚伤,便急着抚她进屋去,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谁想刚走进屋里却又发觉身后不对劲。猛地转身一看,果然见着飞云跟在她们身后,一只脚正欲踏进门来。恰好碰上玉落衣的眼神儿,飞云便保持着进门的姿势停在了那里。 “你跟进来做什么?”玉落衣没好气地瞥了飞云一眼。 “我……” “诶~好啦~”妙颜连忙打圆场道,“他救了我,又辛辛苦苦将我送回来,怎么着也得请人家进来喝杯茶吧?” 听此言,飞云向妙颜投去了一个十分感激的目光,转而嘴角挂起一丝得意又看向玉落衣,只见她闷哼一声,拉着一张脸扶着妙颜进里屋上药去了。其实,飞云哪里有时间在这儿耗下去呢?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有些担忧,不放心将一个魔物留在身边的妙颜。因此,他决定再多盯着会儿玉落衣,最好是能等到她离开后自己再走。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4章 不肯察觉的念头 玉落衣跟妙颜在里屋待着,但妙颜根本不需要她搭手,熟练地三两下便上好了药。妙颜觉着将飞云一个人晾在那儿不好,于是连忙又让玉落衣扶着她出去了。玉落衣却心想,飞云若还坐在那儿,那脸皮不知是得有多厚…… 踏出门一见飞云果真还在,便不耐烦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落衣……”妙颜悄悄拉了拉玉落衣袖口,意思是让她别再针对飞云,而后又朝飞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飞云倒是没什么,不禁没觉得尴尬,反而还来劲了,硬要与玉落衣作对似的,“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便什么时候走。” “你要不要脸啊!?” “我还真不要了。” “你!”玉落衣一手“啪”的一声拍得桌上的茶具一震,飞云瞧着茶杯里的茶水荡漾几下……两人目光交错,好似刀剑相碰,眼看就快火花迸射……妙颜及时插到两人中间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俩别瞪来瞪去了,好好说话不行么?” “不行!/不行!”两人异口同声道。妙颜怔怔地眨巴了下眼睛。 …… 诡异的气氛就这么持续了……不知多久…… 妙颜在时还好,两人顶多目光“打架”一下,可她若是离开片刻,那回来再见着两人时便不容乐观了—— 他俩不是在破坏对方喝茶,便是在争抢茶壶…… 以至于造成现在这般碎了一地瓦片的情形。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妙颜,见她嘴角微微抽搐,皆猛然回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乖乖坐了回去,端起茶杯悠然自得地品了一口…… 妙颜赶紧扶了下门,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头有点儿晕…… …… 但玩笑归玩笑,玉落衣时刻谨记着她此番出来的目的,她确实是不能再耽搁了。于是待到夜深时,估摸着妙颜已经睡下了,玉落衣给她留了个字条,便悄悄动身离开了…… 四周皆是漆黑一片,今晚却也难见一缕月光。行至寂静无声的林间,稍微一丝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刺耳。整个人被森寒之气萦绕包裹着,若是普通人,只心理上便是承受不了的。不过周围的一切对玉落衣而言似乎没有丝毫影响,她只管走自己的路,即便眼前是昏黑冥茫,却依旧阻无法对她形成阻碍。 …… “我都已经离开妙颜了,你还想怎样?” 自然,一丝一毫的动静也不能逃过玉落衣的耳朵。从一开始,她便已经感受到飞云的存在,一直未声张,只是不愿再浪费时间与他纠缠下去。本以为飞云跟一会儿便会走,岂料他竟跟到现在,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玉落衣终是忍无可忍,便干脆驻足转身,等着飞云现身。 如此昏暗之下,只当飞云走近了,玉落衣才隐隐看见他的身形。 “这个东西,是不是你掉的?” 闻声,幽幽红光照亮了飞云的面容,他还是那副正经严肃的模样,即便是好心来还东西。 “染血?竟然真的被你捡去了!”玉落衣急忙上前一步将染血拿回来,捧在手心瞧了又瞧,一颗焦急的心终于放下了。抬手拍了飞云肩膀一下,道了句“谢谢你啊~”,乐呵呵地拿着染血当照明转身便要走。 飞云因为她那声“谢谢”一愣神,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奇怪玉落衣怎么就能做到如此洒脱。明明他俩是宿敌,一见面就打,况且自己还将她伤得那么重过,飞云不明白,自己不过还了一颗珠子,玉落衣难道就如此轻易地不计前嫌了? 这让飞云愈发困惑,他之所以跟玉落衣这么久,不仅是因为染血的原因。其实他是想通了妙颜的一番话,觉得有理,因此想为自己之前鲁莽的行为道歉,可正是因为自己之前施加给玉落衣的伤害,才让他拉不下脸来,怎么想怎么觉着别扭,正纠结不知如何开口呢,怎料玉落衣竟这般轻而易举地对他道出了感谢…… 如此,倒令飞云急了,眼看玉落衣要走,便不由自主地叫住了她。 “还有事么?” 不过这叫是叫住了,等话到嘴边时,又不争气地咽下了。 “难不成你又要跟我打么?” “不是。”飞云即刻否认道,然后……又没话说了,暗自叹了口气,他此时对自己着实是十分无奈。 “那是怎样?”玉落衣突然返身走到飞云面前,举起染血放到飞云面前,将他此刻纠结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她看着飞云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不禁觉着奇怪——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于是不解问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对不起!”被如此近距离一激,飞云自己都没想到一个没忍住便这么说出来了,不仅玉落衣听得懵了,他自己也懵了…… 没说出口时纠结不已,好不容易说出来了却立马又后悔了,只因为玉落衣良久未言,飞云愈发觉着难堪,生怕玉落衣将他当傻子,更怕受到嘲讽…… 然玉落衣的反应却又是一个出乎意料。 听得开怀一声笑—— “这下你知道我并非作恶多端了吧?早就跟你说过了,你非不信,还到处追着我跑,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虽听上去似有责怪之意,但玉落衣言语间又带有几分俏皮,想来并没有真的在意。 “是,我承认是我的错,不过……”飞云故意顿了顿,让玉落衣注意到自己的严肃。 “嗯?”玉落衣偏了下脑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显然已经不准备正经地去看待飞云所言了。 “倘若下次让我碰见你有害人之举,我定不会饶你。” “哈哈~” “你别嬉皮笑脸,我可是认真的。” “等你下次见到我再说吧~”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眨眼间玉落衣已经跑出好一段距离了。红光幽幽渐行渐远,飞云不知怎么的,忍不住朝着那一袭红衣大喊道:“一定不能做害人之事啊!” “哈哈~再见了~大木头~” …… 夜复静,声无息。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飞云喃喃道,纵然不见了玉落衣的身影,目光仍朝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对方才自己脑子里所想甚是疑惑—— “不对啊……我怎么好像……是在担心她吗?” 对自己萌生如此奇怪的想法,飞云表示不能理解,也不肯接受。 …… “怎么样,能坚持得住吗?”花离不时便会问化羽一句,他却总说没事,可花离见他嘴皮都咬出血了,不知得有多痛,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噬心之痛,岂能是嘴上说说那般可以承受的?化羽越是忍着,花离便越紧张,一颗心扑通直跳,隐隐作痛时,手心止不住冒冷汗…… 她分明没有中噬心,心竟也会抽痛,可纵使是这一丁点儿不适之感都令她觉得呼吸困难,如此便更加难以想象,化羽此刻承受着何种剧烈的痛苦…… “别走了!”花离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住化羽不让他继续行进。然化羽就是倔得很,硬说自己撑得住,还催促着花离快走。 花离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即便是担心被敌人追上,也不能一味地不要命地逃啊,“你都痛成这样了,还走做什么?”花离这次终于强硬起来,坚决不听化羽的,非拉他到一旁的石头坐下让他休息。 化羽却也不肯依,刚坐下又准备起身,不料被花离按下,只得费力地劝她道:“我真的没事,别在这儿耽搁了,快走罢!” “你看你这个样子,像没事吗?”花离好不容易正经言道,抬手拭去化羽额头的冷汗,眉间忧虑深重,“就算被追上了又有什么?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但你现在要是再硬撑下去,那就活不成了!” “若不走的话!化羽突然低声吼道,仿佛使尽了他所有力气,但声音却戛然而止,好似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不走的话又怎样?”不就是可能会被发现吗,花离已经料到了,并且也做好了被抓回去的准备。 正是她这般不当回事的态度再一次刺激了化羽—— “我现在自身难保,若遭遇白鬼,已无法护你周全……” 他眸子里,竟流转一丝无奈,说是无奈,却更像是自责。 花离微怔,久久未回神,她又怎会想到,原来化羽担心的——竟然是自己。 心里说不出的感动,突然间,千言万语只化为心里暗暗两字“值得”。若说她之前还有所动摇,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明智,可此时此刻化羽的回应已经告诉了花离答案——她所付出的,为他而坚持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倏忽之间,怀里迎来一阵温热,缕缕青丝绕指香,乱了片刻——他心神…… 花离将脸埋在化羽怀里,声音闷闷的只道了一句:“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之后便不再说话了,只管紧紧抱着化羽,沉溺在他醉人的气息之中…… 说来也奇怪,按理,他分明是不喜花离的,连与之说话都嫌麻烦,一路上嫌她吵闹,但凡她靠近自己一点儿,他便有意地远离一点儿,哪里想过会任她像现在这般抱着自己…… 化羽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不仅不恼,反倒不由得放松了些,心里的疼痛竟也减少了几分…… 歇息了片刻之后,奇迹般地感觉好了大半。 然而花离却未察觉,仍然抱着化羽,生怕他愈发痛苦,不时还紧了紧双臂,好似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化羽——她在。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5章 进退两难 她微蹙的眉头显露一丝憔悴,仿佛一叶飘落静湖漾起一丝涟漪,触动了化羽心,令他不禁仔细回想与花离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才留意到原来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好生休息了。无论是趁他睡着了独自守夜,还是天未亮就去抓鸡,要说有几分是为了花离自己,倒不如说大多是为他考虑。比如现在,花离分明有机会逃命,大可抛下他不管…… 可正如她一直以来所说的那般,她跟定了自己,绝不会离开。直到现在,化羽才终于相信,花离所言都是真真切切的,不为任何私心,全然投入到他身上。 化羽见过许多在他面前倾诉衷肠的女子,一概皆是愿长伴君侧,甚至奢望海誓山盟白头偕老……之所以为奢望,是因为身为王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得到这般寻常女子的幸福……可这些女人之中,又有几个,哪怕一个说的是真心话呢?她们通常都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或是别有所图,有的为身后的家族谋权,有的为自己谋名…… 恐怕后宫千花万蝶之中,也唯有一人在他面前是毫无遮掩,真心相待,那便是他的灵锦王后。 一想到灵锦,化羽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多耽搁一刻,灵锦的危险便增加一分,因此不免慌张起来…… “花离离。” 化羽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那么痛苦难耐,但仍有些虚弱。花离连忙抬头看他,发现他脸色缓和了许多。“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化羽微微点头,唇角扬起一丝弧度,竟令花离有那么一瞬恍然。那张冷峻的面容上只稍微浮现一抹笑意,便足以动人心神……虽然在化羽脸上很难见着笑容,但花离看来却再熟悉不过了,她心里想着——他笑起来,永远那么好看。 “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化羽轻言道,因他担心花离不许,便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表露出着急。花离果真还是有些担忧,怀疑地仔细打量着化羽的脸色,看他似乎恢复了些精神,“你真的不勉强吗?你可别骗我。” “没事,”说着化羽便缓缓起身,也没有将胳膊从花离手中抽开,而是由她扶着,微启双唇飘出淡淡两个字,“走罢。” “嗯。”眉间迟迟未见舒展,花离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化羽,生怕下一刻他脸上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 …… “你们想走到哪里去?” 没走出几步,忽闻一声尖细,花离浑身一震,竟克服了本能反应不肯回头。她怎会忘记那个极其具有迷惑性的声音,听起来稚嫩可爱,实则是索命勾魂…… 该来的,果然想躲都躲不掉。仿佛听见化羽认命似的一声轻叹,刹那花离不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她以为那不该是会出现在自己身旁这个人身上的反应,他分明永远那么镇定,分明对这个世界都漠然处之…… 化羽也不叫花离先走,纵然他有过此念头,却也在方才烟消云散了。只因他知道花离是不会离开自己的,任凭你如何赶她。 花离随化羽转过身去,眼前白衣漂浮,乃是意料之中。 “白鬼王,你终于现身了。” 化羽话音刚落,只听得三两声“主上,主上…接着便又出现两个白鬼,若花离所料不差的话,这两个大概就是之前热情款待他俩的夫妻罢…… 心里不由苦笑,笑自己天真,说不好听点儿就是蠢,看来还是涉世太浅,容易着了别人的道。花离现在说不出有多懊悔,要是当初依化羽的意思直接赶路,便不会遇上这等事了。 想到这里,花离恍然大悟似的突然想明白了一点,化羽明明不主张休息的,可他见着木屋时却二话不说便决定借宿,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吵着嚷着喊累喊饿吗? 原来,一切都要归咎于她自己身上…… 花离心里内疚得很,忍不住凑到化羽耳边小声道:“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我非要休息……” “不是你的错,”化羽轻声拦口道,朝花离微微侧了侧,“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说得也是。听化羽之言,花离转眼看向鬼萝,只见她粉嘟嘟的小嘴儿隐隐含着笑意,透露着一种令人无法言喻的阴森之气。她越是不言语,看着便越是诡异。 良久,鬼萝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给人看了却好似刚享受完猎物的野兽,尖牙滴血……“人王,别再玩躲猫猫了,还是束手就擒,跟我回去吧~” 什么?花离心里一凛,即刻转头看向化羽,他仍直直地盯着鬼萝,看来并没有打算作出解释。霎时,曾被自己当作耳边风的那些话充斥脑海,令花离觉着脑袋快炸开了—— “人王已经在路上了”你的任务是一路护送我去见人王”,“凭我将来要嫁与人王”…… 人王,这个自己从一开始便与之扯上关系的人,原本下山之后花离便将这两个字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最终却回到了原点。如此看来,花离终于明白自己与化羽的遇见不是因缘巧合,而是上天注定,难为她还一直纠结自己面对这个世界的漫无目的。不过尽管心里难以过去,但总归来说还是没走弯路,至少证明了她当初毅然决然选择跟在化羽身边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或许,这也是必经之路吧——花离心想,再次面对鬼萝时,不觉坦然了许多。 …… “你好歹也是堂堂一族之王,便如此心甘情愿受南王驱使,为他办事么?” “当然不是,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就不劳人王费心了。人王若是有这为我操心的闲情,倒不如担心下自己罢。” “可我猜测,你让鬼族与南王联手,恐怕也是一意孤行罢,”化羽故意停顿,看鬼萝神色确有一丝变化,又微抬唇角继续道,“若我猜得不错,鬼骨怕是不与你同路的。” 鬼骨?一听这个名字,花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听过。暗自琢磨了片刻才终于记起来那个月华朦胧下的绝魅之人……可如此想来便不由得疑惑化羽为何会提到他,听化羽之言,似乎鬼骨与鬼萝有着什么联系…… 可鬼萝却是最听不得这个人的名字,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竟难得一见地没控制住情绪,永远是一副娃娃相天真的目光中燃起怒火,“他不与我同路又何妨?反正我想做什么他又奈何不了我!” “ 花离看得出化羽是在与鬼萝周旋,虽然她听不大懂两人的对话,但多少还是能猜出个七八分,大概能理出些头绪。若她所想没错,自己面对的争斗多半不仅仅局限于鬼萝和化羽,还有第三人掺杂进来。确切而言,不能说是二人对话中的那人搅和进来,倒是鬼萝,更像是这场斗争中的第三人。 当然,花离此刻还不知道,这场争斗所牵扯到的远远超乎她的想象,那根本不是几个人的事,而是人神魔三族之间的漩涡…… “快走!”化羽突然一声,花离脑子里正千头万绪,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然而等她意识到危险时,化羽已经搂过她飞身而起了。花离连忙转过头来不去看身后正在追赶的鬼萝,两旁的树木不断后移以至于双眼昏花的地步,花离觉着这架势虽不及现代化的机动车,但也差不了多少,可见速度已经极快了,甚至嘴唇微张,还有灌风的感觉…… 即便是在逃命,可如此紧紧与化羽靠近在一起,竟没有一丝惧意,反倒跟吃了蜜糖似的,心里仿佛照进一缕阳光,温暖的,幸福着。 眼角余光注意到月牙弯弯眉眼含笑的花离,化羽却犯糊涂了,愣是不明白在这般危机时刻,她在开心个什么劲儿…… 若一直拼尽全力往前不做分秒停留的话,或许能甩掉鬼萝也说不定,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花离正估摸着何时才能脱险,怎知化羽的速度突然减慢,最后竟停了下来。这时回过神来一看,脚下是云雾缭绕,其下深不可测,再往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现在可好,后有追兵,前是死路,已经到了走投无路只得背水一战的地步了。 化羽正是明白这一点,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将花离护在身后,看来是作好殊死一搏的打算了。 “你身体可以吗?” “无妨。你自己小心。” 花离何尝不明白,此时此刻她的担忧都只是徒增烦恼,自己什么用场都派不上,若化羽不出手,那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她也看出了化羽的决心,哪怕是死在这里,他也不愿意跟鬼萝回去,堂堂人王,怎可变成小人手中威胁自己臣民的筹码?不是面子过不去,而是放不下肩上的责任,他虽然立于顶端受世人敬仰,但同时身负重任保护他的子民——以一己之力,即便要付出性命。受其荣光,必承其重。 花离理解化羽的心情,因此并不打算劝阻他,更加不可能自私地为了保其性命而劝他妥协。 “你若死了,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听此言,化羽心头一震,连忙转头看向花离,却见那灼灼目光闪烁从未有过的坚定,若磐石不为风雨所动,她——不像是说的玩笑话。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6章 对不起 花离没有把握自己的性命能够对化羽构成威胁,不过她愿意赌一把。都说人在受到压力时会爆发潜能,她当然希望化羽能为了自己,无论如何都将坚持下去。当然花离说这话还是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小小的私心,就算是赌上性命,她也想知道自己倾尽所有想要守候的人,到底将她视作什么。她更想证明,证明自己最初的想法没错,她希望得到老天肯定的答复,想要老天承认,承眼前的他就是苏晨…… “怎么,不跑了么?不是跑得挺快么?继续跑啊~我还没玩儿够呢~” 鬼萝摆出一副悠悠然的姿态,缓缓飘来。不等她靠近,化羽云袖一卷,扬起一旁的碎石朝鬼萝飞去。他自然知道此击对鬼萝而言算不了什么,她轻而易举挡下攻击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与此同风过发梢,起伏之间眨眼身旁便没了化羽的影子,再定神时发现他已经移步至鬼萝面前。方才碎石一击,为的便一个近身时机。化羽没有龙刹剑在手,若不拉近距离,他便只能被对方压制着步步为守。 白鬼擅长幻术,其实并不善于近身交手,化羽只要占得先机,想要击败鬼萝也不是没有可能。开始时双方僵持不下,化羽并没有如预期中占下风,花离为此正暗喜,却忽略了一点——对方仗着人多势众,从一开始便占了上风。果不其然,因为一时大意又重蹈了那时覆辙…… 两个白影正朝她迅速逼近,花离分神没来得及往旁边躲,可身后是万丈深渊,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恐怖的鬼爪伸向自己…… 因为之前被挟持的经历,只在迎面遭遇袭击的刹那之间,花离便清楚地意识到这两个白鬼意欲何为,可她对此阴谋却无能为力,对方哪会给她机会去揭穿?花离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千钧一发的短暂之中,心里不断地祈祷,祈祷化羽千万不要注意到她,千万不要为她分神,更不要试图救她…… 以赴死之心紧紧闭上双目,却在黑暗之中听见谁喊了一声“离离”……霎时一想,原来是化羽,只是她从未听见化羽如此大声说过话,一时竟没有认出他的声音…… 再睁眼时,花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能看见这个世界,而此刻她正被化羽抱在怀里。 为什么?——花离心里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会是现在这般情形? 心里隐隐一丝不安,直到双手抚上化羽后背,感受到汩汩滚烫缠绕十指间,如蛇撕咬手上的每一寸肌肤—— 她,彻底崩溃了。 “苏晨—不肯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震裂了两人脚下的岩石,一个落空之后,希望随着碎石覆灭,唯一只感觉深渊之中仿佛伸出一只地狱之手将她的脚踝扣住,猛地往下一拉…… 花离的第一反应不是赶紧抓住一根“稻草”,而是不要与化羽分开…… 迎面遭受劲风拍打,令人呼吸困难,仿佛将要窒息一般……危机时刻,花藤夺袖而出,死死缠绕住崖壁上的一块凸出,虽停止了下落,但身体因猛然停住不由得晃荡起来。深知化羽的身子经不起再一次的伤害,于是花离借花藤之力即刻旋转身体将化羽护在身前,欲以自己的背部抵挡崖壁的坚硬…… 然撞击来得比想象中更猛烈,花离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一般,因此忍不住闷嚎了一声…… 却在这刺激神经的疼痛之后,漠然清醒。 花离原以为自己与化羽这次是死定了,可抬眼竟是另一番情景。瞧见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花藤,而化羽仍软软地靠在她身上,他们此刻正悬挂在半空中,朝下一望,双脚离地面也竟然已经不远了,眼见距离约摸有三丈罢…… 一切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又是一场有惊无险。 “怎么回事?”花离喃喃自问道,浑然不知现在的情形是自己所为而致,好似对方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记忆。 因为无法想通一次次化险为夷究竟是为何,便不禁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觉得是上天早有安排,自己是背负着使命才穿越的,使命未完成,所以她不能死,因此是老天爷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一会儿又开始怀疑自己头顶上是否闪耀着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正当她陷入迷茫之中不知所以时,肩上似乎有了动静…… “你方才叫我什么?” 耳边萦绕着化羽低声的喘气,尽管他已经虚弱到无力睁眼的地步,却对花离喊了“苏晨”这个名字耿耿于怀…… 可此时花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她明白是自己的不对,却不知如何解释。 想来也是,在那般危急时刻,花离喊出了“苏晨”这两个字,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心心念念的人是谁么?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化羽在她心中——终究是被当成了另一个人。 “我……”花离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挽回自己的过失。世人皆知,心伤远远比身上的伤难愈合。花离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已经伤了化羽,哪是一两句能弥补的?正苦恼不已,生怕化羽再追问下去,可就在这时却感觉到他的头往肩侧一偏…… 花离心里一凛,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连忙唤了化羽两声,却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化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能撑到现在才失去意识已经算是奇迹了。花离都无法想象到底是何种坚定地信念才能支撑他这么久。 花离微微侧头,双唇贴在化羽耳边,细语字字吐露真心,希望自己的心情能传达到化羽心里—— “我一定会救你。” 花离沿着崖壁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动,她本身四肢就不大协调,单是独自从陡峭的悬崖爬到地面就已经是异常艰难了,更何况如今还带着完全没有行动力的化羽——这不禁令花离想起以前上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此时给自己说点儿玩笑话,不过也是求个心里放松,安慰一下自己,免得她紧张过度,脚下倒出了差错,那便得不偿失了。 花离挪动每一步都困难无比,不过才移动了一丁点儿距离,双腿却已经抖得厉害。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使她只能大口喘气,以此来平复胸膛中猛烈跳动的焦虑。“没事的没事的,你能行,别紧张别紧张,慢慢来,一定能成功……”花离眯起眼睛喃喃自语着,若给不知情的人看去了,还以为她在念经,就差挂一串佛珠在手上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实际情况往往与之相反……在胆战心惊中煎熬,花费的力气已然超出身体所能负荷,纵使花离已经竭尽全力,却终敌不过自己纤弱的身子,双腿不可避免地出现遽然失力的状况,随之身子一歪,早已酸软的手根本再也拉不住花藤,结果一下栽了下去…… 对花离而言最重要的便是保护好眼前之人,而自己的生死好像无关紧要似的,任何大大小小的伤害她都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承担,只求化羽安然无事便好。因此直到刚才为止,花离浑身上下不是磕碰就是刮伤,难见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自然这一意料之中的摔落也不例外,花离尽可能地用身体护住化羽,即便自己与他相比起来娇小了一圈有余,却恨不得能将他完全包裹住,一寸都不想让他暴露在外…… 身体里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仿佛揉成一团又摔散开,反反复复受此折磨,难受得快吐出来。就滚落地面的短短几秒之间,花离却觉得好生漫长。阵阵令人窒息的疼痛不断袭来,似乎没有止尽,像是身处炼狱之中承受日复一日的酷刑,直到希望消磨殆尽的那天…… 任由自己跟个皮球似的碾过乱石滚至地面,花离紧咬牙关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好不容易撑了过来,不料竟在最后关头—— 只觉后脑勺与地面碰撞之间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袭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昏花了双眼……从一开始便紧紧抱着化羽的双臂,终于在这一刻无力地松开了…… 她确实,已经精疲力尽。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花离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偏头朝向了化羽那边……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只见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其实,她只是想说—— “对不起……” 尽管花离希望眼里装得满满的,尽是他的模样,奈何已经到消磨到极限的精神实在撑不起眼皮。眼前的迷雾愈发浓重,渐渐地,好似片刻之间乌云聚拢,明朗的天转瞬布满沉重,黑沉沉一片向自己压来…… 迫使她最终选择了放弃。 不知怎么的,明明昏迷之前的刹那感觉到自己即将失去意识,此时此刻却听见一个柔美的声音悠扬回转耳边—— “古岸边,花落雨,长夜破梦,念念,无关悲欢离合。虚无纷飞雪,挽不回从前;把酒言欢倾杯盏,风月遗留往朝夕。诉万里长明,离离不相离……” 是谁在吟唱?这般悲凉。是现实还是在梦里?花离分不清…… 这个飘荡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之后便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7章 说好的不低头 悬崖边上,鬼萝与两个白鬼探头向下望着,除了翻涌云层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见鬼萝迟迟没有发话,不知她作何考量,其中一白鬼忍不住问道:“主上,我们现在该如何做?要下去找吗?” “没这个必要。” “那主上的意思是… “回去将人王的死讯告知南王,也该是他行动的时候了。” 那白鬼虽然知道不可妄加揣度鬼萝的心思,但鬼萝此举显然欠妥,使之不由得提醒道:“主上,那些人可没亲眼见着人王的死啊,只凭南王嘴上说说,您确定他们会相信么?”说完这话便习惯性地缩了缩脑袋,生怕被鬼萝惩罚他多嘴…… 然出乎意料的是,鬼萝此次不仅没生气,反微微扬起嘴角——想必是心情不错,“谁告诉你是‘口说无凭’了?” “这……属下愚钝,还请主上明示。” “笨呐,笨呐……”鬼萝向旁边的两个投去一种“无药可救”的目光,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接着抬手伸向了自己的右眼—— 从中取出了一颗紫玉珠子,举高晃了两下,眉眼之间流露一丝森森笑意,“这不都在里面么?” 二白鬼顿时明白了鬼萝的意图,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连忙低头勾腰行礼道:“主上高明。” …… 本还在密林中穿梭的玉落衣忽然停下了脚步,将染血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观察。幽幽红光忽闪着,时而变得明亮,时而黯淡下去,几番反复之后,倏尔迸射出耀眼光芒。这反映分明是—— “染血,你找到神君姐姐了?她在哪儿,快带我去!” 话音刚落,染血从玉落衣掌心升起,悬在空中悠悠转了好几圈,最后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一个方向猛地飞了出去…… 难以言说心中有多激动,玉落衣忍不住兴奋竟不由自主地小跳了几步,之后一挥袖飞身而起,迅速向染血跟去。 …… …… 苏晨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自己绝对不能先道歉,心想如果一直这样纵容花离下去,她的性格会越来越坏。苏晨不是怕花离朝自己发脾气,只是为了花离着想,担心她被自己惯出了坏脾气,以后不好与别人相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自己这样包容她的一切。 可万万没想到,仅仅才过了一天,他就憋不住了。什么底线,什么决心,跟一天没花离消息比起来都微不足道,瞬间就被抛之脑后了…… 加上又有尹子默的“鼓励”——也就是怂恿,苏晨嘴上说不行不行的,还在他面前摆出了自己严肃的态度,大道理是一堆又一堆…… 结果—— 这会儿已经厚着脸皮站在花离家楼下了,正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去敲门…… 结果—— 不到一分钟就出现在花离家门口了,正犹豫到底要不要迈出这一步,上前按响门铃…… 结果—— 可想而知。 ……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 连续按了好几下,里边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自从跟花离交往以来,苏晨每天都算着日子的,把花离的作息时间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有时候连花离自己都会忘记去做什么事情,还得靠他提醒。因此,苏晨十分肯定花离这会儿是在家的,她今天不上班,来之前他也已经向花离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打听过了,知道花离今天没有其他的安排。 那么为什么现在无人应答,就显而易见了。 苏晨觉得反正自己已经拉下脸来站到这里了,也不差再低个头。就算是要他少二两肉,只要花离开门肯跟他好生谈谈,也值了。 于是直直地贴在门前,扯开嗓子冲里边儿喊了两声“离离”,确定花离已经听到后,就开始自顾解释起来—— “离离,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好不好?我认错还不行吗?我不该跟你赌气,我应该第一时间给你解释清楚。不过你要相信我,我跟石念柔之间真的没什么,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离离,你听见了吗?你要是听见了就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 仍旧没得到回应,甚至听不见里面一丁点儿动静,这让苏晨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不舒服,又忍不住敲门大喊了几声。这下可好,没把潜在深水里的花离钓起来,倒把邻居给惹出来了。 感觉到门把扭动的动静,转身一看,门口出现了一个看似四五十岁的大姐,随即就听她扯开嗓门,粗犷的声音朝自己迎面砸来—— “哎呀小伙子,清早八神捏带嘞捏吼撒子嘛吼!要哄女朋友迈也要挑时间撒!还让不让人碎觉老嘛!①” 虽然这个大姐满口方言味道,苏晨也没完全听懂,但大致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心想自己多半是打扰到别人休息了。于是赶紧转身礼貌地给人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我一定小声一点儿。” 大姐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如果苏晨态度稍微强硬一点儿,说不定就跟他吵起来了。并且,苏晨绝对是吵不过的,单凭音量大小而论,他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苏晨谦和的态度倒出乎大姐意料,心头一颗隐隐窜动的火苗也就烧不起来了。大姐虽然看起来长得挺“蛮不讲理”的,但事实上还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因此也没有再刁难化羽,而是好言相劝了几句:“小伙子啊,大姐给你嗦,女娃儿也,豆是口四心非,越嗦不想见你也,心头嗯四想得很!你只要坚持一哈,她绝对给你开门儿!②” 在花离眼里,总觉得她这个男朋友哪里都做得不够好,大概是因为有那样的大众心态——感觉别人碗里的总是比自己碗里的好,但苏晨也有最大的优点,是花离认可了的——他唯一不缺的就是耐心。 经过一番连猜带蒙的翻译理解之后,苏晨豁然开朗似的点了点头,连忙给大姐道谢。大姐“嘿嘿”笑了两声,爽朗地摆了摆手:“哎呀没得撒子没得撒子!那大姐祝你成功哈!”说完,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眼前终于不见了魁梧的身影。苏晨轻舒了一口气,又转身面向冰冷的防盗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离离,你不开门的话,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等到你肯见我为止。” 苏晨说这话可不是想激花离,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觉得大姐的话非常在理。说完就背靠着门坐地上了,铁了心哪怕要在这儿坐出一个坑来,他都不会离开。 不一会儿,感觉到兜儿里一阵振动,顿时心里一紧,连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兴奋劲儿。一心以为是花离的电话,结果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尹墨墨”三个楷体大字,瞬间目光又黯淡下去,没好气地戳了红键一下,就把手机放下。谁知不到十秒的时间,手机又振动起来,急切地翻过来一看,刹那有种想把手机摔出去的冲动…… 极不情愿地按下了接听键,只愤愤甩了一句“你别打了我在等离离电话! 根本没给尹子默开口的机会,电话里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这小子,真是……”尹子默微微动着嘴皮子碎碎念着什么,估计是在骂苏晨。知道苏晨这个人脑子一根筋,什么事都不会转弯,特别容易钻进牛角尖里。正因为如此,担心苏晨如果见不到花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幼稚的事来,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没办法收场,那才不好办了,本想说打电话问问情况,谁知他居然是这种反应。 万万没想到,明明一个小时以前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一个小时以后就已经变成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尹子默庆幸自己打了这通电话,不然他还想不到苏晨现在这样糟糕的情况。正准备亲自出动去把苏晨拎走,谁想刚出门,却接到一个“不速之客”的电话…… 尹子默犹豫了一下,接着嘴角扬起一丝嗤笑,心念了一句“来得正是时候”,而后便转身进了门,悠哉悠哉地坐回了沙发上。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细柔的声音—— “喂~子墨~”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丝慵懒,听得人心里软软的,具有独特的诱惑力。但尹子默却不吃她这套,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嘲讽:我跟你很熟吗?喊得这么亲热……虽然特别不待见她,但还是尽力压制住自己不满地情绪,以平和的语气与之交流…… “有什么事吗?”其实对她突然给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尹子默已经猜出个十有八九了。 “听说最近苏晨跟离离闹别扭了啊?应该是因为我吧……” 尹子默十分难以理解石念柔对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仔细想想,多半别有用意。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尹子默并不想实话实说,因为那感觉像是被石念柔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我不太清楚。” “噢~是这样啊~”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叹,“不过这真的是误会,我跟苏晨没什么的啊……我想解释吧,给离离和苏晨打电话他俩都不接,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尹子默掂量了一下石念柔这番话的可信度,最终认为是半真半假——多半要跟花离解释是假,想找苏晨是真;巴不得和苏晨煲电话粥,给没给花离打过电话,那只有天晓得。 …… 注:①为重庆方言,翻译:小伙子,大清早的在这里吼什么吼?要哄女朋友也要挑时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②为重庆方言,翻译:小伙子啊,大姐给你说,女孩子就是口是心非,越说不想见你,心里真的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8章 妥协 不过,即使知道石念柔目的不纯,但尹子默打算将计就计,好好利用她一下。 “我知道啊,正巧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 尹子默明显感觉石念柔的声音明朗了些,心想肯定是听见自己知道苏晨在哪儿,顿时起了精神。 尹子默暗自拨弄了下心中的小算盘,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笑着,嘴上叹着,“哎,苏晨这会儿正蹲离离家门口呢!离离死活不理他,那家伙又不肯走。正好你去的话,试试看能不能把离离叫出来吧。” “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希望能跟离离好好谈谈,把误会解开。” 石念柔满口答应,给人一种通情达理的感觉。 尹子默之所以让石念柔去做这件事,是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他清楚花离的脾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十分容易被人刺激,如果情敌都找上家门了,她绝对不会拒而不见,一定立马冲出来跟石念柔论个高下。 然而,尹子默却没有料到,石念柔还要比他高明了那么一点儿…… 苏晨已经在花离门外坐了好几个小时,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地面冰凉根本坐不住人,况且楼道又灌风,苏晨早就被冻得手脚僵硬,不得不时而站起来活动活动。眼看已经过了中午,活了二十几年,苏晨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饥寒交迫是什么感觉。 等身体差不多热和了,就蹲到墙角去,似乎那个地方看起来比较暖和。可待着不动,没一会儿热量便又流失了,刚才的运动等于没做。苏晨想下楼买一杯热饮吧,又担心恰巧自己走开那会儿花离就开门了,结果见不到人的话,她一定会认为自己诚意不够,那之前的努力就都算白费了。思来想去,每一次的纠结之后,苏晨都决定再等等,可如此循环往复下去,这一等就没止尽了。 但是到了一定的时候,意识恐怕对寒冷的反应就没那么强烈了,就怕苏晨这么撑下去,身体到了极限自己都不知道,那就很容易出事。这也是尹子默担心的原因,毕竟苏晨就是那么一个固执不知变通的人,做什么事都要坚持到底,不达目的决不放弃,更别说有关花离的事了。只是没这个条件,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为花离上刀山下火海,他肯定都没有一句二话。 …… 都说睡觉是逃避痛苦,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最好的办法。苏晨冻得实在难受,就打算试试这个百试百灵的办法。本来也是,自从与花离大吵了一架之后,苏晨就没闭过眼睛。先是去买醉,后来只剩一个人独处时,脑子里全是有关花离的东西,挥之不去,避之不及,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不过,过了那股精神劲儿,可就不是一般的累了——比如现在,虽然寒冷,但要入睡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想着,眼皮不知不觉地变重了些,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苏晨,苏晨?” “离离?苏晨眯着眼睛喃喃喊着花离,迷迷糊糊地仿佛看见花离站在自己面前,正俯身轻轻拍着自己肩膀,试图叫醒自己…… “苏晨,是我啊,我是念柔啊~快醒醒,这么冷的天怎么可以在这里睡觉?”没能轻易叫醒苏晨,石念柔生怕他睡晕过去了,干脆使劲摇晃他的肩膀,希望他能尽快清醒过来。 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苏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下看清了眼前的人,哪里是花离?却是那个他最不想见的人。 “你来干什么?”话语间冷冷的,犹如此刻天寒地冻的天气,苏晨心情不好,也不想伪装,因此没给石念柔好脸色。 “你说我来干什么?当然是给你送饭来了,你看,我在家里给你做了排骨汤,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石念柔津津有味地给苏晨介绍着自己亲手做的菜,一边从大衣里拿出小心翼翼保护了一路的保温桶,正准备打开时却被苏晨一句话打断了动作——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我……” 其实不用石念柔说,苏晨也猜到了这个人是谁。除了尹子默,还能有谁知道他在哪儿?想到这里,苏晨在心里暗暗骂了尹子默一句。 石念柔明明答应了尹子默,她来是要帮苏晨把花离叫出来的,可照现在的情形看,她只一门心思地投在苏晨身上,似乎全然忘记了这档事。说是忘记,其实压根儿就没打算做。石念柔哪里会这么傻呢?她只看到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一个抓住苏晨的机会。根本不在乎其他的,对尹子默那边,不过也就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而已。 …… 石念柔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无论她做什么,苏晨从来都不领情,这次也一样。但石念柔一心只想着苏晨,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一切都是为了心里的那个人。可是苏晨不接受她的心意,正如现在再一次拒绝了她一样。 石念柔做这一顿饭,饱含了满满的爱意,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苏晨才拒绝的吧。但她又怎么甘心让自己的努力白白付之东流呢?石念柔尽力按下自己心中的委屈,强装没事的微笑着,试图劝服苏晨:“多少吃点儿吧,这么下去,你身体哪儿能受得了啊?” “我说了不吃,拿走。”苏晨言语间微显怒气,想来此时此刻对石念柔的出现已经到了厌恶的程度,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自顾闭上眼睛休息,意思明摆着就是让石念柔自觉地离开。不过这种含蓄的办法,对石念柔是行不通的。 石念柔绝对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轻易放弃,不然她也不会坚持到现在。况且她今天来了这里,早已下定决心,就算到了苏晨动手撵她走的地步,她也不会离开。 “你要是不吃,我就在这里等你,直到你肯吃为止。” “随便你。”苏晨恨恨甩了一句,以为石念柔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了,至少,她的坚持不会超过自己。 石念柔只当苏晨说的气话,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往心里去,于是走到另一边墙角跟苏晨对着坐下,为了使饭菜凉得慢一些,又把保温桶塞进了大衣里面,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孕妇似的,痴痴地坐在墙角一动不动。 ……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一刻,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冬季天黑得早,只感觉一晃眼的时间,整个下午就没了。 这时候大约已经过去了四五个小时,苏晨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最后是被连着几声喷嚏给吵醒了。 苏晨感觉自己做了个梦,隐隐约约记得梦中的事情……好像是已经到了晚上,花离终于给自己开门了,让他赶快进去,因为担心他感冒,还泡了一杯热咖啡…… 梦里是完美落幕。快清醒时,才发觉自己这一觉似乎睡了好长时间,原以为石念柔早就已经走了,可始料未及的是…… 一睁眼,竟然还能看见墙角那个人的脸。而现在的石念柔全无形象可言,整个人蜷缩起来,被冻得瑟瑟发抖,不见了开始来时那清爽的高马尾形象,此刻是披头散发的。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副狼狈模样,看她把头发全塞进围巾里就知道,多半是因为冷…… 还没等苏晨收回诧异的目光,石念柔一发现他醒了,就赶紧抱起保温桶准备到苏晨那边去。谁知双腿被冻得麻木,猛地一起身一个没稳住又坐了下去。正暗骂自己不争气时,视线里却出现了苏晨修长的手指,惊慌之中连忙抬头一看,正好迎上那张俊美非常的脸,他仿佛高挂天空的太阳,光芒万丈遮蔽了身后的大半天,惹得石念柔心头一颤。苏晨居然就站在她面前,伸手拿过她护在怀里的保温桶,面无表情地问:“是不是只要我吃了饭,你就离开?” 虽然言语冰冷,但石念柔还是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怜惜,这样的苏晨让她受宠若惊。但不是因为苏晨本身,石念柔一直都知道苏晨本来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也因此,她才会迷恋这个人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苏晨对自己的温柔了,自从花离出现在苏晨的生命中之后…… 一想到以前日子里,那个永远陪在自己身边温暖的小太阳,石念柔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是怀念,是后悔;是委屈,是怨恨……忍不住眼眶酸疼,一滴温热悄悄滑落…… 石念柔不愿意哭,好不容易坚持到这个时候,觉得苏晨终于被自己打动了,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况且她了解苏晨,知道他肯定不喜欢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模样。于是急忙抹去眼泪站起身来,一脸开心地准备给苏晨介绍自己做了哪些菜。不过刚一开口却被苏晨冷冷打断:“你说过了。” 苏晨的意思是让她闭嘴,石念柔听懂了,也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说过一遍了。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故作没事儿一般,“那你快吃吧,怕是都要凉了吧……” 苏晨之所以会这样做,并不是如同石念柔所想的那样,因为被她打动,只是不愿意接受石念柔的情意,如果她今天因为自己病倒了,恐怕又会多出些麻烦事,到时候跟花离就更加解释不清楚。苏晨不希望欠石念柔什么,从而跟她之间又多了几丝牵扯不清……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39章 往事已成过去 看苏晨只顾埋头吃饭,虽然没空理自己,石念柔却因此感到十分欣慰,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做的饭菜,目光满含期待地问:“味道不错吧?还是按你以前的口味做的,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我还是记的很清楚啊……” 苏晨只想尽快把饭菜吃掉,好让石念柔快点儿离开,根本没去在意味道之类的。现在听石念柔说起来,他才注意到这回事——他喜欢甜食,因此通常菜里都会放点儿糖。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他也早就已经改掉这一口味。见石念柔兴致勃勃地回忆过去,曾经甜蜜的细节,苏晨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 时间不会倒流。 他不想石念柔误会,虽然自己从来没给过她希望,他们之间,很早以前就结束了,只是石念柔一厢情愿,不肯承认这个事实而已。苏晨三两下把饭菜吃完,连汤都喝得一口不剩,就怕石念柔缠着不放以此为借口不肯走,直截了当再一次挑明了说:“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你走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任谁听不明白呢?可偏偏石念柔就要装傻,其实不过是在骗自己,故意撇开重点不管。“那你呢?你不走吗?” “我不会走的。”苏晨宁愿转过身去面对冰冷的门,也不想再看石念柔的脸。 “如果离离铁了心不开门,你要一直在这里傻等下去吗!?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石念柔看上去显然比苏晨更着急,也可以说苏晨的淡然似乎太过了,就好像受苦受冻的不是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一会儿身后没有声音了,以为石念柔已经走了,苏晨还有些奇怪,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她死心了,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回头一看,果不其然,石念柔根本没有走,而是一声不吭地靠着墙壁蹲下了…… 看她的样子,也是要一蹲到底了。 苏晨眉头一皱,流露一丝不悦,“你这是干什么?” “我的事,也不用你管。”石念柔坚定地靠着苏晨,直白些说,言下之意也就是“你不走,我也不走”…… 苏晨现在拿石念柔也没办法,直到刚才,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小觑了石念柔的决心。她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说了什么,就真的做得出来,这一点倔强的脾气跟他还挺像的。事到如今,他也无计可施,又可能对石念柔动手赶她走,只好任由她怎么做,觉得自己不理她就行了。唯一只寄希望于石念柔还尚存哪怕一丁点儿理智,在自己不搭理她的情况下能够尽早放弃。 到了晚上,时间似乎走得更慢了,每每掏出手机一看,分明只过了半个多小时,感觉却像是过了太半天…… 虽然没有置身于风雨交加之下,但还是能感受到外边儿的天寒地冻。然而在楼道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四面除了冰冷的墙壁和昏暗的灯光,什么都没有,毫无温度可言。果然,还是太难熬的原因…… 这会儿大约又过了两三个小时,一股倦意来袭,苏晨有些撑不住,就想着稍微眯一会儿…… 但想虽是这样想,事实上一旦睡着了,那什么时候醒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再睁眼时,连苏晨都为之震惊,自己居然睡了足足四个小时。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如果说之前不时还隐约能听到哪家哪户屋里传出来的吵闹声,现在可真真正正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只偶尔听见楼下马路上疾驰而过的夜班车发出一两声鸣笛。 一觉睡醒,精神还有些恍惚,不过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待在自己旁边的人,苏晨猛地精神一振,满心期待地转头看去,结果一见石念柔睡得沉沉的脸,希望一下落空,不由得垮下脸来—— 她竟然还没走! 难道真的任由她在这儿陪自己守到天亮吗?这显然是不应该的。苏晨认为不应该,他们之间既然没有任何关系,那自己就不该成为石念柔这样坚持的理由。再视而不见的话,恐怕会演变成棘手的事情。苏晨暗自琢磨着,最终打算叫醒石念柔,这次说什么都要让她离开。 “喂,醒醒,喂……”先是小声叫了几声,然而石念柔丝毫没有反应。以为她是睡得太沉了,苏晨也没在意,于是又提了提声音喊:“喂,石念柔,醒醒……” 还是没回应。 心里隐隐感到一丝不妙,这下苏晨有些不安,他记得石念柔睡眠质量不好,不是一个睡觉会睡得很死的人,但凡弄出稍微大一点的声响,她立刻就会被吵醒。像现在这样在她旁边连叫数声都叫不醒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石念柔身上的。 想着,心里的疑虑越发浓重,使苏晨感到十分不舒服。为了打消这个不安的念头,苏晨不得不使自己正视石念柔,这样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刹那间苏晨竟有一丝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不过那只是稍纵即逝的,人与岁月之间的羁绊造成的错觉…… “石念柔,醒醒,石念柔?犹豫之下,苏晨还是抬起手放到了石念柔肩膀上,轻晃了她几下,试图能把她摇醒。结果出乎意料,仍以失败告终。 苏晨开始慌了,照石念柔这个情况来看,分明不太正常。心里萌生出一些不好的猜测,撩开石念柔的头发再仔细瞧她,苏晨这才注意到石念柔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 只见她眉头紧紧锁着,嘴唇微张不听喘着粗气,脸颊绯红,像是火烧一般。苏晨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很显然是发烧了。 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发烧的症状,都已经烧到这个地步还不吭声,苏晨不禁觉得有些害怕,庆幸还好自己及时发现了,如果一念之间自己选择真的不管她的话,恐怕太阳升起来时,石念柔已经烧得大半条命都没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苏晨若是还固执着守在这里,对石念柔不管不顾,那就显得太没人性了。无法,只得放弃一边。 苏晨起身转到石念柔前面蹲下,双手轻拍她的脸颊,一边喊着她,希望她能稍微清醒一点儿。 不一会儿,她双眼微微撑开一条缝,似乎已经是极限。然而石念柔睁眼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喊着苏晨的名字,仿佛还未走出梦境,梦里她看到了苏晨的身影,在漫长荒芜的道路那头,缓缓朝自己转身…… “我在这儿,你看着我。” 听见苏晨的声音,那是久违的温柔,犹如轻云萦绕耳畔,柔软而温馨…… “苏晨……”石念柔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想要抓住那一丝难得的感觉,迫切地想要证明此时此刻的真实……“苏晨……你不要走……等我,等我好吗……” 石念柔看起来眼睛是半睁着的,却更像是在说梦话,人似乎被烧得迷糊了。 苏晨依着她的意思忙回答:“我不走,你睁开眼睛看我,我带你……”说到这里,苏晨顿了顿,又改口,“我带你一起走。”本来想说“我带你去医院”,但他即刻想起石念柔对医院极为恐惧,以前生病了都是死活不肯去医院,宁愿吃点儿药,就在家里窝着,受苦受难十来天,就是不愿意去打个针输个液…… “真的吗?你不会丢下我了吗? “嗯,走吧。” …… 苏晨背起石念柔,电梯门打开时,仍迟疑地最后瞧了一眼花离家紧闭的大门,心隐隐抽痛了一下,直到电梯门快关闭了,才不甘地收回目光,低头走进了电梯。 石念柔无力地趴在苏晨背上,虽然意识模糊,但苏晨身上那股她怀念已久的气息仍刺激着快要沉睡的神经,使她能够勉强抵抗强烈的倦意。脑子里仿佛翻过一页又一页画面,全是自己与苏晨明朗甜蜜的曾经,以及……分手那段日子的灰暗与沉沦…… 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使石念柔每每想起来都会痛心疾首,因此忍不住呜呜抽泣—— “苏晨……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晨知道石念柔现在迷迷糊糊的,说了什么话恐怕连自己都不清楚,自然听见什么声音也进不到脑子里去,因此也就放心地回应了她一句,“我早就已经不怪你了。” 果真如他所料,石念柔并没有像清醒的人那样正常地接话,而是自顾喃喃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越来越听不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石念柔又问了一句话—— “苏晨,回到我身边好吗?” 苏晨心里一紧,不由得停了一秒,但紧接着又重新迈开步子。唯独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不愿意回答,或许是担心石念柔恰好听见了呢?虽然答案肯定是“不可能”,他也曾经无数次明确告诉过石念柔,不过苏晨的良知告诉他,这种时候就不要再给石念柔增添伤害了。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自食恶果,但毕竟这么久过去了,自己早已放下,她也该释怀了。 每个人都不应该有绝对的理由被过去束缚,都有选择新的开始的权利,苏晨认为自己不能再对石念柔造成任何影响,无论好坏,这都会对她形成束缚。他觉得自己还是完完全全走出石念柔的世界才好。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40章 神君姐姐 果然,没有等到自己的回答,石念柔也没继续追问,只是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直说胡话了,一时没了声音,苏晨却感受到她不太匀称的呼吸—— 看来,是睡着了。 等了好一会儿,苏晨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赶紧上了车让司机往最近的医院赶去。路上,苏晨给尹子墨打了个电话。尹子墨起初还以为自己的办法奏效了,本是满心欢喜地接通了电话,万万没想到是现在这个结果—— 尹子墨愣愣地站在病床旁边,目光不时在苏晨的黑脸与石念柔的苍白脸之间转换。 “我就说你大晚上找我来医院干什么,合着是这么一回事……” “你还有脸说?” “我怎么没脸了?”尹子墨不服气地扬了扬下巴,心想他这么做可都是为了苏晨,“诶不是,石念柔病倒了,你找我来干什么?” “你自己办的好事儿,难道要我给你解决?”苏晨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尹子墨急忙伸手拦住他,露出一脸莫名其妙问:“诶我说苏晨,这怎么就成我的事儿了?” “要不是你让她来,能出这档子事儿?”苏晨狠狠瞪了尹子墨一眼。 “我……”他果然语塞。 “那就对了,”苏晨不耐烦地拨开尹子墨,只冷冷说,“我去找离离。”话音未落,就径直走了出去。可怜尹子墨还没来得及反应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当他回过神来转身朝苏晨的方向伸手—— “你还真走啊!” 然而只听到一句空荡荡的,自己的声音,不见了苏晨的人影。 …… 依稀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萦绕,忽近忽远,惹得人好似得很,因为努力想要听清楚那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渐渐地意识开始复苏……经过一番挣扎之后,花离终于睁开了眼睛…… “神君姐姐!神君姐姐你醒啦!”玉落衣一下跳到花离身边,忍不住眨巴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着期待。 漫长的黑暗过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泛着灵光的弯月眼睛,令花离不由得眼前一亮。 方才——就是这个声音,原来是她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着什么……花离撑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看向玉落衣问道:“你是谁?” “我是玉落衣。” “玉落衣……”花离喃喃念道,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你救了我吗?” “神君姐姐哪里需要我救啊~我不过是将姐姐带回来了,姐姐是自己醒来的。” “我自己醒的?” 玉落衣肯定地点了点头。花离对此却有些疑虑,好像这种事情自己不久前也经历过一样,就像现在这样,明明之前受伤严重,没过多久便感觉不到什么了,但始终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体?花离心想,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体不一般,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是自己还未发觉的……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的时候,花离猛然想起化羽,连忙向玉落衣询问:“你看到化羽了吗?” “化羽?”玉落衣一惊,随后又暗自琢磨了一番,还是觉得不太合乎道理,于是向花离确认道,“姐姐说的,可是人王化羽?” “没错,你看到他了吗?当时……他就在我旁边。” 听此言,玉落衣显然有些疑惑。花离却看不明白,未等她开口,玉落衣倒先问道:“神君姐姐,你为何会跟人王走在一起?他可是我们的敌人。” 什么敌人……花离心里一阵莫名其妙,但听玉落衣的意思,看来是没有见到化羽了。心想他比自己伤得还要严重,总不可能自己醒过来走了。再说,不是花离自信,据她对化羽的了解,以为化羽是不可能扔下她不管独自离去的。 脑子里正设想着各种可能性,或许人看起来一时出了神,便又听见玉落衣反复地问:“神君姐姐,你跟人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神君姐姐,你不能跟人王走到一起,他……” “行了行了。”看玉落衣急切的样子,花离更加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你一直叫我什么‘神君姐姐’,我告诉你啊,我不是,我叫花离——”花离不由得一顿,紧接着补了一个“离”字,“你认错人了,我跟化羽可没仇没怨,哪会是敌人……”花离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准备下来时才发现自己躺的原来是一张石床,它的颜色,看起来像是被血侵染一般,血红无比,使花离想着不禁毛骨悚然,霎时间警惕起来,开始考虑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只怪花离想象力丰富,目光随便扫过一个角落,见着一个骷髅头安静定在那里,花离仿佛看到它之前鲜血淋漓的模样,正血目狰狰地盯着自己,盯得她头皮发麻…… 心里不免产生一种比较—— 这个地方,比鬼王殿还要玄乎。 花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自然而然地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地方联系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它们给花离的感觉异常相似? 直到四周血色充斥眼睛,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花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又冲动了——是否已经得罪了玉落衣?这让她再一次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 难不成又要落入虎口了?心里正满满都是幽怨,岂料玉落衣竟倏忽笑起来——不是阴险,不是嗤笑,而是打心眼儿里乐,这,便让花离愈发迷糊了…… 虽然暗暗告诉自己千万别多嘴,千万别再说错话,花离不想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糕。但见玉落衣这个样子,心里实在是疑惑,都快到了郁闷的地步,于是终于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我笑神君姐姐啊。” “都说了我不是……”花离无语。 “便是这样才好笑。”玉落衣自顾满面灿烂着。 “请问笑点在哪里?”花离嘴角一抽,面部僵硬。 花离以为如此现代的流行语,玉落衣是听不懂的,直到她答上话来,花离才觉得自己低估了她的理解能力…… “神君姐姐硬是不承认自己是神君姐姐,不好笑吗?” 对于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花离只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不禁怀疑难道是她高估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到底谁是谁,她又是谁?谁又以为她是谁?……花离现在如同一汪被搅浑的清水,脑子里除了浆糊,还是浆糊…… 玉落衣见花离纠结不已的模样,着实觉得好笑。没想到她心目中高贵又邪魅的“神君姐姐”竟然还有这般可爱的时候,便就忍不住多开心了一会儿,然后坐到花离旁边,终于正经言道:“神君姐姐不必多虑,现在的你当然以为自己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花离迫不及待地将脑袋凑近了些,对玉落衣接下来的话显得十分好奇。 “嗯呵呵~等时候到了,姐姐便知道了~”玉落衣翘着小腿儿,甩出了一副得意模样…… 花离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话那么多,关键时候却不说了,这不明摆着吊胃口么?心想既然玉落衣要卖关子,自己也不必强求非要知道个究竟,毕竟花离也是一个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许多事情真的是时候到了,自然便会清楚了。于是退而求其次,想打听多一点儿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这里是玄冥殿。”玉落衣仍然是一脸开心,看来是正在兴奋头儿上。也难怪她心情激动,毕竟期待见到她的“神君姐姐”已经好久了。 当然花离并不知道玉落衣对自己的感情,自然也就无法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玄冥殿……”花离喃喃念着,又抬头望了望,四处仔细打量了一番,最终得出一个大概的猜想,便向玉落衣投去怀疑的目光,小心翼翼问道,“你……不是人吧?” “当然不是~” 花离本来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这话该不该问,谁知玉落衣竟是这般不以为意的反应,害她白提心吊胆一场了。暗暗不满嘟囔道:“我就知道这不是人住的地方。”还无可奈何地弹了弹嘴皮。“姐姐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玉落衣本来说要让花离见一个人,虽然她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想引起花离的好奇心,但破天荒地,花离竟提不起兴趣。这大概还是头一次,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低落的情绪。本是对任何只要与自己有一丝一毫联系的事物都充满探求之心,可现在不知怎么了,突然感觉整个人像是个蔫儿气的皮球一般,什么都不愿意做,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花离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放空,或许是已经感到有些精神疲惫。 于是借故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休息,没等玉落衣作出反应,便自顾躺了回去。不过幸运的是,玉落衣并没有再纠缠不休,而是()。对于这一点,花离觉着心里好像松了口气似的。 背抵着冰凉刺骨的血石,除了有一丝不适,花离也没觉得有太大的感觉,竟在这般莫名其妙的境况下,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疲惫,不知不觉中意识渐渐模糊了。 “你还活着吗?如果是的话,那你在哪儿呢?你是不会丢下我的吧……”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内心深处的困惑。原来不是气馁沮丧,只是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因此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41章 回宫 她犹如一杯烈酒,使那饮殇人,长醉不醒;缭缭醇香是这般令人魂牵梦绕,梦里那头,便是她的影子。 梦里她伫立阳光下,晴空万里无云。 梦里身影飘忽不定,宛若一抹烟云。 梦里耳畔银铃回荡,不见人世苍茫。 缘起,红线牵两端…… “花离离,花离离……” 不知梦境发生了各种变化,大概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罢。不然,他为何流露一丝焦虑? 化羽禁闭着双目,汗水沿着冷峻轮廓而下,仿佛蒙蒙烟雨笼罩坚挺的高山。 他眉间沟壑愈发深重,看似痛苦不已,声声唤着花离离的名字,看来梦里的人,一定是她了—— 她希望化羽快些醒来,因为,她不想再从化羽口中听见花离离的名字。 …… 经过了片刻挣扎之后,化羽显得愈发焦虑不安,不停地转动脑袋,似乎在逃避什么,手脚时而抽动一下,想是被什么刺激到了。见化羽这副痛苦的模样,她忍不住想要强行叫醒他,于是尝试喊着他的名字…… 可试了好几次,仍不见效果。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却惊见化羽遽然睁眼,一下坐了起来,吓得她浑身一震,却忍住没显露惊愕。 化羽喘了几下粗气,方才从惊梦中回过神来。连忙扶上额头揉了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这种梦。 待到完全与梦境脱离回到现实里来时,化羽才留意到此时此刻的情景,一见眼前这位眉清目秀仪容姣好的绿衫女子,想起昏迷之前最后见到的画面,不由得惑由心生—— “你是… “我是星月。”星月抿嘴一笑,眸子里仿佛阳光下一泓清泉,闪着粼粼微光。 “星月……”化羽喃喃自语道,记忆涌上心头,觉着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良久,忽然眼前一亮,终于想起星月便是花离与自己说过的那个——“神族幺女”。 这可以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但化羽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达成目的,他却没有预料中那般激动兴奋之心。虽然找到了神族幺女,他的灵锦王后终于可以得救,这是一件幸事,他确实高兴,且足以说是天下之幸事,他准备回王宫之后便大赦天下,令普天同庆…… 但是,纵然此乃一大喜之事,化羽心中却总是觉着缺了什么似的,可又无从得知,因此始终无法释怀。 不过,往往一个自以为是无意之举,便是心之所想,心之所念。自然,化羽也没能逃过此结——这个世人与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己过不去的结。 “你认识花离离,对不对?”化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那一团烦乱,便是为花离。 “嗯。”星月微微点头,颔首低眉那一刹,浮现一丝稍纵即逝的不安。 见星月这模样像是知道些什么,又似有难言之隐,想起跌落悬崖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化羽不由得心里一紧。可是他哪里知道,星月是故意为之呢? 虽然俗话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纵然很害怕听到任何自己设想中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急切地想要知晓她的消息……迟疑之后,化羽最终还是试着问道:“你……在悬崖下,救了我么?” “嗯。” 肯定的答复,是在意料之中。 “那……花离离呢?你应该也见着她了吧?她人呢?” 然而,星月却没有即刻给出答复,适才一直停留在化羽身上的目光,此时却有些躲闪,好似在回避这个问题。 在这般不安的气氛下,哪片刻的等待都显得无比煎熬,哪怕一瞬的静默都如同死寂般令人毛骨悚然。 “她……”星月欲言又止,故意抬眼直视化羽,目光流露一丝难过—— “她死了。” “什么?”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又感觉似乎恰好一阵耳鸣。到底为何,恐怕只是心里不愿。 “离离她……神形俱毁。” “怎……怎么可能?”化羽仍然不肯相信,不觉身体一垮,虽然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但心里仿佛落空了一般,隐隐作痛…… 星月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拿出了一朵七片花瓣的黑灰色花朵,那花儿看来已经枯萎,花瓣已是摇摇欲坠,将花儿递到化羽面前,星月继续道,“这是离离的七神花心,你应该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吧?” “自然……”化羽接过七神花的手,竟止不住微微颤抖。星月无非是在向他暗示花离的身份,虽然这已经不是一个未知了。 星月暗自观察着化羽神色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此来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说,才能让化羽自然地相信自己所言,而不会产生任何怀疑。而首先要做的,便是假装自己纯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带有任何目的,因此,绝对不能让化羽意识到自己其实知晓他的身份…… 于是连忙又做出一副一脸悲伤的模样,低沉着嗓音道:“不过你大概不知道,七神花便成如今这般模样,于花神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或许普通人不知道,可化羽哪里会不清楚? 七神花痿,命陨,神灭—— 星月现在解释着什么,他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化羽何曾想过命中会有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打破他一成不变的生活;更不敢想象多少年来目之所见的千篇一律中,有一天会迎来这般令人耳目一新的时候;又怎么能预料,花离在他生命中的存在竟如此短暂,犹如昙花一现,还未等他来得及细细欣赏时,便已悄然无息地,消散于天地之间…… 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吗?可若是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化羽看过的生生死死数之不尽,却很少有现在这般无法接受的心情。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变成这个样子,他本不该拥有多余的情感,不能为了某个人而陷入困顿,他所有的感情都应该,也只能倾注于天下,他生来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 可花离就像是毒药,只在不知不觉中便轻而易举腐蚀了他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自己心外的城墙。 …… 星月见化羽久久不语,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时无法自拔。她当然也知道化羽根本没听自己说话,她要说,只是说给自己听罢,为了演好一场戏,一场需要她做到天衣无缝的戏。 “你好像并不惊讶。”星月故作疑惑问道。 化羽虽然回过神来看向她,却仍未作回应。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与离离在一起?” 眸子里仿佛卷起漩涡,要将人卷入深潭,使黑暗禁锢一切,磨灭重见天日的希望…… “星月,对么?” 他叫了她的名字。 星月点头。 “你可知道你命中注定应该去往哪里?” “我自然知道,只是你这样问……”星月怀疑的目光故意透露给化羽自己一丝防范之意,“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我便是你要找的人。” 她心中计谋得逞的快意,却隐藏得极好…… 一切正一步一步地按着星月的计划进行,只是唯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 步入王宫的日子,竟比自己预想中来得快太多。 可这未免也太顺利了,正是因为一路太过畅通无阻,倒令星月心生不安,总觉得对眼前自己所得抓得不够稳,不免担心它们会偷偷从指缝溜走,到自己有所察觉的那一天,恐怕已经变成双手空空。或是有那么一天,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都会被老天夺走……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因此,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但凡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哪怕只是有这个可能会对她形成阻碍的“将来”,都必须斩草除根,清除干净。 …… 如星月所计划的那般,她已经顺利地变成了化羽的救命恩人,而现在,也成功地踏上了去往王宫的道路。 …… 可一路上,化羽基本上不与星月讲话,只顾闷头赶路,这令星月十分疑惑—— 不知是化羽本身便如此冷漠,还是因为与她,无话可说…… 但后者显然不合常理。星月心想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成功将自己塑造成化羽的救命恩人,如何会落得这般被忽略的结果? 途中好几次试图与化羽讲话,可每次都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刚准备开口时,化羽一个扭头又走掉了……好似他的世界除了赶路,便只剩下沉默,发呆,沉默…… 于是,现在又到了他出神的时候……星月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终于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让化羽开口与自己说话,不然,如何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星月清楚地知道,单凭自己是神族幺女的身份,是不可能迫使化羽立她为后,若化羽真的相信那个预言,那他当初便不会一意孤行坚持娶灵锦。因此,她才煞费苦心想出“救命恩人”这一招。原本以为能够靠着这一层无法磨灭的关系,一开始便与化羽构建亲密的关系,可如今看来——是她失算了…… 想到化羽出宫后这一路遇到的危险,星月似乎找到了什么可说的话,于是抬步走到化羽身边,轻声唤道:“大王。” 出来有些时日了,觉着好久没听见人这样尊称自己,星月这突然一声,倒令化羽一愣,将他已默默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何事?”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42章 不速之客 不过也亏得星月喊了这一声“大王”,化羽才意识到自己这两日失魂落魄的,竟忘了自己是何身份,更将肩负的责任忘得一干二净——着实是不该,不该。不仅如此,他也才留意到原来星月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边,而自从他们踏上归程之后,他竟然连一句话都没好生与人家说过……现在想来,觉着星月毕竟救了自己的性命,如此冷落了她,也是不该,不该…… “大王为何会跌落悬崖?难不成……是遭人追杀?” “嗯。” “是……南王的人么?” 化羽听星月这样问,略显诧异,“这件事,连花神族都知道了?” “人族南北二王,以北王为大,也就是大王您。但南王不甘心屈于您之下,早有起兵夺权之势,此乃人族一大事,我们又怎会不知晓呢?” “不错,但如今这已然不止是人族的事了。”化羽转身直视星月,似有把握星月能听懂他言下之意。“大王的意思是……魔族已经牵扯进来了?”星月故作惊讶问道。 “据本王所知,鬼族已经与南王联手。” “鬼族?”星月装模作样地思量了一番,不过有一点是她确实也想不通的,于是显得有些不解,“可黑鬼王不是与世无争么?况且他与大王您还有些交情,怎么会……” “这也是令本王困惑之处。”化羽没再多说什么,他心里所想的,便是那时悬崖之上白鬼王说的话……他也相信,鬼骨多半没有参与进来,可鬼萝所言却令化羽耿耿于怀——即便鬼骨不与她同路,又如何奈何得了她?他想弄清楚,鬼骨到底有没有默许鬼萝的行动,还是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鬼萝的所作所为吗? “大王放心。” 听此言,化羽微怔,转眼一看竟见星月正面带笑容目光灼灼凝视着自己……不由得微蹙眉头,似在问——何出此言? “只要有星月在一日,便一定会倾尽全力护大王周全。我们花神也一定不会允许魔物在人族胡作非为,我即刻传消息回花神村请花神们出山,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平息鬼族的作乱。” 难得,化羽的目光在星月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虽然他仍旧没有多说一句话,但星月已留着到他眸里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知道,化羽心里对她的看法,一定在悄然改变。 由此想来,心情大好,看着化羽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扬起嘴角,不见了之前那般落寞的感觉……便迈开轻快的步子跟了上去…… …… 大半夜的,在风过叶隙窣窣声的围绕下,如往日一般静谧非常鬼王殿,这会儿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记得这位一身习武之人打扮,一头秀发干净利落高高束起的女人初来时,便在鬼王殿里大闹了一场,差点将鬼王殿翻了个底朝天。 记得她第二次来时,一手耍得出神入化的双刀撂飞了一众小鬼,再来了一场翻天覆地。自此以后,但凡鬼王殿里出现了她的身影,小鬼们都躲得远远的,实在来不及隐匿的,便只好畏畏缩缩地绕道而行…… 任谁都想不到,那张迷惑人心的花容月貌下,竟隐藏着如此火爆的脾气……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之前还见穿来穿去数不尽的黑影,那熟悉的声音刚一传进鬼王殿,眨眼间殿内只剩下火光摇曳空荡荡…… 风流彩几步跨进大殿里,对这已经习以为常的情况并不感到吃惊,也不在意,只是她现在暴躁得很,急切地需要揪出一只“鬼”来问话——或者说……撒气? 只见风流彩双手叉腰火冒三丈地立在大殿中央,扯起嗓子绕着圈大喊—— “鬼骨!鬼骨你出来!” 回声气势汹汹荡漾四壁,见这架势,哪里有谁还敢现身?黑鬼们躲在暗处悄悄观察着,皆不肯应声…… 不过怕是没用的,躲更是没用的,以以往的经验来看,被揪出来那是迟早的事…… 因此,个个心里都恐慌得很,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一丁点儿动静被风流彩发现,那样的话——便遭殃了!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到头上了,那肯定是躲不掉的…… 这不就有一个可怜的黑鬼,亏他方才还在默默祈祷风流彩千万别挑中自己,结果下一秒便“幸运地”被上天选中了…… 只觉肚子受了狠狠一脚,瞬间被踢飞了出去,紧接着感觉衣领被人揪住,整个身子便被拎了起来……这时心里已经满满都是绝望,生无可恋地抬眼一看,果然是那张意料之中的“阎王”脸……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赶紧求饶道:“姑奶奶!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这什么都还没问呢,你怎么就知道你不知道了?你分明是在糊弄我!”风流彩手腕一使劲儿,将黑鬼揪得更紧了,吓得他浑身一颤,连忙解释:“不不不,绝对不是,我哪儿敢糊弄您呐……” 风流彩又不傻,其实她从踏进鬼王殿那一刻看见眼前这诡异的“空荡”开始,心里跟明镜似的,便猜到这是演的哪一出了。她更心知肚明,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只有来硬的才行。 于是压低了嗓子,咬牙切齿问道:“说,这大半夜的,你们黑鬼王死哪儿去了!?” “这……这……我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风流彩不耐烦地打断道,吓得这可怜的黑鬼又是一个大大的战栗,“要么给我好好回话,要么就别要舌头了!” 此言一出,黑鬼立马将嘴巴关得紧紧的,紧得简直密不漏风。僵持一会儿了,黑鬼最终不敌风流彩杀伤力极强的威胁眼神,仿佛滚滚岩浆,觉得自己快被她灼热的目光给熔化了……无论是暴打也好,痛锤也好,他都认了,一心只希望尽快脱离风流彩的魔掌—— “主上他……他去找人了……”声音颤颤巍巍的,眼神儿飘忽不定闪闪烁烁的—— 一看就是有猫腻儿!风流彩心想,闷哼了一声,黑鬼这吞吞吐吐的话反倒给她火上浇油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黑鬼越是做出这般害怕她继续追问的样子,她越是要问个明白,“他去找谁了?男的女的?” 这话问得黑鬼更加不敢回答了。不过他此刻也暗暗庆幸——幸好自己的确不知道……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两头都得罪不起…… 于是只好实话实说了,但实话实说的后果便是—— “噢~不知道是吧?”风流彩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半眯起眼睛,杀气顿时倍增,“不知道好啊~太好了~嗯呵~” 黑鬼只求个痛快点儿的,但风流彩像是摸透了他心里打的小主意,偏偏不如他的愿,就是迟迟不出手,害得他深陷入恐慌与紧张的痛苦中,看不到解脱的尽头…… 觉得将他的精神磨得差不多了,风流彩这才满意,终于准备给黑鬼来最后一下,让他将教训铭记于心,之后好好反省反省—— “记住了啊,别以为说不知道就能将我应付过去!”语毕,风流彩一抡拳头,黑鬼浑身都绷紧了…… 就在拳头快要落到脸上之时,听得一声“且慢”,动作硬生生给止住了。黑鬼谢天谢地般松了口气,向迎面走来的黑鬼王投去感激不已的目光。 风流彩故意没有回头看,一听这清婉悦耳的玉石之声,能在不知觉中牵动人心——除了他,还有谁? 直到鬼骨走到她面前了,风流彩摆出一副臭脸,微怒道:“怎么,终于肯出来了?” 鬼骨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流彩啊,我去何处,在做些什么,我的这些属下们哪儿能都了如指掌呢?你以后就别为难他们啦……” 一听这话,仍被风流彩死死揪住的黑鬼连忙应和地“嗯嗯”点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盯着风流彩,可怜兮兮流转着委屈…… 奈何风流彩是个软硬不吃之人,转眼看向鬼骨,眉梢轻挑,嘴角一抹瘆人笑意:“是么?那你倒是说说,你去哪儿了?” “流彩啊~你难得来一次,难不成就要这样与我说话么?还是先把他放了吧,之后我俩再好好聊聊~” 鬼骨算是将风流彩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深知想让风流彩做什么,得明确给她一个依你的理由。果然,风流彩琢磨了下鬼骨所言,觉着言之有理,于是便大发慈悲将黑鬼放下了。黑鬼可好,刚一脱离魔爪便急不可耐地溜了,连话都不敢与鬼骨多说一句…… “说吧,”风流彩大步走到石梯前坐下,手肘放于双膝上一副大势模样等着鬼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大半夜的出去干嘛?” 鬼骨不禁抿嘴一笑,悠悠抬步走近,“你这话说得便奇怪了,我本就是黑鬼,可不就只能在夜里行动么?” “这我当然知道,听你的属下说你去找人了,我就是问你,你找谁去了?”并非风流彩不依不饶,只是今日她确实特别生气,甚至是失望,之所以要问出个究竟,也只是为了得到鬼骨合理的解释,一个能令自己宽心的解释。风流彩此刻心里希望的,便是鬼骨真的遇到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然对于风流彩表现出的不满,鬼骨却不以为意,还故意招惹她道:“找一个姑娘去了~”说着,还故作轻佻地抬了抬眉毛。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43章 骨链 不出所料,风流彩果然被惹恼了。鬼骨都这样说了,她哪里还坐得住?再也憋不住一肚子怒火,风流彩猛地起身伸出手指愤然指着鬼骨,言语间尽是责怪之意—— “你!好你个鬼骨,亏你我都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竟然弃老娘于不顾跑去找姑娘!” “今天?什么日子啊?” “今天什么日子!?你好意思问老娘今天什么日子!?好啊……好啊……”风流彩被鬼骨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止不住微颤,“老娘算是看透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了!鬼骨,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无情无义……”风流彩一口气骂了老半天,直到想不出合适的词来骂了,方才罢休,却仍未解气,于是怒哼一声,最后留下一句“老娘今天就跟你一刀两断了!”,便愤愤拂袖而去…… 一边跨着大步子,只希望赶快离开这伤心之地,嘴里一边还细碎咒骂着……岂料还没走出几步,眼前黑影一闪,便被鬼骨挡住了去路。 “让开!”嘴上虽然依旧厉害,其实心里还是感到一丝安慰,若鬼骨没有追上来的话,风流彩估计自己会伤心透顶。当然,倘若鬼骨因为如此轻易便放弃挽留她的话,结果也没什么两样…… 或许这便是女人的口是心非。 正当心里暗暗期待鬼骨到底会作出何种举动时,目光却被他摊开的手掌中一根雕刻精致的木簪吸引了去……没等自己开口,鬼骨便先解释道:“流彩的生日,我怎么会忘了呢?” 因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方才还熊熊燃烧的一腔怒火瞬间熄灭,心立刻软了下来。虽然此刻正安静躺在他手心的东西看起来不那么贵重,但风流彩丝毫不介意,她在意的只是鬼骨的心意而已—— 原来他是在戏弄自己,原来他是记得的。 心里明明感动得要死,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又变了味儿—— “就这么个破玩意儿!大街上哪儿都买得到的吧!老娘三十岁生日啊!这么重要的一个生日,你就拿个破簪子打发我了?”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但手却不由自主将簪子拿过来自然地戴上了…… 瞧她一脸期待的模样,鬼骨便知道她想听什么好话,那样子分明是在问——好看吗? 于是顺了风流彩的意,赞美道:“真好看~”这赞美之言却是发自内心。 果然风流彩听了这话,便再也掩饰不了心里的小雀跃,忍不住咧嘴露出灿烂笑容,随身掏出一面小镜子,不禁陶醉在自我欣赏中…… “我们流彩啊~只是不爱打扮罢了,白白浪费了这一副闭月羞花的娇美容颜啊……”鬼骨顿了顿,瞧风流彩听得美滋滋的样子,便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于是故作惋惜摇头继续道,“哎……可惜岁月不饶人呐,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们流彩都从年轻貌美的小丫头变成三十岁的老女人了啊……” “你说什么?”笑容瞬间僵硬,嘴角微微抽搐,风流彩不言语,只斜眼恨恨瞪着鬼骨…… “没,不是,不是~”鬼骨看似连忙改口,其实还未打算放弃拿风流彩开玩笑,因为他知道风流彩并不会真的生气,便放心大胆地又继续笑道,“我们流彩就算成了半老徐娘,那也是风韵犹存艳倾四方~” 风流彩又不傻,她当然听得出来无论鬼骨怎么说,重点都只在于一个字——“老”! 女人到了三十岁这个如此尴尬的年龄,最怕的便是听见别人说老,鬼骨敢说这种话,简直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风流彩的脸已经快黑成一块碳了,只听见咬牙切齿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鬼——骨——”两个字…… 紧接着猛地抬手,风流彩怒目圆睁,正准备一掌给鬼骨劈下去,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住了,在风流彩看来,便是突然出现眼前的一根灰白色链子,拯救了鬼骨那张魅惑凡尘的脸…… “给我的?”风流彩眉头一皱,不解问道。心想若是礼物的话,方才不是已经送过了么? “嗯。” “这是何物?”风流彩接过链子提到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没瞧出来它有何特别之处。 “这是骨链。” “骨链?”从字面意思来看,那不就是骨头做的吗?风流彩心想,却仍有不解,“它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只要戴上这根骨链,但凡你遇到危险时,我都会知道,如此,便能即刻赶到你身边。”鬼骨微微笑着,在风流彩面前表现出少有的正经。 对于这份“真正的”礼物,风流彩有多感动,有多喜欢,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心里一酸,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不过风流彩向来十分要强,自从她懂事以来,就不记得自己在人前哭过,因此连忙抬起头,努力将泪水给逼回去,硬是不让它流下…… 一面还玩笑似的朝鬼骨胸口打了一拳,强装没事欢笑道:“这个礼物才像样嘛!这才对得起我们十多年的感情!” 鬼骨看得出来这根骨链深得风流彩欢心,只要风流彩开心,他也跟着高兴…… 于鬼骨而言,风流彩不仅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其中之一,更是他的家人。他早已将风流彩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甚至比起鬼萝,他更在乎风流彩。 不过,鬼骨也并非迟钝之人,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他多多少少能感觉到风流彩对自己那份隐约不同的感情,只是风流彩要面子,因此从未挑明过,他便也不作声,觉得这样挺好。毕竟若风流彩哪天真的说出口了,鬼骨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深知倘若自己拒绝了风流彩的心意,她恐怕会觉得没脸再见自己,或许会选择一走了之,再不相见也说不定……那却是鬼骨最不愿见到的结果…… “……鬼骨,喂~鬼骨?”风流彩见鬼骨双目好似放空了,看来早已出神,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在自言自语说了那么久,于是举起五根手指在鬼骨眼前晃了晃…… “嗯?” “喂,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风流彩抛出一个十分好奇的小眼神儿,眉毛一挑一挑的往鬼骨那儿凑。 “没什么,”鬼骨机智地找了理由搪塞过去,“只怪我们流彩太美,不小心看入神了。” “哈哈~哈哈~”风流彩做作地掩面而笑,但尖锐豪放的笑声出卖了她“男人”的本质…… 又一番轻松的打趣之后,笑也笑够了,是该进去正题了。风流彩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 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猪脑子差点忘了要紧事,而后收起笑脸,正经言道:“对了,可知道你妹妹最近的行动么?” 鬼骨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担忧只是稍纵即逝,转瞬又恢复了一脸轻松,“你既然都这样问了,想必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吧?”话音未落,他转身面对幽幽昏暗的深远,一挥袖离开了地面,飞扬墨色长发缠绕黑纱之间,身影向着高远渐渐隐去—— “我当然知道,”风流彩抬头朝向鬼骨的方向,奋力一跃施展轻功跟了上去,最后落在了鬼王殿的最高处,走近已经悠然半躺在王座上闭目养神的鬼骨,继续道,“我是说,鬼萝的所作所为,你知情吗?” 好一阵的无声无息,两道妖媚的弧线睁开时,显露一双深紫迷幻眸子,宛若深邃夜空中两颗遗世宝玉,盯着看久了,似能被其勾去魂魄…… 那双花瓣薄唇微微开合之间,萦绕醉人心脾的气息—— “若我说知情,流彩你怎么看我呢?” 这个回答实在风流彩意料之中,不过她并没有对鬼骨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因为她知道鬼骨也是无可奈何。“我相信,若你可以阻止鬼萝的话,你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有风流彩这番话,鬼骨虽然感到欣慰,但却仍不能宽心,无奈轻叹一声道:“怕是也只有流彩你这么以为而已,外面的人对我们鬼族,不知得有多恨之入骨了。” 风流彩十分理解鬼骨,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自然非常了解他。她明白鬼骨希望逍遥自在,不喜欢陷入争斗纷扰的泥潭中,但奈何他妹妹白鬼王却恰好与之相反,野心勃勃喜斗好战,当年鬼族便是在她的带领下入侵人族,以致掀起一场风卷云涌的神魔大战…… 鬼骨虽然无法阻止鬼萝的行动,但一直以来却也从未支持过她,因此,从某个时候开始鬼萝便开始讨厌她的哥哥,对其的怨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深…… 如果可以的话,鬼萝甚至有了取代他哥哥黑鬼王的位置,独自称王,掌管整个鬼族。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能找出办法,这个计划依旧还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不过——”风流彩故意拖长了声音,微微颔首直视着鬼骨,目光中闪烁着坚定。 “嗯?” 风流彩忽然摆出这般严肃模样却是看得鬼骨一头雾水…… “若你妹妹执迷不悟不肯收手的话,到了兵戎相见的那天……”风流彩欲言又止,暗自抚平了心中那一丝莫名其妙漾起的波澜,佯装铁面无情道,“话说在前头,我是人族,也是灵巫,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会守护人族,守护人王。若与鬼萝……真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那么一天,我可是不会因为顾及你我的关系而手下留情的。” ……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44章 步入深宫 分明风流彩是认真地在讲话,可鬼骨听后竟忍不住笑了。这便令风流彩匪夷所思,觉着他至少应该配合一下,哪怕稍微正经一点儿也好,毕竟自己是很严肃地在讲这个事情。于是没好气地提醒他道:“喂,我可不是在说玩笑话啊,你别不当一回事,这是将来很可能会发生的事实!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 纵然风流彩不断提醒鬼骨此事的严重性,鬼骨却仍旧不以为意,一脸轻松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何必现在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他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风流彩心想,可即便如此,心里也不知为何堵得慌。 风流彩细细思量了一番,眼睛里全是鬼骨那浅浅梨涡晕笑颜的醉人模样……可看得久了,仿佛觉得那笑容显得有些不太自然,至于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感觉其后隐藏着什么自己未读懂的深意……目不转睛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倏尔茅塞顿开,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是自己这话说得不当了。 想来也是,既然她都反复强调过了,鬼骨偏要反其道而行,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意为之呢? 多半是后者。风流彩才意识到这一问题,她现在对鬼骨说这番话,让他如何回应好呢?扪心自问,自己又希望鬼骨对此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呢?明明是一件令他十分为难的事,怪自己怎傻到这般地步,竟还迟迟看不明白他的心情…… 既然如此,便将千万愁深埋在心里,随命而定罢。 …… 巍巍王宫望苍穹,琉璃彩光耀天华—— 这便是她即将步入的地方,接下来的一步,便是她将来登上后位的开始。隐藏了心思一路的星月,此刻置身于万丈华光之下,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奋,不禁露出喜悦,却又担心化羽看见,只得一边留意着,躲躲掩掩地,生怕被发现自己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 “星月姑娘……” 嗯?听见化羽叫她,还沉溺在未来大好荣华的幻想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星月一愣,急忙将飘摇云端的思绪拉了回来,觉着离化羽叫她的时候已经过去片刻,却迟迟未听见下文,为免化羽看出自己的异样,便故作镇定问道:“大王叫星月何事?” ……化羽凝视着星月,不言语。星月不解地微皱眉头,自从自己跟随化羽之后,回宫的一路上星月还未见过他这般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要知道她可是一直将“化羽讲话时能正眼看她”这个听起来都好笑的希望当做下一个要达到的目标……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目标竟然不费她吹灰之力,甚至没等她采取任何行动呢,便如此轻易地,突然地——实现了? 不免有些期待,忍不住去猜测化羽欲与自己说什么,竟令他如此犹豫不决。 …… 良久,化羽终于开口,不过却只有短短的,出乎意料的三个字—— “没什么。”语毕,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自顾转身向前走入了宫门…… 留星月愣在原地,怔怔望着化羽冷峻的背影,对其方才反常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化羽最后什么都没说,但星月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直觉告诉她化羽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讲的,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最终没能说出口呢—— 星月轻笑一声,觉得那并不重要了。她以为能让化羽显露一丝纠结,说明面对自己,是有哪里让化羽在意的,因此才会有犹疑。仅凭这一点,自己便是又已经成功一步了。 怀着满满的自信,星月抬步踏上了面前这条上天注定的道路。 …… 深宫茫茫,何处寻安?不过步步往前,步步深陷,看亭台楼阁风来了又去,花开花谢一遍又一遍,过了朝夕,失了年华,待到斜立残阳思往昔之时,便发现史书已写下,重来早成了奢望…… 天地之大,何不作飞鸿过川自由自在,看日月光辉下山河新生,看长江翻涌千层浪…… 但世上女子大多却宁为一只金丝雀,也不愿做那振翅高飞翱翔天际的大雁。 …… 化羽将星月安顿好后,便回了长明殿。本期望久别之后能第一时间与灵锦说说话,可无奈她此刻正紧闭双目沉睡着……无法,只得怜惜地伸手轻轻抚去她眉间的痛苦,除了心疼,便外不能为她做什么了…… 片刻伤心之后,化羽即刻调整心情,他知道感伤没有任何用处,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于是去找大巫询问灵锦的情况,大巫给出的答案却是不尽人意。 化羽独坐案几前,提笔沾墨,墨水滴落侵染书卷却不自知。自他从大巫那里得知灵锦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撑不了多长时日,回来之后便一直是这副发呆的样子,又或是在想什么,想得入神了…… 分明他已经将“神族幺女”带回来了,照理说应该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按照大巫所言取星月一发一泪便可医治灵锦。化羽的确也是一直都这么想的,本已经打算设计对星月下手了,谁知却被大巫突然告知一个消息,令他顿时傻了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根头发,必须是神族幺女自愿献出,一滴眼泪须得是由心而生,方能奏效。否则,非但无法成功,还将适得其反。” 大巫的话一字一句回绕在脑海中,令化羽头疼不已,心想就算他费尽心思取得星月的一发一泪,那肯定得花时间,他等得起,可灵锦已经等不起了…… 正不堪烦恼时,又得到南边军中传来的消息—— 南王起兵造反,带领十万精兵连破三城,如今正气势汹汹一路北上。 荒唐!——化羽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本要问责镇守南方的将军,以为是因为常年未起战事,他们有所懈怠,玩忽职守才造成这个结果,但之后得到的解释,却令他即刻改变了想法。 据说南王之所以能一路过关斩将大获全胜,不是他的军队有多勇猛,而是因为不久前传出化羽坠崖而亡的谣言,因此导致军心不稳,民间一阵恐慌。当然若是空穴来风胡编乱造的瞎话,自然掀不起风浪,可偏偏就是有人拿出了证据,所谓一传十十传百,不久“谣言”便成真了…… 化羽一听“坠崖”这事,瞬间便反应出来这可能是谁所为,或者不能说“可能”,应是一定—— 除了鬼萝,还有谁敢传出这种株连九族的话来? 虽说找到了谣言的起因,但事已至此,化羽头脑保持着相当清醒,他并未首先打算对付鬼萝,如今军情紧急,最重要的是先要辟谣才行。 …… 与众臣商议之后,最快见效的办法无疑只有一个,那便是化羽御驾亲征。只要人王亲自率兵征讨叛军,消息一传出去,这谣言轻而易举便不攻自破了。可虽然清楚地知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才是最好,但众臣都心知肚明,化羽此时还有一块最大的心病未除,会不会应允出征还是个未知,况且就算他答应了,在这般心有所虑的状况下出征,也并不见得是一个好办法。 因此,众臣深知化羽处于两难的境地,一边放心不下王后,却更不能弃天下于不顾。众臣无法揣度他心里到底作何衡量,因此便不敢随意进言,生怕在这般危机时刻惹怒了化羽,若适得其反那便不妙了。于是只好静观其变,皆希望先听听化羽的意思之后再做考量。 …… 于化羽而言,若是能两全自然是最好。他所期望的便是这两日就能将灵锦治好,哪怕只是得到大巫一个肯定的承诺,吃下一颗定心丸也好,之后他可以即刻启程率军南下。 可偏偏令人烦躁不堪的便是星月就在自己眼前,他却不知道从何入手。这种事情本来就急不得,却不巧赶上这般紧急的状况,这叫他如何是好?化羽觉着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老天给他出的最大的一个难题。又或者说不是难题,而是选择。 因为难题虽难,至少有法可解,而选择—— 意味着必将有放弃。 …… 愁苦积郁心头,不觉自己已经在案几前呆坐了好几个时辰。平日里不觉得,如今时间却尤为珍贵,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仍是什么法子都没有,心里不免愈发慌张不安起来。此刻也过了用膳的时候,化羽依旧没有胃口,估计再这样下去,今夜也多半难以入眠了。 …… “大王。” 一声轻柔宛若雨滴落心头,化一抹微风,化羽微怔,惊喜难耐连忙循声看去,果然见着灵锦正站在自己面前。 “王后何时醒来的?”化羽赶紧起身走到灵锦身边,将她搀扶着小心翼翼回到床边坐下,暗暗责怪自己竟如此疏忽大意,连灵锦醒了都未曾发觉。 然灵锦却展露笑颜,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没将自己的身子放心上,倒替化羽担忧,便宽慰他道:“臣妾身子并无大碍,大王不必太过忧心,还是全心全意处理南王造反之事才好。” 一听这件事从灵锦口中道出,化羽霎时变了脸色,却不肯在灵锦面前表现出怒气,只得压制情绪低声问道:“王后整日昏睡,怎会知晓此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明知王后你卧病在塌,竟还敢拿这些事来惹你烦心。” “大王……”灵锦微微抬手搭上化羽的手背,希望能给他带来一丝安抚,免去些心中的烦躁,便轻言道,“大王莫怒,这些日子大王不在宫里,大家少了顾忌,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消息传得可比平日里快得多了,也怪不得谁。只是……有一事是臣妾失职,还请大王降罪于臣妾……”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45章 残酷的事实 “王后何罪之有?” “前这日子宫里盛传大王……”说到此处,话到嘴边又咽下,灵锦觉着此言不大妥当,于是赶紧改口道,“宫里盛传有关大王一些不利之言,臣妾身为王后掌管后宫,却因身子不争气,任由那些个风言风语铺天盖地,一发不可收拾,不能为大王分忧解难,有负大王重望,还请大王责罚臣妾……”说着,灵锦欲起身行礼谢罪,却被化羽及时扶住,让她好生坐下。 “这怎么能怪王后呢?王后识大体,一心为本王考虑,能有王后常伴身侧,实乃本王之幸。天下固然重要,但王后的身子同样重要,王后切不可再为他事劳心伤神,安心养好身子才是。”如今灵锦在化羽眼里就好比一个瓷瓶,似乎稍不留神便可能会被碰碎,因此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生怕哪个动作不够轻,便会伤着她。 “臣妾能得大王如此恩宠,此生足矣,”灵锦为化羽此番话欣喜之余,却也被他这过分呵护的举动逗乐了,于是掩面笑道,“大王,臣妾身子虽抱恙,但也不至于大王这般呵护,显得臣妾便像是一张薄纸,能给风吹走了去……” “你啊~还有心思说笑,”化羽轻点了下灵锦鼻尖儿,目光流转满满都是宠溺,“时候也不早了,快躺下休息罢。” 灵锦现在最不愿听到“休息”二字,如今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难得醒过来一次,且又是好不容易才与化羽相见,她哪里舍得与如此珍贵的时刻道别?于是向化羽请求道:“大王还嫌臣妾睡得不够久么?臣妾不想睡,只想像现在这般,静静地与大王多待片刻……” “好……”化羽会心一笑,搂过灵锦肩膀使她轻轻靠在自己身上,一边在她耳畔低声细语,“本王便一直陪着王后……” 但没过多久,除了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之外,灵锦便没再出声。化羽已经猜到几分,于是轻唤她几声,仍未得到回应,他便确定灵锦又昏睡过去了…… 这才清醒了多久——化羽暗暗叹道,没想到灵锦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 照此下去……他却不敢往下想了…… 小心地扶灵锦躺下,指尖轻触划过她光洁的脸庞,安静的睡颜隐隐刺痛着化羽的心,他声音柔和却又坚定—— “锦儿,本王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 化羽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再向大巫询问一番,商讨商讨看看能否拿出什么两全的法子,可之前大巫便反复说过灵锦身子已经快到极限,因此他也没抱太大希望。但“天意弄人”或许就是如此—— 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你没抱多大希望时,它偏偏却降临了,总是给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 大巫告诉化羽,还有唯一一个办法能暂缓灵锦的病情,便是用长生花与降尘草制药。可这长生花与降尘草皆为世间罕有之物,岂能是一时半会儿可轻易找到的?化羽原以为此法也是行不通的了,但谁想大巫一言又燃起了他心中一丝希望—— 幸运的是,长生花虽难寻,但大巫却正巧知道哪里可寻得稀有的一株。依大巫所言,化羽派出数名高手往云天宫去取长生花,若顺利的话,顶多三日便能取回。与此同时,在这三日中,便可等待降尘草送入宫门。化羽答应只要能顺利找到长生花与降尘草,之后他便即刻领军南下。 …… 诏令才下不出半日,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王城,人人皆知,若能在三日内为人王寻得降尘草,便能受赏黄金千两。果然金钱的诱惑力是极大的,据传降尘草生长在悬崖峭壁,得知消息的人们皆争先恐后地出城寻草,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王城竟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正巧这一景象被玉落衣给碰见了。她见花离整日窝在玄冥殿里无精打采郁郁寡欢,深知花离这般模样是为何,因此打算独自出来打听打听消息,心想若是找到化羽了,说不定能使花离惊喜一番。不过却没想到这刚一到王城,竟遇上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况……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玉落衣怔怔地立在街道中间四处张望,还有不少人正从自己身边匆忙走过,看来都是奔着一个方向去的。如此一来便显得玉落衣傻傻愣愣地不知所措,玉落衣也受不了这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于是看准了迎面跑来的一个中年女人,赶紧伸手将他拦下问道:“这位大姐,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大家怎么都往城外跑啊?” “哎哟消息都传遍,你还不知道啊?”大姐一副着急又吃惊的样子,见玉落衣摇头,便急赶急地将情况大致给她说了下。不过还未等玉落衣详细地询问,眨眼大姐就淹没进人群里了,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玉落衣此刻正犯迷糊,心中有疑问却不知向谁问,只得自言自语道:“人王?他在王宫里么?那神君姐姐为何……” …… 但当这话被玉落衣原封不动地搬进花离耳朵里后—— “什么!?”花离猛地一下蹦起来,终不见了这些日子的慵懒,圆溜溜的两只眼珠子直直盯着玉落衣,“你真的确定,化羽他现在好端端地在王宫里?” 见花离这般过激的反应,玉落衣觉着自己好像是失策了。这个消息给花离带来的,似乎只有惊,并无喜…… “姐姐,我也不能确定啊……” “那你说…不是我说,”玉落衣拦口道,又再解释一遍,“我只是打听到人王诏令天下寻找降尘草,至于他是否身在王宫,我也无从得知啊。” 听了这话,花离稍微冷静了些,显得不那么激动了,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又坐了回去,“可不管怎么说,诏令只有他颁布的,无论他身在何处,人总是好端端的。” 得知化羽平安无事,花离本应该高兴的。她也一直是如此以为的。但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一颗悬着的心确实是放下了,可除了得到一丝安慰松了口气,自己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不过想来也是,若在这般情况下还让她高兴的话,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化羽平安虽是幸事,但同时也证明了他弃花离而去这一事实。之前便是因为纠结于此,花离才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知道答案了,却没想到是如此令她哭笑不得的答案…… 若是苏晨,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花离心想,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作的思量,便不禁开始怀疑,怀疑化羽是否真的不是她的“苏晨”…… 考虑了许久,花离心里仍是不安,觉得如此纠结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不出答案,暗暗做了个打算,于是抬头看向玉落衣,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开口——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见花离许久没动静,本还在琢磨她在想什么,谁知她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玉落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心里竟不由得有些雀跃,为花离终于肯注意到她而感到高兴。“姐姐有何事吩咐?落衣一定替姐姐办到。” “说吩咐也太严重了。”花离苦笑道,其实玉落衣的反应是在她意料之中,毕竟她这些天总是围着自己转,张嘴便是“姐姐”来“姐姐”去的,花离也能感觉到她似乎是真的真心向着自己的。“你可以带我进王宫吗?” “姐姐想去王宫?”玉落衣一惊,有些不敢相信,毕竟王宫可不是能让人随便出入的地方。不过她稍微细细一想,却也能理解花离,于是试探地问:“姐姐……你想去找人王,对不对?” 花离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个任性的要求,即便玉落衣不答应,她也不会强求。只是——或许心里会不好受,会难过一段时间吧,若这个心结不打开的话…… 她不是要求从化羽身上得到什么,她迫切需要的,只是一个解释,只是一个心理上对自己的安慰而已。 “姐姐放心。” 花离本已快灰心了,忽闻此言,倏尔眼前一亮,急忙抬眼看向玉落衣,想知道她是否只是说着玩儿的。不过好像并非如此…… 玉落衣微蹙眉头,在花离面前头一次露出一脸正经,细细分析道:“虽然王宫戒备森严,但百密也有一疏,只要我们好生策划一下,要成功潜入也不成问题。但是……” 见玉落衣向自己投来为难的目光,花离既是疑惑,又是着急,“但是什么?” “姐姐,其实最大的难处不在于如何进入,而是人王。” 花离听得出来玉落衣话里有话,亦看得出来她心存忧虑,只是不解她言下之意为何而已。但多半与自己有关,不然她也不会以那般放心不下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花离心想。“你有什么担心就直说,我不会介意的。” 或是没料到花离竟直言挑明,玉落衣稍显诧异,但随即也将那些个没必要的顾忌抛开了。心想既然花离都这说不介意了,那自己还是言明的好。 “姐姐,你可能确定人王会接受你的突然出现?若人王并不愿意见你的话,在王宫里,他要是想对付我们那可是易如反掌的。” 其实玉落衣所言,花离又何尝没有考虑过呢?并且花离知道玉落衣还特意将这个或许存在的事实说得委婉了些,因为怕她承受不了它本来的残酷—— 第46章 心灰意冷 可不就是倘若化羽真的是抛弃过自己了,那此去王宫必将是凶多吉少之行。 虽然道理都明白,纵然清楚此时此刻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退一步,过自己的生活又怎么不好呢?但奈何花离偏偏是那么一个执着之人,或许说她是固执更为合适,心结不解,她是做不到放下的,永远不可能做到。 又或许是天命使然呢? 她最终决定赌一把。 花离以为自己身在此地,本就是一场赌局,老天爷将她的命都拿来赌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能令她怯懦,止步不前的呢? “去,一定要去。”花离一拍膝盖站起身来,坚定地注视着玉落衣,“到时候见到化羽了,我一个人出去,你就先躲着观察情况。如果一有不妙你就赶紧逃走,不要管我。”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玉落衣会照花离说的做才怪了。 “其他的什么事落衣都能答应姐姐,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 若是玉落衣一个人,她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王宫,但如今要带上花离,便有些困难了。 一点一点地寻找进入的最佳处,可是到目前为止,每每见玉落衣一跃上高墙,无不摇摇头又失望地退了下来。 如此一来一去反复尝试反复失败给花离的感觉便是——王宫果真戒备森严。 ……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当她们在宫墙外辗转了好半天后,终于让玉落衣找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别宫,给花离使了个眼色让她做好准备,便带着花离顺利翻过了高墙,稳稳落在了王宫内。 花离进来后第一反应便是躲藏,就算没有巡视的人,也生怕被路过的宫女瞧见。但在她慌忙地找地方躲时,却发现玉落衣好像太过镇定自若,一点儿也不紧张。以为玉落衣是没有意识到她们现在处境的危险,于是急忙提醒她,岂料却得她不以为然地咧嘴一笑,反问道:“姐姐怕什么呀,你看我们进来也有一会儿了,这里哪里有人啊?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姐姐自当放心罢。” 仔细一想,再观察了下四周,好像也是玉落衣说的那么一回事。 这里虽然也宽大,却没有花离想象中的王宫应有的那般华丽,庭院里花草零稀,枯枝败叶四处散落似乎无人打扫,凉风习习徒添凄冷,就连此处头顶一片天,都仿佛灰暗许多,虽然只是给人的错觉罢。 “这里不会是冷宫吧?”花离喃喃道,但思来想去却觉得只有这个答案最为贴切。 “姐姐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花离干笑了两声,她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种无聊事情的时候,虽然此地暂时安全,但也不可久留,便催促玉落衣赶紧离开。 好在玉落衣从前来王宫探过一次,依稀还有些记忆,不至于带着花离像无头苍蝇似的乱闯。 凭着脑海中零零碎碎的画面,虽然绕了有些弯路,但大致上还是朝着长明殿的方向越来越接近。可接近一分,暴露的危险也随之多一分。 花离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还是头一次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缺乏经验心里没个底,难免容易慌张。 不过就在她提心吊胆紧张得冷汗直下时,前方的玉落衣突然止步,害她差点撞上。以为是遇上了什么突发状况,那一瞬间花离心跳得那叫一个厉害,好似快要跳出来一般。 花离本来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玉落衣一声吼便要撒腿就跑,但下一秒,下下秒,下下下秒……不知多少秒过去了,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她们俩拼命逃跑的画面…… 定神一看,原来根本没有什么突发情况。这才想起来她们现在正身处一个极为隐蔽的过道里,其实无需太过担心。如此一来,花离便迷糊了,不解问道:“怎么了?你突然停下来干嘛?” “姐姐……” “嗯?” “你没有闻到花香么?” “花香?” 经玉落衣一提醒,花离再细细去感受,果然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可如此扑鼻而来的花香,花离竟迟迟未有察觉,可见方才她得是紧张到何种地步了…… 可有花香就有吧,王宫里什么稀奇珍贵的东西没有,哪个娘娘的宫里不是花儿争奇斗艳,闻见花香并不奇怪。因此,花离还是没办法理解玉落衣止步不前的意图。 “姐姐,或许我们快到曲苑了。” “曲苑?”花离琢磨着这是个什么地方,一跟此刻的花香联系起来,突然灵光一现,心想那莫不是就像她在电视里看到的御花园一般?“所以呢?” 玉落衣偏了偏头,以眼色示之。 花离恍然大悟般“噢~”了一声,“你是说……化羽有可能在曲苑?” “只是猜测罢了。不过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万一他在呢?宁愿找错地方,也不可错过。” “嗯——嗯——”花离赞同地点了点头,与玉落衣相视一眼,都领会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又开始行动起来…… …… 曲苑里,微风漾着缕缕花香,佳人朱唇微扬晕了清颜,金步摇微荡,向身边人倾述心事衷肠。 “大王就别管臣妾了,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大王若是因为臣妾而误了大事,臣妾被百官斥责是小,但大王若因此背上昏庸的骂名,失去民心,甚至失去天下,那臣妾便是死,也无法抵消这滔天的罪过了……” “若要本王失去王后,那与失去天下又有何异?” “大王……” “好了,”化羽不许灵锦再多言,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动摇,至少一定要等到有消息送回来,“王后就别再操心其他事了,只管顾好自己的身子,便是为本王分忧解难了。” “是……臣妾遵命……” 见灵锦似有些不高兴,化羽又心软下来,后悔自己方才过于严肃,便连忙安慰道:“放心罢,只要三日之内顺利找到长生花和降尘草,本王立刻启程。” …… “原来如此……原来人王急着要寻找降尘草,是为了给王后治病啊……诶姐姐你说……”躲在角落里悄悄观察着的玉落衣不禁发出感慨,本想向花离询问什么,转头却见她睁大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的化羽和灵锦,眼眶通红,眸子里泪花闪闪……这下玉落衣哪里还问得出来,一下便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只求千万别再刺激到花离…… 不过花离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玉落衣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的确,当第一眼见到化羽搂着灵锦,两人亲密无间这一幕时,花离第一反应便是气愤。但当灵锦的脸映入眼帘时,仿佛暴雷打在她头上,花离只觉脑子一蒙,整个人霎时间仿佛失去了意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 然而在一字不落地听见他们的对话之后,怒气已然消散不见,剩下的只有心痛。只听别人常说什么“心如同针扎一般疼”,她以前还不能体会那是怎样一种痛苦,但此时此刻,便觉得大概如此了罢…… “石念柔,为什么会是你?难道……这真的是天意?花离喃喃道,玉落衣只见她在碎碎念,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想问却又不敢问,只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打算等花离自己先缓过来。 是他们都同自己一样穿越了,还是眼前的两人根本不是自己认识的苏晨和石念柔?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于花离而言无疑都是锥心一般的沉痛打击。 若是真是苏晨与石念柔,那便只能说明他们旧情复燃,自己则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若说他们不是,世上不可能有这般巧合,便唯有一种可能,眼前两人是他们的前世……那如此一来,上天告诉花离的,不过是这二人前世便有姻缘,而她,仍旧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虽说不管怎样她都逃不过承受打击的结果,但下意识中自己的想法已经开始转变,或许是为了安慰自己,哪怕只是减轻那么一丁点儿痛苦,她也愿意暗示自己倾向于相信后者——至少,那不会令她感到被背叛。 …… 直到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花离才终于回过神来,无法将痛苦从心头抽离,只得强忍着伤心收回目光,将眼泪逼了回去。强迫自己稍微平复了情绪后,花离意识到方才玉落衣好像有跟自己说话来着,不过说了什么,她却不记得了,或者说根本没听进去……于是转头朝玉落衣问道:“对了,你刚才准备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玉落衣还未从混乱中清醒,花离突然提问令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想到的什么,半晌才道,“哦,我想起来了。姐姐,我是想问你,你还要去见人王么?” “不见了。” 花离回答得决绝,着实出乎玉落衣意料。不过花离能在最后关头“幡然醒悟迷途知返”,这也令玉落衣十分高兴。 “那我们现在赶紧出去吧。” “嗯。” …… 带着花离原路返回,玉落衣心里可比来的时候更带劲儿,觉得她的神君姐姐不与人王扯上关系才是最好。正愉悦地偷笑着,不料却听花离又提起了关于人王的事—— “落衣,化羽是不是说了,他在找降尘草和长生花?” 第47章 花离的决心 “对啊,”玉落衣也没多想,如实回答道,“多半是要给灵锦王后治病吧。” “这两样东西很难找吗?” “那当然,”玉落衣对花离这般提问的目的,仍然没有丝毫察觉,还饶有兴致地给花离解释起来,“长生花与降尘草皆乃世间罕有,也都有着救命奇效,不过我想人王大约已经知道长生花之所在了罢,但他派出去的人能不能将长生花顺利取回来,嗯……恐怕还是个未知罢……” “为什么这么说?” “据传,长生花生长在云天之巅,百年才盛开一朵,一直以来都有花神守护在其周围,因为花神久居那里,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云天宫,”玉落衣顿了顿,见花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副让她“接着说”的样子,便继续道,“虽然花神族一直与人族交好,也承袭了天神的使命,要永生永世守护人间,但毕竟长生花是何等珍贵之物,我觉着吧……花神多半不会随随便便就将长生花交出来,毕竟只是为了一个王后而已,她的生死又不会对人族造成多大影响……” “不行!” 花离突然一声否决,玉落衣一愣,弄得她很是迷茫,不知花离是在针对什么。于是一头雾水地问道:“姐姐,什么不行啊?” 花离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玉落衣,玉落衣被她看得心里直打鼓,总觉得有什么不妙。其实她是在思量,对方才只是自己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的话,她在考虑到底有没有去做的必要。 良久,花离试着问玉落衣道:“落衣,我想去做一件事,你能帮我吗?” “姐姐想做什么事?但凡落衣力所能及的,一定帮姐姐办到。”玉落衣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拍拍胸脯表示自己愿为花离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只不过下一秒花离一开口,她整个人便傻了—— “我想去云天宫帮化羽取回长生花。” …… “什么!?”玉落衣大吃一惊,无法理解花离为何会萌生此念头,以为她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于是连忙劝说道,“姐姐,你可是亲眼看到了,人王一门心思全在灵锦王后身上,哪里像是记得你的样子?这说明他……” “我知道。”花离打断道,道理她不是不懂,事实如何,她也都明白,因此不愿再听玉落衣讲一遍,来提醒她随时记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人。花离之所以想要帮化羽救灵锦,或多或少是因为有“苏晨”和“石念柔”的关系吧。她以为若是在现世,要是石念柔出了什么事,自己冷眼旁观甚至不盼她好—— 若自己真是这么一个冷漠无情之人,那苏晨也不会喜欢她了。 花离告诉自己,她绝不能变成自己和苏晨都厌恶的那种人,绝不能变成第二个石念柔。 …… “我自然是有我的打算,你不用劝我了。只是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花离这般恳求,让玉落衣更加纠结不已。一方面她是不愿意拒绝花离的,她对这个自己认定的“神君姐姐”的确忠心不二,巴不得对她掏心掏肺。但另一方面,玉落衣毕竟是血妖,她不主动与人族作对都算好的了,现在竟然要她帮人王救人族王后,这不免给她的心里造成了负担,总觉得有种叛族的感觉…… 花离也看出了玉落衣的难处,她本不喜欢强人所难,但找玉落衣帮忙确实是无奈之举,眼下除了玉落衣,还有谁是她可以依靠的呢?因此,难得煽情一次的花离,在这时候也不得不向玉落衣道出心里话了—— “落衣,你是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唯一遇到的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对于你,我完全信任,所以才要你帮我。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就帮姐姐这一次吧,好吗?” 在玉落衣眼中,血妖神君是何等尊贵,高高在上不可靠近,她曾经给自己定下的毕生的梦想便是能与未来的血妖神君说上几句话……她何时想过,又怎敢痴心妄想此时此刻这般情景?花离这番肺腑之言算是彻底将玉落衣“打败”了。玉落衣的心态转变得竟也如此之快,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居然一心一意只想帮花离成全化羽…… …… 有了玉落衣的帮忙,花离去往云天宫便不成问题,不过云天宫设有结界,但凡魔族,即便到了那里也进不去。花离打算让玉落衣在外边儿等她,待她成功拿到长生花便即刻返回。玉落衣便也答应了,不过她却提出了一件事—— “姐姐,若你取得长生花之后出来没见着我,你就在这里多等一会儿,我不久便会回来。” 听人说这种话,心里免不了会觉得有些忐忑,花离最受不了那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能干着急的心情,便一定要清楚玉落衣准备做什么,“你要去哪儿?” 只见她唇角轻扬一丝笑意—— “我觉着……或许我知道谁能找到降尘草。” 话音刚落,红袖拂起一缕微风,花离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眼前已不见了那一抹惹眼殷红。 …… 看玉落衣的样子好似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因此花离也没有担心,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唯一要做的便是往前走。 行走在云天之巅,感觉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脚下随处都是云雾缭绕,就好像真的在云海中行走——若不是每一步脚下都是坚实的话…… 放眼望去,远处迷雾之中,一座白色宫殿的影子若隐若现,一片纯白在阳光映射下格外耀眼。花离心里虽然忐忑,但脚步却不由得加快了,急切地想要接近……不用说,眼前的巍然宫殿自自然便是云天宫了…… 逐渐接近之后,眼前也看得更清楚了。花离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定神一看,云天宫紧闭的大门前,正有几个人交手,若她看得不错的话,那是四个男人围攻一个姑娘,正打得不可开交。 花离连忙走上前去,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姑娘是谁,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已。本来想叫她,却又担心自己影响到她害她分心,因此正纠结如何是好时,不料她却注意到自己,倒先开口喊了她。 花离听见雪以竹的声音抬眼看去时,雪以竹已经收手向她走来了,于是连忙迈开步子迎了上去。 “离离,你为何会来这里?”还未等花离走到跟前,雪以竹便迫不及待问道。 花离却觉着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此没有即刻回答雪以竹,反而问道:“你为什么会跟他们打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刚一问出口,花离便见那四个男人也朝这边过来了。雪以竹好似故意等他们走近了,又提起嗓子说道:“还不是这几个人蛮不讲理,说是要求见花神大人,我都告诉他们了,花神大人正在闭关,他们偏不听,还要硬闯!” 原来云天宫是雪以竹口中的花神大人亲自镇守——花离心想,暗自琢磨了一番,对眼前这四个闯宫之人的身份,大约也猜出个八九分了。不用她开口问,四人之中接着便有人主动道明了他们的身份…… “我等受大王之命,前来云天宫向花神大人讨要长生花,倘若拿不到花,我等是不会走的。” 果然如她所料。 “你们!”雪以竹显然被四人气得不行,觉得他们分明就是死皮赖脸要跟她耗下去了,如此一想,便对自己无可奈何的境况更加受不了,“你说你们是人王派来的我便信么!?再说,人王好端端的要长生花做什么!?” “我们王后身患重病,大王要长生花自然是为了替王后治病。” “笑话!”不廖雪以竹一听这话竟一声怒喝,不仅那四人一怔,纷纷摸不着头脑,花离也被雪以竹惊到,她确实也没听出来那人的话哪里惹人生气了…… 正疑惑不解时,雪以竹竟又做出惊人之举—— 一把抓起花离的手,雪以竹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那四人道:“人族未来的王后正好端端的站在你们面前!你们说的那是什么话!” 这次成花离与四人皆惊得合不拢嘴了…… 花离连忙将雪以竹抓住自己的手拨开,压低声音说了她两句,“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呢?” 谁知雪以竹却不以为然地应道:“我没有啊!这本就是事实嘛!” “你说什么呢!”花离悄悄伸手碰了雪以竹一下,示意她别乱说话,可雪以竹仍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令她十分不解…… “不过离离,你还没告诉我,你今日来云天宫是为了什么?” “花离一时语塞,本来是可以直言的,但现在这般尴尬的情况摆在眼前,要让她再表明来意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妥的感觉……花离暗自纠结了一番,终于在雪以竹再三追问下决定豁出去了,于是如实应道:“其实我也是来取长生花的……” “什么!?” 不仅雪以竹诧异,那四人一听花离的来意,瞬间自动给她扣上了“敌人”的帽子,纷纷上前一步,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幸好及时被雪以竹制止—— “诶!你们要做什么!?退后!” 单凭雪以竹命令,他们哪里会听?不过好在雪以竹手里有威胁他们的筹码—— “你们要是敢乱来,就别想拿到长生花了!” 这一威胁果然奏效,四人无法,只得乖乖退了回去。 …… 第48章 为时已晚 确定稳住那“蠢蠢欲动”的四人之后,雪以竹才将目光移回到花离身上,对于她的说法,确是有几分不信,便问道:“离离,你要长生花又是为了什么?” “我……”花离暗骂老天爷是在逗她,偏偏这个问题更加难以回答,只觉得自己那叫一个尴尬,似乎耳朵都发烫了……可最终还是逃不过“如实交代”的结果—— “我……我也是为了替化羽来求长生花的……” “什么!大胆!” 两边声音同时响起,弄得几个人都有些混乱了,不知道谁说的谁…… 不过四人中为首的那人看似是最清醒的,随即又指责花离道:“你竟敢直呼大王名讳!简直大逆不道!你! “闹什么闹!”雪以竹压迫性的一声大喝,竟真震住了那四人,“还想不想要长生花了!?” 听此言,四人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只好咬牙闭嘴不再说话。花离觉着雪以竹此刻像极了教书先生,而他们就像是受训的学生,当然也包括自己…… 花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雪以竹对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是打定主意要拿到长生花。 雪以竹凝视着花离静静盯了好一会儿,因为她了解花离离的性子,哪怕在大家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时候,她也是能还有心思开玩笑的那个。不过现在看来,雪以竹觉得她却不像是在说玩笑话的样子,因此忍不住问道:“离离,你是认真的么?” 这还用问么?没人知道她选择做这件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花离暗暗苦笑,给了雪以竹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见花离恳求的目光,雪以竹确实有些动摇,想来人族王后身患重病是事实了。只是她尚觉为难,毕竟长生花如此珍贵,就算是她也没有权利能将长生花给予任何人。 况且,她不能理解花离的做法,花离身为花神,又是“神族幺女”的特殊身份,本不应插手灵锦王后的事,灵锦是生是死,只让她听天由命顺应天意才是。雪以竹以为花离这样做已经算是在逆天而行了。因为担心花离这是一时冲动之举,便提醒她道:“离离,你可要知道,你这样做的话,日后一定会为今日所为付出代的。” 什么代价呢?花离现在根本不在乎,也没心情去考虑以后的事情。对于花离而言,她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只有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以为自己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改变的只有自己而已……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只想帮化羽拿到长生花。” 花离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雪以竹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只得轻叹一气,“罢了,罢了……或许你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也是上天的意思罢……”雪以竹便打算依了花离,大胆地自己做一次主,“只希望花神大人也认同我的做法吧,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取长生花。” “谢谢。”花离由衷的露出笑容,目光中流转着无法言喻的感激…… 雪以竹离开这会儿时间里,自然而然便只剩下花离跟那四人面面相对,花离也感觉到了,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显然那四人看她的眼神并不友好,像是将她当做对手了,恨不得现在就将她除掉的样子…… 花离暗自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为了免去他们的猜忌,便主动示好,“你们不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了,等我拿到长生花,离开云天宫后自然就会给你们。” 对于花离此般说法,那四人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不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无论落谁头上了,恐怕第一反应都是怀疑罢。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花离觉着好笑,四人的态度着实令她气愤,心想自己明明是在帮他们,出力不讨好不说,好心还要遭受质疑,况且她的脾气可不与心肠一样好,哪里受得了这等窝囊气?便狠狠斜了四人一眼,毫不客气地应道:“就凭我能拿到长生花,而你们不能。你们没得选择,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怎么,还有问题吗?” 不得不说花离摆出这副强硬的态度是对的,面对自己“束手无策”的事实,四人确实无言以对。除了在心里暗骂花离几句,也别无他法,便一声不吭地板着脸,打算等着瞧,看信誓旦旦的花离等会儿到底会不会兑现诺言。 就算背对他们,也仿佛能感受到背后四双眼睛灼热的目光,烧得花离心里瘆得慌,都数不清自己翻了多少个白眼了……只盼着雪以竹赶紧出现…… 念着念着,终于将雪以竹给盼回来了。花离远远见着她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离离,这便是长生花,”雪以竹将一朵如雪般的纯白交到花离手中,悄悄瞄了一眼前边儿的四人,低声对花离嘱咐道,“离离,我劝你还是小心那四人为好。你若要将长生花给人王,最好还是亲自交给他。” 将长生花握在手中,仿佛被它的圣洁所感染,抚平心中许多浮躁不安,花离一时之间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水天相接,水中漂浮一花,天地一片纯净之色…… “离离,离离?你听见我说的了么?” 花离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回忆了下方才雪以竹说的话,又暗自瞧了瞧那几个人,是觉得他们长得就不怎么面善,考虑到虽然他们是化羽派来的,但谁又能确定他们对长生花没藏有私心呢?万一自己将长生花交给他们,他们携花逃走了怎么办?如此想来,便赶紧将长生花收好,小声应道:“我知道了,我会亲手交给化羽的。” 雪以竹虽不放心花离,却也没办法帮她,她肩负为花神大人护发的重任,不得私自离开云天宫,若非如此,她肯定是要亲自送花离回去的。如今除了嘱咐她万事小心,也做不了什么。 …… 离开云天宫之后,那四人果然一路跟着她,是花离有言在先,这般麻烦的情况她已经预料到了。四人也是一直等着花离兑现诺言,可花离迟迟没有动静,便琢磨着再等片刻,若花离仍旧没有交出长生花的意思,他们就只好硬抢了。 花离默不作声地闷头往前走,其实一直暗暗等待时机。就在几人快要失去耐性准备动手时,花离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冲他们摆出一脸紧张的模样,四人一怔,皆投出怀疑的目光…… 花离连忙往回走,经过四人身边时故意大声自言自语让他们听见—— “哎呀糟糕!我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她如此装模作样的夸张演技,不得不令人多留个心眼儿。意料之中地,果然被那个头头儿厉声叫住了—— “站住!” 花离没办法,只好“听话”地站住。 “你往回走做什么!?” 花离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回头道:“刚才那位花神特地嘱咐了我如果用错方法的话,长生花不仅救不了命,反而会害了人!可是我忘记她说的很重要的一点了,我得回去问问清楚。”说完花离便赶紧转身继续往回走,没走出几步,岂料却被突然出现在前边儿的四人挡住了去路。 于是,那头头儿又说话了,“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花离没想到他们的警惕性这么高,还真不好糊弄,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脸不红心不跳地胡编乱造说瞎话可是她的拿手好戏,便扬了扬下颚,故作不在意道:“我耍花样?呵~行啊,你不相信我可以啊~呐,”花离拿出长生花举到他面前,“你现在就把它拿回去献给你们大王,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王后被它给治死了,到时候你们人头落地,可别怪在我头上,变成冤鬼也别来找我啊~” 其实花离这么做也算是赌了一把,胜算有多大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好在见四人听了她的话后好像真的被唬住了,个个脸色都有点儿难看,显得有些为难……花离却在心里偷笑——看来是有戏…… 觉得这盘赌局她赢定了,因此底气大增,挺了挺腰板 ,“怎么?不要啊?不要就赶紧让开啊!”字里行间一股酸味儿,酸得四人不舒服得皱起眉头。但不悦归不悦,他们还是得给花离让出道儿来…… 对四人的表现,花离满意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迈开了步子……不想四人现在对她已经是咬牙切齿,都盘算着只要一拿到长生花便要给她点儿眼色瞧瞧…… 但估计他们的小算盘要落空了,因为花离是绝对不会将长生花交给他们的。只要她回到刚来时的那个地方,就可以这四个“傻汉”说“拜拜”了…… 花离一边偷偷嘲笑后边儿几个人的智商,一边加快向前进的脚步,直到视线中依稀出现一抹红色,花离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计划已经成功了。 没等身后几个人反应过来,花离突然跑了起来,还一边大喊:“落衣!我在这儿!” 四人开始以为反正花离是往回跑的,便没当回事儿,可随后注意到前面多了一个“红衣人”时,刹那发觉出不对劲,于是赶紧拔腿追了上去,但不幸的是——为时已晚…… 第49章 冤家路窄 花离在接近玉落衣时不停喊道:“落衣!快!快带我走!快带我走!”玉落衣一见她身后的几个人,反应极快,立马明白了情况之危急,想都没想便迅速捎上花离飞身离去—— 只留下广袖卷起的一阵风,拍打着傻愣傻愣的四人…… …… “落衣你来得太及时了!”花离不禁赞道,其实直到她看到玉落衣的身影之前,一颗心都是悬着的,若玉落衣晚一步才回来,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继续拖延下去。 玉落衣受到赞扬,脸上堆满了笑容,脑门儿上似乎写着“心满意足”四个大字。 “对了,你拿到降尘草了吗?” “没有。”她倒是回答得毫不犹豫。 “什么!?”花离一惊,心情顿时跌落谷底,她明白如果这时都还没找到降尘草,那希望近乎渺茫了。本想着与玉落衣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结果一看她偷笑的表情,花离立马明白自己被她给捉弄了。于是无奈地撇了撇嘴,催促玉落衣道:“哎呀你别开玩笑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样了?拿到降尘草没有?” “确实没有啊,”玉落衣俏皮地眨巴了下眼睛,见花离倒吸一口凉气,着实被吓着的样子,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也不打算再吓她了,于是道出了实情,“虽然降尘草没在我手里,但我将人带回来了啊~” “人?什么人?”花离怔怔地问道。 岂料玉落衣却露出一副骄傲模样笑道:“我现在便带姐姐去见她,到时候姐姐便知道了~总之放心罢,一切顺利~” 既然玉落衣都这么说了,花离便也稍微安下心来,只希望快些见到她口中的那个神秘人物。 …… 妙颜独自待在玉落衣给她安排的客栈里,心里焦急得很根本坐不住,只得不断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心盼着玉落衣赶紧回来。 的确,在她得知病人病情严重的情况下,还让她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等着,着实是难为她了。奈何玉落衣说得也有道理,她要去的地方是王宫,要医治的人是身份无比尊贵的王后,若无人引荐,纵然她医术高超,可她毕竟只是一个无名的乡野之人,恐怕也连王宫大门都进不去…… 估摸着玉落衣去了已有一两个时辰,就在妙颜心急如焚快要耐不住性子时,门外终于传来了玉落衣的声音—— “妙颜,我回来了!” “吱~”随着一声开门声,妙颜转身便见着刚踏进门槛的玉落衣与花离。妙颜赶紧两三步走上前去急切问道:“我们可以动身了么?” “哎呀你别着急啊,我还没介绍你与神君姐姐认识呢!” 经玉落衣一提醒,妙颜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失礼了,于是连忙为自己忽略了花离的存在而道歉。花离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对此并没有觉得不悦,便欣然回了一个笑容,“没关系。” “妙颜,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神君姐姐。”玉落衣眼波微荡诉说着自己对花离满满由衷的崇拜,将花离推到自己前边儿,乐呵呵地向妙颜“吹嘘”她的“神君姐姐”有多厉害有多好…… 妙颜愣愣地听着只管点头,不时与花离相视一眼,每每花离都露出一脸尴尬……玉落衣滔滔不绝,直到花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于是急忙打断她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说得我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花离尴尬地对妙颜笑了笑,“你别听她乱说啊,我没那么厉害,也不是什么神君,你叫我花离离就好……” “嗯……好……花姐姐……我……是妙颜……”妙颜还有些犹豫的样子,时不时悄悄朝玉落衣瞄几眼…… 玉落衣果然不高兴似的冲花离嘟起嘴巴,“哎呀姐姐……”想是还想跟花离说什么,却被花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缩了缩脖子乖乖闭嘴。 没了玉落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花离终于有机会谈起正事,于是正经问妙颜道:“妙颜,落衣说她没拿到降尘草,但把你带回来了,莫非你知道关于降尘草的一些事情吗?” 听此言,妙颜与玉落衣相视一笑,随即对花离解释道:“花姐姐,实不相瞒,我手中便有降尘草,曾经我还用它救过落衣一命。如今,我也将它带来了。” “是吗!?”这样是最好了,花离心想,这会儿抛给玉落衣一个责怪的眼神儿,怪她调皮也不挑时间,害她白白紧张一场。玉落衣却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 不过事情虽算是顺利,但花离突然发现有个问题,她不明白既然妙颜有降尘草,那玉落衣为何不直接将降尘草带回来,硬要将她人一起带回来呢?没等花离问到这件事,妙颜却先开口了,心急地问玉落衣,“落衣,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进宫面见人王?” “这个…你要进宫?”花离遽然打断道,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又转头看向玉落衣,目光似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你可不能怪我,是妙颜坚持一定要亲自给王后诊病。” 花离又不解地看向妙颜,没想到竟得到她肯定的回应。 “花姐姐有所不知,我翻阅师傅留下的医书,才知道原来降尘草有许多禁忌,有些病症是不能用降尘草来医治的。况且师傅说过,降尘草与长生花虽都有救命奇效,但一起混用却史无前例,无人知道两者混在一起后会发生怎样的效用,是好是坏无从得知。再者,我根本不知道王后身患何病,岂能将降尘草随意拿给王后用?” 妙颜对这个事情显得十分严肃,想来是她行医的原则,但凡是自己没有亲自看过病人,无论什么人来找她求药,她都不会随便施药的,哪怕跋山涉水,她也要亲自去瞧了才行。所谓“对症下药”便是如此,医者最忌讳的便是想当然地随便给人治病。 仔细想来,花离也觉得妙颜所言甚是在理。可现在她们却面临一个最大的困难——如何将让妙颜面见人王?又如何使人王相信她一个乡野丫头,让妙颜给王后诊病呢? 正因如此,玉落衣才要妙颜一定等到花离来了才可以行动,但是事实证明就算花离在这儿,也并没有什么用……她根本不想见化羽,就算她想,化羽肯不肯见她还是个问题…… 思来想去,一时都没拿出个好办法,直到玉落衣出了一个馊主意—— “要不……我们还是偷偷溜进去?” “瞎说什么呢!?”花离立马否决,不过下一秒却突然一怔,头顶似乎亮起一个灯泡。乍一听,这的确是个十足的“馊”主意,但转念一想—— “也不是不可以呵?” “啊?”这次轮到妙颜懵住,万万没想到花离居然会赞同,连忙确认问道,“花姐姐,你是认真的?” 怎么不是呢?花离心想,觉得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溜进去再说,到时候再伺机而动,但前提是得先把自己塞进王宫才行……“当然是认真,不然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花离冲妙颜抬了抬眉毛,妙颜愣了半天硬是没答上话来,最终只好屈服于事实,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成了,走吧,既然决定了就赶快行动起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话音刚落,花离率先转身走出了房门。玉落衣看向妙颜,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相信花离便是。妙颜虽有犹豫,但终还是答应了,与玉落衣一起跟了上去…… …… 对于第二次“造访”的花离来说,完成一切“高难度”动作已经是轻车熟路,相比细胳膊儿细腿儿手无缚鸡之力的妙颜的话……因此一路上与玉落衣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别管我,你帮妙颜就好。” …… 按照老路摸进来,一切都还算顺利,就在她们成功躲过一众路过的宫女后,花离刚松口气,岂料转过拐角竟与一个女子来了个大碰头,吓得花离差点失声惊叫,还好她下意识即刻捂住了自己已经张大的嘴巴…… 在花离后边儿的妙颜和玉落衣,本来也准备抬步跟着花离出去,谁都没想到花离会突然停下,便没来得及反应,两人一个撞一个,踉跄几下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抬眼见着面突然冒出的一个女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暗叫一声——惨了! 玉落衣迅速捉过花离的手,二话不说便要拉着她逃跑,却没料到花离连声制止了她,“诶别别别!”说着还挣脱了她的手。 玉落衣感觉手中少了点儿什么,于是驻足回头一看,竟见花离现在原地朝她摇头,好像没有要逃的意思—— 这便令玉落衣犯迷糊了,拉着妙颜几步走回到花离身边,不解小声问道:“姐姐你做什么啊?我们都被人发现了,不逃在这里等人来抓我们么?” “你看她的样子,像是准备喊人来抓我们吗?”花离虽是在回答玉落衣,但双目却直直地盯着堵在路口的人,分明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玉落衣细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若是一般宫中人碰着她们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她们恐怕早就听见尖锐地嚎叫冲破天际了……此刻说不定已经被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再看向那人时,她嘴角正挂着一丝冷笑,如此看来——她果然不是一般人。 …… 第50章 豁出去了 “花离离,你命够大的呀,竟然真的活了下来。”星月讥笑道,故意靠近了花离几步,欲给她施加压迫。 然花离心里其实对她口中说的任何话都不予理会,因为她知道只有做到坦然,才不会受星月影响,毕竟星月从来都不怀好意的,于是只是表面上应和道:“是啊,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的特长就是命硬。” 星月又笑了笑,不过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了令花离觉着恶心。此时以前的一些疑团开始聚集,花离不由得去思考这些疑团之间的联系,便打算从星月入手,希望能问出点儿什么东西能够解释她心中的疑惑。很明显,现在就有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花离试探性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花离所料,星月也没有拒不作答,只是她的回答仿佛给了花离当头一棒—— “自然是大王带我进宫的。” 花离承认,她有点儿后悔问了这个“自讨没趣”的问题。不过在思维短暂地歇气之后,花离又迅速恢复了理智,开始一步一步摸索,为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个一个做假设,希望能将它们串联起来,若不能的话,那至少得找到突破口…… 于是将方才星月说过的话翻来覆去仔细琢磨了一番,最终竟真让她发现了端倪,心里虽迫不及待,表面上仍故作镇定不紧不慢问道:“听你的意思,该不会在悬崖底下,就是你带走了化羽?” “看来你也不傻嘛,”星月嗤笑道,“不过可悲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可悲的,当然是你。亏你一直惦记着大王,可大王苏醒之后得知我神族幺女的身份,竟一点儿没有提起你,一心只想着尽快带我回宫,全然不顾你的死活啊……”星月假惺惺地摇头为花离惋惜,心里头早已得意忘形。 难怪玉落衣称自己没有见到化羽,原来是先被星月救走了,花离心想,转头与玉落衣对视了一眼,似乎各自领会了对方所思所想。 星月本想以此刺激花离,让她痛心。可她若是知道花离只将她的话当作耳边风,根本没放心上,怕是脸都会气歪。谁让花离早在这之前,便已经抚平自己心中的波澜…… 不过虽然打开了心中一个结,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个不解,“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而留我在那里自生自灭呢?你打得什么主意?”花离想不通,星月分明一直想除掉她,如果她‘不幸’捡回一条命,比如现在自己活生生地站在星月面前,对星月来说,难道不是留下了祸患? “不错,我的确一直欲将你除之而后快,我做梦都想让你死。”星月还是第一次在花离面前直言挑明了她的真实想法,若说之前她还不敢如此狂妄,那如今看来多半已经无所顾忌,好像就此便能够将花离永远踩在脚下了……“不过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不要你死,反而要你‘好好’活着。”星月故意强调“好好”二字,似从牙缝里逼出来一般,如此不怀好意的“祝福”,更像是诅咒,使人听了不禁背脊一凉。 要说星月口是心非,那还真是冤枉她了。但花离又怎可能相信她的“鬼话”?即便尽力压制住火气,却仍不由得微蹙眉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花离离,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一颗好心却被你当成驴肝肺了?”星月冷笑一声,稍微退后了一些,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蔑视着花离,“一切阻碍我星月登上后位的绊脚石,我都会清除干净,除了你——”说到这里,星月故意停了下来,目光只流转在花离脸上,好似在向她暗示什么…… “为什么?”花离没心思跟星月玩猜谜游戏,应该说若可以的话,她不想与星月有任何一丝交集。她只想从星月那里得到一些自己想弄清楚的东西。 “为什么?”星月掩面而笑,声声哂笑敲打着花离敏感的神经,“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么?怪不得,怪不得你会输得一败涂地。至于为什么,你还是自己慢慢去领会罢,呵呵~” 输?——花离脑子里浮现这个字时,她是觉得莫名其妙的。不记得自己何时与星月争过,何来输赢一说?再者,花离以为可笑,她不知道星月怎么想的,就当成自己已经赢了?什么才算赢?按照星月所言的话,那至少也得等到她当上王后的那一天。现在算个什么?活脱脱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花离心里暗骂,最看不惯的就是星月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花离不想再继续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下去,因为她若陷进这个坑里自寻烦恼,那只会让星月愈发得意。目前最重要的是将自己身后的妙颜送到化羽面前,花离不自主地瞧了妙颜一眼,见她也与自己一般,同是一副束手无策的苦恼样。倒是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儿的玉落衣,往往在关键时刻能一语点醒花离,虽然她的主意一开始听起来都不那么正经,但却出人意料地经得起推敲—— “姐姐,我有个办法,”玉落衣假装自然地靠近花离,在她耳畔小声道,“你看能不能让她向人王引荐妙颜?” 这怎么可能!花离心里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心想星月巴不得灵锦早点儿死,好让自己早日坐上她的位置,怎么可能愿意救她? 摆在眼前的世事实老看上去像是这般,但如果从另一个方面考虑的话,其实星月也不失为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脑子里灵光一闪而过,霎时计上心头—— 花离又决定赌上一把,心里只暗暗向老天爷祈祷,希望她一直以来的好运能持续下去,至少让她赢了这一局。 于是深吸了一气,缓缓抬步走到星月跟前,故作深沉地低声道:“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得到化羽的重视,你肯跟我做个交易吗?” “呵~”星月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鄙夷地瞥了花离一眼,傲气十足,“笑话,我深得大王恩宠,何以需要你的帮助?” 星月虽然表面上不屑一顾,但内心其实没底,恐怕不自知,闪烁不安的目光已经出卖了她。花离看得出来星月不过是嘴硬而已,便也不急,深知对付星月这种趾高气昂的人需得沉稳进攻,一步一步来,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对方引进陷阱里,于是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如果你真的受重视,那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听我瞎扯?况且据我所知,好像化羽一回宫,一门心思就全放在灵锦王后身上了,眼里除了她,根本看不见任何人。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意料之中的语塞…… 花离嘴角勾起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她的目的不是要刺激星月,因此说的每一句话都把握着分寸,不能说得太过了,毕竟她无法保证星月不会一气之下什么都不管了。该进则进,该退则退,便缓和了些语气道:“我不是故意要看你难堪,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错过机会。” 果然,星月听了此言,眸子里亮起一种别样的光芒,看来对花离口中的机会提起了一起兴趣。“你说,什么交易?” “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只不过你的眼光得放长远一点儿,才能看到它的好处。” “你说说看。” “很简单,只需要你在化羽面前动动嘴皮子,告诉他,这个丫头想要求见他。”花离一把将身后的妙颜拉到了前面,妙颜扭扭捏捏的感觉特别不自在。星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以为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乡野丫头,“她是谁?就算我说了,她凭什么能让大王肯花时间见她?” “化羽一定肯的,只要你告诉他,这个丫头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 星月现在只惦记着花离说的这个交易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可目前她仍未听出哪里对自己有利,反倒忽略了花离让她做这件事的目的,急着问道:“那我的好处呢?” “你放心,只要化羽见了她,我保证,化羽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到时候你就是真的深得恩宠了。” 单凭花离嘴上说说,确实很难令星月相信。见她怀疑的目光,花离此刻除了以微笑直面,脑子正飞快运转着思考各种对策…… “我凭什么相信你?” 星月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我若骗你的话……”花离露出一个苦笑,转身走到玉落衣面前,撩过身后几缕墨色长发,轻声淡淡道,“落衣,帮我弄断它。” “什么!?” 见玉落衣瞠目结舌错愕不已的表情,花离更加放心了,心想看来自己猜得不错,古人果然把头发看得很重要。也只有如此,才能一表决心。但对花离这个二十一世纪女青年来说,剪头发不过家常便饭,觉得不过一戳毛而已,没几月就长回来了,因此根本不在乎,便催促玉落衣道:“快动手吧,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姐姐,你没必要做这么大牺牲……” “别说了,”花离拦口道,微显怒气,“只管听我的,快动手!” 玉落衣虽然仍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劝服不了花离,于是只好妥协,二指并拢朝着那抹惹眼墨色一挥,简单的动作却显得十分艰难…… 可令花离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斩断青丝的那一瞬间,仿佛在心上划了一刀,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阵剧痛侵袭全身,令她不由得弯下身子抬手紧紧捂住胸口,钻心之痛难以言说,只得死死咬住嘴唇,却止不住冷汗直下…… 第51章 翩翩公子 玉落衣见花离这个样子立马慌了,赶紧扶起她,忧心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会如此痛苦?”妙颜也赶紧跑过来,紧张地看着痛苦得一脸扭曲的花离…… 良久,疼痛终于缓和了些,花离能够直起身子了,便深呼吸了一口气,似能舒缓一些,勉强挤出一个安慰似的笑容,“我没事。”有没有事,花离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说,她还不够了解自己的身体。 星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花离走过来朝她摊开手掌,一缕断发呈现她眼前…… 星月亦大惊,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她不敢想象花离竟会做到这般地步…… 此时此刻四人之中,也唯有她知晓头发对于花神而言有多重要——它便是七神花之根。花根受损,那是花心难以承受之痛。 …… “你看到了,我以头发起誓,如果我骗你的话,就让我头发掉光。” 这个看似玩笑般的誓言,对花离来说却真真切切是一个毒誓。星月还有什么顾虑呢?不得不说花离成功了,虽然是误打误撞,但已经如愿让星月认为“她敢做”。花离达到了目的, 想起方才的痛不欲生,便也觉得值了。 “我便姑且信你一次。” “我保证,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 从王宫出来后,花离和玉落衣仍然去了之前那家客栈,与妙颜说好她们会在那里等她的消息。本是玉落衣提出的主意,但这会儿却是她焦躁不安,一时片刻都坐不住,只在花离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昏不已…… “诶你别走来走去了,我眼睛都花了!”花离忍无可忍,起身两步将玉落衣抓了过来,双手搭上她的肩膀硬生生将人按到椅子上坐下。 玉落衣尝试着平静下来,还不过片刻之后,很不幸地失败了,便伸手握住花离的手,眉间满满尽是忧虑—— “姐姐,你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万一妙颜失败了呢?” “你指什么?” “我……” 被花离这样一问,玉落衣竟无言以对。不过这却是花离意料之中,因为她知道玉落衣本来就是在自寻烦恼。待她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了一番后,花离才又道:“最坏的打算不过才是妙颜治不了灵锦王后,可就算治不了,那又怎么样呢?她将降尘草献给化羽,就已经是将功补过了。不管怎么样,最后妙颜一定会顺利出宫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玉落衣愣愣地盯着花离,似在思考着什么,良久,终于放开了花离的手,垂头叹了一口气,“好吧……应该就如姐姐所言那般,是我多虑了……” “放心吧,”花离走到玉落衣对面坐下,为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茶,“现在什么时候了?” 玉落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听花离问到时候,便朝窗外瞧了瞧天色,“约摸已过了酉时罢。” “这么晚了?”花离显得有些诧异,不太敢相信似的,还伸长脖子也朝外边儿望了望。 “姐姐,怎么了么?” 花离笑着摆了摆手,“倒也没什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会儿妙颜就该回来了。” “嗯……”玉落衣点点头,也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再瞎担心。 …… 时间只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流逝,若不是天色渐晚,日近黄昏,呆坐在房间里面的花离与玉落衣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距离她们上一次谈话已经过了许久…… 直到落日余晖映红了脸颊,花离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心早已感到不安。 正在对脑子里设想的各种可能性思考对策,岂料玉落衣也终耐不住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姐姐,妙颜怎么还没回来?” 她要是知道,就不会提心吊胆了,也没办对玉落衣解释什么,除了自问—— “都这个时候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吗?”花离喃喃道,一边起身走到窗边向远处张望,迫切地希望妙颜的身影下一秒便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可是能遇到什么事情会耽搁这么久呢?”对花离的说法,玉落衣显然无法认同,急忙也来到窗边,同花离一起搜寻着妙颜的身影…… 街上行人渐少,日里摊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也随着日落逐渐平息,正如寂静降临山林中,一切归于平静……此时在街道上要找一个人并不困难,但事实却是花离与落衣立在窗口盯了半天,仍不见妙颜半点儿影子…… 如今看来,真是出事了。 花离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之前因为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玉落衣,觉得她本来就已经非常敏感了,所以一直注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即便心里着急,也丝毫没有表露在脸上。但到了此时此刻,好像已经不太可能做到“处变不惊”…… 若这时候还能极好伪装得镇定自若,那不叫高明,而是没心没肺…… “快走吧!” 花离只冷不防地冒出一句,接着二话不说转身便要走。玉落衣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问道:“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那妙颜!” “可我们上哪儿去找?” 花离: 这的确是个问题,因为一时着急,竟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点。花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越急越坏事儿”了。想来也是,她们不知道妙颜到底有没有出宫,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什么事,或是她根本还在宫中…… 在这般迷茫的情况下,如何找?去哪儿找?花离不禁自问。 “姐姐。” “嗯?” 见花离也困惑不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玉落衣提出了一个办法—— “要不这样吧,姐姐就沿街找找看,我去趟王宫。” 目前看来,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花离明白若不带自己的话,玉落衣一个人行动要方便得多,她去王宫最合适不过,纵然作最坏的打算——妙颜被困在宫里,玉落衣独自前去,救出妙颜的可能性也大些。 “好,就这么决定了。快走吧!” …… 与玉落衣分开后,花离便不停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想说向人打听打听吧,可到了这个时候,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些客栈还开着,以及那风花雪月之地还亮着灯火,流光四溢,撩人心弦—— “难怪,难怪啊……”花离仰望着亭亭楼阁感喃喃叹道,“难怪那些臭男人经不起诱惑啊……”就连她,面对这花前月下的“良辰美景”,也忍不住想要走进去瞧一瞧,而男人们,殊不知这一去便如同陷入深潭,去时容易回头太难…… 花离念念地多瞧了几眼,毕竟对于她一个现代人来说,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地方,没想到如今竟能亲眼一睹传说中的“青楼”之风采,难免觉得新奇,忍不住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然转念一想,现在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便忍了忍,努力压制住心中那条蠕动的好奇虫子,便干脆地转过头准备继续往前赶紧走过这里…… 不料刚走到正对门口时,柔光笼罩中一名翩翩公子出现在“莳花阁”三字迷离之下,如梦如幻月,凝眸而视,眸似玉中盛开一朵春晓之花…… “可惜生得一副好皮囊,竟在这种地方堕落……”花离心念道,“啧啧”两声,惋惜地摇了摇头,又迈开步子走自己的路,却在下一刻听见身后一声—— “站住!” 不用想,一定是那位公子叫住了她,花离心想。可听这声音,一丝疑惑浮上心头,于是连忙转身一看,只见他快步便自己走来…… 直到听他再次开口—— “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做什么?” 花离这下不再疑惑了,而是确信无疑—— 眼前这位“公子”分明是个女人! 在知晓这个惊人的事实之后,花离不禁咋舌,她无法理解一个女人为何要女扮男装出入烟花之地,难不成……口味独特?或者……“莫非她性取向……”花离暗暗念道,下意识双手护胸向后退了一步,还假作怕冷的样子,“咝~今个儿晚上风有点儿大呵……”自以为演得十分自然—— 可耳边碎发纹丝不动,哪里有一点儿风的影子? “别装模作样,你最好老实回答我。”风流彩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花离,好似欲将她看穿。 花离不知道自己哪里引风流彩注意了,但她瞧着眼前这个女人好像不好惹的样子,也不想此刻招来莫名其妙的麻烦缠身,虽然她本来没犯什么事儿,却也依风流彩的意思老实“交代”道:“我就是一普普通通小老百姓,出来找我一妹妹来了……” 见风流彩半眯起眼睛,显然一副怀疑的模样,花离脑子一转,为了使风流彩相信自己,连忙着急问她道:“对了,你有没有见到过我妹妹啊?她穿着一身青绿衣服,嗯……长得秀秀气气的,大概这么高,嗯……跟我差不多胖瘦吧……”花离双手在风流彩眼前比划着,思维清晰面不改色,的确给风流彩感觉她不像是在说谎…… 但风流彩也不是轻易就能被糊弄的人。 风流彩回答没见过,然后她依旧道谢之后就顺利脱身继续寻找妙颜——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同花离设想中一般发展…… 第52章 无识 “你得跟我走一趟。” 花离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竟冒出这么一句!霎时心里一震,条件反射般高声喊道:“为什么啊!?” 花离心想自己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她,肯定不可能是招惹过她了,既然没有恩怨,那是因为什么缘由令她要带走自己?难道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这个女人有……莫非是看上自己了!?想到这种可能性,花离浑身一哆嗦,只觉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风流彩若是知道花离现在脑子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估计得气疯掉,说不定已经挥刀追着花离满大街跑了…… “废话少说,你若乖乖跟我走的话,我可以不动手,你也少受些皮肉之苦!”风流彩猛地出手欲抓住花离手腕,不过花离反应极快,竟被她躲了过去。 趁着这个机会花离又远离了风流彩一步,脑子里瞬间思考了一个问题—— 现在是撒腿就跑还是慢慢与之周旋? 匆忙之中花离只做了一个稍微稳妥点儿的选择…… “你哪儿招你了你就要抓我?再说你又是什么人?是官差吗?不是的话凭什么在大街上随便抓人? 花离问了这么多问题,在风流彩看来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因此根本没打算回答她,而是决然道:“我劝你最好别想耍花招,也别想逃,因为你绝对逃不掉的。若乖乖跟我回去,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以此言来转移风流彩的注意,话音未落,花离如同阵风一般拔腿就跑,然敢于尝试虽好,结局却是注定悲惨的—— 没跑出几步,只觉后颈受到重重一击,接着一阵眩晕袭来,不一会儿便失去了知觉。 …… 风流彩拍了拍手,瞅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花离,冷哼了一声,“哼,还挺会耍小聪明,不过谁让你遇到本姑娘,还是乖乖认命罢!” …… 妙颜独立于庭院内,眼里只有微颤树叶之间的习习微风…… 不觉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已经静止。终于在片刻之后,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 “你叫妙颜,是不是?” 那声音好似历经了沧桑,是岁月打磨之后,磐石化为的风沙…… 妙颜将自己早已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即刻转身一看,见一杵着手杖的灰发男人,稍微有些佝偻着腰,正站在自己面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那么几分迷离——令人难以捉摸…… 妙颜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回想了下自己被领来这里时那下人说的话,一经推敲心里便有了答案,于是问道:“您便是大巫大人吧?您找我来,是为了何事呢?” “不亲自给病人诊脉,便不施药,你的作风还真是与你师傅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妙颜霎时一愣,待回过神后更是万分诧异,便急忙走上前去向大巫询问道:“您认识我师傅!?” “岂止认识,”手杖点地发出闷响,大巫转向另一边,目光越过高墙,似乎放得远了些,“我跟你师傅算是老朋友了……” 妙颜只知道从她记事起便与师傅二人生活在深山之中,从小跟师傅学习医术,不到十岁便下山行医治病救人……只是如此一日复一日的生活,师傅很少跟她讲过无关与医术之外的事情,更没有提起过关于自身的过去……随着妙颜渐渐长大,懂的道理多了,看人也能看得明白了,便隐隐约约好似在师傅身上感觉到一些以前没有察觉出的心事…… 妙颜以前只认为自己师傅是隐居山林的“神医”,对他隐居之前是何身份,从来没有考虑过。但长大之后再与师傅相处时,哪怕短短几句家常话,妙颜渐渐发觉从字里行间读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总觉得她师傅好像一直隐藏着什么秘密没有告诉自己。 终有一日,妙颜耐不住好奇向师傅询问他的过去,不料却遭到师傅责骂,说妙颜心思不放在医术上,整日胡思乱想,有负他的期望…… 自此以后,妙颜便再不敢提及此事。直到师傅离世,她亲手将那个“秘密”埋葬—— 人已不在,过去如何,自当随风消散于天地之间……是非荣辱尽归尘…… 妙颜以为师傅的“秘密”,自己恐怕今生都无从得知了。早已将之视为此生的遗憾,犹如熄灭的残烛,却没想到会在今日重新燃起星火……诧异之余,又令妙颜不由得为之振奋,一心只想向大巫讨问更多有关于他师傅的过去…… “大巫,您能告诉我,我师傅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么?师傅既与您相识,那师傅岂不是也与您一样是宫中人?” “且不说这个,”大巫缓缓道,转头看了妙颜一眼,又自望远,“我说王后需要长生花与降尘草,你不放心,硬要亲自给王后诊脉,可诊出什么结果了?王后的病,你可有它法能治?” “让大巫见笑了,”妙颜连忙弯腰恭敬行礼,谦卑道,“是晚辈狂妄自大了。若晚辈知道大巫已为王后诊治过,自当不会不自量力多此一举。” “此言差矣。” 一听大巫这样说,妙颜不解地微皱眉头,抬头怔怔望着大巫,想知道这其中何道理。 “无论是谁医治过的病人,纵使他医术再高明,若要你师傅施药,他都会亲自再为病人诊一次脉。你若不坚持自己,便不是你师傅的徒弟了。” 大巫话虽说得委婉,但妙颜仍轻易地便领悟了他言下之意,知晓大巫是在提点自己,便赶紧行礼谢道:“多谢大巫提点,晚辈受教了。” “你可曾听你师傅讲过‘天罪’?” “天罪?”妙颜将脑中的记忆细细回想了一番,最终确认自己从未听过“天罪”二字,便摇了摇头。 见妙颜这般迷茫的反应,大巫轻叹了一声,那一声无奈的确很轻,甚至令人难以察觉。他觉得是自己不该怀有期待,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他觉得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的——他的师兄,药巫无识,是绝对不可能再与人提及“天罪”一说。当初,无识便是因为不相信“天罪”才被灵巫一族驱逐,与其让徒弟在知晓“天罪”一说后陷入困顿难以自知,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让她接触……大巫微微仰头凝望着天,好似在向谁问……“师兄,你便是如此打算的,是么?” “天罪,是病,亦非病。” “此话怎讲?”大巫此言,妙颜却是听得糊涂了。 “所谓天罪,乃天降罪于人也。药能治者,为病;不能治者,非病。王后之症,药可治,亦不可治……” 照大巫的意思推断下来,妙颜茅塞顿开一般,连忙接过话来,“是为天罪!?” 没想到妙颜一点就通,大巫赞赏似地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 “那如此说来……王后的病,用长生花和降尘草来医治,岂不也只是拖延之法?” 大巫点头给予了妙颜肯定的答复。但他不慌不乱镇定自若的模样,给人感觉好像尘世纷扰都与他无关似的,可事实却是他身居大巫一职,王后的生死之重系于他一肩,怎么可能看淡一切?若非如此的话,那只能说明—— “大巫好似胸有成竹,莫非您已经想到能治愈王后的法子了?” 这丫头,果然聪慧——大巫暗暗赞道。终于肯转身直面妙颜,因为打心里看好无识这个徒弟,便打算借这次机会,教授给她一些新的东西。若说大巫将无识视作一个完美之人,至少在医术方面来看。但他唯一不认同的一点,便是无识对妙颜的隐瞒——不仅自己否认自己是灵巫一族药巫的身份,还不让妙颜知晓“天罪”。大巫以为,无识既为人师,便应当将自己所通晓的都传授给徒弟,只要不关乎道义,是好是坏都应交给妙颜自己去评说,信与不信也应让她自己决定。 …… 如今化羽已经领兵出征,星月独坐窗前,透过窗棂望着外边开得正艳的花儿,眸子里却没有花之美好,反倒是厌恶之意。她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复杂非常,又喜又气。喜的是化羽走之前留给她的一句话—— “之前是本王冷落了你,待本王平定南王之乱班师回朝后,一定好好待你。” 听此言,星月自然欣喜无比,甚至刹那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觉得人族王后之为于自己而言,已经是触手可及之物…… 可当她得知自己让妙颜面君结果竟是救了灵锦王后,霎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马将花离抓起来鞭策一顿一泄怒火。因此,她本打算将妙颜扣下,想用她引来花离,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大巫将妙颜召了去。如此一来星月便愈发气不过了,这才致使现在这般状况,她眼中跳跃的火苗好似欲将面前的娇艳欲滴烧成灰烬。而那无辜的花儿恐怕多半便是被当作花离了…… 妙颜默不作声地跟在大巫身后,正在去往“药阁”的途中,因为大巫说是要教她如何将降尘草和长生花混合制药,只要方法正确,便能发挥它们各自十倍的功效。这是妙颜从未听说过的,甚至对她来说可以算得上奇闻了罢。 开始时,妙颜觉着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还不时向大巫讨教,望其解答自己平日里在书中所学不曾解开的困惑。但自从大巫问起无识…… “你师傅,他过得如何?” “师傅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53章 是缘分非巧合 “你师傅,是我的师兄。” “嗯?” 妙颜方才走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再定神时,还以为是听错了,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后,本来应该继续有下文的情况,却又迎来一阵悄然无声的寂静…… 觉着气氛不对劲,妙颜也不敢开口讲话,只好一声不吭地走路,心想等着大巫哪个时候有话要跟与她说了,那便好了。 直到置身于药阁之前,妙颜都忍不住扑鼻而来的浓郁药香想要即刻冲进去了,但偏偏这个时候大巫却止步不前…… 这便急坏了妙颜,要知道她对医药这方面的求知欲之强烈,便如同行走沙漠中口干舌燥难以忍耐时落下一滴雨水,那般兴奋与急切…… 因此终于耐不住,生怕自己说话哪里惹得大巫不愉快而不自知,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大巫……您……我们……为何不进去啊?” 大巫却良久未言,这令妙颜愈发觉着不自在……甚至有些害怕…… 不过她哪里知道大巫此刻在想什么呢?也根本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异样。然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大巫的眼睛…… 手杖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妙颜一怔,除了意料之外的惊讶,倒也没别的感觉,但对于“做贼心虚”的人而言,那便另当别论了。 想着大巫这突然之举是为何,正好大巫此时终于说话了,不过张口第一句话却令妙颜又是一头雾水—— “出来罢,别躲躲藏藏的。” 躲藏?她哪里有躲藏?——妙颜心里升起一丝疑惑。以为这里除了自己与大巫便再无他人,便不自主地将自己代入进去,因此觉得莫名其妙……“我不正大光明地站在这儿呢么……”妙颜喃喃嘟囔道。 “不是你,”大巫缓缓转身,却并非面对妙颜,而是朝着另一边,稍稍扬声道,“还不出来么?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就算妙颜反应再迟钝,也该看得懂目前是什么情形了。于是连忙顺着大巫的目光看去—— 果不其然,墙角那棵粗壮的大树后人影一晃,看似还欲躲藏,估计是听了大巫之言后选择放弃了,便自觉地走了出来…… 妙颜还以为是什么人,岂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惊声喊道:“飞云!?你怎么在这儿!?” 方才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耷拉着脑袋一副灰溜溜的样子,现在一见妙颜发现是熟人,顿时喜上心头来了精神,连忙与妙颜打招呼,笑声却又几分做作……大巫哪会不知道飞云的心思?早一眼看穿他心中打的如意小算盘,飞云可不就是想借妙颜转移自己的注意么?以为有妙颜在这儿,自己便不会拿他怎么样了—— 天真! 大巫闷哼一声,吓得飞云浑身一震! “你以为有‘外人’在,为师便不好教训你了吗!?” 此言一出,犹如滚滚惊雷落头上,飞云连忙弯腰鞠躬,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上,怯怯道:“徒儿不敢,徒儿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才是怪事!为师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大巫给飞云劈头盖脸一顿骂,虽不关妙颜的事,但她都给听傻了,心想飞云是得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才会受到大巫这般教训……不过更令她在意的,是大巫与飞云的师徒关系,只觉没想到,确实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巧合,让她给碰上了! 此时此刻妙颜不禁有些感叹,看来世人说得有道理——命中遇到的一些人,或许是上天注定,是缘分,并非巧合。 “况且妙颜可不是什么外人,她是你无识师叔的徒弟。” “什么!?”这“一语惊人”,惊得飞云猛地抬起头来,怔怔看向妙颜…… “嗯?”妙颜迎着飞云惊愕的目光,瞧他舌桥不下的样子觉着挺逗,不禁轻笑一声。 “这么说,你我便是师兄妹了。”飞云内心的欢喜溢于言表,只盯着妙颜一阵傻笑。看得妙颜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合适,比起欢喜,她但觉得气氛有那么一点儿——尴尬。 “你别高兴得太早!为师命你暗中护送大王,如今大王都回宫多少日了?你却现在才回来!你倒是得好生跟为师解释解释,你护送人王‘护送’到哪里去了?” “噢~原来如此~”妙颜心念道,不自主地点了点头,好似想通了什么事情。接着便下意识地挪动了一步,挪到了大巫一边,显然是支持大巫教训飞云的意思…… “我……”飞云本来在回宫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各种理由,以不变应万变来应付他师傅的质问,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除了紧张,便只剩下空白。 “飞云师兄啊……”妙颜正准备说什么,却被遽然一声“大巫大人”打断。转头一看,原是一宫女不知何时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低眉勾腰等着向大巫传话。 “何事?” “大人,星月姑娘求见。” “星月姑娘?”大巫眉间浮现一丝疑虑,不解星月能有什么事会找上自己,他以为化羽应该是没向星月走露那件事情半点儿风声的。可除了“神族幺女”这件事,大巫实在想不出……他与星月能有何交集? “请她进来罢。” “是。” 待宫女退下后,大巫便让妙颜和飞云在原地等着,说是自己去去就回…… 妙颜满口答应着,可等大巫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耐不住准备溜进药阁里去。不过刚一转身却被飞云给拦住了,“诶~妙颜师妹,你想做什么?” “我想进去看看……” “那可不行,”飞云转头瞧了一眼药阁,表情似乎很严肃,“师傅说了,未经他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药阁。” “谁说师叔没允许我了?师叔本是要带我进去的,谁知飞云师兄你突然冒出来,现在又被那个星月姑娘给阻断了。反正迟早都要进去的,有何不可?”说完妙颜抬步便要往前,飞云一下转到前面阻挡了她的去路。 虽然妙颜所说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但飞云总觉得哪里不妥,或许是刚被大巫训斥了心里有阴影,因此很怕再出什么错罢,便希望能劝阻妙颜,“妙颜师妹,你还是先等师傅回来吧。” “哎呀~”妙颜最受不了人一根筋了,怎么说都说不通的那种……“我就是等不及了才想进去解解眼馋嘛!我就先看一眼而已,我保证只看一眼然后立马出来!只要飞云师兄你不说,师叔不会知道的!” “这……” 见飞云已经有些动摇,妙颜抓住时机赶紧冲飞云撒娇,“哎呀飞云师兄~你就让我进去嘛~好不好啊?”说着还眨巴了几下眼睛,只见睫毛扑闪扑闪…… 飞云哪里受得了她这般撒娇?瞬间便败下阵来,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你进去之后看看可以,千万别乱碰东西啊,师傅对药阁里面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哪怕是上百个药瓶里面哪一个稍微挪动了点儿位置,师傅一眼便能瞧出来!” “这么厉害!?” “是啊!”飞云故意睁大眼睛,向妙颜强调自己这般嘱咐的重要性。 谁知妙颜抓住的“关键”却不是飞云想表达的“重点”—— “这么说,飞云师兄曾经也背着师傅进去过咯?” 妙颜那小眼色使得,飞云竟无言以对…… 终究是不放心让妙颜一个人进去,生怕她折腾出个什么事儿,于是,飞云决定豁出去了再一次“违抗师命”—— “算了,我带你进去!” “真的?那太好了!谢谢飞云师兄~”妙颜雀跃地一步小跳蹦到飞云身边,捉起他的胳膊摇啊摇啊摇催促道,“走吧走吧,快点儿快点儿~” “哎……”拿妙颜没办法,飞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好带她进去。 …… 走进药阁的一瞬间,妙颜就跟那见了萝卜的兔子似的,一下便按捺不住了,到处蹦哒。琳琅满目的各种珍稀药材,都是她以前只在书上见到过,有些更是她翻山越岭找了好几年都没能找到的草药……她做梦都没想到,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个儿竟全让她见着了! 但大开了眼界显然是不够的,妙颜因为习惯忍不住便想伸手去摸一摸,拿起来闻一闻。奈何飞云跟着她,将她看得死死的,便一直等不到机会“下手”……偶尔几次试图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头,无不被眼尖的飞云发现,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从外边儿看,药阁看起来虽不大,其实里边儿却暗藏玄机,听飞云讲,这里有好几道机关, 每道机关之后都有一条密道通往暗室,暗室里面放有各类丹药,那才是宝中珍宝。 飞云不说还好,一说则又挑起了妙颜心中的躁动。见她一脸“心怀不轨”的笑容,飞云暗骂自己多嘴,后悔得不行…… “飞云师兄~”妙颜嗲声嗲气嘟起嘴巴。 “不行!”飞云拒绝得相当决绝。 “哎呀~飞云师兄最好了~带我去密室看看吧~” “不行!绝对不行!你方才自己承诺什么来着?说好的只进来看一眼,你这都看了多少眼了?走,跟我出去,等会儿师傅该回来了!” 第54章 不怀好意 “唔……飞云师兄……” “嗯~?” 妙颜不肯轻易放弃,还想再跟飞云说说好话,奈何飞云也是铁了心这次绝不屈服。被他一个严肃的眼神儿给震住,妙颜不得不乖乖听话—— “好吧……我与师兄出去便是了……” “这才对嘛。”飞云嘴角扬起一丝欣慰,不过对于极其不自觉的妙颜,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儿,侧身站到一边不动作,摆明了意思就是要等妙颜先走。 妙颜无奈撇了撇嘴,垂头丧气地从飞云眼前走了过去。在她快要踏出门槛时,飞云便也放心地准备出去,岂料还没来得及迈腿,却听见某个方向传来“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 几乎同时,两人猛地一震即刻转身看向同一个方向——很明显,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妙颜快步走回到飞云身旁,急忙问道:“飞云师兄,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声音?”在妙颜看来,她眼前所见除了安安静静立在原地的药架,根本没有其他什么异样。 然飞云却所见却与妙颜大不相同——纵然眼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飞云没有回答,只让妙颜赶紧出去。见他双眉紧蹙神情严肃,一步一步缓缓向着巨响传来的方向靠近,妙颜似乎有点儿明白了—— “难不成……是密室!?”妙颜心想,不由得对自己的猜想备感震惊,觉着药阁里如此隐蔽的密室,对她飞云都要隐瞒,应该是无人知晓的,可里面竟然会发出异响!单是想想便令妙颜毛骨悚然……自己不会武功,若还不听劝硬要跟着飞云的话,到时候真要有什么危险,恐怕会给他造成困扰。如此想来,妙颜便自觉地乖乖退了出去,但她不放心,只退到门口还是提心吊胆地注视着飞云在里面的情况…… 飞云每挪动一步,妙颜的心都要猛跳一下,估计再这样下去,飞云没事她倒先给吓出病来。 终于,飞云走到药架前面伸手放到一个抽屉上,不是将它拉出来,而是推了进去—— 随着整个药架连着一堵墙猛地一下翻转…… …… “不知星月姑娘登门造访,有何贵干?” 循声回头望去,见大巫杵着手杖缓步而至,星月扬起微笑走上前去……她乃花神,除了人王,本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但念在大巫在人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又是灵巫一族长老,便还是礼貌地微微屈身行了一礼。“星月来得突然,若打搅到大巫,还请大巫莫言见怪。” “星月姑娘言重了,”大巫抬手示意星月不用拘礼,待她抬起头后又继续道,“星月姑娘乃大王之贵客,大王有令,星月姑娘可在王宫内随意出入。只是不知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星月听大巫这样说,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似乎化羽待她特殊,已经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不过她今日前来确有要事,因此隐藏起内心的情绪,正经言道:“实不相瞒,星月是来向大巫讨要一个人的。” “讨要一个人?”大巫脸色微沉,眼角条条褶皱愈发密集,“来我命天阁求药的人不少,要人的,倒是头一次。难不成是我命天阁里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招惹了星月姑娘?” “嗯呵~哪里哪里,”星月低眉轻笑道,“星月向大巫讨要的,是一名叫妙颜的女子。” 一听星月说出妙颜的名字,大巫心里一凛,不由得将手杖握紧了些,心想莫不是妙颜那丫头得罪了星月?他当然不可能随意就将妙颜交给星月,至少得问清楚缘由。“莫非,妙颜与星月姑娘有什么过节?” “啊~当然不是~”星月连忙否认道,故作难为情的模样纠结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不瞒大巫,其实是因为我们花神村里有一个花神触犯规矩逃了出去,据我所知妙颜姑娘似与她有些交情,这才向大巫提出不情之请。” “原来如此……不过……” “其实今日,”妙颜一眼瞧出大巫有推托之意,于是立马拦口道,霎时转变态度,稍微显露一些强硬,“我是以花神的身份来与大巫商量的,还请大巫理解,将妙颜交给我。” 直到此刻,终于看到了眼前之人“来者不善”的本质。这却是大巫没有料到的,他原本以为星月既然是花神,化羽将她接进宫也没什么,还十分放心。可万万没有想到花神之中,竟也有如此狠角色…… 况且大巫觉着星月之言半真半假,他绝不可让她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便带走妙颜。本已打算若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便表明妙颜与自己的关系,哪怕拿自己的身份来压制星月…… 正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破了这令大巫为难的局面—— “师傅~我回来啦~” 二人转头一看,只见风流彩迈着流星大步走来,看她满面春风似乎心情不错。 大巫心想风流彩来得正好,便趁机转移了话题,“流彩啊,此番出宫收获如何啊?”直接就跟流彩聊了起来,显然是要给星月难堪,好让她知难而退。 “您还别说,我这次出宫还真有一个大收获!”风流彩一抹鼻子,骄傲劲儿溢于言表。 “噢?说说看。” “我啊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一个十分奇怪的人,我把她带回来了……”风流彩本要详细地给大巫讲述一番,方才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现在要讲到要事了,才发觉这会儿好像有外人在,不适合说话,于是顿了顿朝星月看了一眼,不解问道:“师傅,这位是… “哦~这位是星月姑娘。” 风流彩随着大巫的介绍点了点头,又向星月微微颔首示意礼貌,星月回了一礼,两人之间无话可说,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而这场面正合大巫之意,于是假作抱歉的样子对星月道:“星月姑娘,着实对不住,我徒儿想是有要事与我商议,今日便请星月姑娘先回去罢。” “这……”星月自然是不甘心的,本还想争取一下,然而见大巫一脸似笑非笑,风流彩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想恐怕再纠缠下去也是徒劳……便暗自叹了一气,无奈只好告辞。可最可笑是星月不知道自己没有掌控好表情—— “师傅,您看她的脸都快黑成碳了,真是好笑,哈哈……” “行了,这有何可笑的?” “哎呀~师傅我都帮您把她打发走了,您还给我脸色看干嘛啊!?怎么样,我来得还算及时吧?” 听风流彩这话的意思,她像是看准了时机故意现身的。不过风流彩能作出这般聪明的举动,大巫也不惊讶,反倒觉着欣慰,心想不愧是他的得意弟子,比起另一个“呆头呆脑”的飞云,风流彩的确是相当出色了。 “做得不错,”大巫赞赏地点了下头,却没给风流彩得意的时间,迅速翻过了这一页,又问道,“你方才说带回来一个奇怪之人,是哪里奇怪?” 想起花离的情况,风流彩一改吊儿郎当的态度,立马正颜,却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一步走到大巫身边低声问道:“师傅,您见过神魔同体么?” “神魔同体?”这种奇异之事当然是他闻所未闻的,自古以来即便是传说,也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况,大巫心想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说法,多半是风流彩自创的罢,“神魔同体,为师倒是头一次听说,你是想说既是神又是魔,身体里神魔共存这般情况?” “不错。” “可世上哪会出现这般怪异的情况?你既有如此想法,莫非是遇见了?” “嗯。实话告诉您吧,我带回来那个姑娘,就是我说的‘神魔同体’!” “此言当真!?”大巫确实为之一震,要知道已经许久没有事情能触及到他那颗沉至湖底的心,更别说达到令他脸色大变的程度。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奇闻,若风流彩所言属实的话,往大了说,恐怕那个“神魔同体”之人便是他预见的未来之中,那个覆天灭地的大魔头…… 大巫近来有些心神不宁,全是因为不久之前他所预见的未来。画面中的未来天地一片血色, 王城内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奈何他始终看不清是谁为之,也无法感知到缘起为何……也就是说除了那末日一般的画面,其他的一概不知,这对灵巫一族的族长而言,也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其实我也说不准……” “此话怎讲?” 风流彩回想了下当时遇见花离的情形,看样子确是有些纠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她身上有魔物的气息,但当我靠近她时,却又突然感觉到花神的气息……之前那一瞬间就真的像是错觉一般,我实在想不通,便将她带回来了……” “你做得对,走罢,带为师前去看看。” “好!”风流彩正准备走,却又听见大巫一声—— “且慢。” 于是转身愣愣地问道:“师傅,怎么了?” “去之前,我们得先去药阁一趟。” “好端端的,去药阁做什么?” “去了你便知道了。” 卖关子?——风流彩不由得一惊。在她的印象中,大巫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师,在他口中根本不存在玩笑一说,也从来没见过他卖关子,向来是有什么必要的就说什么…… 香网提供海量原创言情小说,欢迎广大书友们驾临投稿! 第55章 闹剧收场 “啊! 随着一声惊叫,一个红色的“庞然大物”正面朝他压来,飞云根本来不及闪躲,活生生被当成肉盾一下向后倒去…… 因为冲击太过强烈,胸前仿佛遭受千斤巨石一击,只觉肋骨仿佛被压断一般……差点一口血喷涌而出…… 玉落衣倒在飞云身上,只是稍微撞着一点儿,并无大碍,却也痛得连声叫唤,好似没发现自己压着人一样,迟迟不肯起身…… “落衣!?怎么会是你!?” 一直站在门口的妙颜,着实被暗门翻转过去那一瞬发生的事情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什么魔物便飞云扑去,更以为飞云难逃魔爪必死无疑了。结果一瞧是玉落衣,虽是有惊无险,可玉落衣以这般“独特”的方式现身此地,却更使她瞠目结舌,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啊?”玉落衣听见妙颜的声音,本以为是自己幻听,岂料一抬头竟见着“活生生”的她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大喜,“妙颜!我终于找到你啦!” “找我?你是因为一直在找我,这才误闯进药阁里来的?” “药阁?这里是药阁么?”玉落衣转着脑袋左右张望了下,之前因为躲避宫人进来得太匆忙,根本没留意四周的状况,也是误碰了机关才被关进密室里,第一次尝试破门而出以失败告终,岂知蓄力准备第二次尝试时,门却突然打开了,害得她直接摔了出来……不过她现在也并不在意这里是什么地方……“哎呀管它这是哪儿呢,只要找到你便好了!我与神君姐姐等在客栈里,就是因为一直不见你回来,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这才进宫来找你的!既然你平安无事,那我们快回去罢,免得姐姐担心!” “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啊,害你们担心了……我……” “你们能不能先别聊了……” 突然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妙颜,犹如当头一棒敲醒了她,猛地一惊,这才想起来飞云还被玉落衣压着…… “什么声音?”玉落衣警觉地一定神,仔细寻找着声音的出处…… 然却见妙颜微微抬手指着自己,表情有些纠结,甚至可以说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玉落衣不解,一脸茫然盯着妙颜的手指问道:“妙颜,你指着我做什么?” “不是你啦……是你……下面……” “下面?”玉落衣猛地低头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不由自主地一个大耳刮子拍飞云脸上,与此同时只听她大喊一声“无赖”,紧接着“蹭”地一下从飞云身上跳了起来……本还打算一脚将地上的“无赖”踢飞,好在出腿的刹那看清了“无赖”的模样,即刻认出是飞云,方才及时收住了腿…… “怎么是你!?” “飞云师兄,你没事吧?”妙颜被飞云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吓着了,便赶紧跑过来欲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岂料他刚一坐起来却惊叫:“诶别动别动!”然后便坐着不动了……妙颜看得出来,八成是被伤着了…… “师兄?”玉落衣根本没将飞云受伤这件事看进眼里,只抓住了另一个令她诧异不已的重点,“妙颜,你喊他师兄?怎么回事,你俩不是也刚认识么?” “此事……说来话长……”妙颜现在满心装着的只有飞云的伤势,顾不得其他,“先别说这些了,之后我再慢慢向你解释,现在得先替飞云师兄治伤才行。” “这点儿伤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玉落衣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拍了拍手,“你别担心啦,小事而已,交给我好了。” “你?……你……行么?”妙颜半信半疑地瞧着玉落衣,觉着她似乎有点儿——看起来就十分不靠谱。 “怎么不行,你将他扶好了。”语毕,玉落衣正要蹲下,却听见低沉嘶哑的一声—— “飞云——” 接着便见妙颜脸色一变,看起来慌张不已,“遭了!师叔回来了!” “师叔?你怎么又有师叔了?”玉落衣此刻已是被弄得一头雾水,听什么奇怪什么…… “你赶紧躲起来!” “为什么啊?” “哎你别问那么多了,躲起来便是了!快!” 见妙颜确实十分着急的模样,不知所以的玉落衣也不再追问,懵懵懂懂地按照妙颜说的做……谁知在她正要藏进密室时,身后传来怒喝—— “大胆血妖!竟敢跑到我命天阁作祟!” 看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玉落衣即刻定神,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及时转身挥袖挡下了风流彩的攻击…… “落衣!”如此混乱的场面着实令妙颜不知如何是好,除了心急,还是心急,直到大巫走进来,仿佛看到救星似的连忙向其求助,“师叔,这是个误会!您赶紧制止她们吧!” 见此状,飞云也挣扎着站起身来,帮忙解释道:“师傅,确如妙颜师妹所言,这只是个误会,您赶紧让师姐收手罢!” 对于二人之言,大巫像是没听见一般,不做任何回应,只一声不吭地看着眼前风流彩与玉落衣僵持不下的局面…… 然飞云却是清楚的,以玉落衣的功力根本撑不了多久,她并非是风流彩的对手。当然大巫这般充耳不闻的态度也并不出乎他意料,毕竟玉落衣是魔,他身为灵巫,遇魔便该除,哪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道理?见大巫眉间川字愈发深重,飞云便知道自己方才的解释反倒惹怒了他…… 如此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只见二人猛地弹开,玉落衣踉跄几步根本没站稳,更别说来得及反应,眼看风流彩弯月双刀一出—— 玉落衣必然招架不了!妙颜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遽然投身进二人中间张开双臂挡在了玉落衣前面。 只听见飞云慌张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弯月双刀疾如闪电,刀一出鞘便如洪水奔腾势不可挡,妙颜肉体凡胎,若真受了一下,恐怕刹那之间便一命呜呼…… 刀光凛冽刺眼,妙颜只得紧紧闭上眼睛不敢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然过了好一阵,感觉到自己似乎仍然毫发无损,暗自庆幸之余,妙颜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发现原来是大巫的手杖及时挡住了双刀,方才救了妙颜一命。惊魂一刻吓得妙颜够呛,腿一软不由得跌坐地上…… 风流彩似乎也还没回过神来,一想到自己差点杀了妙颜,不禁打了个哆嗦有些后怕……不过转瞬惊愕化为怒火,立马收起刀冲妙颜愤愤骂道:“死丫头你不要命了啊!?” 妙颜却没心情去理会风流彩怎么骂她,而是只想着向大巫替玉落衣求情,“师叔,求你放过落衣吧!她从未做过坏事,不该只因为她的身份而无辜丢掉性命!” 从大巫的眼睛里,妙颜看不出任何情绪,因此无从猜测他的心思。但风流彩却是了解他师傅的,知道他现在不说话,一定是犹豫了,于是连忙劝阻道:“师傅,不可!她偷进药阁,显然是图谋不轨!” “不是!不是这样的!落衣是为了找我才误闯进来的!”妙颜一边向大巫解释,趁他没有表态的时机又偏头悄悄催促玉落衣,“落衣,你快走,趁现在,快!” 玉落衣有些迟疑,显然不放心妙颜独自留在此地。但妙颜不停朝她使眼色让她快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他是我师叔,我不会有事的!” 听妙颜这样说,玉落衣一咬牙下定决心,趁风流彩与大巫说话之时,猛地飞身跃出窗户,待风流彩立刻追出去时,却已不见了影踪。 见玉落衣已经顺利逃脱,妙颜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她倒是没事,除了遭到风流彩几眼愤怒的鄙视,毕竟遭殃的人不会是她,飞云却没那么好过了…… “你看你干的好事!” 手杖捶地,只觉一颗心都跟着震了三震…… “师傅,徒儿知错了!”飞云连忙垂下头,不敢直面大巫怒火燃烧的眸子…… “谁允许你进来药阁的!?妙颜不知道规矩,你也不知道吗!?” 飞云除了那句“徒儿知错了,徒儿再也不敢了”,似乎没别的话可说,连狡辩,都编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大巫这一阵教训具体说了哪些,飞云也记不清了,确切地说是他全当耳旁风了,根本没用心去听,唯一听进耳朵里的,只有最后那一句重中之重—— “罚抄族规一千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啊?” “啊什么啊!” “师傅……一千遍会不会太多了……那我得抄到猴年马月啊?早就饿死了……能不能少抄点儿?” “没得商量,饿才好,就当修行。” 飞云: …… 事情就是这样结束的。妙颜被大巫留在了药阁,两人秘密制药去了,到头来一场闹剧结束,受伤的是他,结果唯一受惩罚的还是他,这让飞云很是苦恼……他是耷拉着个脑袋闷闷不乐,一路上风流彩也是气呼呼地不停在念叨—— “你说我们怎么会有她那样儿的师妹啊!?胳膊肘往外拐啊!竟然帮着血妖逃跑!” 飞云: “你说她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师妹啊?师傅会不会被她给骗了?” 飞云: “你还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万一她是伪装身份潜伏进我们灵巫一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飞云: 第56章 无良绑匪 老半天了没听见飞云吭声,感觉就像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风流彩不耐烦地用胳膊肘往后戳了飞云一下,“诶你倒是说句话啊!” 之后自顾迈着大步往前走,走着走着才发现不对劲儿,方才只是没听见飞云说话而已,现在身后却连他的动静都没了。风流彩疑惑地转身一瞧,瞧见一幅奇怪的画面——只见飞云弯着腰,像在鞠躬似的,令人费解的是双手还抱着胸…… 风流彩觉着莫名其妙又返回去,一个巴掌落到飞云背上,发出一声闷响——不知是巴掌响,还是从飞云嘴里吐出的闷叫…… “喂,你这副鬼样子是在做什么?” 飞云缓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一句话,“没什么,只不过是师姐,戳着我了……” “戳着你了?”风流彩不解,猛地想起方才碰他那一下,“噢”一声恍然大悟,却又觉着好笑,“你何时变得如此脆弱了?不过轻轻碰你一下,就把你痛成这样?” “呵呵~不痛,一点儿都不痛~”飞云咬牙直起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朝风流彩挤出一个大大的,难看得要死的笑容。 “切~”风流彩没好气地瞥了飞云一眼,本不想再搭理他,然转瞬间却倏尔想起一件事,觉着或许有必要让飞云也了解一下,于是稍微靠近了些,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诶,姐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嗯?什么人?” “去了你就知道了。” 风流彩那神秘兮兮的小眼神儿,着实将飞云的好奇虫给钓了起来,伤痛什么的好似一下被抛掷九霄云外去了…… …… 风流彩带飞云来到命天阁最靠里边儿的一个房间,此地少有人涉足,是因为它相当于一个命天阁里私设的“小牢房”了,外表看起来与其他房屋无异,但其实屋内暗藏各种机关,是为防人,且里外都设有结界,是为防魔。 风流彩既将他带到这里,飞云心里便开始有些紧张起来,觉着她要让自己见的人,恐怕不是什么“好角色”…… 风流彩上前将门锁打开,回头看向飞云,脑袋一偏示意他进去。飞云犹豫了一下,心里虽忐忑,却又不想被风流彩看出来他在害怕,于是只好壮起胆子,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走路带风似的从风流彩眼前大步走过…… 一进门,没见着人影。再扫视一圈,方才发现了地上靠着墙角,双目紧闭的一名女子…… 风流彩随后走进来,与飞云并肩站着,给他时间观察了片刻,之后便提问道:“你看出什么特别的没?” “看出来了。”飞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呆滞,不过风流彩并未在意。 “说说看。” “仙女下凡啊……” “嗯……什么!?”风流彩一愣,立马转头看向飞云,岂料他正一副呆傻相痴痴地盯着花离看,仿佛哈喇子已经在嘴角打转,“仙你个头啊!”风流彩当头给了飞云一拳,打得他脑袋晃了三晃…… “哎哟~”飞云捂着头赶紧揉了揉,不满道,“师姐你干嘛下手那么重!?” “不重?不重打得醒你!?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我让你来,是让你看漂亮姑娘的?” 飞云暗自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几句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到花离身上,“我确实没见过生得如此美撼凡尘的姑娘啊……” 听了这话,风流彩可就不服气了,即刻反驳道:“屁话!天下第一美女就在你眼前站着呢!你瞎了吗!?看不见吗!?……诶……你听见老娘说话没!?诶……” 谁知飞云跟中了摄心术一般,自顾痴痴地朝花离走去,根本没听风流彩在那儿“自夸”…… 走近之后,飞云算是彻底沦陷了,目光被眼前这个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紧紧吸引住,全然看不进其他东西。直到听见风流彩酸酸的一句话—— “你别靠她太近了啊。” “为何啊?”飞云不知自己此时的脸已经灿烂成一朵桃花…… “因为她只是睡着了,随时……” 风流彩话还没说完,只听尖锐一声“臭流氓!”,伴随着“啊!”一声惨叫,风流彩故作不忍看地别过头,“啧啧”两声继续未说完的话—— “可能醒来。” 而后转头看向飞云,见他眼眶一圈青肿,便幸灾乐祸地露出了一脸同情…… 飞云知道风流彩要说他这是报应,便不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回去默不作声站到了风流彩身边。 花离醒来之后,一见周围陌生环境,即刻想起了自己在街上被抓的事情。抬眼见着风流彩的脸,便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来想要冲过去跟她理论,岂料才走出两步却好似撞到一堵墙,又给撞了回来……可眼前分明什么都没有,花离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暗暗惊叹:“难不成古代都这么发达,能制造透明的墙了!?” 见风流彩一副看戏的表情盯着她,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她逃脱,花离顿时便明白自己再挣扎肯定也是白费力气了。于是干脆就站在原地,双手叉腰怒问道:“喂!你抓我来到底要干什么啊!?” “不做什么啊~” “不做什么!?那你一定是有病咯!?快放了我!” “可以啊~” “你!我!……什么……?”花离本在脑中搜寻着骂词,岂料竟听到对方这般回答,断然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你说你可以放了我?” “没错。” 花离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警惕问了句,“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只要你能从结界里出来,我们绝不拦你,保证让你平平安安地走出命天阁。” 看来是被耍了——花离霎时脸一黑,愤然就地盘腿坐下,摆明不想理会风流彩。 “真的不试试?” “试什么试?你不就想看我像个白痴一样撞墙吗!?真是变态绑匪,把人当猴儿耍呢?你是不是心理有病啊?有病得治啊!” 风流彩本来就是一个暴脾气,哪里受得了花离这般谩骂刺激,照理说早该爆发了。然一直都没有动静,飞云悄悄瞧了她一眼,见她微微抽搐的嘴角,立马就明白了——原来是在憋火呢……想来风流彩这般反常表现,多半是有她的目的罢…… “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花离也就奇怪了,风流彩明明是将她抓了来,现在却又一直劝她逃跑,如此前后矛盾到底为何?是真有病,还是……另有目的?八成是后者,花离心想。 但转念一想,既然风流彩劝她尝试,那说不定真有逃脱的机会。即便风流彩留有后手,但若她从结界中挣脱,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总比现在就放弃的好。 如此想来,花离起身走上前来,朝着看似空荡荡的前方,缓缓伸出了手…… 以为又会触碰到适才那坚硬的感觉,但直到整个手臂都伸直了,依旧什么情况都没发生。花离怔怔地还没反应过来,谁想风流彩竟拉着飞云迅速转身冲了出去…… “喂!你们干嘛!”见势不妙,花离立马迈开腿向门口跑去,竟真畅通无阻,却在就快跑到门口时,迎面遭到无情“砰”地一声——两扇门瞬间关上,接着便是一阵上锁的刺耳声响…… “喂!怎么这样!说好的放我走呢!你们古代人都这么无赖吗!?喂!开门呐!你们卑鄙!!!无耻啊! 任由花离如何使劲捶门,风流彩就当没听见,自顾带着飞云离开了此地。 “怎么样,现在看出问题了吧?” 飞云仿佛被方才所见惊呆了似的,迟迟没有回过神来,风流彩喊了他好几次,方才反应过来。不过要他解释什么他也解释不了,只得道出了眼见之事实—— “灵巫之术,困魔不困神。她既受困,又能破困……” “不错,”风流彩点头,抬眼迎上飞云困惑不已的目光,又摇了摇头,“你看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切还得等师傅看过,或许才会有结果。” “实在是奇怪,太奇怪了……” “奇不奇怪还用你废话?”风流彩给了飞云屁股一脚,踢得他惊叫一声一个跳步远离风流彩,气呼呼地质问道:“师姐!好端端的你踢我做什么!?” “踢的就是你,有时间在这儿说些没用的……抄你的族规去!”说着又准备给飞云一脚,飞云这次倒是机灵了,跟个兔子似的一蹦蹦得老远,咻地一下便跑没影儿了…… 待飞云走后,一直看似没个正经的风流彩终于沉下脸来,驻足转身朝着紧闭的房门,良久未有动作,唯有眉间浮现一缕忧愁…… 花离不知扯着嗓子喊了多久,该骂的也都骂了,直到嗓子都快喊哑了,见外边儿仍然没有丝毫动静,无奈也只好放弃。准备喝点儿水润润嗓子,谁想走到桌边提起茶壶竟倒不出一滴水来……“卧槽!还有没有人性了!?关犯人也不带这样儿的啊!水都不给喝!?”花离愤怒地将茶壶砸向桌面,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到,忍不住朝门外大喊一句,“水是生命之源懂不懂啊!?” 既然水都没得喝,多半饭也是不给吃了。想到这一点,花离像是失去了精神支柱,整个人瞬间就蔫儿……不由得喃喃抱怨道:“我招谁惹谁了啊?怎么什么怪事都让我摊上了?老天爷……你是不是在玩儿我啊……” 第57章 逮了个正着 命天阁还从未像如今这般“热闹”过…… 一边,命天阁不仅来了个新人——妙颜,三天两头还有星月找上门要人,开始大巫还要亲自去见她,后来干脆不见了,以各种理由打发她离开的重任便自然而然落到了风流彩身上,虽然她本身是不情愿的。自从前几日初见妙颜时发生“药阁事件”后,妙颜便在风流彩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风流彩巴不得赶紧将她送走,听闻星月向他们要人,一开始还高兴呢,奈何大巫坚决不肯。不肯便不肯罢,可竟还要她替妙颜应付星月,那便令风流彩郁闷得不行了…… 另一边,命天阁里还关着一个“难对付”的角色,每天无论深夜还是清晨,总会听见一阵又一阵响亮的骂声,似有穿透云霄之势。害得风流彩整日都提心吊胆的,虽然命天阁地处王宫内最为偏僻冷清之地,一般来说少有人问津,但照花离这么无休无止地嚎下去,风流彩生怕她会引来事端…… 再有,风流彩还得时不时去监督正在抄写族规的飞云。风流彩只觉自己在命天阁呆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这么忙过,好在飞云出乎意料地还算让她省心,除了认认真真地在房间里抄写族规,也没什么其他的举动——至少她每次去看的时候,摆在她眼前的确实是这么一个“安静”的画面…… …… 风流彩本就是一个不喜牵绊之人,如今被诸多琐事困扰,致使她抽不开身没法出宫去偷个清闲,坚持了没几日她便受不了了,终于在百般纠结之后找到了大巫说话—— “师傅,您打算将她关在命天阁里多久啊?” “怎么,你又想出宫了?” 大巫一眼就看穿了风流彩的心思,她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装作正经地为自己辩解道:“哎呀不是我想偷懒……师傅您也看到了,自从把她关在命天阁里,她整日整夜地没个消停,非要闹得天翻地覆,万一哪天被人发现了我们命天阁的秘密,那……那师傅您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么?”这最后一句话,风流彩说得显然很没底气,怯怯懦懦地缩了缩脖子,或许她也发觉这话说得好像是不大合适,生怕惹大巫生气…… “在没弄清楚她身上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将她放了,若以后发生什么不可挽回之事,那便是为师之罪孽。” “有这么严重?”风流彩拧了拧眉毛,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师傅,您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吧……您瞧她那没用的样子,手无缚鸡之力,能闹出什么天大的事情来啊?说她是魔我不信,说她是神我更不信!我看估计就是因为史无前例的神魔同体,所以造成了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情况,她的能力啊,多半就跟一普通人无异。” 其实风流彩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大巫也不止一次这样设想过,也确实觉得花离这般样子与他的预见中那个大魔头,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说不定,是另有其人。说白了,他们对花离的感觉都出奇地一致——除了嘴巴非一般的厉害,整个人的确是一无是处…… “希望如此罢,不过还是得再观察一段时日。” 得到大巫这般回答,风流彩暗自叹了口气,心想看来至少还得苦一段时间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是她更关心的,但这个人又恰好被她师傅看重得很,于是不敢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得太露骨,极不自然地干笑了几声,委婉问道:“师傅啊,那个……妙颜师妹打算何时回去啊?” “妙颜在命天阁不是过得挺好么?你老惦记着让她回去做什么?” “哎~我这不是……”风流彩顿时反应过来大巫这话的意思,连忙收起笑容,放下翘着的腿坐直了故作严肃道,“师傅您这说得是什么话呀!怎么能说我惦记着妙颜师妹回去呢?是,我之前是对她有不满,但师傅您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我只是担心妙颜师妹从小在外边儿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宫中的生活,但又不好意思跟您说。若留她在命天阁里是违背了她自己的意愿,那师傅您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么?您说是不是啊?”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若非风流彩提出这个问题,大巫还真没考虑到这点,如此细细想来,倒也觉着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这个……找机会为师是要与你妙颜师妹谈谈了……”好像此乃一个严重的问题,大巫不由得捋起胡子来。 “哎呀这种事哪用您亲自出马呀?让徒儿我替师傅出面不就好了么?您等着,我马上就去问!”话音未落,风流彩便迫不及待地一拍大腿准备走人了,岂料却被大巫叫住—— “这事儿不用急。” 哪儿能不急啊!风流彩内心在呐喊。然表面仍强装不在意,“那……师傅您的意思是… “眼下有一件事,才是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风流彩一听,立马又坐了回来,“何事?” 大巫却没有立刻作出回答,而是问起了飞云的情况,“飞云可有好生闭门抄写族规?” “嗯啊,他听话得很,日日抄着呢,”风流彩想都没想便应道,但随即脑子一转,却心生疑惑,“师傅问飞云做什么?莫非您所言之事与飞云有关?” …… 何谓“头悬梁,锥刺股”?便是飞云这几日来努力抄写族规的样子。不过即便是做到如此地步,却迟迟没见他完成任务……照理说,纵然一千遍再多,按他这般拼命的精神头儿,两千遍也早该抄完了……这其中缘由,也只有飞云自己,和妙颜二人知道…… “飞云师兄~飞云师兄~” 还奇怪都这个点儿了妙颜怎么还没来,却正在这时听见她的声音,方才还一张要死不活的丧气脸,霎时喜上眉梢,连忙起身给妙颜开门…… “妙颜师妹你终于来啦,快进来罢,别被人瞧见了。” “好~”妙颜拎着一盒子香喷喷的饭菜迅速闪了进门,这几日来她已经这个动作练得十分熟练。每当妙颜将饭盒打开,飞云便忍不住直咽唾沫,连忙探出身子向外四处望了望,确认好没人后便迅速关好门,转眼就坐到了饭桌前…… 要说这偷偷吃个饭吧,也算不上什么错,毕竟是人之基本所需,只要你吃饱喝足了,继续努力写便是了。但实际情况往往却与想象中不一样。若真要怪,还怪不到飞云头上,只怪妙颜心疼她这个飞云师兄,担心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闷久了会闷出病来,因此每天不仅要送饭,还要留在这里陪他聊会儿天……要说聊会儿就聊会儿吧,这也无可厚非,奈何每次一聊便把握不了时间,聊着聊着一两个时辰就过去了……不得已结束时还每每都是意犹未尽的样子,都期待着明日继续……两人就像是几百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似有聊不完的话…… 如此一来,待妙颜离开后便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人呢,往往又是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最不能抵挡倦意,于是……结果可想而知了…… 断断续续抄了几日,不过才六百遍而已。 然而飞云和妙颜两人却丝毫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心想反正大巫没要求飞云在什么时候之前抄完,便不用着急,慢慢写就是了。妙颜本还打算帮飞云抄来着,但飞云担心被发现,到时候被罚得更惨,于是也就作罢了。 …… 饭吃得正香,岂料突如其来的一声“飞云啊~”,吓得飞云差点抖落了手中的筷子。脑子里飞速反应出这是谁的声音—— 风流彩! 两人相视一眼,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眼睛睁大到极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似的,于是慌忙地开始收拾桌子—— 然而为时已晚! “飞云啊~有没有好好……”推门一踏进来,一股肉香扑鼻而来,风流彩一怔,转头一见妙颜提着饭盒成半起身姿势,而飞云嘴角还挂着一丝没来得及抹去的油腻——霎时明白了这是怎样一个情况…… “好啊~好啊~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呀~我还纳了闷儿了,就说你小子哪儿来那么大能耐能坚持这么多天不吃饭,原来是有小师妹暗中接济啊……”风流彩说话时是满面笑容,但这笑容看得飞云妙颜二人瘆得慌,听她讲话,仿佛字字笑里藏刀,已将他二人千刀万剐了…… “师姐……” “别说话!”飞云本想说点儿什么来挽回一下过错,不想遭到风流彩一声怒喝,震得妙颜都抖了三抖…… “出来!”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愣愣不知所以然,也没人动作。 “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出来!” 这下确定是让他们出去了,于是二人怯怯地迈出了步子。 妙颜根本不敢看风流彩,也不敢从她面前经过,只好躲到飞云另一边,想绕道过去……岂料还没走到风流彩面前,却又被她厉声一吼:“谁让你出来了!?回去!” 二人瞬间完全蒙了。不知道风流彩到底什么意思,却又不敢问,便只好照着她说的做,转身准备回去。 只觉后领被人一把抓住拉了过去,飞云连退几步稳住身子,向风流彩投去不解的目光……得到的是她冷冷的三个字,“你出去。” “我?为什么啊?” …… 第58章 触目惊心 “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出去就出去!”风流彩抡起拳头正对飞云肩膀一拳,硬生生给他打了出去…… 妙颜走回到桌边,转身一看眼前的情形,心里即刻又着急起来,打算替飞云向风流彩求情,“风师姐……” “别叫我师姐!”风流彩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妙颜再不敢随便开口,“你说你来命天阁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先是擅闯药阁,后又帮助血妖逃走,现在竟又违抗师命给飞云送饭,你以为你是在帮他吗?我告诉你,你是在害他!” 风流彩憋了这么多天,终于一吐为快,她这一席话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却听得妙颜震惊不已,她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竟是如此糟糕…… 见妙颜神情呆滞,想是风流彩说话过重伤着她了,飞云不忍心,便硬着头皮对风流彩道:“师姐,你说得太过分了!” 没有预想中的暴跳如雷,这倒令飞云挺意外,不过风流彩越是冷静,那并非好征兆,而是表明她越是生气……是到了那种都不屑发火的地步了……特别是她此刻这般冷面的时候,冷得飞云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过分?那是因为师傅一直包容她,念在她初进命天阁不清楚规矩。可我们就要一直这般纵容她下去吗!?无论她日后犯了多大的错,都可以不尊照族规处置吗!?” 此言一出,确实极具说服力,妙颜无话可说,飞云也找不到理由为其辩解。事实的确如此,单凭妙颜放走玉落衣这件事,按族规来说,便足以让她受到最重的惩罚……可偏偏,大巫却视而不见,如此一来,其他人也只好跟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纵然心里是不赞同的——比如风流彩。 “风师姐,是我做错了,你惩罚我好了……” 妙颜垂着头,像极了犯了错的小孩子在父母面前请求原谅的样子。 当然风流彩虽脾气暴躁,但也是一个明事理之人,纵然再讨厌妙颜,也不会滥用权力故意刁难她,心想稍微给她点儿教训便是了。 “惩罚,是肯定有的。” 一听这话,飞云霎时慌了,还以为风流彩要多狠地惩罚妙颜,于是赶紧喊她道:“师姐,不好吧,师傅都没说要……” “怎么?我是你们的师姐,难道连教训一下师妹的权利都没有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再多嘴,”风流彩拦口道,“我便罚她更重。” 这还了得!?飞云连忙将咬住嘴唇,闭得紧得不能再紧…… 风流彩狠狠瞪了他一眼,确认他不会再多嘴了,方才转过来对妙颜冷冷道:“既然你心疼你飞云师兄在这儿抄族规,那他剩下多少,你便帮他抄完罢。” “啊?” 妙颜都没说什么,倒是飞云一副诧异。一看他这样子,风流彩便猜出了其中缘由,故意往他伤口上撒盐,“怎么?觉着愧疚了?现在知道后悔了?后悔自己之前怎么不多抄写一点儿,对么?因为自己偷懒,现在害了小师妹受苦,心里过意不去,是吧?” 不得不承认,风流彩一下全说中了。 飞云沉沉地点了点头。 “是就对了。”给妙颜一点儿惩罚,同时也算给飞云一个教训,这便是风流彩选择这个惩罚的目的所在。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来说,就像是一石二鸟罢。 “你好好抄写族规,一来了解灵巫一族的规矩,二来也趁着这个机会反省反省。”说完,风流彩便带着飞云离开了……飞云最后念念地回头望了望,本是不放心妙颜,岂料她倒还扬起一个安慰似的笑容,使他安心…… “飞云……飞云!” “嗯——嗯?” 见飞云魂不守舍的样子,风流彩便知道他一定还在为妙颜的事所困扰,叫了好几声都不见他应声。 “飞云,我叫你出来是有要事要交给你,若你一直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是不会放心让你去办这件事的。” 还很少见到风流彩如此心平气和,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话,飞云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便将思绪都拉了回来全心全意听风流彩讲话。“对不起师姐,你说,我一定认真听。” 风流彩凝视着飞云,良久,竟轻叹了一气。不仅飞云不明白她的意思,风流彩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叹气。是因为内心深处那一丝忧虑么?或许是罢…… 想着,风流彩又重新迈开步子,边走边与飞云说着,“其实要你去办这件事,是师傅的意思。” 风流彩多愁善感的模样着实反常,飞云愈发觉着心中不安,便着急问道:“师姐所谓到底为何事?” “王城内,近日连着出了十几起挖心惨案。” “什么!?竟有这等事?” “嗯,官府已经出动,但追查了数日仍旧没有丝毫线索。凶手作案仿佛真的是天衣无缝一般。” “这绝不可能!若是设计,必有漏洞。” “当然,所以……”风流彩遽然驻足,转身直直地盯着飞云,似乎即将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言,“师傅与我皆以为,此是多半非人所为。” 飞云心头一震,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师姐的意思是……此事乃魔族所为?” “其实有一条线索的,只是在不知晓内情的普通人看来,便没什么作用,反倒会对人形成误导。” “什么线索?” “人无道,天诛之。”风流彩只道了这六字,飞云如陷五里雾中,着实无法理解。风流彩顿了顿,又继续道:“每一位死者旁边,都会留下这六个血字。这字显然是凶手留下的,但因为他做得毫无痕迹,大家自然会将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都归在它身上。”顺着风流彩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飞云微微开合的嘴唇中飘出一个字—— “天?” “不错,”风流彩收回手,深吸了一气,继续分析道,“遇害者尽为十六七岁的平凡女子,她们能有多大的过错,以至于到了上天都不能容忍,要降罪于她们的程度?再者,即便有人犯下滔天罪行,哪有这么多人一起犯的巧合?稍微一经推敲,人们自然而然便会想到一个人,随之又会将‘天降罪’这件事与他‘逆天而行’之行为联系到一起——这便是凶手的目的。” 虽然风流彩没有挑明,但所有分析都指向的那个人,其实已经十分明显了。飞云细细琢磨了一番,最终也赞同风流彩的推测,“如此看来,鬼族的嫌疑最大。” …… 玉落衣在客栈里待了几日,还没见花离回来,便有些坐不住了。之前想着花离要做什么,在做什么都一定有她的理由,若自己贸然前去寻她,说不定会坏了事,但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她总归是无法安下心来。 下定决心便准备动身,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出去,会遇见怎样今人惊愕的事情。 …… 玉落衣匆匆忙忙下了楼梯,便朝着门口径直走去……却不料听见一声惨叫,正好她踏过门槛前脚才沾地,不由得停止动作循声抬头一看——竟有一个人从天而降,狠狠摔在地上。玉落衣离她最近,似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眼前此人是一名女子,任谁看了第一反应便是与近来发生的挖心惨案联系到一起。玉落衣朝女子的心口一看,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只有一个空洞。 伤口平整,衣襟一点没有染上血,能做到如此地步,需得多么惊人的力量以及极快的速度……玉落衣不由得为之震惊,当她正在为眼前的死尸苦恼时,四周的行人已经沸腾了,纷纷大喊着四处乱窜,“老天爷发怒了,都得死,都得死啊……” 玉落衣微皱眉头,对群众一个个高呼的“天谴”显然不敢苟同。“哪儿来那么多天谴,一定是有人背后捣鬼!”玉落衣心念道,觉得人们太无知,如此容易便中了凶手的圈套。 据说每一名死者旁边都会留下一行血字,可现在玉落衣并没有见到。然仔细一想,玉落衣想起女子是从天上掉下来这一点,于是赶紧走出几步回头往上看,最终确定了客栈三楼一扇敞开着的窗户——正好对应得上死者此刻的位置。 并没有多想,玉落衣轻轻一跃飞上三楼从窗户进了去,刹那间一抹血色惹眼,便赶紧旋转身体落到一边,及时避开了地上的血迹。 果然在她意料之中—— “人无道,天诛之。”玉落衣不由自主地喃喃念出了地上的血字,不得不说于此情此景中,硕大的六个字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环顾房间四周,确实如传言中一般没有任何异样,房间的摆放整整齐齐,显然表明死者遇害之前没有丝毫挣扎,或者说,根本没有来得及挣扎,或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在眨眼间便被挖走了心。 如此看来,又是一起“没有线索”的挖心案—— 果真没有线索吗?只是在愚昧无知的人看来是如此表象而已。 …… 玉落衣心里已经有数,清楚没有继续在这里查下去的必要,反正不久之后也会有官府的人来查案,虽然觉得他们只是反复做无用功而已。也未免到时候被人误会,于是即刻离开了房间。 …… 不是因为大巫要风流彩看守花离,这个任务也不会落到飞云肩上。不过,虽然飞云的法术及不上风流彩,让他多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大巫便是如此打算的。 …… 第59章 哭笑不得 玉落衣自知若自己趟这趟浑水,多管闲事的话,被风凛知道了一定会怪她。毕竟血妖一族正值复苏的关键时刻,此时就应当自顾隐藏起来隔岸观火,养精蓄锐,不插手任何事才是最好。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就是无法做到坐视不管,无论如何,既然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她便绝不可能视而不见。 …… 若他们所想不错,那通常被人们认为危机四伏的夜晚,这次怕是并没有白天那么可怕。真正的危险极有可能潜伏在光天化日之下,往往在人们放松了警惕的时候。 飞云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想来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十几起恐怖的挖心案,弄得百姓人心惶惶,平日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十里长街,今日见着却冷清了不少。八成人们都躲在家里呢。 飞云自知学艺不精,对异物的感应能力并不强,但今日不知怎么的,竟能明显的感觉到魔物的气息,不仅如此,还有…… “花神?”飞云一惊,喃喃道,“此事连花神都惊动了么?” 飞云之所以有这般疑惑,是因为虽然魔物与花神的气息浓厚,但却出现一个新的问题,各种气息交错重叠,可想数量之大,令他根本没办法确认方向,倒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不停张望…… ……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洪波暗涌。或许只在喝口茶的转眼间,哪里便又是一起命案。 因此,飞云根本无法静下心来,随时随地都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任何一起风吹草动都能吸引他的注意。也正因如此,集中过度便演变成了无意识的紧张,他这般状态倒还影响了正常追查。 …… “又死人了!又死人了……” “快跑啊!快跑啊……” “快快!快跟娘回家!” “ 方才走进巷子时还是一片平静,从巷子另一头出来,街上便已经成了混乱一片,人们像是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个个面色惊恐,四处逃散…… 飞云连忙拦下一名路人问道:“哪里又出事了!?” “那边儿!那边儿!”路人忙着逃命,根本没心思为飞云解答疑惑,只随意指了一下,便慌忙跑开了。飞云叫也叫不住,觉着问谁可能都是一样的结果,便大概确定了一个方向,决定自己去找…… 红衣一现,玉落衣从天而至落在街道中间,此刻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小贩还在慌张地收拾摊位,没来得及逃离此地。 空荡的石板路上躺着又一具死尸,正在冰冷的微风中渐渐褪去它的温热。玉落衣缓步走近,女尸已然僵硬的面容保留着死前的惊恐,不难想象她遇见挖心凶手的瞬间,是被怎样一种来自地狱深处的绝望所笼罩,以至于放弃挣扎,面死亡,却又无比恐惧……一定是因为无法抗拒罢…… “大胆妖魔,还不束手就擒!” 玉落衣猛地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眼前已经围了三四个花神。 什么意思?——玉落衣第一反应是疑惑,但随即一想自己此刻的所处的境况,立刻明白了事出为何,于是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你们误会了!” “还敢狡辩!”话音刚落,四花神一同飞身而起,花藤夺袖而出向玉落衣攻去。 玉落衣勉强躲过了花藤,心想自己魔族的身份摆在这儿,即便花神相信人不是她杀的也不会放过她,再说她们是不可能给自己辩解的机会的……眼下的情况对她十分不利,若再战下去她铁定吃亏,于是抓住时机奋力一跃,决定先逃走再说…… 可四花神却没那么容易罢休,见玉落衣意欲逃跑,随即便跟了上去。 玉落衣知道解释无用,打也打不过,她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拼命逃,一旦被花神追上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番追逐之后,玉落衣感觉到四花神紧随其后,不免有些着急起来,正不知所措时,忽逢一片树林,霎时眼前一亮,庆幸机会终于来了,于是即刻转变方向朝下飞去。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只见她一挥袖带起一片迷雾,随后便隐入了树林之中…… …… 待飞云赶到之时,除了于耳畔回旋悲鸣的风,便只剩下地上已经冰冷的尸体。就在他惋惜自己来晚之时,一股莫名的感觉袭来,使心头一震。飞云暗暗定神,而后目光一沉,似乎在刹那之间有了方向…… …… 玉落衣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渐渐感受不到身后的危险,觉着花神好似没有追上来。于是放慢了脚步不时回头张望,最终确认安全后方才松了口气,以为她们多半是被困在自己的幻术中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来。 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些时间使她终于能够静下来思考对策。本来以为自己或许能够深入调查挖心案,从中挖掘出什么信息,但她万万没想到此事已经惊动了花神,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花神出山来到王城…… 面对此般情况,对于玉落衣而言,根本用不着考虑,最好的也是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即刻返回玄冥殿,只有那里可以回避一切事端,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问题就是—— 她做不到。 就算她放手可以对挖心案不闻不问,但至少她得要找到花离,与花离一起回玄冥殿。虽然她认定花离便是未来的血妖神君,本是不需要自己担心,但她目前还没看出花离有多大的本事,因此根本不能放心花离一个人在外边儿。 “对,至少得找到神君姐姐。”玉落衣做了决定,想到花离便连忙拿出了染血,见它仍旧散发着幽幽血光,心里的紧张顿时消退了许多——至少证明花离还好好地活着。 玉落衣轻轻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染血……红玉缓缓升起,在空中漂浮了好一会儿才又落下,静静躺在玉落衣手心,竟有失落之意。玉落衣眉头微蹙,遽然睁开双眼,不解地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找不到呢?”像是在问染血,奈何染血没有任何回应。 …… 如此一来,玉落衣算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时找不到方向,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这时,竟又突然再次感觉到那股危险的气息,玉落衣立马警惕起来,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收起染血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朝着更深处匆忙而去…… 玉落衣每到一个觉得合适的地方,便会施展一次幻术,以此来拖住花神,也寄希望于遭遇如此反复困境,能消磨她们的耐性,最终选择放弃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可要知道施展幻术虽易,但维持幻境却难。不仅要耗费功力,每当幻术被破时,她都要承受巨大的打击…… 如此反复一次又一次,玉落衣已经耗损了太多功力,她自知快要撑不住了,便打算最后赌一把。若最后一次施展幻术,花神还是要继续穷追不舍的话,她恐怕也就快到山穷水尽之地步了…… 心想反正是最后一搏,玉落衣干脆便站在原地不再逃了——不过她就算想逃,也实在没有了力气……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暗暗祈祷,祈祷此刻被困在幻术里面的花神能赶紧放弃…… 在经过一阵心惊肉跳的紧张等待之后,却没能等来玉落衣所期盼的结果。忽觉胸口又是隐形地沉重一击,身子再也承受不住,玉落衣暗叫“不妙”,霎时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开始感觉到花神的气息正逐渐靠近,而此刻玉落衣已经非常虚弱,虽然她也知道再逃跑也必然是徒劳,但面对危险的逼近任谁也抑制不了本能反应…… 玉落衣竭尽全力想要远离,却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残酷,她才跑出没多远,突觉千斤巨石压顶一般,使她一下失了力气猛地一头栽了下去。玉落衣这下是彻底绝望了,她深知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幻术破灭。也就是说,花神追上她便不过片刻功夫…… 事到如今,玉落衣已经认命,都闭上眼睛准备静静等待花神来终结她的性命。 倏尔起了一阵风,玉落衣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似乎被人抱了起来…… 劲风划过脸颊,惹得她几分不适。待玉落衣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令她十分意外的脸——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飞云没有回答,只紧锁着眉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穿梭在树林间。 玉落衣不知道飞云为何现身此地,但她现在清楚一件事——自己得救了。 如此想来不由得对眼前之人产生一丝好感,那曾经自己讨厌至极的面容,此刻仔细欣赏起来,才终于看到了自己从未发觉的英俊。在玉落衣看来,飞云此刻冷酷的模样,倒给他俊美的侧颜增添了一丝坚毅,不令人反感,而是更加具有魅力。 “谢谢你救了我。” 情不自禁道出一句真心的感谢,岂料竟遭到飞云黑脸的回应。玉落衣正疑惑呢,却又被飞云出人意料的举动给弄懵了—— 飞云突然降到地面将玉落衣放下,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剑指咽喉。 “你这是何意?” 只见飞云横眉肃目,像是极力在忍耐心中怒火。如此看来好似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着实令玉落衣茫然不解。 “人是不是你杀的?”言语间隐隐杀气,玉落衣一听此言恍然大悟,没有其他的想法,只觉得飞云此举令人哭笑不得…… 第60章 智取 “你怀疑我?”未得到飞云的回答,一丝稍纵即逝的失望淌过眼底,玉落衣无奈苦笑道,“既然你也认为是我所为,那你为何又要救我?为何不让我直接死在那几个花神手里算了!?” 飞云不愿直面玉落衣的质问,只紧抓住自己的问题不放,“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失望过后是委屈,生气。玉落衣也不由得黑下脸反问道:“若我说不是我做的,你可会相信?” 执剑之手微微颤抖,可仍未放下。飞云的犹豫,便愈发激怒了玉落衣—— “看吧,我说了你又不信。你都拿剑指着我了,我的回答如何于你而言又有何意义?你要杀便杀罢,反正我现在毫无还击之力。”玉落衣虽然十分虚弱,但面对此般状况却还是努力直起身子,不愿让自己显得很脆弱。 然一阵无言静默之后,飞云仍没有动作。玉落衣直直盯着他,明眸流转,目光逼人。 “怎么?还不动手么?你不是一直想除掉我么?我现在毫无还击之力,是你下手的最好机会,你可想好了,倘若今日放了我,日后便没这么容易等到机会了。” 她句句有逼迫之意,但她越是如此求死不求生,飞云便越是下不去手,内心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一直紧绷着的右手终于将剑放下了…… “你走罢……” 要知道飞云做出这个决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但他没想到玉落衣竟拒绝了—— “不,我不会走的,”玉落衣断然道,坚定地抬步走到飞云面前,“我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逃走,我要向她们证明,人不是我杀的。” “你疯了?你以为花神会给你证明的机会?若再被她们抓住,你以为她们会像我一样放过你?” 飞云显得有些激动,玉落衣看到了他眸子里的焦虑,只觉心里一震,却不知那是何种感觉,也不明白飞云为何露出这般表情。“就算如此,我也要试试,不然,我不甘心。”语毕,玉落衣毅然决然转身离开,飞云愣在原地,只怔怔地望着她头也不回地,渐渐快要走出自己的视线…… 走了有一段路之后,玉落衣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异样,于是猛地转身正欲出掌,却在刹那发现原来是虚惊一场—— 玉落衣松了一口气,收手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飞云猜到玉落衣会这样问,但他也没想好,应该说是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因此语塞……吞吞吐吐的,听的玉落衣都快不耐烦了,良久,闪烁的目光才终于定下,强作理所当的模样道:“我当然得跟着你,你不是要证明自己么?也向我证明啊。” “玉落衣无言以对,听起来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但她总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牵强……至于哪里牵强呢?她也说不上来…… 飞云受不了玉落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便赶紧迈开步子,经过玉落衣时留下一句,“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似乎只有走在玉落衣前面,那种奇怪的感觉才减轻了些。 玉落衣觉着莫名其妙,也不想费心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便没再纠结,如飞云所言跟在了他后面…… …… 妙颜原以为族规有多少似的,以至于飞云抄写了那么多日才完成了六百遍,但事实表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多…… 奋笔疾书地抄写了两日,几乎一刻也不曾停歇,中间也就喝了几口水,待妙颜放下笔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人差点瘫在几案上……奋笔疾书的时候不觉得,却在抄完之后,身心都放松下来时才猛地感受到全身酸痛不已…… 滋味儿实在不好受,一下子所有痛苦的感觉纷纷袭来,特别忍受不了的,便是空肠寡肚而发出的声声哀嚎…… 偏偏风流彩这个时候没来,妙颜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了。虽然知道此举不妥,但确实是无奈之举—— 妙颜只希望之后风流彩能听她解释,便擅自离开了房间去找她。 然而巧的是,妙颜才离开房间没一会儿,便瞧见风流彩正从远处走来。以为她是要找自己去,妙颜便打算赶紧溜回去,免得白白招来一顿骂。不过正当妙颜欲转身时,眼角余光扫见风流彩的身影,遽然一怔,再抬眼时发现她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原来不是找我的……”妙颜心念道,但她现在却是迫切地需要见风流彩,于是想要叫住风流彩,“风姐姐……”虽然她已经使出全身力气喊出这三个字,但似乎效果并不明显,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小得跟猫叫似的,隔那么远,风流彩能听见才怪了…… 既然喊不答应,妙颜咬了咬牙,决定跟上去,她就不相信风流彩要走到多远的地方去。 然命天阁—— 却比她想象中大了太多。 妙颜不知道自己跟着风流彩拐过了几个角,绕过了几道弯,只知道现在自己走路跌跌撞撞已然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若风流彩还要继续走的话,她恐怕再是有心无力了…… 好在出乎意料的是,风流彩终于停了下来。妙颜庆幸地不禁扬起嘴角,正准备上前与风流彩说话,岂料她却先开口了—— “今日怎么不闹了?” 妙颜遽然止步,一脸茫然地自问:“我么?我何时闹过?” 虽然风流彩背对着她,但她以为自己被风流彩发现了,这里只有她们二人,不然风流彩还能是在与谁说话?所谓做贼心虚怕就是这个道理…… “风姐姐……我……”妙颜正要说什么,却被一个愤愤的声音打断—— “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妙颜心里一凛,不由得竖起耳朵打起精神,想要听得更清楚…… “我们也没把你怎么样啊,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所以你们把我关起来是要做什么!?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这个我便无可奉告了,不过若你不闹的话,或许能早些时候从这里出去。” “ “ 风流彩离开时,并没有发现妙颜。 妙颜提心吊胆地眼睁睁看着风流彩从自己身旁走过,而她就藏身于墙角处,可以说风流彩没有看见她,实属万幸…… 而妙颜之所以要躲起来,是因为在听二人对话之间,她突然记起了房间里那人的声音…… 待风流彩走远了,妙颜连忙从墙角出来走到紧锁的门前,竭力将自己的声音提到最高朝里边儿喊道:“花姐姐!是你在里面么!?” 花离本蹲在椅子上郁闷着,一听有人唤自己“花姐姐”,霎时精神一振,赶紧从椅子上跳下冲到门前回应道:“是我,是我。你是……”花离稍微回忆了一下方才听见的声音,倏尔眼前一亮,“你是妙颜吗!?” “是!果真是花姐姐你啊!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一提起这个问题花离便气不打一处来,她都不记得自己问过多少次了,至今都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 不过生气归生气,花离理智尚存,对于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妙颜,她觉着是个问题,于是不解问道:“对了,妙颜,你为什么也在这儿呢?难道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哎,不是,这说来话长了……花姐姐,我还是先救你出来吧!” “好啊好啊!” “ 良久,外边儿没一点儿反应。花离还以为妙颜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于是试着问道:“妙颜,你还在吗?” “啊?……在啊……” 听她这般突然的反应,花离感觉似乎是自己打断了她思考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听见妙颜的声音,显然,她遇到了困难—— “花姐姐,这门锁着,我在周围看了看,也没找到有其他出口。” “要是有的话,我早就溜了!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拿到钥匙开门。” “钥匙……在哪儿?” “应该是在刚才那个女人身上!” “风……”妙颜及时将“师姐”二字吞了下去,心想若是被花离听见,她一定会追问,但此刻不是纠结于这些事情的时候,于是立马改口,“好,花姐姐你再忍忍,我一定将钥匙偷来救你出去。” “好,我等你啊!” …… 偷钥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更何况是从风流彩身上偷钥匙,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硬抢?——那是肯定没戏的,恐怕钥匙没到手,自己先被风流彩捏死了。妙颜想到自己的惨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求情?——多半也是不可能的。上次为玉落衣求情的下场是什么?也就是自己现在饥肠辘辘的悲惨模样。想着想着肚子又传来一阵响亮的哀嚎。妙颜吧唧了下嘴巴,又继续思考对策。 智取?——看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说直接一点儿不就是“骗”么?至于如何“骗”才能使风流彩中计,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妙颜想到自己要给风流彩下套,心里说不出的紧张,或许是因为风流彩的火爆脾气,给她心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不知道风流彩发现钥匙被她偷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61章 出逃 事实证明从风流彩身上偷得钥匙确实不是一件易事。妙颜思考了好些日子,都没能想出一个万无一失之策,她甚至每天还会偷偷溜到关花离的房间门外与她商量…… “花姐姐,到底该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偷过东西……” “这样说起来……”妙颜还真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最后得出了结论,“我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啊……” “哎/哎……”两人异口同声地唉声叹气道,皆瘫坐在地上,头靠着头——若不是中间隔了一道门的话。 …… 不知过了多久,早已放空的脑子里倏忽灵光一闪,花离一下立了起来,眼珠子不由得溜溜转了转,又神神秘秘地叫了妙颜一声—— “妙颜,你还在吗?” “在啊……” “你凑近点儿,我想到一个办法。” 凑近点儿?妙颜上下瞅了瞅自己,就快整个人都贴门上了,还要如何凑近点儿?于是打趣道,“花姐姐,我耳朵一直贴门上呢,你说罢,我听得见。” 花离其实还是有些犹豫,平时在电视上看得多了,但真到自己要做这事儿时,不知为何竟有些胆怯……不过纠结了片刻之后,还是下了决心,“要不……我们下毒?” “下……!”玉落衣差点失声叫出来,还好她即刻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境况,及时收住了声音,又压低嗓子道,“花姐姐,这……不妥吧……会不会太狠了啊?” “狠……吗?”花离偏着脑袋认真琢磨了一番,觉得吧——不是那么回事儿,便反驳道,“不狠吧……又没让你把人毒死……” “……”虽是这么说,但妙颜总觉得心里有道坎儿似的过不去。正苦恼时,花离一言倒提醒了她—— “你不是医女吗?应该精通制药吧!随便弄一种药出来把她放倒一阵不就好了……”说到这里,花离顿了顿,觉得“一阵”好像太短了点儿,便异想天开地天真道,“不不不,最好是让她昏睡个十天半月的!也算替我出气了!” 听了花离之言,妙颜茅塞顿开,原来自己心里堵的原因就在这里—— “花姐姐,我是医女,是要治病救人的,哪有制毒害人的道理?不过……” “嗯?” “……”隔着门花离仿佛都能看到妙颜脸上那纠结不已的表情,半晌才又听她道,“若除此之外无计可施,为了救花姐姐脱困,我便试一试罢……” 听了妙颜这话,花离竟心里莫名的感动,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妙颜如此全心全意帮她。其实花离没有发觉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已经一天一天开始在改变,至少现在没有当初那般迫切想要回去的心情,与其说淡然了,倒不如说是习惯了更为合适。再者,她也不像起初那般怨天尤人,自从遇见了玉落衣与妙颜之后——即便前方的路更加困难重重,她现在被困命天阁便是最好的例证,但与此同时,却有人在竭尽全力帮助她…… 原来,她早已不再是孤身一身。 原来,她与这个世界已经产生了羁绊。 原来,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活成了花离离。 …… “妙颜,我问你一个问题啊……”花离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原因。 “花姐姐你说。”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啊?还愿意为我放弃原则……要说……你跟我也才刚认识没多久吧……” 听此言,妙颜不禁会心一笑,“因为……” …… 是这样吗?——花离此刻这般问自己,却并非怀疑。殊不知日后,妙颜这句话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冲击。那时才真的该扪心自问——是这样吗?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是这会儿妙颜的举动看在风流彩眼中…… “你安的什么心?”风流彩收起弯月双刀,一脸怀疑地盯着妙颜。 若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妙颜觉得估计自己已经化成灰了…… 被风流彩盯得浑身不自在,妙颜不禁打了个哆嗦,竭力按下心中的不安,扯起笑脸走出来挽起风流彩的胳膊就将她往屋里拉,一边道:“哎呀~风师姐,练功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啊!我见风师姐都练了整整一天了,便特地做了些点心给你送来,还是吃点儿东西歇息一下罢~” 妙颜自知不会演戏,此刻肯定是一脸僵硬,于是将脸别向一边,根本不敢看风流彩,生怕被她瞧出什么端倪…… …… 好在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除了妙颜自己做贼心虚之外,其实风流彩根本没有怀疑,她又怎会想到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一见她便缩头缩脑唯唯否否的妙颜,竟有胆子做出下毒这种事来呢。于是…… 直到晕晕乎乎一脑袋栽桌上时,风流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师姐——风师姐?”妙颜试探性地喊了两声,见风流彩没回应,则又大起胆子伸手戳了她的脸几下,“风师姐?风师姐……” 如此都没反应的话——看来是成功了。 可妙颜一颗悬着的心仍旧放不下,她在风流彩身上搜来搜去,感觉就像是在摸老虎皮,生怕正在打盹儿的老虎被自己惊醒。因此,她每一个动作都放得很轻…… …… 花离在房间里跺来跺去焦躁不安,与妙颜约定好的日子就是今天,可如今她迟迟未来,令花离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担心妙颜是不是没能成功,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眼见太阳就快落山了,花离甚至已经心生放弃,岂料却在这时听见了一个欣悦的声音,仿佛黑暗之前,天边洒下最后一缕余晖,虽微弱,却携着希望—— “花姐姐,花姐姐!我拿到钥匙了!” “真的吗!?”脸上不经意间挂起笑容,花离连忙快步走到门前,“快,快帮我开门!” “花姐姐别急,我这就救你出来。”话音刚落,只听见“嗒”一声锁开的声音—— 花离从未觉着世界上竟有如此美妙悦耳之声音…… 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说,她只知道自己一刻都等不及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即便如此迫切,却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抬脚正欲跨出门槛时——犹豫了…… 倒是妙颜,此刻比花离更着急,已经转身跑出几步了,转眼却没见着花离的身影,急忙回头一看,岂料她竟没有跟上来。“花姐姐,你在犹豫什么呢?趁现在快走吧,等会儿若是来人了就走不了了!” 她哪里是不想走呢?而是害怕——害怕自己想走也走不了,即便大门朝她敞开,若出不去,那才讽刺…… 花离一想到当时撞上一堵“透明的墙”这事儿,心里像是留下阴影似的,便不由自主地有些担心。于是,抬起的右脚没有收回来,而是缓缓向前伸展,似乎在试探什么…… 花离一颗心跟打鼓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直到右脚顺利地落在了门槛外边儿,她终于松了口气。此时耳边又响起妙颜着急的催促—— “花姐姐,你在干什么啊!?” “来了来了,快走吧!带路!”并没有重演那日发生的怪事,这下花离感觉一身轻松,心里满满都是即将离开此地的愉悦…… 只是逃出命天阁后,花离却顿时傻眼了,眼前所见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宽阔天地,取而代之的是巍峨宫墙…… “居然是在王宫里!?”花离怔怔着远处与夜幕融为一体的高墙,刹那心底袭来一丝无法抗拒的绝望,虽然稍纵即逝,但却花离不禁觉得自己像一只可怜的,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牢笼的困兽…… “花姐姐,小心!” 没等花离回过神来,妙颜一把将她拉了过去躲到墙后,再定神时,不远处正经过一队巡逻卫兵…… 待危险走过后,花离错误地舒了口气,因为接下的心惊肉跳是一波接一波…… “妙颜,你怎么不告诉这是在宫里啊!?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啊!” 一路猫腰躲来躲去,只觉得腰快断了,妙颜也蹲到花离旁边,稍微喘了喘气,“花姐姐,我这不是着急救你出来嘛,便没考虑到这么多……” “哎……”花离垂下头,苦恼不已地双手捂着脸,也不知是单纯地无奈,还是在暗暗思考对策。 “花姐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妙颜清楚地明白现在的困境,宫门紧闭,又有卫兵把守,她们想要出去,除非插上翅膀…… 花离良久没有应答,妙颜以为她正在思考中,便打算闭嘴不再打扰她,谁知这时却突然听她喊了自己一声—— “妙颜。” “嗯?” “我问你,你把她弄昏过去了是不是?” 起先听到这个问题,妙颜有点儿不知所云,随即转念一想,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花离是指风流彩,便应道:“噢~是啊~” “她能昏睡多久?” “嗯?”对于花离这样问,妙颜还有一丝不解,但之后也明白了花离的意思,便安慰她道:“花姐姐你放心罢,这会儿暂时不用担心命天阁,她不会那么快醒过来的。” 见妙颜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花离便也安心了一些,不由得庆幸——还好,还好不会形成腹背受敌两面夹击的悲催局面…… 趁现在躲在暗处稍微能喘口气,花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朝身旁的妙颜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第62章 不觉复苏 妙颜感受到了一股灼灼的目光,本以为是错觉,结果转头一看花离,竟见她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在此般紧张的情况下,花离之举确实显得有几分诡异,妙颜只觉背后袭来一阵凉意,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急忙问道:“花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其实花离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儿好奇而已,虽然知道此时此刻问这些或许有点儿不太合时宜,但心里疑问不解,她总是觉得不自在。“妙颜,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命天阁?还有……你好像对命天阁挺熟悉的诶……” “这……”妙颜犹豫了下,不知现在将实情告诉花离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在花离的再三追问下,她终究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告诉了花离……不料花离听完自己的叙述后,第一反应竟是严肃的批评—— “胡闹!”花离正颜厉色,一反常态。 这话却听得妙颜愣愣不解,一脸茫然…… “你既然都是灵巫一族的族人了,怎么可以救我出来还跟我一起逃走呢?你这样做不就是叛族了吗?他们会放过你吗?”这话任谁听了都知道,她是在为谁着想。 “原来花姐姐是在担心我啊,”妙颜作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扬起嘴角道,“没事的。事已至此,我也回不去了。不过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反正我一个人在外面逍遥自在惯了,让我一直住在宫里,我还不喜欢呢~” “可是……”“哎呀花姐姐~”花离还想说什么,却被妙颜打断,“别可是了,我好不容易将你救出来,若是不能顺利逃出宫去,不就前功尽弃了么?到时候……花姐姐忍心看我被命天阁抓回去族规处置?” 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花离也平静下来,觉得现在的确不是纠结其他事情的时候,先想办法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们……”刚一开口,却被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在寂静的黑夜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何人在那儿!?” “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 刺客?——二人心里一凛,下意识便将这个帽子戴到自己头上。 果不其然,只见远处火光一现,随即便响起了阵阵脚步声,伴随着盔甲铿锵的响亮,仿佛索命铁索向他们疯狂袭来—— 仅存的一丝侥幸消磨殆尽,霎时惊恐侵袭全身,而妙颜还愣愣地定在原地,不晓得是不知所措,还是反应过来……“果然是朝着我们来的!快走!”花离却反应极快,几乎是在眸中映出火苗的一瞬间,便立马跳了起来,一把拉起妙颜撒腿就跑…… “站住——站住——!” “抓——刺客——!” “……” 每每听见身后的追喊声,花离心中便紧张一分,她知道若再这么嚎下去,不久便会引来更多的卫兵,如此一来她们被包围便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就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姐姐……我们这样……跑……跑下去不是办法……”妙颜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花离也清楚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除了不停地跑,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傻站着被他们抓住吗?”显然是不可能的,花离只求老天赶快赐她一个妙计,在奔跑的过程中…… “站住——!站住——!” 凶恶的喊声越来越接近,似乎有种已经在耳畔回绕的错觉……花离甚至觉得燃烧的火把快要烧到后背了,不然怎会有一种灼热的感觉? …… “花姐姐!”忽闻妙颜一声惊叫,花离还没来得回头,便被妙颜一下扑倒在地,随即便看见一根利箭“咻”地从自己上方飞过…… “可恶!居然放箭!”花离心里暗骂一声,待二人迅速起身准备继续跑时,又有数根利箭齐刷刷迎面射来……如此情况下光是躲都躲不及,根本没办法再逃跑。正慌张不已,谁知抬眼的瞬间,面对的是一阵箭雨,而此刻妙颜在自己前面,正处在最危险的位置—— “花姐姐快走!” 她更未料到,妙颜竟然用力将自己推了出去…… 瞠目结舌的刹那,目光一沉,眼底浮现一丝凛冽—— 花藤卷风而出,将利箭尽数挡了回去,未等第二波箭雨袭来,花离搂过妙颜轻轻一跃,飞身朝着无边无际的夜空而去…… 夜风冰凉拍打着脸颊,她却面无表情,丝毫不为之影响…… 待安全出了王宫,花离携妙颜稳稳落到一条寂静无声的街道上…… 直到现在,妙颜都不敢相信她们已经成功脱险,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死于乱箭之下—— 于是向花离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万分惊诧,“花姐姐……你怎么……怎么做到的……?” 然而此刻的花离,双眸中流转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漠然…… “花姐姐?你为何不说话啊?” 花离久久不言,眸子一动不动,似乎眼不见耳不闻,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花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花离这副双目黯淡无光的模样,着实将妙颜吓着了。 好一阵的悄无声息,半晌,花离只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似的一闪,目光终于恢复了神采。然当周围的一切再次映入眼帘时,花离却发蒙了—— “妙颜,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刚不是还在宫里吗?怎么……什么时候……我们怎么出来的?”花离只觉得那一阵箭雨,仿佛还是眨眼之前的事。 谁知妙颜听了她的话,却露出比她更加大惑不解的表情,“花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说什么?”对于妙颜的反应,花离也是一头雾水…… “花姐姐,你没事吧?”说着,妙颜伸出手背碰了碰花离的额头,感受到正常的温热,便又喃喃道,“也没生病啊……” “诶不是!……”绕来绕去花离都给绕糊涂了,于是一把将妙颜的手拿开,心急问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我没事……我当然没事啊!你到底怎么回事?” “花姐姐,你真的不记得了?” 妙颜那一脸不可思议,着实看得花离满腹疑团,心想她应该记得什么?她更想不到,妙颜接下来的话到底令她有多震惊—— “花姐姐,方才是你从箭雨下救了我,带我出来的啊!” “什么!?我!?”花离霎时瞪大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鼻头,她根本不敢相信妙颜的话,确切的说应该是不敢想象,觉得好笑,便忍俊不禁地摆了摆手道,“怎么可能啊!你别逗了!你以为我是超人还是蜘蛛侠啊?我哪儿有那本事!……” 此言一出,妙颜整个人都听傻了,愣在那儿冲着花离眨眼睛,有点儿云里雾里的感觉,“花姐姐,你说的我都听不懂……从刚才起你便不对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花离止住笑,认真瞧了瞧妙颜的表情,却也觉着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便奇怪了,花离心想,若妙颜说的是真话,而她更清楚自己的能力,那事实究竟是如何,便成谜了…… “难道……我变身了?”花离喃喃道,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便不由得开始设想,会不会自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变身后失去意识了?“嗯……很有可能……”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出这一个结论。 “哎不管了,反正已经出来了,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要去哪儿吧,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妙颜当然知道花离口中的“他们”言指何人。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隐隐作痛,但她不想花离看出自己的异样,只好强装无事应道:“要不……我们去找落衣吧,说不定她还在那家客栈等我们。” 花离觉着这个主意不错。一来,玉落衣是魔族,就算风流彩追来了,若她要对自己不利,那就演变成了族与族之间的事情,便不仅是两个人之间的牵扯这般简单了,因此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二来,若求助于玉落衣的话,她一定会带她们会玄冥殿,待在魔族的地盘里的话,那命天阁的人仅仅是要想找到她们都成问题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找落衣。” …… “神君姐姐!……”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玉落衣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飞云微怔,连忙转身望向她—— “你说什么?” 以为玉落衣不说话是在跟自己置气,这次飞云也不抱希望玉落衣会搭理他,但偏偏结果却出乎所料—— 玉落衣像是转眼忘记了与飞云之间的隔阂般,快步走到飞云跟前,一脸兴奋地将染血拿了出来。飞云看到这颗眼熟的“珠子”,不知为何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染血——仿佛是他俩之间羁绊的开始。为何会如此以为,飞云也不清楚,不明白自己何以产生这般想法。 “发生什么事了?”飞云盯着静静躺在玉落衣手心,散发着森森红光的“珠子”,疑惑地皱起眉头。 “神君姐姐!我终于感应到神君姐姐了!她就在附近!”玉落衣惊喜若狂,似乎快要抑制不了内心的激动。 当然飞云是无法理解的,除了疑问,还是疑问……“神君姐姐?是谁?” 然玉落衣却没心思再搭理飞云,只顾全神贯注地细细倾听染血对她的诉说…… 第63章 怪叫 良久,只见她双眸璟璘莹莹,一眼仿佛渗入心田。 “找到了!” 忽闻蓦然一惊,眼见她二话不说便要走,飞云赶紧问道:“找到什么了?” 玉落衣只留下一句“神君姐姐就在附近”,接着便向着街道深邃而幽远黑暗的那头,匆匆离去。飞云稍微迟疑了一下,但终还是决定跟上妙颜…… …… 孤寂,宛若浓墨重染长空笼罩下,荒山中轻缦飘摇影带月,唯狼孤鸣,徒增悲凉。 不过十来日的光景,再次回到这条长街上,已不见当时热闹非凡,即便到了夜里,虽不至于千灯华光照碧云的,却也有那么几处花红柳绿的良辰美景,哪像如今这般只剩萧索与悲风于死寂中哀鸣……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关门闭户的一盏灯都不亮?”花离不禁自言自语道,行走其间只觉一股莫名的阴森,令人毛骨悚然,因此不由得想发出点儿声音来打破这使人窒息的沉闷。 “花姐姐……”妙颜欲言又止,似乎不想说出这个事实,于是咽了口唾沫,靠近了花离些挽起她的胳膊,壮了壮胆子又道,“我怎么觉得……觉得……这条街有点儿……” “有点儿诡异……”花离拦口道,偏头与妙颜相视一眼,只见她打了个哆嗦,又将自己挽得紧了些。 而花离此刻所想的,是她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宫墙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使这个昔日繁华热闹的十里长街,在短短数日之内,变成了如今这般荒凉悲戚的模样…… 虽然夜黑看不清,但花离凭着记忆以及她引以为傲准得出奇的直觉,最终还是找到了之前那家客栈…… 不出所料,这家客栈也一样是大门紧闭,就如同那坐落于古老深山的荒庙,千百年来无人问津。可事实上却是,就在数日之前,它还是一个人满为患的地方。 而现在—— 怎么看也不像住着人的样子。 “花姐姐……” 一听妙颜犹犹豫豫的声音,花离知道她一定又有什么难道出口的话了。 “嗯。”花离淡淡应道,却没看她,双目只注视着眼前为静谧所紧紧包裹的客栈。 “落衣……怕是已经不在这里了罢……” “我知道,”花离轻叹了一气,微微偏头对妙颜道了一句,“我们走吧。”语毕,却在抬步的刹那,心仿佛被妙颜的一个问题击中—— “去哪里?” 去哪里?花离自问,不得不收回脚站在原地思考这个现实的,既简单却困难的的问题。 ……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站得久了,夜风更添几分凉意。或许,也只好如此了—— “离开王城吧。” 这是花离能想出的,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花离以为趁命天阁的人还没有追来,她们须得尽快离开王城,只有如此,之后逃脱的可能性才更大。不然,逗留此地的话,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 妙颜没什么自己的想法,觉得一切听花离安排便是。不过有一点,她觉得自己倒是可以帮得上花离,于是连忙提出来道:“花姐姐,要不你暂时随我回山里避一避吧。” “山里?”花离一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转身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从哪个地方来的?” “我……”妙颜张口欲答,却发现竟不知该怎么说,随即想了想才道,“边阳城,我就住在边阳城在的山里。” “边阳城……”听见这三个字,令花离不禁陷入了回忆—— 她就是在那个地方遇见的化羽。可现在想来,她觉着当时的自己竟有那么一些可笑,那时候她是多么毅然决然地打定主意要跟着化羽啊,还傻傻地认定了化羽就是她的“苏晨”…… 苏晨会像化羽一样,对她的苦苦纠缠不为所动吗?会像化羽一样,让她跟着自己挨饿吗?会像化羽一样,对她如此无情吗?…… 除了那双眸子,那副面孔,此二人之间可谓是天差地别,没有一点一样。 事实已经这般清楚地摆自己面前了,她若仍执迷于想象中自我麻醉,那岂不是显得很没脑子?她不想自己把自己逼成一个可怜之人。 如今花离已然想通了,既然化羽不愿意搭理她,她便不必再执着。纵然他与苏晨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又如何?难不成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她就要厚皮赖脸地纠缠于此,在化羽身边日日瞧他眼色,遭受冷言冷语,如此作践自己吗? 人们往往在经历了一次失望过后,便学会放手了。倘若握在手里会伤着自己,就像那刺猬,隐藏起内心,以尖刺对你,纵然你百般示好也无用,那又何苦再紧握着不放呢? 可……为何有这种想法,会觉得心在隐隐作痛呢? 花离抚上心口,眉间流露一丝疑虑,五指不觉紧了紧,衣服起了褶皱。 见花离沉默了好一阵了,以为就算是正在考虑,也早该有结果了,一想到之前那会儿花离反常的表现,心里不由得一紧,于是急忙开口问道:“花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仍是缄默。 如此,妙颜又唤了她两声…… “嗯?”花离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眼眶有些酸疼,于是连忙朝天望了望,随即故作没事的模样转身向妙颜问道,“怎么了?” 可她那样子哪里像没事?妙颜知道花离一定是心里有事,但又觉着既然花离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她还是别多问的好,便只暗暗叹了一声,“花姐姐,方才不是说了我们一起回边阳城么?你意下如何?” “好,”花离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却流露一丝苦涩,又强装笑颜道,“反正现在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话音刚落,妙颜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被遽然从天而降的异物给打断……因为只是眨眼的一瞬间,在加上天昏地暗,她们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不过一眼晃过却也留下隐隐约约一丝深红。 两人相视一眼皆不解皱眉,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到地上,却在惊悚入目的一瞬间,一声惊叫刺破夜幕,冲向天际…… 随即妙颜双腿一软一下跌倒在地,止不住浑身发抖,向往后退,努力尝试了好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只怪全身早已经失了力气。 花离双目睁到极致,心里明明不想看,可目光不知怎的却不受自己控制,直直落在地上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之上,更像是被它所禁锢,根本无法移开。 “花……花姐姐……这……这……” 妙颜此刻已经说不清楚话,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只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不说点儿什么,她就快被眼前的血腥堵得窒息而死。 花离只怔怔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从她入神的表情中看不出来她只是吃惊,还是恐惧到呆滞的地步……良久,只见她眸子一闪,像是如梦初醒般恢复了神采,嘴唇微微开合之间,只听她道了一声—— “快走!” 妙颜何曾不想走?若是做得到的话,她第一眼看到这一幕时便恨不得跑得远远的……可她现在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好向花离投去求助的目光…… 花离一眼看出了妙颜的害怕,目光与地上的那颗心脏对峙,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它好像随时可能蹦起来似的。不禁咽了口唾沫稳住隐身,于是绕过那一抹血色一两步大跨走到妙颜旁边,迅速将她扶起来便准备离开…… 不料却在抬眼之间,迎上黑暗那头传来一声怪叫—— 两人霎时一震,妙颜颤抖着嗓音哆哆嗦嗦在花离耳边小声问道:“花姐姐……你听到了吗?刚才那个声音……”若花离说她没听见的话,便是击垮了妙颜心里最后一道残垣,她一定会承受不了,说不定当场就晕过去了。不过幸好,幸好她不是一个人被重重恐怖阴云包裹着,声嘶力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听到了。” 得到花离肯定的回答,虽然证明了刚才的声音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确实存在,更不见得是好事,但妙颜还是松了口气。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花离拉起妙颜撒腿就跑,只希望尽快逃离这片昏黑之地,但结果却是—— 无论逃到哪里,黑暗总是无边无际,包裹了大地上每一个角落她们根本无处可逃。 片刻之后,那声怪叫又突然划破天际…… 这次明显感觉是从身后传来的,那岂不是意味着……花离心里一凛,又加快了速度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花姐姐!它是不是……是不是在追我们… 它?——是人?是鬼?是怪物?或者……根本就是幻觉?花离没有心思去想,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与妙颜说话,只顾带着她一路狂奔…… 见着弯就拐,见着巷子就钻,反正只要有路她便要朝着那里去…… 如此像只无头苍蝇般漫无目的地乱冲乱撞,结果就是撞上了一条死路。 气喘吁吁地止步于一睹高墙之下,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双眸惶恐之下皆露出一丝绝望…… 正在这时,怪叫猛然袭来,这次格外响亮,就像是在耳边发生,二人转头一看,觉得似有一猛兽张开血盆大口朝她们扑来…… 第64章 深藏于心 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血肉横飞地死在猛兽爪牙之下,虽然眼前除了空荡荡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出于本能反应,花离一把抱住妙颜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但实际上,待二人缓缓睁开眼睛时,却谁都没有受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殷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红绸出袖惊扰了风,径直朝着一方飞去,刹那间紧紧缠绕住隐于黑暗之中的坚硬,在血族非凡的血热之下,冥冥鬼爪无处遁形…… “果然是你们!”玉落衣恨恨道,红绸一紧,她顺势飞身而去,正欲出手时,不料黑鬼却挣脱了红绸向着黑暗的深渊逃之夭夭了…… 穷寇莫追——玉落衣暗暗劝自己道,担心自己一走,花离与妙颜又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毕竟现在的王城,除了宫里,任何地方都不安全。 “神君姐姐,妙颜,你们没事吧?”玉落衣担忧地将花离与妙颜浑身上下瞧了又瞧,生怕她俩被黑鬼伤着了什么地方。 “没事,”花离扬起一个安慰的笑容,比起自己,她现在更想知道如今的王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没等缓和片刻,便急忙问道,“幸好你及时赶到,不过……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说着,花离便四周张望了一番,示意玉落衣这般诡异的境况…… “此事说来话长,姐姐,我们先……”玉落衣还未说完,忽觉身后一股凌厉剑气逼来,猛地反应过来剑指何人,霎时挥袖一闪,一手揽过花离的腰带着她迅速向后退去…… 好在有惊无险躲过一劫,落地之后花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见玉落衣脸一黑,猛地转过身去对着持剑而至于黑暗之中突然现身之人愤愤喊道:“飞云!你这是何意!?”显然,这是质问。 花离向着远处渐渐清晰的人影定神一看,不由得一惊,飞云的脸——她被关在命天阁时,见过一次。怪不得,花离心想,怪不得他要攻击自己。 飞云起先还没注意到花离身边的人,当他看清楚此人是谁之后,遽然大惊连忙问道:“妙颜?你怎么会在这里?”未等妙颜回答,他又觉着哪里不对,于是改口道,“不,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我……”妙颜转头看了看花离,又瞧了前面的玉落衣一眼,本来还有些胆怯,但随即心想干脆豁出去了,便如实答道:“是我,”说着还上前一步与玉落衣并肩站着,或许是想壮壮胆子,“是我将花姐姐救出来的。” “你!”飞云一时间不知说妙颜什么好,抬起手无奈又放下,只道了一句,“你怎能如此糊涂!” 对飞云之言,妙颜却不敢苟同,她觉得自己绝非糊涂,便不服气地反问道:“飞云师兄,那你们为何要抓花姐姐?她犯了何错?” 花离倒也没做什么违道之事,只是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飞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他只想将妙颜劝回来,“她很危险,妙颜,你不能跟她在一起!” “危险?”妙颜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于是不以为意地应道,“飞云师兄,花姐姐哪里危险了?她若是想害我,方才何必用自己的身体护我?” 这下飞云倒是没话说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还有这种事……看着眼前的三人,飞云突然觉得不知所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以前的他遇魔必斩绝不手软,又怎么料到会有今天,面对眼前的魔,却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是什么改变了他?飞云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此刻对上玉落衣警惕敌视的目光,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说不出来地——令自己很不舒服。 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不由得心里一紧,然更多的是疑惑,他不敢相信妙颜有这个能力能从风流彩眼皮子底下将花离救走,因此担心她是使了什么手段…… “妙颜,师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听飞云问起风流彩,妙颜有些心虚,因为她确实是对风流彩下手了,虽然也没将她怎么样。但妙颜心想风流彩毕竟是她的师姐,对其做出下药这种事确是不该,所以她一直对此深感愧疚,于是吞吞吐吐回答道:“风师姐……风师姐她……” “师姐她怎么样了!?”一瞧妙颜这样子飞云便急了,还以为她真的对风流彩做了什么。 “风师姐没事!”妙颜突然提起嗓子喊道,想是被飞云逼问得急了,“你放心罢,风师姐没事,顶多昏睡一两日而已。” 昏睡一两日?飞云心生疑虑,转瞬明白过后震惊不已,又抬手指向妙颜质问道,“你竟然对师姐下药!?” “飞云师兄,我也是迫不得已…行了!”玉落衣拦口道,打断妙颜跟飞云解释,“别跟他废话!”语毕,又上前几步,径直走到飞云跟前…… 飞云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举动,心里莫名其妙感到一阵慌张,然分明以前面对此状况,他是不会觉得自己这般没用的。 玉落衣并没有发火,而是出乎意料地显得十分平静,只淡淡道:“飞云,虽然你我是宿敌,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自从妙颜那里一别,我便真心将你当作朋友。在命天阁再见面时,你为我求情,我便对你心生感激。可我没想到现在你我之间却是这般敌对的状况……” 玉落衣并不知道,她的这一番话对飞云内心的冲击有多大,虽然她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飞云认真听着她的声音,从未感受到她声音中的如此平和,怔怔凝视着玉落衣盈盈微漾的双眸,不觉入了神…… 然玉落衣却没发觉出飞云的异常,自顾继续说自己的,但接下来的话态度却是一个大转变—— “倘若你坚持要带走姐姐,那你我的交情,便于今夜,到此为止了。” 她冰冷的声音好似针刺着他的心,她坚毅的目光仿佛利刃,在他身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飞云万万没有想到,玉落衣对自己能够造成的影响,已经到这般地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对玉落衣的在乎,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也是头一次真正体会到——心痛是什么感觉。尽管心在滴血,但他也不愿对玉落衣说“不”。 内心一番久久挣扎之后,他终还是缓缓收起了剑…… “你们走罢。”比起纠结痛苦,他更害怕与玉落衣决裂,害怕她恨自己。 玉落衣虽然不知道飞云心里真正的想法,但她也明白飞云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毕竟他的灵巫身份在那里,几次三番放过她们已经有违他的道理,况且飞云又是一个不知变通的“一根筋”…… 如此想来,心里对飞云的感激又增添一分,玉落衣不禁粲然一笑,“谢谢你啊~一根筋~我们还是朋友~”说着抬手拍了拍飞云的肩膀,一副十分欣慰的模样。 不过飞云抓住的重点不在玉落衣的感谢上—— 只见他抬眼间一愣,反应了好半天才问道:“你叫我什么?” “一根筋啊~”玉落衣脸上依旧挂着灿灿笑容。露出一排皓齿,虽说女子矜持应“笑不露齿”,但在飞云看来她的笑容却并非不雅,反倒觉着好看极了……宛若那能融化冰霜的三月暖阳,照着他心底温暖不已…… 即便知道“一根筋”这种词不是什么好话,但见玉落衣笑得那么开心,飞云不知怎么的也跟着高兴,不禁微微扬起嘴角,自己却未发觉,也没心思去纠结玉落衣如此叫他是为何意了。 若玉落衣不出声的话,他怕是得一直傻笑下去,在凉风中痴痴立一夜也说不定…… “那……你还要与我们一起么?”玉落衣试着问道,因为她也没把握飞云会选择继续与她一路,觉着或许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不出所料,飞云果然显得有些为难。他也知道玉落衣没别的意思,只是单单觉得在如此非常时期,若是自己与她们一路的话能多个照应,但事实上他确实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 没人知道他有多想答应玉落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想陪在她身边—— 如此想法,也只有深藏心底,纵然何时心心念念,苦楚只能自己咽下。 …… “不了。” 只有天知道,道出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开口的过程有多艰难,他是有多么不甘愿。 “……好吧……”上扬的嘴角忽然僵硬,眼底浮现一丝稍纵即逝的失落,未免飞云察觉,玉落衣又立马换上笑脸,“那我们走了?你自己保重。”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而去。 飞云想开口叫住她,想伸手挽留她,想冲上去拦住她,想跟她一起走……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画面,可偏偏双腿像是被铁链禁锢着一般动弹不得,只得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身影渐行渐远……无尽夜色掩没了深红…… 玉落衣回到二人面前,轻声道:“我们走罢。” “嗯,”花离微微点头,本要转身,眼角余光却瞧见妙颜怔怔的没反应,于是轻轻碰了她一下,不解问道,“妙颜,你还愣着做什么?” “嗯?”妙颜将目光收了回来,生怕被花离看出什么,便连忙笑答道,“没什么没什么,走吧……”话是这么说,却忍不住三步一回头,念念望着那个只身独立于黑夜中的落寞身影…… “飞云师兄,对不起……”她只能悄悄的,将自己的歉意藏在心里…… …… 第65章 另有发现 次日,花离一行人正在一家客栈里歇脚。本来三人一进门,小二便殷勤地迎上来招呼着,可当她们一坐下再问她们要点儿什么时,谁知得到的回答却是—— “给我们来三碗水。”花离一提裙子翘起二郎腿悠悠然道,她和玉落衣显得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而旁边的妙颜却觉得有些尴尬,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人脸色。 果然,小二的脸瞬间一黑,也懒得让她们稍等,暗自恨恨瞥了花离一眼,抹布往肩上一甩极其不情愿地去给三人端水了……倒也没让她们久等,随后三个碗“啪”地一声毫不客气地往桌上一放,接着只见小二提着水壶,滚烫的开水流入碗中,四处飞溅……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三人傻愣傻愣的,花离莫名其妙地瞪向小二,岂料却见他正大光明地回瞪了自己一眼,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 “这什么服务态度!?”花离一拍桌子,正欲起身找他理论,却被妙颜连忙拉了回来,劝道:“花姐姐,算了,我们本就一身麻烦了,还是别太招摇惹人注意了。” 花离想了一想,也觉得妙颜言之有理,便只好憋住一肚子火气,闷哼一声欲喝口水降火,岂料手指刚一碰着碗就被烫得“咝~”一声,连忙甩手捏住耳垂……片刻之后又听见小二响亮的声音——“客官里边儿请”,“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花离看着小二眉开眼笑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不由得连连翻白眼,谁想眼睛差点抽抽回不过来了…… “你们人啊,还真是什么样儿的都有……”玉落衣稍稍伸长了脖子朝碗里吹着气,希望水能凉得快些,不忘与妙颜说两句风凉话,然妙颜却无言以为,只得干笑了两声。这话明显就是讽刺,不过妙颜知道玉落衣只是无心之言,说的玩笑话而已,便也没放心上。 一小会儿不愉快的休息就这么过去了。花离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下去,因为每每小二从她们这桌经过时都会自不自然地斜一眼,巴不得她们赶紧走,那样子就像在说——不点菜就别在这占座,赶紧走赶紧走。看得花离鬼火蹭蹭往上冒,于是叫了妙颜与玉落衣准备离开。谁知屁股刚一离开凳子,却听见隔壁桌传来的议论…… 花离听不太清,但能听得出来大约他们所谈论的跟化羽有关,因为不时能听见“人王”二字。如此,便就不着急走了,于是抬起双手示意妙颜与玉落衣又坐下。 “他们在说什么?”花离凑近玉落衣问道。也不知道怎么判断的,反正她就觉得玉落衣的耳朵应该比较灵。事实还真是如此。只不过见玉落衣拧着眉毛,估计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在说……人无道,王之过,天应降罪于王,不该惩民……” 听此言,花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退了回去,只见她目光微沉,良久不言,好似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后才开口道:“看来,情况跟我们想的一样。” “是啊,如今王城内民怨四起,王公贵族也是人心惶惶,一旦人王失去了人心,鬼族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好一招跟南王的里应外合。”玉落衣不禁感叹,这一记神不知鬼不觉,确实做得高明。可对于她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个局外人,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是没必要趟这趟浑水的,况且如今又已经找到花离了,于是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却又不好直说,便旁敲侧击地问花离道:“姐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其实,她是想探探花离的意思。 本以为花离好歹也要思量一下,谁想她竟毫不犹豫,一拍桌子震起碗里水波荡漾,决然道:“不行!决不能让他们的诡计得逞!” 如此,硬生生将玉落衣快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玉落衣心想既然花离都打定主意了,她若再多言岂不就是自讨没趣么?若是因此令花离对她心生不好的看法,她觉着自己就丢大了……“那接下来,姐姐可有打算?” “是啊,”妙颜应和道,“如今王城的情况已经这般糟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看来是有些灰心。 花离却见不得她这样子,越是困难,便越要打起精神,“不,还没到束手无策的地步。” 一听这话,妙颜与玉落衣相视一眼纷纷看向花离,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提起几分好奇,皆迫不及待想知道—— “什么办法?” 嘴角扬起一丝自信,花离故作神秘道:“办法嘛,就是……” …… 从客栈出来后,妙颜心里仍有些怯怯不安,总觉得花离的办法不太靠谱,也不能说不靠谱,只是她以为仅凭她们三人,或许不大可能做到。 于是时不时地就要向花离问一句…… “花姐姐,这办法真能行么?” “相信我,一定可以。”起先花离还要安慰妙颜几句,并给予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使其安心。但现在…… “花姐姐……” “哎呀行啦……你数数你都问了多少遍了!别胡思乱想的,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 见花离被自己扰得不耐烦了,妙颜便乖乖闭上了嘴巴,默默跟在旁边只管走路。想比妙颜一路问个不停,平日里叽叽喳喳话最多的玉落衣,此刻却沉默了,一言不发已经有好一阵。花离捕捉到她的异样,便担忧地问道:“落衣,你在想什么?” 玉落衣没想到会被花离察觉,还以为自己看起来十分寻常不过,被这么突然一问还有些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便如实道出了心中的疑惑,“神君姐姐……我在想一件怪事请……” “什么怪事?” “就是昨夜里,那个袭击你们的黑鬼。” 花离回想了一下,心想最近不就是鬼族在作乱,她们被袭击,也是可能的事情,便不觉得哪里奇怪。“你指什么?” 玉落衣轻舒了一气,眉间愁绪却未消散,想来仍是甚惑不解,“据我所知,黑鬼王从不参与任何纷争,更别说插手人族之事……” 这样一说,花离茅塞顿开,终于明白玉落衣为何所困扰了。由她的话仔细想想,花离倒也记起之前与化羽在一起遇到鬼萝袭击时,在他们的谈话中也曾提起过鬼骨,当时她没怎么在意,但现在想想化羽话里的意思,好像也表明了黑鬼王与白鬼王虽是同族,却并非同路。况且,她还亲身经历过……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时月下的朦胧魅惑,那双令人神魂颠倒的紫玉明眸。怎会不记得呢?那一眼心间,足以令人永生难忘。无论鬼骨是何身份,花离只知道,他救了自己,便绝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她也不相信,鬼骨会做出如此残忍,天地不容的事情来。 “一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 玉落衣没听清花离喃喃自语说了什么,但花离也不想继续纠结于此,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分明明显是目前纠结不出个结果的事情,又何必自寻烦恼呢?事实到底如何,难道不是只要了结了眼下的问题自然就会见分晓的吗? “没什么,别再想其他的了,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况,稍有异常就出手,来得及阻止是最好,来不及的话……”花离其实是不想提起这个结果的,因为那意味着又是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但她同样深知回避无法解决任何事情,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至少也要抓住白鬼。” …… 话音刚落,前方人群似乎又起了一阵骚动。待花离转头一看,行人已经纷纷朝她们涌来…… 看似如此,却只是从她们身旁经过而已。三人茫然在涌动的人群中来回看着,不一会儿又猛地清醒—— “肯定又出事了!快,我们去看看!”语毕,玉落衣率先跑了出去。“走。”花离与妙颜眼神示意了一下,紧接着跟了上去。 街道上行人横冲乱撞混乱一片,使她们很难快速行进。对玉落衣而言倒是不成什么问题,因为她早已飞檐走壁不见了踪影。而落在后面的花离与妙颜便没这么幸运了,不仅没跟上,还避来让去互相被分了开。花离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前方妙颜的身影,正欲跑上前去找她,岂料却在这时又听见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那分明是从另一面传来的,花离心想,难不成只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间,又有人惨遭毒手了? 没有片刻犹豫,可以说花离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若她离开了玉落衣,就跟那些随时随地暴露在危险之下的年轻女子没什么两样,她却想都没想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去…… 待玉落衣赶到时,却为眼前所见大吃一惊,与之前不同,现场并非毫无痕迹,而是完全相反到处是打斗的痕迹。什么小摊小贩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放眼望去除了同样地上躺着一具女尸之外,一片狼藉之中,玉落衣另有发现…… 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尽管没有走近,玉落衣也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虽然那人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玉落衣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谁,第一反应是赶紧开溜,却在转身时改变了想法…… 第66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玉落衣还是缓缓走近了。 不出所料,血泊中的那人一见玉落衣便怒目圆睁,分明已经重伤将死,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想对玉落衣出手,结果刚一撑起身子又猛地倒了下去。 玉落衣认出她便是那日追杀的四花神其中之一,本还在担心说不定哪天冤家路窄地又会碰见,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还是在这般——意想不到的情况下。 玉落衣之所以接近她,是有话想问,不料她始终憎恶地恨恨盯着自己……这便令玉落衣觉得不可理喻了,于是没好气的道:“喂,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打伤你的……”说着翻了个白眼,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何时跟花离学上了这个动作。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花神心想反正自己都要碎了,便决定不再理会玉落衣,只竭尽全力几乎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消息?玉落衣一愣,随即明白了花神的意思,只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不禁哂笑,“你以为我想打探什么消息?你们花神么?传言中的花神村到底在哪儿么?告诉你,我对这些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玉落衣双手抱胸不屑地瞥了花神一眼,一气之下本打算干脆扭头就走,也不求非得从她这儿知道些什么,但一想到花离的嘱咐,却又犹豫了,便不得不冷静下来,尽量显得自己心平气和,又尝试着问道:“你是被白鬼打伤的?” 花神不理她,是在意料之中。玉落衣知道花神一定是觉得她们血妖与白鬼同为魔族,说不定是串通一气的,因此肯定不会轻易回答她的任何问题。但玉落衣也不打算解释,她以为花神与灵巫一样,都是不说好歹遇魔便除的同一类,纵使你如何解释,她们也不会相信。于是,比起好言相劝,玉落衣觉着或许激将法更有效果—— “你们花神不是很厉害么?如今连一个白鬼都对付不了,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见花神面无表情的脸已经有了些许变化,玉落衣赶紧继续加强刺激,“本来以前还有些忌惮你们那位花神大人,现在看来倒是我们妄自菲薄了,那位大人恐怕只是徒有虚名吧?或者是不是……只是用来吓唬别人的幌子啊?” “大胆!花神大人是何等尊贵,岂容你区区魔物来评说!?若不是我……” 正要听到关键时,声音戛然而止。玉落衣心里一紧,一看花神,她果然是支撑不住,已经闭上了眼睛。眨眼之间,她的身体化为桃色花瓣,飘摇随风逝去,只留下黯然失色的一颗七神花心,于血泊中渐渐被深红侵染。 “哎……”玉落衣长叹一声,便转身离开,却在这时见到妙颜匆忙而止。“你来得还真不算太迟。”玉落衣走到妙颜面前,示意她不用在此地久留了,一起已经结束,虽然她没有任何收获。 妙颜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赶到,竟换来这般结果,心里虽觉得不甘,却也无法,只得依玉落衣之言准备离开…… 没走出几步,倏尔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问—— “神君姐姐呢/花姐姐呢?” “神君姐姐不是跟你一起的么?” “没有啊!我以为我落在最后了!” “ 这下两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四目相对都傻眼了。 玉落衣急忙掏出染血施法,一边细细念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 待花离赶到发出惨叫声的地方时,很可惜又来晚了一步。如此她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办法到底可不可行,因为她们看不见白鬼,也无法预知哪个地方会出事,仅靠她们三个这样跑来跑去,不仅救不了人,连抓住白鬼都成问题。但花离没有气馁,她孤身立于空荡荡的街道中间,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得敢豁出去的主意…… 既然她找不到白鬼,那就让白鬼来找她——花离一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身板,遽然仰面朝天大喊:“白鬼——有本事你们出来啊——出来挖我的心啊——我就在在这儿等着啊——看你们敢不敢来啊——” 花离一喊完,瞬间就后悔了,这时突然想起一句话,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她现在觉得,倘若白鬼真被自己喊来了……那她就真是自己作死的…… “冲动!冲动!”花离暗骂自己没脑子,因为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她根本对付不了白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一个人,玉落衣根本没在她身边。 如此一想,花离顿时就怂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放出的狠话,就好像那个顶天立地喊话的人不是她,灰溜溜地遮掩着脸就准备走……也是,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命不要脸比较划算……不过幸好也没人看见…… 花离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返回去与玉落衣会合,她觉得玉落衣和妙颜肯定也在找她,发现她不见了不知得有多着急。 …… 刚离开没多久,花离晃眼见着前方有什么东西,本没怎么在意,却在愈发接近时,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最终当她看清了眼前是为何物,心头猛地一震,无法只得驻足。接着,便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不就是刚才扬言要等着我们来的那个姑娘么?” “好像是吧……” “可是她怎么跑了呀?她不是说要在那儿等着么?” “谁知道啊!八成是怕了罢……” “ 花离憋火地听着两个白鬼你一言我一语,那样子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而是赤裸裸地羞辱。然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打也打不过人家,逃也逃不掉,为今之计只有尽力拖延时间,最好是能挺到玉落衣找到她。对于这个缓兵之计,花离还是有把握的,她以为白鬼肯现身,就证明自己还有机会。因为他们一直都是杀人于无形,只有隐藏自身一击毙命,制造人们以为的“不可能”,才能成功误导人们相信此乃上天所为。 而如今他们破例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就证明自己的刺激起作用了。虽然或许他们只是好奇是哪个不怕死的人,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 不过没关系,花离心想,管他们怎么想,任他们怎么说,自己必须要忍住,绝不能说错一句话,说出口的每个字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行——此时此刻,保命,才是第一位。 “没错,就是我!”花离竭力压制住自己扑通乱跳的一颗心,作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其实心里紧张的要命,只是生怕对方看出来——她其实是虚的…… 话音刚落,花离又作出一个惊人的举动,迈开腿大步大步朝白鬼走去……花离此举确是他们意料之外,本以为她会吓得屁滚尿流连连喊饶命,没想到她竟然毫无惧意,还敢主动靠近他们…… “她到底是什么人?”一白鬼低声问道。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估计只是这里有问题罢……”另一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倒想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差不多就行了,别玩儿得过了,万一被人看到就功亏一篑了。” “哎呀怕什么?你倒是四处瞧瞧,人早就被我们吓得跑光了!” “ 花离止步于不远处,看着两个白鬼低声细语,其实特别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所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没人知道她有多么渴望此刻有一对顺风耳……但表面上还是装得漠不关心, 一脸胸有成竹…… “我劝你们最好老实交代,你们做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目的!?”花离一本正经地,厉声厉色地质问道,虽然她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不过,是废话就对了…… 白鬼还真不知道花离哪里来的自信敢如此与他们对峙,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嘲讽,即便花离努力给他们树立一种人不可貌相的压迫感,但他们仍然丝毫没将花离放在眼里,“我们要是不说,你打算怎样?” 花离只暗暗告诉自己这戏既然演了,就要坚持演下去。 “不说?不说的话,我就只能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了!”语毕,花离上前一步抬起拳头摆出了一副要打架的姿势…… 这不摆吧还好,一摆就露出破绽了。花离没有意识到,然双拳细微的抖动却没逃过白鬼的眼睛。见他们突然大笑,花离还愣了,一时慌张不已连忙发问:“喂!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花离心里怯怯的,琢磨着莫非是她这个打架的“门外汉”摆的姿势不对?或者……很搞笑? 二白鬼笑得前仰后翻,好一阵才停下来。 “诶不是……你不是不害怕么?不害怕那你抖什么呀?” 抖?——花离微怔,她可没发觉自己在抖啊。听白鬼这么一说,于是连忙看向自己的双手—— 果然!并且抖得愈发厉害了! “完了完了……这下露馅儿了……”花离暗暗念道,心里已经在向天哭喊了,可怜她正值青春风华,却红颜薄命…… “看来只是个没用的疯子,别跟她废话了,动手。” “哎~可惜了这么一副花容月貌啊~” 话音未落,只见长袖之下白骨遽然一现…… 第67章 飘渺印象 间不容瞬,花藤如蛇般敏捷,不给敌人反应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出袖缠上鬼爪,将其禁锢得死死的,纵使鬼爪有再大的力气也挣脱不开。 白鬼顿时变得目瞪口呆,头上仿佛着了一个霹雳,口齿不清地结巴道:“你你……你是……是花神?” 另一个也是一阵惊悸,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只愣在一边。 此时的花离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二白鬼皆被她黝黑瞳孔中迸射出的一丝杀气给震慑住。“呲呲”的声音伴随着花藤的不断收紧,像是蟒蛇缠死猎物般,花藤好似要将白骨碾碎,这下可把白鬼吓得浑身哆嗦,只见他五官拧成一团,因为难以承受的碎骨之痛而变得面目扭曲,于是连声求饶,但花离似乎不买账。 与其说是不买账,她倒更像是没听见似的,眸子一动不动直直盯着白鬼,静湖一般,不起一丝波澜。从开始到现在都面无表情,看起来不像故意不闻不语,仿佛是根本没有意识…… 一直站在另一边的白鬼似乎察觉到了一丝端倪,由此便有些奇怪——为何她轻而易举便将他的同伴制服,却迟迟不对自己出手呢?就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似的。如此一琢磨,是觉得眼前这个花神哪里有问题,他就开始有点儿蠢蠢欲动了…… 一须臾,恍惚一下,脑子里仿佛出现了一片空白,花离觉得有些不适,倏尔头闷得厉害,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于是不由得甩了甩脑袋……就在此时,白鬼抓住了这一破绽…… 花离猛然定神,只见眼前白影遮天覆来,来不及出手阻挡,只好迅速侧身一个旋步避开攻击。尽管她已经做到最快,却还是感觉到脸上尖锐划过,倒没有多痛,只是觉得丝丝滚烫划落脸颊。不由得抬手去触碰,一看竟是满手鲜血…… 趁此时机,二白鬼迅速逃离,花离见此情况正欲追击,却不料刚一跃起忽觉背后一阵危险袭来,风声突变,于是不得不翻身落下,即刻抬眼一看,弯月双刀从头顶飞旋而过,而另一端风流彩乍然现身,稳稳接住双刀飞身而至。 花离只知道,眼前此人看来十分危险,便有出手的念头。 “你可让姑奶奶好找啊……”风流彩一落地,便上前几步直勾勾盯着花离,目露凶光。 花离依旧没有动静,只要对方不出手,她就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怎么?现在还要逃么?还是……乖乖跟我回去?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儿选择后者,不然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得吃苦头了,”风流彩嘴角噙一抹邪笑,忽觉殷红刺眼,于是目光微移,被花离脸上的三道指长的伤口吸引了去,“哟,看来已经吃了苦头了呀~看吧,谁让你逃出来的?王城现在一片混乱,魔物作祟,还不如待在命天阁里安全呢~只要你不耍花样,我们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见花离不说话,风流彩还以为她是在思量自己所言,正权衡利弊呢,也就想着等她一会儿,等她拿出个决定。良久,却不见花离有开口的意思,这便令风流彩渐渐有些毛躁了,不耐烦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姑奶奶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下去,你最好赶快做出决定。不然,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 话音刚落,风流彩一挥双刀,本只是想吓唬吓唬花离,没打算出手,可她万万没有料到花离竟先动手了! 霎时风云突变,广袖卷风嘶嚎,如猛兽般奔腾而来。风流彩对花离并无戒备,因此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措不及防,不幸被击中,连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体。未等她反应,花藤如离弦之箭遽然袭来,双刀幻化之间形成屏障,及时挡下一击。然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时,花藤却猛地缩了回去,风流彩一时大意解了屏障准备转守为攻,却不料中了计,未来得及挥刀,迎面一阵劲风,花离推掌而至,一掌落在风流彩胸口…… 伴随着“啊——”声惨叫,风流彩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原以为自己一败涂地摔得不成样子,本来已经准备好承受与大地碰撞时的震痛,不想在最后一刻却被一阵坚实的温柔包裹…… 风流彩霎时心一震,连忙睁眼一看,那张美瓷玉面魅惑凡尘的脸映入双眸的刹那,令她不禁目眩。然比起陶醉,风流彩更多的却是诧异,甚至可以说是震惊不已,因此不由得怔怔问道:“鬼骨……你怎么会出现?” 风流彩问的是什么意思,鬼骨心知肚明,但却表现得不以为意,唇角勾起一丝撩人的弧度,“我不是说过么,一旦你有危险,我便会即刻赶到你身边。” 这话任谁听了不心动?恐怕连男人都把持不住,一颗心无处安放扑通乱跳,只能乖乖陷入他那双婉转流光,魅惑的深潭里…… 风流彩也算得上半个男人,面对如此还是比寻常女子多了那么一丢丢自制力,不止于失去理智。抬眼一看这分明是青天白日,并非自己出现幻觉,又转眼仔细瞧了瞧眼前的鬼骨,却也着实是真真切切的。待他翩然落地后,风流彩立马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迅速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警惕地问道:“你是谁?假扮鬼骨有何目的?” “流彩,你这么怀疑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一听这话,风流彩又是一惊,他说话的方式、神情都与鬼骨一模一样,怎么看都不像假扮的,但唯有一点令风流彩始终想不明白,也是她不肯相信眼前所见是鬼骨本尊的原因—— “鬼骨不可能在白天现身,你到底是谁?” 他微微一笑,是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丽,足以令万花失色。鬼骨没有回答风流彩,微微侧头见着远处孤影而立的花离,不禁微皱眉头,显露一丝诧异,疑惑地轻唤了一声—— “丫头?” 花离没听见,风流彩却是听见了。一听眼前的“鬼骨”如此称呼花离,眉间流露一丝不解,“丫头?你认识她?”虽然风流彩不相信他就是鬼骨,但他总是鬼骨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矛盾,一听鬼骨对花离这般亲昵的称呼,她便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可这种感觉一出来,她自己都认为自己莫名其妙。 “嗯,流彩,你等等。” 风流彩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也没解释,说完之后也不管风流彩一脸诧异,自顾抬步从她面前经过……向花离走去…… 来到花离跟前,她脸上那惹眼的三道伤口刺痛着鬼骨,不由得抬手想要抚摸,却怕会弄疼花离,又只好无奈放下。“丫头,疼么?” 花离看着眼前这张初见时令她神魂颠倒的面孔,曾几何时多次出现在她梦中,如梦似幻宛若天边浮云,令人摸不着,抓不住…… 她本是期待与鬼骨再见一面的,她不喜欢记忆中那虚无缥缈的印象,她希望再感受一次,以此来肯定鬼骨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可如今真实就在花离眼前,她却看不见。 “丫头,是白鬼做的对么?”依旧没有得到花离的回应,他从未见过花离如此冷漠的模样,心里愈发自责,“都怪我不好,若我能阻止……”话未说完,鬼骨遽然神色一变,胸口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绞痛,不由得弯下了身子…… 风流彩远远地发现了异样,想都没想便连忙朝鬼骨跑去,却在快要接近之时突然止步,见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震惊不已,舌桥不下…… 前一秒鬼骨还在挣扎,但眨眼之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缓缓直起身子,只不过—— 已经幻化成另一个模样。 “鬼萝!?”风流彩立马举起双刀,警惕地注意着鬼萝的一举一动,虽极力表现得镇定,却总是掩饰不了她心里的担忧,不由得着急质问鬼萝,“你对鬼骨做了什么?你将他怎么样了!?” 不料一听风流彩这话,鬼萝倒显得怒气冲天,气愤道:“我将他怎么样了!?你应该问问他,是他对我做了什么!?” “你……”风流彩一愣,心里好似飘过一团疑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鬼萝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么?你方才见到什么,便是什么!你给我转告鬼骨,告诉他我是不会被他打败的,总有一天,我要他彻彻底底消失!” “胡说八道!”风流彩被鬼萝此言激怒,“姑奶奶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刚落,双刀飞旋出手破风而去,鬼萝因为身体娇小,倒也能轻松躲过。 只是比起风流彩,她现在更想对付的是花离。心想这个女人一开始是耍了她,后来又三番四次坏她好事,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记仇,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将花离抓来千刀万剐,如今倒也巧,让自己给碰见了,于是一边应付着风流彩,一边找机会欲对花离下手。 然没等鬼萝出手,花离终于清醒,眼前的黑暗散去,再次看到眼前的景象,却是风流彩与鬼萝正打得不可开交…… 花离整个人都懵了,好似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像根木头似的戳在那儿…… 当前的情况怎么有点令人哭笑不得呢?自己的两个死对头此刻都在她面前,不过却相互打了起来,她是该觉得倒霉呢,还是窃喜呢? 事实上什么都不是,花离现在唯一的感觉便是…… 我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呢,嗯……还是保密好了…… 第68章 不自解 痛!生命难以承受之痛! 花离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感觉到脸上阵阵火辣辣的疼,于是忍不住伸手去…… 却在触碰到伤口的刹那一声惊叫—— 虽看不见,可她明显能感觉到那已经绽开的血肉,光是想想便怕得要死,以前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些皮开肉绽的画面霎时充斥脑海,令花离难以承受,不禁双腿发软一下跌坐在地上,方才触摸到伤口的手还在不断发抖…… “怎么回事……我的脸……我的脸怎么回事……” 内心极度恐惧,加上鬼爪残留在伤口的毒素渐渐侵入体内,花离已经心力交瘁,不一会儿便觉得两眼昏花,片刻之后就失去知觉一头倒在了地上。 见此状,鬼萝暗喜机会来了,于是蓄力给了风流彩一击,风流彩抵挡无法只得退避,趁此空隙鬼萝猛地跃到花离身边,抬手欲给花离致命一爪,不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闪过,双目刺痛无比,鬼萝猛地别过头挥臂离地,连忙退后三尺方才躲过青光利刃。 落地时定神一看,没想到又来了个死对头…… “飞云!?”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道剑光,瞬,其实谁心里都没底,风流彩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正纠结来者是敌是友,不想抬眼一看竟是飞云,霎时大喜,急忙去到他身边与他并肩对敌,“你来得正好,今日你我姐弟二人就联手除了这个小恶魔!” “嗯。”飞云点头,青光剑散发着耀眼光芒,二人正欲动手,岂料却在这时听见一声—— “且慢!” 二人遽然停止动作,相视一眼皆心生疑虑,没想到鬼萝会喊停,心想她一定是有什么花招。风流彩没有放松警惕,便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若说鬼萝忌惮风流彩与飞云二人合力,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但她却一点也不显得慌张,也不像故作镇定,只见她粉嘟嘟的小嘴不紧不慢地一开一合,风流彩听着她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未觉得小孩子的声音如此令人恶心过。 “你可得想好了,若是杀了我,也同样再也见不到鬼骨了。” 听此言,风流彩心里一凛,然飞云却不当一回事,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不禁冷笑一声道:“呵~笑话~你以为拿黑鬼王能威胁到我们什么?他怎么样与我们又有何干系?” “与你,是没什么关系,”说着,鬼萝将目光移到风流彩身上,还扬了扬下颚示意飞云朝风流彩看,又继续道,“可对她而言,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飞云本以为鬼萝只是胡言乱语想迷惑他们,谁想转头看向风流彩时,她竟是有些魂不守舍,当真是受鬼萝之言影响一般,面露忧虑。飞云察觉到异样,便赶紧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风流彩现在满心所想的都是鬼骨,便没有回应飞云,而是着急向鬼萝问清楚,“你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杀了你,我就再也见不到鬼骨了?” 鬼萝还没开口呢,飞云却心急起来,不过他担心的是风流彩,不理解的,也是风流彩—— “师姐,你跟她废话做什么?黑鬼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管他做什么?” 风流彩抬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示意飞云闭嘴,她一心只想听鬼萝怎么说。 “这其中原由嘛……你自己仔细想想方才是怎么回事,若你想通了鬼骨为何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那我所言,你自然便能明白。”话音刚落,趁风流彩陷入沉思,鬼萝瞬间隐去了身形逃之夭夭。飞云欲追,不料风流彩突然伸手拦住了他,这便令他愈迷惑了,甚至有些怒气。 “师姐?你为何要放走白鬼王?你这是放虎归山啊!你可知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条人命吗!?” 她何尝不知?她虽是灵巫,但同样也是人,也有着七情六欲,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偶尔也会被私心所控……正因如此,她内心亦是无比痛苦…… 飞云还是头一次见风流彩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倏忽心头一软,倒有些歉意,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重了些。但自己说的确是事实,飞云以为风流彩绝对是一个比自己更加理智之人,因此就是想不通她为何会被鬼萝影响,除非…… 飞云顿悟一般眼前一亮,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却又不敢相信—— “师姐,莫非……你与黑鬼王……有什么关系?” 一听此言,风流彩心里一紧,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情急之下欲开口否认,却在张嘴的刹那——改变了想法,转而微微点了下头,“他是我的朋友。” “什么!?”飞云万万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风流彩口中说出来的,正如世人不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儿出来,一时舌桥不下不知如何应对。 是否该说风流彩的不是呢?飞云觉得自己也没这个资格,毕竟他最近也陷入了同样尴尬的局面。因此,他也能理解风流彩此时此刻矛盾而又痛苦的心情了。 “师姐……”“神君姐姐!……” 飞云正欲说点儿什么安慰风流彩,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蓦然回首一看,果然见到玉落衣与妙颜正朝这边跑来…… 飞云一见玉落衣,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然想到此时风流彩正在旁边,笑容立马僵硬,连忙转头注意着风流彩,生怕她又对玉落衣出手。 “又是你!上次放过你,这次你倒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风师姐!不要!”妙颜一下冲出来挡在风流彩面前,不让她动手。妙颜根本不知道风流彩醒来之后有多气愤,更不知道她是拍坏了桌子踢坏了门手持双刀直接从命天阁冲出了王宫…… 直到遇见花离之前,她还一直碎碎念着要将妙颜好好教训一顿。风流彩本就在气头上,如今又被妙颜这张脸一激,霎时怒气冲天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竟敢给姑奶奶下药!好啊,你要替她挡是不是?姑奶奶我成全你!今日我就替师傅收拾了你这个叛徒!” 说完便挥掌朝妙颜打去,妙颜紧张地闭起眼睛偏过头,心里怕得要命,不过……却迟迟没有感受到重击…… 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原来是飞云抓住了风流彩的手腕,及时制止了她。妙颜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心想若是这一掌真劈下来,自己恐怕得瘫痪一辈子了…… “飞云,你放开!你还要维护她们吗!?” “师姐……” 风流彩根本不想听飞云求情,便愤然打断道:“你若真当我是你师姐,就放手!” “……” …… 玉落衣从一开始看到躺在地上的花离,就根本不管其他,也不顾风流彩说什么,要对她做什么,只自顾连忙将花离扶起来,试图叫醒她,却始终没有成功。她瞧出花离脸上的伤是鬼爪所致,本来也不会太严重,可如今伤口已然发黑,花离的半边脸几乎都变成了暗紫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可据她所知,她们魔族从不屑于毒药,觉得用毒那是低贱的人族才使的伎俩,现在看来,多半是如此了。但她对人族的毒药一窍不通,因此看着昏迷不醒的花离除了着急,也束手无策。但忽然想起妙颜是医女,顿时燃起希望,也不管风流彩正向她发难,自顾抬头向妙颜喊道:“妙颜你快来看看神君姐姐!” 妙颜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花离脸上的惨状,于是也顾不上应付风流彩,连忙跑到花离那边儿去了…… “诶你们……”风流彩不依不饶,奈何却被飞云紧紧抓住,因此无法上前。狠狠瞪了飞云一眼,本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被自己给吓住然后乖乖松手,但这次却出乎风流彩意料。她从飞云的目光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坚定。“飞云,你什么意思?” “师姐,你为何不能放过她们?”飞云言语中有一丝恳求之意。 “这还用问么?你可知你维护的是什么?是血妖!是魔!你糊涂了吗!?还是被她给迷住了!?”风流彩说得理所应当。 此番飞云不像从前一样无言以对,却也没有跟风流彩发火,而是平静地道出了一个事实—— “可师姐方才,放走了白鬼王。” 此言一出,便轮到风流彩语塞了,这还是头一次。 见风流彩有所动摇,飞云则继续道:“师姐,你说黑鬼王是你的朋友,你可以为了他放走白鬼王,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你这么做,对么?” 飞云感觉到风流彩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看来自己的话对她打击不小。但飞云意不在此,只是希望风流彩能放过玉落衣,并不想伤害她,便又解释道:“师姐,我无意评判你的行为,并且我不觉得你有错,你我都是凡人,也非圣人,为私心所困也是人之常情。我只求你为我想一想,她们也是我的朋友,你若伤害她们,我便与你是同样的心情,你忍心让我与你一样痛苦吗?” 飞云苦口婆心一番劝说果然奏效了,见风流彩有些愣神,迟迟没有反应,于是悄悄给玉落衣使眼色让她们快走…… “花姐姐中毒颇深,须得尽快医治!”妙颜眉头紧锁,抬头对玉落衣道。 玉落衣与飞云对视了几眼,又听妙颜这么说,心里愈发着急,便低声道了句“我们走”…… 第69章 奇怪现象 直到三人消失在自己眼前,风流彩才回过神来,不过为时已晚。暗暗轻叹一声,漠然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飞云连忙放开风流彩,一见风流彩手腕上几道抓痕,不免心生愧疚,又赶紧给风流彩道歉。然风流彩却不想搭理他,自顾转身离去。 “师姐!你别跟来!”风流彩一声闷喝,止住了飞云欲上前的动作。飞云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便只好站在原地任由她而去。 但是,风流彩其实并非生气,她不怪飞云阻挠自己。她神伤,是因为心生困惑;她失望,是觉得自己没用;她孤影于风中飘摇,为这萧索长街徒添悲凉…… …… 二人在街上转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开着门的药铺,妙颜买了需要的药材便与玉落衣一起,好不容易又才找到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可妙颜药也给花离上了,至今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却仍不见花离醒来,这便令玉落衣又开始焦躁起来,走到花离床边仔细瞧了瞧她,回转向妙颜问道:“妙颜,神君姐姐何时才能苏醒?” 妙颜此时也是忐忑不安,但未免玉落衣见了慌张,只好尽力掩饰自己的内心。也走过去看了看花离,见她脸色相比之前面如死灰已经好了许多,证明自己的药一定是起了作用的,但她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妙颜困惑不已,不禁喃喃道:“奇怪……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神君姐姐情况不好么?”玉落衣现在可谓是极度敏感,见不得妙颜脸上出现一丝一毫不好的表情,妙颜稍微一皱眉,她便紧张得要死。 “倒也不是,”妙颜扬起一个安慰似的微笑,“你看花姐姐的脸色,是不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经妙颜一提醒,玉落衣这才发现花离双唇已经恢复了些红润,不像是情况愈发糟糕的样子。因此也稍微放心了些,便问出了妙颜心中的疑惑—— “那姐姐为何还不醒?”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妙颜伸手放到花离额头上,感受了下她的体温,眉头锁得更深了,“按理说早该醒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 妙颜的样子,看起来哪里像有办法?她着实无计可施,便轻叹一气,“再等等看罢,若花姐姐还醒不过来的话……” 犹豫之下,妙颜没能说出口,玉落衣觉得她像是有难处,心想那或许是个不得已的办法,但终究不放心,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妙颜眸子微闪,迎着玉落衣的目光,半晌才开口:“我在想,能不能回命天阁一趟。” “回命天阁!?”玉落衣震惊不已,那种鬼地方,要换成她,出来就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着实不能理解妙颜为何会有这般想法,便一个劲儿地劝她,“你忘了风流彩怎么对你的么?你要是回去了,她还不得天天给你罪受! “好了……”妙颜抬手搭在玉落衣肩上,让她平静一些,“你怎么比我激动啊?” “我怎么能不着急?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啊!”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妙颜转过身去微垂眼睑,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若花姐姐醒不过来,我也只好回命天阁求助于师叔了。” “妙颜……” “不可以。” 妙颜微怔,转头一看玉落衣,见她双唇微张,显然是话未说完的样子,同样怔怔地望着自己…… 二人相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齐齐看向花离…… 她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神君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们吓死了!”玉落衣激动难耐,双眸流转着点点泪花。 花离费力地挣扎坐起来,看着二人脸色均有些憔悴,方知她们一定为自己劳心又伤神了,心里难免有些愧疚。想到妙颜还打算为了自己回去命天阁,花离忍不住要说她两句,“你也是,怎么还想着回那里去呢?你在他们眼中就是大逆不道,是有罪之人,那种地方,还回去干嘛?” 虽然花离知道妙颜的不得已,但她就是想告诉妙颜,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回头,那个地方于她而言,只有伤害。 妙颜当然也清楚花离口中的“他们”言指何人,说小了,是风流彩,或许还有他的师叔,甚至……不知飞云如何看待自己,毕竟她对飞云重要的人做了那种事情……说大了,是整个灵巫一族,就她所作所为,依族规惩治的话,她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洗清罪孽…… “花姐姐,我知道了。”她这样说也只是为了使花离安心而已,将来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呢?比起担心她,妙颜以为花离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于是问道:“花姐姐,你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花离切撇了撇嘴,还真仔细地感觉了一下,最后也没感觉到什么不舒服,“我感觉挺好的啊~” “是么?这就奇怪了……” “哪里奇怪啊?/哪里奇怪啊?”花离与玉落衣异口同声问道。 妙颜抬眼一见两张好奇的脸,不由得微怔,接着向她们解释起来,“照花姐姐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说恢复得非常好并且相当地快,但这便与花姐姐迟迟上了药之后迟迟无法醒来相矛盾了啊……” “噢~/噢~这样啊~/这样啊~”花离与玉落衣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玉落衣却不像妙颜这般思虑过多,觉得除了费脑子,没什么用处,便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哎呀别想那么多了,反正神君姐姐现在已经醒来了不是么?” 说得也是,妙颜心想,与玉落衣相视一眼,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自从她们遇到一起后,还从有过像现在这般轻松的时候,但花离不知其实妙颜与玉落衣是心有打算的,不然在外边儿如此混乱,白鬼一事还没解决的情况下,她们哪有心思在这儿闲聊? 就在气氛还算平和的之时,花离的目光恍然有些闪烁,原是伤口隐隐作痛,令她记起了那时可怕的感觉…… 察觉到花离的异常,玉落衣与妙颜皆心里一紧,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交换了下眼色…… 最终,妙颜小心翼翼地问道:“花姐姐……你……怎么了?” 花离一看玉落衣与妙颜有些僵硬的表情,立马便明白她们为何会一直与自己说笑了,便也不问她们,直接下床走到妆奁前,缓缓侧过左脸—— 铜镜里是三道手指一般长短,骇人的黑紫色伤口。 难怪……难怪…… 花离转身见玉落衣与妙颜此刻的脸色,实在难看得要死,就跟那哭丧的差不多,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打趣道:“你们两个够了啊,那副悲催的表情是怎么个意思啊?我又没死……来来来,到镜子前边儿来看看,你俩现在的样子比我还丑……”说是开玩笑,笑容却隐含一丝苦涩,尤其说到“丑”字时,一阵揪心的疼……毕竟那是一种从云端跌至谷底的失落感,常人确实难以承受…… 即便是时间久了,心中的伤也很难完全愈合,每每回想起来,虽不再心痛,但终归还是会觉得惋惜…… 花离此刻就正在经历这种感觉。说句轻松点儿的话,她还埋怨老天无情,收走了她这个人唯一的优点。而在这个世界里,便是收走了她唯一的生存技能—— “老天爷,我还要靠脸吃饭的呢……”花离叹道,字句尽是忧伤。 又在铜镜前面看了一会儿,终是看不下去了,才回到了妙颜与玉落衣中间,故作轻松地问妙颜道:“妙颜啊,我的脸还能不能恢复啊?”作出一副不在意,不过随便问问的样子,实则满心期望着妙颜说出“能”字…… 当然妙颜的回答应了花离的期愿,但不知是事实,还是安慰……不仅花离怀疑,妙颜自己也怀疑…… 为了转移花离的注意力,玉落衣突然想起一个可以问的问题—— “对了,神君姐姐,你与白鬼交过手了么?” 跟白鬼交手?“怎么可能啊!”花离苦笑道,“你看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连白鬼的一个指头都打不过……还交手……”花离一想到当时自己——口出狂言又灰溜溜逃跑最后被逮到与白鬼对峙又浑身发抖——的怂样儿,不由得连连摇头,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不过说来奇怪,那自己脸上的伤是从何而来?花离心想,她记得在发现自己受伤之前,最后的记忆便停留在白鬼朝她飞来…… “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抓伤的?”花离喃喃道,惹来一直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二人的疑惑…… “花姐姐,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何风师姐和飞云师兄会那里?” “是啊,神君姐姐,你又是怎么受伤的啊?” …… 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花离根本不知道,因此无论如何回忆,都没有丝毫印象,她只记得失去意识后再睁眼时—— “我就看见风流彩和鬼萝打起来了,然后感觉脸火辣辣的疼,我一摸……之后就晕过去了,估计是被吓晕的,呵呵……”花离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然她没这么无用,肯定不是被吓晕的,这点妙颜再清楚不过了。 …… 第70章 告一段落 妙颜本想让花离多休息几日看看,因为她的身体着实奇怪,担心她会再出什么问题。花离却不以为然,硬要与她们一起出去,说是白鬼的事一日不解决,她便睡不好觉,休息也是白搭。为了说服妙颜,还满房间转来转去又跑又跳的,努力证明自己身体好得很,一点儿事都没有…… 妙颜生怕她蹦蹦跳跳地磕着,到时候没事都给整出事来,便只好赶紧松口答应了她,不过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感觉有不舒服就得立马告诉自己…… 于是,经过一日的休整之后,三人又回到了“战场”上。花离怕自己脸上的伤口吓着别人,便戴上了面纱。可这不禁让她想起自己之前在边阳城的时候—— 那时她是美到要靠面纱来避人注目,没想到现在戴面纱却是为了遮丑……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花离摇头苦笑,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也不知苏晨看了她这个样子会作何感想,还会依旧爱她吗?花离一想到苏晨,眼眶不由得一酸。 或许不会吧,花离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觉得如果是这副丑样的她,从一开始苏晨就不会注意她,也不会有后来的咖啡店搭讪,自然更不会开始一段苦涩又甜蜜的恋爱长跑了…… 如此想来,花离突然不想回去了,如果她的脸不能恢复的话。 …… 玉落衣觉得花离这般都可以说是不顾一切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花离如此付出到底为了什么,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被毁,又是心疼,更深深替她感到不值,心里不舒服,因此自从出了客栈一路上便没说过话…… 花离是觉得今天耳朵出奇的清净,琢磨了一下又发觉不对劲,回头一看,果然见着玉落衣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于是玩笑似的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一副跟谁欠了你钱似的表情?” 玉落衣拧着眉毛抬眼看向花离,久久不肯移开目光。花离跟她对视着,对着对着好像明白了什么,便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己—— “我吗?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啊?……” “神君姐姐。” “嗯?” 不料玉落衣一脸正经,花离微怔,心想莫不是有什么严肃的事情? “姐姐,你为何非要插手白鬼一事呢?”玉落衣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个问题,困扰她好久了。 “这还用问么?”花离却没想那么多,理所应当答道,“白鬼凶残,如果放任他们不管,那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丧命。” “是,确是如此,不过尚有命天阁与花神相助保护王城百姓,神君姐姐,你大可不必趟这趟浑水的。如今还……”玉落衣欲言又止,对于花离脸上的伤,她终是说不出口,不想提起此事令花离伤心。 花离知道玉落衣是为她着想,让玉落衣为自己痛心,她心里也不好受,但有些事,还是必须得做下去。“落衣,虽然花神和命天阁能够与白鬼抗衡,但百姓呢?散涣的人心,已经鼎沸的民怨又怎么处理?在化羽得胜回城之前,王城必须恢复往日的安宁。不然……对于他来说,曾经是王宫第一屏障的王城,就会变成危机四伏的陷阱……” 果然是因为化羽,见花离一心一意为化羽考虑,玉落衣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无法理解花离的心思。“神君姐姐,你为何要为人王做到如此地步啊?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我哪有不惜性命啊?”花离还嬉皮笑脸的,根本没将玉落衣的话当回事儿,又拍了拍胸脯道,“这条命,我可是稀罕得很呐~我不过是在尽我所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而已。” 然而花离这一副轻松模样看在玉落衣眼里,就成了嘴硬,不承认罢了。玉落衣希望花离能清醒些,便苦心劝她道:“神君姐姐,人王分明有负于你,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先是为他取长生花,现在又忙着替他收复人心,可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知道吗?”答案毋庸置疑,肯定是“不”的。玉落衣之所以这样问,就是想提醒花离。 她何尝不知道呢?应该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得不到化羽的任何回报。即便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就像她回答玉落衣的—— “我又不稀罕他知道。” 如此一来,玉落衣便无言以对了,不知还能说花离什么好。只是有些怀疑,怀疑花离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不是与嘴上说的一样…… 你真的不在乎吗?——这是花离自己问自己的。 …… …… 按照花离的办法进行,至今已一月有余,不得不说,她的主意还是挺有效的。不过也不仅凭她们三人,还多亏诸多花神帮忙。 说来也奇怪,被人说着说着,花离虽然也开始相信自己的花神身份,但以为自己只是某个不知名小卒,不料每遇见一个花神,她们竟都张口就是“离离离离”地喊,似乎谁都认识她,弄得自己好像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一样…… 不过也正因如此,花离才能顺利将自己的主意给推广出去。花离让她们最好不要单独行动,每碰到白鬼不要急着除掉,而是要将他们抓起来,多抓几个造起了声势之后就押着他们游街示众,当着百姓的面儿揭穿他们的罪行。 虽然百姓在血腥恐怖的阴云笼罩下深受迷惑,恐怕难以清醒理智地看待挖心案,都对“人王无道老天降罪”一说深信不疑,因此刚开始百姓或许不会相信,但花离却很有把握,她每次都说“一次不信,多来几次,百姓一定会信”。 如今看来,花离果然是对的。不仅每天丧命的人日趋减少,城内的流言蜚语也没之前那般疯狂,虽走在街上仍不时会听见一些嚼舌根的闲言碎语,但已然不会产生太大影响。甚至偶尔还能听见有斥驳的声音站在人王这一边,每每都能令花离感觉到欣慰,便觉着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没白费。 并且,这两日白鬼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好像突然在王城内销声匿迹一般,大家都以为危险彻底消失了,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在为此高兴,就连妙颜与玉落衣也在喝酒庆祝,好像整座王城里千千万万人,只有花离一个人愁眉不展……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事儿没完,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始终无法放下来。在一旁剥花生米跟妙颜聊得正欢快的玉落衣,瞄见花离绷着个脸,滴酒未沾,粒米未进,心里一咯噔,连忙放下花生米,伸出五根手指在花离眼前晃了晃—— “神君姐姐?神君姐姐?” “嗯……啊?”花离终于回过神来,却一脸茫然。 妙颜看花离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放心,便放下筷子问道:“花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噢……”花离微微笑了笑,“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白鬼的事。” “白鬼?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么?姐姐还想它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啊就是不踏实,总觉得吧……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花离将手肘搁桌上,一手托起腮帮子愁眉苦脸道。 妙颜与玉落衣显然不能理解花离的意思,双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仿佛写了四个大字—— 何以见得? 花离长叹了一气,便将自己的猜疑说给她俩听了。花离以为,白鬼突然之间没了动静,又不是被花神以及灵巫彻底消灭,便只有一种可能—— “像是商量好了突然一下全部撤退了!” “那样/那样……”妙颜与玉落衣相视一眼,还是没能明白花离在担心什么,又同时转头看向花离,“不也挺好的么/不也挺好的么?” 是啊,撤退就撤退,不也挺好的么?花离自问,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瞎担心什么。 “额……呵呵……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吃饭吃饭……”花离赶紧拿起筷子夹菜往嘴里送,一边催促着妙颜与玉落衣,“哎呀你们别看我了,赶紧吃饭吧!” 当然,妙颜跟玉落衣都觉得是花离多虑了。 …… “诶,你们听说了吗?大王御驾亲征,讨伐叛兵大获全胜,如今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路过之地无不有百姓迎驾欢呼,那可谓是万人空巷的阵势啊,估计不出几日就要到王城啦。” “是吗!?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可不是嘛!南王工于心计,作恶多端,为夺权利甚至不惜与妖魔联手残害无辜百姓!大王英勇神武,御驾亲征为民除害,实乃我人族之守护神呐!” “……” 竖起耳朵听隔壁桌谈论起化羽,听到最后,花离不屑地小声嘟囔道:“什么守护神,我们花神才是你们的守护神好吗!?”嘴上虽抱怨,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开心…… 玉落衣也看出来花离那窃喜的小表情,好久不见花离露出这般由衷高兴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她一起偷笑,打趣道:“神君姐姐,人王如此受百姓拥戴,这下你放心了吧?开心了吧?” “嗯嗯,”花离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陶醉于满足感之中一时大意踩进了玉落衣的小陷阱里,待她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表现得太白痴了,于是又迅速收起笑脸连忙否认,“我哪有?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无崖成功地在这个“温暖”的三月阳春感冒了……嗯……很好……放心,不会少你们的6000字的╮(╯▽╰)╭ 第71章 下落不明 花离这就是典型的口是心非。妙颜与玉落衣相视一笑,那副“你知我知”的样子,真当花离不存在似的。花离就当没看见,一手撩起面纱自顾吃自己的,她觉得这种时候话多了是麻烦。 饭吃得好好的,忽觉外边儿一股浓重的血妖气息闪过,玉落衣“啪”地筷子一放猛地抬头,妙颜与花离二人却皆没反应,倒是被她这一突然动作给惊了,愣是吓掉了花离刚剥开的花生米…… “怎……怎……怎么了?”花离愣愣问道,自然地捡起花生壳堆里的花生米塞进了嘴里…… 玉落衣看看花离又看看妙颜,觉得她二人好像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本来想告诉她们的,但玉落衣忍了忍,暗自细细感受着那气息,如此浓重并非一般血妖所有,渐渐的,虽然气息远了,但她却觉得愈发熟悉,直到某一时刻恍然大悟,霎时心里一凛…… 心理活动太过丰富,不觉自己表情僵硬得仿佛冻结成冰,害得妙颜与花离你看我我看你愣是犯糊涂。“落衣啊,出什么事儿啦?你怎么愣着不说话呀?” 听见妙颜的声音,玉落衣才终于回过神来,不过却显得有点儿慌张。“啊……啊……哈哈……没事儿,没事儿……继续吃吧,吃吧吃吧……”这眼神儿,这表情,就是大写的“有事”两个字,显然是慌忙之中想随意应付过去…… 花离半信半疑,于是瞪大眼睛凑近玉落衣,欲将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看清楚,又问道:“落衣,真没事儿?你可别瞒我们。” 妙颜见花离这样,也学她一起伸长了脖子凑近玉落衣盯着她看。 玉落衣感觉到这两张“大脸”十足的压迫感,连忙摆了摆手故作无可奈何道:“真的没事,”见两张“大脸”没有退后的意思,玉落衣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妙计,“我只是突然想起失适才在街上看到一个新鲜玩意儿,现在有点儿后悔没将它买下来,你们先吃着啊,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只感觉“咻”地一下,一个红影跟风似的眨眼便冲出门去了…… “她说她去干嘛?”花离怔怔地望着门口,问道。 “好像说是去买什么东西。”妙颜愣愣地眨巴着眼睛,答道。 …… 结果,一刻过去了…… 一壶酒下肚了…… 花生壳堆积成山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你听到她说去买什么东西了吗?”花离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吧唧吧唧问道。 “好像说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妙颜剥开最后一颗花生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答道。 “买什么东西要买这么久?”花离嘟囔着伸长脖子往门外张望,门口每出现一个人影都会令她眼前一亮,结果一见不是玉落衣,霎时又暗淡下来…… 直到天黑色渐晚,还没见玉落衣回来,两人依稀能听到掌柜的和小二的对话—— “那桌吃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吃完?” “不知道啊掌柜的,她们一直赖着不走啊!” “去去去,告诉她们打烊了,让她们赶紧走……” “……” …… 趁小二还没过来,花离赶紧悄悄问妙颜:“妙颜,你带钱了吗?” 妙颜微怔,即刻摸向自己的钱袋……这一动作弄得花离倒吸一口凉气,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生怕重蹈边阳城那次“霸王餐”的覆辙。自从那次被人追得满大街跑要命的经历之后,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跑步了…… “带了,带了……”妙颜看起来也松了口气,像是万分庆幸的样子,花离心想,莫非妙颜跟她一样紧张?“快,把钱给我!” 妙颜不明白花离此举为何,但还是听话地将钱袋交到了花离手上。 手中拿着钱,那底气就是不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昂首挺胸了。待小二走到面前,未等他开口,花离“啪”地一声,将钱袋拍在了桌子上,斜了一眼小二,幽幽问了一句:“够么?” 小二见花离这一副“惹不起”的表情,急忙一把抓过钱袋掂了掂,随后换上一副殷切的笑脸哈腰道:“嘿嘿……够了,够了……” 花离高傲地伸了伸脖子外加一个白眼,对妙颜道了句“我们走”,便优雅地起身迈着莲花碎步扭了出去……身后传来小二明亮的声音—— “客官慢走啊~” …… 妙颜还在琢磨花离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谁知出了客栈后不久,前边儿那个扭得十分妖娆的人就出问题了,只听她“哎哟”一声叫唤,便扶着腰像是走不动路的样子…… 妙颜立马快步走上前去扶着花离,关心地问道:“花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啥,没啥……”花离嘿嘿尴尬笑了笑,“扭着了,待我恢复恢复,恢复恢复……” 虽然做作的下场是惨痛的,但至少让花离体会了一次做“有钱人”的感觉,觉得那种砸钱的时刻实在太棒了,哪怕过把瘾也是好的,算是自己弥补一下自己,忘却上次悲痛的经历留下的阴影…… 如今玉落衣不知所踪,花离和妙颜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虽然相比她二人来说,玉落衣乃法力高强的血妖,走到哪儿都根本用不着她们担心,倒是她俩还得靠玉落衣保护,但花离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花离怕自己没在玉落衣身边,她出去若是碰上了花神或者灵巫,说不定会吃亏。而玉落衣出去这么久了都没回来,发生这种意外的可能性是最大,因此不由得心急起来…… “花姐姐,你说落衣她能上哪儿去啊?” “她要是能上哪儿去就好了。” 听懂花离的言下之意,便令妙颜愈发不安。想来也是,玉落衣若不是因为花离,根本不想留在人间,她也绝对不会扔下花离不管自个儿跑去哪里玩儿,如此一来,那再想想她迟迟没有回来的原因,便令人不由得冒冷汗了…… 两人在街上转了好久,沿街也不停地问,不停地喊,却仍是一无所获。每当太阳的光辉被西山吞噬一分,花离心里的紧张便多一分。世人天生对黑暗或多或少有些惧意,这再正常不过了。而对于此时此刻的花离与妙颜来讲,夜幕降临便意味着她们找到玉落衣的希望愈发渺茫了……又或者说,不由得地更加担心玉落衣的安危…… “花姐姐,你说落衣是不是……”妙颜没能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口,但即便如此花离也知道妙颜想说什么,她自己何曾没有这般想过呢?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可能会发生的事实而已,毕竟人总是倾向于怀揣一希望的,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刻。 …… 今夜月色格外皎洁,若不是二人满心焦虑一心一意只想着寻人,或许会被其所吸引。可即便你对其他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却总有麻烦会找上你。比如,一个你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却总是出其不意地在你耳边响起—— “大半夜的,在找什么呀?” 一听这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花离只觉背后一阵凉嗖嗖,吹得她浑身汗毛都抖了三抖。伴随着心里暗暗的咒骂,咒骂老天爷也不看看情况偏偏在这个时候给她安排了一场——冤家路窄,花离佯装镇定地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巷子那头,黑暗中隐隐约约一抹青影。 那支星月珠钗与皎柔月光交相辉映,于黑夜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然而这星月一点莹光在花离看来,便失去它原有的美好了,特别是在它主人不怀好意的笑容映衬下…… 星月缓缓走近,故意将不步子拖得很慢,目的就是为了使花离在紧张中煎熬,星月以为对于如今的花离而言,自己足以成为她内心的恐惧。对此,星月是十分得意的。 直到星月走近之后,妙颜才看清她的面容,不过她对星月的印象除了在王宫窄巷里遇见那一次,便是之后星月对她欲施刁难,还好大巫给解了围……因此一见眼前之人是星月,妙颜心头一紧,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连呼吸都不禁轻了许多,可见她是有多紧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身为花神,王城内鬼族作乱,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这种话一听便是幌子,花离当然我不会相信星月有这般责任心。 “你住在王宫里,化羽不在,怎么可能随意出入,恐怕也是悄悄离宫的吧?”花离本想抓住星月的一个把柄,好让自己的处境不那么被动,却没想到自己说的这话竟成全了星月,给了她一个炫耀得意的机会—— “自然是大王准允我随意出入的。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大王啊,”星月就是故意戳花离痛处,见花离无言以对,便又讪笑道,“哎呀,我忘了,大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见你呢?毕竟大王已经不记得‘花离离’这个名字了。”星月着重咬了“花离离”三个字,花离当然也明白她是何意图。 花离现在没心思跟星月打嘴仗,应该说她从来都无意与星月计较,无论是争个嘴上痛快,还是争夺其他,就连化羽,她都让出去了。从一开始在花神村遭到星月为难,她就一直退让,能避就避,因为她对这个世界不熟悉,所以不想招惹任何麻烦,只希望平平安安地度过,能够活到老天让自己回去的那一天…… 第72章 被抓 可活在这世上往往就是事与愿违,你不争不抢,别人偏偏要找上你。花离最不能理解星月这种人,也不知她们是心理变态,还是觉得像自己这种“软柿子”好捏…… 因此,花离也没耐心跟星月耗下去,她只希望星月要做什么就快些动手,早点儿解决了她好继续寻找玉落衣,便干脆挑明了说,“我说……你出宫平鬼族之乱是假,找我麻烦才是真吧?” “哼,你还不算太笨。”星月冷哼一声,话音未落,只见花藤一闪,接着花离便感觉脖子被死死勒住…… “花姐姐!”“别过来!”妙颜欲上前,却被花离厉声止住。花离如此难受,自己却束手无措,她当然着急,可看见花离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妙颜连忙镇定下来,方才读懂了花离的意思—— “快——去——找——落——衣——” 妙颜明白,自己在这里起不了什么作用,花离是想告诉自己趁着星月的主意全在她身上,还没想要对自己下手,因此让自己赶紧离开,若是幸运的话,能尽快找到玉落衣来救她是最好。虽然不放心花离,但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妙颜强迫自己狠下心来,闭眼一扭头,咬牙便往黑暗的更深处冲去了…… 眼睁睁看着妙颜逃走,星月也没有拦她的意思。之前她要妙颜,只不过是为了引花离上钩,如今大鱼就在自己钩上吊着呢,鱼饵自然也就没用了,将它扔进水里,还能惹鱼儿一阵“心疼”呢—— “哟~花离离你看看,她可是抛下你自己逃命去了呀~” 花离被勒得喘不过气,无论她如何挣扎,双手去拉扯缠绕住脖子的花藤好比是以卵击石,以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对花藤产生分毫影响,然而更糟糕的是,花藤仍有不断收紧的趋势。危急之下,花离能想出唯一的办法便是转移星月的注意力,使花藤暂时停止动作,于是努力张口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对我……” “为什么?呵呵~你自己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么?” 被星月这么一问,花离除了疑惑,便觉得可笑,她记得自己从未招惹过星月,着实不知道曾做了什么得罪星月的事了。不过,没等她开口问,星月已经开始“解释”起来了—— “你竟敢利用我来救活灵锦王后,你明明知道她的存在,便是我最大的阻碍!” “可我也说了,你要是……要是与我做了这个交易,化羽……他……他一定会重视你,结果呢?……是不是……是不是这样?” 一听这话,妙颜转念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希望弄清楚这“妙招”其中的“玄机”,以后好依葫芦画瓢多使些手段,便收回花藤,想听花离继续说下去,“你最好能给出一个使我信服的解释。” 感觉重获新生一般,花离大口呼吸着空气,好一阵才缓过来,她很费解为什么到了古代动不动就被掐脖子…… “你想啊,化羽最重视的人就是灵锦王后,如果她现在死了,那她在化羽心中的地位就无人能动摇了,俗话说得好,人往往在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样一来,你无论如何都代替不了她了,”花离停下来悄悄瞅了瞅星月,见她确实是在认真琢磨自己的话,便放心了不少,又继续讲道,“就算你不在乎化羽的心,只是为了王后的位置,但你以为仅凭你神族幺女的身份就能让化羽立你为后吗?如果他会这样做的话,当初就不会娶灵锦了。可现在你按照我说的做了,结果怎么样?结果是化羽对你万分感激,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不是变得重要了?一定是的!那么在未来的日子里……” 花离还在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她说的这一套又一套的理论,可谓是星月闻所未闻,但不得不承认,听起来确是很有道理。因此,星月一边暗暗记下花离所讲的各种接近化羽的手段、让化羽疏远灵锦的方法,一边又心生邪恶的念头…… 星月万万没有想到,花离竟是一个如此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之人,不知是她以前没有看出来,还是花离当真变了一个人。可正因如此,星月再次感受到花离的存在对自己构成的威胁,心想若花离日后要与自己争化羽,那自己哪儿能是她的对手? 虽然她要留花离在这世上,让花离好生感受一下待自己登上后位之后在她脚下卑躬的感觉,不过如今看来,却不能放任花离不管了,必须得做点儿什么,绝不能让她再见到化羽。 想着想着,倏地计上心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星月悠悠抬步走近了花离,嘴里缓缓吐出一口寒气—— “花离离,你告诉我,你不会再见化羽了,是不是?” 这显然是逼迫,若此时逞口舌之快,下场不知得有多惨,花离便顺了星月的意思,连声答是。“是是是,我发誓,”说着举起了三根手指,“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见花离这紧张的模样,星月满意地笑了笑,正是这个迷惑性的笑容,令花离错误地松了口气。 只见星月转过身去,花离原本以为她就这样放过自己了,没想到她没走几步又停下了。“你为何蒙着面纱?” 花离微怔,显然没料到星月会关注这件事情。“噢,噢……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忍不住目光几分闪烁,却被星月尽收眼底。只见她手一挥,即刻起了一阵风,好似只对自己而来,倏尔轻薄的面纱便被卷走了…… 花离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三道惹眼的伤疤已赤裸裸地呈现在星月眼前。她见了,果然是花离意料之中的大喜—— “哟,不过一月未见,你竟变成这副狼狈模样啦?看来我是多虑了,凭这般丑陋的容貌,你也没脸去见大王吧?嗯呵呵~” 花离强忍着心中的伤痛,勉强扯出笑脸应和星月,此时保命最重要,被她如何嘲笑都无所谓了,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呵呵,是啊,我这个样子,就算见到他,他也一定会嫌弃我的,你完全不用在意我的,我绝对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 “哼,嘴上说说,我可不信……” 花离心想自己都卑微到这般地步了,星月还想怎样?她就算再能忍也难免稍微失了控制,便有些不耐烦道:“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你不用怎样……”话音未落,花藤猛地朝花离攻去,如同鞭子狠狠在花离脸上抽了一道,接着即刻缩了回去,星月这才满意地笑了,“我只是觉着,更丑一点儿,或许你便不会心存侥幸了。” 直到星月说完,花离才反应过来,仿佛感觉到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一般,此刻正火辣辣地疼,比之前还要痛上好几倍,令她不由得叫出声来,颤抖着手想去触碰,却又不敢,光是看着汩汩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地面,便足以想象此时自己脸上血肉模糊的惨状……花离只觉呼吸愈发困难,不一会儿便两眼发黑,伤口仍在不停流血,仿佛势要将她的血流干…… 花离极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可眼皮愈发厚重,她终是抵挡不住重重眩晕。踉跄两步之后,最终还是倒了下去。在闭上眼睛之前,她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心里在呐喊着,希望有人来救她。那个人是谁呢?花离记得最后一刻脑中浮现的是他的脸,可她却不记得自己喊的是苏晨,还是化羽的名字了…… …… 当阳光再次映入眼帘时,花离的第一感觉不是高兴,而是不舒服,或许是因为刺眼罢。 花离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现在身处在一间破屋子里,到处都是蜘蛛网,灰尘扑扑,稍微动一下便能惹起一大片灰白的细小东西在阳光下跳跃,钻进她的鼻子嘴巴里,弄得她十分不舒服。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花离忍不住伸手在其周围摸了摸,全是血凝固的痕迹,使她心里一阵发麻。她迫切地希望照一照镜子,却又不敢面对镜子…… 如此矛盾的心理,令花离不禁讥讽自己,以为世上恐怕没有比她更窝囊的人了。 可无论怎样,自己还活着,这是事实,也十分难得。花离不想就此颓废下去了结性命,虽然全身虚弱无力,她还是竭力打起精神硬撑着站起身来,想要走出去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刚一走到门口,还未来得及伸手,不料“嘎吱”一声门却突然打开了。花离一惊,不由得后退一步,见着出现在门口的人,除了惊愕,不知该如何表现…… “你的命可真够硬的啊,还站得起来呢?看来精神不错嘛。” 没想到星月竟然还没走,花离有些受不了了,觉得自己就像是星月手中的一个玩偶,任由她折磨过来折磨过去,却毫无还击之力。 “你还想怎么样!?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何时说过想要你的命了?杀了你,岂不太便宜你了?”星月冷笑道,又故意瞧了瞧花离脸上地伤口,如今已经变得更深,更长,乍一看,花离的半张脸,除了眼睛,几乎已经没有完好之处。为自己的杰作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星月忽然抬手从袖中放出了一条“蛇”,迅速将花离的双手捆绑起来。 …… 第73章 中埋伏 “你要做什么!?”面对眼前看似清纯,实则蛇蝎心肠的女人,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令花离惊恐不已。 “我可提醒你啊,话太多了,可是会吃苦头的,”星月皮笑肉不笑地幽幽道,说着便转身跨过了门槛,却没急着走,而是驻足对花离道,“跟我走。” 花离本不愿就此轻易屈服,不想星月消失在门口片刻之后,双手像是被什么猛地一拉,接着自己便被一股隐形的力量拉着走了…… 原来——这就是捆住自己双手花藤的作用。花离愤怒地看着一双手,恨不得像初到花神村那时一样,一把火将星月的花藤给烧了,让她也尝尝“置身火海”的滋味。 …… 说得难听点,花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条狗一样被星月牵着走,她走到哪儿,自己就得跟到哪儿。没有反抗的力气,也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手腕被花藤勒得生疼,花离没有叫,只暗暗咬牙坚持,她已经不想在星月面前显得更加卑微了。 眼前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脚下的路,其他的她什么都不在意,也没有精力去理会。但是,她终究还是被渐渐沸腾起来的人潮吸引了注意…… 只听人们奔走相告“大王回城啦!”“已经到城门口啦!”“快走吧! 个个热情高涨,一窝蜂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耳朵听见的东西,都得反应好一阵,不知是不敢相信,还是不肯面对,花离眼睑微垂怔怔盯着地面,喃喃道:“化羽……回来了吗……” “啊~” 听见一个细嫩的声音,花离蓦然一惊,连忙转眼一看,结果是一个小女孩儿在自己旁边绊倒了。下意识伸手想扶她,无奈自己双手被绑着,于是只好等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关心地问道:“没事吧?有摔着哪里吗?” “嗯……”小女孩儿摇了摇头,泪花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花离正欲表扬她是个坚强的孩子,不料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的一瞬间—— 小女孩儿“哇哇”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猛地一下又坐到了地上,边哭还边叫:“娘……娘……好怕……” 可怜花离还不知道小女孩儿因何而哭,满心还在为她担心,以为她是摔伤了,“你怎么啦?没事吧?哪里疼吗?” 岂料小女孩儿根本不理她,只顾自己哇哇大哭。花离一时无措,还好不一会儿便瞧见人群中一个妇女慌忙跑来,花离猜测她多半就是小女孩儿的娘亲。正欲开口与妇女说什么,谁知妇女一见自己就动手将她推了来,恶狠狠责骂了一句,“你这个丑八怪!吓着我孩子了!”话音未落,便迅速抱起小女孩儿没入了人群中…… 花离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想起脸上的伤,心如针扎般隐隐抽痛。“难道真有那么丑吗?她只能悲伤地问自己。抬眼一看前方的星月,她嘴角正挂着一抹笑意,一脸看笑话的模样,看来是无比畅快地冷眼旁观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你高兴了吧?”花离斜眼恨恨瞧着星月。 “还不错,方才那一幕,挺好看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要带我去哪儿?想让我游街示众,被人唾弃吗?” “哟~你这样说倒提醒我了,游街示众,听起来是个有趣的法子啊~”星月故作思考的模样惹花离紧张,不过也只是吓唬吓唬花离而已,因为她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其实,我是要带你去见大王啊~怎么样,高兴吧?” “不要!”花离浑身一震,一听星月要让她见化羽,第一反应便是害怕。至于害怕什么,多半是怕自己这副鬼样子遭到嫌弃罢……毕竟,她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不想在厚着脸皮贴上去之后又被人家毫不留情地给丢出去…… “嗯呵呵~”星月觉得花离惊恐地表情太“好看”了,看得她满心欢喜,不禁讥笑了好久。而后又才道出实话,“别怕呀,你就是想,我也不会让大王见到你的。你需要做的,便只是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们,嗯呵~”语毕,星月便转身继续往前走,花藤一拉,花离也只好跟上去…… …… 街道两旁已经站满了人,个个翘首以盼期待着一睹人王尊容。花离被星月施了法束缚在一个巷子口,动也动不得,叫也叫不得,只有直一双眼睛还能看见出现在长街那头的闪闪金光,接着,便迎来人声鼎沸—— 他凛凛身躯之后仿佛华光万丈,黄金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剑眉之下一双眼光射寒星,眉目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如翱翔云端之憾天真龙下人间…… 与初见一样,他还是那般给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让人难以靠近。 他是那般金贵的帝王之身,而反观自己,花离头一次有了自卑的念头。若说以前她还能凭着一张脸在人前昂首挺胸,可如今……她已一无所有。她把自己想得像蝼蚁一般卑贱,何以再鼓起勇气出现在化羽面前呢?像之前那样,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呢? “算了吧……”花离自嘲般微微扬起嘴角,“花离,你算什么呀?别痴心妄想了,他根本看不见你……”花离看了看自己被捆得死死的双手,虽想说靠自己,但她确实无计可施。正愁眉不展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白影,本来没当回事,可花离定神一想,却觉得那感觉有点儿熟悉…… 结果猛地转头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 只见对面的屋顶上匍匐着好多个白影,时现时隐,能做到如此隐匿的,花离首先能想到的也只有白鬼了! 花离一眼扫过去,只稍微数了数,其数量令她备感震惊。此时此刻,花离心中的疑云终于散开了。“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花离喃喃道,终于想通数日前白鬼突然之间尽数从王城消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如今看来,他们阴谋败露之后,那时只是暂时撤退,为了今日。现在王城内的花神和灵巫都离开得差不多了,谁又能想到白鬼今日会杀回来? 可以说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埋伏的目的是谁。恐怕这也是他们最坏的打算了,花离暗暗分析着,心想他们开始一定是打算从内摧毁化羽,却没想到功亏一篑,如今只好采取最直接,当然风险也是最大的办法——刺杀化羽。 “化羽——小心啊——”花离极力开口大喊,奈何无论她怎么努力,仍旧发不出半点声音。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化羽走入陷阱?没人知道花离现在有多着急,好似烈焰灼心一般令她焦躁难忍,哪怕喊破喉咙,只求化羽能听见她的声音。 花离试图挣脱花藤,明明知道是徒劳,但她无法做到束手旁观,即便不可能,她也要尝试,万一有万一呢?花离相信人到危机关头会爆发潜能,但前提是一定不能放弃,哪怕一丝丝希望都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尽管双手已经磨破皮,花离也没有感觉,此时此刻无论什么都无法影响她,她的目光只全神贯注在白鬼和化羽之间交换,生怕白鬼下一秒就有异动,而她来不及提醒化羽。 直到花藤为鲜血所侵染,忽然有了松动。花离猛地一怔,起先以为是错觉,然低头却看见惊人的一幕,花藤就像害怕自己的血似的,如盘蛇一般避开血正缓缓退散…… 花离激动不已,赶紧抖落掉花藤立马冲了出去,奈何人群涌堵得水泄不通,花离又无法发出声音,只得竭力全力拨开人群向化羽一点一点靠近,一边不时抬头注意着白鬼的一举一动。 就在她快要突破重围时,还没来得庆幸,却被前方一支飞箭害得前功尽弃…… “小心!花离张大了嘴巴,感觉用尽了全身力气喊出这二字,与其说她现在是个哑巴,花离觉得自己更像是耳聋了一般。 好在化羽反应极快,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暗箭。第一反应是有刺客,因他在马上目标太过明显,便即刻翻身下马,与此同时,一直埋伏在街道两旁房顶上的白鬼们猛地一跃而下,霎时遮天蔽日—— “啊…保护大王!保护大王!啊……”“接着是人群中掀起一阵骚动,人们想逃跑,结果转身便是人撞人,谁都想快些逃离这个危险之地,于是谁都不让谁,结果便成了多少人挤来挤去原地打转…… 化羽虽有龙刹剑在手,但由于百姓没有散去,若随意出剑可能会伤及无辜,便只能收敛剑锋,对敌起来也因有所顾忌便无法放开。 “化羽!化羽!”花离感觉自己喊得都快声嘶力竭了,可她离化羽却是越来越远。开始被人群挤得打转,后来好不容易冲了出来,又被士兵给架走了,虽然知道他们疏散百姓是职责所在,但花离还是不断反抗,努力地不停向他们解释自己认识化羽,然在士兵看来,花离就是一个哑巴,还想一个发了疯的哑巴…… “放开我!放开我!”花离被拖出好一段路,无时无刻不在奋力挣扎,一边朝着化羽“大喊”:“化羽!化羽!你听见了吗!?还有埋伏!小心啊——房顶上还有人! 花离目光惊恐,直直盯着房顶上两排弓箭手,那些人看起来不像鬼族,心想八成是南王手下的人。下面的人都忙于应付眼前的敌人,因此根本没注意到还隐藏着的危险…… 第74章 回归平静 若是上面的人放箭,不知会伤及多少百姓。花离不停向两边指,示意士兵往上看,无奈他们认定了自己是个疯子,最后实在受不了花离闹腾,便干脆也不管她的死活了,直接放弃了她去保护其他百姓…… 当花离听到“唰唰唰”一排排放箭的声音划破头顶长空时,绝望刹那涌上心头,整个人瞬间呆滞,根本迈不动腿,双眼瞪大到极致,眸子里尽是飞箭狂乱……不过,却在心变成死灰之前的眨眼间—— 花藤卷风于千钧一发之际,挽救了这场危机。 双眸霎时恢复了神采,花离定神一看,出乎意料地竟见星月乘风而至——原是她及时出手。 是该高兴的,她救了那么多条命,或许还包括自己——花离心里如此暗暗告诉自己,可不知为何,她却高兴不起来。 星月明明一直在的,可为何现在才出手?稍微动脑子想一想,花离便摸透了她的目的。她并非真心出手相救,只不过是做给一个人看而已…… 但事实是,不管星月目的为何,她确实是帮了化羽大忙,有她在这里,花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放心不少。如此一来,倒是自己没什么用了,应该说从一开始自己便没派上任何用场,反倒是给人家添乱,若自己再待下去,也只不过是碍手碍脚……花离想着,便准备跟着最后一些人离开这里…… 当花离强迫着自己头也不回地往前奔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星月!” 花离听出那是化羽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数只白鬼在龙刹剑光之下灰飞烟灭,随后……星月倒在了化羽怀里…… 眼前的画面对她造成巨大冲击,花离即刻回过头来,只想尽快逃离此地,不觉眼眶点点泪花,直到一行热泪刺痛了伤口…… …… 老百姓终归是老百姓,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挖心案与化羽回城遇刺的风波过去了,那时的惊险便就自然而然沦落为人们平日闲聊的话题,有的甚至添油加醋编得跟传奇故事一般精彩,花离不由得开始怀疑千百年后她们所听到的那些传说,是否就是这样来的…… 花离也算这两件事情的知情人,每每听到人们夸大其词地谈论起来时,都会忍不住暗暗摇头苦笑。 这几日花离都是一个人,自从与玉落衣和妙颜离散后,便再也没遇见过。虽然她一直在寻找着,她相信玉落衣与妙颜也一定牵挂着自己…… 或许这就是命运捉弄吧,五日前,花离便是如此认为的。在经历了这一些列的折磨之后,她又变成最初那般孤苦无依,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一个人了……花离设想过无数种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死法,却没想过会是饿死这种窝囊的死法……好在上天垂怜,或许看着她确实是惨不忍睹了,便大发慈悲让她遇上一个好心大娘…… 于是,花离便在大娘的面摊里打起杂来混口饭吃。担心自己的脸吓跑客人,她还主动要求将脸遮起来,免得让大娘为难。因为花离知道大娘心肠好,肯定担心若对她提出这个要求,会伤着她的心。 …… 这日傍晚,花离正忙活着替外出买东西的大娘收摊,还没做完呢,老远就听见大娘的声音—— “离离啊!别忙活啦!看大娘给你买什么啦!” 这声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高兴劲儿,抬眼迎上大娘一脸灿烂的慈祥笑容,花离也不禁展露笑颜,虽然给别人看去,只看得见她那双笑弯成月牙般美丽的眼睛。花离放下手中的活儿,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连忙接过了大娘手中一块布包裹着的东西好奇问道:“大娘,这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啦!” 大娘这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呀!花离一想,不由得被大娘一脸期待的样子逗笑了,觉得她简直像个年轻人一样活跃,活脱脱就是个“阳光小老太太”~ 花离其实已经想好了,不管打开是什么,她都准备作出一副特别惊喜的模样,只要让大娘开心就好了,别白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但是,花离没有想到在见到它的刹那,她早已准备好的一声“哇~”,却在张口时硬是被堵在了喉咙,没“哇”得出来…… 花离拿起眼前这个纯白色的半面花面具,怔怔看着,良久无言。 “怎么样?喜欢吗?大娘觉得啊,这个面具可适合你啦!我一眼就看中了它,当时我就说我们离离戴起来一定好看!” “大娘……”花离心里满满都是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对大娘的感激。 “哎呀光看着干什么呀!快戴上试试!” 花离知道大娘给她买面具是想让她高兴,如果自己再表露感伤的话那便对不起大娘一番心意了。于是连忙将眼泪吞了回去,粲然笑道:“好,好,我这就戴上。”说着低头揭下面纱以最快的速度戴好了面具…… 接着抬头满心期待地问道:“大娘,怎么样啊?好看吗?” “好看,好看极了!大娘的眼光果然没错!我们离离啊,比这花儿还美!”说着,大娘抬手抚摸了几下面具上的雕花。花离就像是幼儿园得了大红花表扬的小朋友一样,不由得开心地傻笑,于是又得到了大娘的赞美—— “我们离离啊,笑起来更漂亮!以后要多笑笑啊,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到时候人还没老,脸上的褶子比大娘还多的话,可有你后悔的!” “是是是,我知道啦!谢谢大娘~”说着,花离给了大娘一个大大的熊抱。“哎哟~这孩子真是……”大娘一边轻轻拍着花离的背,一边笑得很开心…… 大娘一番苦心,花离感激不尽,因此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回报她。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能让大娘过上好日子,不再一大把年纪了还得靠自己摆摊维持生计。 …… 大娘收留花离已经有些时日了,她一直以来省吃俭用,花离也就跟着一起粗茶淡饭过生活。当初在街上遇见花离时,她虽然浑身脏兮兮的,到处都是伤,但不难看出她的衣着打扮还是比较讲究,大娘便以为花离多半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许是因为家道中落还是被仇人追杀才流落街头。如今看花离瘦了一圈,大娘觉得花离在自己这里算是委屈了,着实于心不忍,便从兜儿里摸出几个铜板—— “孩子~过来~” 刚走了一桌客人,花离正忙着擦桌子,“诶~来啦~来啦~”完了赶忙走了过去,“怎么啦,大娘?” 大娘将铜板放到花离手里,还没来得及开口,不想花离连连拒绝道:“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大娘,您肯收留我给我口饭吃,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绝对不能再收您钱的!”说着还一边将钱塞回了大娘手里。 “哎呀~”大娘觉得花离这孩子实诚,因此十分欣慰,“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你啊拿着钱去街头老王那儿割点儿肉回来,今个儿回去大娘给你做肉吃!” “噢~”花离尴尬地挠挠头嘿嘿笑了笑,不过她也知道大娘省吃俭用,不想因为自己让大娘破费,虽然说起肉她是嘴馋得不行,但还是忍了忍道,“大娘~我不喜欢吃肉……” “你这孩子真是!年轻人不沾点荤腥儿怎么行?听大娘的,赶紧去买啊~” “诶~不是~大娘……我真不吃肉……我真……”说着,花离便被大娘一路推上了街…… …… 分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花离却高兴不起来,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不仅帮不了大娘什么忙,还得要大娘替自己操心,倒给人添了负担。 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让新鲜空气清扫掉一些烦乱的心绪。迎面走来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看他的样子多半是个醉汉,花离一向对在街上撞见这类人有点儿怯却,心里一咯噔,便连忙绕到另一边离得远远的。可就算你不想招惹事端,默默走自己的路,却无法避免别人要来招惹你。 她一绕道,醉汉也跟着移到另一边,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花离来的。花离暗骂了一句,埋怨自己为何如此倒霉。不过她也不慌,心想若醉汉欲对自己做个什么,她就立马揭下半面花吓得他个屁滚尿流…… 于是便直起腰板儿,毫无畏惧地迈开大步,一副“老娘要收拾你”的逼人气势…… 然醉汉出乎意料的举动,却让花离有点儿懵—— 他走到花离面前咧嘴傻笑了一阵,也没有要“吃豆腐”的意思,接着撞了花离肩膀一下,便只留下了一个歪歪倒倒的身影。 “有病吧……”花离站在原地瞧了一会儿,觉得莫名其妙,撇了撇嘴便转身走了,继续寻找着大娘口中的街那头——“猪肉老王”。 …… 走了约摸一刻,老远便闻着久违的肉味儿,花离精神一振,问着味儿快步向着目标接近,随后耳边传来阵阵剁肉声。抬眼见着一个裸露着大粗膀子正熟练地抡刀剁肉的中年男人,花离心想,他大概就是老王了。 “那个……给我割二两肉吧……”花离怯怯地微笑道,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他看自己不顺眼一刀给自己劈过来……当然花离也觉得是自己想象力太过丰富…… 第75章 重逢 其实人老王也没看起来那么可怕,对于照顾他生意的客人,人干嘛要凶? “好嘞~”只见老王笑呵呵地抬起一块肉,看都没看一眼一刀下去,随着膀子上的肥肉甩了一甩,稳准狠,吊钩上一称——“姑娘你看着啊,不多不少刚好二两。” “嗯嗯,好!呵呵~”花离笑得“春光灿烂”,连忙伸手接过猪肉,准备掏了钱赶紧走。谁知伸手进兜儿里一摸,竟摸了个空。笑容瞬间凝结成冰,仿佛被锤子一敲,一点点碎裂……“嗯?我钱呢? 见花离尴尬的表情,老王一眼就看明白了,脸色霎时一变,闷着嗓子道:“姑娘,你这样儿我可见多了啊,没钱的话,就放下肉赶紧走啊~我这儿……”说着摆了摆手,“不赊账。” “没有,没有,”花离连忙解释道,不放弃地仍在身上搜寻着,边找边念着,“不对啊,明明在这儿的……” 老王一脸“看穿了你这小伎俩”的表情,双手抱胸悠悠然看着花离,不住地抖腿,使他浑身赘肉都跟着一起抖了起来。见花离半天没摸出钱来,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嘲讽道:“怎么样啊?你是准备说在路上掉了,还是被偷了?” “哎哟不是……我真……”花离急得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线了,却在准备解释时忽然想起来什么,老王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于是恍然大悟,“对了!真的是被偷了!” 听此言,老王嘴角勾起一丝讥讽,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抡起刀自顾宰起猪肉来,边以一种轻蔑的语气抛给花离一句,“姑娘,别演了,走罢……” “我!花离欲言又止,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不过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正如老王说的—— “哎呀,姑娘,别想了。就算你真被偷了钱,我就能把猪肉白给你了?不能。” 话是这样说,但花离怎能轻轻松松地面对这个“悲惨的”事实?要知道大娘可是盼着她回去的,盼着给自己做一顿肉吃的。况且虽然几个铜板不多,但对于大娘而言,或许有时辛辛苦苦摆一天摊都不一定赚得到的。因此,花离不想就这么放弃,希望再争取一下,心里琢磨着说不定能说服老王破例赊个账呢? 然“残酷的”事实告诉花离,是她太天真了。万万没想到未等她开口,老王跟个“神算子”似的早已料到她要说什么,直接不耐烦地拦口道:“别别别想了!不可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肉。拿来!”给了花离一个措手不及,老王出手一掏,待花离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两手空空了,接着便是毫不留情地赶人,“快走吧快走吧!别碍着我做生意!”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呢?花离叹了口气,不由得双肩一垮,整个人瞬间没了精神,心里只暗暗喊着:大娘~我对不起你~ 最后不甘心地看了老王一眼,垂头丧气地便准备回去。 …… “我帮她付了。” 刚一转身,忽闻一个熟悉的声音,花离浑身一颤,心像是霎时落入了寒冰深潭之中,下一秒是千万个不敢相信,却忍不住转动僵硬的脖子—— 回过头去,果然见着那映着日辉的紫金冠散发耀眼光芒,一双墨玉眸子闪烁和煦光彩…… 只是,这次与之前不一样,一改从前的冷若冰霜,他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温柔如春风化雨,如青莲染水……这太不真实了,根本不像他,花离心想,只觉得眼前之人如梦似幻,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与云消散…… 直到他提起猪肉在自己眼前晃了一晃,听见了他的声音,如清风过耳—— “你出门都不带钱的么?怎么每次遇见你,你都身陷这般窘迫的境地啊?” 花离愣愣地盯着在眼前晃悠的猪肉,脑子一片空白,一时没有反应。当她确认眼前之人是真真实实存在之后,却是诧异不已。花离以为化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分明早该回宫去了,况且……想起自己正戴着面具,花离不由得侧了侧脸,有些躲避的意思。一想到如今已经变了模样的自己,心便会隐隐作痛,花离也没心情去纠结化羽如何认出自己来的,才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其实不想见到化羽。 “你认错人了。”迅速丢下一句,花离便转身快步离去,不自主地抬手欲遮掩伤口,但即刻想起自己戴着面具,便又不自然地放下了。 “花离离!” 听见化羽叫她的名字,不由自主地便停了下来了,就跟以前一样。那时在山中,花离就像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化羽喊她一声,她绝对立马反应。可如今不比从前,花离僵直地立在原地,只暗骂双腿不争气。 化羽急忙走到花离跟前,双眸凝视着她,仿佛静湖漾起涟漪,半晌才道:“你既活着,为何不来找我?” 一听这话,花离只觉得可笑。还以为化羽要说什么,岂料他开口竟是这般不讨喜之言。若说花离本来还有犹豫,心里琢磨着如果化羽能说点什么令自己心软的话,她说不定能够再对化羽敞开心扉。但现在她已经改变主意了,莫说搭理化羽,花离甚至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或许是因为正在气头上……虽然花离也很纳闷儿,不知自己这“气”是从何而来…… 反正无论如何,花离觉得自己是不可能与化羽交谈下去,便冷冷道:“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若我认错了人,那方才喊了离离的名字,你为何会停下?” “花离语塞。不过没关系,解释不了就算了,花离是打定了主意不理化羽,便想要绕过他离开,但化羽这次却没让她如意。花离向左迈一步,化羽也向左,她向右迈一步,他也向右,反正就是摆明了不会让花离走。 来来回回几次后,花离终是被惹火了,不耐烦地吼道:“化羽,你到底想怎么样!? 再次听见花离喊自己的名字,恍如隔世,令化羽心头微颤,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是怀念?是庆幸?还是欣慰?他也说不清……唯有浅浅微笑,能够真实地表达自己的心情,“你终于肯承认了?” 然而花离却丝毫感受不到久离再见的高兴,别说有笑容了,让她不黑脸都是强人所难。长久以来堆积在心里的委屈、埋怨、不甘,都在此时此刻爆发出来,花离以为,这是化羽自找的,分明不招惹她的话,她可以将这些心情深埋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一天她能够忘记,连带着有关化羽的记忆一起…… “承认了又怎么样?” “你为何不来找我呢?” “找你?”花离冷笑一声,却显得更像是自嘲,“找你做什么?你是谁啊?你尊为人王,我卑如蝼蚁。在你化羽眼中,我花离离不过贱命一条,丢得,弃得。我就是死在你面前,你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说我找你干什么呀?我不要脸吗?我命贱,难道人也贱吗?非得缠着你不放吗?我告诉你化羽,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花离离了,你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吗?你别自以为是了!” 花离一口气将自己憋了好久的话吐了出来,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冲化羽吐出这些话,谁知老天爷给了她这次机会让她好好畅快了一把,如此,她已心满意足了。 化羽却听得一头雾水,花离说了这么多,他只听出来花离是在生气,可怎么从她的话里怎么也找不到原因,不知她到底为何而气。只是离别之后的再次见面,没想到花离改变竟如此之大,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事受了刺激,便忍不住关心问道:“你怎么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子的。” 在化羽记忆中,花离虽然有时候也会无理取闹,但通常都是开玩笑而已,要让他回忆,他还真不记得花离哪时候冲自己发过火。 化羽这么问,倒正合了花离的意,便借此言反问道:“是啊,所以我都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花离离,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或许我们之间……有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哪儿来的误会?哦~不对,”花离顿了顿,突然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变得阴阳怪气,“哪儿能是大王您的错啊……是我,是贱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有误会,全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而已。” 化羽缄默不语,看着花离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感觉到了令他害怕的陌生。而花离不知道自己每一句伤人的话,每一个冷漠的眼神,都深深刺痛着化羽。 见化羽无言以对,花离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好久见过如此矛盾的自己,明明自己说得化羽哑口无言,证明了她有理,是该高兴的,但花离又暗暗希望化羽开口,最好是能给她一个解释。表面上一副不听任何解释的样子,实则迫切地希望得到,这样的情况,花离记得也只有在与苏晨相处时,偶尔出现过几次…… “我可以走了吗?” 化羽不说话,花离心中的怒气莫名其妙地烧得愈发地旺,便忍不住闷哼一声愤然拂袖离去……然而更令她诧异的是,化羽竟也没有追上来…… 第76章 冰释 “这么简单就放弃了……”花离一边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一边小声嘟囔着,对于自己为何会在意这一点,之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苦恼不已…… …… 快要走到面摊时,见着大娘正乐呵呵煮面的样子,花离只觉揪心得很,心想若大娘见自己两手空空回来,还丢了钱,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或许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但一定还是会有什么想法的吧……会不会觉得她尽添麻烦呢?花离踌躇着,始终迈不开最后这几步,直到大娘瞧见了她,高兴地喊着:“离离回来啦~” 花离轻叹了一气,无法只得走过去,打算跟大娘实话实说,不求她不生气,只求大娘不要因此烦自己。 见花离垂头丧气地回来,大娘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花离跟前上下将她仔仔细细瞧了一番,而后又担心地问道:“离离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买个肉,回来就愁眉苦脸啦?” “大娘……”不过是喊了一声,忽觉心头一酸,泪水就在眼睛里打转了。花离这可怜模样可急坏了大娘,想是她一定受了什么委屈,见花离并没有买回肉来,大娘不禁开始猜测—— “是不是那杀猪的老王欺负你了!?你跟大娘说,大娘去给你讨回公道!” “不不不,没有没有。”瞧大娘这激动劲儿,花离连忙拉住了她,若非如此,恐怕她已经冲出好远了……“其实……其实……”花离努力尝试了,却是有些说不出口。 “哎呀你这孩子~”大娘捉起花离的手紧紧握着,语重心长道,“有什么话就跟大娘说,别自己憋在心里,到时憋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其实……我在街上遇到小偷了……” “什么!?”大娘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花离以为接下来就该问钱的事情了,但依旧是意料之外,大娘第一反应却是关心她有没有被伤着。 “没有,没有,”花离扬起一个安慰似的笑容,还张开手臂转了个圈,表示自己好得很,让大娘放心,“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肉…没买回来”四字还未出口,却被人打断—— “不过她这人粗心得很,把肉落下了。” 循声望去,竟见着化羽提肉而至……花离只觉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整个人瞬间懵了,像座雕塑似的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满心都在想——化羽这是几个意思? “离离,这位是—大娘目光在花离与化羽之间来回转,花离正想告诉她自己不认识化羽,不料却被化羽抢了先道:“在下是离离好友。” 好友,好友个鬼!——花离暗骂道,恨恨瞪了化羽一眼。她不想让大娘知道自己的麻烦事,免得她为自己操心,于是便没有反驳化羽。 “噢~好好好。”大娘喜笑颜开,连忙接过猪肉对化羽连声道谢。花离看着,总觉得大娘的笑容里别有深意……正捉摸不透,不想被大娘接下来的话一惊—— “既然是离离的朋友,若这位公子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家里粗茶淡饭,不妨今晚一块儿到家里吃饭罢。” “不…如此甚好!”化羽及时拦口道,果不其然又遭到花离的恨意满满的鄙视。不过他就当没看到,自顾说道:“我与离离也是许久未见,今日在街上偶遇,还没来得及好好说上两句。正好,若大娘不嫌在下叨扰的话,在下还想与离离叙叙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 花离现在算是知道大娘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背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 吃过饭后,花离与化羽在街上悠闲散着步——当然这不是花离情愿的。若不是大娘,因为屋子小,为了给他俩腾出地方好好聊天,竟打算自己出去“吹风”,花离好不容易将她劝回来,结果便是自己与化羽出来了…… 两人现在就像是貌合神离一般,看似走在一起,至少花离的心,是躲化羽躲得远远的了,还给自己裹上了厚厚一层冰。从开始到现在,花离都冷着一张脸,又面无表情道:“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别再来找我了。”语毕,花离转身就要走,踏出一步时,手腕却传来一阵温热,那是他掌心的温暖,似乎化了她心上一点冰霜。 “我便是为了寻你才留下来。” “好啊,”花离甩开化羽的手,回过身来冷漠地看着他,“你现在找到我了,可以走了吧?” 花离这般毫不讲理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就算脾气再好的人怕也受不了,何况是化羽,要知道可从没人敢如此给他气受,多少人在他面前连一点儿脸色都不敢变,他能忍到现在一直好言好语跟花离说话,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因此难免有些控制不了情绪,语气重了些,“你就不能好好与我说话么?” 化羽一生气,花离比他还要气。所以现在情况便是,化羽觉得花离莫名其妙,而花离觉得化羽不可理喻。但即便如此,化羽还是不会像花离那般动不动就要走,毕竟他将与花离的重逢看作是上天给予的恩赐,原本以为花离已经不在这世上,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花离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自己要走吧,化羽又不让。她以为还是要将有些话挑明了说,若说不到一起,那便早散了好。如此想来,花离也尽力调整好自己情绪,就照化羽之言,她好好地跟他说话,好好地“讲道理”…… 可认真起来,却不可避免地会心生感伤,曾经历了多少个时刻的痛之入骨,已难再细数。千言万语只汇集成一句话,花离只想知道—— “化羽,我真的搞不懂你,既然你都不管我的死活了,我花离离跟你又有多大关系呢?你现在干嘛非要抓着我不放呢?” 然听了花离这话,化羽吃惊不已,片刻都等不及立马问道:“我何时不管你的死活了?”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花离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似几分失望,“当初在悬崖底下,你得救了之后,可有回去找我?”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一点。化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没有,不过他以为这也不能全怪自己,便向花离解释道:“那是因为星月告诉我你已经身毁神灭,还将你的七神花心给我看了,我便以为你确实……” “星月?又是星月……”花离喃喃道,但对星月的恨是一回事,对化羽的不满又是另外一回事。因此,花离不仅没被化羽的解释说服,反倒愈发生气了,甚至抬手指着化羽骂道:“你是猪吗?你脑子里装的是shi吗?哦,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你去找她啊,别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啊!” 听见花离骂人,化羽不怒反喜,因为生气总比冷漠好,说明她并没有心灰意冷,说明她还在乎。他知道花离说的是气话,其实心里根本不想他接近星月。不用花离揭穿,早在猪肉铺化羽找到花离确认她还活着那时,他便开始怀疑星月了。虽然不知道当初星月为何骗他,但至少有一点是清楚的,星月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天真简单。 “若你想骂我的话,便尽管骂罢,只要你肯原谅我。” “得了吧,我花离离何德何能啊,能让人王道歉,我承受不起,可别到时候给我折寿了……”花离没好气地道,留给化羽一个白眼便没再说话,双手抱胸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了。当然,也没有不让化羽跟来。 这矛盾,看起来好像已经得以解决,眼见花离步子轻松许多,化羽心中暗喜,不由得抿唇微笑。 念在他被星月所蒙骗,态度又这般诚恳,身为王者,能给人道歉实属不易,花离便原谅了化羽。虽然自己这些日子来受了太多委屈,承受了太多难以言说的痛苦,甚至有身心俱疲的时候萌生自我了断的念头,还有她被毁的容貌……这一切的一切,花离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自己竟然全都不在意了…… 痛苦又如何?悲伤又如何?都已经成为过去。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花离这般安慰自己。 …… 心里一直有些紧张,希望化羽不要问起她不想再提的事情,然而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化羽从一开始见到花离便有些疑惑,只是没想到花离对自己有那么深的误会,根本不听他讲话,他便一直没机会问。 现在误会解开了,化羽对花离的面具着实在意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戴着面具?” 花离没有即刻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实将一切都告诉化羽吗?——她觉得没有必要,反正过去已经是落定尘埃,不必再提起。并且,倘若让化羽知道了她的伤因何而来,恐怕又会令他愧疚,花离以为既然化羽不知道就永远都不要知道好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何必徒添一人为此苦恼呢? 因此,花离便想着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石头给划了一道,暂时戴个面具遮遮丑。”花离故作轻松,殊不知自己的笑容颇显苦涩…… 第77章 假如 这个理由,感觉也太过随便了,很显然有敷衍的意思,任谁听了都不由得要多琢磨琢磨。 花离悄悄瞄了一眼化羽,果然见他半信半疑的模样,未免他越想越不对劲,花离赶忙找话岔开了来,“对了,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不用认。”化羽唇角带笑,令人目眩……花离暗自定了定神,不得不将目光移开,若再看着他那双幽深眸子,恐怕自己会跌入深潭不得自醒…… 他以前分明几乎不怎么有笑容的,花离有点儿郁闷,心想自己想亲近化羽的时候他老冷着一张脸,如今眼看自己就要放下了,他却开始“眉目传情”扰乱她的心神…… 花离强迫自己不去想,便也不能再看化羽的脸,于是双目只直直盯着前方,有意无意问道:“你怎么没有回宫呢?据我所知……你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啊,在外面晃了这么多天你耽搁得起吗?” “因为我看见你了。” “嗯?”花离微怔,化羽这话说得她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看见我了?什么意思?我现在也看得见你啊……”或许言有深意罢,只是她没读懂而已。 “回城那日遇白鬼埋伏,你也在那里,对么?” “犹豫之下是无言,片刻之后,花离微微点头。 “那时我本想叫住你的,但又不确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原因,化羽没能说出口,好不容易才将这篇给翻过去,他担心再提起这事花离又要生气。但是,不料花离却猜到了他想说什么,还故作不以为意道:“正常,正常,因为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嘛,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见鬼了?” 化羽: 显然,她已经生气了。 果然提不得,一点儿都提不得,化羽心想,觉得日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估计这件事,花离得记他好久…… “不巧那时星月受了伤,我遣人将她送回宫去,自己便留了下来四处寻你,直到今日,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哦,然后呢?”花离突然驻足,转身对化羽摆出一副认真模样,“你现在也确认了,我并没有死,该解释的也解释了,你就别在外边儿晃了,赶快回宫去吧。” 你的灵锦王后还在等着你呢——此言,花离终是说不出口,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总之不好受便是了。 “我是要回去的,不过……” 欲言又止,最是难以忍耐。 “有什么话就说,别支支吾吾的像个女人一样。”花离一口“豪气”,十分富有男子气概。 “你能随我一同回宫去么?” 犹如劲风惊云,花离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怔怔地立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让我跟你一起回去?” “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花离立马拒绝道,心里燃起一阵莫名的怒火。一来,她不想踏进那个浑浊如泥潭般的地方,尔虞我诈处处是陷阱,心想自己要是去了,还不得被星月各种阴谋诡计对付?不是她胆怯,而是不愿意过那种耍心机的生活。二来,花离不能接受自己没名没分的被化羽给带回宫里去,不仅因为在古代名分被看得十分重要,更是因为她自己在意。 就算化羽给她一个名分,她还是接受不了的,对于一个二十一新世纪女性的花离来说,虽身在古代,她仍然无法忍受男人“三妻四妾”,更别说做王的女人,还得笑对夫君的雨露均沾。并且,令她最不能释怀的,是化羽的王后还长了一张自己男朋友的前女友的脸…… 化羽眉间浮现一丝惆怅,目光黯然失色,“是我唐突了,你若是不愿意,便算了罢。”他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失落。 见他这般模样,花离心中竟感到有些不好受,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朦胧月光映下,石板路上两道清影渐渐没入长夜。风过间隙不曾有过一瞬停留,飘摇青叶,浸透了哀伤。 …… …… 此时已是三更天,花离躺在床上仍是辗转反侧难入眠。心里装的全是从与化羽重逢到再次分别的画面,似乎他们之间说的每一句话,花离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那时虽拒绝的决绝,但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却觉着堵得慌,也不知自己是否后悔了。但花离以为不大可能的,她明明将进宫的坏处列得很清楚,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往火坑里跳。况且王宫里还有一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猛兽,若自己去了,那无疑是自投罗网。 “哎……你还在纠结什么啊纠结……睡觉!睡觉!”花离翻身蹬了蹬腿,躺得笔直,紧闭着双眼眉间一丝愁苦却久久无法散去。终于发现自己确实后悔了,不过现在为时已晚,只得强迫自己不去想,“你后悔也没用了,他已经回宫了……睡觉!睡觉!” 于是,花离开始默默数起水饺来。 好不容易渐渐被倦意笼罩,眼看迷迷糊糊就快睡着了,正窃喜呢,却忽闻一个轻柔的声音—— 听起来悠远不定,好似飘摇在云端,更像是在梦里。 我做梦了?在仅存的一丝意识中,花离问自己,但即刻她便反驳了这一可能,明明还有意识,怎么可能是梦?莫不是幻听?可随即又听见一声轻唤……看来不是了…… “谁?”花离遽然睁眼,却是一片漆黑覆上双眸,只闻窗外风婆娑。如此情景,花离觉着有些似曾相识,貌似就是恐怖片里的女主角通常会经历的一幕…… 头皮一阵发麻,花离屏息凝神地仔细听着,良久,除了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便只剩下寂静。 偏偏当花离憋不住吐气时,却又被刺激了敏感的耳朵。霎时心里一紧,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只定在透过窗棂洒落地面的一缕银光上……“谁?谁在说话?别装神弄鬼的,出来!” 像是无法挣脱的梦魇,不会因你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花离又是害怕,又是气愤,在经历了好一阵的无声无息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钻出了被窝,以最快的速度点燃了烛台…… 这时转身一看,原以为所见不是空空如也,便是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云烟墨画—— 只见他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却不带一丝疏狂,双眸盈盈泛着幽紫光芒,于温热烛光中,保留着独有的一股冰凉…… 花离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如梦似幻,半晌才回神,仍不敢相信那个虚无梦中人此刻正实实在在站在自己面前—— 她在回想,那时他告诉自己的他的名字,“鬼……鬼骨?” 他一笑,没了月华,“丫头,你终于记得我了。” …… 吃惊过后,便只剩下满脑子疑云。花离给鬼骨倒了一杯水,虽然他说了不用,之后自己便也坐下与鬼骨聊了起来。 “这半夜三更的,你来找我做什么?”这在花离看来奇怪的地方对与鬼骨而言却是再正常不过。“我若不在夜里找你,还能在什么时候?” 听鬼骨此言,花离这才想起来他们黑鬼的特征,于是茅塞顿开似的“噢~”了一声,“好吧,不过你还是没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便不能来了么?” “额……”花离被他那一副受伤的小表情给弄得有些无措,慌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岂料没等自己说完,却被鬼骨打断道:“就是许久未见丫头了,怪想念的。” 见他眉眼含笑,花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不过她也不恼,倒觉得鬼骨来得正是时候,她正为心中千丝万缕的烦乱发愁,找不到人倾诉,现在鬼骨在自己对面,她便忍不住问道:“诶~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问罢。” “就是……”话到嘴边又咽下,花离暗暗想了想,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便改口道,“如果哈,我是说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那个男人呢,要女人跟着他,但问题是那个男人已经有老婆了,你说……这种情况的话,女人该不该答应啊?” 花离一脸期待地等着鬼骨回答,这便令他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儿。若有所思地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缕别有深意的笑容,悠悠道:“那便要看这个女人,喜欢不喜欢那个男人了。” “这个嘛……”花离目前还没发觉不对劲,真开始认真琢磨起鬼骨所言,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似乎有点儿太难了,也不能说难,应该说她从未想过要面对这个问题。甚至,她都不清楚一直以来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化羽的。可是在真正发现问题之前,花离觉得自己为化羽义无反顾地付出那么多,全都是因为苏晨,或者说因为化羽与苏晨有着莫大的关系。对于这一点,她从未有过怀疑,因此也未曾纠结过。但现在不一样了……细细想来曾经与化羽相处的日子,后来又为他伤心伤神的自己,真的全是苏晨的关系吗?花离不禁问自己,结果便是,她开始怀疑了,怀疑曾经坚定的内心,怀疑当初立下的决心…… 第78章 过去几时 “或多或少还是有苏晨的关系吧,毕竟我爱的人是他啊……”花离心念道,已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几乎忘了此时此刻正在与鬼骨说话。花离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见异思迁了,毕竟她对自己与苏晨的感情十分有信心,虽然尝尝与他吵闹,却从未真正有过放弃的念头,即便是误会苏晨与石念柔死灰复燃,但她也并未死心,与苏晨大吵一架之后她冷静下来思考了很久,还想着什么时候去给苏晨道歉,跟他和好如初,免得给石念柔制造了机会…… 一想起苏晨,花离便不由自主考虑得多了些,未等她得出答案,却听见一个决然的声音—— “不答应。” “啊?”花离纠结于自己是否喜欢化羽这个问题,都忘了之前向鬼骨提出的“假如”那回事儿了,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不过她没想到鬼骨如此断然给出了否定,这与她内心其实想得到的答案相违背,便不由得表露出不悦,急切地想知道原由,“为什么啊?” 抬眼迎上鬼骨怀疑的目光,令花离顿时丧失了仅存的一点儿底气,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目光闪烁想要回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说完又扭了扭肩膀,小声嘟囔道,“看得我怪不舒服的……” 鬼骨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离,一点一点向她靠近,散发出的魅惑气息逐渐萦绕花离全身,这对于本就抵抗力极差的花离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危险”,吓得她直往后仰,不由得变结巴,“你你你……你干嘛……你别……别乱来啊……” 直到面面相对只剩一指长的距离,鬼骨才停了下来,幽幽道出一句—— “丫头,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女人……其实是你自己,对不对?” 一听此言,花离整个人感觉都不对了,心里暗暗埋怨了几句,没急着回答鬼骨,而是不解地问道:“有这么明显?” 只见他微微扬起嘴角,吐露诱人香气。花离瞬间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就快把持不住,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仿佛将要跳出来,耳根子烫得不行,估计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可鬼骨那样子摆明了就是不等到她承认,便不准备退回去…… 本来还打算狡辩一下,岂料支支吾吾刚一开口便被鬼骨看出端倪,又惹得他逼近一分,花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无奈之下,只好老老实实承认,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吧是我。” 终于,鬼骨退了回去,花离调整好姿势,心里头暗暗“谢天谢地”…… “所以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所以?”花离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与鬼骨的对话,事实证明鬼骨并没有向她解释“为什么”,“哪儿来的所以了?怎么个所以法?” “因为丫头是我的,怎么能够跟别的男人走呢?” “什么你的!”本来以为鬼骨会说出什么令她信服的道理,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破理由”,花离没好气地白了鬼骨一眼,“我啥时候成你的了!?” “很早很早以前,便是了。” 出乎意料的是,鬼骨露出一副认真的模样,眼底浮现一缕忧伤,令花离不得不去想,是否在她缺失的“花离离”的记忆中,有一段她与鬼骨的过去…… “那时的丫头,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花神……” 鬼骨的声音将花离飘远地思绪拉了回来,使她不由自主地认真倾听,融入到他的回忆中去…… …… “雪姐姐,离离,离离她又不见了!” “雪姐姐,我方才看见离离好像往那边去了!” “雪姐姐雪姐姐,结界又被打开了!” “一定是离离,一定是她又偷偷下山去了!” “ 雪以竹忙乱地接着一个又一个消息,每次花离离不见,花神村便会掀起一场混乱,大家都着急得不得了。因为花神村隐蔽于世,未免被魔族侵扰,花神本就不被允许私自下山,怕暴露了花神村所在。 再者,加上花离离又是神族幺女,打一出生便被花神大人预言她肩负着重大使命,甚至可能影响花神一族的命运。因此众花神都十分看重花离离,没有谁见过她的父母,她就像是上天派来的孩子,突然降落在花神村的土地上。 从小花离离便被众花神捧在手心里,个个都对她爱护有加,当然,除了星月……星月一直认为若非花离的突然降世,她才是注定命里不凡的神族幺女。因此,打从一开始,她便一直怀疑花离的身世有蹊跷,想方设法地去挖掘,却始终没有结果…… “雪姐姐,花离离这都多少次私自下山了?花神大人一次都没有惩罚过她,如此下去岂不令她更加无法无天?那以后她若是要将花神村闹个天翻地覆,谁还管得了她?” 众多心急如焚的花神当中,只有星月一点儿没有担心花离离的意思,只关注于花离离应当受罚这一事实。没等雪以竹发话,倒先有人反驳她了—— “星月,你好歹也是离离的姐姐,你怎么老是跟她过不去啊?离离还小,不懂事,也不明白私自下山可能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只不过是贪玩了点儿,你想要花神大人如何惩罚她?” “不给她教训,她永远都不会明白!到时候真的出了事就晚了!” “离离总会长大的,我们好好看着她不就是了?会出什么事?” “那你现在看住了吗?” “我……” “就算是要惩罚,那也等离离回来,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先把离离找回来么?万一她在外边儿出了事怎么办?你不仅不担心离离的安危,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惩罚她,你还有个姐姐的样子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也是为了花神村着想!” “嘴上说着为花神村着想,其实是为了自己罢!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你一直对离离有成见,处处刁难于她……” “是啊,就是…真是,一点没有姐姐的样子……”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演变成众花神说星月的不是了…… “你们! “好了!”雪以竹终于忍受不了打断道,被她们吵来吵去吵得头疼,当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后,雪以竹平复下心中的焦躁才又道,“星月之言不是不无道理,但是否要给离离惩罚,还得花神大人说了算。清雨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离离找回来。” 雪以竹都这样说了,也算给了星月台阶下,她便也收敛了些不再多言。 “可我们不能私自下山,如何去找呢?” 面对这一问题,众花神都愁眉不展,唯独星月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模样。也是,花离离的生死跟她没走任何关系,她巴不得花离离死在外面才好,更不会想要去找她了。 其实,就算星月要去,雪以竹也不会允许的。星月是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暗地里对花离离做过哪些事,如何刁难过花离离,她心里一清二楚。花离离贪玩是众所周知的,以她现在的年龄,对善恶也分不太清,有时候不管是敌是友她都能跟人家玩儿得起来。曾有几次雪以竹找到花离离时,她正和一个魔族的小血妖玩儿得开心……因此,雪以竹不得不担心,万一这种情况被星月看到了,不知得借题发挥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星月不去,雪以竹以为甚好。“你们不用担心,我去便是了,我会将离离平平安安带回来的。”雪以竹环视了众花神一眼,最后目光在星月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向她传达着什么…… 有雪以竹亲自出马,众花神当然放心了许多,但星月的脸色看起来就不那么轻松了。 …… 花离离躲在一个山洞里,迟迟没得到花神来找她,本来起先还兴致满满的,结果躲着躲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美梦,梦中池里莲花开得正盛,她站在池边心悦地傻笑着,向莲花伸出了手…… 一觉醒来之后,天已经暗下来。阴沉沉的感觉令花离离十分不舒服,觉得实在没劲,便站起身来舒展了下四肢,准备另找乐子去。 岂料千等万等没等到,刚一走出山洞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雪姐姐?”花离离听出了雪以竹的声音正往这边来,不由得大喜,兴奋之余急忙离开了山洞,准备开始真正刺激的躲猫猫了。 …… “离离~离离~”雪以竹好不容易找到山洞这里来,满心以为找到花离离了,没想到扑了个空,“奇怪……明明感觉到是在这里啊……到哪儿去了……”不甘心地进去瞧了又瞧,确实不见花离离的影子方才放弃了,无奈只好退了出来继续向山下搜寻。 …… 花离离一股脑儿地飞快往山下跑,她知道若是与雪以竹距离近了,一定会被她找到的……一边紧张不已,一边又兴奋得不行,以至于不看方向地到处乱跑,到最后迷失在一片树林里…… 花离离察觉到四周的异样才放慢了脚步,仔细一看,果真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此地阴气深重,时而吹来阵阵寒风,惹得人背脊发凉…… 第79章 三生莲 虽然四周围绕着危险的气息,但花离离一点感觉不到,在她眼里看到的只有神秘。然而对于好奇心极强的花离离而言,便不由自主地在一丝神秘的牵引下向迷林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林木愈发密集,更甚至于到了最后树木之间已经没有了过人的间隙,简直就像是一堵上下左右无限延伸的墙,形成天然屏障挡住了去路,颇有遮天蔽日之势。但事实上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两棵树木是不可能如此生长的。只要别急着放弃,稍微想一想便能看出其中端倪。 花离离虽然不怎么懂,但她也不是没见过树林,却从未见过生长得这般奇怪的情况。纯粹是出于好奇,花离离在“墙”外边儿徘徊了一阵,琢磨着是否能够穿过去…… 也不知是花离太聪明,还是只是她运气好,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飞身越上身后的一棵树,挥舞手臂做了一套复杂的手法,之后猛地一定神推掌出去,只见掌心送出一片在柔光包裹下的白色花瓣缓缓飘向前方……最后在与林木屏障触碰的刹那,仿佛蜻蜓点水扬起一层涟漪,接着眼前所见便瞬间幻化成一片白光…… 一看见效,花离离开心地拍着手蹦了两下,随后便从树上下到地面,不禁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崇拜自己道:“果然是幻境呀~我真是厉害~”之后便扬起骄傲的下巴大摇大摆继续往前去了。 经过“天然屏障”之后,阻碍还没有结束。约摸走了半刻,花离离便又被断了去路。她此刻正处在断崖之上,低头往下一望至少有百丈高……如此一来…… 花离离愈发兴奋不已。她以为一路上设了如此多的障碍,想必自己将要去到的地方一定不简单。会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呢?花离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急不可耐,便什么都不顾纵身飞下断崖…… …… 远方一点微光摇曳着暗香浮动,仿佛是终点在召唤。花离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感受到过。难免被遥远的那头所隐藏着的东西吸引,花离离只觉双腿不受控制似的,自然朝着前方迈去…… 越接近时,心情不知怎么的感到愈发轻松,或许是因为周围的宁静所致罢,静而非异,悄然无息却不会给人诡秘的感觉,反而给心境增添一丝平和…… 穿过一片密林之后,花离离已然置身于一幅幻美画卷之中。眼前是一池莲花,中央一朵硕大无比,周围朵朵漂浮,以烛火为芯,幽幽暗香绕青丝,拂过薄薄清雾,给人以无边美妙的遐想…… 可此情此景,花离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就在不久前,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那是一个被轻纱笼罩着的梦。 晚风抚平湖皱,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泻在花瓣上,蕊凝光如水露,盈盈欲滴…… 可纵然千花点星,也敌不过中央那株红莲惹眼。花离离的目光全然为其所吸引,一刻也不肯移开。 然完全沉溺美景之中的花离离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切正如梦中所见,她向那朵遗世清雅缓缓伸出了手,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却不得…… 花离离努力伸长手臂,实在触碰不到,便打算踏入池中。不料正欲抬脚时,余光瞄见池中倒影倏尔一闪,原是水面扬起层层微波,转而抬眼之间迎面一个黑影扑来,还好花离离反应极快,一个侧身避开了黑影。 然令花离离意想不到的是,黑影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扑向岸上之后只静静趴在地上,看来自己只是恰好站在了这里。 “你是谁啊?”花离离在“黑影”旁边蹲下,眨巴着两只好奇大眼睛,没等黑影发出声音,她又有了新问题……看了看池中红莲,又转头盯着地上这人,心中满是疑惑,又觉得新奇,“你是从花里出来的?你住在花里面吗?” “黑影”还是没有动静,花离离以为他是不想搭理自己,不禁有些气恼,愤愤不满地嘟起嘴巴,目光直直落在眼下一动不动的“黑影”身上。 “你怎么不理我啊?”花离离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黑影”一下,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续试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这便令花离离不禁开始怀疑—— “喂……喂……你是不是死了啊?” …… 或许真是如此,花离离心想,觉得自己在这儿自言自语了老半天,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抬头望了望天,不知何时万里长空已是繁星点灯。“雪姐姐怎么还没找来……真是越来越笨了……”花离离觉着实在无趣,双手一撑膝盖站起身来,便准备回去。 然最后留恋一眼池中红莲时,却被眼前红莲正一点一点逐渐枯萎的一幕所震惊。 “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一回事?”花离离不由得喃喃道,这般不可思议的景象令她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便赶紧抬手揉了揉再定神一看,事实上红莲确是正在枯萎…… “奇怪……怎么会这样……”花离离眼睁睁看着红莲渐渐逝去着急不已,一心只想挽救它,可她又不知道这般现象因何而起,慌乱之中只得想到什么做什么。于是两指并拢往自己手掌一划,掌心即刻裂开一道口子,渗出丝丝鲜血…… 因为疼痛,花离离不禁皱了皱眉,二指对准红莲划过掌心上方,带起血滴朝红莲飞去落入其花蕊之中…… 花离离也不知道此法可不可行,因此悬着一颗心紧张得不行,她只知道自己的血对百花都有生长作用,因此想碰碰运气,希望能使红莲复苏。 直到红莲一点一点恢复色彩,花离离终于又展露了笑颜。正当她高兴不已时,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宛若风铃一般悦耳动听—— “是你救了我么?小丫头。” 花离离心里一惊,闻声连忙回头一看,原是“黑影”在说话,不知何时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看清了他的脸,花离离不由得为之所倾倒,那是一张如诗如画的面孔,若说以物来形容其美好,那只能是天边晚云渐收时,那一抹淡天琉璃轻柔流光,那般令人陶醉,如此使人着迷…… “哇……”花离离好似看入了神,不禁感叹道,“姐姐……你好美啊……” “嗯?”他微怔,薄唇轻抿,随即展露笑颜,宛若春晓之花散发缕缕清香,沁人心脾,“你叫我什么?” 花离离仿佛痴呆了一般,双眸一动不动直直盯着他,微微闪烁着点点光芒,那是对美丽的感叹,只微张嘴唇悠悠吐出两个字,“姐姐……” 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如桃瓣晕染,令人目眩。“我可不是姐姐啊……小丫头,你救了我的性命,可想要什么回报?” “我救了你吗?”花离离被此言弄得有些迷糊,心想她明明什么都没对他做,只不过……“我只是救了它,没有救你啊。”说着伸手指向池中央。 花离离发现他特别喜欢笑,确切地说,从他开口说话到现在,笑容便没离开过他的脸。只不过这样最好,有谁面对美好的事物不希望多看几眼呢?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赏心悦目。这便正合了花离离的意。 见他冲自己招了招手,好像是示意自己过去。花离离便没多想,两步走到他跟前,不料被他揽入怀中。随着他修长白皙的玉指看去,池中红莲显得格外鲜艳—— “小丫头啊,你可知道池中央的那是什么么?” “不就是莲花么?” 花离离感觉到他似乎轻轻笑了笑,“那可不是普通的莲花。它是——三生莲。” “三生莲?”花离离在脑中搜寻了一下,最终没有找到有关这三个字的记忆,“我从未听说过,三生莲是什么?” “三生莲之所以被称为三生莲,是因为……” 被故意吊了胃口,花离离果然迫不及待问道:“因为什么?”扬起脑袋摆出一脸好奇…… “这样说罢,若一个人今生见到了这株三生莲,待他百年归尘,轮回三世之后再回到这里,或许还能见到这株三生莲最后一眼。” 他解释得并不直接,因此花离离费了点儿脑子细细琢磨了一番,良久,才恍然大悟不禁惊叹道:“哇……它竟然可以存活这么长时间啊!” “三生莲吸收日月精华,实乃凡尘不俗之物,若靠它练功,可使功力倍增。但是,倘若把握不当便会适得其反,严重的话甚至造成花毁神亡。方才我便经历了这一危急时刻,若不是丫头你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功力散尽,灰飞烟灭了。” “噢~”花离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丫头,你想要什么回报呢?” “嗯……”花离离没想到自己失了一滴血,竟救了一条命,突然成了别人的救命恩人,她一时还有点儿不知所措。“回报”这个东西,她也从未想过,因此不知作何回应。“这个……我一时也想不出来……” “无妨,那你便慢慢想罢,等你几时想好了,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 “好啊好啊,”一听可以再来此处,花离离自然开心不已,只不过她还有一点很好奇,“你真的是住在那里面的吗?你是什么人啊?”显然,花离离对他是羡慕又崇拜…… “傻丫头,我怎么可能是住在花里的呢?我又不是花仙子。我……”对于是否要告知花离离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有些纠结,因为担心花离离知道了会害怕,迟疑了片刻之后,他只告诉了花离离自己的名字,“我是鬼骨。” …… 不久的未来,高能预警。 第80章 最后一次 “噢~你就是姐姐们说的那个,鬼族的大魔头啊!” 鬼骨: 他万万没有想到花离离说出这话时,竟是一脸平静,看来丝毫没有惧意。 “你竟认识我么?可我们好像是初次遇见吧?” 花离离一股骄傲劲儿涌上心头,不由得得意地歪了歪脑袋,“我啊知道的可多了,从小姐姐们便教我很多很多东西,花神大人可是夸我小小年纪就比姐姐们厉害了!” “原来——你是花神,”鬼骨喃喃道,不过如此一来,他倒是觉得更加奇怪了,宠爱地抚摸了下花离离的头发,又不解问道:“既然你的姐姐们告诉你我是大魔头,那你不怕我么?” …… “啥玩意儿!?你不仅抱了我,还摸我!?”花离感觉自己“虎躯一震”,屁股在板凳上弹了一下。 鬼骨被花离这一惊一乍吓得够呛,无奈摇了摇头着实拿眼前这个“非一般”的女人没办法。忽然眼前一亮,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丝邪笑……想着便起身转到花离身后,未等她反应过来,已抬起双手将她拢在怀里,言语轻柔道:“便像现在这般,那时的丫头,就差不多这么高。” 他的声音极轻,萦绕耳畔,如寂静山林中潺潺流水;他的气息极柔,如飞絮抚过鼻尖,划过美丽的弧线留绕指温柔。花离心跳得很快,似乎承受不了这般勾魂摄魄,整个人都绷直了,一点儿不敢动弹…… “丫头,可你自回去以后,便再没来找过我。你是将我忘了么?为何在边阳城外那次遇见你,你竟没有认出我?” 花离不理解鬼骨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那双绝魅双眸此刻黯然沉光,仿佛陨落星辰划过浩浩苍穹……然而花离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当时花离离随雪以竹回花神村之后,被花神大人惩罚禁足五十年,五十年后自然也就淡忘了曾几何时三生红莲染清雪。再与鬼骨相遇时,便已经是花离了。 在别人看来花离可能是忘记了,却唯有她自己明白她脑子里有一片空白,那是注定的缺失,从未有过任何记忆,一切有关于那片空白的人事物,她都不曾倾注过感情,显然,这对一同与她看过岁月尘埃,日升日落的人而言,是十分残忍的…… 要让她说出真相,她却是不忍心。毕竟鬼骨在意的,挂念的人是花离离,而不是自己。花离以为若自己能够充当花离离的话,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能给他一丝安慰。因此便撒了个谎—— “我……忘了……可能是因为太久了吧……” “是么?那可真令我伤心呢~”玩笑似的语气,却连鬼骨自己都没能发觉嘴角那一丝苦涩。 虽然不关自己的事,甚至花离觉得自己也是这场穿越的受害人,但鬼骨这般伤怀,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总是忍不住去想,是她害花离离消失不见的吗? “对不起……” 忽觉一丝温柔覆上脸颊,花离心头一颤,进而便听见耳边细语摩挲—— “傻丫头,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呢?我的命都是你的,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仿佛窗上细雨淅淅沥沥,颗颗水珠里映出万千朦胧,又似清风过隙青叶碎语,纷飞了满天思绪,或听古笛遗声,从遥远来,遥远而去…… 花离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内心深处一株悲伤的种子正慢慢发芽,逐渐填满了一颗心,令她感觉心里堵得慌,很是不舒服。或是以为自己不该,不配,只听脑中有一个声音回旋——“你不是花离离,更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资格承受他对你的好?”这让花离苦恼不堪。 …… 烛光在眼前跳跃,若不是知道总有一刻将迎来油尽灯枯,花离甚至以为它会这样无休无止地永远闪烁下去。那绵绵温柔仍围绕着自己,花离有点儿恍惚,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云海中,眼前尽是缥缈…… 良久,飘忽不定的思绪终于沉定下来,再定神时,已不记得鬼骨将自己拢在怀中,这般定格多久了。 花离本来都快忘了一件事,但现在不知怎么的,在太过虚幻的美好中突然想起来,竟觉得心底淌过一丝酸楚……便忍不住开口道:“鬼骨,我问你一个事儿……” “何事?”鬼骨轻声应道,环着花离肩膀的手仍舍不得放开,似乎早已沉浸在这他日思夜想苦等了五十年的如梦一刻中…… “上次白鬼一事,你有没有参与?”不得不说,自挖心案风波平定下来之后,花离虽然一直没有提及此事,但心里却是耿耿于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弄清楚。 这次迟迟没有等到鬼骨回答,花离不免有些忐忑,生怕他在犹豫,若是犹豫,岂不正好说明了什么?“鬼骨?你在听吗?”不禁小声问道,不想话音刚落,直到方才都紧紧包裹住自己的温热忽然一下散去。花离偏头看他,眨眼间鬼骨却已坐回了她对面。 种种迹象都在向花离灌输一个“事实”,然花离强迫自己不去考虑,她只想要听鬼骨开口,无论他说什么,估计自己都会相信。 可结果却是,他迟迟没有回应。直到花离忍不住想问,却被鬼骨突然阻拦,只听他道了三个字—— “不早了。” “什么?”花离一愣,对鬼骨之言有些不知所以,心想“不早了”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表明他跟挖心一事有关系还是没关系?便皱了皱问道:“你说的什么?” “不早了,歇息罢。” 未等花离有所反应,烛火猛地一颤,眼前黑纱拂过卷走了最后一丝光亮。刹那双目昏花,只觉一股强烈的倦意来袭,不过片刻花离便只撑不住,最终一头倒在了桌上…… 幽幽紫玉泛光泽,含情似水凝视着花离安然侧颜,她的侧颜轮廓极美,修眉端鼻在烛光映衬下尤为惹眼,似一层薄雾柔光笼罩之下,胜雪肌肤点点晶莹。纵然舍不得移开目光,但鬼骨不得不就此离去,只最后念念不舍撩起她额前一缕碎发,留下一指温柔—— “看来,是时候去见他了。” ……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 从最近的生活中,花离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闻鸡起床”的痛苦。每天都是如此,天刚蒙蒙亮,鸡叫声便铺天盖地而来,花离对此简直是无可奈何。要是以前,闹钟响了一个翻身起来按一下,之后倒下去可以迅速入睡,到现在习惯性的翻身一摸,结果通常是“扑通”滚下床……后来花离试过扔枕头,可每每扔完就后悔了,是鸡叫又不是闹钟,砸得中什么呢?没了枕头又睡不着,便只好听着公鸡美妙的歌声怨天咒地地从床上爬起来…… 今日,同往常一样,公鸡尽职尽责地早早开始打鸣…… “妈的……”花离咬牙切齿地骂了声,猛地坐起来准备下床拿刀现在就冲出去将那公鸡宰了。可当她双脚沾地的一瞬,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下抬起头来双目发直盯着前方……片刻之后又开始止不住挠头,喃喃不解道:“啧……不对啊……我不是在跟鬼骨聊天吗?怎么睡着了?”想着屁股又弹了一下稍微挪了挪,连忙低头在被子上摸了摸,像是在确认什么,“我怎么会睡在床上?鬼骨什么时候走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自己抓耳挠腮,瞬间睡意全无,前一秒还惺忪着的睡眼,此刻已经变得炯炯有神……这时突然听见大娘的声音—— “离离啊~离离~起了没?” “诶~起啦!起啦!”花离连忙伸长了脖子应道,心里却是奇怪这么早大娘了叫自己做什么?平时摆摊也起码还得半个时辰以后吧,“大娘~干嘛啊?”一边问着,花离开始迅速穿衣服。 “吱~”一声随着门被打开,大娘满脸笑容地出现在门口,那感觉春风满面,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离离啊,你朋友来找你啦!” “朋友?”花离脑子一蒙,但随即眼前一亮,被她当成朋友的人,也只有玉落衣和妙颜,心想莫不是她们找到自己了?如此想来不由得大喜,二话不说连扣子都未系好便冲了出去,只听见身后大娘着急地喊了一声—— “诶~离离~” 当然没能叫住风风火火的花离。 满心欢喜地跑出去,岂料见着的却是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花离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缓缓走近,怔怔问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回宫去了么?” 清晨的风还有些微冷,他双眸凝波遗落风中一滴冰凉。仿佛昨日相见,那人温柔一刻,短暂的美好不过只是南柯一梦,此刻站在自己眼前之人,还是以前那个淡如水,漠如冰,面若寒霜逼人远离的化羽。 他双唇微微开合间,吐露出丝丝寒气,为这清晨更添几分凉意,令花离不禁打了个寒颤。 “夜里我得到宫里的消息,王后出事了。” “王后?出什么事了?” “王后在曲苑里失足落水受了凉,旧病未愈又添新病,如今正昏迷不醒。”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呢?” “我便是以为此事蹊跷,正要赶回宫里。我来,是为了最后问你一次,”化羽顿了顿,眸中虽然不起波澜,但心中隐隐一丝不安,“你可愿意随我回宫?” …… 第81章 抉择 花离没有想到化羽为了她竟然这般执着,连王后出事他都没有着急赶回宫去,而是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做最后的尝试。说实话,花离内心是有些动摇的,只不过踏入王宫对她而言,确是将自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她完全没必要选择一条明摆着错误的道路,虽然她是想留在化羽身边的,从与他相遇开始便是如此。 只不过最初的追随只是单纯的因为将化羽误认为是苏晨,但不知从何时起,即便已经怀疑甚至肯定化羽并非苏晨,花离仍然希望与他并肩而行,或许是因为他与苏晨有着同样的容貌?花离自己也不清楚…… 但想归想,她终究还是清楚自己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最理智的。花离是一个活在当下之人,自从穿越以来,经历了多少风雨,她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过上了虽不富裕但却安稳的小日子,她知足了,同时也累了,不想再卷入那些纷扰之中。因此,她的回答还是同之前一样…… “不,我说过,我不回跟你回宫去的。既然王后出事了,你就赶快回去吧,你别怪我多嘴,我提醒你一句,后宫向来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善良温柔,其实城府极深,你得注意一点儿,王后重病在身,很可能会遭小人毒手。”花离直视着化羽认真道,双眸微闪略显忧虑,可当她留意到化羽那如落花归尘黯然失色的目光,便不由得垂下眼睑,不肯再看他……好似,有些愧疚……只觉他仿佛在问——既然你如此担心,为何不与我一同回去?花离有些害怕,若化羽真的这么问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还好,化羽并没有多问,只留下一句—— “我明白了。” 忽觉清风过耳,夹杂着一缕叹息,花离猛地抬眼,只见得他转身的背影……紫金长袍失去了往日的威严霸气,在这清晨的微凉寂静尽显落寞……本是该庆幸的花离,此时心里却只剩下酸楚悄悄蔓延…… 在这时痴痴望着他离去,花离不知怎么的转念一想,一个猜疑浮现脑海,令她心里一紧。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首先出现在脑海中的便是星月的脸,花离以为那个“小人”,十有八九就是她,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罢。 因此,花离不由得愈发为化羽担心,她不知道化羽对星月到底持有什么态度,反正她只知道绝对不能信星月。那样一个险恶之人留在化羽身边,她确实难以安心。 想要提醒化羽吧,花离又觉得不妥,毕竟星月的恶行都是施加在她身上,化羽并不知道,也没有亲眼看到过,若自己向他诉说,说星月怎么怎么恶毒,怎么怎么表里不一,化羽信不信是一回事,首先花离自己都觉得没脑子,她不愿变成自己从来都不屑一顾的那种人。 她以为用事实说话是最好的方法,应该让化羽亲眼看到星月丑恶的面目,而不需要自己如何去描述。 “化羽,等等!”花离叫住了化羽,待他转身后却又一时语塞,四目相望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你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去跟大娘说两句。” 只见他唇角微扬,花离远望着那双眸子起了一丝变化,仿佛苍茫夜空中亮一两颗明星。 …… …… 长明殿内,花离坐在龙榻边上望着沉睡的灵锦出神。那确实是一张与石念柔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看得她心里又是恨又是怜悯。 至于她为何会在长明殿里,还要从进宫之前说起—— “化羽,我进宫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 “我希望你把我安排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越隐蔽越好,最好一般都没人会去的地方。还有,你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是谁,叫什么名字。” 化羽不能理解花离为何会提出这般奇怪的请求。一直以来,无论是谁,若与他有一丁点儿关系之人,都会四处宣扬自己与大王怎么怎么样,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求的无非是一个人前的地位。他还从未见过有谁像花离这般,进了宫却要避人,明明是被他亲自带进宫,这要是给人看见了,还不用花离自己去说,不知多少人都得对她毕恭毕敬,甚至阿谀谄媚,他就不明白花离在避什么…… 虽然疑惑,本来想问问花离,但转念一想又忍了下来,以为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己便不必多问,只需要应了她所求即可。 “好,那你便住在长明殿罢。” “长明殿!?那可是你的寝宫!我是让你把我安排在隐蔽的地方…你以为宫里还有什么地方比我的寝宫更‘隐蔽’?”化羽拦口道,注视着花离的双眸像是在向她传达什么。 花离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毕竟王的寝宫,没有化羽的允许,谁敢进?若自己要避人的话,只要不出门,长明殿确实是她最好藏身的地方。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化羽……” “嗯?” 花离有些纠结要不要说出口,总觉得问出来怪不好意思,迟疑片刻之后又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住你寝宫,王后……王后她不会介意吗?” “你又不与我睡一张床上。” “诶不是!”花离被化羽这话气得不行,急忙反驳道,“要睡一张床上那还得了啊!?我一个无名无分的野丫头,不用王后说什么,我早被你那些言臣的口水,还有宫里的风言风语给淹死了!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住在你——的寝宫,”花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化羽,“王后会怎么想?” 直到发现化羽唇角一抹笑意,花离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花离心念着,没想到化羽也学会逗人了。 “我自然明白。不过你大可放心,王后明事理,心善大度,她不会为难于你的。” “我倒不是怕她为难我,”花离喃喃道,没让化羽听见,“我就是怕她怄气把自己给怄死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花离尴尬地笑了笑,将步子迈大了些,只留给化羽一个背影。 这世上,恐怕也唯有花离敢大摇大摆地走在他前面了,化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遥望着花离…… …… “怎么还没回来?”花离终于将目光从灵锦身上移开,起身走到窗前望了望,不见化羽的身影,又只好返回来。来来回回在殿里踱步,着实有些着急。她倒不是担心化羽,而是因为化羽将她一人留在殿里,她觉得很没安全感,生怕灵锦什么时候醒了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殿里,误以为她是刺客叫人将她抓起来…… 她想去门前看看吧,却又不敢,担心自己被别人看见,便只好唤来一个侍女—— “姑娘有何吩咐?”侍女恭恭敬敬地站在阶下,颔首低眉等着花离发话。 “你去帮我看看化…化羽”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花离反应快及时止住了。平时喊化羽喊惯了,差点忘了自己如今身在宫中,在这里事不可乱做,话不可乱说,要是自己直呼化羽的名字,恐怕次日就该“声名远扬”了,然后便会被文武百官以自己“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名,恳请化羽将自己赐死……会不会想太多了?花离甩了甩头,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甩了出去……“你去帮我看看大王回来了没。” “是,姑娘。” 花离第一次使唤人,还觉得有些不大适应,或许是她作为现代人秉持着“人人平等构建和谐社会”的观念,对于像个大老爷一样甩手不做事,只管动嘴吩咐下人这种事情……甚至觉得有点儿莫名地羞涩…… 没等她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侍女已经踏着小碎步回到自己面前—— “姑娘,大王回来了。”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花离一激动习惯性地迈腿准备跑去门口,岂料刚一出脚却踩到裙摆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侍女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 “姑娘可还好?” “没事没事,”花离惊魂未定地直起身子,理所当然地对侍女道了句,“谢谢你啊。”谁想此话一出,只觉侍女的手猛地一颤,瞬间缩了回去。发生啥啦?——花离一愣,回头一看却见侍女已经跪在她脚下,深深埋着头,都快埋地上去了—— “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可承受不起。” “不是我……我哪儿折煞你了?你快起来吧……”花离那叫一个无奈,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不过说了句谢谢而已,害这丫头像见了鬼似的哆哆嗦嗦…… “怎么了?”化羽一进殿看见这一幕,第一反应便准备要惩罚侍女了,又快步走到花离身边问道,“可是她做了什么错事冒犯你了?” 见化羽那模样像是下一秒便要差人将这个侍女拖下去板子伺候了,于是急忙解释道:“没事没事,是我差点儿摔倒了,幸好她扶住了我,我就是说了句谢谢而已,就把她吓成这样了……” “是么?”化羽转眼看向侍女,侍女已经吓得不敢说话。 花离担心好端端一小姑娘被他们吓出病来那可就罪过了,便悄悄戳了戳化羽,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哎呀你让她下去吧!她这么跪在我面前,我看着难受。” 第82章 准备行动 听花离都这样说了,估计她或许是希望小事化了得了,化羽便不再问责侍女,让她退下了。花离见侍女起来时脸色发白,心里愈发对这个正儿八经的宫中生活不满,不禁小声嘟囔道:“哎,至于吗?以后可怎么过啊……” “你说什么?” “嗯?”花离眸子一闪,赶紧将注意力转移到化羽身上,只笑答,“呵呵,没什么。” 然化羽却捕捉到了花离笑容背后那一丝无奈,对比难以放心,便继续问道:“可是对宫中生活不适应?” “哎呀没有!哪儿不适应啊!我过得好得很呐!”花离扯起一脸僵硬的笑,她不想化羽再操心自己的事,于是岔开话题,“还不都怪你,非给我穿这么复杂的裙子,一层又一层的,走路跟扫地似的,我不绊倒才怪!” “你总不能粗布麻衣地住在宫里,连宫女的衣装都比不上的话,她们可就不会对你那般毕恭毕敬了。” “呵呵,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酱紫,”花离冲化羽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似乎扯远了,想到化羽出去这么久才回来,心里不由得一紧,迫切地想知道结果,便立马恢复正经问道,“对了,你不是去命天阁了吗,大巫怎么说?” “大巫还在炼药,不过……”化羽没有说下去,转头看向灵锦,不觉皱了皱眉便向她走去。 花离见化羽这副忧愁的模样,心里觉得恐怕多半不妙,生怕自己问多了会惹化羽不高兴,却又无法抑制自己迫切地心情,于是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情况……不太好啊?” “大巫让我动作要快了。” “动作要快?你要做什么啊?” 听花离这样问,化羽猛地回神,才发现方才自己忧思重重看着安睡的灵锦走了神,不小心说漏了嘴。花离还不知道他带星月进宫的真实目的,但要不要告诉她,却让化羽十分纠结。依大巫之言,此事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但他又不想再隐瞒花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担心日后花离若是知道了自己所作所为,恐怕产生其他想法,甚至可能怀疑自己接近她目的不纯,倘若她一气之下就要离开,到时候自己解释也解释不清…… 但左思右想之后,化羽还是决定再隐瞒花离一阵。哪怕日后被她责怪,现在最重要的是顺利治好灵锦。眼看离成功不远了,化羽以为此刻绝不能节外生枝,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因此便随便想了理由将花离搪塞过去了。 …… …… “大王为何还没来看我?”星月喃喃道,“咔擦”一刀将花枝给剪废了,一看心疼不已,莫名其妙地向一旁的婢女发脾气,“你说!大王为何还不来看我!?” 一闻怒气,婢女赶忙弯腰喊着“姑娘息怒”。 星月见婢女畏畏缩缩的模样,只觉得她成不了事,便冷冷瞥了一眼,平复下情绪又问道:“大王回宫多久了?” 婢女不敢抬头,怯怯懦懦应道:“已有两日了。” “两日!都两日了!?” 星月猛地一个转身,又吓得婢女直接“扑通”跪了下去,连连喊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 星月没好气地瞪了婢女一眼,心里埋怨这般胆小懦弱的人怎么会跟了自己……“你给我起来!” 仿佛一个惊雷落在头上,只见婢女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双腿还在发抖。 星月转过身去自顾修剪花枝,免得看着婢女一张胆怯脸坏了心情。“我问你,消息可有散出去?” 生怕星月怪罪到自己头上,婢女即刻应道:“散出去了,散出去了。” “怎么说的?” “就按姑娘所言,说的……姑娘重伤未愈正卧床修养……” “那就奇怪了,”不小心一走神,“咔擦”一声又给剪坏一株,星月不悦地微蹙眉头,一为毁了花,二为心中疑惑,“大王若得知我身体这般情况,怎么会迟迟不来看我?” “你可知道,大王这两日都在什么地方?” “回姑娘,听说……大王从回宫便一直在长明殿,只去过一次命天阁……” 一听是长明殿和命天阁这两个地方,星月倒也不觉得奇怪,不用想也知道化羽一定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医治王后的病上了。 如此一来,星月以为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等化羽什么时候想起她,或许便会来了。刚想让婢女退下,不料她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姑娘”,看似有话想说…… “还有何事?”星月本没有当回事,可听婢女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个事儿,心急之余不禁有些怀疑,这才发现不对劲——平时这婢女巴不得自己不跟她说话,还从未见过她主动有话要与自己说。现在婢女又这般纠结模样,星月心里一紧,想来或许是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才让婢女迟迟不敢开口。 “到底有何事?你若再不说,我便要罚你了!” “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喊着奴婢又跪了下去,惹得星月深吸一口气,气不打一处来…… “说!” “奴婢听说……听说……大王从宫外带回一名女子……” “什么!?”一听这话,星月哪里还有修剪花枝的心情,立马放下剪子转身问道,“那女子是何身份?” “这……奴婢便不知道了……好像……也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有这么神秘?”星月自然是不敢相信这宫中还有人要保持神秘不想让人知道,除非是见不得人…… “确是如此,听说那女子戴着面具,想来是要掩人耳目罢。” “竟有这等事?”星月着实有些吃惊,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这般神秘的女子,也不知她与化羽有何关系,越想心里愈发不安,便想着要去一探究竟,“那女子在哪儿?” “这……” 见婢女摇头,星月不由得心头一震,“也没人知道!?” 婢女点了点头。透过窗棂,星月转头望向窗外,好似陷入了沉思。或是忘记让婢女退下,就任她在这儿跪着…… …… …… 这日一醒来,又是日近正午。花离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最近终于感受到久违的睡到自然醒的美好感觉,这令花离心情十分愉悦。这是化羽给她的特权,她也知道自己恐怕是宫中起得最晚的一个人。 化羽知道她吃饭的习惯,早上哪怕起来得再晚都要吃早点,虽说到了午膳时间,她也是没有胃口吃的,曾经花离告诉过化羽,那是因为她的胃还没有睡醒,虽然化羽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依着她吩咐下去了。 于是只经历了第一天的不愉快,之后这两日都挺合花离心意。听见花离推门的动静,便有侍女迎上来,“姑娘,膳食已经准备好了。”说完便自觉地退下了。再不像开始般要各种为她更衣啊梳妆啊等等麻烦事……侍女的突然改变,其原因也不难猜,一定是因为化羽特地吩咐过,不然她们何以知道自己的习惯?想到这里花离还挺感动,觉得化羽为自己考虑得周到。 只是今日还有些不同,一般这个时候都能看见化羽陪在灵锦身边,然而这会儿却没见着他。 于是便招来侍女问了问,得到的答案却实在出乎花离意料—— “回姑娘的话,大王去风竹雅了。” “风竹雅?那是什么地方?” “是玉人娘娘住的地方。” “玉人娘娘?”花离一想,觉得多半又是一个化羽后宫的女人,只是令她不解的是化羽在这种时候竟会抛下灵锦去找别的女人。心想莫非这个“玉人娘娘”有什么特别?“她什么来头啊?”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她便是那位不久前才进宫的星月姑娘,大王也是昨日刚册封她为玉人娘娘。” “哦……”花离点了点头,脖子却在下一秒僵住,盯着侍女双目发直,似惊愕,“你刚才说谁?她叫星月?” “嗯。”侍女十分确定地点了下头,对花离这过激的反应却是不解,心有疑惑却又不能问。 当然没人能理解花离现在又急又气的心情。她气不过化羽找谁不好非找上星月……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得怪自己,怪她没有提醒化羽灵锦落水一事跟星月脱不了干系。但花离不说也有她的道理,毕竟她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想在化羽面前过于说多了星月的不好,因为化羽知道她与星月之间有矛盾,所以担心化羽误会自己针对星月。到那时候自己若再说什么,哪怕是事实,或许化羽就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完全相信她。 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花离觉得自己若再不采取行动的话,恐怕化羽就得被星月套住了。 毕竟也清闲了几天,是时候该出手了,花离心想,于是问侍女道:“你有没有听说几天前王后落水,有哪些人看到了?” “这……应是王后娘娘的侍女无霜,还有路过将娘娘救起来的几名宫人罢……” “那几名宫人,你都知道是谁吗?” “具体的奴婢也不大清楚,只不过奴婢好像听说玉人娘娘的侍女玲花也在其中。” “哦?”花离眸子一亮,喃喃道,“那就对了。” …… 第83章 各有所思 从侍女这里得知了之前化羽询问无霜时,无霜所道出的经过,令花离着实诧异不已,不敢相信地问道:“难道化羽都没有怀疑过星……”花离老毛病又犯了,只得硬生生将“月”字给吞了回去,“玉人娘娘?”觉得这四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别扭得很,不由得撇了撇嘴。 “大王的心思,奴婢怎敢揣度。不过确实是问过无霜之后,大王便没再过问此事了。” 这是明显的想要不了了之啊,花离心想,觉得化羽竟然如此维护星月,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你是被她给迷住了吗!?”不禁小声愤愤道,抬眼正好对上侍女投来疑惑的目光,与自己一对眼吓得侍女赶忙低下头去。 “不行,他不管我管,我一定要弄清楚事实到底是怎样!”花离自言自语着,听得侍女有些懵懂,直到花离叫了她一声—— “南宫。” “嗯?”南宫猛地定神,连忙低眉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帮我个忙,陪我去曲苑一趟。” “这……”南宫显然对花离这突然的要求有些诧异,毕竟这位“神秘姑娘”自住进长明殿以来便没出过门。 见南宫有些为难的样子,花离紧接着将化羽给“抬”出来,“怎么,不行吗?可大王说过啊。我可以任意出入王宫每一个地方。” “姑娘要去任何地方,自然都是可以的。只是……请恕奴婢斗胆问一句,姑娘让奴婢陪您去曲苑是为何?” “要你去,当然是需要你替我说话。” “嗯?” 南宫没明白花离的意思,然而花离却没解释,只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玲花向来胆小,从风竹雅到曲苑一路上忐忑不安,各种揣度王后召她的目的。当踏进曲苑之后,一颗心更是跳得厉害。在远远看到南宫的身影时,一度以为大王也来了,吓得她差点没腿软瘫倒地上。直到走近了却惊讶地发现不仅大王不在,就连召她来的王后也不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是更加糊涂了。 见到南宫后微微点头行了礼,便问道:“南宫姑姑,怎么不见王后娘娘呢?” “王后娘娘本是在的,不过方才娘娘忽觉身体不适,便先行回长明殿歇息了,特意留我在这里等你。” “不知王后娘娘找玲花所为何事?” “噢,是这样的,”南宫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故意放慢了语速,“王后娘娘醒后从无霜那儿得知当日落水后的情况……那时娘娘的手绢飘进池里了,无霜去为娘娘捡手绢,娘娘却在这时跌落水中,无霜一转眼,恰好看见你就在岸边……” 一听这话,玲花立马领悟了南宫言下之意,二话不说急忙退了一步深弯下腰辩解道:“奴婢绝对没有行不轨之事,还请南宫姑姑明察。” “你慌什么呀?”南宫依旧是一副笑脸,上前两步亲自将玲花扶起来,见她吓得脸煞白煞白,捉过她的手发现更是冰凉,于是安慰似的笑道,“王后娘娘是想要谢你,若不是你正巧经过及时救起娘娘,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原是虚惊一场,玲花长舒了一口气,虚汗出了一场又一场害她差点儿虚脱,现在双腿还软着,暗暗埋怨南宫说话大喘气。 “王后娘娘记住你了,日后啊,少不了你的好。” 此言一出,只见玲花目露惶恐,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谢……谢……姑姑……” 南宫低眉一笑,语气仍然温和,“谢我做什么?应谢的,该是王后娘娘啊!行了,你回去罢。” 玲花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时被自己的迟钝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失了规矩,但幸好南宫没有计较,便赶紧行了礼退下了——怀着一肚子疑惑,茫然不解……隐隐感觉这场对话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待玲花走后,南宫脸上终于不见了笑容,而是恢复了平常转身朝着身后的花丛微微鞠了一躬,轻声道:“姑娘,奴婢已按您所说的做了。” “嗯,我都看到了。”话音未落,艳丽花丛中露出黑红花色相间裙摆,接着花离便钻了出来。 “姑娘可有什么想法?” “她的反应,你也看到了,”花离朝玲花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她干的。” “那姑娘打算如何做?” 能怎么做呢?花离也正为此苦恼,若要拿到证据吧,这件事看来又没什么证据可言,唯一能够证明是玲花所为的办法,恐怕只有等王后醒来让她说出自己是被人推下水的事实,再结合无霜所见,以时间上的吻合来断定。不过花离不傻,她觉得自己能想到的,化羽也一定想得到,他既有心让这件事沉没湖底,自己若硬要反其道而行让它浮出水面,岂不是自讨没趣? 花离以为她虽然不能直接让化羽改变什么,可是她能够成为星月的阻碍,至少要让星月有所忌惮,有自己在的话她不敢太过猖狂。只有如此,花离觉得自己进宫才有意义。 要让星月收手,就必须握住她的把柄,花离左思右想绞尽脑汁,最后终于让她想到了对星月而言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南宫,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姑娘只管吩咐。” “你去一趟风竹雅……” …… 玲花一回到风竹雅,星月便迫不及待将她召开问话,不过还没开口,一见玲花愁眉苦脸,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问道:“怎么样?王后娘娘找你是为了何事?” 看玲花的样子星月以为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但玲花的回答却着实令她意想不到—— “娘娘,奴婢觉得……好像不是王后娘娘召奴婢去的……” “此言怎讲?” ……于是,玲花将自己与南宫的对话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给星月复述了一遍……听完之后,星月紧锁眉头陷入了好一阵的沉默…… “娘娘?你的感觉是对的,确实有点儿奇怪……”星月自顾喃喃道,转身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好似在思量什么,良久,遽然又转过身来,只见她眸子里泛着微光,“若是王后,她为何带着南宫出来,而不是无霜?” “娘娘,确是如此,那时我见着是南宫姑姑,也着实是吃了一惊。” “再者,就算王后要谢你,你不过一个婢女,她本就卧病在床,有必要亲自当面致谢?随便派人打发些赏赐送来不就得了?” 玲花目不转睛地盯着星月,随着她有条有理的分析不断点头。 星月又将玲花与南宫的对话仔细思量了一番,竟让她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我看……王后根本就没有醒过!” 此言一出,玲花不由得为之一震,“娘娘的意思是… “南宫背后一定另有人指使,而那人……多半是盯上我们了。”想着,星月心里开始有点儿不安,便走到躺椅旁坐下,好使自己镇静一些。 星月这话说得玲花心里一阵发毛,只觉得背脊一股凉风嗖嗖袭来,全身汗毛都抖了三抖,畏畏缩缩问道:“娘娘……谁……谁会盯上我们呐?” “盯着我们的眼睛,那可多了去了!这后宫有多少人眼红本宫坐的这位置?没本事的,就天天盼着本宫出事。有本事的,可不就抓紧了每一个机会要来找本宫麻烦么……”说着说着,星月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细小,玲花悄悄瞧了一眼,发现她双目又放空了,心想她八成是又有什么想法了…… 果然,不一会儿星月便开始自言自语,“不过……有本事能喊得动南宫的人,那可就不多了……”星月微微抬眼看向玲花,幽幽目光投进她眼底,看得玲花一怔一怔的。 只见星月嘴角勾起一蛇蝎般的笑意,悠悠然地半躺了下去,一手撑着额头微微张开双唇,一字一句仿佛是从她嘴里飘出来,“你觉得,会是大王么?” “大王?”玲花当即反对了这一猜测,“娘娘,怎么可能是大王呢?大王对娘娘您这般恩宠……” “我当然知道不是大王。” 星月嘴角笑意更深,仿佛对一切都有了把握,而玲花却是愈发糊涂了,她这位主子的心思,真是从来都让人难以捉摸……“不是大王,亦非王后,那会是谁呢?” “是啊,会是谁呢?” 只觉星月的笑容透着几分阴森,玲花不禁微微颤了颤身子,不知星月现在到底有了什么主意…… 正在此时,突然进来了一名婢女。 “娘娘。”恭敬行了礼,便静静站在一旁等着星月开口。 “何事?” “回娘娘,宫外有位姑娘求见。” “姑娘?”星月第一反应是疑惑,心想若是哪个宫的娘娘,婢女不会这样称呼,可若不是的话,她就真不知道在这宫中自己还认识什么人…… “那姑娘还让奴婢转告娘娘,说娘娘若不见她,一定会后悔。” “哦?”不得不说,这话还是起了一定作用,至少星月对此还有些兴趣。 既然如此,星月决定就见她一面,不是因为她这话对自己构成了什么威胁,而仅仅是因为想见。或许,时机正好也说不定,星月是如此打算的。 “玲花。” “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长明殿。” …… 第84章 冷淡 风卷起庭前芬芳丝丝缕缕沁人心脾,金步摇微微荡漾,自傲步于幽香深远,目空一切…… 花离独立于庭中,不禁为此宁静悠远惋惜,可惜这不染尘埃之地,却被它的主人硬生生卷入了俗世纷扰。 正暗自感慨万千,终听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犹如傲慢的带刺玫瑰—— “若本宫没猜错的话,你便是大王带回宫中的那神秘女子?” 花离闻声,不由得低眉扬起一丝浅笑,确实佩服星月的推理能力,她自以为隐藏得很深,做什么事都是由南宫出面,没想到竟还是被星月猜出来了。不过猜出来也无妨,她之所以要主动来见星月,就是因为要当面揭露自己的身份——当然,只对她一人。 只是在这之前,同她周旋周旋也是不错,花离心想,便仍背对星月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听你的意思,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了?” “呵,”星月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就是因为怀疑王后落水与本宫有关么?” “猜得没错。不过……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什么疑惑?” “自然是有。” “你大可问问看。” 星月没打算兜圈子,便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既是大王带入宫的,为何要插手王后的事?你到底是跟谁有关系?” “如果我回答你了,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星月微扬起嘴角,回敬道:“你大可说说看。” 果然是星月的作风,花离暗暗念道,正好借着星月的问题,便打算顺着她的疑惑编一个谎话——“实话告诉你也没关系,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对你的位置构成威胁,大王带我进宫根本不是因为看上我了,而是因为王后。说得简单点儿,我进宫是为了给王后治病,那你说王后的事我该不该插手呢?我不能睁眼旁观王后被奸人所害啊!” “哦?你是医女?” “不是。” “你是在戏弄本宫么!?”星月终于控制不住,显露一丝怒气。从一开始星月便一直在忍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大不敬,若不是因为自己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直到此刻花离仍是一副悠悠然的心态,不紧不慢应道:“我哪里戏弄你了?我虽然不是医女,但王后的病难道又是普通医女能治好的?大王信任我,自然是因为我有我的方法。” “听你这么一说,你倒像是个民间术士了,哦不,确切来说,应是一个江湖骗子。”星月冷嘲热讽道,不禁咯咯笑了两声。尖锐刺耳的笑声听得花离很是不舒服。 随便你怎么嘲笑,花离心想,觉得自己不理她便是了,只要按着自己的步子走,别一不留神走偏了,或是被星月带进她的陷阱里。毕竟“玩儿心计”取胜就在于谁之前部署得更周全,“打嘴仗”时谁脑子转得更快…… 至少到目前为止,花离认为自己略胜一筹,因为棋局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对方落子,每一步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那你今日找上本宫,目的为何呢?” “我也没想要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是希望你以后收敛收敛,不要再对王后出手。” “嗯呵呵~”星月忍不住掩嘴而笑,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以为这是自己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本宫还以为你是多大多神秘一个人物,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迷惑大王的骗子罢了,本宫倒想听听,你凭什么要求本宫?你又有什么本事能威胁本宫?” “就凭我知道你是致使王后落水的幕后黑手。”当然,花离自己也知道这是个“笑话”,又引来星月不屑地哂笑也在意料之中。 星月此刻对眼前这人完全失了兴趣,以为她不过是一个不自量力多管闲事之人,于是轻吸了一气舒展了下脖颈扬声道:“本宫今日心情不错,你若赶快从本宫眼前消失,本宫或许可以不计较你今日以下犯上之罪。”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着赶我走做什么?” “本宫可没耐性听你在这儿耍嘴皮子,你可想好了,你若再多说一句没用的,本宫便割了你的舌头!” 听此言,花离暗自笑了笑,似无奈,接着便取下面具缓缓转过身去,一边恢复了原本的嗓音,“这句话肯定算没用吧,你是不是准备要割我的舌头了?” 一见花离的脸,星月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唯独两只眼睛瞪得极大,舌桥不下错愕不已。 “现在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我凭什么可以威胁你了吧?”三道已变成黑紫色的伤疤十分夺目,晃眼一看像毒虫爬满了半边脸,使人看了不禁觉得恶心想吐……花离的意思很显然,摆明了是在说——就凭我这张脸。 星月原本以为自己败局已定,却没想到花离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似乎又看到了转机,便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试探地问道:“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大王还不知道你是谁?” “他要是知道我还活着,知道当初是你骗了他,你还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说着花离又将面具戴了回去。她说这话时,表情是得意的,心里却是一阵悲凉。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化羽到底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星月骗了他,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至对她越来越好……除了令现在的自己暗暗感到尴尬之外,还给她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酸酸的,吃了醋一般?又夹杂着一丝愤怒……实在莫名其妙,花离弄不清楚,便放弃去纠结了…… 相反的,若化羽知道了,她会是什么结果?——星月怔怔望向花离,发现她正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地看着自己,便确定她就是想让自己明白这个道理…… 不得不说,若花离想用真实身份来威胁自己,那她确实成功了。不过——星月的目光稍稍偏了偏,却没让花离发现,随即暗暗抬了抬嘴角,再看向花离时已然换了一副嘴脸。 未等花离反应过来,星月突然放声喊道:“你为何处心积虑诬陷本宫?” 嗯?——花离脑子里蹦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心想星月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当然星月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见她刚准备开口,立马就铺天盖地一阵“胡话”给花离堵了回去—— “本宫说了,王后娘娘落水之事与本宫没有半点关系!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硬要诬陷本宫?你休要仗着大王信任你,便妖言惑君!大王明鉴,定不会受你蒙骗!” 花离: 星月当真是演技派,令花离不禁暗暗叹道,这戏着实演得声行并茂绘声绘色。然花离还是不明白突然之间,星月像是吃错药了这般行为目的为何。 “故弄玄虚!本宫今日便要揭下你的面具看看你的真实面目!”说着星月便疾步走了上来…… 就在花离发愣的一瞬间,星月的手已经伸向了她的脸,却在这时一声厉喝及时制止了星月的动作—— “够了!” 二人皆听出,那是谁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们心里都是庆幸的…… 星月庆幸化羽及时打断,不然若真等她揭开花离的面具,她还真不知这场戏该怎么演下去。 花离庆幸化羽早了一秒现身,否则若给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她估计会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不知自己还能否有勇气继续留在他身边。 化羽则是庆幸…… 当看到化羽的刹那,花离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星月适才的做作表演到底为什么了。因此不禁摇头苦笑,笑自己太笨,连这般宫斗剧里常见的把戏都没能及时看出来,还中了星月的计。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花离也没急着解释,或者说她更想看看化羽的反应,看看他到底是相信星月还是相信自己…… 然星月却不与她一样,一见化羽便连忙换了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声道:“请大王为臣妾做主啊!”眼看她就要屈膝跪下,化羽连忙伸手将她扶住,“爱妃快起,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本王自然相信爱妃不会做出对王后不利之事。”言语之间温柔无比,眼波流转着深深宠溺,化羽这般目光花离只见过一次,那还是之前在曲苑,偷偷瞧见化羽看着灵锦时,深情双眸里蕴含着化雪温暖…… 眼睁睁看着化羽与星月如此亲密,花离心里很不是滋味,没人知道她是多么费力控制着冲动,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恨不得一大耳刮子扇化羽脸上……是愤愤不平,可为了谁呢?是替灵锦感到不平?或许有那么一点儿因素罢,她以为化羽向天下表现得唯爱灵锦一人,如今却在灵锦重病不醒时另搂佳人于怀中,着实不该,更不该的是,这人偏偏是星月! 可更多的不平,是为自己罢,不过花离没有察觉而已…… 在花离怔怔出神时,只听得冰冷的一句——“送姑娘回去。” 毫无感情,平淡至极,便如初见那时。 心像被针扎一般隐隐作痛,再抬眼时,留给她的只剩背影…… 他终是让她失望了。 “姑娘,随奴婢回殿罢。” 见花离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南宫又唤了声,“姑娘?” “嗯?”花离遽然回神,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希望能掩饰一下尴尬,令自己显得不那么难看,“好,走吧……” 第85章 发与泪 花离盘腿坐在灵锦榻下,一手托着下巴时不时鼓起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再鼓一口气,再吐出来…… 她看似这般百无聊赖,其实却是在等一个人。自然在这长明殿里,能等来的除了化羽便别无他人。 那时伤心之后,悲情随风而逝,剩下更多的是气愤与埋怨。花离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化羽到底为何那般作为,之前一心想让自己进宫,如今自己已随他所愿了,他却在星月面前给自己难堪…… 这还是那口口声声说在宫里一切都依她意愿的化羽么?花离知道化羽是聪明人,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自己插手王后落水一事安全是为了他考虑,不相信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去找星月也是为了他打算。 然而……花离更不愿相信,化羽那时对她的冷漠是发自内心…… “你是在演戏吗?演给她看的吗?难道你也清楚她的真面目?如果是的话,你为什么还要册封她?你到底怎么想的?花离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不时手脚并用对着空气划拉,心中太多疑惑犹如迷雾漂浮眼前久久散不去,令她难免有些心焦气躁。 “诶~你说他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花离扭过身子对着榻上双目紧闭的灵锦问道,灵锦自然不会有回应。左思右想“啧”了一声,觉得心中堵得慌,便又转过身来偏着脑袋自答道:“不是吧,她对你用情这么深,甚至违逆老天爷,不顾文武百官的强烈反对也要立你为王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又喜欢上其他人呢?他……” 说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花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不也是这“其他人”的其中之一么?如此说来,竟觉得有些好笑,是可笑还是无奈,她有些分不清。 …… 窗外已亮起宫灯,都这时候了,却仍未见化羽回殿。花离不禁开始有些着急,心里愤愤打算若化羽今夜留在风竹雅的话,她保证天不亮就收拾包袱走人,虽然没什么可收拾的……也好,来时两手空空,去也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带来,也什么都不带去,就好像长明殿从未有过花离这个人一样。空气中不曾留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花离这人吧,静不得,一静下来便不由自主地要胡思乱想,脑子根本不受控制……想着想着,阵阵倦意袭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不由得往下栽……栽下去了,蹭一下又抬起来,挣扎片刻,然后又往下栽…… 就在花离快要败下阵来时,仿佛朦胧云雾中一抹清月显影,霎时吸引了眼球,花离猛地一震,整个人一下来了精神,脑子也顿时清醒了。 “你在等我么?” 来得正好,花离心念道,二话不说便起身两步并作三步向化羽跨去…… “你终于舍得——啊——”一时忘记自己身着曳地长裙释放本性的后果便是一脚踩上裙袂一个踉跄大地扑去…… 以为就要献上亲密一吻,不想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了她,刹那之间花离整个身子软了下来,任由自己陷入柔软之中…… 虽然略有些丢脸,但狠话放到一半岂有不放完之理?于是花离赶忙推开化羽,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襟,稍显不自然地正颜道:“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不自然之处或许便是她嘴角一丝僵硬透露出的些许尴尬…… “你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生什么气?”花离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随后又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提起嗓子,“您是谁啊?您是人王啊!我哪儿敢生大王您的气啊?我算哪根葱啊……”花离虽然用着敬语,从她“傲娇”的表情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丝敬意…… “是因为日里我在星月面前给你难堪了,对么?” “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花离双手抱胸,头撇向一边气鼓鼓道。 不知从何时起,化羽已经不自觉地对花离越来越有耐性,或许是从与她重逢那时开始罢。 化羽自己都难以置信他竟会因为花离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早知道是若是在以前,不说别人,别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露出这般脸色,只在当初他与花离相遇那段时日,他都是不爱搭理花离的,总觉得她出奇的烦人,脾气也特别奇怪…… 可每每想到从前的时光,宛若一缕阳光洒落心底,闪烁粼粼微波,总能令他由衷地扬起嘴角。每每都不禁去想,若眼前这个人能回到当初那该有多好……可事实上却是,他们之间好像不知不觉中多了一层隔阂,并非谁变了,而是各自有了隐藏…… 但是他仍然怀有希望,他想念那个白玉一般纯洁无暇的她。是否只要解开对方心中的结,只要敞开心扉,便能找回过去的那种感觉呢?虽然不知可行不可行,但化羽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试一试…… “我可以给你解释,你可愿意听?” “嗯?”花离挑了挑眉,眼珠子移到一边看向化羽,仍然保持着一副傲娇脸,“说来听听。” “其实,对于星月,我同你是一样的想法。” “哦?”一听此言,花离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说……你知道她的真实面目咯?” 化羽点了点头,花离还是不放心,又继续问道:“你知道她进宫的目的,也知道她加害于王后?”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她今日只不过是在演戏,因为早在她发现我之前,我便已经在那儿了,从一开始你们所说的一切,我也都听见了。” “那我的……”花离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手却在触碰到雕花时微微颤了颤,“你……也看到了?” 化羽没有说话,只凝眸静静看着花离,面具在他灼灼目光下仿佛已化为灰烬…… 良久,才听见从他微张的嘴唇中幽幽飘出几个字—— “是她所为么?” 字字冰凉,如雪,如飞霜打在人心上,透彻地冰冷…… 虽然知道寒意不是对她,花离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也不全是她的功劳,”花离扬起一个玩笑似的微笑,“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现脸被抓伤了,不过我想多半是白鬼干的。本来是快好了,谁知道我这么倒霉,冤家路窄让我碰上星月,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儿了~” 花离看到的只有他眸中雪花飞旋,却不见他微微颤抖的心,不见他背后逐渐握紧的手。尽管指甲抵得掌心生疼,化羽似乎全然不在意,他此刻只顾得上控制自己的冲动,他多想立刻狠狠惩处星月,多想伸手轻抚花离脸上的伤疤,希望能抚平她心上的伤…… 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让星月付出代价,亦不能触碰花离,他看得出来现在的花离还未能释怀,她之所以戴着面具,多半也就是怕人看见…… 不过,虽然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化羽以为自己完全可以给花离一个承诺—— “你放心,只要我从星月身上拿到了我要的东西,我会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哎算了,我又没想要报复她什么,不需要你……”花离猛然意识到化羽方才说的话,其中自己好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等你从她身上拿到想要的东西?” 花离直直盯着化羽,见他微微点了下头,觉得自己整个人豁然开朗,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边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所以你对她百般恩宠是另有目的!我就说嘛,”说着说着又突然抬手给了化羽胸口玩笑似的轻轻一拳,“你不像一个花心大萝卜啊,我肯定不会看错人的!” “花心大萝卜?那是何物?” “啊?呵呵……”花离尴尬地捏了捏鼻子,又咧嘴笑道,“没什么,别在意,啊~” 每每花离露出这副表情,嘴上说着没什么,通常都是有什么……也不知她那脑袋里装了些什么奇异东西,多少都是自己闻所未闻的,以前觉得无趣,便不太在意,可如今不知怎么的,自己却很想弄明白她说的每一句话,看透她的心思,为了进到她的世界里去…… 化羽暗自思量,不由得稍微走了会儿神,直到再听见花离的声音—— “那你能给我说说吗?你想从星月那儿得到什么东西?” 化羽不想再隐瞒花离,便如实回答了她,“一根头发,一滴眼泪。” “啥玩意儿!?”谁想花离听到这话一脸错愕,嘴巴睁得老大,甚至可以塞进一个拳头似的。 “头发眼泪?用来做什么?做法吗!?”花离听着玄乎得很,脑子不受控制开始幻想做法事时的场景,忽然觉得四周荡起阴风,不由得缩脑袋耸了耸肩……除此不着边际的猜想以外,花离也确实想象不出头发和眼泪还能用来做什么…… “因为那是神族幺女的头发和眼泪。” “神族幺女……”花离不下多次听到过这四个字,却从未认真考虑过,甚至可以说根本没在意,一直都觉得反正又不关自己的事,便不必多费心思,但现在……好像不得不改变一下态度了…… 花离试着大胆地去推测,“神族幺女”一个词,她听星月说过,听化羽说过,听预言说过……将种种可能联系起来,最终花离得出一个不太有把握的结论—— “难道……跟王后娘娘有关?” 第86章 揭穿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虽然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终于弄清楚化羽对星月的心思,她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自从昨夜化羽向自己坦明一切之后,花离心里总有些堵,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膈应得慌…… 这正是化羽所担心的地方,不过花离自己还未意识到而已。毕竟化羽这样做显然是赤裸裸的利用,只不过因为他利用之人恰好是星月,对于星月来说也算恶有恶报。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化羽难道不是从一开始便是带着目的要接近“神族幺女”的么?若这个花神不是星月呢?如果是其他无辜的花神,甚至是自己……花离突然想到这一点,不由得微怔……原来她介意的,是化羽对自己的真诚…… 然而如今考虑的这些东西放在以前,那根本就只是奢望。花离还记得最初自己缠着化羽时,只要他不赶她走或者甩掉自己,她便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奢求化羽对自己怎么怎么样?这会儿连花离自己都感到惊讶,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贪心”,开始希望从化羽那里得到应有的“回报”了…… …… 于是,第一天—— “大王怎么还没回来?” “回姑娘,大王去了风竹雅。” “哦。” 第二天—— “大王今晚回来吗?” “回姑娘,大王说了,要回殿的。” “从哪里回来?风竹雅吗?” “是。” “哦。” 第三天—— “大王还是在风竹雅的?” “回姑娘,大王今日确实又去了风竹雅。” “哦。” 第四天—— “南宫……” “姑娘,大王……” “别大王了!给我弄两斤瓜子来,我整天整天地待在殿里太无聊了,我嗑瓜子看会儿书……” “是。”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花离很少,几乎可以说根本没见过化羽的面。因为待在殿里没事做,唯一可供她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便是看书,但这对花离来说,与睡觉无异——书本向来是最好的催眠药。于是房间里随意摆放了几本书,都是翻了一两页便失去了兴趣。白天也睡,晚上也睡,算下来花离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过是吃饭那会儿,每每过了饭点儿便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但这几日化羽用膳又都在风竹雅,因此错过成了必然。只是花离并不知道,她每天见不着化羽的面儿,不代表那双明眸没有悄悄注视着她……波澜不惊的湖面之下,漩涡暗暗生长…… 花离也是之后才得知,原来期间在自己倒头大睡的时候,灵锦曾醒过一次。听南宫说灵锦醒来只有短暂的一会儿时间,没过多久便又睡了过去。已经嗜睡到了这般程度,好几天才醒一次,花离单是想想都觉得可怕,不禁可怜身患如此怪病的灵锦。 若说刚开始看着灵锦这张“石念柔”的脸还各种不自在,但现在或许是习惯了,亦或是想开了,花离已然觉着没什么了,除了同情她的遭遇,心里没有其他任何一丝波澜。 她们不是同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不是同一类人——花离便是这般说服自己的。先前无聊的时候便向南宫问了些关于灵锦的事,才发现原来灵锦在大家印象中竟然是一位贤良淑德,温柔亲和的王后。 若非先大巫预言——不立神族幺女为人族王后便将遭天灾遇人祸,上至满朝文武下午黎民百姓,恐怕没有一个会说灵锦的不是,即便是因为权势斗争站在与灵锦对立场上的大臣,就是想说也找不到她的“污点”来添油加醋…… 她便是那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不愧为天下之后,人中之凤。如此看她,花离本就自愧不如,更何况……每想到自己已毁的容貌,便难以控制心头一阵绞痛…… 脑子里蹦出这种想法,花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就将自己和灵锦进行比较,她又在为什么而失落呢? “哎别想了别想了!睡觉睡觉!”花离翻了个身拉过褥子盖住脑袋就不动了……或许因为天儿还是有些热,没多久又把褥子给蹬开,呼吸却很匀称,显然正处于熟睡中,看来蹬褥子不过是无意识之举…… …… 今日,花离做了一个梦。这是一个很熟悉的梦……梦中还是那冰天雪地,狂风呼啸,积雪深厚,寸步难行……梦中还是那个侧卧雪地里的红衣美艳女子……梦中那片茫茫白雪依旧无边无际,向着深远延伸,不断延伸…… 只不过这次不见梦的结局那场天崩地裂,尽管如此,花离却还是被惊醒—— “哈——”花离倒吸一口凉气,蓦然睁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汗水已然湿透了衣襟,抬手抹去了脑门儿的水珠,转头一看窗外烈日当头……这下便令她有些疑惑,不知是被热的满头大汗,还是给梦吓的…… 这分明不是一个噩梦,却给花离一种说不出的令她害怕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穿越之前正是做了这个奇怪的梦,它自然就被花离当成了致使她穿越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又做这个鬼梦了!?”花离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刚刚睡醒本来就毛躁的“秀发”无辜地被她折腾成了一头鸡窝,“难道是你在暗示我?” 花离脑袋一偏,感觉快要耷拉到肩膀上,望向高远空阔的天喃喃道,又觉着阳光刺眼,便不舒服地撇了撇嘴紧紧闭上眼睛又低下头来,好一会儿都觉得双眼昏花,待闪光逐渐消失后才缓缓睁开眼睛。想是思来想去没有结果,无奈只得轻叹一声—— “哎……”又是一个谜。 没有头绪就算了,想了也是白想,还不如不去费那个脑子惹得自己心烦。 看这个点儿八成已过了正午,花离也不怕“睡过头”,在古代虽然没有那个这个方便,但花离的肚子就跟闹钟似的,到点儿就“咕噜咕噜咕噜”叫了。花离伸手摸了摸瘪瘪的肚皮,像是在安抚它,吧唧了下嘴巴便起身准备出去觅食了。 “南宫啊……今个儿有没有什么新花样啊?我想吃……”花离满面春风地踏着悠悠然小步子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平时只要听见她的声音,南宫立马就迎上来了,然后开始给她介绍为她准备了哪些点心……可今日却迟迟不见南宫的人,花离奇怪地又唤了她一声,还是没得到回应…… “嘿~今天是怎……”话未说完,眼角余光瞄见一丝金光,霎时一顿转头看去却为眼前所见一惊,不由得咧开了嘴,“哟~好久不见啊~” 花离没发觉什么不对劲,一脸灿烂地走到化羽面前,虽然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灵锦身上,并没有抬头看自己,花离却不在意,好多天没跟化羽说上话,她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想念。毕竟化羽是她在宫里唯一可以好好说话的人,化羽不在这段时间她真的可以说是孤单一人过来的。于是也不管化羽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便自顾问了一大堆,“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啊?不是要在风竹雅……难道你已经拿到东西了?那王后娘娘是不是有救啦? 好一阵的缄默,花离不明白化羽为何不理她,正欲问时化羽却终于开口了—— “我已下旨废了她的玉人之位,将她逐出宫去了,不许她再踏入王城半步。” 花离听了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化羽说的应该是星月,因为他曾经向自己承诺过,一旦他拿到东西便会让星月受到应有的惩罚。如此一来,花离以为化羽应当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可她着实无法理解他此刻愁眉苦脸是怎么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王后娘娘很快就能得救了,这是好事啊!应该高兴啊!你这样闷闷不乐的做什么?” 隐隐见着化羽嘴角的肌肉微微颤动,似乎咬紧了牙关在强忍着愤怒。这便令花离愈发不解,如坠五里雾中…… 良久,才听得冷冷一句—— “大巫说,她的头发和眼泪,无法开启玉轮。” “玉轮?那是什么东西?”没等化羽解释,花离脑子便转了起来,结果事实上和她猜得差不多,玉轮是治好王后的一个必需的东西。 “那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花离为自己想到的这种可能震惊不已,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她是假的?星月不是神族幺女!?” 这一次,得到了化羽的点头回应。 这一次,花离却也是无言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庆幸,或是惋惜,还是悲伤……星月不是神族幺女,这个事实不仅仅是对花离而言值得高兴,花离以为更是天下之幸。 她高兴,是因为日后再不用自己劳心伤神,化羽已然从“苦海”中脱离出来,终于可以不用娶星月。她惋惜,是因为如此一来,灵锦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香消玉殒的结果似乎已成了必然。她悲伤,是因为化羽悲伤…… “那现在怎……”花离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若化羽知道该如何做,便不会呆坐在这里痴痴看着灵锦了……这样一想,她便没能继续说下去…… 第87章 一笔别留恋 在星月身上耽搁了太多时间,想要重新来过也是不可能的了。现在,似乎真的已经到了无计可施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虽然这是一个难以面对的事实,但化羽唯一能做的只剩下静静看着灵锦香消玉殒…… 与其东奔西走做无谓的挣扎,倒不如在灵锦所剩无几的时光中好好陪着她,多看看她,若幸运能等来她清醒一两次,与她再说几句话,那便足够了。可满足于此的人,恐怕只是灵锦而已,将走之人又能奢求什么呢?留下的悲痛、无法释怀、念念不忘…… 全都只由化羽一人来承受罢了…… 花离看得明白,看得清楚化羽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他并不会表达出来。花离想说些什么,想安慰化羽,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下,那一刻总觉得此时无言,像是最好。 “让我一个人陪着锦儿,好么?” 听化羽这样说,花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得不说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尴尬……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听化羽叫灵锦的名字,那么自然,那么亲切,不见平日里帝王的气势,倒像是山水人家里的寻常夫妻,一声“锦儿”对灵锦来说应是比“王后”更令她感到幸福罢。花离心想着,不觉嘴角微微扬起,那一抹弧度是感动,是欣慰,是苦涩,是伤怀,还是……她不知道,也没心思去纠结…… “好,那……你好好陪着王后吧。”她知道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说的话,于是最后看了一眼灵锦与化羽,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轻轻离开了。 回到偏殿,花离关上门的一瞬间心里的各种感情犹如潮涌般奔腾起来,脑袋一阵眩晕,害她差点没稳住身子,便急忙背靠着门大口深呼吸着空气,此刻的空气又奇怪地好似被厚重的尘土包裹,令她更加喘不过气。 “花离,你怎么了?你在伤心什么?又在悲痛什么?”仅仅是因为被化羽和灵锦之间一尘不染的真挚感情所感动么?还是为了化羽,为了他将失去挚爱的痛苦而痛?花离只觉得,她好像是在折磨自己,她也说不出理由,仅仅是感觉而已。 倾尽一生,只盼能与君相守。奈何红颜薄命,唯有先走一步,一抔黄土尽归尘,却不带走经年共度年华,携手同游,风雨同舟——记忆短暂如烟火,如昙花…… 花离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无数小说电视剧,见过太多太多戏里的山盟海誓、生离死别,原来不屑一顾的套路如今变成了现实,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感同身受,她不由得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入戏太深? 入戏——“嗯?”蓦然抬眸,目光落在桌角一缕暖阳光影上,花离突然想到了什么。 当初自己为何进宫?看似是因为星月。如今星月已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看似是没有继续留在宫里的理由了。灵锦将逝,化羽的心会否跟随她一起离开?看似他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是时候该走了啊,花离……”花离仰面深吸了一气,试图将眼眶中丝丝酸楚逼回去,“你陷得太深了,以后要是到了回去的时候,可不好办啊……”她轻轻闭上眼睛,一颗晶莹滑落,划过嘴角一丝嘲讽。 …… 眼里悲喜为谁?花离至今仍未参透。因此伤心伤神,必不可免罢。不过是在自己为难自己。 …… 花离悄悄地走了出来,远远经过化羽时,见他仍然呆坐着,眼里尽是灵锦安睡的模样……一声叹息只为将别过往…… “再见啦,化羽……我的——”花离从未如此认真看过化羽,久久不舍得移开目光,或许是想任由自己任性一点,在这最后一刻多看他几眼,想起最初与化羽的相遇,不曾想过自己会这般怀念,那时落魄,却是快乐。那时是一心一意认定便是那个人,但现在,再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却有着另一番心情……另一番含义——“我的,‘苏晨’。” 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扭头迈出了步子。至始至终,化羽的静如止水的眸子里都没出现一丝波澜,显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姑娘,您这是……” “嘘~”花离对南宫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交到了南宫手中,小声交待她道,“如果大王没问起来,你就别跟他说我已经走了。如果他问起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是,姑娘。” “嗯,”花离最后冲南宫展露一个笑容,那是由衷的感谢,“我现在要对你提一个最后的要求。” “但凭姑娘吩咐。”南宫仍旧是那副中规中矩的模样,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一般情况下看不出她的情感变化,这一点倒和化羽有几分相似。难怪能做化羽的侍女——花离多次有过此般感触。她这么多年来“破功”的时候一只手数得过来,却全都得归到花离身上…… “接下来听我说了话之后,你不许有任何反应,就给我乖乖闭嘴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花离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南宫的鼻子道,一副严肃的表情令南宫的心也提了起来,以为她要说的话有多么严重,便微微低眉应道:“是。” “自从我进宫以来,化羽常常不在,能与我说说话的人也只有你了。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眼看南宫将要开口,花离立马又举起手指拦口道:“别再说什么‘奴婢承受不起’了啊!别忘了我刚刚要你怎么做了。我对你说谢谢,你知我知,你只管收着就好。好了,话不多说,再见,南宫。”花离轻轻拍了拍南宫的肩膀,最后,她是带着微笑离开长明殿的。 因为花离的“吩咐”,南宫硬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膝盖没再“扑通”一下跪下去,不禁转身望向花离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那阳春三月,风中微颤花枝落下片片桃红,天边朵朵胭脂云飘飘摇摇,晕了清颜—— 她是这般美好,出尘不染,她是这般独特,清出于世。 说得简单直白一点,南宫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像花离这般亲和之人,尽管她和化羽关系不一般,却一点儿没架子,甚至比灵锦王后对她们下人还要好,也不能说是对下人好,应该说花离根本没将她当下人看。 只是至始至终花离都戴着面具,说实话,南宫还真想看看那“半面花”之下到底是怎样一副柳亸花娇倾倒山河之玉貌。 不过她不知道,曾经引以为傲的容貌,如今对于花离而言,已成了无法磨灭的伤痛。虽然已过去了好些时日,只留下伤疤,早已感受不到那时伤口钻心的疼痛,若不是因为面具,花离或许时常会忘了自己容貌已毁的事实。看来当初的想法是对的,时间会消磨一切,如今她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现在的模样,至少丑陋,不会再吓着自己。不过对别人……她还会无法坦然面对…… …… 宫门有卫兵把守,花离此次出宫却已不再像之前那般躲躲藏藏,她只正大光明地朝着宫墙之外的繁华万千一步一步靠近。也不再像之前一心只想逃离这是非之地,而是多了一分不舍,一分留恋。 不出所料被两把明晃晃的长枪挡住了去路,花离不紧不慢掏出腰牌,又意料之内地顺利被放了行。 这是最后一眼,从今以后再不见巍巍宫殿,长明飞月。 步碎莲,落花凄。 …… “因为‘苏晨’,你我相遇,你我相识,我赖上了你,而你巴不得甩掉我这个跟屁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你开始改变了,变得在乎我了,我很开心,可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因为至少在离别过后再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把你当成苏晨。不过令我高兴的是,我好像也因为你,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或许在这个时候分别是不好受的,毕竟你我似乎刚刚才开始,可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也挺好,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太过深入你的世界,而你更是无法真正进入我的世界。我们的交集不深不浅,早早散了还能留作一个回忆,没必要再增添纠葛。既然以后不会再见了,那在临走之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其实不叫花离离,我的名字是——花离。祝愿你的天下,永远太平,你的山河,永立不倒。——你的朋友,花离。” 世事无常,到底是否再也不见,谁也无法预料,唯一知道的怕是只有老天。命运的交集,哪有如此容易受人掌控? …… 花离的打算很简单,她想回去大娘那里,继续之前平平淡淡的生活,那一段短暂的时光,是她至今为止感受到最轻松的日子。她不贪心,不想非要在这场不平凡的穿越之旅上留下两行不平凡的脚印,她只觉得身体很累,心也很累,想静一静了,不愿再追逐那看不见的未来。现在的花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时候,再一次陷入了对未知的迷茫,没有方向,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处,不知朝着哪里前进才是老天让她走的,正确的道路。 “走一步算一步吧。”花离安慰自己,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自以为轻快,其实却是沉重。 不过,令花离万万想不到的是,老天竟没有给她留一刻喘息的机会…… 第88章 半面花碎 花离好好地走在街上,忽觉背后一阵狂风袭来,似要吹得人仰马翻,顷刻之间街道两旁的摊子全都被卷至空中又摔落一地。行人皆以为天公作怪,是什么灾害来临的前兆,纷纷抱头逃窜,生怕被重物砸到…… 恐怕这人如潮水般涌动的繁华长街上,唯有一人仍然保持头脑清醒,那便是花离。花离觉着这风来得着实古怪,于是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转头去看——风来的方向…… 却在转头的刹那,一团乌黑好似染墨云团猛地朝花离扑来,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眨眼间花离便觉得自己双脚腾空,身体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一团云裹住不知朝着哪个方向飞去。虽然那个东西看似如云般柔软,但实则力大无比,包裹着她便像是被千斤铁链捆绑动弹不得,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花离几乎快要坚持不住晕厥过去时,一个与坚硬猛烈的撞击使她浑然清醒,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下来。花离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空中被抛到地上了。 稍微左右看了一眼,大概明了了自己正身在一片密林里,这个地方给人第一感觉便是人迹罕至,花离不禁开始疑惑自己到底是被人故意带到这里来的,还是被怪风给刮过来的。此时没有之前那般劲风推人倒的感觉,花离扶着身旁的一颗树慢慢站了起来,幸好没有伤筋动骨,只是手臂上有点儿擦伤,觉得双腿也有些疼,但大多是感觉是皮肉疼,因此便没在意。她现在只在心里暗暗祈祷这只是一场意外,她能够顺利地走出去—— “千万别遇到什么鬼东西……”花离边走边念叨着,然而老天爷就是这般调皮,往往是你说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花离后来在想对方是不是故意的,给了她逃走的机会,又游戏似的埋伏在后将其收回。 “你还想走到哪儿去?”一个阴冷的声音伴着细风摩挲过耳,仿佛顺着花离脖颈钻进了背心,花离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甚至能感受到背心渗出冰凉的汗珠。 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依旧傲慢,不过傲慢之中多了一分令花离觉得陌生的诡秘。对方没有再动作,也没再出声,似乎在静静等待着花离转身,也不担心她现在撒腿就跑,给花离感觉便是对方看来有十足的把握自己逃不出她的手心。 既然如此,花离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唯一的办法只有正面迎敌。虽然自知对方与自己的力量差距,若她要弄死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花离一直坚信一点,无论再怎样不利的境况下首先,气势一定不能输,能给对方制造哪怕一丝压迫的错觉,自己也就多一分机会。“星月,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我一出宫,你就找到我了。”语毕,花离才不紧不慢地转身,不料一见眼前这个女人,一阵强烈的视觉冲击令她心头猛地一颤。 “我当然能找到你,我的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啊~”星月森森笑着,眉眼之间无不透露着丝丝阴寒。 眼前这个星月,已经全然不见了以前那分清秀。花离对她最深的印象便是那一袭淡绿绸衫,松松绾绾的头发斜插一只星月珠钗,虽然人是心狠手辣城府颇深,但至少从外表上看还保留着一丝属于花神的清丽感觉。但现在已完全不同,只见她原来水灵的眼睛被厚厚的烟熏妆似的紫黑包裹,嘴唇也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深黑,像被墨石侵染,星月珠钗仍在,却被一头高高挽起的白发淹没,只大概能让人通过它露在外边儿的月牙弯角认出原来的模样……若不仔细看,花离根本认不出她竟然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星月…… “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花离这样问,纯粹是出于震惊。 “呵呵~”星月掩嘴一笑,这个动作如今看来给人感觉更加森寒,眼角微弯勾成一轮黑月,迸射出刺眼冷光,“花离离,我被大王逐出王城,又被花神赶出了花神村,堕入魔道全是拜你所赐!你看到我现在这般模样,高兴了吧?开心了吧?你的目的,终于达到是么?你以为你彻底打败我了,对吧?” 听星月这么说花离便不服气了,她以为从头到尾都是星月在找她麻烦,自己开始是能躲就躲,被她莫名其妙烧了花藤也没说什么,后来她骗化羽自己已死,自己也忍了,被她毁了容貌,自己默默受了,要不是她对灵锦下手,自己担心化羽日后受她迷惑遭算计,才不会理她非要进宫与她抗衡。 如此想来,花离觉得自己还真是倒霉遇到了她,便冷冷反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争什么,你想当人族王后,我也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想要阻拦你,应该说我根本不想跟你牵扯上关系,如果不是你伤害到我在乎的人,触碰到我的底线,我忍无可忍了才还击。是你一直纠缠着我,处处为难不放过我才对,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花离以为星月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如今她怪在自己头上,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嗯?哈哈……哈哈……”星月一阵狂笑,花离甚至以为她收不住了,却在这时笑声戛然而至,笑弯的眼睛突然圆睁,眸子里好似火苗跳跃,她像是发怒了,“你没有跟我争?花离离,你从一出生便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你无时无刻不在跟我争!最初我有的,全都变成了你的!最上乘的法术,花神大人只教给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做错了,那都是上天指引,自有道理!所有花神都向着你,花神大人闭关管不着了,便由那个雪以竹来护着你!但凡有一点点与你相悖,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五十年前你的那次失踪,雪以竹将我们都留在花神村独自去找你,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悄悄跟了她去,亲眼发现你竟跟黑鬼王来往,恐怕这事便被雪以竹给瞒了下来,你连区区五十年的紧闭惩罚都受不到了!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不过是一个突然降落在花神村来历不明的婴儿,花神大人凭什么断定你就是神族幺女! 什么!花离猛地睁大眼睛,怔怔看着还在愤愤指责自己的星月,可她自听到“你就是神族妖女”这句话之后,便再也听不见星月在说些什么了,只看见她墨石般的嘴唇不停地开合开合开合……思绪已经不由自主地飘远,穿越了时间长河,逆流而上,飘回了曾经每次与雪以竹相遇时的画面,她说过的话—— “花神大人让你赶快启程了”“人王已经在路上了”“一切都得靠离离你自己了”“人族未来的王后正站在你们面前”…… “原来……她不是说笑的……”花离喃喃道,此时心里有些不大舒服,或许是因为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这其中她因为星月的身份苦恼过,虽然大部分原因在化羽身上,她以为上天注定化羽与星月命运纠葛,而自己却是局外人,她担心星月成为人族王后会让天下不得安宁……到最后发现自己竟然才是那个传说中的神族幺女,这,虽然算是个好消息,但,未免太过讽刺了。 如此看来,花离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她的一举一动将牵动千丝万缕的变化,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人,或者说一群人,更甚至于整个天地——都在等着她做点儿什么…… 做点儿什么呢?什么是身为神族幺女必须要做的事情呢?花离又重新找回了目标,这一次与之前不同,再没有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而是十分明确与坚定。她虽然不知道太遥远的未来,但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眼下该做的,也只有她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帮化羽把灵锦从鬼门关拉回来。 …… “花离离,真是看不出来,你隐藏得如此之深!装作天真无邪,实则城府极深!还装什么失忆,你故意将机会让给我,就是为了看我得意地攀得越高,然后摔得更惨是不是?现在好了,我已经摔得面目全非了,你心里不知笑得多开心吧?可你做出这副漠不关心的模样给谁看啊?是为了让我唱独角戏,让我感到羞辱?可我告诉你,没用的~你不用再演戏了~嗯呵呵~” 花离之所以静静地听她讲了这么多也不做回应,不是因为被她说中所以答不上话,只是她不了解从前的“花离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花神,“花离离”与星月之间的恩恩怨怨,她也无从得知谁对谁错。不了解的,就别乱说,这是花离为人处世的原则之一。但听见星月的那一句诋毁,她却忍不住要反驳了,“你说我以前怎么怎么不是,我没话说,但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失忆,可不是我装的。” “哼~”星月显然没将花离的解释当回事,翘起兰花指抬手抚过自己脸颊,“想看我一败涂地的模样,还是先看看你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罢!”话音刚落,花离只觉又掀起一阵狂风,不过这次却只针对她一人,迎面卷来,在花离闭眼侧头的一瞬间,半面花被卷至空中,再睁眼时,只见它碎成了两半……风至,摔落…… 第89章 绝望 花离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但凡在人前取下面具,手便不听使唤地抬了起来……未等她从慌张中缓过神来,只听见极快的一句—— “是不是装的,一试便知!” 听此言,花离心里一紧。果然话音未落,狂风席卷花藤,如同鬼怪的千百只触手,一边嘶嚎着,欲将自己撕成碎片。星月堕入魔道,招数也比以前狠厉了百倍,不过同样的,花藤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也难以受她控制,又或者说星月目前还把握得不大好。 花离霎时定神,连退了几步后脚抬高成八字形抵在树干上,猛地张开双臂,瞬间一股强烈的气流碰撞,星月的花藤却被尽数弹了回去…… 星月吃回自己这一招有些费力,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子,在抬头看向花离时,她眸子里的凌厉被一瞬的茫然代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刚刚……好像又出现一点空白了……”花离心念道,甩了甩头试图将一些模糊的东西甩出脑海。 星月虽然吃了亏,却笑得愈发阴冷,她觉得至少自己“赢了”花离一次,至少自己逼她“原形毕露”了。“哼~你终于出手了~” “出手?”花离眉毛一挑,尽是不解,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出手了? “花离离,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会耍手段,心机极深之人。” “我耍什么手段了?我恳请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颠倒是非了,有什么用呢?谁会相信你一个堕入魔道的花神呢?”花离实在不想再与星月唇枪舌战下去,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星月不一样,她现在独身一人倒闲得自在,不受任何管束,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让她去做一件事,那便是报复花离。 “嗯呵~花离离,我真不明白,事到如今你何必再伪装下去?再说,这里只有你,和我,”说着,星月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花离和自己,“在我面前演戏,你不觉得尴尬么?做了便是做了,怎么,你不愿承认是怕我报复你?” “神经病,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花离翻了个白眼,将头撇向一边干脆不理星月。 “你放心~”星月故意顿了顿,又拖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咬牙道,“我,一定会——报复你的。你从我身上夺走的一切,我会向你尽数讨回!你施加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我要让你加倍奉还!” “这话应该我说吧?”花离再次翻了一个白眼…… “大王一早便知道你还活着,你竟还敢骗我,以此威胁于我,将我耍得团团转,你当时一定很开心,是不是?若不是你,大王不会对我心生芥蒂!你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尽情将加害王后的脏水往我身上泼,在你的引导下大王便是不信,最后也信了。花离离,你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啊……” “哼,”花离不屑地冷哼一声,觉得星月不过是在搅弄是非,但仔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花离却留意到一个令自己有些诧异的细节,万分不敢相信自己所想,便确认似地问道,“你说什么?我往你身上泼脏水?你什么意思?难道……王后落水……真不是你干的?” “你不是很聪明么?你大可继续琢磨琢磨啊~琢磨一下我现在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花离努力是自己平静下来,细细思量之下,她确实觉得星月已到了这般地步,没有再说谎的必要。以为星月若要演戏,自己恰恰是最不买账的观众,她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花离离,还没明白么?看来暗处……还有敌人呢……你以为赶走了我,王宫便安全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越发空远,花离抬头一看,已不见了血色魅影,只听得最后幽怨一句—— “花离离,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 花离站在原地,心情无比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星月,可思来想去又想不到星月到底有何说谎的理由。但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件事不仅是她做错了,并且,还放任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这不禁令她忧心不已……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了。 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星月虽然可憎,但与她在明处相比,还有一个在暗处,自己看不见的一双邪恶眼睛,更加危险…… 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么?花离问自己,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她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她已经给化羽留了那封信……“要不……找个人转告一下?”花离琢磨着,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怎么做,花离觉着还是先离开这里之后再做决定。可只当她迈开一步时,视线落到地上碎成两片的半面花,忽然心里一紧,一股悲伤涌上心头……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面具,她仍旧不愿面对别人…… 花离不知该怎么办,可当下别无他法,她便想着出去之后稍微遮掩一下…… 于是,街上出现了一名可疑女子,一路捂着脸埋头健步如飞,眼神飘来飘去看谁都是躲躲闪闪的,偶有路人与她迎面走过甚至怀疑她是哪个通缉犯,都有报官的念头了…… 然而事实上—— 花离也没招惹谁,只管走自己的路,走着走着却突然被三两个官兵给拦住了—— 还真有人报官了!但花离并不知情。 只听唰唰抽刀的声音,两三道白光在太阳下晃眼得很,花离被迫抬头,见着的却是自己被包围的情形。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着又有一个一身官服的人背着手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花离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目测是这几个兵的头头。 他一副横眉肃目之相,见花离张口第一句话便是—— “手放下。”说着,还拿出了一张画像,看样子是要对比花离跟画像上的女子。 花离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是被当作嫌疑犯了。虽然事实上看起来,像是只要自己露出脸来,这个误会自然而然便解开了,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但关键问题也在于此,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哪里又有那个勇气跨过心中那道至今无法逾越的坎儿? “我……”花离显得有些为难,越是如此,便越令人怀疑,“你们认错人了吧……我没犯过事儿啊!我可是清清白白千真万确的良民呐!”情不自禁地,花离举起手做了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 但对方哪有那个心思听她解释,二话不说便要将花离抓起来。 眼看一圈明晃晃的刀就要逼近……“诶等等等等……”花离一手往外推示意官兵别动,一边连忙道,“我放手,我放手……”这时已有三三两两围观群众聚集起来,花离咬了咬牙,权衡之下还是理智地认为这种时候应是保命要紧…… 于是,在她拿开手的刹那,一阵哗然伴随着意料之中的唏嘘四起,花离有种想哭的冲动,特别是瞄见一些人露出一副恶心的表情,更有甚者,匆忙带走了被吓哭的孩童,不忘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花离的内心深受重创,已不知该以哪种态度面对此情此景,感觉眼前的人就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打转,惹得她头晕心烦,便面无表情地问了句:“我可以走了吗?” 未得到允许,花离已经迈出了腿,岂料一步刚落一步未起,却听见厉声一句—— “大王有令,凡南王造反余孽,一律就地处决!” 响亮洪声划破天际,花离脑子一蒙,对这话的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南王造反一事的余孽,跟她有何关系?花离正百思不解,抬眼一个强烈的视觉冲击差点将她撞倒。那个通缉令上的画像,虽然花离一直觉得古代人画人像都特抽象,根本认不出画中人是谁,但她却一眼便认出了——那三道毒虫般的伤疤,跟自己脸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是我!?是不是搞错了!?” 然而没人听她辩解,两个官兵一下围了上来一人一边将她禁锢住,除了一张嘴,她几乎动弹不得。但花离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能说出一点儿有说服力的话来,哪怕争取一丝机会,不过此时此刻脑子里面想的却跟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完全对不上,喊来喊去便只有那几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跟南王勾结!我根本不认识他!你们搞错了!化羽不会通缉我的!我是他的朋友! 慌乱之中,花离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显然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直呼人王名讳本就是大罪,并且她自称是化羽的朋友,没人会相信,只会把她当作疯子…… 可当刀已经举过你的头顶时,谁还能保持镇定呢? 花离觉得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在解释,当然也只有她自己以为很有道理。但是,在听到低沉地一声——“斩”——犹如闷雷炸裂,之后,仿佛看见自己头颅断裂鲜血飞溅的画面……花离彻底绝望了…… 既然已是回天乏术,花离干脆闭上眼睛紧要牙关,就等着那痛快的一下——结束这趟荒诞的穿越之旅…… 第90章 是梦非梦 干脆闭上眼睛紧要牙关,等待那即将到来的,一瞬间的痛快…… 在落下的刹那,刀身被一段突如其来的黑纱缠住,眨眼间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扯飞了出去。没等任何人有所反应,霎时狂风肆虐,人逃的逃,倒的倒,爬的爬…… 唯独花离稳稳不动,像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良久,没有迎来预想中的血染天色,花离试着抬手摸了摸的脖子,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脑袋竟还在……疑惑之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微微睁开一条缝,谁知眼前全是一片昏黑…… 哪里还有什么官兵,花离现在只隐隐看得到四周尽是满地打滚的人影,黑风中滚过来滚过去,甚至还有一些个“黑色的东西”被抛至空中又重重摔下——伴随着骨裂的声响与惨烈的哀嚎…… 花离的第一反应是遇上龙卷风了,可转念一想自己正安然无恙地立在原地,又即刻推翻了这一可能。 “怎……怎么……回事?”花离手足无措地四下张望,要说眼下应是开溜的绝佳时机,可不知为何她的双腿却好似不听使唤了,怎么也不肯动弹…… 直到昏黑逐渐褪去,仿佛乌天边云消散还给了眼睛光明……除了满地翻来覆去的人,哀嚎声此起彼伏,一会儿谁牙碎了,一会儿谁的腰断了,一会儿谁的腿断了,一会儿谁的骨头散架了……此外,花离还看见了一个人,或者严格来讲,不应该算是人。 那双只一眼便永生难忘的紫玉眸子,那张一见便像中了玫瑰花毒般失了魂魄的绝魅容貌—— “鬼骨?”花离不由自主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怀着深深的疑惑,虽然眼前的这一片狼藉都能解释得清楚了,可目前又出现一个新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离抬头看了看天,心想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鬼骨没理由会出现在她眼前。可那眉眼含笑流光溢彩,唇角微弯万花垂首,天下仅此绝无复制的模样,怎么看也只能是鬼骨本尊…… 他好像欲抬步向自己靠近,花离怔怔看着鬼骨,其实她此刻已经能动了,只是注意力全被鬼骨吸引了去,一时没留意到。 “丫头……”他好像张口想要与自己说什么话,花离感觉得到,不过却在转瞬间,他的整张脸倏尔僵住,微张的双唇之间再没发出声音。 “怎么……”花离还没来得及问,只见鬼骨的脸突然变得扭曲,方才的微笑不断放大放大以至于狰狞的地步,不一会儿身体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忽隐忽现…… 他看起来十分痛苦,花离终于回过神来大喊了鬼骨一声,正准备上前,不料却被他制止—— “不要!丫头,别过来!” 鬼骨竭尽全力与身体里的那个它抗争,奈何此时是白天,想要压制它着实吃力,片刻争斗之后鬼骨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若自己在这里失控,等于是将花离置于危险之中,于是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一挥云袖,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鬼骨——”花离眼睁睁看着他痛苦万分,又一声不吭地突然离开,放心不下却又无可奈何。她发现,自己总是这样,自己在这个世界,总是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力……“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鬼骨相救,现在花离算是逃过一劫,她便不禁去想这场荒谬发生的原由,但那种事情她是绝对不肯相信的,什么化羽下令通缉自己就地处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又或者并非误会,而是背后有人在捣鬼……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才从星月那里得知一个惊人的事实,花离不由自主地将加害王后之人与下令通缉自己的那人联系起来——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她有此推测,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那个人——多半在宫里。 …… 花离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仿佛那时忽然袭来一阵眩晕,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这会儿再睁眼时,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 熟悉的装饰,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影,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花离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为真实,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此情此景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幻想,多少次乞求上天将她送回去……然而每次醒来,无非是惊梦一场,全是奢望罢了…… 可此时此刻的感觉却这般真实,咖啡的醇香浓浓萦绕,能听见杯匙轻碰发出的清脆声响,前台仍旧是那道“亮丽的风景线”——那个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之人,一杯热腾腾的卡布奇诺正从他娴熟的手法下诞生…… 一切都在向她说明一个事实——这里是“ZERO”,她回来了,回到现世了! 会有这么容易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带着疑惑,又怀揣着一丝希望,花离迟疑地伸出双手,狠狠掐了自己虎穴一把—— “咝——啊——”真疼!“是真的!我真的回来了!”花离在心里暗暗欢呼,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也全然忘记了自己脸上的伤,上半身向前探出却在下一秒僵住……一看就是准备向前,却突然停住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消磨掉了花离脸上的笑容。 “晨~”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医院么?” “我出院啦~很惊讶对不对?我天天都想着你,想着要快些好起来,所以病好得快嘛,一出院我就来找你啦~” “ 石念柔与苏晨在说什么,花离完全听不见,除了她开口叫的那一声“晨”……为什么?为什么?花离心中只有这三个字,像是在问苏晨,也像在问自己。 在花离的记忆中,她明明记得苏晨向自己保证过他与石念柔已经没有那种关系,他说得义正言辞,甚至不惜和自己大吵一架。花离一度相信过苏晨,她还以为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多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如今两人这般暧昧的举止,像是狠狠扇了花离一耳光…… 她曾天真地以为,他的温柔,只对自己。 花离想上前去的,她是想当面问清楚的,可双腿此时却不争气地胆怯了,不敢接近了——只因为忽然想起自己的脸,不可避免地,令花离产生了自卑心理。 若说以前她能够昂首挺胸地大步走去把石念柔从苏晨面前拉开,高傲地与苏晨并肩站着构成一幅“郎才女貌”的美好画面,让石念柔知难而退。但现在,她只能怯懦地远远站在一边,开始慢慢地后退…… 然而不等她自己逃离这个伤心的时刻,遽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包围,刹那电光火石之间,眼前又换了一副天地—— 马踏飞花花满天,远近幽香绕人魂。风轻轻吹,吹走三千愁丝,仿佛这一刻,天地之间尘埃尽散。 这是一个美好的梦境,经过适才的教训,花离只肯相信,一切都是虚幻。 本来还想感谢老天爷,感谢他垂怜自己,施舍给她这会儿哪怕只是片刻的舒畅,山山水水,清韵悠悠,白云游走……尽管是逃避,也能获得短暂的心旷神怡…… 花离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拥抱蔚蓝的天空,欲全身心陶醉于此,忘却烦恼。可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被无情地摧毁。 马蹄声渐近,隐约中能看见马背上两个紧紧依靠的身影,从两人欢快的模样中,花离似乎能听见他们的笑语——那是化羽与灵锦,是王与后,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而此时此刻的花离,着实太过讽刺了,她仍是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处于他们的世界之外。无论是现世还是古代,注定了—— “我是多余的那一个人吗?”花离不禁问自己。“求你了,老天爷,让我走吧,别再给我看这些了……” 不觉两行泪悄悄滑落,惹哭了花儿,醉了清风。 …… “花姐姐……花姐姐……” 是谁在轻唤着她?以为是幻听,花离差点放弃,幸好那个急切的声音并没有中断—— “花姐姐……花姐姐……” 嗯?花离心里猛地一震,她感觉到了,是真的有人在叫自己。 于是,像是受到了某种执念的牵引,花离终于缓缓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映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花姐姐!你终于醒了!”妙颜眼眶微红,激动得眼看就要热泪盈眶。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想是为花离操了不少心。 “妙颜?”花离万万没有料到,许久不见,竟会在这般毫无预料的情况下与妙颜重逢,“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不是……花姐姐,你可让我好找!但你怎么会晕倒在街上?你的脸为何……为何变得如此严重了?还有……花姐姐……你怎么……怎么哭了?” “说来话长,”花离扬起一个安慰似的笑容,费力地撑起身子,妙颜见此状连忙起身扶她。花离轻轻拍了拍妙颜的手背,示意她放下,“我没事,不用担心。” 妙颜不安地退了回去,眉间尽是忧虑。这时,花离才注意到远远靠在墙角的一个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91章 帮忙 妙颜转头看了看飞云,知道花离与飞云之间是敌对关系,生怕花离误会,便赶紧向她解释道:“花姐姐你别担心,飞云不会向命天阁透露你的行踪的。” “嗯?”花离眉头微皱,向妙颜投去一个不解的目光。 “花姐姐,自那晚我们分开之后,我没有找到落衣,于是便匆忙赶了回去,可当我回到那里时你与星月都已经不在了。我担心花姐姐你被星月抓走了,可是凭我一人之力又根本没办法做什么。那之后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寻找落衣,但始终无果。我也是偶然碰见了飞云师兄,这才请他帮忙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都没有你的一丁点儿消息,不想今日却在街上找到你了。飞云师兄答应过我不会说出去,花姐姐你大可放心。” “是吗?”花离对着妙颜说话,眸子却转向飞云那边,显然是问给他听的。 飞云也看懂了,他倒没觉得自己非要解释个什么,只是看在妙颜的面上不想让她为难,便勉强道了句,“如妙颜若说,我既答应过她,便不会食言。”虽像是给花离吃一颗“定心丸”,但字里行间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丝火药味儿……对于花离这个“神秘体”,他终究是放不下防范嗯。花离也一样,要她完全相信眼前这个“敌人”,即便有妙颜担保,她也无法稳稳放下心来。 只不过飞云的出现虽然是花离意想不到的,但却可以算是一个“惊喜”。之所以说是“惊喜”,自然是既令她诧异,又令她高兴。诧异便不多说,至于高兴—— 可以这样说,飞云的出现,正是时候。 “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的飞云师兄,你帮我问问他,可不可以。”花离面对着妙颜,以一个“足以令飞云听见”的声调说道。 妙颜微楞,对花离这般令人哭笑不得的做法,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但最终还是在花离的眼色催促下扭扭捏捏地转向飞云,“飞云师兄……花姐姐说……” “我都听到了。”飞云拦口道。妙颜才松了口气,不料又却听见飞云即刻回绝,“妙颜,我帮你找她,便已经触犯了族规,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出手帮她的。” 飞云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怎么还能奢求他出手相助呢?若是别的事情,花离自然不会开这个口自寻尴尬,但偏偏这件事情,花离是有八九分的把握飞云会答应。 花离也不做作了,微微抬起下颚朝飞云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或许你可以先听听看我想让你帮我做的,是什么事。” “无论任何事,都绝无可能。”飞云依旧决绝,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严肃表情。 “少年,有些时候,话不能说得太绝了。说得太绝的话……可能会……尴尬的……” “任你如何巧舌如簧,我也不会答应。”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互不相让,妙颜眼珠子直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转得她头晕眼花的,还是没个结果。 终于,花离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不过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说到了重点—— “我有东西要交给大巫,恐怕只能麻烦你了。” 飞云一怔,这下没能即刻接上话。 见此状,花离抓住时机继续道,“若你不帮忙,我只好自己送去。可问题是大巫一见我,我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要给大巫的东西十分重要,若有任何差池,或者再晚了一点儿的话,恐怕一条人命就没了……” “一条人命就没了?这么严重?” 这话是妙颜问的。他二人都没想到花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得是什么样的东西?不仅飞云以为可疑,连妙颜都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来花离对天命阁都是避之不及的,巴不得逃得远远的,她实在想象不出花离手上能有什么东西,竟然想要送到大巫手上。莫非是交易?——这是妙颜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当然,飞云也是如此以为的。 然花离接下来的话,却令二人大吃一惊—— “我希望,你能把我的头发和眼泪,送到大巫那里。” 此言一出,妙颜与飞云不约而同地瞠目结舌,半晌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空气凝固,没有一丝动静。 “花姐姐……你是在说笑么?” “说笑?我为何要说笑?” “可你这东西也太……”没等妙颜说完,飞云打断道,“太离谱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恕不奉陪。” “如果你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话,那只能说明你的师傅有意要瞒你。我就不能替你师傅做决定了,你要是迫切地想知道,就按我说的做,拿着我的头发和眼泪赶快回命天阁去,当面问你的师傅吧。” 飞云没有应答,沉默之时,花离权当他默许了,便自顾交待起来,“你将这两样东西送到大巫手上之后,就对他说一句话——这是你需要的那根头发和那滴眼泪,他就明白了。然后,是怎么样个结果,还得麻烦你跑一趟回来告诉我。不过我猜的话,不用我麻烦你,大巫多半也是有话需要你转达给我的。” “飞云师兄……”妙颜看向飞云,虽然完全不明白花离要做什么,但她就是没理由地觉得应该帮花离,于是露出一副请求的惹人怜模样…… “既然你这么说,我便帮你这个忙,”花离正欲说“谢谢”,却被飞云遽然打断,“不过,倘若给我知道你耍什么花样的话,我便不客气了。到时候哪怕是妙颜,也护不了你。”说着,飞云故意瞄了一眼妙颜,而妙颜,则一脸忧心忡忡地盯向花离…… “放心吧,”花离安慰般轻轻拍了拍妙颜的手背,又对飞云道,“至于要不要告诉你师傅这两样东西的主人是谁,全凭你自己做主,不过我觉得的话,如果你告诉他了,或许他相信的可能对大一点。” “相信?相信什么?” “嗯……嗯呵……”花离忽然微微一笑,稍显无奈,“没什么,当我没说。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 接下来的日子,花离果然和妙颜一起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等着飞云带消息回来。 妙颜偶尔会上街去,去搜寻各种药材,为了医治花离的脸。但试了几日之后仍然未见成效,花离都已经想要放弃了,觉着治不好就算了,大不了以后一直戴着面具,但妙颜却坚持一定要让她恢复原来的容貌。 比起自己的脸,花离现在更担心一个人,当然不止她,妙颜与飞云跟她的心情一模一样。甚至飞云在走之前还问过花离,只不过她也是处于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 这日妙颜硬拉着花离上街,说是她整日整日地窝在屋子里对身心都不好,拗不过妙颜,花离便戴上面纱随她出来了。于是,悠悠闲逛着,妙颜又提起了玉落衣的事情—— “花姐姐,你说……落衣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 “呸呸呸,”花离一听这话,连忙朝地呸了三声,看得妙颜一脸茫然……“你别乱猜!这种话不吉利,要是让老天爷听见了,假的都得给你弄成真的!” “噢~”妙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好像学到了什么新东西,“可是……为何落衣突然消失,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她的半点消息,我向这周围的人打听,不知问了多少人,却没有一人见过她。” 花离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玉落衣便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也难怪妙颜多想。连花离自己也忍不住东想西想,最糟糕的可能也考虑过。 照理说玉落衣不会离开自己的,花离暗暗想着,依玉落衣以前对自己说过的,她是费了好多的心思才终于找到自己……那时张口闭口都是一个“神君姐姐”前一个“神君姐姐”后的,最初生怕自己要走,巴不得跟自己黏在一块儿……这样的玉落衣,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 若说是毫无理由的,她故意与她们分开的话,花离绝对不会相信。但花离也想不出会是什么原因迫使玉落衣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倘若两者皆非,便只剩下妙颜所猜测的那般,也是花离最不愿面对的可能。 但还有一个事实摆在眼前,令花离多少安心了些,便说与妙颜听,希望能对自己一样给她一些宽慰,“落衣再怎么说也是血妖,连飞云这样的高手,也不过只能跟她打得不相上下,她要是还在人间,多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妙颜细细思量了一番,觉着花离所言有理,“那……花姐姐以为— “或许……她真的有什么事吧,已经回去魔界了也说不定……” “可为何她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被这样一问,花离一时也答不上来,说实话,她自己也有同妙颜一样地疑虑。只不过倏忽想起玉落衣消失当日的情形,花离遽然发现了疑点—— “妙颜,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在吃饭,落衣有点儿奇怪的反应?” “奇怪……”妙颜按照花离的提示回忆了下,最终点了点头,“不错,是有点儿奇怪!不过她也没解释,现在想起来,当时她说之前在街上看到新鲜玩意儿,铁定是借口,想搪塞过去罢了。” “那个时候……说不定是她发现了什么问题,而我们没有注意到……” “花姐姐,你的意思是……妙颜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可她不想牵连我们,所以才不辞而别的?” “很有可能……” …… 第92章 失心 花离估摸着若是顺利的话,这两天飞云也该回来了,除非是遇到什么问题…… 前两天花离还镇定自若能跟妙颜上街散心去,但这会儿她便有些着急了,死活都要待在屋里等飞云回来,也没心情敷药,生怕他真是出了问题,不由得胡思乱想飞云有没有将东西交到大巫手上,或是路途中被人截住了…… 可除了星月,谁还知道她“神族幺女”的身份呢?“别是被星月给……”花离喃喃道,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然说巧还真就巧了,下一秒见着突然出现在眼前之人,便知道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怎么样?东西给了吗?大巫怎么说?起作用吗?他是不是有话让你带给我?”飞云才踏进门槛,花离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一口气将自己这些天憋了好久的忧虑全问了出来。 飞云倒被她给问蒙了,甚至有些问题根本没听懂,一时不知从何作答。 “飞云师兄?你回来啦!” 闻声看去,只见妙颜从飞云身后探出脑袋,手里一如既往抱着几袋药材,估计又研究出了医治花离脸的新药。 除此之外,花离还看出了一点儿别的东西,什么东西呢?妙颜见着飞云时,眸子里闪烁的点点星光…… 看来这丫头,对飞云的感情不一般呐,花离心想。 “师傅让你进宫。” “嗯……”花离一时走了神,根本没留意飞云说了什么,直到他的话过了一遍脑子方才反应过来,确实一脸诧异,“你说什么?你师傅让我进宫?” 飞云懒得回答她,便只微微点了下头。 “为什么?” “师傅也没有告诉我原因,我只知道,师傅让你进宫。” “花离无言以对。她对自己说过,也在给化羽的信中写道,她不会再回去了,不会再踏入那巍巍宫墙之中。思虑不过,良久终还是说道:“我……不会进宫的。” 花离以为自己可以选择,殊不知对方一早便对她可能会做出的决定留了一招应对之策。她更加没有料到,飞云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师傅说了,这也是大王的意思。” “?”花离一愣,听见飞云提起化羽,心跳便不由得加快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化……大王也知道了?” “别的,无可奉告。” 对于飞云此般态度,花离也无可奈何,只得轻叹了一声。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各种疑惑各种顾虑纠缠不清。若她的头发和眼泪真的起了作用的话,她以为自己完全没有入宫的必要,既然如此,大巫要她进宫做什么呢?还有化羽……比起为了灵锦,若化羽只是单纯地想让自己回去,回到他身边,花离承认她的确是有些动摇…… “花姐姐,你要去么?” 花离: “花姐姐?”妙颜又唤了声,终于将花离的魂儿给勾了回来。 花离的双眸恢复了光泽,盯着妙颜微微闪烁粼波,随即又转向飞云,认真的模样看似已经下了决心。 “什么时候走?” “现在。” “现在?”这话,却并非花离所问。花离一点也不惊讶,也没有表现出为难,倒是妙颜觉得不妥,连忙劝花离道,“花姐姐,你的伤不能再拖了!不然很可能再也治不好了!” “没关系。”花离淡然答道。但再与妙颜对上目光时却发现她好似在向自己使眼色,花离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她多半是担心自己好不容易逃出虎穴又送上门去,因为飞云在场她又不好明说,只得找了一个“治伤”的借口。花离想通后便微微抬了抬嘴角,示意妙颜放心,“别担心。”简单的三个字,只有她二人才明白的微妙眼神。 …… 每每触碰到宫墙内的风,仿佛骤雨落下,总有那一丝指尖微冷,逐渐蔓延全身。 高远的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往往便是最孤独的那一颗。 …… 花离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般坚决,时隔不久她竟又踏上了这片冰凉的土地。不管目的为何,总归有那么一丝嘲讽,悄悄在她心底萌芽。 所以人在这世上,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只因未来无法预料。这一刻无论你下了多大的决心。甚至是对天发过毒誓,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使你回头看自己时,就像看一个笑话。 …… 自踏进宫门以后,花离的心就没安稳过。一是因为不知大巫和化羽让自己进宫的原由,因此忐忑不安,二是……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化羽…… 花离记得脚下的路,若她的记忆没出差错,过不了多久便应到命天阁了。 因为化羽也知情,所以花离并不担心大巫会对自己做什么,远远见着命天阁大门有一灰发苍苍之人杵着手杖静止而立时,她便更加放心了,觉着大巫既然都亲自来迎接她,想来之前对她的误会已经解除。霎时心里轻松了大半,步子也不由得轻快了些,走到大门口时甚至还有心情与大巫说笑道:“老家伙,这次,你不会关我了吧?” “休得无礼!”飞云正欲教训花离,却被大巫低沉“嗯”的一声给制止。 “飞云,你先退下。”大巫微微一抬手,飞云便只好遵命。 待他走后,大巫转身朝里边儿走去,没跟花离说一句话,但花离明白他的意思,便自觉地跟了上去。 第一次来命天阁时,花离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她是被风流彩敲晕了……说不定是扛进来的……此刻还在担心待会儿会不会遇见风流彩那“恶婆娘”,不想一路上除了自己与大巫,再没见着第三个人……诺大的命天阁,连一个宫人都不见,便令花离不免起了疑心,觉着这空荡荡的状况倒像是人故意为之,而本应有的人,像是被支开了…… 直到前面的大巫停下脚步,花离定神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跟随大巫走进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不大不小,陈设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简陋,四面墙壁光秃秃的,除了中央一个半人高的青玉台,屋内竟然连最基本的椅凳床桌都没有,着实使人难以置信王宫里还有这等“陋室”,简直比冷宫还要“冷”上千百倍…… 花离愈发觉着不对劲,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紧张,便没忍住焦虑,心急问道:“我的头发和眼泪应该是有用的吧,你让我进宫,究竟为了什么?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确实起了作用。”大巫终于开口回应花离道。不过一句话之后,还在等待下文的花离,又经历了好一阵的悄无声息……“玉轮,已被开启。”说着,大巫从青玉台中拿出了一块手掌般大小的圆状白玉,白玉中间还有一条像太极图案上黑白分界线一般的曲线。 “这就是玉轮?”花离想起化羽向她提起过这个东西,想象中还以为它是一个多么特别的“神器”,现在亲眼目睹其真容后,只觉得除了比一般白玉更加玲珑剔透温润光泽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她明白眼前这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玉轮特别之处就在于—— “那就是说,王后有救了?” 出乎花离意料的是,大巫竟然摇了摇头。吓得花离心里一凛,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大巫一向静如止水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变化,只不紧不慢道:“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而花离便与之形成鲜明对比,似乎情绪一起一伏都被对方给牵着走的…… 大巫再次沉默,摊开手掌,只见玉轮离开他的掌心,缓缓升起悬浮于空中,而后又翻转了半周正面朝向花离,中间的分界线遽然裂开,从中迸射出缕缕耀眼光芒。 花离还处于惊叹状态中,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防备,在听大巫说了一句“还需要你的七神花”之后,方才回过神来……稍微回忆了下好像之前听说过“七神花”,良久,猛然想起那是什么东西—— “不就是我的…心”字还未出口,只见玉轮乍然分裂开,一大片白光覆上花离双眸,犹如直视太阳时那般刺眼,她只好紧紧闭上眼睛。 眼睛的刺痛还没解决,随即而来又是一阵心痛。花离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拽住一直往外拉扯,势要将它拖出自己身体一般,因为承受不住,心好似快要炸裂…… 花离想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便挣扎着眼睛微微开了一条缝,这一看便明白了原来是玉轮在“吸引”着她的心。 没等她开口问,大巫破天荒地已经主动解释起来,虽然也只有短短一句话—— “唯有用神族幺女之七神花心,换王后那颗垂死之心,方可彻底治好王后的病。” 但足以令花离明白一切,明白这她悔之已晚的一切。 原来,这终归是个圈套,而她,上了天真的当。 花离没想放弃,只是她根本无力反抗,在巨大的疼痛碾压之下,她已经麻木到失去了对疼痛的反应能力…… 她努力保持着意识清醒,似乎只要她毅力顽强一分,玉轮吸走她的心便困难一分。她坚持不懈地抵抗着,只为了等待转机的出现。看似“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等到了期盼的希望…… 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快被勤奋的自己感动哭了…… 4点,早安 第93章 浴血重生 透过白光隐约看见化羽的身影,花离以为自己终于有救了,连喊了他几声,不料却没得到他任何回应。正奇怪,花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化羽在这儿,哪里用自己求救?大巫岂有不住手之理? 可眼前的事实却与她以为的理所应当大相径庭…… 什么意思?花离不由得自问,这时飞云所说的那句“这也是大王的意思”闪过脑海,霎时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般失去了力气。若不是脑海深处那一丝求生的意识尚存,她恐怕已经跪倒在地上。 还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化羽早已知情,并且帮着大巫将她召进宫来……而她就那样天真的,像个傻子一般跟着飞云进了宫。说一句不太恰当的话,花离有一种“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的感觉。亏她一直想着尽自己所能帮化羽救回灵锦,现在看来,着实太可笑了,太讽刺了…… 花离现在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便再也抑制不住最后一丝绝望的哀嚎,甚至面部已经扭曲—— “化羽!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真的要用我的命换灵锦的命吗!?我……”最后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花离眼睛猛地睁大,声音戛然而止,随着最后一眼落在向着玉轮漂浮而去的七神花上,身体重重倒了下去,犹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再不见生的气息……唯独那双眼睛保持着死前的目眦尽裂,血丝爬满眼眶……她不甘心,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死不瞑目这一天…… 她到死都不愿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化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夺走了心,冷漠冻结成冰,目似寒川不融雪,仿佛见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即将失去无关紧要的性命…… “恨你。” 未说出口的二字,便化作积怨,无法随着丢失的心随风散去,而是被带走,融入了新的血肉里。 …… 失去了七神花的花神,便如同花儿失去花蕊,人失了心,根本无法继续存活于世,不出片刻便将元神尽散,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之间。 随着花离的身体幻化成一缕红烟,像是被恰好经过的一阵风带走,染红了半边天。血色突起,沫了红日华光,似有雷声轰隆,在预示暴风雨的到来,却不过晴天霹雳。 大巫临门而立望向天,一手捋着胡须,不由得半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 感觉到天有异象,雪以竹精神一振,立马丢掉手中的编花,只在她转头的瞬间,一阵强风从眼前刮过,身影一闪而过不容她反应,待雪以竹再定神时,身影已伫立山崖边,衣袂飘飘宛若白雪飞扬。 雪以竹瞬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心想八成是出大事了……于是连忙走上去问道:“檩洛大人,出什么事了?”明明离檩落出关还有至少三月的日子,除非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她是不会过问的。 只见檩落眉间愁绪万千,双眸犹如明镜般映出天边血红—— “血妖神君,出世了。” “什么!?”雪以竹霎时惊愕不已,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听到血妖一族的消息。五百年了,这一代血妖神君来得,未免太晚,又太突然了些,毕竟她们都以为血族气数已尽,再无法东山再起了。 怪不得,怪不得逼得檩洛提前出关,雪以竹心想,血妖神君出世,此乃魔族之大事,更是一个令人神两族心灵肉跳消息。这将意味着什么?难道将重蹈五百年前毁天灭地的覆辙么? …… 玄冥殿内,静默了五百年的红扇,终于在今日有了异动。 虽然起先只是极其细微的感应,但袖里的染血已经按捺不住猛地飞了出来,只朝着大殿疯狂冲去。“染血!怎……”玉落衣根本来不及问,但转念一想,忽然眼前一亮,“难道!?”何以不兴奋?便也激动地冲了出去…… 此时的大殿,还有一个比她来得更早的。染血停在他耳边,幽幽红光在红扇耀眼光芒映照下黯然失色。玉落衣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迫不及待问道:“风凛哥哥,神君姐姐要来了是不是!?” “嘘——”风凛轻轻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眸子一动不动仍直直盯着红扇,他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温柔,如三月春雨滑落蓑衣,浸润新芽;似冬日暖阳殇殇江水,温柔山川。 风凛一个眼神,玉落衣便能心领神会,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深陷他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然而玉落衣有时候也会害怕风凛,因为曾经见过他嗜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可他是血妖,这也无可厚非,正因他一心一意为血族着想,对外便绝对是另一副脸色。尽管风凛具有双面性,往往最初亲近他的,之后都会默不作声避之千里,唯独玉落衣一个,偏偏被他深深吸引,甚至产生了一些特别的感情…… “来了。” 宛若清风一声耳语。蓦然,心绪回转。 “来了?”玉落衣微怔,即刻抬眼注意红扇,不觉此时身后众魔云集。 …… 红扇幻化,一袭红绸翩然而下,轻触池中血石之刻魅影忽现,化作她身上轻衣。 她侧身而卧,一双腿纤长而修美,胜雪肌肤映衬红衣更显血色,丝如绸,柔如缎。她眉眼含笑,朱唇一点仿佛嗜血之后的殷红,好似明月池中一朵妖艳红莲。 她上身微向前倾,看池中绝色倒影,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意料之中,不见脸上丑陋的伤疤,只不过左眼角多了一颗泪滴状的红记,大概是为了提醒她永生永世时时刻刻不忘失心之仇。 她整个人脱胎换骨,妖魅重生,身上再不见从前一丝影子,虽然容貌未变,但清丽素颜已被浓重的妖艳替代。不过,相比以前,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不会心痛,不会悲伤,填充着自己的只有冷漠与仇恨。 她微微撑起身子,扬了扬下颚,尽情享受众魔对她的俯首敬拜—— “恭迎神君——” 这种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感觉,她第一次体会,竟觉着无比美妙,觉得这个世界开始有趣起来…… “神君姐…落衣,不得无礼!”玉落衣刚一起身,便被风凛一声闷喝给制止,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只好乖乖单膝跪了回去。 “无妨,过来罢。”见红扇朝自己招了下手,玉落衣喜出望外,连忙欢悦地跑了过去,脚尖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水面,坐到了血石上。 “之前,辛苦你千山万水地寻我了。”红扇抬手抚摸玉落衣红润的脸颊,玉落衣受宠若惊不由得浑身一震,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见她这般可爱模样,红扇嘴角笑意更深,随后缓缓收回手,明眸流转看向众魔道:“你们起来退下罢。” “是。” 话音刚落,一瞬间众魔都消失不见,大殿恢复了空寂。 “风凛,你留下。” 听见红扇的话,好似幻影一现,风凛又出现在大殿之中。“神君有何吩咐?” “我见过你,对不对?” 风凛舒缓一笑,仍是无比温柔,“神君还记得,实乃风凛之幸。” 在她初到花神村时,那个如梦似幻的人影,那场飞絮般幻真幻假的遇见,只有她与风凛知道,这才能领会彼此间的盈盈目光。而此刻玉落衣便有些不知所以了,听见红扇和风凛曾经见过面,还不敢相信,以为只有自己在红扇苏醒之前找到过她。不过仔细想一想,既然染血是风凛给自己的,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之前便已经找出红扇的下落…… “这丫头之前突然消失,是你将她召回来的吧?” “不错,正是属下。” “你也真是费心了。” “之前正值神君苏醒的关键时刻,落衣性子冲动,属下担心她在神君身边会坏事。” 玉落衣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只因红扇先开口了,“嗯,你做得对。倘若这丫头在我身边,我恐怕没这么快苏醒。”听红扇这么说,玉落衣自然不好意思反驳风凛,便尴尬地撇了撇嘴,将未说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玩笑轻松过后,红扇突然问起一个问题,令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他死了么?” 死?谁死了?这般没头没尾的一问,玉落衣半天都是蒙的,不知红扇言指何人……正欲问时,却惊奇地听见风凛回话了—— “没有,逃了。属下去查过了,传出来的死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噢?”红扇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冷冽,“这才对嘛。倘若如此轻松便便被灭掉,那也太没用了,拿什么跟那个人争?” 那个人?又是谁?玉落衣插不上话,目光只好不断地在红扇和风凛之间转换,但看着他们好像都不准备给自己解答疑惑,自己的存在似乎被自动忽略了…… “那他现在身处何地,你可清楚?” “不止他的藏身之处,他现在的情况,属下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好~”红扇一听,眸子亮起一丝光芒,不由得坐直了起来,“那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做了。白鬼那帮没用的废物此番吃了败仗,也得怪他们那个没脑子自作聪明的白鬼王。恐怕他们现在也是一片颓势,我们得趁此机会,抢占先机。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神君姐姐,风凛哥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 第94章 神君降世 透过白光隐约看见化羽的身影,花离以为自己终于有救了,连喊了他几声,不料却没得到他任何回应。正奇怪,花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化羽在这儿,哪里用自己求救?大巫岂有不住手之理? 可眼前的事实却与她以为的理所应当大相径庭…… 什么意思?花离不由得自问,这时飞云所说的那句“这也是大王的意思”闪过脑海,霎时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般失去了力气。若不是脑海深处那一丝求生的意识尚存,她恐怕已经跪倒在地上。 还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化羽早已知情,并且帮着大巫将她召进宫来……而她就那样天真的,像个傻子一般跟着飞云进了宫。说一句不太恰当的话,花离有一种“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的感觉。亏她一直想着尽自己所能帮化羽救回灵锦,现在看来,着实太可笑了,太讽刺了…… 花离现在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便再也抑制不住最后一丝绝望的哀嚎,甚至面部已经扭曲—— “化羽!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真的要用我的命换灵锦的命吗!?我……”最后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花离眼睛猛地睁大,声音戛然而止,随着最后一眼落在向着玉轮漂浮而去的七神花上,身体重重倒了下去,犹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再不见生的气息……唯独那双眼睛保持着死前的目眦尽裂,血丝爬满眼眶……她不甘心,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死不瞑目这一天…… 她到死都不愿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化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夺走了心,冷漠冻结成冰,目似寒川不融雪,仿佛见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即将失去无关紧要的性命…… “恨你。” 未说出口的二字,便化作积怨,无法随着丢失的心随风散去,而是被带走,融入了新的血肉里。 …… 失去了七神花的花神,便如同花儿失去花蕊,人失了心,根本无法继续存活于世,不出片刻便将元神尽散,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之间。 随着花离的身体幻化成一缕红烟,像是被恰好经过的一阵风带走,染红了半边天。血色突起,沫了红日华光,似有雷声轰隆,在预示暴风雨的到来,却不过晴天霹雳。 大巫临门而立望向天,一手捋着胡须,不由得半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 …… 感觉到天有异象,雪以竹精神一振,立马丢掉手中的编花,只在她转头的瞬间,一阵强风从眼前刮过,身影一闪而过不容她反应,待雪以竹再定神时,身影已伫立山崖边,衣袂飘飘宛若白雪飞扬。 雪以竹瞬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心想八成是出大事了……于是连忙走上去问道:“檩洛大人,出什么事了?”明明离檩落出关还有至少三月的日子,除非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她是不会过问的。 只见檩落眉间愁绪万千,双眸犹如明镜般映出天边血红—— “血妖神君,出世了。” “什么!?”雪以竹霎时惊愕不已,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听到血妖一族的消息。五百年了,这一代血妖神君来得,未免太晚,又太突然了些,毕竟她们都以为血族气数已尽,再无法东山再起了。 怪不得,怪不得逼得檩洛提前出关,雪以竹心想,血妖神君出世,此乃魔族之大事,更是一个令人神两族心灵肉跳消息。这将意味着什么?难道将重蹈五百年前毁天灭地的覆辙么? …… 玄冥殿内,静默了五百年的红扇,终于在今日有了异动。 虽然起先只是极其细微的感应,但袖里的染血已经按捺不住猛地飞了出来,只朝着大殿疯狂冲去。“染血!怎……”玉落衣根本来不及问,但转念一想,忽然眼前一亮,“难道!?”何以不兴奋?便也激动地冲了出去…… 此时的大殿,还有一个比她来得更早的。染血停在他耳边,幽幽红光在红扇耀眼光芒映照下黯然失色。玉落衣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迫不及待问道:“风凛哥哥,神君姐姐要来了是不是!?” “嘘——”风凛轻轻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眸子一动不动仍直直盯着红扇,他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温柔,如三月春雨滑落蓑衣,浸润新芽;似冬日暖阳殇殇江水,温柔山川。 风凛一个眼神,玉落衣便能心领神会,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深陷他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然而玉落衣有时候也会害怕风凛,因为曾经见过他嗜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可他是血妖,这也无可厚非,正因他一心一意为血族着想,对外便绝对是另一副脸色。尽管风凛具有双面性,往往最初亲近他的,之后都会默不作声避之千里,唯独玉落衣一个,偏偏被他深深吸引,甚至产生了一些特别的感情…… “来了。” 宛若清风一声耳语。蓦然,心绪回转。 “来了?”玉落衣微怔,即刻抬眼注意红扇,不觉此时身后众魔云集。 …… 红扇幻化,一袭红绸翩然而下,轻触池中血石之刻魅影忽现,化作她身上轻衣。 她侧身而卧,一双腿纤长而修美,胜雪肌肤映衬红衣更显血色,丝如绸,柔如缎。她眉眼含笑,朱唇一点仿佛嗜血之后的殷红,好似明月池中一朵妖艳红莲。 她上身微向前倾,看池中绝色倒影,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意料之中,不见脸上丑陋的伤疤,只不过左眼角多了一颗泪滴状的红记,大概是为了提醒她永生永世时时刻刻不忘失心之仇。 她整个人脱胎换骨,妖魅重生,身上再不见从前一丝影子,虽然容貌未变,但清丽素颜已被浓重的妖艳替代。不过,相比以前,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不会心痛,不会悲伤,填充着自己的只有冷漠与仇恨。 她微微撑起身子,扬了扬下颚,尽情享受众魔对她的俯首敬拜—— “恭迎神君——” 这种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感觉,她第一次体会,竟觉着无比美妙,觉得这个世界开始有趣起来…… “神君姐…落衣,不得无礼!”玉落衣刚一起身,便被风凛一声闷喝给制止,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只好乖乖单膝跪了回去。 “无妨,过来罢。”见红扇朝自己招了下手,玉落衣喜出望外,连忙欢悦地跑了过去,脚尖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水面,坐到了血石上。 “之前,辛苦你千山万水地寻我了。”红扇抬手抚摸玉落衣红润的脸颊,玉落衣受宠若惊不由得浑身一震,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见她这般可爱模样,红扇嘴角笑意更深,随后缓缓收回手,明眸流转看向众魔道:“你们起来退下罢。” “是。” 话音刚落,一瞬间众魔都消失不见,大殿恢复了空寂。 “风凛,你留下。” 听见红扇的话,好似幻影一现,风凛又出现在大殿之中。“神君有何吩咐?” “我见过你,对不对?” 风凛舒缓一笑,仍是无比温柔,“神君还记得,实乃风凛之幸。” 在她初到花神村时,那个如梦似幻的人影,那场飞絮般幻真幻假的遇见,只有她与风凛知道,这才能领会彼此间的盈盈目光。而此刻玉落衣便有些不知所以了,听见红扇和风凛曾经见过面,还不敢相信,以为只有自己在红扇苏醒之前找到过她。不过仔细想一想,既然染血是风凛给自己的,那么他极有可能是之前便已经找出红扇的下落…… “这丫头之前突然消失,是你将她召回来的吧?” “不错,正是属下。” “你也真是费心了。” “之前正值神君苏醒的关键时刻,落衣性子冲动,属下担心她在神君身边会坏事。” 玉落衣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只因红扇先开口了,“嗯,你做得对。倘若这丫头在我身边,我恐怕没这么快苏醒。”听红扇这么说,玉落衣自然不好意思反驳风凛,便尴尬地撇了撇嘴,将未说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玩笑轻松过后,红扇突然问起一个问题,令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他死了么?” 死?谁死了?这般没头没尾的一问,玉落衣半天都是蒙的,不知红扇言指何人……正欲问时,却惊奇地听见风凛回话了—— “没有,逃了。属下去查过了,传出来的死讯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噢?”红扇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冷冽,“这才对嘛。倘若如此轻松便便被灭掉,那也太没用了,拿什么跟那个人争?” 那个人?又是谁?玉落衣插不上话,目光只好不断地在红扇和风凛之间转换,但看着他们好像都不准备给自己解答疑惑,自己的存在似乎被自动忽略了…… “那他现在身处何地,你可清楚?” “不止他的藏身之处,他现在的情况,属下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好~”红扇一听,眸子亮起一丝光芒,不由得坐直了起来,“那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做了。白鬼那帮没用的废物此番吃了败仗,也得怪他们那个没脑子自作聪明的白鬼王。恐怕他们现在也是一片颓势,我们得趁此机会,抢占先机。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神君姐姐,风凛哥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 第95章 寻人 玄冥殿地处幻灵山巅,与鬼族喜暗不同,血族更享受高高在上受万千瞩目的感觉。即便将自己的本家暴露在外也无妨,因为他们天生自傲,根本不惧谁,哪怕是花神。就算是五百年前受到重创,血族也不肯放下尊贵而隐匿,像鬼族与花神那般。 这日,玄冥殿迎来了五百年来第一位贵客。 …… “近日我血族神君降临,莫非花神大人前来,是为道喜的?” 幻灵之巅戾气深重,血雾缥缈朦胧双目,檩洛还是第一次踏上血族这片土地,虽尊为花神之首,但到了这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起不了丝毫作用,因为“尊贵”二字在血妖看来,只有他们的血妖神君才配得上。 “你们神君呢?让她出来见我。” “神君姐姐不想见你,花神大人还是请回罢。”玉落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微笑了笑,样子还算恭敬。 “她既知道是我,竟只派你一个小丫头来打发我么?” “小丫头?”这话玉落衣便不爱听了,若不是红扇交待她对檩洛还是适当客气一点,她早就摆出臭脸来了。尽量忍了忍自己的脾气,玉落衣皮笑肉不笑反问道:“花神大人,你既知道神君姐姐想要将你打发走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毕竟身份在这儿摆着,对玉落衣的无礼,檩洛虽然有些气愤,但她觉着自己不应在这些小事上与玉落衣计较,显得她小肚鸡肠。 “我为何不肯见你,难道你不明白么?” 循声望去,血色斑驳了眼光。红扇乘风而至,云袖卷起了片片风雾。 “神君姐姐……”玉落衣一步跨上来,正欲与红扇说什么,却被她打断。“落衣,你先回去。” 玉落衣有些迟疑,不由得皱起眉头看了檩洛一眼,虽放心不下,担心檩洛会对红扇不利,但红扇下了命令,她不得不遵命心不甘情不愿地隐去了身形。 “离离,果真是你。” “离离?你是说花离离么?她已经死了啊。”红扇讪讪道,故作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我真后悔…后悔?嗯呵~”红扇拦口道,“本座就知道你会后悔。后悔当初不该留下那个古怪的婴儿对不对?” “是为神,还是为魔,只在一念之间。生父血妖,母为花神,因此便造就了你一个神魔同体的出生,可当初我念在你只是一个婴儿,还不懂是非黑白,只要向善引导,便能承担起花神一族的大任,于是封印了你体内的魔性。可没想到,你竟如此令我失望……” “大任?什么大任?嫁于人王为后?平定天下?你不觉得,简直像个笑话么?”檩洛没有说话,红扇轻蔑地恨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天边继续道,“可惜啊,怪不得本座。曾经的花离离倒是想陪在化羽身边,不过你得搞清楚了,是他亲手将花离离推开了。他有最爱的灵锦王后,花离离是永远没有机会的。本座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为了灵锦,不惜牺牲花离离的性命。你在这里责备本座,难道不应该去质问化羽?” 檩洛无奈地轻叹了一起,不打算再与红扇争辩下去,便问道:“你想做什么?报仇么?” “仇,是一定要报的。若你今日前来便是要劝本座放弃此念,那本座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本座绝不会放过他。”红扇微微侧头,眸子里投出狠厉的目光。 “倘若劝不了你,我便只好阻止你。” “噢?”红扇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缓缓转过身来,“比起未雨绸缪,本座劝你,还是解决燃眉之急。” “什么意思?” “只要花神别多管闲事,本座可以保证,不对花神村出手。但倘若你们硬要搅和进来,那可别怪本座不念旧情了,”红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续道,“与其提防我们,不如多留意白鬼,他们最近动作十分频繁呢。”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红扇的注意…… “檩洛大人,小雪来晚了,怎……”雪以竹刚要询问情况,不料眼角余光扫见不远处的红扇,霎时心头一震,“离离,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便抬步要向红扇走去,却被檩洛给拦住。“檩洛大人……”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花离离了。” “怎么……回事?”雪以竹一会儿看看红扇,一会儿看看檩洛,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却不敢去细想。 “我们走。”檩洛只平静地扔下一句,便转身离去,两三步之后,忽然不见了身影。 “檩洛大人……”雪以竹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想与红扇说话吧,一想到方才檩洛直直了自己,又不敢上前。 “你还不走么?”红扇直直看着雪以竹,冷言道。 “离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檩洛大人会那样说?” “便是她说的那么回事。没有什么复杂的情况。你走罢,趁本座还没有将你扣留在幻灵的想法。” “离……”雪以竹还想说什么,却叫不住红扇了,只见她翩然轻轻一跃,于云雾中渐渐隐去。 雪以竹已经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愿相信,更不愿接受现实,不禁想起从前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烂漫无邪的花离离,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是花离离。 “神君姐姐……怎么样?她没有对姐姐做什么吧?”一见红扇回殿,玉落衣连忙迎上去担忧地问道。 “你瞎担心什么?我是谁?”红扇故意问道。玉落衣被她问得有点儿蒙,一个不需要反应的问题都令她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良久才犹犹豫豫地应道:“你是……神君姐姐啊……” “这不就是了,”嘴角扬起一丝邪魅,红扇遽然张开双臂一跃而起,宛若一只血蝴蝶飞向池中央,稳稳落在血石上顺势躺了下去,一手撑着头,雪白双腿摩娑之间,尽显妖娆,纤长而卷翘的睫毛每一次扑扇,眸子仿佛吸收一朵花儿的妖艳,化为自身的魅惑,“天地之间,谁能奈何得了本座?” “神君姐姐说得是,放眼人神魔三族,有谁能是姐姐的对手啊?是落衣多虑了。”玉落衣露出灿烂笑容,骄傲地扬了扬脑袋。 红扇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欢乐之后,她又恢复了一脸阴冷,“风凛,他去了么?” “去了,姐姐。” “嗯,希望他不会令我失望……” “姐姐放心罢,风凛哥哥办事向来最靠谱了。” “是么?”红扇微微扬起嘴角,看样子是打算静候佳音了,“落衣,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姐姐尽管吩咐,落衣一定办到。” “你去一趟鬼王殿,记住,一定要白天去……” …… 翡翠绣花百褶裙外,身披大红缕金彩蝶锦衣,金凤挂珠钗朝阳闪烁耀眼光芒,那是只属于她一人,不同于天下女人的独一无二的光芒。 莲花移步于曲苑,金步摇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微微摇晃。面若桃花润红,终不见多日病魔缠身时的惨白,朱唇微启似能吐露芬芳。 “娘娘,您身子才好,还是回长明殿歇息罢。”无霜微微颔首在灵锦身后轻声道。 忽然停止了弯腰的动手,灵锦放开娇艳欲滴的花儿,不紧不慢直起身子侧身问无霜道:“你方才,说什么?” 无霜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就遭到灵锦冷冽的目光,一时慌了神,也答不上话来,只得结结巴巴,“奴婢……奴婢……” “你跟了本宫这么久,怎么还是一点没长进?说话小心一点,长明殿是什么地方?岂是本宫想去就去的?之前那是因为本宫重病,承蒙大王恩宠,让本宫住在长明殿,如今本宫病也好了,怎能再随意出入长明殿?” “是,是……奴婢知错了……”无霜急忙垂头低腰,恨不得整个人弯成一张弓似的,生怕灵锦责罚,“可……可大王允了娘娘随意出入长明殿啊……” “你这脑子怎么如此愚钝!?大王是允了,你让宫里其他人怎么看本宫?这种事情要是被传出去,免不了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添油加醋,这些闲言碎语若是传到那些言臣的耳朵里,还不个个都参本宫一本?若本宫被小人扭曲成妖妃恶妇,干涉朝政,岂不因小失大?” “娘娘思虑周全,无霜惭愧。” “哎……”灵锦看无霜不中用的样子,尽是无奈,“身在后宫,你怎么就不能多动动脑子呢?” “是,无霜谨遵娘娘教诲。” 灵锦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继续信步游走于百花丛中,她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化羽好久没见过她脸上露出这般真切的笑容。 …… “王后。” 听见化羽的声音,灵锦微怔,而后循声回望果然见着化羽信步而来,于是连忙上前准备行礼—— “臣妾…诶,”化羽扶住了她,“王后身子刚好,便不必拘礼了。” “谢大王。”灵锦眉眼含笑,在化羽面前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换了一副神采,嘴角梨涡浅浅,眸子闪烁着微光。 …… “大王,臣妾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与本王,王后怎还说这般见外的话?有何疑问便问罢。” “臣妾听闻大王近日在寻一个人,可有此事?” …… 第96章 离离不相离 “不错,”化羽背手而立,目光飘向远方,双眸仿佛起了一层浅雾,天边云光朦胧,“她是本王的朋友。” 灵锦低眉浅笑一声,又抬眼轻言道:“能被大王当作朋友,想必那人应是天下之奇人罢。” 听灵锦如此评价,化羽不禁回想起“花离离”各种异于常人的行为,就连她的古怪脾气也是,还有那太不正常的思考方式……过往种种一下充斥脑海,一股暖流淌过,化了他心上霜雪,不觉扬起嘴角,“是啊,她真的,是一个特别之人。” “让臣妾猜猜,大王那位朋友,是一名女子,对否?”灵锦笑意更深,却在下一秒见化羽凝眸蹙眉时即刻僵硬,连忙退步颔首道,“是臣妾多嘴了,还请大王责罚。” 化羽了解灵锦,相信她这么问只是纯粹出于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便也释怀笑道,“王后言重了,本王怎会责怪王后?”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揽过了灵锦的肩膀。 灵锦依偎在化羽怀里,后宫红颜几多,多是望穿愁肠不见君,画屏清冷绫罗泣的结果,谁有灵锦这般上天眷顾,能长伴君侧? 她微扬的嘴角诉说着幸福,她身上有多少女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殊荣。 “那……大王可已找到那位朋友了?” 明显感觉到化羽的手微微紧了紧—— “没有。”他语气几分失落。 即便没有与化羽四目相对,可灵锦仿佛已经看到他眼中丝丝惆怅。 不用化羽说,她已经大概明白了七八分。灵锦只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为何竟还感到一丝酸楚,“若大王信得过臣妾,便与臣妾说说您那位朋友罢,如此一来,臣妾也能为大王分忧,帮大王找到她(他)。” 灵锦不由自主地贴紧了些化羽的胸膛,她以前觉得那颗跳动的心只为自己而热烈,但现在,即便紧紧依靠着,她却觉得那颗心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就快抓不住了…… “化羽迟疑了片刻,轻舒一气后,终还是开了口,“本王是在为王后寻药路过边阳城时,在街上遇见了她……” 长袍步履趟过了多少月华…… 青石板路上烟雨花香…… 深林晨露一品甜香…… 仿佛又回到最初那地方…… 如今回想起来,除了由衷发笑,更多的却是心痛,不知怎么的,人在这世上,莫名其妙地就渐渐改变了。旧日时光沦为回忆,再也无法重演的回忆。 “她……叫什么名字?” 听见灵锦的声音,化羽已经飘远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原来不知觉中他已说了太多。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与“花离离”认识大半辈子了,与她之间的事,说上个十天十夜都说不完。 叫什么名字么?若这样问的话……化羽倏忽想起当日情景,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问的——“你叫什么名字?” “花离离。”而这一次,却不是那人所答。 “花离离……”灵锦喃喃道,化羽看不见她嘴角那一抹笑,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好美的名字。” “王后何出此言?” “离离……离离不相离……”一滴晶莹从眼角滑落,在他衣襟上化了一抹伤心。 春风不曾作片刻停留,哪只落花伤情泪? …… “嗯——啊——”随着碎石震裂的巨响,狂乱的红扇终于镇静了些,顿时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气。不知怎么回事,方才的一瞬间忽然心口一阵剧烈疼痛,害得她一时发狂起来。 “神君…退下!”这时有下属闻声赶来,却被红扇一声怒喝给吓得愣住,只好畏畏缩缩地退开。 “可恶……怎么回事……”红扇捂住胸口勉强站了起来飞身跃到血石上躺下,片刻稍微得到了缓和,“我明明已经没有心了,为什么会痛?”红扇自问道,百思不解痛苦闭上了眼睛。 ……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痛了,她以为对于那个将她伤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之人,能够做到淡漠了,她以为再也不会受那个人的影响了,她以为自己一门心思只为报仇…… 然而,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 月合宫花儿开得正艳,四出飘香悠扬深远。殿里不用点香,倒是自然清香萦绕更为自在,舒畅。 灵锦小憩一会儿之后微微睁开眼睛,睡眼朦胧有些见不得阳光,声音懒懒喊了一声,“无霜……” 随即,无霜踏着极轻的小碎步来到灵锦榻边,“娘娘有何吩咐?” “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回娘娘,已过了未时。” “这么晚了?”灵锦连忙起身下来,走到窗边向外望了望,而后又垂头叹气,“大王今日为何还没来? “娘娘莫急,自从娘娘病愈,大王哪日不是来月合宫陪伴娘娘?今日想必是政务繁忙,耽搁了。” “当真?”灵锦的意思是想问化羽当真是为了政务?自从她得知化羽这些天来不停地派人日日夜夜寻找花离离,她的心便再也没放下过。哪怕化羽人就在她身边,她也觉得化羽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千真万确啊娘娘,据说大王一直在长明殿批阅奏折,虽然还没来咱们月合宫,但也没去其他宫里啊。” 灵锦没再追问,心里却烦闷不堪,暗自思量了一番后便吩咐无霜道:“无霜,你去将大王请来。” “啊?”无霜一愣,显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儿难办。 “啊什么啊?本宫说让你去请大王。” “这……这……娘娘……怎么请啊? “怎么请还用本宫教你吗?你就不会用脑子想想?” “娘娘息怒……” “哎……”灵锦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被无霜气得头疼,不知道无霜整天除了张口闭口就是“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还会干些什么……“你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是,娘娘。” ……待无霜走后,灵锦又长叹了一口气,总是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何无霜这笨丫头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一点没学聪明。 一会儿化羽会来,灵锦有十足的把握,于是便坐到妆奁前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容。 …… 倏尔一阵风起,竟令人感觉浑身发凉。不过这大热天的,哪里会给人此般感觉呢?不过起初灵锦并未在意,便习惯性地脱口而出:“无霜,去把窗户关上。” 结果——良久无人应答—— 风,刮得愈发厉害,仿佛能听见它嘶嚎的声音。 灵锦有些急了,不知是因为心底莫名其妙滋生出的害怕,还是恼怒无霜久久没有动作。“无……”可再次喊她时,灵锦突然才想起来无霜适才便出门了。原来是自己太过紧张,竟到了糊涂的境地。可发现了缘由之后,灵锦却变得更加紧张,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紧张…… 只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掉了一地鸡皮疙瘩,身体开始冷得发抖,因此控制不住声音微微颤抖急切喊道,“来人!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 终于听见了有人回话,灵锦此刻却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快去将窗户关上!” “是,娘娘。” 不一会儿,风止了,耳边猛兽狂叫般的声音也终于消失不见,灵锦不由得舒了口气,此时已经虚汗淋漓湿了衣襟。 又缓了一会儿之后,似乎觉得脖子能动了,于是抬手捏了捏脖颈转动了几下,一边道:“好了,你下去罢。”此后,便没再听到任何动静…… 舒缓之后,灵锦缓缓睁开眼睛,却在睁眼刹那一见眼前一个一动不动的红影,吓得灵锦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失声叫出来。 结果定神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铜镜中人,可这便意味着——此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霎时心里一震,只觉全身都绷紧了。灵锦开始以为是方才为自己关窗的宫女,但仔细一想,若是的话,自己已经让她退下,她不可能还站在这里。再者,宫女不会有此般诡异的衣着打扮…… 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脸,但灵锦仿佛能看见她阴诡的笑容。那只是想象之中——女鬼普遍的形象。 若不是鬼?哪儿能神不知鬼不觉凭空出现在她身后?早知道宫中守卫森严……若不是鬼,为何不动声色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令人感觉不到一点儿生息,只带来真真阴凉……去若不是鬼,为何一袭血煞红衣,像鬼怪传说中描绘的嫁衣厉鬼那般…… 灵锦止不住胡思乱想,迟迟不敢回头,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怎么?不敢回头看么?” 鬼说话了!灵锦心头猛地一颤,但随即转念一想,又发现了不对劲——鬼会说话么?鬼说话,人能听见? 既然不可能,那便只能说明,是人在装神模弄鬼!如此一想,灵锦也没那么害怕,想到自己是何等尊贵身份,岂容人在月合宫撒野?底气便也足了些。于是直了直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你是何人?” “背着人说话可不礼貌,堂堂人族王后,难道怕了不成?你不会……是不敢转过来吧?” 听她说越多话,灵锦心里的恐惧便少一分。被她这么一激,灵锦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还真就豁出去转过了身来—— 那一瞬间,却被眼前人吓得目瞪口呆。 第97章 包围 “你!怎么是你!?”灵锦双瞳中充满了惊讶,身子猛地向后一仰,还好有妆台撑住。 “我?”红扇伸出食指指向自己,故作疑惑道,“怎么不能是本座?”见灵锦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红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得眉头微皱—— “若本座记得不错,你根本没见过本座,可看你这反应……怎么好像你认识本座一样?”红扇的声音很轻,仿佛飘摇的风一般萦绕人耳畔,可偏偏又极具逼迫性,寒气森森令人胆颤。 被红扇这么一问,灵锦更加语塞,甚至,目光有些微微闪烁。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害得灵锦浑身抖了抖,红扇离灵锦很近,直勾勾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眼睛勾成一轮弯月,目射冷光吟吟笑了两声,“你若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座的事,怎么认出本座来会如此害怕?” “你……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灵锦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但仍然掩饰不了心中的慌张,显然底气不足,“本宫……本宫根本不认识你!” 红扇没有急着拆穿灵锦,而是意味深长地保持着微笑。若有这个必要的话,她还想拿个镜子摆在灵锦面前,让她自己看看镜子里粉妆玉琢的美人儿此刻是怎样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好一阵蒙神之后,灵锦才恢复了些理智,心想现在是在月合宫,是在她的地盘上,她怎能被别人给控制住?一想到这里,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叫人来,于是开口喊道:“来——”然而令灵锦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刚一开口,即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便发不出声音了。 “喊啊~继续喊啊~”红扇哂笑着,十分享受这种当“恶人”的感觉。她又怎能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成当初那个自己嗤之以鼻的一类人,她以前只觉得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是变态才会喜欢的事…… 灵锦双目瞪得极大,从她既恐惧又气恼的眼神中,红扇读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可不巧了,红扇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其实,她今日来之前便已料到灵锦会有此疑问,但她打定了主意偏不回答,目的就是要让灵锦提心吊胆下去。因为,她今日本就没打算要对灵锦做个什么,不过是来—— “本座不想做什么,只是来向王后娘娘你,打个招呼而已。”“王后娘娘”四字,红扇咬得很重,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似的,却依旧是一副笑脸。 “不过,本座倒是有个问题……”红扇再次逼近灵锦,目光幽幽游走于灵锦双目只间,不一会儿竟见着她额前冒出颗颗冷汗,她越是害怕,红扇便越开心,不觉笑容加深了些,“你可知道,你怎么活过来的?” 灵锦想说话,一张口却想起自己发不出声音,便只好闭嘴摇了摇头…… “不知道么?嗯呵呵~”先是轻轻苦笑两声,而后却像收不住了一般,红扇闷声笑着,差点将自己笑翻过去……给人看了,还以为她疯癫了……自然,灵锦便有这种感觉,正一脸茫然地看着红扇“发狂”…… 突然,她又换了一副面孔,虚假的笑脸终于不见,五官都霎时张大,几近狰狞,如同龇牙裂目的野兽一般…… “他们果然都没告诉你,还真是为你着想啊~是担心你会内疚么?内疚?红扇说着说着,又像变成了自言自语在问自己,一会儿又猛然定神重新看向灵锦,“呵呵~你会内疚么?你会么?是他们多虑了罢!哈哈~哈哈~” 估计换了谁,此刻都是跟灵锦一样的感觉,不知道这个“疯女人”被什么给刺激了…… “那便让本座来告诉你罢……”说着,红扇伸出一根手指抵上了灵锦心口,刹那之间,灵锦只觉全身僵住,仿佛被冰冻一般再也无法动弹。“你啊,便是靠着它活下来的。”红扇加深了些力度,明显看得出灵锦有些不适。自己用力特殊,她知道灵锦会痛,却不打算停手,而是逐渐加重了力度…… 直到灵锦咬紧了牙关,嘴皮开始泛白,估计快到极致,红扇才停止了向前推移,而冷笑道:“可是本座一定会将它拿回来的,到那时候,就得麻烦你——去死了。” 听到“死”字,灵锦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红扇收手的一瞬间,灵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能动了,便急忙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向旁边退去,一边不时看向红扇,生怕她突然又逼过来。 直到退到墙角,已经是无路可退,灵锦全身都绷紧了,像一根木棍一样戳在那里……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直直盯着红扇一刻也不敢移开目光,但凡红扇稍有动作,她的心便猛跳一次。若这般僵持下去,恐怕红扇还没对她做什么,她就先精神崩溃了…… 红扇见她微微张着嘴巴,像是有什么话迫切地想说,于是警告她道:“让你说话也可以,不过本座可提醒你了,你若要喊人的话,本座便将你这月合宫里的人杀个片甲不留,你可听明白了?”见灵锦点了点头,红扇嘴角勾起一丝满意。待红袖一挥,灵锦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堵着的喉咙终于通畅了。 灵锦果然没有喊人,反倒显得平静了些,质问起红扇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红扇喃喃道,故作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你是真的对本座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咯?” “我……”灵锦到现在为止脑子都是混乱的,根本没办法理智地思考,一不留神便掉进红扇的陷阱里,整个人就好像从头到尾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本座曾经见过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红扇顿了顿,故意看向灵锦,瞧她的脸色一变,又继续道,“那个女人,表面上清纯无比,毫无心机,在人面前总是一副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呢,却是一个城府极深,工于心计的蛇蝎女人。”说到这里时,红扇向灵锦靠近了几步,一字一顿地,最终停在了离她距离仅一指长的地方。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还是说……你装作听不懂?”红扇僵硬地转动了下脑袋,像极了僵尸一般,眼珠子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灵锦惶恐的双眸,“这副皮囊,真的是一模一样啊……只是不知……”指尖划过灵锦脸庞娇秀的轮廓,顺着光滑的脖颈划下,勾出一道优美的线条,渐渐靠近心脏,红扇邪魅一笑,声音愈发轻飘继续道:“不知这里……是否也同她一样呢?” 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伪装下,隐藏着一颗肮脏污秽的恶毒之心——这便是“花离”对石念柔的的看法,只是她从来没有当着苏晨的面前戳破过。 “简直一派胡言!你休得在这里风言风语污蔑本宫!本宫一向以身作则恪守宫规,秉公办事,从未行过不义之事!你满口胡言诋毁本宫清白,到底安的什么心!?” 红扇轻笑了两声,不想再与灵锦争辩下去,因为现在的她,对过去如何,根本不在意,反正结果已定,而任何事情也都无法动摇她要报复化羽的决心—— “好~算我胡言乱语罢~你放心好了,不管过去你对本座做过什么,或是没有,本座都不会追究,也没这个闲心去追究,”红扇故意先给灵锦吃了一颗定心丸,却随后一语击溃了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因为……无论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即便清白是无辜的,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死了,并且,是被本座亲手杀死的。” 果不其然,灵锦被红扇吓得哑口无言,即便有厚重的胭脂水粉掩饰,仿佛也能看见她煞白的脸色…… 当然,她越是表现出害怕,红扇便越兴奋,甚至不禁张开双臂开心地转了一圈,干脆霸占了灵锦地金凤软椅,舒舒服服地半躺着,眯眼懒懒笑道:“嗯呵呵~真好看啊~你那惊恐的表情,到时候就永远凝固在脸上了,跟着你的尸体,沉入冰湖之中……永永远远……” “疯子……疯子……”灵锦不由得摇头,让她现在说话也一定是语无伦次,趁红扇正悠悠然地躺着,以为她放松了警惕,灵锦试图此刻逃出去。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轻而易一逃出来,灵锦即刻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呐!抓刺客!抓刺客!”因双腿无力,只得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看来着实被吓得不轻。 说来也巧,灵锦刚跑出来便一头撞上了正准备往里走的化羽,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失礼,如同见到救星般激动不已,方才所受的委屈和恐惧转瞬化为泪水奔涌而出,只无力地靠在化羽怀里连声喊着“大王”…… “王后这是怎么了?” “奴婢参见大王,”上一秒还东奔西跑地宫女们一见化羽纷纷都跪下了,“启禀大王,娘娘说……有……有……有刺客……” “有刺客!?”化羽心里一凛,遽然震怒,“那还愣着做什么!?来人!!” 话音未落,只听见阵阵整齐的步伐,伴随着排排响亮拔刀的声音—— 眨眼间,金凤软椅上的红扇便被一群侍卫给包围了起来。 第98章 再见 可她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嘴角仍吟吟带笑,只见广袖从面前一挥…… 没听见动静,化羽抬步便往里边儿走,直到他已经走了出去灵锦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叫住化羽,“大王,别去,那人十分危险。” 然化羽只是朝灵锦扬起一个安慰似的微笑,却没听她的劝阻,自顾大步朝里走去…… 结果眼前的一切,却令化羽大为震惊,不禁怒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她抓起来!”只见侍卫将“刺客”围了一圈,明明已形成令其插翅难逃的境况,侍卫们皆持刀而立,却不动作…… “你们都傻了吗!?” 还是没人反应,化羽自然不知道事实上…… “你再怎么喊,他们也不会动作的,省省力气罢,不怪他们。” 闻声定神一看,只见金凤软椅上美人侧卧,血艳红裙半遮半掩一双修长白皙美腿,美人发如泼墨顺直而下,随意披于肩侧,显得慵懒惹人怜,弯月双目流光溢彩,透着丝丝幽红。薄雾轻纱半遮面,隐约仿佛能见那朱唇点花似的微笑,映衬着眼角泪记惹人入迷…… 方才那个婉转轻柔的声音,犹如绕梁琴音悠悠缠心,便是从她那双薄唇中飘出来的。 化羽见她如此悠然自得,似乎根本不把王宫当回事,也这般轻易便将七八个侍卫制服,便琢磨着她一定不是普通人,不可小觑……于是便打算稳妥一点,小心与其周旋,希望能从她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你是何方神圣?” “你竟认不出本座来了?”红扇故意戴上了面纱,却还这样问,并非强人所难,只是……不由自主……或许内心深处,仍怀有一丝期盼,她希望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化羽都能一眼认出她——就像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认出他那双眼睛一样…… 可转念一想,却不由得暗自嘲讽,以为在化羽看来,自己已经不存在于世上,又何以奢望他能认出自己呢?心想若化羽真认出来了,多半会吓一跳罢,还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如此一来自己方才一念之间产生的想法,着实显得可笑荒谬…… 听这话,化羽不禁微微蹙眉,好似思量了一番,半晌才又道:“本王与姑娘,似乎不曾见过。” “哦?是么?嗯呵~”红扇苦笑一声,不由得低垂下眼睑,片刻无言之后,双眸又恢复了光彩,“你认不出本座也无妨,只要本座认得你便是了。我会再来找你的,化羽。” 化羽——此二字一出,仿佛给了化羽当头一个霹雳,不由得浑身一震。话音刚落,眼前似霎时起了一层迷雾,昏花了人双目,待迷雾消散之后,再抬眼却不见了红衣美人…… 果然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化羽此刻根本没心思去考虑其他——她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如何有这等身手?到底是人否?…… 他的心已被方才那一声“化羽”填满,只觉得叫他名字时的这个声音很熟悉。从前有一个人,总是喜欢直呼自己的名讳,仔细回想起来……二者竟有那么几分相似…… “离离?”得出此结论,化羽自己都倍感震惊,也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太过思念,因此才出现错觉,但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可能,也足以令他兴奋,便顾不得其他急忙抬头朝着四周喊道:“离离!?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以为如此,她能够听见…… 但实际上,她已经走远了。 没有得到回应,化羽却不肯放弃,二话不说便准备追出去,却在这时,灵锦匆匆进来了—— “大王,您可有受伤?” “没有,王后莫担心。”语毕,便又要走,不料被灵锦急忙问道:“大王要去哪里?” “去找一个人。”他应道,却没作片刻停留。 “可……”这一次,灵锦没能叫住化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匆忙离去,刚刚抬起手,又只好无奈缓缓放下…… …… 红扇离开王宫之后不久,本打算一路直接回到玄神殿,却在途中突然转了方向,下到一片空地上,又向前走了几步,最后驻足不前,静静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么…… 然四周空寂,除风声细语,没有其他动静。 良久,红扇终等得有些不耐烦,便转身道:“你打算躲到何时?出来罢!” 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是意料之中的突然袭击,红扇早走防备,一个飞身转体轻而易举便躲开了。稳稳落在地上,再抬眼时,果然那个“老熟人”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你怎么,也变成这副鬼模样了?”星月还是一如既往带着副阴险的笑脸,虚假的样子令人看了只觉恶心不已。 “别拿本座与你相比,”如今她杀掉星月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红扇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她对星月没兴趣,确切地说,是根本没将她当作对手放在眼里,于是漠然冷言道,“本座奉劝你最好赶紧从本座眼前消失,本座今日心情不错,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绕我一命?嗯呵呵~”星月掩面咯咯笑了两声,不仅不信红扇的话,还蔑视地朝她眯了眯眼睛,“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好,我今日便让你变回那副丑陋模样!” 语毕,星月扬袖卷起一阵黑风,席卷尘土向红扇猛烈攻去。即便裙袂与发丝狂乱交错,红扇仍纹丝不动,只冷眼看着张牙舞爪的猛兽向自己扑来——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双眸遽然变色,血红幻化之间混沌显现,抬眼之间黑风猛地散去,天色又恢复了湛蓝。 阵法一破,星月不可避免受到反噬,根本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易便破了她的黑风阵,因此没做任何防备,当她被强气震出三丈远狠狠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时……她都还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怎……怎么会……”星月费力地撑起身子抬头看向红扇,她仍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立在那里——至始至终,她都是那副安静的姿态!这便是问题所在,因为星月根本没看见红扇出手……一瞬间都没有…… “本座给过你生的机会,是你自己硬要选择死。如此,便怪不得本座了。” 此言是何意?无需考虑便能知晓,然星月虽即刻反应过来想逃——却没机会…… 她不甘心,却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迎接死亡。可令她万般庆幸的是,只在红扇移至自己面前抬手的瞬间,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离离!” 趁红扇走神的刹那,星月即刻广袖一挥,隐去了身形烟逃之夭夭。 “哼,算你走运。”红扇拂袖闷哼一声,本想赶快离开,不料刚一转身,那个声音又传进耳朵里,听得出来——他已在自己身后…… “离离,是你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焦急,带着一丝喘息,又有几分激动,携着满心希望。 红扇背对着化羽,此刻有些纠结,不知是不是时候,该不该以真面目示之,或者说,不知自己现在是否想面对他…… 可在这之前,她以为自己是十分决绝的,想好怎么做便会怎么做,绝不会起一丝犹疑…… 一切都在她运筹帷幄之中,至今为止唯一失算的,竟是没料到化羽会追到这里…… “离离?是你对不对?”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化羽以为多半便是了,若不是的话她何必迟疑呢?一颗不安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化羽不禁展露笑颜,心想“花离离”或许是因为当初给他留了一封信,这才抹不开面,于是劝她道:“离离,你转过身来好不好?你看看我……” 没想到他的声音对自己还会产生这般影响,心中的烦乱渐渐浮出水面,这令红扇十分不爽。 便不由得将烦闷转化为怒气,愤然转身道:“你开口一个‘离离’,闭口一个‘离离’,可让本座好生困扰,本座并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离离,你怎么了?” “本座说了,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离离’是谁,你还这样喊本座做什么?本座名为红扇,大概,你是认错人了罢。” 红扇这样说,化羽自然是不信的,心生一种不妙的感觉。好不容易费尽心力才找到她,她不认自己,化羽的心不免隐隐抽痛,不解之余连忙问道:“离离,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怎样?你这人真是可笑,本座所言乃是事实。” “我不信。”他依旧坚定。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本座没那个闲情陪你耗下去,你还是去另外找一个人,当作你的‘离离’罢。” “离离!” 红扇埋怨自己的双腿不争气,分明应该头也不回地走自己的路,却偏偏还是受了化羽的影响…… 每每听见化羽见自己的名字,她便不由自主地会停下脚步——奈何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养成的坏习惯。 也不知随着时间消磨,是否有那么一日,她能够摆脱这个坏习惯。 “你离开王宫这段日子,是否发生什么坏事了?你告诉我,好么?”化羽相信眼前这个人便是他不停寻找的人,却也不相信一个人在平白无故的情况下会性情大变,还有容貌…… 第98章 忘记过去 发什么了什么?——红扇在暗暗想着,只觉得十分可笑。化羽怎么还能有脸问出这种话来?红扇以为不可思议,万万没想到他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竟到了这般逼真的地步。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却不料在化羽面前,打算好的一切都成了浮云,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情绪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会做出怎样不理智的举动…… 果不其然,红扇不知怎么的便被化羽激怒了,虽然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语。或许……是因为红扇自己考虑得太多了…… “本座所遭遇的一切,痛苦,挣扎,绝望……不都是拜你所赐么?你以为本座什么都不知道么?化羽,别演了,没用的。你是怎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本座早已将你看得彻彻底底!只在本座为失心之痛所侵蚀而你却冷眼旁观那时,你我之间,便已恩断义绝。”最后一句话,不见了起初的愤怒,反倒趋于平淡,想是失望透顶之后,心如死灰了罢……便也不在意了…… 心想若化羽识趣的话,应是什么话都没得说,闭嘴安静离开,也免了些尴尬,之后再相见便是各自挑明了以仇人的身份,如此是最好。当然,红扇虽这样想,事实却总给她意外—— 化羽不仅没有陷入哑口无言的境地,反而显得诧异不已……“离离,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一时混乱不堪,他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因根本没听懂红扇所言的情况…… 可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自己亲眼所见要真呢? 纵然化羽给出解释,红扇也没打算听,即便再合理的理由,也绝不能与她的命相比,而化羽偏偏这样做了比较,还选择舍弃她的生命……莫说他此刻根本给不出解释…… 如此,红扇以为便没有再继续耽搁下去的必要了,毕竟,她手上还有更为重要的事等着处理。于是,脸上恢复了淡淡笑容,却足以媚花惑月—— “念在你我旧情份儿上,本座可以给你一个忠告。”边说着,红扇抬步缓缓向化羽靠近。她身上是他熟悉的味道,虽妖魔气息浓郁,但仍旧掩盖不了那丝独特。 倘若红扇不开口说话,化羽甚至觉得自己或许便会这般沉醉下去,沉醉在久违的熟悉里。 然红扇接下来的话,却无情地彻底打破了他重逢的“美梦”—— “本座奉劝你,将你的灵锦王后看紧一点,最好寸步不离。否则,本座可不敢保证她什么时候便会出个意外~” 若是对他的话,红扇怎么样都行,但一将灵锦卷进来,便是触碰到化羽的底线,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灵锦一根毫毛—— 纵然是她。 “离离,你我之间定有误会。”化羽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凝眸看向红扇,她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微微扬着,似在嘲笑他的话。即便如此,他都可以忍,但一说到灵锦时,脸色便不由得沉下来。“纵使误会无法解开,你可以恨我,但倘若你要向锦儿出手,我便……” “你便要怎样?”红扇拦口道,忽然贴近化羽,抬起双臂环住化羽的脖子,媚眼流转着妖艳,轻启朱唇之间透露出丝丝诱惑,“要杀了我么?” 从未见过“花离离”这般举动,甚至轻浮,却又如此魅惑,令人难以把持。化羽此刻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是漠然难见一丝表情的脸上,终于给人看见了微妙的变化,“离离,你何以轻易说出这种话来?我怎会杀你?我……”化羽看来是还有话想说,却忍了下来。 他怎么舍得?——最重要的话,却没能说出口。那时若化羽肯真诚面对自己的内心,或许能及时挽回逐渐深陷混沌中无法自拔的“花离”,或许能够避免悲痛的将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有第二次,本座一点儿也不会惊讶。” 听此言,化羽心里一凛,仿佛置于冰天雪地之中,全身都被冻僵了,无法动弹,只得静静听着,听红扇说完最后一句—— “你还真是爱她啊,为了她,莫说本座一条性命,天下在你眼中,都低如贱草罢。”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缕红烟,幻灭之后,不见了红扇踪影。可她留下的一字一言,都深深烙在他心上,他的心仿佛在滴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化羽立在原地喃喃道,路过的风似也为悲凉所感染,变得阴冷刺骨…… …… 谁也没有发觉,远处茂密草木之后,有一双险恶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他们,将方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一个阴谋正渐渐被酝酿……“你以为,你变成血妖神君我便拿你没办法了?哼~你等着瞧吧~” …… 红扇今日出去,本是心情舒畅的,结果回到玄神殿却带回一脸愁容。见什么都有气似的,径直往血石上一躺,便自顾闭目养神起来。 可心中烦乱,哪里静得下来?倏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红扇遽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开口喊了声,“来人。” 随即凭空显现一个红影,恭敬地远远单膝跪在地上,“神君。” “落衣回来了没?去将她叫来。” “启禀神君,玉护法还未回殿。” “还没回来?”红扇微微皱了皱眉,抬眼一瞧下属还远远跪着,红扇便让她下去了,而后又喃喃道,“这丫头,不会又贪玩跑去人间了吧?可别误了正事……” “神君姐姐还不信我么?” 还真是想到什么来什么,循声看去,果然见玉落衣春风满面地踏着轻快步子而至。 见她这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不过红扇现在更关心的是交待玉落衣办的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神君姐姐交待的事,哪有不办妥之理?姐姐且放心,一切顺利。” 听玉落衣胸有成竹的语气,红扇着实也不担心了,便觉着可以听玉落衣说说其他的事,其实从开始玉落衣进来时,红扇便看出了她那般欢喜模样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已经迫不及待要告诉自己了。 “说说罢,你此番去人间一趟,可又见着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嗯?”玉落衣略显吃惊,又笑问道,“姐姐如何知道我去了人间?” “你一向贪玩,本座还不知道么?让你去鬼王殿说几句话而已,需得了多久?本座去王宫一趟都回来了,却还没见你,你说呢?” 红扇言语间并无责怪之意,玉落衣听着听着,竟越笑越开心。到底是何事令她如此抑制不住高兴的心情?红扇也不禁提起了些好奇。“行了,别卖关子了,什么好事快与本座讲讲看,也让本座高兴高兴。” “姐姐,我保证你一定会非常开心。” “哦?”红扇将信将疑地挑了挑眉。 “我为姐姐找到了一个人。”玉落衣故意渲染着神秘,想吊起红扇的胃口,以此给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谁?” 玉落衣的小算盘果然起了作用,红扇一听此言果真来了兴趣,不由得半撑起身子,目露微芒,方才的“不以为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且瞧瞧,她是谁。”玉落衣笑得无比灿烂,退了一步让出身子,让红扇的目光看得远了些,随后从转角处走出来了一个清雅身影…… “妙颜!?”一见熟悉的面孔,红扇不禁喊道,连忙飞身而下,几步走了过去。“你怎么会……”本想问妙颜,可转念一想她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玉落衣,便又突然转向玉落衣,“你怎么想到将妙颜带来玄神殿?” “其实,自从那次我不告而别,我心里一直挂念着姐姐和妙颜。要不是风凛哥哥不许我去找你们,我早就……”说到这里,玉落衣顿了顿,又觉得往事不必再提,便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抬眼之间恢复了笑颜继续道,“如今神君姐姐回来了,我便想着要尽快将妙颜也找回来。这不趁着去鬼王殿,顺便就下了一趟人间,当我找到妙颜时,才知道原来妙颜也一直在找姐姐,于是便将她带来元玄神殿,这下我们不就团聚了嘛~” “ “可你也得问问,人家妙颜愿不愿意。毕竟,这里魔界,她就算再不介意你我的身份,她本身终究也是人族。”红扇心念道,没有当面说出口,觉得玉落衣这事儿做得有些欠考虑。 “花姐姐,你为何变成这副模样了?” 知道妙颜是担心,并无他意,但即便是她,一听别人还将自己当成“花离离”,不由得心里一阵不舒服,控制不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怎么,本座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比以前美么?本座可是受够那丑陋的伤疤了。” “是,”妙颜并不否认现在的红扇确实无比美艳,“可是花姐姐……” “够了,别再这么称呼本座,本座如今乃血妖神君——红扇,已不记得以前那个人。” 一定是在命天阁发生了什么事——妙颜此刻更加确认,便心急问道:“自从姐姐随飞云师兄入宫,便再无音讯。如今再见姐姐,已判若两人,一定是他们对姐姐做了什么,对不对?” …… 第99章 前路 这两日,大殿中安静得很,大家都知道神君心情不好,便都不敢去打扰。于是大小事宜都上报给玉落衣,由她呈到红扇那儿去,至少不会遭到迁怒无辜受气…… 而清楚地明白红扇为何心情不悦的,也只有玉落衣一个。不过,她却不知道红扇“自找不快”的原因。之前是想问来着,但每每准备开口,一见红扇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就问不出口…… 这会儿趁着鬼王殿有消息传来,玉落衣打算这次一定要问个明白。一来,好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不再受其了困扰。二来,若可以的话,还能帮红扇打开心结。虽然玉落衣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在外边儿踌躇了一阵,左思右想之下玉落衣最终还是迈出了脚步。 “神君姐姐……”当她走进时,竟发现红扇轻闭着双目,像是在休息,不由得有些惊讶,于是轻轻唤了一声。要知道红扇的警惕性一向很高,一旦感觉到有人靠近,无论是谁,那双眼睛便即刻投射出烁烁逼人的目光,却从不会出现在这般情况,玉落衣都在池边站了好一阵了,红扇仍然没有反应…… 果真如玉落衣所想,红扇睁开眼时稍显诧异,看来确实是没有留意到她的到来,连自己都有点儿难以置信。 不过异样只是转瞬即逝,转眼间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依旧那淡淡的语气—— “何事?”抬眸是一样波澜不惊。 “神君姐姐,有鬼王殿的消息传回来了。” “哦?事情进展如何?”红扇虽在提问,却一点没有担心的样子,倒像是早已知道答案一般淡然,或许是因为把握十足罢。 “一切正如姐姐所料,白鬼王已经行动。鬼族可以说是倾巢出动。” “嗯。”听玉落衣说完之后,红扇便又闭上了眼睛,不知怎么的这两日她特别容易觉得累。 可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感觉到玉落衣还没走,于是微微睁眼一看,她果然还立在原地,一脸纠结地…… 扭扭捏捏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迟迟不肯开口。红扇心想若自己不问的话,玉落衣不知得在那儿站上多久,指不定一不留神纠结到天荒地老还没纠结出个结果来…… “还有什么事么?” “啊?”玉落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红扇这样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事便说罢,别扭扭捏捏了。” 既然如此,玉落衣也就下了决心,鼓起勇气问道:“神君姐姐,你这两日这般忧心忡忡,愁容满面,是不是因为妙颜?” 一听这话,红扇心里一紧,却无言。 见红扇这般反应,想来自己多半说中了,玉落衣心想,又继续问道:“姐姐,我实在想不通,姐姐明明不希望妙颜离开的,为何又要故意逼她走呢?当初,姐姐与我们一起时那些日子,多好啊……” 多好……么?思绪不由自主地向着时间长河逆行而上,飘向了玉落衣口中的“当初”确实很好,”红扇不禁轻笑,微扬的嘴脸却隐隐透露一丝苦涩,“不过,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既然如此,何必挽留?” “姐姐……”玉落衣却不赞同,觉得是红扇太过悲观了,便劝解她道,“姐姐为何要这样烦恼自己呢?妙颜从来都不在意我们的身份,她曾经那般维护姐姐,不惜背上叛族的罪名……” “正因如此。”红扇打断道,不想听玉落衣继续说下去,玉落衣说的,她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今日不同往昔,她今后要走的路对于妙颜来说,是一条不归之路,她不愿将妙颜牵扯进来。“妙颜本是一名隐居深山,逍遥自在的医女,因为本座,她已经无辜被卷入了那些纷扰之中。如今本座已是血妖神君,她终究是人族,即便向着本座,可若是到了人魔两族交战那日,你让她做何抉择?站在我们这边,背上千古骂名?还是回到人族,与我们作对?” “这……”听了红扇此翻话,玉落衣确是无言以对,细细想来,好像的确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了。而反观红扇,她虽然看上去冷漠无情,实际上却处处在为妙颜考虑。此时此刻,玉落衣忽然发觉—— 对于一直以来自以为了解的“神君姐姐”,她竟有些看不透了。 “好了,别再想了,就让她去罢。何去何从,让她自己决定。只要不留在魔族,去哪里都好。” 说来,确实也是这么回事,玉落衣心想,赞同地默默点了点头。虽然有些遗憾,但现在说“再见”,总好过日后令妙颜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一切都是为了妙颜好。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罢。红扇虽然没有点破,但玉落衣不傻,从她苏醒后便急着做出的这些行动中,隐隐能感觉到红扇似乎暗自在酝酿着一个计划。 作为血妖,本就誓死追随神君,更何况是玉落衣,她对血妖神君的崇敬与执着,丝毫不亚于风凛五百年的苦苦守候。因此,自红扇苏醒之后,她便暗暗下了决心,无论红扇要做什么,她都要拼尽全力帮助红扇完成。 …… 妙颜心中压抑得紧,或许是因为红扇说了那般绝情的话。但还有一部分原因,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令她十分不舒服。 本来两日前从玄神殿回到人间,妙颜便打算回边阳城的,但由于心中疑云不散,千丝万缕愁绪缠绕,她犹豫了,一犹豫就是整整两日。不过这两日也没白待,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妙颜最终决定要去找一个人问清楚…… 于是,理所当然地,她现在置身于王宫之外,面临一个现实的,凭她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 她连宫门都进不去。 试过跟守卫说好话,没用,他们就像铁人一样板着脸,除了摆枪,只会摆枪…… 试过与他们讲道理,没用,就跟对牛弹琴差不多…… 试过贿赂买通,结果当从兜里搜出几个铜板时,妙颜自己先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正当她尴尬地在宫门在徘徊,一筹莫展之时,眼角余光扫见远处走来一个风尘翩翩衣袂飞扬的身影,霎时眼睛一亮。不由得为自己的幸运而小小激动了一下,这下不用她想方设法进宫了。 可毕竟妙颜是怀着质问的目的而来,高兴只是一闪而过,当那人走近时,便控制不住怒气浮现脸上。 “妙颜?你怎么在这儿?”飞云远远见着宫门外的妙颜,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直到走近发现确实是她,又愈发疑惑了。 “飞云师兄,我有事想问你。” “若不是急事的话,那便以后再问罢,我现在有要事要办。”飞云觉得若是妙颜的话,八成没有什么急事,因此没等她回答,便匆匆转身走了。却不想妙颜急忙跟了上来—— “我就是有急事想问师兄!” “那你问罢。”飞云一边应道,一边急着赶路。 见飞云着急的样子,妙颜也不打算兜圈子,便开门见山地问了,“飞云师兄,命天阁是不是对花姐姐做了什么?她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是说‘花离离’?我听师傅说,她现在已经成了血妖神君。” “对,我就是想知道,花姐姐性情大变,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是不是命天阁害的!?” “你怎会有如此无理无据的想法?师傅并没有对‘花离离’做什么。” “可之前花姐姐还好好的,自从师兄来将花姐姐带进宫后,她便变成了现在这样!师兄让我怎么不怀疑!?” “飞云一时间答不上来,虽然他觉得妙颜的怀疑实在荒谬,但却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得清楚。再者,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任务紧急,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妙颜的问题,便只不动脑子地强调他以为的“事实”,“总之这件事情与命天阁,与师傅没有关系,你别再追问了。我是真的有急事,你快回去罢。”语毕,也不管妙颜答不答应,施展轻功一跃,便将她甩在了街上…… “飞云师兄!飞……”妙颜根本叫不住他,只好心有不甘地放弃了。接下来何去何从,她还没有打算…… …… “鬼骨!!!你死哪儿去了!鬼呢!?怎么一个鬼都没有!这将每次登门造访都搞得跟洪水泛滥的阵仗一样,也只有风流彩的做派。 可今日的鬼王殿却与往日不同,没有畏畏缩缩小心绕道的黑鬼们,也迟迟不见鬼骨踩着悠悠的步子朝她走来……大殿里唯独剩下自己响亮的喊声回荡空中…… 以前鬼骨也经常“玩儿失踪”,但往往风流彩都会抓住他的手下当替罪羊,还从未见过“集体玩儿失踪”这种情况……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风流彩心里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将直到方才都轻松的心情一扫而空。思量之后,风流彩决定回命天阁一趟,心想她师傅应该知道些什么,毕竟鬼族倾巢而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也该回去了,自从“挖心事件”结束之后,由于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大巫,她便一直逗留在外,不肯回去…… 第100章 小公子 红扇在玄神殿里静待了好些时日,倒是显得十分悠闲,可她手下的血妖们日子可没那么好过了,除了风凛带走了一批,剩下的几乎是全体出动,日夜不休地,马不停蹄地,满天下地替红扇找一个人……那阵势似乎下要掘地万尺,上要冲破九天云霄,也要将红扇的人给找出来…… 而玉落衣也这几日也不在红扇身边了,不是她主动放弃缠着红扇了,因为红扇给她指派了别的任务。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整天围着她转,红扇只觉得耳根子清净不少,着实难得。 …… 本以为这日也没什么事可做,刚闭上眼睛正欲躺下养一会儿神,却不料忽闻一个急匆匆的声音—— “参见神君!” “嗯……急什么呀……这般慌张模样,”红扇缓缓睁开眼睛,细密的睫毛微微抬起,仿佛拉开了夜幕的帘子,又不紧不慢地半撑起身子,一手捋过发梢摩挲着,轻抬嘴角,“是不是有消息了?” “是!是!找到了!找到小公子了!” “在哪儿找到的?”只顾垂眼观赏秀发,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城西百里之外,一户平凡人家。” “哦?那……人呢?”红扇微微斜眼,迎上她难以捉摸的目光,吓得得下面可怜的小血妖浑身一抖,生怕她责怪自己办事不力,可人没带回来,确实是有原因的…… 虽然知道红扇向来只看结果不听解释,但小血妖此刻害怕得很,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便是“扑通”跪下赶紧解释—— “神君,并非属下办事不力,只是属下找到小公子时,担心暗中有埋伏,怕打草惊蛇,因此才没敢轻举妄动,便急忙赶回来禀报神君了!” “嗯……”这一声酝酿,仿佛过了好久,使得等待下文的小血妖很是紧张,直到红扇终于微微张口—— “你做得对……” “?”一听这话,小血妖霎时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方才红扇好像夸自己了,又觉得受宠若惊。 “小公子身份特殊,化羽怎么可能放心地将他随随便便交给平凡人家?虽说越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但本座就不信他没有暗中安排人盯着。” 听红扇这么说,小血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感觉这一把是赌赢了,十分庆幸自己跟红扇想到一块儿去了……在红扇手下做事,好像天天都在赌似的,不止是她,大多的血妖都有这种感觉……红扇从来不表露她的真实想法,说话又隐晦得很,有时候理解错了办错了事,那就该倒霉……因此她们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稍有偏差,一不小心就…… “你在想什么?” “!”小血妖心里一惊,顿时紧张得不行,心想若是被红扇发现自己在她面前走神,估计小命都得丢掉,于是连忙找了个理由遮掩道,“启禀神君,属下在想要不要……智取?” “智取?”红扇瞧了一眼小血妖,竟被她一脸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嗯呵~本座亲自出马,还用得着智取么?” 这么一说,“智取”这种办法,便着实显得尴尬了…… “还愣着做什么?” “嗯?”小血妖还沉浸在自己方才失言的苦恼之中,一时没接收到红扇的意思,便连忙抬头道,“神君有何吩咐?” 眉宇间流露一丝嫌弃,红扇无奈地摇了摇头,“速速带路。”自从她坐上血妖神君这个位置,至今办事能力能入她眼的,便唯有风凛一个,关键是他脑子好使,相比之下,别说其他血妖了,就连玉落衣都差他十万八千里…… …… 南王有子,名为桐。南桐降世那日,久旱南方喜逢甘露。南王视之为吉兆,称南桐乃天公之子,因此人称小公子。趁良机,信谋士之言,南王举兵造反,本以为有福星庇佑定会大获全胜,不料终被北王(化羽)镇压。 造反乃株连九族之大罪,但北王仁厚,念在小公子年纪尚幼,便免去了其死罪,贬为庶民。 红扇只听闻化羽将小公子带了回来,此后却没人知道小公子身在何处。不免有人怀疑化羽只是表面上做给天下人看,赦免小公子以彰显为君之仁德,实则暗地里斩草除根,早就将小公子杀掉了。也有人认为,小公子确实还活在世上,只是被化羽安顿在某个地方了。 而红扇便选择相信了后者。事实也证明,她是对的。 小公子毕竟是南王的余孽,说得难听点儿,即便是将他交给寻常人家,恐怕也是被化羽监视着。虽然小公子还只是个婴儿,但他的身份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他不懂不知,不代表别人不会让他懂,让他知…… 红扇笃定化羽正是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打算的,因此在去的路上,便已经做好“硬抢”的准备。 果然如小血妖所言,化羽给小公子寻的人家所住之地实在偏远,方圆十里不过几缕寥寥炊烟,人烟稀少得很。 “神君,就是这里了。” 红扇微垂眼帘往云层之下瞧了瞧,什么话也没说,便自顾一挥广袖于茫茫游雾之中隐去了身形。小血妖微怔,随即急忙跟着红扇下去。 再显影时,红扇已置身于一间乡野棚屋之外。“就是这里?”眼前空荡荡的一片,令红扇不悦地皱起眉头。 小血妖刚一落地,显然被眼前所见给吓着了,生怕红扇怪她,于是连忙解释道:“神君,确实是这里!属下敢用性命担保,绝对没有记错!”却已经紧张得嗓子止不住发抖…… “你说在这里,可是人呢!?半个影子都没有!?你是在耍本座吗!?”一声怒喝,掀起狂风震怒,吓得小血妖立马将头重重埋到地上,连声喊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属下所言,千真万确! 红扇暗自琢磨了一下,觉得看小血妖这般怯懦模样,谅她也没有胆子骗自己,再说,她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那唯一的可能只有…… “你回去玄神殿之前,可有谁在这里看着?” “有。” 小血妖的回答在红扇意料之中,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下心中的怒气,心想多半就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一定是有自作聪明之徒轻举妄动了,因此打草惊蛇,让人给跑了。 如此想着,红扇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凭感觉去,希望还能赶得上。 “神君! 红扇没有理会身后还跪在地上的小血妖。既没有允许她起来,也没有不让她跟上去,这样的话——小血妖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跟上红扇。觉得如此的话,显得比较机灵,或许能讨红扇喜欢…… 连红扇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不出片刻,遇到的眼前的景象便又一次证实了她的决策有多么正确—— “怎么回事!?” 只见眼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十来个着便装看起来与平民无异之人,还有五六个血妖…… 血红四溅,大多被抹了脖子,还有一些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浑身是抓伤,那倒像是血妖的杰作——看来这里,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恶战。 但这些人看起来伤得极重,按理说不应是血妖的对手,如此一来,血妖如何被伤的?“难不成……还有其他人?”红扇喃喃道,眉间浮现一丝忧虑。刚刚赶来的小血妖一见到眼前的情景本就大为震惊,结果瞧见红扇的表情,心里更为不安,她还是头一次看见红扇露出这般担忧的表情,觉得情况或许比自己想象中严重了。 “神君……” 忽然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红扇仔细搜寻了一下,果然发现自己脚下不远处,抬起了一只手,正朝她极力地伸长…… 看来是幸存者,红扇心里一紧,连忙转向他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将你们伤成这样?” “是……是……灵巫……” “灵巫?怎么会招惹上灵巫?”红扇以为不过监视一个小孩子,化羽用不着大材小用让灵巫来干这事。 “神君……属下……属下办事不力,本想将小公子带回去献给神君,没想到……没想到……” “混账!”谁知一听此言,红扇勃然大怒,猛地一挥袖,仿佛一个强劲的耳光扇了过去,血妖顿时头一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吐出一口鲜血,便再没了动静…… 这般情景看得一直默默待在红扇身后的小血妖瞠目结舌,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血妖说的话,到底哪句触怒了红扇。 “瞧见了么?” 听见红扇问话,小血妖心里一惊,猛然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红扇正与自己说话,便连忙应道:“嗯……嗯……”虽然还是一肚子疑惑,不知道红扇真正要她“瞧”的,是什么…… “这次你做得很对,只不过被他给搅了,”红扇轻蔑地朝那个死相难看的血妖扬了扬下巴,“若下次还有自作聪明之徒自作主张妄想邀功,便同他一个下场。” 扔下冷冷一句话,红扇拂袖而去。留下小血妖愣愣僵硬在原地,冷汗顺着背脊而下,凉透了心,不由得暗暗千万个庆幸,庆幸自己这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第101章 周旋 “神君— 红扇的身影遽然幻灭,小血妖本也是打算跟去的,可这一次却在眨眼之间,失去了红扇的方向—— 可见红扇根本没有要等谁的心思。小血妖是追不上她了,只得无奈地放下了手臂,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觉着这里好像没她的事了…… 红扇便是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仿佛夜幕拉开的瞬间一缕阳光透亮,使她猛地一定神,二话不说迅速朝着那一丝微弱气息的方向而去。 虽然心底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这股气息有些奇怪,但具体到底是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虽然身体里存在另外一个反对的声音,让她千万不要去……但红扇不予考虑,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哪怕这是一个陷阱,红扇也没有回避的打算,因为她的高傲不允许她瞻前顾后,担心这个,考虑那个。她自诩天比高,立于云之彼端,不败之地。 随着对气息的感知越来越强烈,红扇几乎能够肯定,这多半就是一个引诱,但她仍然没有放弃的打算,她以为放眼人神魔三族,无人能与她匹敌,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仅没有迟疑,反而猛地张开双臂加紧向那个远方的气息逼去——那个好像故意在等她的…… 此刻烈风愈发强劲,迎面打在红扇脸上,她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似乎能够赶走一些不适的感觉…… 天边浮云仍然离得很远,万丈华光时隐时现,如雪般纯白的云海中一抹血色身影极速穿梭其间……倏尔三方三道闪电似的光芒劈下,红影猛地停下迅速翻转一周往唯一的出路退了三丈远,不由得往下降落到地上。 “阵法?”红扇微蹙眉头,方才光芒闪现的地方云层霎时散开,此刻飘飘散散却无异样,而真正危险却在“闪电”之后—— 红扇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正是对方想要她待的位置,也就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事实上,无意之间她已经被逼进早已摆下的阵法里。 “成功了!” 忽闻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喜悦。成功了?是以为抓住她了么?红扇心想,眉梢微挑透露一丝疑惑,却不是因为不知,而是不屑,轻扬起唇角似在嘲讽,嘲讽那人的天真。 红扇不禁轻笑了两声,缓缓转过身来,她倒想看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说出这般可笑的蠢话。 可抬眸之后,却是好些张陌生的面孔。只见十个人持剑围着她,剑身隐隐颤抖着,剑气交错纵横仿佛织成一张网将她包裹起来,一旦她稍有异动,大网便会瞬间收缩,不给丝毫反应的机会,势必牢牢将她禁锢。 除了灵巫,也没人会使这等阵法。 只不过这些人,红扇从未见过,想来八成是灵巫族其他族人。其实红扇打过交道的,也只有命天阁的那几个人。当时一听是灵巫,难免第一反应便想到他们…… 如今面前的人,红扇只将他们当作“一堆垃圾”,完全失了兴趣,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垃圾”上。 于是,开口第一句话便出乎所有人意料—— “小公子在哪儿?”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面面相觑,看来谁都没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确切地说,应该是所有人都为之惊讶,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是谁,听红扇这么一说,不由得纷纷开始怀疑。然而,他们更不能理解的,是红扇此时此刻自身难保还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 倒是有一个人,想是看不惯红扇这般淡定自若,摆明了就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便毫不客气地应道:“红扇,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小公子?还是趁着有机会,赶紧留下遗言罢,待师傅赶至,你的死期便到了。” “师傅?”红扇喃喃念道,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那狂妄之徒言指何人,多半就是那个灵巫的族长,连人王都要敬之三分的大巫。这厮说起大巫,倒还提醒了红扇,心想自己与他可算是“老熟人”了,嘴角不禁扬起一丝令人匪夷所思的弧度,“他若来了倒好,本座便跟他新账旧账一齐算了。” “口出狂言,看你到那时还能否笑得出来!” 红扇看起来似乎不太在意那人的话,只当他是无知,不过有的时候,人会为无知付出代价——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代价。 “恐怕……你等不到那时候了。” 话音刚落,可怜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红扇言为何意,不过只见她朝自己一挥袖,霎时手中的长剑被一股强气震断。一剑断,阵法破。所有人都连忙避退,可未等他们有时间庆幸成功躲过,不料三丈红绸似红莲绽放,如蛇般朝着四面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去,他们根本没法闪躲,便都受下了红绸重重一击…… 飞的飞,滚的滚,最后落得一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下场。 红扇没有下杀手,因为她还指望着从他们嘴里得到小公子的下落,便专门挑了方才“话最多”的那个人—— 忽然身影一闪,眨眼间移形到那人面前。那人正欲挣扎着起身,红扇却抬脚踩上他的胸膛,将他死死压在地上。修美的腿型展露无疑,交叉红绳绑带在她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红,若非此时此刻生死攸关的关头,估计在场所有人无人不会对着红扇指手画脚骂她轻浮。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小公子在哪儿?” 说是最后一次机会,那人却留了个心眼儿,他猜测红扇口中的“小公子”,多半就是不久前才经他们转手的那个小孩儿,以为就算自己如实告诉红扇了,她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便秉着视死如归的英勇精神,打算紧紧闭住嘴巴,任何消息都不会透露。 “不说么?”红扇加强了些力度,像碾压蚂蚁一样,狠狠转动着脚尖,脚下的人发出痛苦的闷叫,再继续下去的话,或许接下来便该听见胸骨碎裂的声音了……“还不说么?” 伴随着惨痛的叫喊声,脚下那人嘴角渗出缕缕鲜血,但他仍紧要牙关,看样子到死都不会开口了。“还算有骨气。”嘴上说着赞赏,脸上却写着不屑,便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给了那人最后一击。 那人双目瞪得极大,感觉五官都在扩张,仿佛在面临死亡时由心而生的不可控制的恐惧全都浮现脸上,一番垂死挣扎之后,只见他头一歪,好似脖子失去了承载的力量,一张脸保持着死前惊恐而至扭曲的状态,嘴角挂着的鲜血肆无忌惮地流向地面……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后悔不该多嘴与红扇说话,其实出来之前,大巫就曾交待过他们,面对红扇千万不要多说一句,不该说的就别说,只道红扇是一个十分敏感,一句话不中听便会要人命的杀人魔头。 …… “你们呢?若都准备坚持到底的话,下场可就跟他一样了。”说着,红扇瞥了脚下的死尸一眼,浅浅梨涡晕一抹邪笑。 “再坚持一会儿,师傅应该很快就到了。” “好,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先跟她周旋一下,分散她的注意,然后找机会……” “ 那边几个人小声叨叨着什么,红扇不喜欢看着人在她眼前说悄悄话,越看怒火不知不觉中烧了起来,便怒喝了一声—— “说什么呢!?” 吓得那几人不约而同地浑身抖了三抖……怕归怕,还是得有人站出来应敌,为首的看似三十左右的女子便故作镇定地从几人中走了出来,却仍是不敢与红扇靠得太近。“我们的确不知道你说的‘小公子’,若我记得不错,小公子应是南王之子,可南王死后小公子便不知去向,估计天底下清楚内情的,怕是唯有大王一人罢。” “少跟我装,你们做了什么,以为本座不知道么?”红扇收起笑颜,凝眉肃目字句寒气逼人。 女子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心虚得很,背上阵阵冒着冷汗,使她的伪装变得愈发艰难,镇定地微笑亦变得有些僵硬,极不自然。“我们确实在不久前带走了一个孩子,师傅只命我们将那孩子交给一个人,可那孩子是不是你要找的小公子,我们便不清楚了。” 听到重要信息,红扇眼前一亮,霎时定神问道:“那人去哪里了?” “这……我们也不知道……” “你是在耍本座么?”红扇微微眯起眼睛,灼灼双目投射锋芒,似能刺穿人心。一旦红扇露出这副表情,便意味着对方成功将她惹火了。 女子也知道自己恐怕已经撩拨到老虎的胡须了,不由得愈发紧张起来,暗暗瞧了一眼另一方的几人,好像互相使了个眼色。女子知道时机未到,还差一点点需要自己坚持下去,于是竭力平复下一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继续道:“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话不是说说而已,事实上她真的没有假话,“只不过,师傅应是知道的。” 红扇自然听懂了女子的言下之意,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让她等到大巫来。可她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红扇轻笑着摇了摇头,只有红扇自己知道就算大巫来了,结果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至于事实是否如女子所言,大巫到底是否真的知情,红扇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102章 动不了了 当红扇暗暗斟酌之时,突然听见一声尖锐划破空气—— “摆阵!” 随即定神抬眼一看,只见数把剑猛地飞向空中,剑尖相碰蹦射刺眼白光,双眼觉得不适,红扇不由得微眯眼睛,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原来那女子与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等一个她分神的时机,趁机出手,妄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妄想——确实是妄想,因为再怎么用计,都是徒劳。红扇同情似地摇了摇头,头上这个禁锢阵法于她而言,只不过薄如一张纸,也就是轻轻一戳的事儿…… 女子当然不会想到,一个自以为绝佳的算盘,将会给他们带来血色的覆灭…… “你竟敢欺骗本座。”红扇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面对方才与她说话那女子,对方正全神贯注地掌控飞剑,目不视耳不闻,似乎一点不能分神。对于像他们这种程度的灵巫而言,施展此禁锢阵法本来就吃力,况且还少了一个人,因此根本容不下半点分心。 “看来你们为了留住本座,真实要拼上性命啊……”九剑之下,红扇在阵法里边儿悠然自得,一会儿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目光将九人挨个扫视了一遍,而后又掩面咯咯轻笑……良久,双眸闪过一丝凛冽—— “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本座便成全你们!”话音未落,只见红扇猛地旋转身体,卷起一阵狂风飞向空中径直冲破了阵法,刹那间九剑翻转,不给人反应的间隙,遽然朝着它们的主人刺去…… 翩翩红衣缓缓飘落地上之时,双眸里便是一幅“美妙”画面——剑穿胸膛,血染天色。 然而,不止红扇一人看着这一切,还有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强烈的冲击使她已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即便“魔鬼”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她却只能傻愣在原地,没有逃的意识,或许是因为双眼已被血色填满,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红扇慢步走到她面前,只问了一句话,“她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也在意料之中。估计眼前这个姑娘已经被刺激傻了。红扇轻叹了声,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白留她一条命了。没用的人,就只剩下“死”——这一条路,在红扇看来。 却在抬手的一瞬间,忽觉背后一忽强劲的力量袭来,红扇迅速展臂退闪,落地时定神一看,竟见一个敏捷的身影从眼前越过,一下接过手杖,带起那个“傻愣”的姑娘与红扇拉开了距离方才停下。 “大巫?你还真来了?” “师……师傅……”即便大巫就在眼前,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师姐师兄……他们……他们都……”说着说着,眼角便吊起了两颗豆粒大的眼泪……大巫没有说话,只轻轻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又转向红扇,依旧是那副沉着严肃的表情,“红扇,早知你便是血妖神君,当初,我就不该放过你。” “呵~事到如今,你就算再后悔,也没用了,”红扇现在不想与大巫废话,开门见山只对一件事感兴趣,“本座且问你一句,小公子在哪儿?” 听此言,大巫眸子微亮,眼角勾出丝丝细纹, “你为何会盯上小公子?” 小公子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况且又已经被化羽贬为庶民,照理说应该没人会打他的主意。而他现在竟然被血妖盯上,可以说两者之间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便令大巫十分费解。 但大巫以为红扇既然要他,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许是有阴谋,但这阴谋为何,便令人不由得产生联想了,至于联想到什么……应该说任何知道小公子身份的人,都会将红扇之举直接与那个人联系起来,虽然那人已经死了,可风浪,却或许不会因此停歇……这便是大巫最担心的地方…… 但红扇要小公子的目的,她又怎会告诉大巫呢?这未免太可笑了。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本座,”说到这里,红扇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接而又抬眸一笑道,“不过~倘若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本座便没有留你的必要了。”笑里藏刀,最是瘆人。 “我就算知道,自也然不会告诉你。” “你可想清楚了?本座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师傅……”这时,小姑娘便忍不住想劝大巫,毕竟她亲身感受过红扇的狠戾,亲眼见识过红扇是如何在眨眼之间轻而易举夺走她师兄师姐们的性命,而他们,别说还击,竟毫无抵抗之力。觉得在红扇面前,他们简直就像蚂蚁一样弱小。 虽然在弟子们心中,都将大巫视作神灵一般,无论多危险的情况,只要大巫出手都能化险为夷。但面对如此强大甚至到变态的敌人,小姑娘不由得为她师傅担心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即便有大巫在,也无法安心。 “你先走。”小姑娘还没开口,却不料听到这三个字。大巫的声音很轻,看来是不想红扇发现。但越是这样,小姑娘便越放心不下,以为既然大巫都要她先走了,恐怕是觉得自己护不了她,那如此想来,情况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师傅,徒儿不走!徒儿怎能丢下师傅不管……” “住口!”大巫将声音压到最低,但还是不难听出话里一丝怒气。 小姑娘显然没料到大巫这般反应,不由得一惊,愣是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这是师命!难不成你想违抗师命!?” “师傅,徒儿…快走!”大巫拦口道,二话不说突然转身手杖一挥带起一股强气,好似龙卷风般将小姑娘抬离地面,大巫又用力一推,便将她送了出去…… “谁也别想走!” 见此状,红扇即刻飞身而起,意欲将逃走之人抓回来,但大巫也是绝对不会让他追上去,便全力阻拦红扇。 大巫毕竟是灵巫之首,实力不可小觑,若他竭尽全力,倒也能与红扇周旋一阵。但不幸的是,今日红扇心情不好,全都得“归功于”他们灵巫,若不是他们阻挠,红扇早就将小公子带回去了,而不会到现在,竟还在这里浪费时间。越是这么想,便越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得红扇不禁恨恨道了一句—— “老东西,你处处与本座作对,你记住了,今日你得此下场,全是你自找的!”语毕,红扇遽然腾空翻转身体与大巫分开,随即蓄力推出一掌,大巫尽全力抵挡,奈何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力量,手杖折断的瞬间,大巫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地喷出一口鲜血,黏稠血色,将缕缕胡须粘在了一块儿…… 红扇冷着脸走到大巫前边儿,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本座可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小公子在哪儿?” “你别妄想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要杀便杀罢。” “哦?是么?”红扇冷笑一声,竟没被大巫这话给气着,看样子似乎早有打算,“反正你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自然不会将性命看得重要,本座又怎会傻到——以你这条性命威胁你?” “你想干什么?” “本座也没想干什么,倘若你如实告诉本座小公子的下落,”红扇不以为意地说着,抬步向两边来回悠悠踱步,倏尔又停在大巫前边儿,微微弯下腰,皮笑肉不笑道,“可你若再执迷不悟守口如瓶的话,本座可以保证,三日之内,便将你灵巫一族杀个干净。” “你……”大巫本想说什么,谁知一抬头拉扯胸口一阵剧痛,喉咙传来血腥的味道。 见大巫受到刺激,红扇暗喜,她的目的便在于此,趁其有所动摇,红扇打算继续刺激他,于是嘴角笑意更深了,“噢,对了,本座还想问你一个事儿啊……你说,你们灵巫世代守护的人王之血,味道怎么样呢?应是……非常特别罢……”说着,红扇深吸了一气,故作享受的模样,仿佛已经闻到鲜血美妙的味道。 果然,一听红扇欲对人王出手,大巫便再也忍不了了,极力挣扎也要站起来。红扇也没有阻拦他,虽然她仅仅只需动一根指头,便能让大巫彻底爬不起来。而她只是抱胸站在一旁,以一副看戏的表情静静等着,就想看看大巫还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刹那,红扇突然觉得有些感慨,果然有句话说得好,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想她还是“花离”那时,便像个玩具一眼被大巫捏在手中,时不时丢给他的徒儿把玩,而她却毫无抵抗之力。但现在,一切都来了个大反转,如今的她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谁还敢动她,还能动得了她一根毫毛? 红扇虽然恨老天爷,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想到这里,红扇看着大巫终于站了起来,不禁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知是不屑,还是讽刺。 “你若敢对大王出手,我们灵巫一族,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哦?同归于尽?哈哈……哈哈……”红扇止不住仰天大笑,几乎笑到眼泪都快出来了,倏尔又换了一张脸,顿时沉色,“那就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连你这个族长都奈何不了本座,其他些个小喽啰,就算成百上千一齐拼命又怎样?不过是白白送命而已。” “是不是白白送命,那也得试了才知道!” 此话一出,大巫神色忽然一变,红扇察觉到一丝不妙,提起警觉时却晚了一步,一瞬间身体像是被冰冻了一般,突然动不了了…… 第103章 血色消融 “你做了什么!?”红扇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威胁,不禁有些慌张。 然大巫没有回答,只见他一手二指并拢对着掌心划了一下,接着又缓缓推掌向红扇,红扇瞧见一条横贯手掌的大口,正汩汩流着血。 “老东西!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依旧没有回应,大巫就像听不见似的,仿佛已经完全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方才划破手掌的二指抵在唇边,双唇不停开合,就跟那和尚念经一般,红扇听不清楚,应该说根本听不懂他在念什么,只看得见他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给人感觉嘴巴已经跟不上他想达到的速度…… 而当大巫越念越快时,红扇的身体也产生了难受的感觉,觉着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着,压力随着大巫的速度变快而愈大,势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挤成一团。然而这只是开始,大巫嘴里吐出的字字句句犹如排排蚂蚁,不仅听得难受,红扇只觉双眼一团乱麻,看得头晕眼花。 趁着意识尚存,红扇暗暗发力试图挣脱这般莫名其妙的困境,然不料稍一用力,身体承受的压力竟突然加剧十倍,使她不堪痛苦,不由得握紧双拳,指甲陷进掌心,一会儿便见十指间渗出血丝…… “老东西!你……你快给本座住手!”此时红扇说话都十分费力,方才这一句怒吼,像是使尽了全身力气,又感觉拉扯着五脏六腑,疼得厉害。 此言一出,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令大巫的嘴皮子动得更快,但不难看出,他也已经到极限了。 红扇此刻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快被两块千斤巨石碾压成肉酱,剧烈的疼痛使她无法继续保持绝对清醒,不由得渐渐开始有些恍惚…… 就在她眼前出现片片昏黑之时,施加在身体所有的压力突然之间消失不见,像是千斤巨石瞬间撤走,只剩下体内隐隐阵痛,却已轻松了大半。怎么回事?——红扇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随即抬眼看向大巫,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副令她惊愕的情景—— 只见他七窍流血,眼角开裂仿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血色填满了脸上条条褶皱…… 大巫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方才念咒的姿势,身体像是一具失去了温度的躯壳,僵硬地,霎时向后直直倒了下去…… 直到现在,红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来大巫是真的准备与她同归于尽的。想到这里,再低眼瞧着此刻正无声无息躺在地上,已变成一具死尸的大巫,红扇突然想笑…… “嗯呵呵~嗯~呵~还想与本座同归于尽?大巫,嗯呵呵~凭你,都做不到罢……竟先将自己给逼死了……你还指望你那些废物一样的弟子吗!?他们能做些什么呢!?难道不是被本座捏碎吗!?还是自己先杀死自己!?嗯!?哈哈……真是好笑,好笑啊!嗯哈哈……哈哈……”无需抑制,她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似在嘲讽,又似胜利的喜悦,还是……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平时说着“撕心裂肺”,但红扇此刻才是真真切切体会到这般“撕裂”的疼痛。笑声戛然而止,因为笑得太厉害,好像身体里什么东西被扯断了一般,令她再也承受不了,双腿一下失去了力气摔倒在地上,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尽管痛苦万分,可她还是想笑,“嗯呵~老东西,你也还算有点儿本事,竟能将本座伤到如此程度,倘若你那些个没用的徒弟能及你三分,恐怕你也不会死不瞑目了吧?嗯呵呵~” 红扇深吸了一气,似乎这样做能让身体好受一点儿,虽然只是错觉。她瘫坐在地上,罗裙铺散了一地血色,微微仰头朝着灰蒙蒙的天,轻笑着喃喃道,“不过可惜啊……这世上无人是本座的对手……你们……一个一个,结果都一样,都会死的……” 一个一个,都会死的…… 她甚至觉得,老天爷肯定听见自己说的话了。虽然自从红扇苏醒之后,她便刻意去忘记以前那个“花离”,那个常常怨天尤人,却总能笑得一脸灿烂的花离。她讨厌“花离”的笑容,那种天真到愚蠢的笑容;她恨“花离”,因为若不是“花离”可笑的善良,轻信他人,她不会变成今天这个魔鬼般的嗜血样子…… 老天爷跟她算是老朋友了,可不过短短光景,她却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确切地说,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也再不会像以前那般,怪命运曲折,怪老天不公,因为现在的她,是一切的主宰,包括自己。她也不会再迷茫,从始至终,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有一个目标。 红扇自知内伤十分严重,纵然她再自信,却也不得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若此时再被灵巫找上,或许得费很大的力气。 “你好好看着罢,他们是怎样一个一个去死的。” 这是红扇最后对老天爷留下的话,之后,便化作缥缈轻烟,离开了这横尸遍地,一片狼藉之地…… …… 红扇落到血石上,便再也起不来了,整个瘫在上面,这一路回到玄神殿,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除了她这边不太顺利,玉落衣和风凛那边都没传回来不好的消息,这便令红扇稍微安心了些,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休息,她实在太累了……至于“小公子”,红扇吩咐了下属继续打探其下落,自己便再也撑不住疲惫,不知不觉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好久不见了,那片白茫茫的天地,冰雪无情,冷风刺骨。半梦半醒之中,她仿佛回到了初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 好好的一天,恰似人间仙境的花神村一如往日般宁静。 但谁都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一阵混乱,打破了花神村几百年来的平和。 伴随着天边一声巨响,一阵地动山摇。雪以竹本来好好地躺在屋里的藤椅上闭目养神,不料被动静这乱了心神,猛地从藤椅上翻身起来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想刚一走到门口,便见着清雨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边跑着一边朝她大喊—— “雪姐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由于太着急,清雨跑到门口差点一个踉跄扑地上,还好雪以竹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你别着急,你且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雪姐姐,白鬼!白鬼他们杀进花神村来了!” “白鬼!?怎么可能?”雪以竹不相信,当然不止她一个是这般反应,所有花神都不敢相信,毕竟花神村隐蔽了数百年,数百年来魔族一直不断地寻找,试图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事实证明檩洛所设的结界是绝对安全的。 平安无事度过了这么久,突然之间得到白鬼入侵的消息,若不是亲眼见到混战的场面,谁也不会相信。当然,雪以竹也不例外,可见清雨这般急切甚至害怕的样子,又不得不紧张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走,快带我去看看。” …… 没走出多远,果然见着远处一片混乱,花藤与数不清的白影交错之间,不时发出响亮的碰撞声音。见此状,雪以竹本是下意识便准备冲过去帮忙,然刚一抬脚,却顿了顿,而后又收了回来。 而一旁已经做好准备要与雪以竹一起加入混战之中的清雨,都已经飞出去好一段距离了,眼角余光却不见了雪以竹,正疑惑,结果停下来回头一看,不料更是大吃一惊——哪里还有雪以竹的影子! “雪姐姐!雪姐姐!”清雨喊了雪以竹几声,没得到回应,可眼下情况紧急,她便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雪以竹不在,她也毫不犹豫地投身进混战中。 但白鬼这一次是下了大决定,连白鬼王都亲自来了,仅凭她们,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檩洛大人! 雪以竹刚到,石门猛地打开,檩洛阴沉着一张脸出闪现雪以竹面前,令她不由得一惊。 “不必多言,我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雪以竹算是明白檩洛那副严肃的表情是为什么了。但正因如此,她心里愈发不安,心想能让檩洛都露出这般忧心忡忡的神情,恐怕这次真的得算是花神村的劫难了…… “檩洛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先去看看。” 话音未落,檩洛便隐去了身形,见状,雪以竹也紧随着跟了上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局势,只有抵挡住敌人的进攻,方才能有与敌人谈判的机会。不然,你连口都开不了,还谈何追究原因? 然而白鬼为何能突然找到花神村所在,檩洛却是不大吃惊的,其中缘由,只稍微一思量,她便大概猜出个七八分了。 檩洛心里十分清楚,若说以前花神村绝对安全,靠的不仅仅是她的结界,还有所有花神的齐心协力,但如今……已不同当年……檩洛微微眯起眼睛,不知是风吹得不适,还是心中不适…… 说得直白一些,如今的花神村已经出了两个叛徒,她们在外边儿做了些什么,谁又知道呢?其实,从一个花神走出花神村那天起,这里便不再同从前那般安全……檩洛,便是这样的想法…… 第104章 始料未及 “玉落衣!你竟敢耍花样!”鬼萝趁着混乱中间隙闪到玉落衣面前,鬼爪抵在玉落衣喉咙上,恨恨质问道。 面对此般危险境况,玉落衣却丝毫不慌张,一看就不正常,想来是早有准备…… 果然,玉落衣不慌反笑,故作一脸无辜反问道:“我耍什么花样了?白鬼王,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啊!” “你还敢装蒜!?你口口声声承诺的会合呢?你们血妖在哪儿?你是不是一早便打算好将我鬼族推出来当挡箭牌!?你们血妖就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你还真说对了——玉落衣心想,自然不会傻到将这种话说出口来,表面上仍是一副冤枉的样子,连忙解释道:“哪有这种事啊?确实是你多虑了!我不是带了那么多血妖来么?你看看……” 鬼萝又一次信了玉落衣,如她所言果真转头向四周看了看,看到的结果却令她更为愤怒。处处都看见白鬼与花神厮杀,但哪里见着几个血妖?鬼萝咬牙切齿正欲对玉落衣出手,不料回头的一瞬间,玉落衣却趁机逃脱,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微笑,满满都是计谋得逞的喜悦。 “你!”鬼萝火冒三丈,心想一定要抓到玉落衣给她好看,岂料自己正欲追上去时,却被突然围上来的四五个花神拦住去路。 她们的意图十分明显,无非是想——擒贼先擒王。 “不自量力!”鬼萝愤愤道,此刻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将玉落衣抓回来,对横在眼前的阻挠出手便更加凶狠。 几个花神当然不是鬼萝的对手,没接上三招,便一齐被震飞了出去,无力地摔落地上,试图站起来,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正在这时,鬼萝准备给她们最后致命一击,几花神也已经闭上眼睛做好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有再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再睁眼时,皆为眼前所见一惊—— “檩……檩洛大人……” 万万没想到,檩洛竟然亲自来救她们,着实是受宠若惊。 “檩洛?你竟然回来了!”鬼萝一见檩洛,心中怒火烧得更旺,仿佛就要冲出九天云霄,她现在恨不得将玉落衣抓回来碎尸万段……只因玉落衣还告诉她檩洛正值闭关期间,实乃进攻花神村的最佳时机…… “什么最佳时机,分明就是一个陷阱。”这话却并非从鬼萝口中道出,但却说中了她此时此刻心中所想。 如今白鬼王与花神大人都在场,手下的白鬼与花神便暂时休战,自觉地站好了阵营。 双方正对峙,犹如平静的湖面下波涛暗涌,忽闻一个天外来音,不由得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黑纱遮天蔽日之后,一个熟悉的面孔呈现在眼前。一见她,清雨首先按捺不住了,即刻上前一步怒指道:“星月!你这个叛徒!还敢回来!” “叛徒?”星月轻蔑地笑了笑,“当初是花神村容不下我,是你们将我赶了出去,我早已不属于花神村,何来叛徒一说?” “你!”清雨一时语塞,确实也是,星月所言并不假。 雪以竹却是听不下去,虽然檩洛没发话,她们不能擅做主张,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就算你出了花神村,可你仍是花神,你岂能昧着良心做出这种事情?” “花神?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如今还有半分花神的模样?我已入魔族,你们就别再天真地说出这般笑话了!”说是笑话,却只有星月一个觉得好笑,直到她笑够了,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方才继续哂笑道,“再说,你们可别血口喷人,谁说这件事是我做的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清雨没想那么多,一心认定了就是星月所为,她却没留意到,此刻雪以竹的脸色有些难看,好似有些担忧的样子…… “还会是谁?我想,这个问题……檩洛大人一定心知肚明罢,”星月故意强调了“心知肚明”四字,见檩洛板着脸不说话,又继续“提醒”道,“离开花神村的,不止我一个,知道花神村所在的,亦不止我一个。” “星月,既然檩洛大人在这儿,便轮不到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怎么?怕了?还是不想大家知晓事实啊?”见雪以竹有些慌张,星月便更来劲了,故作惊讶地扫视了众花神一眼,“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 “星月!你休得在此故弄玄虚!我们不会上你的当的!” “就是!没用的!”“对啊,她向来喜欢乱说话! 似曾相识的场景,她在花神村,向来都是不被待见的对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自从花离离降临之后。星月最受不了这般被群起而攻的场面,这就像是她内心深处一块无法消磨的伤疤,每当伤疤被揭开,她倒已经不在意痛, 而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 “是不是胡言乱语,她最清楚!”星月指向檩洛,此时雪以竹也有些难掩焦急,然向檩洛投去担忧的目光时,却发现她仍是一脸平静,似乎毫不在意星月将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 星月只当她是故作镇定,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檩洛,却开口大声说给众花神听,“你们一直百般保护的花离离,如今已经变成魔族的血妖神君!” 此言一出,果然引起众花神一阵唏嘘。清雨更是即刻怒斥星月含血喷人,本希望檩洛开口说些什么平息慌乱,但见她面色凝重,再将希望投向雪以竹,岂料她也紧锁眉头,似乎不想谈及这件事情。见此状,清雨不由得心头一震,暗暗念道:“难不成……她……她说的是真的?” 此时此刻不是关心这些事情的时候,檩洛心里有数,因此才不作言语。檩洛现在琢磨的,是能否以最小的代价将白鬼一网打尽,虽说这次白鬼进攻显然是血妖的计策,可对白鬼来说是陷阱,对她们花神来说,或许不失为一个绝佳时机。如今白鬼发现中计,已经乱了阵脚,再加上血妖根本不会前来支援,如此一来…… 鬼族与血族,虽并非一起,但好歹也同为魔族,以往都是二者联合起来对付神人两族,如今却起了内讧。唯有檩洛意识到这一点,不免多考虑了些,有些担心红扇此举意欲一举消灭白鬼,这般毫不留情,到底为何…… “既然是个误会,那我们今日到此为止。”鬼萝也有自知之明,五百年来头一次与花神交手,方才知道自己一直低估了对手。倘若血妖不支援,他们白鬼若再苦战下去,恐怕讨不着好。若可以的话,鬼萝希望能够全身而退,表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心里很没底,生怕檩洛有别的想法…… 其实檩洛也有些纠结,不知眼下是否是最佳时机,到底该不该做个了断,或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关于红扇。檩洛总感觉心里不安,始终有种不妙的预感,觉着今日她们若真将白鬼灭掉,会不会正中了红扇下怀…… “误会?堂堂白鬼王,既然来了,怎么还要畏畏缩缩地回去吗?” 远处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千百束目光齐刷刷地向其投去,只见百来人浩浩荡荡的阵势—— 有人欢喜有人愁。 雪以竹与灵巫打过交道,一眼便认出了大巫的得意高徒,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风流彩!灵巫也来了!檩洛大人,看来此战胜负已定。” 既然灵巫前来支援,本就占上风的花神,便没有不战之理了。相比之下,白鬼便显得有些慌乱,再难故作镇定。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星月小声对鬼萝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夹击他们的两方。 “走,也要走得……”鬼萝话未说完,突然像是受了重击一般,身体一下子扭曲了,遽然张大的嘴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所有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都始料未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还以为是鬼萝发狂了,都待在原地静观其变,不敢轻举妄动。 星月也是头一次见鬼萝出现这种奇怪的状况,不禁咋舌手足无措。 唯有鬼萝明白她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但之前几次还能勉强控制,现在却已经十分困难。偏偏是在这种时候,鬼萝心神一慌,便更占了下风,一不留神陷入了狂乱之中,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着冲上了云霄…… 一见王都出了事,白鬼们群龙无首,便更加慌张,纷纷逃的逃。见此状,灵巫与花神齐出手两面夹击。花神村一时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风流彩此时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只因她方才见着鬼萝那般异常的变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怎么的,忽然会想起之前鬼萝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她终还是无法静下心来,想着目前的情况单凭花神也完全能掌控,她不在也没什么,于是便朝着方才鬼萝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 “怎么变成这样了……” “玉护法,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玉落衣远远地看着花神村的动静,觉的不太满意,没有达到她预想的结果,毕竟红扇的主要目的是鬼萝,谁又能料到却有这般突发状况…… “回玄神殿。” 第105章 分道扬镳 “玉落衣!” 谁在喊她大名?还这般不客气!玉落衣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随即细细分辨了下这声音,却觉得有些熟悉……越想,越熟悉…… 霎时心里一凛,浑身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不由得微微颤了颤。 太久没听见他的声音,差点没有听出来。仔细一想,确实好久不见了。以前是觉得“冤家路窄”,巴不得离得十万八千里,却总是莫名其妙的就能遇见。自上次一别之后,如今再遇见,没有以前那般厌烦的感觉,反倒觉得亲切,甚至……有些怀念…… 当然,不止是她有这般感觉,只是……有些人天生迟钝,从来都没法及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往往都是到后来才发现,可到那时侯,未免也太晚了些…… “玉护法……要不要……” “不用,你们先回去,将花神村的情况如实禀告神君姐姐。” “是。” 待几个血妖走后,玉落衣绷着的脸一下子放松了,看来方才只不过是故作严肃给他们看的。 这下心情雀跃了不少,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莫名地感觉开心。于是转身冲飞云挂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久不见啊,呆子。” 飞云微怔,显然没料到玉落衣会是这般反应,愣是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呆子!?看什么呢?难不成多日未见,你真变成傻子啦?” 呆子……飞云不知为何自己如此在意这一称呼……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他只能反复提醒自己,别再考虑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然,他根本没办法集中。更夸张的是,他差点忘了自己追上玉落衣的目的,这令飞云十分吃惊。 不明白,确实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在面对她时,仅仅只有面对她时,思绪会不受控制地胡乱飘散,她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忍不住要多想…… 是生病了么?还是……“难道她对我施了什么妖术?”飞云喃喃自问道,给不知道的人瞧了去。样子看起来确实有些傻乎乎的…… “呆子!你怎么回事啊?我就站在这儿呢,你不理我,反倒一个人在哪儿嘀嘀咕咕做什么?”玉落衣气呼呼地双手抱胸,鼓起一边腮帮子歪着嘴巴直直盯着飞云。 各种奇怪的想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飞云一时有些理不清。但他至少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语气,显然是质问。但玉落衣有些懵,对于飞云言下之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玉落衣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眨巴了几下眼睛,表示十分无奈,“我做了什么又让你看不顺眼了啊?大灵巫……” “你当初是怎样说的,你都忘记了吗?还是……你根本就是一直在骗我!” 玉落衣根本没有料到,玩笑似的态度却换来飞云如此认真的严肃……这下便令她不得不开始正经起来……可即便想认真回答,却确实不懂飞云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又哪里骗你了?” “当初,我一心除掉你,是你口口声声怪我不分青红皂白,你说魔也分好坏,而你,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信了你,不打不相识,后来甚至将你当成朋友,可你如今的行为又怎么解释?你还敢说你是善,而非恶吗!?” 听飞云这么一说,玉落衣算是明白了。原来,他是发现了白鬼进攻花神村这件事,全是因为自己在背后捣鬼。虽然她完全是按照红扇的指示行事,不过被飞云这般质问,却也一点没觉着委屈,因为事实确如他所言,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不义之行,并且是她心甘情愿——为红扇效力。 玉落衣变成了如今这般陌生的“模样”,着实令飞云心寒,可伤感之余,更多占据内心的,却是责任,他便只好狠下心来,“我说过,倘若我发现有一日你行恶,我定不会饶你。” 且不说心是否会变,世事难料,谁能说得准呢?玉落衣以为单凭她血妖的身份,与身为灵巫的飞云终究是死对头,能获得一段友谊实属不易,便已足够,不该再奢求什么。毕竟他们不是两个个体,他们有各自的责任,有各自想要守护的…… 从他们相遇开始,结局便已注定——殊途,终不可同归。 也没什么好伤心的,顶多……有些遗憾罢了……玉落衣这般暗示着自己,却不知为何心底淌过一丝酸楚,害得全身都不舒服。 “我没有骗你,但世事多变,天神尚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何况我等,你不也一样么?” “飞云语塞,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认同玉落衣的辩解,但奇怪,对于这句话,他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我同样当你是朋友,这话不假,但你有斩妖除魔的天职,我也有身为血妖该做的事。难不成你当我是朋友,就会因为我一个人便对你所面对的一切而改变么?”玉落衣向飞云发问,实际上早已有了答案,便替他回答了,“不会的,这便是事实,我们都无力改变。” 没有像以前那般生气,没有像以前那般着急解释,没有了以前的蛮横……眼前的她似乎变得太多了…… 可飞云希望见到的,还是原来那个与他说不了两句便要吵起来的玉落衣,而不是现在这个平淡地接受了他的质问,毫无辩解之意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飞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照理说既然玉落衣已经坦言,那么……他就没有不动手的理由了……可紧紧握着手中剑,却从未感觉它如此沉重,甚至无法抬起来…… 他清楚地明白,他现在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 不知是巧合,还是默契,偏偏是玉落衣,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又或是说——一个解脱。 “飞云大师~”听这个玩笑般的口气,飞云蓦然一愣,连忙抬眼看向玉落衣,不料竟见到了虹光一般美好的璀璨笑颜……那一瞬间,恍若初见…… “飞云大师~再饶过我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玉落衣的话听起来像是请求,可却听不出有请求的意思,倒更像是玩笑。 “最后……一次?” “是啊,最后一次,”玉落衣没有解释什么,只保持着灿然笑容,她相信飞云能够读懂——之后再遇见,便是敌人。过往种种,便在今日分别,埋葬于此。 今日,就让我们平静地分道扬镳罢—— 还好,飞云读懂了。但是好,还是不好,此时此刻却无法判别。 “好,你走罢。”青光剑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正如飞云的心,仿佛寂寥夜空失去了明星。 “再见,呆子。” 转身的一瞬间,星辰陨落,不觉眼眶一丝酸疼。 他不知道自己亲口说出让她走时,会是那般艰难;他更不知道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落寞的,是自己的一颗心。为何会痛?会这般难以控制?身在其中之人,往往不明白。 对于玉落衣与飞云而言,伤心,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朋友么?他们都该好生想一想,可偏偏,没有谁愿意去想。 散了,就散了罢,痛,反正不会持续太久。或许是这样的,但人们往往容易忽视一个事实,便是内心深处的某个隐蔽的角落,种下了“当初”的种子,当你以为伤口愈合了,再回想过往时,不明白为何心还会隐隐作痛……这,便是原因了…… …… 风流彩追出来的目的,是想证实一件事。但眼前所见,却并非她希望见到的结果。 当见着那个虚弱的身影,黑纱于微风中散乱,风流彩的心隐隐抽痛。顾不得那么多,她现在满脑子都被他占得满满的,于是急忙跑到他身边扶着他,担忧地问道:“没事吧?还好么?” “流彩?你怎么……”鬼骨见到风流彩显得有些吃惊,想问她些什么,奈何身体又突然产生异动,迫使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去与之抗衡,良久,神色终于有了缓和。可已经到了现在,他觉着没必要再多问了,便只道了句,“你都看到了。” “嗯,”风流彩点了下头,眉间透露几分紧张,“你……可还好?” 听此言,鬼骨不禁苦笑,“我与鬼萝,本为一体,纵然知道他不喜欢我这个兄长,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希望我彻底消失。” “鬼骨!”风流彩突然一声厉喝,鬼骨始料未及,不禁一愣,怔怔地抬眸看向风流彩,惊见她一脸又急又气的表情……还没开口问,便又听风流彩怒道:“鬼骨,我警告你,你不许让她!”听上去……像是命令…… 鬼骨静静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的女子,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令他心头一颤。恍然之间竟有些无法理解,不理解为何比起自己,她似乎更在乎他的死活,或者说……她在紧张,在害怕,害怕真有那么一日来临,他消失于世的那一日…… 这时看她,像是卸下了平日里独立专行的泼辣,坚强的伪装,原来她还是脆弱的……鬼骨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自从与风流彩相识以来,这种意识到她终究还是个女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使他心疼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安慰她,“好,我答应你。” 第106章 改变之后 得到鬼骨的承诺,风流彩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只担心他是为了安慰自己。深深一口气,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风流彩又摆出平日里那副蛮横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鬼骨,眸子里好似迸射出灼热火花,一字一句狠狠道:“你若敢食言,我风流彩哪怕倾尽所有,也要令你们鬼族永无安宁之日!” “流彩……这……你也太狠了……”当然,鬼骨是说的玩笑话,只是没想到风流彩却是正儿八经的。 “笑?笑什么笑!?”见鬼骨不以为意的样子,风流彩愈发严肃,“我风流彩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么?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么?我既说得出口,便一定会做到!” “鬼骨无言以对,他还从未见过风流彩这般认真的模样,虽不敢但还是终于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了。 或许风流彩有多在乎他,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鬼骨忽然萌生此想法,不由得心头一震,恐是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又或者说,觉得自己不配风流彩如此付出真心…… 他想劝劝风流彩,却不知从何开口,稍微思量了一番,终是觉着不妥,只好忍了下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使风流彩安心。于是又扬起招牌式的醉人微笑,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就这么一会儿风流彩都担心不已,连忙问着,“可以么?真的没事么?要不要再休息……” “好啦……”鬼骨拦口道,抬手覆上风流彩的手背拍了拍,拂去紧张,轻轻将她的手从自己臂膀上拿开,“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可现在是……”风流彩抬头望了望天,此时艳阳高照,华光之下不留一丝阴暗侵入的机会。 鬼骨知道她想提醒自己什么,他当然也最清楚现在的情况对自己而言有多么不利,不过……对于自己的身体,多多少少还是有把握的…… “放心罢,方才那一战,是我赢了。她暂时被压制住,我还能撑一段时间,应该……”说到这里,鬼骨顿了顿,亦抬头望天,像是在琢磨什么难题,不禁皱了皱眉,“能撑到入夜罢……” 入夜……以前的鬼骨,是不会在意这个问题的,一向顺其自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以为反正该来的,总会来,不属于你的,也拿不走。可现在全然不同了,他也没有料到,自己与鬼萝,会变成现在这般自相残杀的结果…… 想到这里,与今日发生的事情稍微联想一下,一个人的脸浮现在鬼骨脑海中。“流彩,你先回去罢,我还有事要办。” “你要做什么?”风流彩连忙叫住了刚走出一步的鬼骨,心想他这么突然,一定想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风流彩不是看不出来鬼骨在故意隐瞒,但她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鬼骨显然有些迟疑,风流彩却没打算放弃追问。 “去找一个人。” 鬼骨凝视着风流彩,他知道她一定能明白,有些话,有些事,不好挑明了说。风流彩对鬼骨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心领神会,自然也知道鬼骨是为了她着想。他们之间无话不谈,通常有什么话不能对她讲的,那一定是对她不好的。 即便如此,今天她也决心要任性一次。她想要将鬼骨抓得更紧,若非如此的话,似乎觉得鬼骨快要飘走了,宛若天边一片轻云,随时可能会随风飘散…… “是那个人么?你以前常常提起她。”问这话时,风流彩心里犹如针刺般,其因为何,她大概是知道的。 “流彩……”事实的确被风流彩说中了,鬼骨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与风流彩讲,或许自从他意识到风流彩对自己别样的感情那时候开始,对于风流彩,竟没有以前那般随意了。 “我跟你一起去。” 此言一出,鬼骨更是一惊,他想过或许风流彩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想过她或许会阻止自己,但怎么也没有料到,她竟也不管自己要去做什么,直接就要跟着一起…… “流彩,你……”鬼骨还想劝劝风流彩,毕竟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风流彩都不适合去见那个人。 “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 “流彩,这可不是儿戏。”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一定要跟你一起去。”风流彩承认,她是有私心,除了担心鬼骨的身体,更多的,她不愿意再放手了。每当人将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开始意识到自己有多在乎,当你失去后,却又追悔莫及。风流彩算是醒悟得及时,她以为最后的机会便摆在自己眼前,若不抓住的话,以后就该后悔了。 从她坚定的目光中,鬼骨看到的只有四个字——没得商量。 既然如此,“那好罢……”鬼骨向风流彩走近了一步,“不过,流彩,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风流彩没有多想,自然也不会料到下一秒会遭到鬼骨的突袭。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风流彩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诧异…… “你不能怪我。” 原来——是要她答应这种事。“怎么能这样……”这是风流彩记得的,晕厥之前自己心里最后一个声音。 鬼骨将风流彩扶在怀里,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安静的睡颜,简直与平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风流彩判若两人,就像是一汪宁静的月下清湖,随着微风扬起缕缕粼波,无争,无愁。不觉星眸流转,紫玉流光,“好好睡一觉罢,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便不用考虑了。” …… 玄神殿内,罗裙染血,青丝披散,美人目盼,醉人心脾…… 红扇精神不错,看来恢复得差不多了。慵懒地半躺在血石上,悠哉悠哉地理着头发,像是在等待什么,好似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神君姐姐!” 因此,听见玉落衣的声音也没有太大反应,一切都在她把握之中,心想玉落衣带回来的消息,不过就如同她所料那般。 “怎么,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吧?” “神君姐姐真是神机妙算!后来灵巫果然也来了!看来这一次,白鬼是难逃一劫了!” “嗯呵~”红扇低眉一笑,“那就好。” “为什么?” 为什么?红扇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奇怪,奇怪玉落衣怎么会这样问。只是抬眼的一瞬,她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当然不是因为见着玉落衣一脸茫然的模样,还连忙挥着双手解释:“不是我不是我……” 红扇没有说话,只是朝着玉落衣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后看…… 玉落衣稍微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回头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说话都不由得结巴了,“黑……黑鬼王……你怎么……” “我终于将你给等来了。” 什么!?一听红扇这话,玉落衣彻底懵了,难不成——是神君姐姐请来的? 未等她回过神来,眼前已覆上一层红,广袖拂过耳鬓,随之回头看去,红扇却已落在鬼骨面前。然而令玉落衣目瞪口呆的,是红扇对鬼骨的亲密举止……只见红扇抬手轻抚着鬼骨脸颊精致清美的轮廓,久久不言,那感觉好像旁若无人…… 可如此的话,她就显得多余了。虽然一肚子疑惑,但玉落衣还是有点儿眼力劲儿,不用红扇发话,她自己便悄悄离开了。 “丫头…嘘……”红扇伸出食指放在鬼骨的嘴唇上,轻轻笑了笑,“你方才……问我为什么?” “不错,我想知道,丫头你为何要这样做?” “听你的口气……”红扇微微抬了抬眸子,与鬼骨四目相对,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阴狠,“你是在质问我么?” “丫头,你到底在打算些什么?鬼族与血族,同为魔族,你为何要我们赶尽杀绝?难道我们不是应该一致对敌么?” “你——们?”红扇直直盯着鬼骨,目光好似凝固一般停留在他双眸,好一阵的悄无声息,似有一阵阴风吹过,使人毛骨悚然。红扇终于退了开,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鬼骨道:“本座只当你是朋友,只承认你的黑鬼是血妖的同伴,至于白鬼……他们太碍眼了。” “丫头,可你要知道,我与你的想法不一样。” “是,是不一样,”红扇遽然转身,已换上了一脸正经,隐隐透露着一丝冷傲,“你一向与世无争,可你没有别的心思,不代表别人不会打你的主意,难道,你就一点防范的意识都没有吗!?” 见鬼骨不说话,红扇便继续道:“只要白鬼消失,鬼萝也会变得虚弱,那么你的机会便更大,甚至可以说毫无悬念地说,这副身躯,一定是你的。”红扇走到鬼骨面前,伸出食指在他心口点了两下,一呼一吸之间无不流露着诱人气息,那双眸,仿佛盛开血艳玫瑰。 听了红扇的话,鬼骨怔怔地不知作何回答,紫玉眸子微微闪着幽光,似惊讶,又似感动。鬼骨确实没有想到,红扇实际上是这般打算的。 他从未奢求过这样的红扇,这样一心一意为他打算,这样眼里只有他的红扇。 可这样的红扇,眼里却失去了世界,却是鬼骨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眼前的她,还是原来那个哪怕“看不见”自己的“花离离”…… 不过事已至此,鬼骨也不打算改变什么,他只想让红扇知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 “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丫头。” 第107章 又见面了 自大巫死后,灵巫一族举行了三天三夜的追悼,承人王之恩,将大巫以等同王侯之礼遇厚葬。 然大巫之死,人族已打算追究到底,特别是化羽,大巫于他而言,可算是恩人。当众臣与都反对他立灵锦为后,只有大巫一直站在他这边。当灵锦重病,所有人都逼迫他娶神族幺女时,也只有大巫想方设法医治灵锦。 如今灵锦“起死回生”,一如既往陪伴他身侧,化羽以为应当完全归功于大巫,虽然不知道大巫是如何治好灵锦的。 毕竟星月假扮神族幺女之事败露之后,化羽几乎已经绝望,怎么也没料到,竟会突然迎来转机。按理来说,治好灵锦,神族幺女也有功劳,但大巫却没告诉他,那位神族幺女到底是谁,又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被找到的…… …… 这日,化羽正在批阅奏章,忽闻一个急匆匆却略带兴奋的声音—— “大王,有消息了!” 被本本奏章细碎琐事烦扰,听到这个消息霎时眼前一亮,紧锁的眉头遽然舒展开来。 “怎么样?可是他们来了?”化羽连忙将笔放置笔搁,起身绕到几案前。 “是,来了。” “好,”化羽直了直身子,轻吸了一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又像是在舒缓心中的不安,“一切可有准备就绪?” “一切按大王的旨意,万无一失。” 袍角微扬,一起云涌。 …… 有了上一次血的惨痛教训,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一有消息便第一时间赶紧禀报红扇知晓。 城外十里长亭,望江湖畔,有人携着小公子,正欲乘舟渡湖。 然行舟至湖中央,遽然翻起一堵水墙,足有三丈高,猛地向木舟倾倒,似要将其吞噬。舟中人见势一手抱着小公子迅速向空中跃起,旋转了数圈,待落下时,浪平复,木舟浮出水面。 有此等身手,一看便非普通人,红扇暗喜,以为这下终于要让她得手了。 如此静湖,怎会突然翻起这般巨大的风浪?舟中人在遇险的瞬间,心里猜出了个七八分,便有了底。 因此不慌不忙地,于茫茫细雾湖上,独立舟中镇定自若地远望着,岸边迷影晃动…… 不一会儿,便听见一个清缭的声音,如辗转琴声余音绕梁,伴着轻雾掠过耳畔。 “看来灵巫口中那个带走小公子的人,是真的存在啊,”静湖之上,声音不大,却似乘风飘散,听起来竟有几分开阔,想是说话之人顿了顿,半晌才又响起清明,“那人便是你吧?” 良久,没得到回应。红扇不禁有些奇怪,只不过却被身旁的玉落衣先提了出来,凑到她身边问道:“神君姐姐,这人好生奇怪!” 红扇一边听玉落衣讲话,一边斜着眸子打量着远放模糊的身影。 “方才那么大动静,他竟一点儿也不慌张,即便身手再好,此刻也不该如此镇定吧?还有啊……姐姐你看他就站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作,也没有要逃的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你问我,我又从何知晓?红扇只管听了,也没搭理玉落衣,便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湖中人身上。 一般这种情况下,难免会令人心生忧虑。若你表现的越镇定,对你的敌人,便已经形成了无形的攻击。使对方紧张,从而露出破绽,或者……为自己正寻求机会…… “多半他就是打的这个算盘。”红扇喃喃道,不觉将自己心中的思量道了出来,被玉落衣听了去,果真又引来她的困惑。“姐姐,,你在说什么?” 当然,红扇此刻没心思给她解释,也没这个空闲,便只敷衍了句“没什么”。玉落衣半信半疑,但瞧着红扇似乎心情不大好,便也自觉地退后了些,没再多嘴。 别看玉落平日里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心思还挺细密,特别是对于红扇。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将红扇的心思猜透三分之人。 因此,她明白虽然自己在红扇那里得到些“特殊待遇”,但并不代表红扇对她就能够百般容忍,并不代表自己在红扇面前可以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自然,红扇允许自己称她为“神君姐姐”,并不是代表她就是自己的“姐姐”,她的身份只有一个,无论对谁都是以一副“勿亲勿近”的姿态在张示着—— 她,是浩浩天地唯吾独尊的血妖神君。这个身份所设下的屏障,容不得任何人打破。而若她于你亲和一些,你不可沾沾自喜甚至得意忘形,只能以庆幸的心态去对待,庆幸她施与恩惠。 玉落衣也并非一开始便明白这些道理,而是渐渐发现了,眼前这个“神君姐姐”似乎与自己期盼中的那个样子,好像有些差别…… 可偏偏红扇最讨厌的就是“赌”,她已经赌输过太多次,最后还落个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的下场。 不痛过又怎会知道,心,是这世上最难赌的东西。 如今,若有人要赌她的心思,她便要那人付出后悔莫及的代价。 于是,也不再像开始那般带着笑意,虽然是笑里藏刀。此刻,连微微抬起嘴角的力气,她都懒得花费,只铁面冷语道:“倘若你将小公子交给本座,本座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良久,微风拂过湖面,携一丝冰凉,浸透青丝。湖中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便给红扇感觉,此人未免太不识好歹。 如此想来,免不了心中一阵微怒,不禁提高了些嗓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言一出,湖中央终于有了动静。不过令红扇没想到是,那人竟然倏尔跃起,似有逃跑的意思。 既然要逃跑,那早干嘛去了?玉落衣心里犯嘀咕,但未等她有所反应,红扇已经飞身隐入雾中…… “神君姐……”来不及叫住她,只见湖中央掀起一阵狂躁风浪,玉落衣只好全神贯注地看着,期待结果如何……虽然这是毫无悬念的…… 她当然万万没有料到,结果却与自己的预料大相径庭,不禁瞠目结舌…… “神君姐姐!”“别过来!”玉落衣本欲冲上前去,不料被红扇一声怒喝给止住了。 “这……这怎么……”玉落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什么时候从湖底冒出的十来根臂膀粗的铁链将红扇牢牢禁锢在湖中央的上空,而此时红扇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孩儿。 “原来如此……原来是陷进!”仔细回想方才的画面,玉落衣才终于明白,原来那阵风浪并非红扇所致,而是铁链出湖的掩饰。另一面以小公子分散红扇的注意,在红扇以为得手那一刹那的分神,便启动陷阱。 想到这里,玉落衣连忙四处看了看搜寻那人的身影,最后见他立于正对红扇之下的木木舟中,双手觉得很高,像是在支撑着什么。 “果然如此……”玉落衣心念道,目光又顺着铁链向四周扫去,便在铁链末端惊见十来个与湖中间那人一模一样姿态的人。更令她惊讶的是,那十来人竟也置身于木舟中! 这突然之间哪里冒出来这么多木舟!?除非…… 玉落衣下意识地看向落到湖面上,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暗涌,抵达最深处…… 除非事先便埋伏好了! 一弄清楚来龙去脉,玉落衣迫不及待想要告知红扇,便冲着湖中央大喊道:“神君姐姐!是灵巫的阵法!” 还用你说?红扇皱了皱眉,似乎对玉落衣的大惊小怪有些无奈。实际上从她来到这个地方,便感受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那时心中已有了三分猜忌。她不说,只是不想打草惊蛇,也考虑过或许会有陷阱,只不过没将“陷阱”这个东西当回事…… 没得到红扇的回应,玉落衣心急如焚,便按捺不住什么命令也抛之脑后了,一心只想着去到红扇身边,不想却在准备行动的一瞬,又被红扇给喝止住了—— “你做什么!?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神君姐姐!”听见红扇的声音,玉落衣着实松了口气,又连忙问道,“姐姐你没事吗!?” “本座能有何事?” 从她的语气中依旧能感受到那傲睨万物的态度。如此一来,玉落衣心中的石头算是彻底落下了。看来……一切都还在姐姐把握之中,玉落衣心想。她自然便不用瞎操心了。 红扇倒也确实不急,低眉瞧了一眼怀中的孩子,他不过还是一个那么大一点儿,只会咿呀胡叫的“小东西”…… “小”到她稍微动一动一根手指头,便能要了他的命…… 不知为何,此时心中淌过一丝别样的感觉,红扇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知道那令她有些难受,因此,不由得又有些气恼……这时的情绪混乱,来得又那么莫名其妙,红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她哪里会生病呢? 或许会,只是心生病了,不易察觉罢了。甚至有的人知道了,还固执地不肯承认,也有可能……是不愿承认罢…… 一听这个熟悉的声音,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嗤笑,言语虽怒,她却觉得好笑。 缓缓抬眸,透过迷雾隐隐约约见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只道了一句,“我们,又见面了。” 第108章 不同往昔 铁链紧紧缠绕身上,如同蟒蛇盘绕,不断地紧缩,似要将她活活勒死。不过红扇的身体却没那么脆弱,虽然四肢都动不了,但体内暗暗涌动的一股气正与铁链抗衡。 即便身陷如此困境,红扇一手抱着小公子,还是不肯放手。 “离离,我只问你一句,大巫,是不是你杀的?”纵然迷雾缭绕,他锐利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迷茫,与那一束轻蔑交错,碰撞。二人之间似乎没了任何阻隔,能够清清楚楚地将对方的心情尽收眼底。红扇此刻便看到了,那双深湖遗珠,于黑暗包裹中散发着幽深而又悲伤的荧光…… 她是在意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强迫自己,引导自己以为,她不在意。 “本座不是告诉过你么?本座名为红扇,不是什么‘离离’,你若再满口胡言,别怪本座不客气。” 客气?化羽讥讽似地勾了勾唇角,自从她变成杀人不眨眼的血妖神君之后,何时客气过? 化羽也觉得累了,他本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他从未苦口婆心低声下气地求过人,而这个“从未”,却已被红扇打破。可他以为红扇却将他一颗真心践踏,对他的真情付出不屑一顾……她太过冷血无情,已经越过了他的底线,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毕竟他们的身份特殊,一个是人族之王,一个是血妖神君,他们之间不单单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牵涉到两族。 “好,”他双眸少了一分坚定,多了一分悲伤,如此神伤,给人感觉他似乎放弃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红扇,本王问你,大巫是不是你所杀?”如此生分与她说话,化羽觉得很不习惯,特别不自在。 不知怎么的,红扇只觉这个问题愚蠢至极,竟不由得想笑。也不知是对人,还是对事。不过她还是毫不隐瞒地亲口对化羽道出了事实。 有时候人真的是矛盾的,分明知道是事实,是残忍的,却仍像飞蛾扑向烈火一般,一定要听她亲口道出这个自己根本不想再听的事实。此举有何意义呢?除了令自己再度伤心,根本毫无意义。 大巫之死,既然清楚凶手是谁,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就算化羽有心,灵巫一族也绝对不会罢休。再说,灵巫一族世世代代为守护人王尽职尽责,对于大巫之死,化羽也不可能简单了事。 只不过在此之前,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你不会不知道,小公子是何身份?” “自然知道。”红扇看了一眼小公子,这小家伙从开始便不哭也不闹,这一点令红扇十分欣慰,倘若他哭闹个不停地话,红扇觉得自己或许会忍不住对他做出点儿什么……红扇这么看他一眼,惊奇的是他红润的小圆脸竟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咯咯笑了两声,看起来像是挺喜欢眼前这个“大姐姐”…… 见他天真无邪的一笑,红扇心里一震,不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然红扇却清楚,那种感觉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如今的自己心里。 于是只好慌忙地将目光从小公子脸上收回来,心中奇怪地有一点儿难以平复的紧张。为了不让化羽发觉异样,她仍是作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既然如此,你打小公子的主意,难不成是想与本王宣战么?” “这话……本座便听不大懂了,”红扇轻笑两声,眉头微皱故作不解道,“小公子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寻常庶民,本座要找他,怎么就成了与人王作对了呀?” “你不用在这儿装糊涂,没有任何意义。” “哦?是么?是本座糊涂,还是人王你糊涂啊?本座说错了么?难道小公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儿么?人王是不是记性不太好啊?难道你忘了,是你将小公子贬为庶民的呀!” “你到底想说什么?”面对她,他渐渐回去了最初时候,那个无论何时都是双眸漠然,言语冰冷的化羽。他本是为“花离”所改变,而现在,亦是被她逼迫回到了过去,这未免太讽刺,太可笑了。 “本座想说的,都说了啊。人王别想多了,事实便同你所听到的一个模样。不过,本座倒有一个请求,只是不知人王可否答应。” “请求?”这个词显然不像是会从红扇嘴里说出来,可事实上却……化羽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儿,觉得即便如此,红扇多半是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切不可大意。“你说。” “让本座,带走小公子。” 一听此言,化羽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分明,是一个根本不算“请求”的请求,因为,它既不合理,也没可能。红扇之所以会这么说,化羽觉着看来真是被自己给猜中了。 “你不会不知道,这不可能吧?” “是么?本座还以为……人王或许会答应呢……”红扇作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然忧伤没停留片刻,忽然又变了脸色,一个阴险的笑容渐渐浮现,给不知情的人看去,八成会以为红扇精神有问题…… “不过,你以为本座带不带得走小公子,你能做得了主么?” 果然,她之前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只是个“玩笑”而已。对她而言是,然对化羽而言,却丝毫感受不到那般轻松。虽打算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会动用那个东西,但不由自主地,他的右手有些微微颤抖,于是紧了紧拳头。但一意识到可怕的想法,心里一凛,又只得强迫自己放松了些…… “倘若只有你,这几根铁链或许奈何不了你。但你别忘了,小公子此刻在你手中。” 听此言,红扇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小公子,这小家伙又嘿嘿笑了笑,看来一点儿也没意识到此刻自己正身处危险之中。 不用问,红扇大概也猜得出化羽言下之意。八成是这灵巫的阵法有什么隐藏的危险,对她或许构不成威胁,但对于毫无抵抗力的小公子……怕是就不一样了…… 但红扇并没有这么简单就受了化羽威胁,相反,她对自己的想法也很有把握,“既然小公子在本座手中,你们又敢做什么?” “为何不敢?” 一听此言,红扇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有些意外。以为化羽只是在与她打“心理战”,嘴硬而已,刚想戳穿他,不料又听他无所谓似地说道—— “正如你所言,本王已将小公子贬为庶民,他与王族没有任何关系。再者,小公子乃南王余孽,本王没有斩草除根留他在世上本已是格外开恩,但他于本王,于人族安宁而言,终究是个祸害。若他今日因你而丢了性命,倒也为本王除去一块心病,世人,也不会斥责本王无情不仁。” 化羽这么说,就算是谎话,也可谓是天衣无缝。连红扇都不由得要将他的话仔细考虑一番。红扇知道,化羽一定是料定了小公子对她还有用处,因此她不会不顾小公子的安危。而化羽传达给她的意思又是……他们却不会管小公子的死活。倘若红扇强行破阵的话,小公子说不定会……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红扇又被人牵扯进一场“赌局”中。而这个人,便是她之前惨败给他的人。自想到这里,红扇有那么一瞬间地难以自控,差点失去理智就打算“破罐子破摔”…… 待平复下来后,她双眸泛起缕缕波澜,“化羽,你还要与我赌么?”她的声音很轻,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然那人也没听见,那是她内心深处,一直极力压制,隐藏着的感情。 可红扇却是极度厌恶赌局,极度厌恶人与她赌心。特别是……眼前这个人…… 若是如此的话,她便要让他后悔。 “呵~是么?你以为,小公子本座非要不可么?你以为,本座没了小公子,便成不了事么?”红扇悠悠道,朱唇笑意深深,她像是故意留给化羽时间考虑什么,半晌才又道,“既然你不顾小公子的死活,那好,本座现在便杀了他!” “你会么?”化羽承认,他确实在赌。可他赌的不是红扇的慈悲之心,他知道眼前的她已不同往昔,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她,又怎会在乎一个孩子的性命,他赌的,是小公子于红扇的用处。这样想时,不由得心底淌过一丝酸楚。 “你觉得,本座不会么?”红扇笑得极美,却似血色藏刀,似罂粟,是毒。 要说有十足的把握,或许之前会有,但此刻,化羽心里也愈发没地了,不禁紧张起来,与一个魔鬼赌,真的有胜算么? “那你便大错,特错了。” 话音未落,只见小公子缓缓升了起来,似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抬着。这会儿小家伙终于不笑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对这一切似乎充满了好奇,或许还以为自己飞起来了罢…… “你要做什么!?”见此状,化羽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不由得向前跨了一步。 红扇却没回答,而是轻闭着眼睛,浑身上下萦绕着隐隐几缕深红色的气。 可当小公子意识到危险时,应该是说当他感受到不适时,霎时哇哇大哭起来,这才终于有了普通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一听见小公子的哭声,红扇像是受到了重击,脑子里突然闪现一片空白。虽是稍纵即逝,但仍令她感到非常不舒服,甚至有些喘不上气,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第109章 庆幸之不幸 “红扇,你怎么回事!?”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呵斥自己。下不去手——她以为这不该是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况,她以为,自己早已丢弃了除恨之外的所有感情。什么怜悯,她怎么可能会么? 为什么会这样?红扇想不通,便觉得愈发难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迫着,双眼只直直地盯着小公子,一时失了神,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若按此发展下去,那结局岂不是又是她输?面对同一个人,两次失败,她却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的,无法接受这般懦弱的自己。 “难道上一次,输得还不够惨么!?败得还不够痛么!?红扇,你别胡思乱想了!”那个声音震怒,一下仿佛冲破了红扇脑海中的阴云。霎时一定神,小公子的哭声仍不间断地充斥在耳畔,迷雾那一头,红扇能够看到化羽已经着急到再无法掩饰的紧张。 只要她再稍微用点力,小公子便会瞬间化为飞灰,说得难听一点儿,连渣都不会剩一点。 可若为了赢这一次赌局坏了大事……同样也不是红扇会做的事。 “落衣!” 没有多余的话,红扇只叫了玉落衣一声,但一直在一旁侯着全神贯注等待命令的玉落衣,只需要听见红扇叫她的名字,便能即刻做出正确的反应。 眼见小公子哇哇大哭着就要掉进湖里,说时迟那时快,霎时湖面上红影掠过,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亦不见了稚嫩的哭声。 “带小公子回去!” 红扇喊得很大声,也不知是说给玉落衣听的,还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虽然此时此刻玉落衣已经走远了。 “追上去!” 化羽一声令下,只见数不清的众多黑影遽然一齐涌出岸边…… 然对于这些人,红扇只将他们当作小喽啰,根本不看进眼里,她相信玉落衣能明白她言下之意,便放心地将他们交给玉落衣解决。唯一要拦下的,只有一个人—— “你以为本座会就这么让你过去吗!?” 如今没了小公子,红扇可以说是无所顾忌,萦绕着全身的气遽然猛增,好似刹那间从身体里迸射出来,伴随着释放的大喊,转瞬数根铁链齐被震碎,底端操控之人脚下的木舟也即刻破裂,纷纷被铁链砸进了湖里。 未等红扇完全恢复过来,忽觉眼前金光一闪,虽不明白此为何物,但她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险之气,于是下意识地即刻挥臂隐去了身形。如此躲过一击,再现身时,眼前竟然变成一片广阔的明亮—— 迷雾尽散,湖面犹如明镜反射粼粼金光,原是龙刹出鞘! 天下皆知,龙刹剑乃人王之宝剑,只可弑魔。亦有传言称龙刹剑之所以具有如此威力,是因其内有神灵寄宿,因此也被世人当作人族之守护神。 凡是妖魔,哪怕只是被龙刹剑的剑风伤到一点,也将承受难以言说的巨大痛苦。 若说天地之中有什么是令红扇都要忌惮三分的,不是花神檩洛,而是眼前,化羽手中那把龙刹剑。 可她同样怎么也没有料到,化羽会用那把剑——对着自己。 “化羽,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啊。怎么,又要杀我一次么?” 又?——听到这个字,化羽眸子微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以为自从与红扇再见后,她就一直在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说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还有那些所谓的“事实”…… 而龙刹剑出鞘,却是不得已。他本是不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但他亲眼看见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若任由红扇继续下去,不仅不会害更多的人丢掉性命,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若你相信的话,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想杀你,而是要救你。” “你说什么?救我?”红扇故作天真地向化羽投去一双疑惑不解的目光,随即又忽然嗤笑起来,“嗯呵~救我?你在说什么鬼话?嗯呵……本座好好的,需要你来救什么?” “你的心。” 此言一出,还是如同最初那般淡若轻云的一句话,却仿佛晴空一个霹雳落到红扇头上,震得她浑身猛地一颤。 胸口一阵绞痛,令红扇不由得抬手抓紧衣襟, 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分明已经失去了,为何还会痛呢?红扇不禁暗自问道,却已知晓得不到任何答案。 她现在想笑,很想笑,但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在嘲笑那个人,眼眶却忍不住滚烫。只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嘲笑自己,所以才会难受罢。 化羽当然也没料到,自己这句话竟会引来红扇这般过激……又奇怪的反应,便问道:“你笑什么?” “笑什么?”红扇顿了顿,稍微平复了下情绪,方才止住了狂笑,“本座笑什么,你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的么?心?……心?”红扇以疑问的语气重复着这个字,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整个人看起来好似疯了一般…… 你到底怎么了?——化羽想问,却没有机会问出口。 “本座早已没有心了啊……你忘了么?若要找回本座的心,你不该来这儿啊……难道不该是去找她么?” “她?”化羽不解,然红扇却忽略了他的疑惑,“你这是何意?” “够了!”红扇似乎终于看够了,不想再继续看化羽演下去了,“化羽,你还在装什么?你以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本座会信你么?本座只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什么,便是什么。你再演下去,毫无意义。” “我…大王!”化羽本欲说什么,却被一个急切的喊声打断。 “何事?”化羽此刻心思全在红扇身上,因此目光定格在红扇身上也没动一下,显然没将即将得知的消息放在心上…… “宫中传来消息……王……王后……” 一听事关灵锦,化羽心头一震,便没法再集中。再一想消息来得这般紧急,恐不是什么好事,便心急命道:“快说!王后出何事了!?” “灵锦?”红扇心念道,对这个名字,她是十分感兴趣的,因此不禁竖起耳朵也想听听看……究竟是个怎样的“坏消息”…… “王后……王后被人绑走了……” “什么!?” “嗯?”红扇眉梢微挑,莫说化羽,连她听到这话,都有些吃惊。堂堂一个人族王后,在重重重兵把守的王宫里,怎会轻易遭人绑走?这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当然,化羽也是这般质问传达消息的人,不过得到的却是这般回答—— “那……那人来无影去无踪,武功奇高……恐……恐怕不是人……” 不是人?这么说的话,未免也太容易引人联想了。红扇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似已经预料到什么。 果然,抬眸的刹那便对上化羽愤恨的目光,那双眸里深湖仿佛霎时冻结成冰,冰霜似锥,欲刺穿眼前万物。 谁让她恰好赶上这非常时刻,任谁,第一个都会怀疑到她头上。红扇苦笑一声,对化羽,算是又失望透顶了一次。至于此事到底是“恰好”,还是有谁在暗中捣鬼,她现在不想去考虑。 反正她知道不会是自己哪个自作聪明的属下想要以挟持灵锦这种愚蠢的办法来帮她,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多此一举,况且也没睡敢自作主张…… “锦儿在哪儿?” “本座怎么知道?” “你若敢动锦儿一根毫毛……” “化羽,”红扇拦口道,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你累不累啊?这种话,你要说上多少次才肯罢休?本座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说着,悠然地捏了捏耳垂,又继续道:“方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要救本座么?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化羽此刻已经没心思与红扇说下去,只问一句,“锦儿在哪里?” “本座再告诉你最后一次,不——知——道——”话音未落,眼前又覆上一道金光,这次比方才强烈许多,感觉就像与烈日近在咫尺而直视着它灼热的万丈光芒。 红扇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逼得紧紧闭上眼睛,只得凭感觉去躲避,不幸还是在退闪的瞬间被伤到。 感觉到左肩传来一阵剧痛,低眉一看只见汩汩鲜血正如泉涌般侵染红衣,将红色染得更深…… 龙刹剑,果然名不虚传。 方才那一瞬间,化羽确实是因为太过心急而失去了理智,直到见着水纹化开缕缕鲜血,那冰冷的红对双眼造成强烈的刺激,使化羽如梦初醒般愣了愣神。 “你既不信本座,又何必问呢?”红扇紧紧捂住左肩,气息听起来有些虚弱。她本没将这点儿“小伤”当回事,以为不过多流了几滴血而已,岂料这才片刻功夫,却感觉已失了一半的血,且伤口不断传来皮开肉绽的痛感,好似一直在生长,加深…… 还好,还好……红扇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信他。不抱希望,便不会有失望。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感到一阵悲伤,它来得……太奇怪了…… 化羽怔怔地愣在原地,想开口说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就在他不知该作何反应时,忽觉背后袭来一丝危险的气息…… 第110章 恩怨 霎时抬剑以剑身挡之,伴随着剧烈的碰撞炸裂似的爆发,双方皆往后退了一些。化羽正欲再出手时,不料光芒未散的朦胧中,黑影从眼前掠过,似乎目的不在于与他交手。 待化羽看清那黑影的脸时,不由得一惊—— “鬼骨?” 鬼骨一把将红扇揽入怀中,使她靠在自己肩上。她的身子软软的,乌发隐隐散发着一缕诱人幽香。 “丫头,你还好么?”鬼骨微微侧着头,轻和的气息吐露着独属于他的芬芳,萦绕她唇边,只觉得倍感熟悉,甚至有那么一丝亲切。 “没事,我还好……”嘴角扬起一丝安慰似的笑容,透过那双明眸上云雾般垂帘遮掩,鬼骨看到了她嘴角浅浅梨涡。 怀中女子如此柔软,若不是红扇受了伤。恐怕很难想象那个目空一切高贵冷傲的血妖神君,会这般依偎着自己。虽然更多的是担忧红扇的身体,但鬼骨不得不承认,他对于这个难得的机会,却是有几分着实不该的欣慰。 “鬼骨……你怎么……”对于在此时此刻出现的鬼骨,化羽也一样难以置信。 “这……说来话就长了。”鬼骨没有抬头,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怀中轻闭着双眼的红扇。他知道红扇的伤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化羽这时当然也没心思去纠结鬼骨为何会现身,只是他忽然想到之前鬼骨找他说过的话,不禁变了脸色,冷冷问道:“鬼骨,你不是向本王保证过,黑鬼绝不会插手人族之事么?” “是啊,我是说过,不过……”鬼骨顿了顿,微微抬眸,紫玉映着那盈盈水光,透露几分和你戾,“今非昔比,丫头若是有什么事的话,纵然要我倾尽鬼族之力,我也要将你人族杀个片甲不留。” 她会有事吗?化羽只听进去了一句话,他是真的害怕,害怕红扇会因为方才自己一时的冲动……却在化羽走神这一会儿,眼前化了一片阴云,再定神时,已不见了鬼骨与红扇的影踪,唯剩下一滴血,化羽眼睁睁看着那一滴鲜红融进冰湖,犹如一朵红莲绽放…… 从他内心深处来说,他是希望红扇好好的,尽管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 被化羽派去追赶玉落衣的人,没想到追到所谓的“目的地”,却根本不见玉落衣的影踪。 “奇怪,人呢?” “明明一直往这个方向来的啊……” “会不会已经进去了?要不……进殿去看看……” “你找死吗?玄神殿是什么地方?我们要是进去了,岂不是自个儿往火坑里跳吗?” “可大王命我们带回小公子,如今人没追回来,回去也没法交差,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豁出去了!” “这……罢了,豁出去了!” “ 这些人知道进了玄神殿便没有出来的机会,但仍然抱着侥幸的心理。但正是因为有去无回,所以从来不会有人告诉接下来一批又一批扑火的飞蛾,玄神殿这个地方,容不得“侥幸”二字。他们更不会想到,今日选择踏进玄神殿,不过就是为喂养血石的池水,添了数十副血肉而已。 …… 云端微风拂面,一袭火红恍若天边红霞,怀中孩子已经睡着了,不时动动小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可口的东西。玉落衣远远望着云雾缭绕中的玄神殿,微微扬了扬嘴角。 她当然明白,红扇既然在那般情况下大喊让她将小公子带回来,那实际上一定是,千万别带回玄神殿。 如此的话,红扇到底要她带着小公子去哪里呢?玉落衣在云端停留了一会儿,风似乎愈发地冷冽,倏尔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她想自己大概已经知道该去往哪里了。 …… “鬼骨,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不行,”鬼骨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没等红扇从诧异中反应过来,又继续道,“在你伤没好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听他这么说,红扇才松了口气,不禁扬起一丝笑容,不知鬼骨何时说话变得这般大喘气了。 由衷的开心,那是不一样的笑容,许久未见她露出这般模样,鬼骨也不禁为之所感染。 “那你时时刻刻守在这里,就不怕鬼萝什么时候突然蹦出来,到时候我岂不更危险?” 红扇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竟会与他打趣了。鬼骨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觉得今天对于自己而言,实在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啊。 “我既要守着你,便一定是有把握压制住她,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 “我本就没担心,”红扇笑了笑,“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帮我这个忙,不然,我没法好好安心养伤。” “这算……威胁?”鬼骨半眯起眼睛,微微勾起的眼角散发着别样诱惑味道。 “你就当作是罢。” “丫头…你放心,”红扇拦口道,她不想鬼骨再劝她,“我没事,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便好。” 红扇看来是打定了主意,鬼骨明白自己再多言也无济于事,于是便打算依了红扇,“好罢,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灵锦,你知道吧?” “自然,人族王后。” “她今日,被掳走了。” 迟迟没听见下文,鬼骨微怔,看着红扇意味深长的目光,缓缓问道:“不会……就是在方才吧?” 红扇点了下头,见鬼骨若有所思,便没打扰他,半晌才道:“你也觉得这并非一个巧合,是不是?” “若是巧合,未免也太蹊跷了,”鬼骨喃喃道,随即又抬眼看向红扇,“所以你想让我去找灵锦么?” “不错。” 本来灵锦被掳与红扇没有多大关系,红扇大可不必管她,当然鬼骨也清楚地知道红扇要找灵锦并非担心她的安危,而是为了背后的那个人。 “丫头,是谁陷害于你,你可有头绪?” “不用想,多半是她,”她双眸中浮现一丝杀意,“她实在是太碍眼了,本座不杀她,她倒愈发得意忘形了。” …… 灵锦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直到此刻从一片昏黑中醒来,对自己发生了什么,却一点都不记得。 “这是……”灵锦以为自己方才正坐在妆奁前,奇怪怎么现在置身于一片荒山野岭中,“什么地方……” 若是正常人的话,第一反应多半以为自己在做梦。当然灵锦也是这般以为的,只不过在经过一番挣扎之后,她仍然没能从“梦境”中逃离出去…… 渐渐清晰的视线,愈发真实的呼吸……令灵锦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现在怎么看,都觉得眼前所见的一切,不像是梦。 或许自己是被什么人带到这里来的,如此一想,灵锦心里便更加慌张,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准备逃离这里。 但放眼望去,这里四下都是一个模样,枯木腐枝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令灵锦作呕。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下去,也不管有没有选对路,便胡乱跑着,这时她竟头一次觉得,华衣凤冠成了累赘。 …… “王后娘娘,您如此着急,是要到哪里去啊?” 这个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可此时的灵锦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声音。只是她听得出来,这个声音似乎不那么友善。 这杳无人烟的荒芜之地,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还恰好认得出她是谁?唯一的可能只有那人便是将她带到此地之人。想到这里,灵锦只觉背脊一阵凉意,于是急忙抬头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处…… “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装神……弄鬼?恩呵呵~”一阵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声,就在灵锦回头的刹那,突然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在眼前,吓得她一声尖叫连连退了好几步,却还是没稳住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 “哟~王后这般金贵之身,怎经得起如此折腾啊?” 灵锦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个阴阳怪气声音的主人——便是从前的玉人娘娘。 灵锦也想过或许是自己的仇人,但万万没料到会是星月,她一直以为星月已经彻底…… “你……你不是已经……” “已经被你赶出宫去了,再也翻不了身了,是么?” “你在说什么……本宫不明白……”灵锦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但仍掩饰不了闪烁的目光中,透露出的那一丝心虚,毕竟她现在的处境,不容她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不明白?你不会要说是我自己多行不义加害于你,最终自食恶果,才被大王逐出宫的吧?” “你自己不都一清二楚么?还问本宫做什么?”灵锦暗自轻吸了一气,尽量使自己显得镇定,但实际上……她根本做不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一——清——二——楚?”星月一字一顿地说道,嘴角渐渐咧开,“王后娘娘啊,我真是无法想象,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啊?我原以为,你还是心肠歹毒罢了,没想到……竟还算恬不知耻啊~” “你!我?”星月拦口道,又咯咯笑了两声,“我怎么了?我卑鄙么?王后娘娘忘了么?是谁自己跳进水里,嫁祸给我的?你不记得了么?最卑鄙的人,是你啊!” 此言一出,灵锦整个人仿佛被抛进冰湖之中,浑身冷浸僵硬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狂傲的女人…… 第111章 别有用意 玉落衣具体也不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里,只知道应该一直往南走。 如今她已然来到一片萧索之地,这里看似少有人烟,一路上街道两旁全是废弃的东西,不时能看见尘埃飞扬,特别是阳光刺眼的时候。 偶尔能遇见一两个人,且都是衣衫褴褛的颓废之人,走路勾腰驼背骨瘦如柴,整张脸好像凹陷下去,显得颧骨奇高,两只眼凸出却灰暗无神。 玉落衣本想找个路人打听打听她要找的人,但每每一见他们便打了退堂鼓,心想等下一个好了,却没料到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这副鬼模样。 这个不知名的南方小镇,像是闹了饥荒,或是瘟疫,还是遭到过屠杀……?玉落衣不禁浮想联翩…… “你竟然在这种地方吗……这里可怎么呆得下去啊?玉落衣一边四处张望着这个好似容纳难民的废墟之地,一边喃喃道。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要找的人到底在不在这里……若不是她下定决心拦下了一个丧尸模样的“难民”,恐怕她就将错过了…… “诶~这位老伯,你可曾见过一个……” 玉落衣本没抱希望,以为那人脾气一定特别古怪,却没料到他什么奇怪的举动也没有,反倒身手往背后指了指,意思好像是……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么?” “嗯……嗯……”只见他行动迟缓地点了点头。 “谢……”未等玉落衣道谢,他却已经拖着步子走出去,“谢啊……”玉落衣站在原地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心里愈发奇怪了,觉着这个地方着实诡异,且阴气森重,便像是将通往阴曹地府…… “人间,竟还有如此地方……”玉落衣不禁喃喃道,对她印象中的尽是新奇的繁华人间产生了别的看法…… 不过现在不是东想西想的时候,玉落衣回头看向方才“老伯”指的方向,不由得紧了紧怀中熟睡的“小公子”,便迈开步子朝着愈发深远的萧瑟而去…… 老旧的石板路,破烂的房屋,腐朽的空气……倒像是年岁造就了如此凋零之景。 走着走着,脚下这条街道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许久四周还是一样的景象,玉落衣心想总不会是自己走得太慢吧?令她不禁怀疑方才遇到的“老伯”,是不是瞎给她指的路…… 直到行至一个岔路口,正当玉落衣陷入困惑不知作何抉择之时,倏地眼前出现一个人影,吓得玉落衣差点惊叫一声蹦起来,若不是即刻意识到怀里的小公子,怕吓着小孩儿他就哭闹个不止…… “风哥哥!你真的在这儿啊!”终于找到风凛,玉落衣激动不已,不觉自己笑得无比灿烂。 “嗯,辛苦你了,”风凛微微一笑,恰似清风飘过,拂去眼前重重阴霾,令人心情舒畅,“你怀里的,便是小公子么?” “嗯……啊……”玉落衣见着风凛一时兴奋忘记了正事,于是连忙解释道,“对,正是小公子。神君姐姐让我将小公子带来给你。” 风凛轻轻接过小公子,小孩子因为对眼下的情况一概不知,所以才能睡得这般香甜罢。见小公子这般天真模样,风凛的心隐隐恻动。其实不止是他出现过这种令自己困惑的奇怪感觉…… “风哥哥,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正如你所见的。” 风凛这样说,玉落衣仍是满脑子疑惑不解。 “也只有在这种连乞丐都不屑一顾的地方,对于逃难者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嗯?”玉落衣将风凛这番有些隐晦的解释仔细琢磨了一下,倏尔恍然大悟,“风哥哥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全是些……” “避难的,逃罪的,躲仇的……什么样的人都有。”风凛说得云淡风轻,便于玉落衣一脸不可思议形成鲜明对比。 “那……那个人也在这里了?” “嗯。”尽管得到风凛肯定的答复,玉落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无法想象当初那般叱咤风云雄心壮志的人物,竟甘心沦落此处苟且偷生…… 直到听见一个沧桑的声音—— “傲儿……”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一脸胡茬灰发苍苍之人,跛脚一瘸一拐地正向他们走来。虽满脸沧桑,亦能从他眉宇间感受到那仅存的一丝英气,或许跟小公子有莫大的关系,玉落衣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谁。 不过因此,也着实令人感慨,世事无常啊……玉落衣心想,南王在起兵造反之时一定设想过最坏的情况,无非也就是一死,但他或许没有料到,自己会落得如今这般比死更耻辱的下场罢…… 虽然他已兵败,现在已是一个遭天下人唾骂的千古罪人,但玉落衣仍恭敬地唤了一声“南王”。 一听此言,刚抱过小公子的双手微微一颤,显然这话对他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极力掩饰过去了,只看着怀中的小公子,双目流露慈爱…… “我们已将小公子平安送回到南王身边,南王应该不再有后顾之忧了吧?”风凛转向南王,不紧不慢道。 “既然你们遵守诺言,我自当不会食言,你们要我怎么做?” “群龙不可无首,有很多人还期待着南王您振作起来。” 南王是聪明人,听懂了风凛的言下之意,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如何还能翻得了身?化羽他赶尽杀绝,恐怕早已将与我有关的人杀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一丝希望都没有的话,南王又何必精心策划一出假死的戏码呢?”一言已出,南王微怔,似乎说中了他心中所想,风凛又轻笑道,“南王切不可妄自菲薄,化羽虽倾力试图斩断您的羽翼,但他绝对斩不尽的。” 抬眼一看风凛,竟见他胸有成竹似的模样,南王也不禁有所动摇,便迫不及待问道:“此话怎讲?” “化羽虽尊为人王,但他狂妄自大,与天意背道而驰,这一点,想必南王也该清楚。” “你是说他执意娶了一个普通女人,而没有立神族幺女为后?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这还不足以成为能够推翻他的理由。” “是还不够,不过……这却是一个永无止境,可以无限放大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听风凛这样说,南王似乎来了些兴致,就连玉落衣也忍不住好奇,竖起耳朵急切地想听风凛继续说下去。 “因为此事,化羽已经与一些大臣产生了隔阂,为了灵锦王后,他甚至不由分说直接削去反对他的大臣们的官职,或是迫其告老还乡,或是流放他地。他的所作所为,早已令他失去了宫中大半支持,而反对他的势力之所以至今没有动作,只是因为还没找到一个领头人。这么说,南王应是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此乃众所周知,南王想听的,并不是风凛在这儿陈述一个事实。 “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打算怎么做。” 玉落衣也同样看向风凛,不想他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是我们打算怎么做,而是上天打算怎么做。” 便令二人皆如坠五里雾中。 …… “落衣,我需要你去办一件事。”风凛突然转向玉落衣,令她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风哥哥你说。” “ …… “你……你要做什么!?”灵锦惊恐地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已近“丧心病狂”的女人,一步一步往后退,全身止不住发抖。现在不像宫里,她随便喊一声便能招来一众侍卫,就算她喊破喉咙,估计也没人听得见…… “我要做什么,难道王后娘娘还没有觉悟么?不应该啊……王母娘娘如此聪颖一个人,怎会变得这般愚钝呢?”星月一言一语无不带着满满的嘲讽与恐吓,一步一步向灵锦逼近,她就是故意要慢慢来,好让灵锦尝尽恐惧的煎熬。 “你误会了!本宫并未陷害于你,本宫……” “行了,”玉落衣打断道,不想听灵锦废话作无谓的辩解,“你以为让我相信你没有害过我,我便会放过你吗?” 听了这话,灵锦心里一凛,若不是为了找她报仇的话,还能为了什么? “你于我,可有大用处。”实际上星月根本没将灵锦当初那点儿小伎俩放进眼里,她将灵锦掳来,自然也不是为了泄愤。 “你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本宫回去。” 星月不禁哂笑,笑灵锦竟如此天真,还想与她讲条件。 “我要的,恐怕你不愿意给罢。”星月故作不相信灵锦的样子,微皱着眉头怀疑地盯着她。 但灵锦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还一头栽进星月的陷阱里,被她牵着鼻子走,真的仔细考虑了一番,几乎设想了所有星月可能会提的要求,最后仍怀有一丝自信,“你说说看。” 灵锦认真的模样,却令星月忍俊不禁,她觉得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舒畅了。 待她笑够了以后,又抬步缓缓向灵锦靠近。自以为有了底气的灵锦,这次却没再退缩。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大错特错了…… 星月微微笑着停在灵锦面前,良久,灵锦只觉耳畔一股凉气拂过,寒意侵入骨髓,令她浑身一震—— “我要——你的命。” 第112章 舍不得 “锦儿!” 化羽一下从榻上立起来,原是惊梦一场,不由得松了口气。梦中灵锦静立于崖边,他想上前去,却在刚踏出一步时,眼睁睁看着灵锦僵直向后倒去—— 梦,便这样醒了。 可虽说是梦,但这感觉……未免也太过真实了……化羽控制不住思绪地胡思乱想,一颗心无处安放。 于是便唤来人询问灵锦的下落,这才派出去人寻找灵锦不过一日,化羽前前后后唤人来询问情况已不下十次…… 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都是还没有下落。或许正因如此,化羽才心急如焚地不厌其烦地听他们一次又一次令人失望的回报。 本以为这一次也一样是无果了,岂料却听见一个令他精神一振的消息—— “大王,有王后的下落了!” “什么!?” …… 飞云出来许久了,也不知近来宫中有何情况,命天阁是否安定,心中牵挂,便急着往宫里赶。 可偏偏他以为能够顺利不久便能回到宫里,事实却不如人意。 “哎呀……怎么回事啊! “啊……天呐……谁干的呀……” “这……这也太残忍了……” “哎……这是谁啊?也太惨了……” “ 远远地便瞧见一群人堵在一家客栈门口,转头望向窗户,到里边儿更是闹哄哄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经过时,飞云不得不停下赶路的脚步,稍作纠结之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于是拨开人群奋力往里挤,觉得自己挤着人家了还边忙着道歉:“对不起啊~让让~对不起啊……让一让……” 感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挤进来,飞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被眼前血腥的一幕给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地上一滩浓血,躺在血泊中的人脖颈已经断裂,那一地的血便是从这里流出来的。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保持着死前惊恐的模样,眼珠子甚至快要掉出来。 见了尸体这副惨状的人,有些受不了了纷纷捂着口鼻冲出客栈,但仍有接二连三不行所以凑热闹的人围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飞云抬头扫视了一周,没人回应,想来都是些看热闹的,因此没一个人了解情况。 但怎么说店里吃饭的客人,或是跑堂的……总该有人知道吧?飞云心想,便自顾寻找着那几种人的身影。混乱之中,目光最终落到了柜台上,见那账房正一手拿着账本,另一只拨弄算珠的手正止不住发抖。看来他持续这种状态应该有一会儿了,多半是目睹了事情经过…… 飞云走过去,人都到他面前了,他还是愣愣地没反应,想是吓得不轻。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霎时手一抖,算盘发出几声脆响。见他这般惊吓模样,飞云愈发确定他一定知道点儿什么,于是问道:“方才这里发生了何事?” 账房点了点头,随即又奋力摇头。 飞云心想自己又不是问的“是或者不是”,他这般反应是几个意思?但先不管是什么意思,总之是问对人了。 “你别怕,你就将你方才所看到的告诉我。”飞云虽然着急,仍然尽力心平气和道,担心自己若稍微暴躁了一点儿,将那账房先生吓傻了便难办了。 良久,或许是见着飞云确实没有恶意,账房才终于结结巴巴开口道:“适……适才……店里来……来了个奇怪的人……她……她……刚一出去……这这这人就躺……躺在这里了……” 断断续续地,飞云听了个大概,有些明白了,便又继续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人哪里奇怪?有何显眼的特征?” “她……她……她……” 果不其然,只不过稍微问急了一点儿,账房便开始哆嗦起来,害得飞云只好又耐着性子安慰他,“你别急,好好想一想,慢慢说。” 甚至看见账房咽了下唾沫,才又听他怯怯懦懦地小声道:“我记得是……是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姑娘……” 十七八岁的姑娘?怎么可能有如此残忍的手段?飞云有些不信,“你是不是记错了?再好好想想?” 岂料这回账房倒很有底气,立马驳道:“我绝没记错!”不过一时的底气稍纵即逝,转眼又蔫儿下来,继续解释道,“我还记得……那……那个姑娘长得十分貌美,不不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听账房能够描述得出来,飞云的想法也有所改变,觉得账房不像是记错了,说不定真是个姑娘干的,但单凭这一点,他还没有头绪,“除了貌美,还有呢?” “还……还有……” …… “让开!快让开!”出来时,便不像方才那般讲礼了。飞云就像炸了锅的沸水一般,顾不得那么多,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发了疯似便跳上了房顶…… 只当那账房道出—— “那姑娘……着一身火红衣服,十分惹眼……” 一听此言,脑海中即刻闪现那张熟悉的脸,仿佛当头一个晴天霹雳,便使飞云再无法镇定。 致使飞云现在像个疯子一样,马不停蹄地在街上穿来穿去,跳上跳下搜寻着那个红色身影,不时扯起嗓子大喊:“玉落衣!你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你出来见我! 别说,飞云这法子看起来确实很蠢,但却着实有效。没过多久,还真让他找到玉落衣了。不过确切来说,应是玉落衣听见飞云的声音,主动现身的。 “怎么,呆……”本来想喊飞云,可转念一想之前在花神村时,他们便已经决裂,因此便没喊出口,不禁觉得有些苦涩,无奈违心地摆出冷面,“如此在街上乱喊乱叫地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玉落衣,你都做了些什么!” 飞云一来便质问她,玉落衣有些措手不及,方才听见飞云的声音心里还在窃喜,却没料到他张口第一句话竟是这般莫名其妙。“我做了什么?”她是的确茫然。 “你可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你说你从不伤人性命,你说你的双手不会沾染上一滴鲜血!可如今呢!?” 面对飞云的斥责,玉落衣愣了好一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竟忽然摇头苦笑。 “你笑什么?”飞云依然一脸严肃。 “又是这样,”玉落衣抬眼看向飞云,一点没有慌张的神色,似乎一切与她无关,因此才能挺直了腰板与飞云说话,“你就不能哪次弄清楚了事实再来找我?每次都立马怪到我头上,飞云,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 万万没料到玉落衣会作出这番回答,飞云一时语塞,有些许恍神。 而玉落衣这一次是真被气着了,或许更多的是失望,便忍不住将闷在心中许久的话一并吐了出来,“因为我是血妖,你认定了我天性嗜血,杀人无情。即便我努力向你证明,你也从未真正对我放心过吧?不然为何每次一出事,你头一个便怀疑我?说是朋友,你扪心自问,你飞云有真正将我当成是朋友,真心真意地相信过我吗?” “没有。”这话是玉落衣代替飞云回答的,连飞云自己都不由得一惊,抬眼一看正好对上玉落衣失落的目光,她眉间流露一丝神伤,犹如银针刺痛着他的心。 飞云不知道该相信谁,但他以为账房先生没有说谎的理由,回想起他方才害怕的模样,神色也不像是在说谎。但玉落衣又一口否认是自己所为,飞云不承认她的说法,说他是因为“先入为主”的思想从开始便给玉落衣的为人下了定论,他更不认同玉落衣说自己从未真正相信过她…… 一时脑海中翻山倒海一般混乱无比,令飞云觉得头疼难忍,甚至眼前有些昏花。 “好,如果你认为是我所为,要杀我的话,那你就杀吧。”语毕,玉落衣微微扬了扬下巴,闭上眼睛等待飞云出手。其实她是在赌,与飞云赌,也与自己赌。尽管以为飞云从未真心待过自己,但她一直以来,却都相信着飞云。 飞云此刻脑子里本就乱成一团了,哪里受得了玉落衣这般刺激。虽然心里不想,但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似的,又或是失了理智,霎时青光划破长空,凌冽剑气向玉落衣逼去。 玉落衣是打定了主意绝不退避,尽管感受到强烈的杀气袭来,她仍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 只听见一声怒吼,愤怒中仿佛又透露着悲伤,像是一头荒山孤狼,于山头向着老天嘶嚎,倾泻心中痛与伤…… 剑指玉落衣咽喉之时,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持剑之手微微颤抖着,飞云的心更是疼得厉害。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根本下不去手。现在,以后,无论玉落衣变成什么样子,他或许都不可能做得到了,不可能回到当初与玉落衣相遇之时,那个一心一意只知道斩妖除魔的“无心”的飞云…… 他终于明白,是眼前这个女子,改变了自己,彻彻底底地,连他都没有发觉……直到此时此刻,才读懂了自己的心……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真是天意弄人了,偏偏在这种时候,让他如何面对? “要我杀了你,我怎么舍得?” “你说……什么?” …… 第113章 没意思的东西 不敢相信飞云竟说出那样的话来,玉落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飞云,却谁都没再说话。 方才脱口而出的,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知怎的一时冲动,便没能忍住……可如此一来倒也令飞云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他一直在暗暗忍着,控制着自己对玉落衣的感情,直到现在才发觉…… 可即便说出来,却无法改变事实,他是灵巫,而她是血妖,天生为敌,又怎能奢求什么呢? 不过事已至此,飞云也豁出去了,无论他与玉落衣之间会否产生改变,他也希望玉落衣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管前路如何,他们将走向何方,是形同陌路,还是互相厮杀,至少这一刻,他不想日后后悔。 毕竟深藏在心里太久,好不容易认清自己了,又怎会轻易放弃呢? 飞云下定了决心,便再不回避,而认真凝视着玉落衣,目光流转着款款深情。 “我说,我舍不得取你性命,也舍不得你离我而去。” “飞云,你…让我说完,好么?”飞云拦口道。玉落衣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本来也不知道还说什么,便依了飞云的意思,微微点了下头,安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承认,一开始遇见你时,我只当你是血妖,一心想除掉你。” 虽然知道飞云还有下文,但每每听到这种话,玉落衣就控制不住地气恼。当然,为了不打断飞云,她还是忍了下来,什么都没说。而后又听飞云道,“可后来不一样了,我俩算是不打不相识,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每次与你分开后,我都忍不住会想你,想着哪日能再遇。因此之后与你偶遇,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哪怕是以敌人的身份,只要能看见你,我心里都会暗暗高兴。” 如此……算是什么?玉落衣头一次听人对自己说这些话,还不能完全明白,或许是因为脑子都点儿懵的缘故。 “每次师姐找上你,我都会十分紧张,担心你的安危,就算师姐生气,怪我,骂我,只要你顺利脱身,我都觉得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 飞云还在说着,一直没有停歇,仿佛他有说不完的话要讲与自己听,玉落衣能感觉到他有一个迫切的期望,期望自己能明白,虽然他一直没有表明。但玉落衣从未尝试“情”这种新奇的东西,曾听人说过,也没弄明白过。 她喜欢到人间来,也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想尝试一次“情”。她也曾经迷惑过,知道自己对风凛确实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但她不知道那是否叫做“情”。 都说“情”,是甜,也是苦。你会不由自主地为了另一个人的开心而高兴,为了另一个人的悲痛而伤心。若他不在你身边,你会控制不住自己,时时刻刻想着他。然后,你会变得患得患失,你会变得不再习惯,甚至害怕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若你爱得深沉,那么,你将不再是你自己了。当到了为情所束缚的那时候,你将变得不再看重自己,你会愿意将全部付给“情”,甚至性命…… 如此疯狂的事情,玉落衣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的,“情”,真的有传言中那般可怕么?她不禁去想,飞云此刻表达的,是否便是自己追寻了许久的东西呢?觉得听他说起来,便像是那么回事…… 玉落衣不比凡人,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对“情”这东西,也没那般敏感。更加不清楚人间有多少讲究,她只晓得不明白的,便应该问。于是不假思索的,竟直接问飞云道:“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爱”这个字,哪儿能如此轻易说出口?况且还是一个姑娘家,这般直接地问,着实令人难为情。 飞云当然没有料到会被玉落衣这样问到,分明是下定了决心,这时却又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这样一个纠结又矛盾之人了。 看来要坦然面对,确实不如想象中那般容易啊,飞云暗自叹道。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玉落衣有些奇怪,未免自己又开始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她便稍微急了些。于是上前一步靠近了飞云一些,直直地盯着他略微闪烁的双眸,也不做声。 她听人说过,如果你盯着一个人的眼睛,与之四目相对心跳会越来越快的话,那说明…… 说明什么?玉落衣还未想起来,忽觉心猛地一颤,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就这样看着他有一会儿了,飞云以为玉落衣是有话要说,谁想她却只言不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不知道玉落衣心里是什么想法,反正他是有些受不了尴尬了,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沉寂的局面,却不料玉落衣再一次语出惊人—— “你亲我一下。” “什么!?”飞云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结果……竟使得玉落衣又重复了一次……这便令他不止是感到惊讶了,而像是受到了惊吓…… 虽然飞云被玉落衣弄得犯糊涂,但既然玉落衣都这样直接地要求了,他若是不动作的话,似乎不大妥当。如此想着,飞云便鼓起勇气缓缓向玉落衣靠近…… 玉落衣本来还挺镇定的,哪怕飞云的脸无限接近她时,她都没多大别的感觉。可当那一丝温热覆上冰冷时,身体竟意料之外地产生了极大的反应。 玉落衣一惊,猛地退了出来,离开了那“可怕”的温柔…… 她并非排斥那种感觉,相反还觉得舒服。但正因如此,她吓得不轻。或许是因为头一次发现自己心中竟还隐藏着另外一种感情,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所以一时间无法接受,还是心绪紊乱难以平复呢? 玉落衣没有心思去考虑,此时此刻只想着逃离,尽快逃离眼前这个人。于是转身一跃,便匆忙“逃走”了…… 留飞云一人怔怔地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惊慌地离开,回味适才短暂香甜的同时,又不禁胡思乱想,以为玉落衣是不喜欢…… 两旁人来人往,却觉着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静止的空间里,不闻嘈杂,不见万千。 “飞云师兄。” 直到耳畔突然传来妙颜的声音,终于令飞云回过神来。可妙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是偶然么?飞云不解,便问道:“妙颜,你怎么在这儿?” “自从那日王宫前师兄走后,我便一直在等师兄。只是一直不见师兄回来。” 今日的妙颜看起来与平日里有些不同,至于是哪里不同,飞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双眸里多了一丝陌生的感觉。 “你一直等着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要紧事么……”妙颜喃喃道,微垂下眼睑,像是在掩饰着什么,是寂寞,或是失落,“没有事的话,师兄便不想见到我么?” “?”飞云岂能料到妙颜会问出这样令人难堪的话来,要知道他一直认为妙颜是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甚至像被吓着了,飞云有些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知道,飞云师兄,你不用解释,”此言之后,又是一阵令人难受的安静,半晌,妙颜才又抬眼看向飞云,恢复了适才淡如水的神色,“是啊,是有要事急着告诉师兄。” “何事?” 妙颜直直地看着飞云,心中有几分纠结,但后来想着无论自己说与不说,飞云迟早会知道。良久,便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师叔他老人家,已经归西了。” “什么!?”这一瞬间,飞云只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没等飞云问起原因,妙颜便自顾向他解释道:“师叔,是被血妖害死的。” 此言一出,飞云更是震惊不已,只在刹那浑身失了力气,踉跄地退了一步,差点没站稳跌坐下去。 偏偏——又是血妖。 果然是天意弄人吗?无尽的悲伤霎时涌上心头,令飞云快承受不起,心仿佛被千刀万剐,撕裂,破碎,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 妙颜能感受得到飞云心中的痛苦,可心痛之余,却忍不住对他的责怪,你既是灵巫,又与血妖有不共戴天之仇,怎能妄想与她在一起呢?只是妙颜说不出口。 其实,她自己却是十分明白的,自己怪飞云,说是因为“该与不该”,那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因为她的私心。 妙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方才见到飞云与玉落衣那温情的一幕,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特别不是滋味。玉落衣一走,自己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现在飞云面前,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大巫被害的事情……或许是生病了罢,妙颜想着,或许是自己的心生病了…… 这样的她,连妙颜自己都觉得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玉落衣本来是非常坚定的,她肩负着风凛交付的任务,本来是毫不犹豫准备着手去做的。但经过飞云这件事,她却变得有些迟疑了……或许即便再去做时,恐怕不会安心罢…… …… 原以为能够看一出厮杀的好戏,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无聊的结果,白白浪费了她的心思。 “感情这个东西,还真是没意思。” 第114章 毁灭 “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吗?” 闻声,星月微怔,姣好面容上浮现一丝难看的神色,或是心想遇到些麻烦,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常色,似乎计上心头…… 于是缓缓转过身去,不紧不慢道:“黑鬼王?你怎么会在这时候现身?”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人感觉十分厌恶。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多问。” “哦?嗯呵~那可真是失敬,失敬了啊……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好奇……请恕我冒昧地问一句,黑鬼王这是……杀了您妹妹么?” “你若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鬼骨狠狠咬字道,阴柔至极以致扭曲,令人寒心胆颤。 “嗯呵~好好好,怪我多嘴了。不知黑鬼王找我,有何贵干啊?” 鬼骨自然听得出来星月是在故意回避他的问题,或者说是是要与他兜圈子,不过他却没这心思,便直截了当地问道:“灵锦呢?你将她藏到哪儿去了?” 他如何知道灵锦的事的?星月心里有些狐疑,但转念一想,他与红扇关系匪浅,多半是受红扇之托,不然他关心这事做什么?灵锦怎么样与他又没有多大关系。 如此想来,星月也不由得警惕起来,毕竟鬼骨不好对付,不像他那个妹妹一样。 眼下最好的办法,也只有装作不知情了,于是微皱眉头,双眸蒙蒙好似起了一层雾诉说着无辜,假作茫然不解道:“灵锦王后么?黑鬼王这话是何意?什么叫做我将灵锦藏起来了?” “你不用装了,若你将灵锦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还以为,黑鬼王是要质问我关于玉落衣的事呢。我承认,这件事确是我所为,可若黑鬼王硬要说我对灵锦做了什么,那我便真是冤呐。不过……方才那事,黑鬼王竟不在意么?” “你不用白费口舌了,我今日来,只为了带走灵锦。其他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若是如此,那黑鬼王找我的话……恐怕是要失望,空手而归了。” “你当真不肯交出灵锦?” 显然,这是鬼骨给星月的最后机会。 星月既不打算交出灵锦,惹怒了鬼骨却也不慌乱,不是她对自己多有自信,而是料定了鬼骨奈何不了自己,因为…… “不是我不肯,黑鬼王亲自向我要人,若人真的在我手上,我岂敢藏着啊?” 星月巧舌如簧,鬼骨自然不肯轻易信她,紫玉泛起骇人幽光,森森萦绕着星月全身……似乎她若敢有半句假话,便会在顷刻之间将她拖入地狱…… “是,我承认,灵锦确实是我掳走的。但是……她现在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我劝你,别耍花样。” “天地为鉴,我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 星月甚至都向上天起誓了,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在说谎。鬼骨有所动摇,便打算听听她接下来怎么说之后,再做判断,于是半信半疑地问道:“好,那你说,灵锦现在在哪儿?” “这……黑鬼王问我的话……那还真是问错人了……” 此言一出,随即一声惨叫。星月吃痛地蜷缩起身子,方才腹部像是遭到了重击,虽然她并没有看见鬼骨出手。莫非……是那奇怪的紫气?没等她弄明白自己如何遭袭的,便又听见阴郁的声音道,“我没时间看你玩把戏,你若再不说实话,下一刻,我便让你灰飞烟灭。” “嗯呵~已经晚了。”星月讪笑道,费力地直起身子来。 “什么意思?” 星月将目光放远了些,故意慢吞吞地,像是在拖延时间。而后又似笑非笑道:“估摸着这会儿……红扇已经见到灵锦了罢……”见鬼骨微怔,星月顿了顿,“不过……或许另一个人,也到了……”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忽地身影一晃,眨眼闪至星月跟前,鬼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颈,“我警告你,若红扇有分毫闪失的话……我便将你投入那断魂谷,受尽烈焰噬身之苦,永生永世不得重见天日!” 断魂谷么?星月心念道,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断魂谷中烈焰熊熊,其上亦灼热无比,热气翻腾直冲云霄,草木不可存活,方圆数十里皆是一片荒芜。世人皆称断魂谷为蛮荒之地,但唯有一人知晓其实真正的蛮荒之地隐藏在断魂谷下,那是一个“虚无幻境”。而这个人,不是红扇,至少不是现在的她。 “本座正找你呢,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过……”红扇向四周扫了一眼,“你引本座到这断魂谷,却是为何?” 百丈崖边,迷离之中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而那个人,正是灵锦。 “有些事,你还不知道真相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远,似在梦境中一般,听得见,却有那么几分不真实。 “你想说什么?” “落水一事,是本宫一手策划。还有你的通缉令,也是本宫安排的。” “哦?”红扇稍显诧异,倒不是因为灵锦所作所为,而是奇怪她为何突然全盘托出,况且她出现在这里,红扇以为也没这么简单,想来八成是与星月有关,于是大胆猜测问道,“星月让你来,难不成就是让你在本座面前承认你做过的丑事?”星月恐怕没那么闲,更没这好心,红扇心想。 “你找本宫的麻烦,不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些事吗?现在本宫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做?” “嗯?”红扇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你以为本座闲到这种地步吗?这些事与本座有何干系?你以为本座要毁了你,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么?” “那你对本宫恨之入骨,到底是为何?本宫不记得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谁说本座恨你了?”红扇轻笑两声,抬步缓缓向灵锦走去,“本座恨的,是取欺骗利用‘花离离’的那个人,是取了‘花离离’心的那个人。你可知道,本座说的——是谁么?” 灵锦却没回应,红扇以为她应是有所发觉了,只不过……需要再提醒她一下…… “若是没有‘花离离’的心,你以为,你能活得下来么?” 所以,红扇之前才说总有一日要取走她的心,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既然如此,那么这颗心,便足有利用的价值了。 不可以!不可以!放开我!我不要!放开我!……灵锦感觉自己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身体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就连说出来的话,也不是自己内心所想…… 她不知道星月对自己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方来的……她唯一明白的,便是危险,即将来临的危险。她想挣扎,想逃脱,却苍白无力…… “你想取回你的心么?” “你以为,你有反抗之力?” “不,本宫自知无法反抗,不过……本宫可以毁了它。” 脸上还未展开的笑容,霎时僵硬,红扇微皱眉头,流露一丝不悦,“你可知道自己说什么?毁了心,你也会死的。” “那又如何?” 灵锦的声音,听起来愈发地幻真幻假,给人感觉仿佛站在那儿说话的,不是她…… 此时细想今日从被灵锦引来断魂谷,到听她讲了一堆反常的话——整个过程,似乎有些诡异。红扇暗自思量着,一时走了神,不料灵锦却在此刻做出了惊人之举…… 不要——!不要——!被禁锢在深处的“灵锦”发疯似的大喊着,试图重新控制身体,但实际上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只得无能为力地等待死亡…… 灵锦突然向后倒去,红扇猛地一惊,即刻飞身出去欲抓住她,然还是晚了一步……转瞬,似乎听到了烈火啃噬肉体的灼烧声…… “锦儿— 正在此时听见化羽的声音,红扇急忙转身一看,不想还未看清他的面容,龙刹金身,却已穿过了她的身体…… 抬眼之时,只见那双瞳中还未褪去的怒火,以及一些她看不懂的,交错复杂的情感……是悲伤,还是震惊?为何他眼中起了一层朦胧?…… 红扇动弹不得,感觉自己若稍微一动,伤口便会瞬间撕裂,全身喷血而亡。 她觉得自己可笑,活该,竟然对化羽仍然毫无防备,以致于中了龙刹一袭。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动气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痛,红扇没能继续说下去。 化羽则是怔怔地凝视着红扇,不觉手中龙刹哀鸣……方才他见着灵锦坠落悬崖,脑子一蒙,一时失去了理智,便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良久,忽然眼光一闪,再定神时,眼前只剩下幻化轻烟。 还有那空中回荡着的一句…… “化羽,你记住,我玄神殿与你人族,不共戴天!” 身体终于失了力气,执剑之手垂落,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若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他说什么也不会拔剑。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他与她之间的一切,是他亲手,彻底结束了…… 化羽失魂地垂下眼睑看着龙刹剑,这把伤了她两次的弑魔之剑……最终,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龙刹向着火海坠落,适才那声声哀鸣,竟像是它对自己命运的预料。伤了她,它的结局,注定是毁灭…… 第115章 临近 “丫头……丫头……别睡!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了!”鬼骨飞快地穿梭在云层中,不时低眉看看怀中的红扇,腹部的伤口极深,甚至能看见绽开的血肉,而她已经失血过多,几近晕厥…… 亏得是红扇,恐怕魔族没有谁能承受得起龙刹剑如此的重击,就连他自己,恐怕也早已一命呜呼了。红扇能坚持到现在,除了因为她血妖神君的身体特殊,还得靠她的一股执念…… “我……不能……不能死……我还……还没能……没能……报……报仇……”红扇竭尽全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贪图一丝的轻松,若是如此的话,她便将永别这个世界…… “不会的,放心,有我在呢,怎么会让丫头死呢?” “好……好……”红扇相信鬼骨,因为她知道鬼骨是这个世上一心一意对她之人。所以,她能够安心地靠在他怀里。 红扇以前不觉得,直到现在遇到最危险的时刻,对于鬼骨,她终于感到一丝愧疚。鬼骨或许不知道,红扇对付鬼萝的目的并不是纯粹为了帮他如此简单……她本来以为可以一直隐瞒下去,可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却忍不住想要告诉鬼骨真相的冲动…… “鬼骨,你为什么那么义无反顾的相信我呢?”红扇枕着鬼骨的胸口,每说一个字,似乎都会消耗很大的力气。 “因为你是我的丫头啊……”说起红扇,言语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幸福。 “可我是红扇,是嗜血成性的血妖神君,早已不记得当初的‘花离离’了。”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的丫头。” “我在利用你,你知道么?我帮你,是因为想借助你的力量。我利用你对我的好,想借你的手来替我复仇……知道了这些……你还愿意相信我么?” “丫头……你真是……” 红扇已经准备好接受鬼骨的责怪,她明白是自己对不起鬼骨,因此无论鬼骨怎么说,她都不打算辩驳。只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受到的“责怪”会是这样一句—— “一点都不温柔。” “什么?” “干嘛一定要说出来呢?连让我假装不明白的机会都要拿走……”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红扇已经听不清鬼骨之后讲了些什么,只觉得再也没力气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最后仿佛听见鬼骨在轻声唤她…… 当红扇苏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经历了极乐与极悲的大起大落,她在梦里,时而笑得比花灿烂,时而哭得撕心裂肺……梦醒时,竟感到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却只有那么一瞬间,当她再次看清现实的模样时,便记起来现实比梦境,还要残酷得多…… 红扇稍微动了动身子,伤口虽然还有阵痛感,但相比她以为自己将死的那时候,已经好了太多了。她唯一能想到为自己疗伤的,便是鬼骨。可如今在玄神殿里醒来,却不见了鬼骨的踪影。唤了手下来问,得到的回答是“黑鬼王回鬼王殿去了”。 他怎么会回去呢?他明明巴不得时时刻刻守在自己身边…… 红扇有些疑惑,但目前的情形容不得她考虑其他,最重要的,是即将进入高潮的计划。 命运是容许她半分柔弱,痛过之后,她还是血妖神君,这个身份,似乎永远不会改变。 现在的她还无法采取行动,一是因为自己的伤,二是还没有得到风凛与玉落衣的消息。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时机的到来,等待与那人做个了断…… …… 化羽自从三日前回宫之后,便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整日的魂不守舍,也不早朝,这便急坏了大臣们,不得已之下,又纷纷跪在了长明殿外。还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劝谏化羽废后,而如今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谁又会想到,王后会突然“暴病”仙逝,当初认为无比荒唐的事情,竟是以如此意料之外的结果而草草结束了…… “大王,边阳城民兵起义,如今边阳城已沦陷,军情紧急,还请大王派出白虎军,挥师边阳一平叛乱。” 不过是小小的边阳之乱,化羽也没放在心上,若派出白虎军的话,更是必胜无疑,哪里需要忧虑?便准了镇国尉所奏,且将此事放心地交于他去办了。 但相比边阳之乱,另外一件事,却令化羽揪心起来。 “大王,王城疫情严重,每日已有以数百计百姓丧命,如今人心惶惶,抑制疫情刻不容缓,还请大王主持大局啊!” 身为人王,他本就应该丢掉“个人”,天下百姓皆为他的子民,即便自己再悲伤,再无力,他如何能弃万千百姓于不顾? “传本王旨意,命司药局即刻出宫施药救人。” “臣——领旨。”见化羽终于肯出来,大臣们激动不已。可他们的王,经过这短短三日,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不见了属于帝王的那份威风凛凛,整个人脸色发黄无精打采,披头散发憔悴不堪…… 人人皆以为他们的王是因为痛失灵锦王后,才将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殊不知这背后,还另有隐情。 …… 在司药局的人赶到之前,城中已经有人在救治病患。只见一片狼藉的大街上,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忙上忙下,一会儿给这个诊脉,一会儿给那个喂药,还得不停地安抚一声声痛的哀嚎……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若宫中还不派来支援,她恐怕也快支撑不住了。 “没用的,妙颜。” 妙颜正专心地给一个呕吐到快要虚脱的病人诊治,忽然听见这样一句不吉利的话,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未等她反驳,记忆即瞬浮现,使她想起这个声音十分熟悉—— 落衣?心想着,随即抬头一看,果然是她。 妙颜确实没想到,她们再见时,会是在这般情况下。不知何时开始背道而驰,她们已经相隔很远了,远得,忘记了回去的方向。 因为血妖神君杀了她的师叔,她无法释怀,而自己在看见飞云和玉落衣亲密的一幕时,也起了坏心。如今的她们,谁都有错,谁都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四目相对时,看见的不止是对方眼中的浑浊,同样也再不见自己眸中的清亮。 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里?”妙颜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随口问了一句,也不再看玉落衣,还是依旧专注于自己的病人。 玉落衣现身来见妙颜的目的,只有一个,其他的,她也不能多说,便没有回答妙颜的问题,而是自顾劝道:“你别再白费力气了,你救不了他们的。” “我一个人或许不行,但司药局的人就快来了。” “他们来了也无济于事。” 玉落衣这般强调她是在做无用之功,妙颜终于忍不住开始在意,“你什么意思?” “你别管这么多,反正只要听我的就没错,别再坚持了,从现在起回到你原来的地方,那里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你若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弃的。”妙颜虽是这样说,但其实她压根就没打算听玉落衣的,就算玉落衣道出实情,她也不会放弃。 玉落衣暗自思量了一番,还是迟迟没有开口。看她这般为难的模样,妙颜心中也有些头绪,想是她多半与此次爆发得奇怪的疫情有什么关联。 “你若不想说的话,便赶紧离开这里,还有好多病人等着我救命。”说着,妙颜起身便要走。 “他们得的不是疫病。”玉落衣终究还是没忍住。 “什么?”一听此言,妙颜只觉整个人像被冻住一般,也迈不开腿了,就愣在玉落衣面前,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他们得的不是疫病,”玉落衣不紧不慢地重复道,神情变得平淡许多,“突然之间全城大半的人一齐病倒,且蔓延之势如此迅猛,是因为……他们中的,是魔障。” “魔障!?”妙颜心里一凛,不由得手一抖,药碗摔碎在地上,好不容易熬好的药汤撒了一地,“难道……是你所为?” 玉落衣暗自咬了咬牙,眉间流露一丝痛苦。良久,才又抬眼看向妙颜,漠然道:“不错,是我做的。” “你!你怎么能…我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玉落衣了,”玉落衣拦口道,她猜到妙颜想说什么,便干脆替她说了出来,“倘若你见到飞云……” 一听见飞云的名字,妙颜不由得定了定神,迫切地想听玉落衣继续说下去。 “麻烦你转告他,我对不起他,这一次,我是真的违背誓言了。” 话音刚落,玉落衣便决然转身离去。 “玉落衣!”妙颜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喊她,只是不由自主地,便喊出来了…… 或是愤怒,或是失望,或是悲痛,或是留恋…… 红袖轻扬之间,身影不见,只留下一句—— “或许药巫,能救他们。” 看来,她还是做不到绝对无情。 此刻,起风了。风有些冷冽,宛若片片刀刃划过心上…… 妙颜低头看了看地上破碎的药碗,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思绪混乱,不知该如何继续…… 第116章 今日今时 白虎军一万雄师挥师边阳,声势浩大,天下皆知。然不过半月之后,边阳传来消息,白虎军一到边阳,还未开战,竟主动归降。 “什么!?白虎将军投降了?这……这……”化羽一听此消息,突感脑子里一声闷响,霎时眼前一黑,踉跄几步急忙抚了抚额,差点没稳住身子。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切莫伤了龙体啊!”一见化羽的异样,阶下大臣赶紧跪了下去,连声劝道。 “怎么会这样……白虎将军怎么会……”化羽喃喃道,着实不敢相信白虎军竟然会投降。不过与其说是投降,倒不如说是……造反? 当初是谁进言让他派出白虎军去的?化羽想起那人,心中已有些莫名的紧张。 “快,将镇国尉给本王找来。” “大王……镇国尉昨夜里连夜出城,如今,已不见踪影了!” 果然——是阴谋! 化羽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边阳的那个人,似乎不那么简单,甚至……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大王!如今大量民众涌入边阳,纷纷拥戴边阳新主啊!” “为何?”化羽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经不住再多的打击了。 “只因除边阳之外,各城皆受疫病所侵,疫情或重或轻。得知边阳易主,受上天庇佑,因此才造成此般情形。并且……并且民间还有传言……说……说……” “说什么?”化羽不由得上前一步,似有些急切,眉宇间流露一丝紧张与忧虑。 “臣,不敢。”大臣猛地埋下头去,不言不动,像极了一块巨石。 “赦你无罪,快说。” “传言称……南王死而复生,天下即将易主,此乃天意使然……” “南王……南王……”化羽此刻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 “大王!民间传言不可信!人死岂能复生?这……这一定是叛军收拢民心的手段!” “人死,是不能复生。” 听化羽这样说,大臣稍微松了口气,可悬着的一颗心还未放下,又听化羽接下来之言,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谁说他真的死了呢……” “大……大王……”大臣被化羽这失了魂似的模样吓得不轻,手脚竟不由得微微哆嗦起来。 化羽只直直望着前方,双目放空了一般,不知他作何想法。越是这般不愠不急,难以捉摸他的心思,便令阶下跪在地上的大臣愈发惶恐不安。 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偏偏坏事接二连三地一波接着一波…… “大王!不好啦!不好啦!” …… 血妖神君带领三千魔军入侵王城,御林军全灭,王城百姓死伤无数。命天阁受命召集灵巫全族,由人王亲率出宫应战。 …… 短短数日,人族由王城至南,无不受疫病侵害,硝烟四起,血流成河,平民百姓亦难以幸免。仿佛顷刻之间,数千年来一向繁衍生息欣欣向荣的人族,化为了人间地狱。 …… 红袖蔽日,天上仿佛乌云拢聚,厚厚一层血色压迫着大地,不断地下压。倏尔阵风袭来,云层下起血雨,却在空中化为针刺,落到地上,引来此起彼伏的阵阵哀嚎…… 无论是曾经繁华的十里长街,还是无人涉足的古旧小巷,如今于血水中融成一色,成了一具一具冰冷尸骨的栖息之地…… 红扇隐身于厚厚的血云之上,没人看得见她睥睨万物幽亮的眸子,她讥笑脆弱微微扬起的嘴角。她满意地看着底下自己的杰作,心,却是空的。她竟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黑纱于长剑围攻中飞舞着,与血色勾勒出一幅极美的画。 至少在她已经扭曲的眼里看来,杀戮,是美妙的。 直到数名灵巫纷纷倒下,他淡然地静立了一会儿,缓缓抬头望向了天上一角—— 他似乎,看得见她。 像是受那紫玉流光牵引,红扇终于肯现身,从云上飞身而下,缓缓落到了他面前。 “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帮我。”或许只有见到鬼骨,才能在红扇的笑容里,找到一丝真实。 “丫头忘了么?我说过,无论丫头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他面对她时,永远都那么温柔。那一笑醉倒万花的魅惑,便变成了安抚冰河的和煦春风。可今日,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红扇却觉得那笑容看起来有些无力。难道是无奈么?还是对她所作所为的一贯依从,厌倦了? 红扇不禁多想了些,便对鬼骨有些不悦。于是抬步走到鬼骨跟前,轻贴着他的身体,微微扬起下巴吐露着丝丝妖媚之气,直截了当问道:“看你这样子,似乎不那么情愿啊……怎么,你厌倦我了么?因为当初的誓言,苦恼了么?其实不想再帮我,是不是?” 鬼骨稍微有些诧异,他断然没到自己的状态会令红扇产生这样的误会,但红扇这般多疑,对自己如此缺乏信任,便令他不禁心寒。但他却不能表露出来,担心误会愈发解释不清,于是只得释然,佯装不以为意地笑道:“丫头,你还不信我么?为了你,我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舍得厌倦你呢?” 虽然是半开玩笑似的语气,但那双眼睛不会说谎。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即便她已经被命运全然改变,变得不敢再交付信任,变得不再会露出开心的笑脸,变得冷血无情,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唯有一点仍然没变,那便是她喜欢看一个人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自己找寻真实的信息…… “嗯呵……是我多虑了,”红扇退了回来,低眉笑了笑,又微微抬眸看向鬼骨,朱唇微启轻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我永远都不会怪丫头的,无论你做了什么。”鬼骨缓缓抬手,轻抚上了红扇雪白的脸颊,双眸回转着款款深情…… 对这突然之举,红扇不禁浑身一震,本来已经快消失的疑惑又悄然滋长。她愈发觉着今日的鬼骨不同往日,总是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便这样与鬼骨四目相对,欲看穿什么东西…… 倏尔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令红扇想起了数日前的一件事。于是便准备问鬼骨,“我问你,之前你带我回了玄神殿……” “鬼骨! 红扇话还未说完,却被一个听上去极为愤怒的声音打断。 一旦有外人闯入她的世界,她脸上唯一一点真实便即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换上了那张僵硬的暗藏杀机的笑脸。 循声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脾气暴躁的风流彩。红扇斜眼瞧着她,嘴角满是不屑。但鬼骨一见风流彩,心里便紧张起来,倒不是像以往那样怕她又要与自己闹事,此时此刻,他担心的是风流彩,于是下意识瞧了瞧红扇…… “你来做什么!?”鬼骨即刻上前两步冲风流彩冷冷道,恰好挡在了红扇与风流彩之间。 “你!”风流彩还是头一次见鬼骨对自己露出这般冷漠的表情,早知道从前他们的相处中,不管自己如何无理取闹,鬼骨都会迁就她,从来不会真的生气,更不会给她这种脸色看,因此气急之下,便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大声吼道,“你知道这个大魔头是谁吗?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你知道她杀了多少人吗!?” “我当然知道。” “什么?”冰冷的化话语给了风流彩重重一击,令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着实太可笑,太可悲。 或许是她向来太过骄傲罢,风流彩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打败自己,也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骄傲。” 她被自己“以为”的真相蒙蔽了双眼,与鬼骨相交数年的默契便因为被阻隔。她竟然没有发觉,鬼骨口中的冷漠,不是说给自己听的,更没有发现,那双紫玉眸子闪烁着焦急,一直在暗示着她什么…… “怎么,他若不与本座在一起,莫非……你对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被红扇说中了心思,风流彩不由得一愣,但随即又被红扇故意对鬼骨做出亲密举动所激怒。那双绕在鬼骨脖颈上的纤长白皙的玉手,她恨不得一剑将其砍掉。 “鬼骨!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我师傅,伤我灵巫一族无数条性命!你若继续帮她,那今日我风流彩与你,便恩断——义绝——”她以为自己足够狠心,但最后这四个字,说起来却意想不到地费力,像是在亲手撕裂着自己的心,一片一片,痛苦至极。她强忍着眼眶酸疼,不让泪水流下来…… “恐怕……你没这机会。”红扇依旧软软地靠在鬼骨身上,炮好故作饶有兴趣地观赏着鬼骨绝美的轮廓,对风流彩根本不屑一顾。 鬼骨无数次示意风流彩赶快离开,奈何气头上的她根本发觉不了。可偏偏红扇敏感得很,他又不能替风流彩说情,生怕会刺激到红扇,若惹她发了狂,那便难办了。 “我没机会?呵~”风流彩冷笑一声,“你欠我灵巫一族的,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哦?可惜在这之前……”红扇微微偏了偏头,斜眼瞧向风流彩,幽幽笑道,“你已经死了。” 第117章 随风而逝 “丫头!”鬼骨喊道,伸手试图拉住红扇,却为时已晚。朱红发带缠绕着几缕青丝从指间划过,刹那之间,只听得风流彩一声惨叫—— 连忙上前一看,她已被打飞出去三丈远,蜷缩在地上正挣扎着欲站起身来。但尝试了几次之后,似乎还是不行。直到精疲力竭,她才终于放弃了挣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喘着气。 若这一掌足矣,或许便不会发生不可挽回的结果了。却是鬼骨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风流彩再没有还击之力,便打算劝说红扇饶她一命,岂料未等他开口,却倏尔听见利刃划破风的声音—— 原是双刀飞旋而至! “不自量力!”红扇闷喝一声,突然旋转身体腾空而起,广袖一卷没了双刀的影子。 只在这一瞬间,鬼骨看懂了红扇的招数,双瞳蓦然充斥惊恐,仿佛使尽了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不要! 倘若一切从头来过,该有多好;倘若她从未遇见过鬼骨,该有多好;倘若当初“花离离”没有误闯入鬼骨的世界……但世上没有如果,红扇在很早以前便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不由自主地,不甘心地,祈求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罢了…… 广袖开合间,以迅雷之势送回了双刀,比风流彩运用其的功力超出了千百倍。 这一击,风流彩绝对是躲不过的,便也做好了等死的准备,猛地将头埋了下去,只希望猛烈的痛苦来得短暂一些,早些结束生命,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她唯一留恋的,便是灵巫一族,唯一不甘心的,是那未完成的替师傅报仇雪恨的使命…… 或许她会死不瞑目罢…… 眨眼间脑海中便闪现了如此诸多思绪,可按照预想中从红扇手中出来双刀的威力,她早该断魂于刀下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东想西想? 带着些许疑惑与不安,风流彩缓缓地侧头去看,这一看,却在刹那间惹红了眼眶。 双刀散落在不远处,安安静静躺在地上,而它的前方,黑纱于微风中轻扬,起伏之间,他无力地倒了下去…… “鬼骨!鬼骨!”风流彩受了刺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了疯似的连滚带爬地爬到鬼骨身边,将他扶在自己怀里,豆粒大的颗颗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滴落到黑纱上,晕开了一抹温热……“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会……这样……”风流彩哭的伤心欲绝,以致于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鬼骨虽然连睁眼都费力,但仍然强撑着安慰风流彩道:“流彩,别哭啊……哭了,就不是我认识的流彩了……再说……哭的话,会显老的……” 三十岁,这是风流彩心里一直跨不过去的坎儿。到风流彩这个年纪都还没嫁人的女子,怕是数不出两三个,因此天不怕地不怕的风流彩,唯独怕别人说她老。而这个一向很管用的法子,此时此刻却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都……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是……这是说的……说的什么话……”风流彩抽噎着,哭得愈发猛烈了。 她想将鬼骨抱得更紧些,害怕他随时会离自己远去,飞向天际,再也不回来了…… 可她不会有最后一个与他紧紧相依的机会。 只听见一声暴怒的呐喊,随即感到一阵狂风朝自己席卷而来,未等她有所反应,便已经被狂风掀起来,身躯砸向身后的墙上,重重地摔落地上。 这时却顾不了自己身上有多痛,风流彩竭力抬起头看向鬼骨,他只安静地躺在远处,却没有看她,不知是没有气力,还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红扇身上……风流彩宁愿相信是前者……指甲在地上抓出血痕,她想要靠近,想要回到鬼骨身边,但无论她如何努力,身体却挪动不了半分…… “为什么?”红扇的身子有些僵硬,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鬼骨身边,每一步都显得万分艰难,“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当那张毫无血色苍白如死灰的面容映入眼帘,双腿猛地失去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紧绷着的身子,红扇一下跌坐在地上。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双目像是放空了一般,她只一遍一遍地问着“为什么”…… 单单一个“为什么”,着实令人无从作答。但红扇自己却都是混乱的,她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疑惑,太多的惊讶,唯一能问出口的,也只有一个“为什么”,她以为这简短的三个字,足以令鬼骨知晓她的心情。 “世间之事,又怎是都能说出缘由的呢?”鬼骨轻轻开口道,目光朝着天,仿佛放得很远,很远…… “你就要这样扔下我了吗?你就要这样离开我了吗?你说过什么!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在我身边!你忘了吗!?你都忘了吗!?”红扇说着愈发有些激动,冰冷无情的伪装,看来正在被什么东西打破,那是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被掩埋在身体里的一份真实。 “丫头……对不起……看来我得食言了……不能再陪着你了……” “不!”红扇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放生大喊道,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试图拒绝鬼骨的道别,似乎只要她听不见,鬼骨便不会走一样……“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红扇深深埋着头,眼睛仿佛下起雨来,无奈只得放下双手撑在地上,不然恐怕无法立起身子。 “丫头,不怪你,反正就算没有今日之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红扇心里一惊,忽然眸子一闪,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鬼骨却见他脸上笑颜安然…… 恍然,之前种种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在昨日,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为何她在玄神殿醒来后便不见了鬼骨踪影,为何再见到鬼骨时,他显得那般无力,还被自己误会成厌倦了她……原来,之所以自己身受龙刹剑重创却能在短短数日里恢复,是因为鬼骨,是他用千年修为换回了她一命…… “丫头,我只求你一件事,看在我的份儿上,放过流彩罢。” 红扇怔怔地望着鬼骨出神,她现在不想听到鬼骨说任何话,因为她觉得此刻鬼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刻…… 她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是成为血妖神君以来,头一次感到无力,感到害怕,感到自责。 “丫头……别怕……即便我不在了,也会化作风,一直守着你的……” “不要……不要……”红扇微张着嘴唇,不住地摇头,明明不想看,眼睛却忍不住缓缓睁大,通红的眼眶布满了血丝,仿佛在做着最后一丝挣扎…… 直到那紫玉遗珠彻底失去了光泽,那微扬的嘴角最终失去了弧度…… 那一瞬间,仿佛红莲凋谢。 “不——要—积聚的泪水好似洪水溃堤涌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了血色长空,红扇扑倒在鬼骨身上,将脸紧紧贴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胸口,似欲温暖他身子的冰凉,“不要!不要!我的鬼骨……我的鬼骨……我还没有好好对你,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在一起,你回来!你回来啊! …… 王城的腥风血雨从未停歇过,远处不时隐隐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混杂不知何时下起的小雨中,显得格外刺耳…… 青砖无情,不解伤心。雨水侵染,深红罗裙披散,覆在墨色轻纱之上,二者交融,仿佛他们也因此相融……第一次,彻彻底底地…… 红扇不想放开,也不愿离开鬼骨,只想这样静静伏在他身上,天长地久…… 她以为自己失去得够多了,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没想到此时此刻,竟会那么的痛,甚至于后悔……她想要重来,她想要上天重新给她一次珍惜的机会…… “只要你回来,我不再复仇了,我会放弃,我也不要做什么血妖神君,我会随你一起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只有你,和我……鬼骨,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 “丫头……丫头?” 这个轻柔的声音,那么熟悉,令她感到无比温暖,失而复得的感激。“鬼骨?是你吗?”红扇缓缓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鬼骨竟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真的是你!你活过来了!?” 红扇猛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正欲伸手去触碰,却在抬手的一瞬,有些迟疑—— 万一,是幻觉呢? “丫头,怎么了?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呢?” 为何?是啊,为何呢?我明明,已经没有心了,何以伤心呢?…… “鬼骨,你说呢?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还……是我么?” “丫头,”他嫣然笑颜,依旧万花争艳难及,“胡说什么呢?丫头永远都是丫头啊,从未改变过。” “是么?可是……我已经不认得我自己了……” “丫头,你只是暂时忘记了而已。” 你只是,暂时忘记了而已……声音忽然变得悠远,像是将要随风而去,而眼前的身影亦愈发模糊…… “鬼骨……鬼骨……”红扇轻唤着,连忙站起身来向忽隐忽现的身影扑去…… 第118章 逝者已逝 “鬼骨!”猛地朝向黑影飘远的方向伸手,刹那幻境破灭,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瑟瑟冷风中,两行泪阑干…… 而那人依旧静静躺在冰凉的地上,没有一丝生息…… 原来方才所见,不过是悲极所生的幻觉罢了。 未从得失真假的混沌中回过神来,突然被身体传来的一阵刺痛惊扰,红扇微微低眉一看,只见胸口前露出一个弯刀尖角,而她能感觉到,身体已经被刺穿…… 不用想红扇也猜得到是谁偷袭了她,缓缓转过头去,果然见着风流彩那张脸,只不过没想到那已变成一副狰狞又扭曲的面容…… 未等那脸上诡异的笑容完全形成,却被蓦然打断,瞬间转化为痛苦的撕扯。 “有……有本事……你……你便杀了……杀了我……” 红扇死死掐住风流彩的脖颈,双眸里尽是狠戾,分明只要稍微一用力便可使风流彩的脑袋与身体分家,但她却迟迟没有动手,显然是在努力压制怒火与冲动。 她就这样控制住风流彩,让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是如何缓缓将弯刀一点一点抽出身体,而后将其当做垃圾一般随意扔在地上。红扇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告诉风流彩,她的存在,根本对自己构不成一丝一毫的威胁。风流彩所做的一切努力,即便是赌上性命施加给她的伤害,对她来说也无关痛痒。 “若不是鬼骨要本座留你一命,本座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话音未落,红扇便松了手。风流彩一下瘫坐在地上,鬼骨就在自己眼前,她迫切地想触碰,却在倾身的一瞬…… 眼前的一切化为了乌有。 哪怕是最后一次靠近的机会,红扇也绝对不会给她。 这一切该怪谁呢?或许得怪自己罢。是她自作自受吗?可这样想,总觉得太不甘心…… …… 本想带着鬼骨回去玄神殿,但又觉着他该归去地方应是鬼王殿才对。如此纠结不已,最终却让她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若一个人今生见到了这株三生莲,待他百年归尘,轮回三世之后再回到这里,或许,还能见到这株三生莲最后一眼”——脑海中浮现出这一段鬼骨曾对自己讲过的话,此刻她静立于三生莲池边,思绪万千。 “三生莲既然如此神奇,那会不会,能够救你一命呢?”红扇喃喃念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产生这般联想,但无论如何,哪怕是没有根据的,她也希望试一试。 于是双臂划过几道弧线,鬼骨的身体在缕缕幽气笼罩中渐渐飘浮起来,随后化作一丝墨烟,被红扇推进了三生莲内。 只在刹那间,红莲又艳丽了几分。 成功了!?红扇惊喜不已,然笑颜不过一瞬,犹如冰裂一般,却又一点一点破碎…… 美艳只有片刻,华光四散之后,红莲却迅速凋谢,仿佛方才那一刻的绝盛绽放,倾尽了它的一生…… 见此状,红扇惊愕不已,连忙飞身而去试图护住莲心,却在到达池中央时,只亲手送走了漫天殷红…… 红扇痴痴地抬头望着,那飞旋而上的片片花魅,仿佛是鬼骨在与她作最后的道别…… 或许不该再做无谓的挣扎,不如就现在,好好地道一声“再见”,让他能够安心…… …… 针雨下,横尸遍地,处处布满了血泊。整座王城已经陷入死亡的阴云中,如今早已不需要什么救治,可妙颜仍是不肯逃离这个危险之地。当然现实也同她所想的那样,无论此刻逃向哪里,都是一样的杀戮…… 妙颜想找一个人,她现在唯一挂念的,也只有他了。可她寻遍了大半座城,不知是否是老天捉弄,她却至今没有见到飞云的影踪。 每每遇见街道上的死尸,她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提到嗓子眼儿,直到确认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才又放下。就这样反复经历了提心吊胆的煎熬,仍然坚持不懈地行走在“战场”上,苦苦寻觅着…… 倏尔前方又下起了一阵针雨,妙颜急忙躲进了一间屋子里,直到感觉针雨停歇后,方才再次走了出去。 不料这一次却猜测失败,她刚一回到街上,正好迎着头顶密密麻麻一阵鲜红……这下她想逃也来不及了,不由自主地抱头蹲了下去,以为便要在这里结束了…… 然而半晌过后,恍惚中仿佛一抹熟悉的红色映入眼帘,妙颜缓缓放手,抬眼一看,竟不是幻觉…… “你没事吧?”玉落衣微微倾着身子,抬着手臂以自己的身体做掩护,将妙颜护在了身下,使她毫发未伤。 “落……落衣?妙颜怎么也不会想到,救了自己性命的,竟是已经与她决裂的玉落衣。 “看起来应该没事,”玉落衣没有回应妙颜的疑惑,她倒是清楚这一片暂时不会遭遇针雨了,于是放下手臂直起了身子,又问道,“我不是让你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吗,你为何不听?难道你不清楚这里有多危险吗?你随时有可能丧命。” “若说之前不知道,方才也一清二楚了。”妙颜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答道。 “那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可天下,哪里又比王城安全得了几分呢?”从妙颜的话语中不难听出讽刺的意味。玉落衣自然能够理解,因为她也是挑起这一场腥风血雨的其中之一。 可玉落衣却不会因妙颜三言两语而动摇,反倒更加坚决道:“不行,你必须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的生死与你有何干系?既然你们要将人族赶尽杀绝,你又为什么要…救我”二字还未出口,妙颜硬生生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利刃给打断了话语,只舌桥不下地,整个人像块被钉住的木头立在原地…… 隐约听得见碎碎的咒语,玉落衣似乎被无形的铁链死死禁锢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只得任由后来的两把灵剑穿透自己身体。 妙颜眼睁睁看着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结束,更别说阻止。 “滚开!”玉落衣被激怒,转身猛地一挥双臂,一股强气将对面两名灵巫打飞了出去。这也是血妖的特性,在危急关头便会抑制不住狂躁…… 而一旦发狂之后,身体又会迅速衰弱下去…… “落衣——” 妙颜本是想喊的,可她分明还没有张嘴,即刻便可以肯定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可这个声音,不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么? “飞云师兄!”当妙颜惊讶喊出飞云的名字时,他已经怀抱着玉落衣,便没有回应她。 在血染下的青光剑,光芒逐渐黯淡下去,顺着玉落衣无力的身子,飞云抱着她一起坐了下去。 虽然遭到万万没有料到的袭击,但此刻的玉落衣却没有恼怒,有的,只是不解而已。 “飞云……你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却要杀我呢?” 飞云将脸紧紧贴着玉落衣柔软的头发,眼底尽是悲伤,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不是说……舍不得我吗? 玉落衣一直在问,但到后面只见她微微开合的嘴唇,却听不见从中发出的声音……想是没有力气了…… 而飞云,至始至终,没有回答一句话。只在最后一刻,将玉落衣拥得更紧了。 她终于不用想再忍受煎熬,她终于可以做回那个自由的玉落衣。 唯一可惜的是,她直到死,都没能明白追寻了许久的“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是带着误解安然逝去—— 原来,爱便是痛。 “是啊,我怎么舍得你呢?怎么舍得……” 飞云只微微笑着,含泪道了这一句话。而后,便轻轻闭上眼睛,怀抱着已逝去的玉落衣久久不肯放开。 …… 一直静静站在不远处的妙颜,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好友的逝去,对玉落衣的怨恨霎时一扫而空,不知不觉地已经落了一场伤心泪。 或许她从未真正恨过玉落衣罢,只是自己在强迫自己。 在血色笼罩下的王城,已经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但仍能隐隐感觉得出,距离玉落衣的死,已经过了很久了,风已更添了几分微寒。 逝者已逝,生者自伤。可如此伤心下去,玉落衣担心飞云也会垮掉,在这非常时期,不仅人族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一个力量,她自己,也无法接受。 “飞云师兄,带落衣走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妙颜轻轻走到飞云身后劝说道。 良久,依旧没得到回应。 本来从一开始,自己便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因此妙颜也没在意,只将委屈咽进肚子里,并没有放弃对飞云的劝解。她已经不再奢求飞云有多在乎自己,只是简单的希望他能听进自己的只言片语。 “飞云师兄,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走罢。你若让落衣继续留在这杀戮之中,她也会走得不安心的。” 可无论妙颜如何劝说,飞云都仿佛听不见,一动不动地紧拥着玉落衣,此姿势保持太久了,显得竟然有些僵硬。 忽然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心跳不由得骤然加快。强忍着呼吸困难的不适,妙颜艰难地迈出了一步…… 这时,她看到了飞云面如死灰的脸,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与死去的玉落衣别无二致…… 刹那,心中祈祷的希望彻底覆灭。 第119章 残 不知何时血云已散开了大半,此刻的天下的也不再是夺人性命的针雨,竟变成了片片花瓣。 风流彩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幸好转机来得及时,使她的心重新然起一丝希望。否则,恐怕她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毕竟,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更是目前灵巫一族的支柱,倘若连她都倒下了,那灵巫,乃至人族,恐怕也没有希望了。 拖着疲软的身体行走着,一路上除了死亡的气息时时缠绕,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生气。想赶快到同伴身边去,可刀剑声愈发地远,似乎整座王城的生命大多已在杀戮中逝去,活生生变成了人间地狱。剩下的人还有多少呢? 她不知道,所以现在只能怀揣着希望,不到最后一刻,还不能放弃。即便命中注定将要死在这里,她也决心用尽自己所有力气,与魔族抗争到底。 …… 约摸又过了一刻,远处朦胧之中终于显现出三两个人影。一开始以为是有战斗,但定神一看,却发现那原来是三个静止的人影。 渐渐靠近时,看得愈来愈清晰,她先是庆幸,随后见着另外一个人,却不解又气愤,不禁缓缓睁大眼睛,诧异不已。于是连忙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地跑去…… …… 身后听见了一声脆响,使于死寂中失去了心神的她有些不适应,刹那一惊,浑身微微颤了颤。 妙颜已经忘记自己这般失魂落魄地坐在这里有多久了,直到方才那一声与此时此刻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声响,她才终于将目光从眼前两个仿佛已经交融的身影上移开,僵硬地缓缓转过了头去…… 眼角余光首先便扫见了地上明晃晃的弯刀,心想方才的声响八成就是刀与地面碰撞而发出的声音。 这副独特的武器属于谁,想都不用想,也没有心情抬头去看,妙颜又将转了回去,她已然猜到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只可能是风流彩。 风流彩见到这一幕的反应跟她之前一模一样,妙颜也没打算解释什么,依旧守着自己的那一份沉寂,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整个人算是彻底失去了支柱,眼前的未来是一片迷茫…… 她想,或许风流彩与她也有着一样的感觉罢。只是妙颜没有想到—— 忽地竟听见几声嗤笑。 她在笑?一颗好似尘封起来的心,终于被外界所干扰,妙颜不由得感到疑惑,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猜错了,身后这人难道不是风流彩?如果是风流彩,见着飞云的死,她怎么会发笑呢? 于是,妙颜不解地偏了偏头,缓缓抬眼看去…… …… 红扇在干什么?预感不妙,这是匆匆从边阳赶来的风凛首先的疑问。 因为按照先前的计划,有红扇亲自进攻王城,本是没他什么事,根本无需担心会失败。但如今他踏上这片土地,却没有见到预想中的结果。 反倒是魔族竟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本来风凛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到了王城却迟迟没有发现红扇与鬼骨的影踪,再看这番情景,便也不难解释了。原是群龙无首。 怪不得,仅凭他们,何以与檩落对抗?风凛心想,忽然驻足不前,抬眼看了看漫天飞花—— 如此美轮美奂,实乃人间绝妙之景。但对于他们魔族而言,却是这世上最厌恶的东西…… 风凛倏地一定神,张开双臂向空中缓缓升起。 由此,大片大片的飞花开始逐渐消失,风凛的能力虽不如檩落,但也足以覆盖大半个王城。 果然,一产生异象,远处正在掌控一切的人对其原因却一清二楚。 “檩落大人,是谁在与您对抗?”既然红扇和鬼骨都不在这里,那还有谁令有如此能力?雪以竹不解问道,突然出现状况令她有些着急。之前到王城时看见这惨绝人寰的境况,她便已经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将魔族消灭干净,如今更是容不得出现一丝一毫的异况破坏檩落施法。 “应是血族的风凛。” “风檩?他不是在边阳么?”雪以竹心想她们之前在边阳对抗南王时,便见到过风凛。 “除了他,谁还有这个能力。”即便再危急的情况,檩落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暗自加强了力量。 “那……檩落大人,要不要小雪前去……” 檩落明白雪以竹的心思,也理解她愤愤难平的心情,便没有阻止她,而是只嘱咐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毕竟是对方是风凛,檩落就怕雪以竹会掉以轻心。 “檩落大人放心,小雪一定顺利完成任务。”话音未落便扬袖而去,看来她心里确实有些急躁。 …… 承受的压力突然之间加重了,风凛也没有慌张,他本就料到自己所作的抵抗迟早会被檩落察觉。 虽然清楚仅凭自己恐怕撑不了太久,但风凛打算的是能坚持多久算多久,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红扇身上,无论发生了何事致使她丢下血族的众多血妖不见了踪影,他仍然希望,并且坚信着红扇能够及时赶回来。 ……即便感觉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但他坚决不肯收手。因为他知道倘若失去了自己这一层保护,那将会导致无数的血妖丧命。 也只有在面对血族时,风凛才会展现他的温柔,他可以为血族付出一切,为红扇鞠躬尽瘁,他将所有的狠毒与残酷都丢向外界,对血族留下的,只剩温柔。 哪怕是一个没有多大能力不起眼的小血妖,他都会愿意替其解围。因此,风凛在血族中十分受拥戴。在没有血妖神君的五百年里,血族不衰,不散,风凛占了极大的功劳,可以说是他将整个血族凝聚起来了。 …… 直到此刻,风凛的保护开始减弱,这确实是因为他有些力不从心了。然而檩落的力量不减反增,好不容易逼退的飞花又一点一点,重新显现空中。 偏偏在这个时候,忽见远处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逼近,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忧虑。便在顷刻之间,危险已经闪现眼前,风凛即刻腾出一只手抵挡,霎时产生剧烈的碰撞。 虽然对抗檩落已经让风凛消耗了不少元气,但他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觑,方才与他交锋的一瞬间雪以竹还有些庆幸,以为还好自己有准备,不然掉以轻心的话,恐怕得吃亏了。 又在适才的一刹那,顶上的压力猛然加剧,似乎已经超出风凛能够承受的范围,双膝一软,害他连忙退了几步,一缕鲜血渗出嘴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重伤,若再逞强的话,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容不得风凛考虑,雪以竹看出了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便抓住时机发起进攻,他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护得了其他呢? 可就算他集中精力对付雪以竹,以他现在的状况,又能撑得了多久? 红扇,你快回来!——他希望此刻不知在何处的红扇,能够听见自己的心声。 …… 此时起了一阵风,扬起水面丝丝波澜。 即便如此轻微的动静,也足以打破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平静。 况且她感觉到的,不止是风,还有另外一些东西。 “落衣,风凛……”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红扇蓦然抬头,好似看见了风。 于是在水中央留下一层涟漪,挥袖消失在空中。不知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觉。她还没有为任何事情着急过,因此觉得有些奇怪。 …… 后来她有好好想过,自己是为何存在于此呢?是为了仇恨吗?难道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就注定将为恨所困吗?可如果她的存在是为了毁灭,那未免也太荒唐了。 西风过了断壁残垣,狼烟烽火已休,如此残杀的结果是什么呢?不过就是为百年之后徒添了无数白骨…… 原以为大仇得报的畅快,她感觉不到,在人语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之后,气数将尽之时。照理说,她算是成功了,可她还是没能得到幻想了千万次的快乐…… …… 红扇找到了风凛,他单膝跪在地上向她行礼,可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好久,低垂着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红扇只静静站在风凛面前,什么话也没有说,她看起来,似乎很平静……明明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可不知怎么的,眼角却落下一滴晶莹…… …… “这便你要的结果吗?”说话之人停顿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又听见了一声,“红扇。” 她像是在故意提醒,自己的名字,自己是谁……红扇隐隐有这种感觉…… 是谁在与她说话?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红扇有些恍惚,微微侧过头去,眼角余光瞧见了檩落。若檩落在此,那这一切便有得解释了。红扇没有什么好问的,也不想说话,显得出人意料的平静。 “既然你还是有在乎的东西,当初又何必大开杀戒。”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本座。” “可事实确是如此,你现在在心痛,不是吗?” “心——痛?恐怕你错了,”红扇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檩落,“本座早已没有心了。” “错的不是我,是你。” 是她错了吗?错在哪儿呢?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渐渐明白了檩落今日所言的道理…… 第120章 爱与恨 红扇静卧在鬼王宝座上,眼睛里尽剩下漆黑,仿佛无限延伸,没有尽头。可她看着的是一个人,在大殿最底下,那个她曾经被鬼萝禁锢的地方,如今正束缚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只不过星月已经死了,在她来到鬼王殿的时候,便早已变成一副没有生命的躯壳。 原来鬼骨已经知道灵锦跳进断魂谷是星月在背后捣鬼,在消失的那几日,便替她让星月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又一个敌人死去,红扇的目光开始有些游离,她似乎已经麻木,感情竟没有一丝起伏。 或许有些累了,她又躺得下去了些,仿佛这个位置上还残留着鬼骨的气息,像是在感受,怀念,令红扇不舍得离开。甚至……开始与之说起话来,她以为鬼骨能听得到…… “或许一切都该结束了,你说……我跟他之间,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他在断魂谷等你——红扇记得这是檩落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鬼骨,他为何会选择断魂谷,他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么?能告诉我么?” 仿佛真的像在对话一般,红扇停顿了片刻,而后又自言自语起来,“你说……我若是去了,能活着回来么?” 话虽这样说,可红扇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她的对手,连檩落在面对她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之前遇见自己,她不会什么都不做,只留下一句话。 或许红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对于生,她已经厌倦了,因此才会下意识的说出这种话罢。 只不过有时候,生死由不得自己,这应该便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事已至此,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皆已破碎,无法拾起残片,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没有理由逃避,这分明是她在很久以前便期待的决断,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结果。 …… 断魂谷上,风永远都是那么热烈,吹得人难受不已。而化羽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崖边,脚下是翻涌热浪,一层一层仿佛打在他脸上,热气袭人,却依旧化不了那冷漠的冰霜。 在这里足足站了有两个时辰,终于,身后有了那人缓缓接近的气息。 “你来了。” “是,我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 “你撒谎,”红扇走到化羽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此刻,竟比自己一直以来想象中面对此情此景,更加平静,“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来。” 或许恨到彻骨,便不会再痛了罢;亦或许在经历了得失之后,蓦然发现恨,不值得罢…… 如今的化羽与红扇之间,气氛竟有些微妙。若说恨的话,他们已经给了彼此无尽的折磨,算是相抵了,若说爱的话,谁却都未曾向对方表达过。到底为何如此在意,为何如此执着,为何如此憎恨?谁曾好好的,仔细想过呢? “是啊,我们之间,该做一个了结了。” “了结么,”红扇微微侧头看了看化羽,那双静如深湖的眸子竟还同以前一样,只不过少了一分冷漠,多了一分怅然,刹那间,红扇觉得有些恍惚,仿佛他俩这样并肩而立的情景,那些欢声笑语,还在昨天。 不过错觉终究是错觉,红扇暗暗自嘲般轻笑了笑,“化羽,你凭什么跟我说‘了结’?因为我杀了你的灵锦,因为我杀了你的子民?” 化羽不言,红扇以为那便表示默认了。可她却是不认的。 “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戴。我可以告诉你,灵锦不是我杀的,信不信,由你。” 虽然灵锦的死是他亲眼所见,但此时此刻听到红扇的否认,不知怎的,他却宁愿相信红扇,而不是自己的眼睛。 “即便如此,你犯下的罪孽太多了,你必须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罪?何来的罪?那些人的死,都是在替你还债,如今我们之间算是两清了罢,还有什么可说的?” “替我还债,你不觉得荒唐么?我欠了你什么天大的债,值得整个人族抵命?” “血债,难道不应该以血偿吗?你尊为人王,我让万千子民替王还债,你应该感到欣慰,而不是在这里斥责我。” “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已经不想再听了,“自从再遇见你,你已经变成血妖神君,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的性命,你要我怎么解释才肯相信,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话音未落,红扇遽然转身,一把捉起化羽的手腕,霎时一股温热覆上冰冷。 被红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化羽有些发怔,却没有抽回手,渐渐地,眼底浮现一丝惊愕,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感受不到我的心跳吧?面对这样的我,你怎么能够说出那种话来?” 然而化羽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与红扇辩驳,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脑子里全都充斥着“为什么”…… “你……你的……心呢……” “我的……心……嗯呵呵……”红扇将化羽的手放开,不禁低眉嗤笑了几声,“化羽,你竟然真的忘了……你怎能忘得如此一干二净……” 红扇一步一步向后退,她觉得不公平,以为这么多痛苦,竟只有她记得,只有她独自承受了这么久……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忘了什么?”化羽也有些着急起来,他隐隐有所察觉,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或许又如红扇所言,是他忘记了的…… 红扇停了下来,再抬眸时,双瞳已尽剩下漠然。 “好,若你忘了,那我便让你记起来。你想知道我的心去哪儿了,是不是?”红扇顿了顿,面向断魂谷,往前走了两步,“我告诉你,被一个人抢走了,被抢去救他心爱的女人了,可那个女人跟他一样险恶,我还未向她讨回自己的心,她却从这里跳了下去,彻底毁了我的心。这样说,你可明白?” 红扇直直地盯着脚下,像是正在那烈焰火海中找寻着什么…… 这样说,他当然明白。 听了红扇所言,化羽终于恍然大悟,回想起之前的“峰回路转”,本来已经失去希望,岂料大巫却将灵锦救活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怪不得大巫当时不肯过多透露,若让他知道救活灵锦要用红扇的心,他断然是不准的。化羽此刻不知多后悔,多内疚,若当时他多在意一些的话,或许便不会造成今日这个结果。 可事到如今,悔有何用呢? 该做的,还是得做。该结束的,总归要结束。 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一个人的痛苦——或许这便是红扇所愿罢。 化羽也知道,若是如此的话,他愿意陪她一起痛,希望以此多少能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不能讲情。 “你今日,不能回去了。” “哦?”红扇不以为意地轻扬了扬嘴角,“你凭什么如此断定?没有龙刹剑,你杀得了我吗?” 红扇本欲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化羽,但转身的一瞬却被一个突然的温暖紧紧包裹,身体霎时一僵,似乎一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化羽,抱了她?若她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这一刻,彼此都希望能持续到永久。可事实上却是不可能的,谁都明白。 为何偏偏是在这种时候?为何这个怀抱没有早一点到来?在那个她最需要,最期盼的时候。红扇轻轻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滴苦涩。她从未想过,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却又令她倍感痛苦。 似乎上天总是喜欢折磨她,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存在,便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此时此刻,温柔怎会是因为雨过天晴而到来? 原是温柔藏刀,刺痛无比。 真的不让她肝肠寸断,便不罢休么?红扇缓缓抬头向上望去,好似在问天。 “化羽,一把匕首,杀不了我的。” 鲜血汩汩流淌着,她却不在意,下巴依旧放在化羽肩上,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便是背叛,得到一丝假意的温暖,却竟令她如此满足。 “我知道,所以……你不会死的。” “嗯?”红扇没有明白化羽所言之意,正疑惑时,却听见远处传来急切的一声—— “人王!不可!” 若她没听错的话,那应是檩落的声音。 她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又是一个陷阱?红扇心里一紧,连忙想推开化羽,不料竟使不出力气。忽然才又感觉到伤口有些不对劲,明明是在流血,但却觉得有另外一股热流在不断与自己的血交融…… “你做了什么!?” 红扇竭力挣扎着,却还是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化羽朝着远处的檩落微微一笑,仿佛这一笑,令檩落读懂了他心里的想法。 本来也已经晚了,就算檩落不认同化羽的做法,也已无法挽回。便没有再急着过去,而是静静地伫立远处,准备迎接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离离,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你了。” “你说……什么?” 红扇万万没想到化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有资格说恨的那一个…… 第121章 幻灭 “啊——” 身体遭到猛地一推,毫无挣扎的余地,背朝悬崖倒了下去…… 化羽,你…… 她奋力地向着悬崖边上那人伸出手,却再也无法抓住,只得任凭身体坠落,人影越来越模糊,滚烫的烈焰就快要将她吞噬…… 红扇却不关心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无非就是于断魂谷中化成灰烬,直到最后一刻,哪怕已经看不清了,目光仍然停留在那人身上,他似乎一直俯身在崖边,眼睁睁看着她向着火海坠落……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心心念念着那句话,若说对于灰飞烟灭的结局,她唯一的遗憾便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为什么他要告诉自己,最恨的人…… “为什么……”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很久。或许正是因为这一执念,才让过去有了改变的机会。 “离离,等我——”在汹涌的烈焰将她完全吞没的一瞬间,化羽不由得失声大喊,只希望她一定要听见…… …… 化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方才的呐喊已经使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身体的血,仿佛快要流干了。 “谢谢。” 在一旁施法的檩落,听见化羽的一声道谢,觉着有些诧异。但此刻她不能分神,半晌之后,顺利完成了施法,方才收手应道:“以你之血,护她周全。人王,你这又是何苦呢?” “本就是我欠她,我又怎能杀她?” “可不老不死,何尝不是一种痛苦?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至少活着,还有希望挽回。” “在那个地方,除了上天,你我,皆无法触及,如何挽回?” 化羽沉默了一阵,良久,竟道出一句惊人之言—— “麻烦你……将我也送去……” “不可!”一听化羽有此打算,檩落立马回绝道,“以你现在这副虚弱的身子,我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你要知道,若是被断魂烈火灼噬,便会灰飞烟灭,再无轮回之日。” 化羽怎会不知道呢,可在他对红扇许下诺言,要红扇等他的时候,他便已经下了决心。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拼上性命一试,哪怕机会渺茫,多少还有一丝希望。可倘若不试的话,便只有食言,他却是不愿。 “人王…你不必劝我了,”化羽拦口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了。只求你……成全……” “檩落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没有作答,但化羽却一直不停地求她。 或许有些事情真的不应该考虑那么多,随心而定,随心去做。若当初他们都能遵从内心的话,也许便不会造成今天这个结果…… 思量过后,有那么一瞬间,檩落仿佛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罢了,罢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途中,你一定得保持清醒,你可得想明白了,你还撑得住吗?” “嗯。”嘴上答应着,其实化羽心里却是没底的。因为失血过多,他现在已经有些恍惚了,当时在犹如太阳般灼热的包围下,让他保持清醒着实太过困难。但无论如何,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尝试。 檩落看得出来化羽的状况不太妙,此时此刻连说话都费力,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但劝肯定是劝不了他,檩落也只好暗下决心,希望竭尽全力能护化羽周全。 …… 大战之后,万物枯损,天下尽是残破之象。不过魔族彻底覆灭,以后再不会有血妖神君。人间若要恢复往日之繁荣,虽然恐怕会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或百年,或千年,但至少还是有机会的。 这会儿已是腊月,天空簌簌飘着小雪。可纵使是世间最为圣洁的雪,却仍无法洗去大街小巷残留的罪恶的痕迹,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血腥,也不知多久才能散去。 曾经的高傲优雅,如今却自守着无人观赏的落寞。世事无常,便是说的如此罢。 如今的王城,应该说不止王城,随处可见流离失所之人,也不失曾经富甲一方的富商大贾一夜之间沦落成沿街乞讨的流浪人。 “姑娘……姑娘啊……给点儿吃的吧……” “姑娘你行行好……” “ 一路走来,苦苦哀求声充斥耳畔从未断绝,妙颜心里难受极了,可她却也无能为力。之前偶遇灾祸中幸存的一两人家,还施舍给她一点儿食物,可一路上她已经将身上所有的干粮都舍给别人了。如今她也是饿着肚子的……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呢?妙颜不止一次有过这般绝望的念头,想来也是,她本在山中孤身一人,好不容易认识了朋友,有了“家人”,还找到了倾心之人……可这些人却一个一个地离她而去,过往种种仿佛只是一个梦,梦醒之后,她又变成独自一人了…… 这般得到又被夺走,倒不如当初便不曾拥有,至少不会如此心痛…… 唯一支撑着她的,便是自己的初衷,师傅的遗命。她身为医女,肩负着治病救人的使命,如今人间变成这一副狼藉模样,她更不能视而不见。 过去的都已成过去,无法挽回,亦不可改变,妙颜只暗暗地劝自己,劝自己忘记,忘记曾遇见过的那些人,那些欢笑,那些痛苦。 她不是什么药巫,她只是一个从小随着师傅隐居深山,学医治病的普通医女。 因此,妙颜决心回去,一定要回去,重新拾起那些遗忘了许久的草药。 虽然她很想帮助这些可怜人,但自己确实无能为力,每每拒绝一个人都让她觉得良心备受煎熬。因此开始害怕遇见人,拼了命地赶路,只想赶快回到山中…… “嘿嘿~嘿嘿~” 寂静悠长的深巷那头,传来一阵孩童般天真的笑声,令妙颜毛骨悚然。在此这般境况下,谁还笑得出来?再说这笑声,来得确实有些诡异…… 妙颜有些畏怯,本想掉头往回走,但转身的瞬间又不由得停下动作,思量之下,她还是不愿走回头路。 于是壮了壮胆子,试着问道:“是谁在那儿?” “嘿嘿~嘿嘿~” 依旧只有笑声,若不是因为当下环境不合时宜,这笑声听起来倒像银铃一般,却又几分悦耳的。只不过对于现在心惊胆战紧张不已的妙颜来说,便瘆人得紧…… “你是谁?别在那儿装神弄鬼的,出来!” 此言一出,妙颜便准备好迎接不知什么妖魔鬼怪了,但深巷那头忽然出现的一个身影,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笑声不断,伴着身影轻快的步子逐渐朝她接近…… 妙颜终于才看清楚,那不是什么鬼怪,竟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风……风师姐……” 风流彩见着妙颜,像是认出了这是熟人,咧嘴傻笑得更厉害了。 “风师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妙颜问了之后才发现是白问了,本来是察觉出风流彩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当看到她抬起手中的拨浪鼓开心的玩儿起来时,只觉浑身一震,脑子里只剩下震惊。 “嘿嘿~好玩儿~好玩儿~你也玩儿啊~”风流彩兴致勃勃地将拨浪鼓递到妙颜面前,见她不接,便又自顾玩儿起来。 她如今这个模样,简直与三岁孩童无异。 妙颜看着眼前的风流彩,心有些隐隐作痛。虽然之前自己与风流彩并不算交好,但眼睁睁看着一个骄傲光彩之人变成现在这样疯疯癫癫傻里傻气,任谁看了都不禁为之可怜。 风流彩果真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越是这样将自己伪装得带刺的人,越容易受伤,便也是这个道理。她怪自己害死了所爱,怪自己没有能力肩负起重任,最亲的师弟也离她而去……难以承受,也是必然的罢…… 在短短是片刻之中,妙颜想了很多。当风流彩玩儿着她的拨浪鼓快要走远时,妙颜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过去拦住了她。 “风师姐,我带你回去好吗?” “回……去?”风流彩似乎在认真琢磨这个词的意思,倏尔又傻笑道,“去哪里呀?” 去哪里——妙颜也不知道该让风流彩去哪里…… “跟我回家吧。” “回家?家……”风流彩又想了半天,最后喜笑颜开地开心拍手道,“好啊好啊!回家~回家~”似乎“家”这个“东西”,在她心里有着很重要的印象…… “好,我们回家。” 未免风流彩走丢,妙颜紧紧牵住了她的手,想着让她跟着自己回去,至少不会流落街头,或许……妙颜还想尝试着看自己能不能将风流彩治好…… 这里飞雪漫天,狂风肆虐,对红扇来说,却不会感到陌生,只因她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在那个她还是“花离”的时候,在那个奇怪的梦里…… “我……死了吗?” 红扇依稀记得烈火灼眼的红光,那时置身火海,她以为已经被啃噬得残破不堪,后来……后来便没有意识了…… 可却也奇怪,若是死了,不应该灰飞烟灭么?怎么还能够看见这茫茫白雪呢? 想到另外一种可能,红扇心里一凛,连忙立起身子,伸手抚向伤口,体内流淌着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温热,似乎还能感受到化羽的气息…… “难道……他是在救我?” 第122章 重来 “化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恨我么?为何又要救我?为何……为何……”红扇朝天问着,以为化羽听得见,可苍茫白雪没有给她回应,声音便渐渐小了下来…… 四下都是一个模样,她又该去往哪里呢?仿佛经历了这么多生离死别之后,一切又都回到原点了。 红扇待在原地,双瞳里尽是空然,雪覆衣衫,却感受不到丝毫冰凉。 “雪……雪……”红扇伸出手来接了一片雪花,在手心,却化不开……怎么……会这样? “你……来了么……” 心中正疑虑,忽闻一个轻柔的声音,红扇抬眸一看,心头却是一震。“你……你怎么……” 还是这一片雪,还是那一个人,可她今日才看清楚,梦中的红衣女子,竟与自己有着相同的容貌。 “我不希望见到你,可你还是来了。” “你不想见到我?”红扇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面对“自己”说,总觉得有些别扭,“你到底是谁?” 红衣女子没有笑容,应该说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除了那双星眸中闪烁着隐隐哀愁,“我是谁么……我,便是你啊……” 红扇微眯起眼睛,有些半信半疑,对眼前这个自称是她的女子,还有些警惕。 “你是千年前的我,而我,是千年后的你。”红衣女子转身离去,青丝飘摇于纷飞白雪中,身影渐渐模糊了…… 或是知道红扇肯定会追上去,红衣女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然,红扇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放走一个看似知情的人。 “这是什么地方?”红扇与红衣女子并肩走着,她并不知道将去往哪里,确实,谁都不知道。毕竟,“她”已经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千年…… “这是什么地方……是啊,我一直在问,可没人回答。我只知道,我在这个地方,有一千年了吧……” “一千年?那岂不是说……我将被困在这里一千年?”红扇不愿相信,若一个人被困在这荒芜之地,怕是会疯的。想到这里,忍不住向红衣女子多瞧了几眼,她不仅没疯,反倒坦然。我会是这个样子么?红扇不禁怀疑。 “对啊……所以你为何还要来这里呢?给了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何最终还是同样的结局?难不成……真的是注定,所以无法改变么?”说到此处,红衣女子抬头望了望天,她希望这个陪伴了她千年的“老朋友”,能够告诉她真相。若真是那样的话,她便不再抱有希望。 红衣女子一直在问这个问题,一会儿又自言自语,着实将红扇弄糊涂了,她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应该改变什么?难道……你知道我之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是说了么,我便是你,你经历的一切,自然便是我的一切。” “那不就是说,我将千年前的事又经历了一次?” “不错。所以你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 “可这有什么意义?” 同样的结局,同样的痛苦,却要她经历两次。老天爷,你未免太残忍了……红扇暗暗念道…… “如此结果,确实没有意义,”红衣女子遽然驻足,缓缓转身看着红扇,良久不言,“所以,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红扇一愣,怔怔了好半天,还是没明白红衣女子言下之意。“什么意思?” “你不属于这里,而我……本也不该属于这里。他给了我机会,所以才有现在的你。” 红衣女子说话隐晦得很,红扇本就懵懵懂懂的,便愈发听不明白了。只觉脑子里一团浆糊。“谁给了机会?与我又有何干系?” “活着,便有希望,他当时,一定是这样想的罢……”红衣女子自顾感怀起来,似乎根本没在意红扇的疑惑。 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沉淀,才渐渐领悟出的,可代价却是千年的孤独,红扇此时此刻不能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你也不知道,对么?” “不知道什么?”红扇不解,只是此时却发现红衣女子脸上的波澜不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为何没有遵守诺言……为何要我等他,可千年了,都一千年了,他还没来……” “他……”红衣女子说起这个,红扇好似有了些眉目,不知怎的忽而想起坠落断魂谷时,隐约听见化羽朝她喊的那一声——等我。 莫不是——?红扇心里一紧,于是连忙问道:“你说的,是化羽么?” 听红扇这样问,红衣女子没有即刻回答,而是转向一边,将目光放远了些,似乎远方的飞雪,狂躁了些…… “果然一点都没有改变么?”红衣女子喃喃自语,又看向红扇问道,“怎么会这样呢?不该是这样的。” 与红衣女子交谈一番之后,红扇也知道有些事情问她也是没有结果的,倒不如自己仔细想想,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因此,红扇觉得若猜得不错的话,红衣女子应该是指的她,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老天爷怎么会做如此没有意义的事呢?你说,是么?” “是啊,一个人的命运早已注定,经历两次,确实没有意义。” “对……没有意义……”红衣女子微垂下眼睑,似乎若有所思,又缓缓抬步前行。 红扇也不知道说什么,虽然她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想问,可她觉得问了多半也是白问。红衣女子便是自己,只不过相隔了千年,有些困惑,有些心结,或许千年,甚至万年都无法解开。再者,就算红衣女子知道些什么,想来她也不会告诉自己。 于是便默不作声地跟在红衣女子身边,良久,终于又听见她的声音。“这不是你的结局。” “什么?” “这不是你的结局,”红衣女子重复道,“你不该重蹈覆辙。” 红扇似乎有些理解她的意思,但却无法完全认同,“可万一就是注定,就是宿命呢?” “不会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我已经在这里了,这是事实。”红扇坚持,并不是真的想反驳她,而是迫切地希望,她能够说服自己。确实,对于如今这个结果,她是不甘心的。 “你我,又怎会一起存在于此呢?别忘了,我们之间,可是相隔了千年。” 如此一说,倒提醒了红扇,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难不成……又是梦么?红扇不禁怀疑,毕竟红衣女子,只在自己的梦里存在过…… “真好,真好……”红衣女子忽然感叹道,嘴角竟扬起一抹不易擦觉的微笑。 “怎么了?” 红扇皱眉问道,对这个千年后的自己,着实捉摸不透。哪里好呢?她想不通…… “我终于……可以消失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怎么离开?你找到方法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她看起来更像是喃喃自语。 “什么方法?” 听此言,红衣女子忽然止步,微微侧头凝视着红扇,半晌,只留下一句,“这个,便要问你了。” 话音未落,只见红衣绕雪,翩然而去。 红扇想追上去问清楚,可这一次。却怎么也追不上了,反倒离那个朦胧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久,便快看不见她了,此刻纷飞大雪,却送来轻盈悠远的歌声—— “古岸边,花落雨,长夜破梦,念念,无关悲欢离合。虚无纷飞雪,挽不回从前;把酒言欢倾杯盏,风月遗留往朝夕。诉万里长明,离离不相离……” 她曾在哪里,听见过谁吟唱此曲? 原来,这曲子,是她所唱么?或者应该说,是自己所唱? 雪下得愈发大了,势要将她掩埋,长眠于此地…… 不知怎的,红扇觉得雪花渐渐迷人眼,脑子竟开始有些不清醒。 怎么回事?红扇努力定神,但眼前愈发昏花,根本无法看清,白茫茫的一片,令双眼更加疲惫。 在经过一番挣扎后,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头晕目眩,眼前一黑,血色罗裙没入了白雪之中…… 之后经历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恍惚之中,仿佛见着了一丝光亮,那光芒给人温暖的感觉,像是烛火隐隐跳动着。此外,好像还有一个声音,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几分焦急…… “花姐姐,花姐姐……” 花姐姐?是在叫谁呢?她开始还没能反应过来,因为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见有人这样喊她了,她差点都快忘了“花离”这个名字…… “花姐姐……花姐姐……你醒了吗?花姐姐……” 这个温柔的声音一直萦绕耳畔,她开始感觉到真实。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正闭着眼睛…… 自己似乎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那个寒风肆虐的地方…… 她缓缓睁开眼睛,以为方才所感受到的,皆是幻象,或许自己又到了另一个蛮荒之地。然不想映入眼帘的,竟是妙颜的脸,一副愁容却又带着几分欣慰。 “花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妙……妙颜……”她不敢相信,虽然这种感觉十分真实,但……在那般经历之后,这种场景又显得太过虚幻…… “花姐姐!你是怎么了?怎么会晕倒在大街上呢?” “晕倒……在大街上… 第123章 再抉择 怎么可能?心中甚是不安,对于此情此景,她以为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然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在转眼刹那瞧见的角落里的身影—— “飞云!?你……” 未等她来得及提问,妙颜便连忙打断道:“花姐姐,你别误会。飞云师兄是来帮我的,绝对不会向命天阁透露你的行踪。花姐姐,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找你,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之后妙颜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太清了,只知道妙颜嘴唇上下动着,在发出声音…… 找我?妙颜,飞云……心里暗暗琢磨着这其间联系,恍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倏地,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浑身一震,连忙定神看向妙颜的眸子,这一看,不可思议却又豁然开朗—— 那道丑陋的伤疤如同毒虫依旧爬在脸上,原来,她已经变回了“花离离”。 而这个时候,便应该是她进宫去见大巫之前,也就是说,不久之后…… “我便要失去心了吗?”花离喃喃道,但其实却是不相信这个注定的未来。她开始仔细思量红衣女子说的话,她说那不是自己该有的结局,一切并未注定,她说她终于可以消失了,她说,方法,只有自己知道…… 该不会……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只是千年前的我经历过的事?花离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哪些是对哪些是错,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让一个人经历两次相同的命运,老天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如此看来,也只有梦,才说得通了。梦中,她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她知道了每个人的结局,她知道了即将到来的苦痛…… 所以方法便是……改变么? 花离忽觉恍然大悟,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一趟穿越之旅的意义。是为了使被困在虚无幻境的自己得到解脱,让那执着千年之念消散,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孽,上天给了自己一次挽回的机会。 那么唯一的方法,只有改变。 “花姐姐,你怎么了?” “嗯?”花离想得入神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花姐姐,你在想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么?” “哦……没有,没有。”花离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敷衍过去了。妙颜也没再追问。 虽然只是做了一个梦,虽然这个梦似乎有些漫长,但梦里那些真实的情感却在花离心上烙下深深的印记,要说像平时一样梦醒之后便忘干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花离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因此,免不了会发生一些改变。 想到这里,花离下意识地向飞云那边瞧了瞧。她记得梦里一切的转折,便是从此时此刻,从飞云身上开始的。 如果她再一次选择,让飞云带着自己的头发与眼泪交给大巫的话,结果会不会是一样的?花离开始纠结,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要经过仔细思量才敢迈出,似乎若走错一步,一切便会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如此一经考虑,她最终对飞云开口了,却只道了一声,“谢谢。”便再没有多言。 而这一声谢谢,却听得妙颜与飞云不约而同地一惊。 妙颜以为以她所了解的花离的性格,不像是会对飞云道谢之人,她本来还在担心,觉着花离醒来见到飞云,两人只要不吵起来,她都谢天谢地了。因此不敢相信地问道,“花姐姐……你……没事吧?” “嗯,没事啊,我好得很呐。”花离扯起一个夸张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跟猫似的。 “既然你已经找到她了,那我便告辞了。”语毕,飞云抬步便要离开。“飞云师兄!”妙颜赶紧上前几步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么?” “嗯……这个……”人是叫住了,妙颜却不知道还说什么,因为她确实是没什么事了,只是见飞云要走,不由自主地便叫住了他,想是心里不愿他离开罢。 “这段日子,多谢师兄了。”本来是想挽留飞云,但不知怎么的,一紧张话说便不受控制了。 “你不用放在心上,自己多加小心,我走了。” “嗯,好,师兄保重。” “保重。” 告别之后,她便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怕是早已走远了,也迟迟不肯收回目光。 “看什么呢?”花离故意打断道。 “没有,没有。”妙颜连忙转过身来,佯装无事地走回到榻边。 “舍不得你飞云师兄?” “嗯——”妙颜一愣,随即一个劲儿地摆手,“没有没有。” “还说没有,我看啊,你八成是喜欢上他了。” “花姐姐你说什么呢!”妙颜即刻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我哪有喜欢飞云师兄……”说这话时,飘忽不定的眼神儿却出卖了她的心。 花离自然是看出来这丫头口是心非,她知道妙颜之所以否认,或许是因为当着自己的面儿不好说,毕竟她现在算得上命天阁的“半个敌人”。但花离却是不在意这些的,特别是切身感受了离别之痛过后。 “如果喜欢,就尽早说出来。” “花姐姐?” “别藏着掖着,你的心意要让对方知道。” 花离一脸正经地谈起这种事,妙颜还是头一次见到。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不过花离似乎不需要她说话,一个人自顾不停地讲起来,道理是一堆一堆的,妙颜甚至觉得,她像是一个经历了很多生离死别,对“情”理解得特别透彻之人,但从她的年龄来看。显然又不大可能。因此不免有些震惊,心想花离是从哪儿学来这些东西的? …… “总而言之,别让自己后悔。” 妙颜: 这丫头,已经听得入神了…… “妙颜?妙颜?” “诶,诶~听着呢,听着呢!” “你有在认真听我讲话吗!?”花离无奈地抚了抚额,觉得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别这丫头根本没听进去。 “有——有——花姐姐说的,我都记住了!”妙颜信誓旦旦的点了下头。 那样便是最好。花离玩笑似的恨了妙颜一眼。 这样一阵轻松的打趣之后,一个严肃的问题忽然浮现花离脑海,霎时僵硬了她粲然笑容。 “怎么了,花姐姐?”妙颜察觉不对,便也随即止住了爽朗笑声。 “没什么,”花离苦笑着摇了摇头,见她这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妙颜自然不相信这还没什么,好一阵的沉默之后,妙颜正欲问,不料她却又开口道,“妙颜,我要进宫一趟。” “进宫!?”一听花离有此想法,妙颜只觉不可思议,“花姐姐,你为何要进宫去?你这不是将自己往虎口里扔么?” 妙颜说得不错,确实是虎口,确切地说,应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局面。至于谁是豺狼,谁是虎豹,唯有花离一人清楚,即便说与妙颜听了,她也不一定理解,况且若让她觉得进宫如此险恶的话,她怕是更加不愿意让自己去了。于是便佯装不以为意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一看花离这种反应,妙颜便知道,看来是拦不住了。“那花姐姐你至少告诉我,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人。” “找人?” “嗯,我要去找他问清楚一件事情。”是不是为了那个人,他能够牺牲一切,包括她的性命——这句话,花离却没说出来。 看来,花离心中藏着秘密,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如此的话,妙颜也不打算多问了。既然这样…… “那花姐姐得让我陪你一起去。” “嗯?” “花姐姐一个人进宫,我不放心。” “诶~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照顾自己么?” “可王宫不一样。”一想到之前在宫中的死里逃生,妙颜至今都还心有余悸。 “你是担心我被抓起来吗?那你真的是多虑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花离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拿在妙颜眼前晃了晃…… “虎头金牌!花姐姐!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自然,是化羽给我的。”说起这个,花离还不禁有些欣喜。 …… 然而最终,花离还是没能拗得过妙颜。理由是,她要医治自己脸上的伤,若再放任那条“毒虫”不管的话,恐怕就真的会跟自己一辈子了。妙颜是这样“吓唬”她的。 虽然花离其实现在根本没将“毒虫”当回事儿了,以为反正它都会消失,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只要她变成血妖神君的话……但妙颜无论如何想方设法也要找理由跟着她,花离觉得若再留她一个人担惊受怕也不好,于是便也就答应了。 但进宫之前,妙颜说得去寻些药材,做好了药膏带在身上,花离依了她,陪她上街,想说顺便买个新面具。 说到面具,花离便想起那张大娘送她的“半面花”,觉得有些可惜,她确实很喜欢那副面具。于是寻着寻着,便不由得往熟悉的方向走了…… “诶~花姐姐,你要去哪儿啊?”妙颜连忙朝着花离的身影追去,刚提着两袋药从药铺里走出来,便见她就快没入人群中了。 花离听见妙颜叫自己,便停下脚步,待她追上来时转身道,“噢~是这样的,我想去看看一个人。” 第124章 遇阻 …… 这一段青石板路,不算太长。弯过了几道巷子,便到了那条小街,花离印象最深的那条小街,不像正街那般嘈杂,却也独有一番热闹。 “花姐姐,你说的那个大娘在哪个地方啊?”妙颜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一路上花离将自己的经历说与妙颜听了,这丫头对花离口中的大娘也是感激不尽,已经在考虑要如何报答人家了。 “应该……快到了吧。”花离不太认路,只是依稀还记得大娘的面摊在哪个路段。 …… “包子~包子哦~皮包馅儿厚哦~刚出炉的肉包哦~” 隔着老远便闻着包子香味儿,花离记得这个味儿,还有这个爽朗的吆喝声,之前在大娘面摊里打杂,年轻人免不了饿得快,有时候饿得慌了,大娘还给她买包子吃。 那时花离就在想,自己算是太幸运了,就没见过有自己这般待遇的“员工”,大娘可真是把她当女儿一样照顾。 照理说,是这里了。可花离看着,总觉得哪里有些陌生,忙活在客人之间的,分明不是她熟悉那个身影。 “诶~姑娘啊~好久不见你啦,你上哪儿去了呀?” 卖包子的小哥热情地向花离打招呼,花离回了一个微笑,便抬步过去与他聊起来,“这段时间啊回家探亲去了,诶,大娘不在这里了吗?我怎么感觉这里变样儿了?” “哎呀,你还不知道吧!大娘已经不做面啦!” “不做了?为什么?”花离心里一紧,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的事。见花离表情不对,妙颜也赶紧凑了上来。 谁知包子小哥一开口,方知是虚惊一场—— “哎哟,你瞧我这说的,不是不做啦,是不再亲自做啦!你瞧瞧,这摊子是比以前大了些吧?” 听包子小哥这么一说,花离和妙颜不约而同地转头瞅了瞅,当然妙颜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不过花离,却是终于反应过来哪里看着不对了。心里正疑惑,便又听热情的包子小哥解释起来,“现在还不止这一处呢,沿着这条街往下走,拐角处还开了一摊子,除了这条街。还有十里铺那边……” 包子小哥说得兴致勃勃的,花离忍不住打断他,“等等等会儿……这怎么还开起连锁店来了?” “连……啥店?” 这个解释起来,就比较麻烦了。花离干脆装傻糊弄了过去,“没有啊,我没说什么店啊。对了,包子大哥,我才走了没多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呢?”如果花离没记错的话,离她随化羽进宫,应该没过长时间。况且,她以为大娘一个小小的面摊,每天也就赚口饭吃,哪里有钱开“连锁店”,还请了好些人帮忙? “哎呀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啊,面摊来了个生意人,他吃了大娘煮的面呐赞不绝口,说是希望将大娘的手艺发扬出去,便请大娘当师傅去啦!” “噢……是这样啊……” …… 花离逛了一圈,看了一家又一家,经过了好一番搜寻,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买到了半面花。 可一戴上面具,花离便自顾闷头往前走,妙颜都快跟不上她的步子了。于是三步一小跑地跟上问道:“花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不去看望大娘了么?” “不去了,我知道大娘过得好就行了。” 说着说着,妙颜又落下了,“那你现在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进宫。”花离淡淡道了句。 “啊?现在?”妙颜低头看了看手上两包药,就这么一会儿花离已经走出去好长一截儿了,“可是我药膏还没做啊……” “那就带着吧。” “可是……诶~花姐姐……”妙颜眼见叫不住花离了,便只好放弃,提着药赶紧跑了上去。 妙颜也就默默地跟在花离旁边,偶尔忍不住瞧花离一眼,想不通为何她之前还好好的,没一会儿便变成这样了,像是有心事,尽管带着面具,也掩饰不了一脸愁容。 …… 此刻正值正午,艳阳高照,宫墙内琉璃飞瓦流光溢彩。在过江越川的鸿鹄看来,这不过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囚笼。 花离与妙颜站在宫门外,妙颜还有些退缩。试着问道:“花姐姐,真的要进去么?” “你若不想,现在还可以回去。” “没有,我想极了。”妙颜连连摇头,又十分肯定的点了下头。 花离不再理会妙颜,抬步便往前走去。意料之中遭遇了双枪阻拦,但虎头金牌一亮,守卫毕恭毕敬地放行了。 “哇……”妙颜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花离手中的金牌,不由得感叹,“是真的诶……” “化羽亲手给我的,还能有假?” 花离瞥了一眼一脸“没见过世面”模样的妙颜,无奈叹了口气,便又自顾朝着一个方向去了。即便是不认路的她,这条路却记得特别清楚,那是去往长明殿的方向…… 花离在这宫里,应是去哪儿都畅通无阻的,出入长明殿也一样,至少之前是这么一回事。但今日,却有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姑娘……姑娘您不可进去……” “我怎么不能进去?你们大王可是准了我随意出入的。”花离心想,难不成她离开才两日,这些丫头就认不得人了? “姑娘不能进长明殿,确实也是大王之命,姑娘就别为难奴婢了。” “什么大王之命?我不信,你让我进去,我要亲自问他!”说着花离便准备硬闯了。 “诶~姑娘~不可~姑娘……” “你让开! “吵什么呢?”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争执。 花离抬眼一看,原来是熟人,不禁暗自高兴。 “南宫姐姐。”那个与花离争执的宫女恭敬地退到了南宫后面。 “怎么了?” 没等那宫女回话,花离便抢着“告状”,“南宫,这丫头死活不让我进去!还说是大王的意思!” “南宫姐姐,我…好了,”南宫拦口道,“你先下去。” 等宫女退下后,南宫朝花离靠近了一步,低声劝道:“姑娘,这的确是大王的意思。姑娘还是请回吧。” “大王怎么会突然不见我呢?南宫,你也知道的,之前大王说过,我可以在王宫里随意进出的。” “姑娘……”南宫还想劝花离,不料却被她打断。“南宫,你让我进去,我自己跟他说。” “这……” “有什么事我担着,他若要罚你,我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会保你的,相信我。” 花离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犹疑之下,南宫还是答应了花离,放她进去了。不过长明殿到底不是什么人都能涉足的地方,妙颜虽是跟着花离来的,却也只能在外边儿侯着。方才见着情况有些不对,便不由得替花离担心起来,知道花离脾气不好,生怕她惹怒了化羽,到时候可别一不小心,脑袋便和身子分家了…… 花离憋了一肚子火,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离开不过才短短两日,化羽竟然就翻脸不认人了。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之前那般诚恳地希望自己进宫又算什么?花离越想越气不过,大步走进殿里便要高声大呼化羽的名字,却在目光扫见眼前一幕的瞬间,止住了冲动。 化羽还是守着静静躺在龙榻上的灵锦,与她离开那时几乎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只不过手中多了一张纸,上面书写着几竖不太工整的毛笔字,花离认得,那是自己的笔迹。 未等她开口质问,化羽倒先说话了,“南宫呢?她在做什么?” 花离一下就明白了化羽的意思,随即替南宫辩护,“你别怪她,是我硬闯进来的,谁都拦不住。”见化羽良久不言,花离便单刀直入问道:“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为何?你说呢?”化羽反问道,缓缓转头,抬眸看向花离,竟流露些许少见的落寞,又抬手示意花离看他手中的信,“信上不是说了,不会再见了么?” “那是……”花离语塞,但她还是不能理解,她信这么写是一回事,跟化羽不见她又有多大关系?直到听了化羽接下来的话,她才明白了这其中原由—— “说走就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冰冷的脸上稍显愠色,若花离没有理解错的话,他显然是……生气了? 想到这里,花离心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本来刚刚苏醒时,梦中经历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若说对化羽没有怨恨,那是假话。因为想弄清楚化羽的真实想法,又抱有希望,遭到阻拦,又忍不住生气,而现在……竟然产生一丝莫名的欣慰……这便令花离自己都糊涂了…… 她到底应该怎样面对化羽,之前设想过的种种画面,如今都化成泡影。 若非在乎,又怎会在意她的离去? 花离此刻认真想起来,化羽即将失去灵锦,自己却在他最需要支持与关心的时候选择离开,此举确实是欠缺考虑,或者说……太过任性了…… 但愧疚却只是一瞬间,转而想到化羽为了灵锦不惜害了自己性命,花离心里的那股怨火又燃烧了起来。 “你真的在乎我吗?”此言脱口而出,连花离自己都没意识到,直到问出口了才反应过来,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冲动了…… 第125章 交易 “若是不在乎,星月骗我,说你神形俱毁时,我便不会伤心。若是不在乎,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不会思念,不会心痛……” 听了化羽这一席话,花离微怔,心里有些疑惑,在考虑一个问题——这,算表白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跳不觉加快了些。花离好久没有这般心动的感觉了,还记得第一次心动,是见到苏晨的时候。这便令她不禁感叹,看来自己与他有着前世今生的牵连,无论是面对化羽,还是苏晨,自己的心只为他而跳动。 可或许是老天作怪,偏偏哪里都有阴魂不散的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灵锦身上。那个表面温柔善良,实则城府极深阴险毒辣的女人,说起来着实可笑,果然是一个人,即便过了千年,手段也都一样。 亏她之前还怜悯过灵锦,花离暗暗笑了笑,讥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可现在的她已经不一样了,毕竟,她知道自己的未来,知道他是怎样欺骗自己,知道他会怎样伤害自己。化羽的话,可信,还是不可信?便不怪她要多思量一番了。 “你说的,可是真心的?”花离抬步缓缓向化羽靠近,其实不用化羽回答,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就算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依旧执着于这一信念。化羽敢于直视花离的眼睛,深湖碧波微漾,仿佛映着素囊,月下生辉。 花离觉着,他不像是在说谎。可因为梦中惨痛的经历,她还是没办法释怀,便忍不住直接问道:“那你的灵锦王后呢?你的最爱,不应是她么?” 以为这样问,化羽会难以解释,但事实却出乎花离意料,没想到化羽只答了一句话—— “我与锦儿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怎么想了?明摆着不就是王与王后的关系么?花离觉着化羽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本想问他,不想却又听他道,“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向你解释。” “好。”既然化羽都这样说了,花离也不打算追问,她现在只在意另外一个问题,一个想问很久,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的问题…… “化羽,我只问你一句,若这世间还有可救灵锦的方法,你愿意为她牺牲一切吗?” “自然。”化羽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殊不知他的回答,已无形中给了花离莫大的伤害。花离没有告诉化羽,那“一切”中,包括了她,她以为化羽能明白,可事实上化羽却没有想那么多。 “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灵锦王后,确实还有救。”无论化羽的回答如何,这个决定,是花离早已做好了的。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一样,她知道自己将会失去七神花心,她是抱着牺牲的想法,决定要去做这件事。 “什么办法?”化羽显得有些急迫,连大巫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花离竟然有办法,虽难以置信,却令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化羽打算的是,无论花离提出什么条件,哪怕天理难容,他也会答应,当然他相信那种事情不会发生。 天理难容倒不至于,但化羽也不会想到,花离将提出的条件,却是他万万不会考虑到的—— “我要做你的王后。” “什,什么?” “我,要做你的王后。”花离拖慢了声音,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 化羽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自己认识的“花离离”,是绝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于是愣了半天,没做出任何反应。 当然这是在花离意料之中,她也早已想好了对策,不会因为化羽的愣神而觉得尴尬,便不紧不慢道:“没关系,如果你担心太突然,灵锦一时无法接受,可以慢慢来。” “为何?”化羽无法理解花离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等令人难以置信的要求。 “什么为何?” “你为何要这样做?” 若要夺了灵锦的王后之位,便是令她生不如死,化羽以为,他认识的花离离不会如此狠心,且对于王后之位,更不会感兴趣。 “理由很简单,”花离顿了顿,毫不回避地看着化羽的眼睛,神情自若,道出了一个令化羽更为震惊的事实,“因为我才是神族幺女,人族王后,本来就该是我才对。” “什么!?” “我问你,你答不答应?” 听花离的意思,像是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我答应你。” 化羽无可奈何的样子,令花离感到心痛,便不想再待下去。“一言为定,你可要记着你今日的承诺,”别再负我——这话,花离却没说出口,“我这就去找大巫。” “且慢。”正当花离转身时,化羽连忙叫住了她。 “嗯?” 化羽却只静静望着她,仿佛深邃夜空亮起一颗幽星,他微微闪烁着光芒的眸子,似乎再向观星之人传达着什么,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要做王后,除了因为你的身份,可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花离觉着自己好像能读懂化羽的言下之意,若要依着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她的回答或许可以满足化羽的期望,但偏偏她不想。于是只淡淡地应了句,“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包括你。化羽没有看到,花离走出大殿时嘴角扬起的那一抹微笑。 榻上灵锦睡得很沉,仿佛永远都不会醒来……化羽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而看向灵锦,不免忧愁浮上眉间,他不知当她苏醒后,该如何面对她……若灵锦失去了王后之位,会不会……化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 见花离进去了好半天,其实也没多久,妙颜在外边儿等得着急不已,直到花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平复下来,便连忙迎上去问道:“花姐姐,还顺利吧?大王可有为难你?” 花离轻轻一笑,一边自顾大步往前走着,一边应道:“你说反了。” “说……说反了?”妙颜听得稀里糊涂的,半天没弄明白花离的意思,傻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见花离都走远了,于是赶紧小跑着追上去,“诶~花姐姐等等我~” 虽然不知道在长明殿里发生了什么,但见花离好像心情不错,妙颜也就没再问太多,自己倒跟着开心起来。 “花姐姐,那现在我们要去哪儿啊?” 谁知听了这话,花离遽然止步,转身对着妙颜正经道:“我觉得你最好别跟我去。” “为什么啊?”一听花离又不让自己跟着,妙颜便不高兴了。 “我觉得对于那个地方,你应该是避之不及的。” …… 事实上,花离确是说对了。妙颜本来还不相信,结果听见“命天阁”三个字,不用花离劝,自个儿便缩到一边去了。 看来这丫头对命天阁里的那人,怕得不行。花离暗暗想着,不由得无奈笑了笑。 而命天阁对于她来说,花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种态度。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谈不上恨,毕竟命天阁也是为化羽办事的,以前的种种恩怨,也都该归在化羽身上。 因此,再次踏进命天阁时,花离的心竟如止水一般,无比平静。 “什么人!?” 此番进来,却遇到了陌生的人,想来也是大巫的弟子罢。但花离与那人对视久了,这才发现原来那人不陌生,她正是梦中不久之后围攻自己的那十个灵巫中为首的女子。 在此时遇见她,令花离忽然不禁感叹,觉得这真的便是天命罢。 “我……”花离转念一想,还是觉得将化羽摆出来比较方便,于是改口道,“大王让我来,与大巫有要事商议。” “大王命你来的?”对花离的到来,女子显然十分警惕,没有花离想象中容易糊弄过去。 没办法,花离只好拿出了万能的,虎头金牌…… 果然,女子一见金牌立马便埋下头去,恭敬地向花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花离看了“宝贝儿”一眼,觉得这东西确实好使,便比以前更加珍视起来,将宝贝金牌小心收好后才离开。 …… 之后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无论是见到大巫,还是被他带去的那个房间。 只不过不同的,是花离自己。 她亲眼看着大巫打开了玉轮,却没有要逃走的打算,反而镇定自若地先开了口。 她说,她要与大巫做一个交易。 …… 大巫说,灵锦还剩下十日。 十日,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但无论如何,对于花离而言,她希望抓住这十日,好好与现在的自己告别。 …… “花姐姐!”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花离出来,妙颜迫不及待地跑到花离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看什么呢?”花离觉得妙颜这样子有些好笑。 “哎……”见花离毫发无损,妙颜舒了口气,“还好……他们没对姐姐怎么样吧?” “你真是,整天瞎担心什么呀。”花离玩笑似的轻轻敲了下妙颜脑门儿。 …… “花姐姐,那接下来要去哪儿?你还有什么事要做么?” “暂时没有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那太好了……妙颜暗自庆幸,以为花离终于可以消停下来,让自己好好给她治伤…… “只不过……” “嗯?”听到转折,妙颜不由得心里一紧。 第126章 面具 “妙颜,不用麻烦了,我的伤会好的。”花离觉得无聊,有事没事便拿出化羽给的虎头金牌翻来覆去地看,感觉好像都能将它的纹路记下来了,也不知还有什么好看的。相比之下妙颜便显得忙碌了,一直专心于配药,双手似乎就没停过。但花离知道,这安全没必要的。 听见花离说这话,妙颜抽空抬眼瞧了瞧花离,不以为然应道:“不治的话,怎么会好?花姐姐,便是因为你没有在意……” “好了好了……”一听这话花离便猜到妙颜接下来要讲什么了,便急忙打断道,“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行,你继续做……继续做……” “欸……”妙颜微笑着轻叹了一声,又自顾忙活起来。 其实花离能够感受得到,妙颜喊她一声“花姐姐”,却是真心将她当作亲姐姐对待。还记得以前她被关在命天阁时,妙颜冒着叛族之罪救她,那时她们相识并不久,而妙颜竟是单纯地因为相信,相信她是好人,便仗义相救。然而她最终令妙颜失望了…… 现在想起来,花离不禁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没脸面对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纯真女孩儿。然转念一想,那毕竟是一个可以改变的未来,只要自己坚定一些,便一定能够避免那个毁天灭地的未来。 但是否真的能做到,花离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未来真的能够改变吗?她不仅一次问过上天,但广袤苍穹却永远静默着,没有给她回应。 正当花离神思游走,妙颜的声音将她已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花姐姐,你打算在宫里住多久啊?” “这个……还不知道……” “哦……”妙颜心里有疑惑未解,但之前已经问过花离了,问她为何要留在宫里,她只说有要事未完成,想来是什么秘密事情,因此妙颜也没有多问……“啊……”稍微一走神,捣药捣碎了些,害得她得重新做了。 …… 碎雨轩地处宫里较为偏僻之地,当然化羽会将她安顿在此处,也是花离自己的要求。 只不过如此一来离长明殿就比较远了,花离不喜麻烦,待在碎雨轩便不想出去。因此……便要另一个人辛苦些了…… “你在做什么?” 忽闻化羽的声音,花离一手托着腮帮子,只转头看了他一眼,故意问道:“我不用行礼吧?” “你何时拘礼过?” “也是,”花离撇嘴抬了抬眉毛,低眸瞧了一眼手中的金牌,便将它拿起来在化羽面前晃了晃,“在看你给我的金牌。” “金牌有什么好看的。”化羽坐到花离对面,稍显不解。 “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某人就只给了我这么一个东西,把我丢在这里就不管了,我闲着无聊,就只有睹物思人了。” 花离一席话,听得化羽一愣一愣的。她不像是会说这种气话的人,不过才两日不见,她怎么突然就性格大变了?化羽暗暗想到,但若是现在的花离,他却也是更喜欢的,因为她会表达对他的感情,不像以前,好像对他的感情都不在乎似的……虽然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我何时不管你了?你让我来,我这立马不就来了么?” “哦,”花离没好气地白了化羽一眼,边将金牌揣进兜儿里,边气呼呼道,“我不叫你,你就不打算来看我了是吧?也是,你要守着你的灵锦王后呢。” 化羽听出了花离言语之间满满的酸味儿……虽然他很是喜欢这个样子的花离,但灵锦现在是他的心病,她一日不醒,他就没心思考虑其他,因此花离提起灵锦,却是令化羽有些不舒服的。 “你说吧,找我来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见你了?” “不要胡闹了。”现在是关键时刻,化羽以为灵锦出不得任何差池。想着便起身准备离开…… “你就一步都离不开她吗?”花离喊道,见化羽停住了,便又继续道,“她好好躺在长明殿里,能有什么事?大巫不是也说了吗,只需要再等十天,你的灵锦就能苏醒了。” 听此言,化羽缓缓转身看向花离,目光流露一丝怀疑,“可为何要十日,大巫却不肯直言。” 花离心里一凛,但随即又平复下来,便淡然应道:“是啊,因为是我向大巫要求了十天。” “为何?”化羽也猜到可能是因为花离,但他就是想不通,不知道花离这样做的理由,既然决定要救灵锦,又何必拖延?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让你在这十天,一直陪着我。” 化羽更没有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离离,你怎么可以…怎么,”花离拦口道,“不行吗?不过十天而已,十天过后,等她醒了,恐怕你我连见面的时候都少了。” 化羽站在原地,良久未言,或是看到了花离眼中的一丝忧伤,他便不忍心拒绝。于是,最终还是抬步走了回来。 “好,那我这几日,便在碎雨轩陪着你。” 人是留住了,但花离却没有很高兴,她以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一个耍手段玩儿心计的人。不过她只是以牙还牙,便也觉得无可厚非。 …… 目的达到了,花离倒觉着没什么话可说了,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突然一个欢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花姐姐!花姐姐!药做好了!来,赶紧试一试!” 两人循声看去,只见妙颜端着满满一碗黑乎乎黏黏稠稠的东西出现在门口…… “大……大……参见大…诶,免礼。”眼看妙颜就要跪下去了,化羽制止了她。 大王怎么在这儿!?妙颜一个劲儿朝花离使眼色,化羽在这儿,走路也不敢放肆了,只好埋头端着药轻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药放到石桌上。 “这是要做何?” 化羽看着那团黑不溜秋的药膏,闻着味儿便有些犯恶心。 “回…你没听她说吗?”花离抢着答道,把碗拖到自己一方,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点,试了试手感,“这药是给我的。” 花离说得云淡风轻,却使听的人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么?” 花离早已没将她的“毒虫”放在心上,便指了指自己的脸,随意答道:“就是这张脸呗,伤口留疤了,我说没关系,这丫头非要给我治。” 该治,这绝对该治。妙颜一不小心对上化羽的眼神,本是紧张不已,但却发现他似乎是在对自己表示肯定…… 化羽从一开始便很在意花离的面具,只是她一直在回避,他便没有追问。 “我来给你上药。”说着化羽便伸手去取花离的面具。花离对这突然之举有些诧异,下意识想要躲开,身体不由得往后一仰,偏过了头去。 于是,化羽的手悬在半空,妙颜看了,都觉着这情况有些尴尬。对方可是人王,花离这样反抗他,确定真的可以吗?妙颜不禁为花离捏了把汗,但显然她是多虑了。 当花离反应过来时,才察觉出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发妥当,便即刻抬手握住化羽的手,轻轻推了回去,一边解释道:“你别看,很恶心,你要是看了我这副丑样,恐怕再也不想见我了。” “怎么会呢?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不会觉得你丑的。” 真的?假的吧,花离心想,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她这条“毒虫”,还曾经吓哭了人家小孩子,即便化羽喜欢她,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只要化羽审美正常,说什么无论自己什么模样他都不觉得丑,那八成是安慰话…… 于是便直言道:“行了,我保证能丑得你想吐。你非要看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我提醒你啊,你可别后悔。涂吧涂吧。”说着花离往前伸了伸脖子,顺便把碗推给了化羽,准备好接受上药了。 化羽终于揭下了花离的面具,不得不说,那一刻,他是紧张的,看到花离脸上的伤疤,霎时震惊不已,而后便只剩下心痛。如此惨烈的状况,他在想象花离受伤时该有多痛。她是那样一副花容天姿,容貌被毁,那时她该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又是怎样熬过来的?这些,化羽都不忍去想,只觉看在眼里,心如刀割。 “喂,喂~怎么了?被吓到了吧,都跟你说很吓人,你还不信…不是。”化羽拦口道,竟轻轻扬起一个微笑。 花离这就看不懂了,怔怔地望着化羽,脸上忽然觉着一股冰凉。他的动作很轻,令花离感受到他少见的温柔。 “以后,你别戴面具了吧。” 什么?花离一愣,她完全没有想到化羽竟会这样说。“你……确定?” “嗯。”他笑得温柔,宛若十里春风化霜雪。 “你别勉强啊,真看不下去你就说出来,我不会怪你的。”花离试探性地说道。 “怎会勉强呢?我终于又看见你了,高兴还来不及。你就别再遮掩自己了。” 花离听出了,化羽此言的另一番含义。她认真思量了一会儿,倏尔便换了笑颜,打趣道:“好啊,那我就不戴。可你怎么不早说!” “嗯?”化羽涂药的动作停了停。 “这面具,花了我十个铜板呢!” “ 化羽被花离给逗得,没忍住笑出声来。 “是是是,害你破费了。你要什么我都补偿给你,这总行了吧?” “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好,好……” 第127章 你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果然,化羽守诺每日都到碎雨轩,通常一待便是整整一天。 只是今日来却有些反常,花离竟然不在。按理说,这会儿花离应该还没起,反正他每次来,花离都还在呼呼大睡。也不知她如何这么能睡,化羽一直没想明白。 不过一如既往的,早早便能听见捣药声,一定又是妙颜在为花离做药了。 “妙颜。” 听见化羽的声音,仿佛头顶敲响了钟鼓,妙颜心里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便出去迎接。 “大王……”化羽允她见到他时不必行大礼,于是妙颜便只微微低眉鞠躬。 “离离呢?还没起么?” “啊……花姐姐啊……她……一早便出去了……” “出去了?”化羽的第一反应是诧异,能有什么事能让她放弃睡觉大清早地就出去?再说,在宫里,花离人生地不熟的,恐怕记得的路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她能去找谁?“她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妙颜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今早花姐姐走得匆忙,什么也没告诉我。” 这便有些奇怪了……化羽才想花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以为若是如此的话,花离玩笑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毕竟在这王宫里,没有什么麻烦是他解决不了的。 …… 花离自从走进这个地方,心里便产生一股莫名的难受劲儿。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辛者库”这种地方,花离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觉得这地方跟辛者库差不多,八成是一个概念。 这里的宫女都是身着粗布麻衣,头发随意捆扎起来,散了也不搭理,或许是因为双手泡在水里,或是在搓衣板上奋力地洗衣服,根本没空去管。似乎这里的女人,上至四五十岁,下至十五六岁,都像是机器一般,只晓得重复那几个洗衣服,打水,倒水的动作,自己怎么样,根本不在乎…… 古代就是这样啊,花离不禁感叹,等级森严,同样住在王宫里,至尊与卑贱,大概便是天与地的差别。 花离初到此地,没人认识她,况且还带着脸上的一条毒虫,年纪轻的没见过世面,瞅见花离一眼,还被她吓得变了脸色,寒浕低下头去干活,不敢再看她。但年纪稍微长一点儿的,像是觉得司空见惯了,也不理会花离,估计她多半又是哪个犯了事儿的宫女,甚至是娘娘,受罚被贬到这里,不然,脸上也不会有那么大一条疤…… 但管事儿的却是清楚,没听说她们这儿要送新人来,因此,花离之前差点被管事儿的撵出去,不过她现在依旧能慢悠悠地四处观望,没人管得着她,谁让她有宝贝金牌呢。 当然,她来这儿也不是为了观光。之前,花离便向管事儿的打听过,她说,她要找一个人。 …… 花离回到碎雨轩时,已经将近()时了。到点儿肚子准时咕咕叫了,因此人还未进门,声已先到—— “妙颜~饭送来了没有啊?我快饿死……啦……化……羽……”见化羽在此,花离不由得一愣,“你不会一直在这儿等我吧?” “大王在这儿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妙颜快步走到花离身边,小声提醒道。 “啊?”未等花离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却听见化羽温柔的声音—— “回来啦……” “嗯……嗯啊……”花离不知道他是不是笑里藏刀,因此心里有些打鼓。不过,化羽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快过来坐下。” “啊?”花离微怔,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便被化羽催促道:“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我给你上药。” 花离与妙颜相视一眼,妙颜却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怀着满肚子狐疑,花离还是过去坐下了。意料之外的是,化羽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多问,就真的只是给她上药,指尖留下的仍是一缕温柔。 花离心中有鬼,化羽不闻不问,倒觉得浑身不舒服,总是不安心。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花离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化羽,你都不问问……我大清早的去哪里了吗?” “我说过,你可以在王宫里随意走动,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又何必问你呢?” 他微微扬起嘴角,似在示意她安心。 这般温柔的化羽,花离确实有些不习惯。但同时也令她不禁想起了那个残酷的“未来”。她开始愈发怀疑那时是否真的有误会,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相信,关心自己的人,真的会狠心取她性命吗? 可常言道“眼见为实”,在自己亲眼所见与体会感受之间,花离陷入了困惑,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于是,想着想着,一不留神竟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嗯?”化羽似乎没有听清花离说了什么,又像是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花离为何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嗯?花离心里一惊,显然自己也没有察觉,方才的话,好像不经意间便问出来了。 …… “啊~”花离正满心期待地等着化羽给她回答,不想竟遭到他的偷袭。伸手一摸,从鼻尖上抹下一团黑。“你干嘛啊!” 花离鼻尖一点黑的模样看起来滑稽中又有几分可爱,化羽不禁笑了笑,“你活得好好的,整天活蹦乱跳,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并非不吉利的话,而是即将发生的事实。花离心想,却也没再说什么。她也觉得这种问题没什么意义,往往现在说的,跟以后做的千差万别,世事难料,即便是海誓山盟也有改变的一天。因此,还是不要在意这些“如果”的好。况且比起这种无聊的问题,花离现在迫不及待更想进入另外一个话题…… “化羽……” “嗯?”化羽依旧专心于给花离上药,眼光就没离开过花离的脸。 “我问你一件事啊……”花离显得有些迟疑,磨磨唧唧的,有话不敢直言的样子。 “你说。”上好最后一层,碗里的药膏去了一小半,化羽将碗递给妙颜,她便将药膏端进去了。 “你还记得玲花吗?” “玲花?”对于这个名字,化羽稍微反应了一下,“记得,以前星月的侍女。怎么了?” “星月被赶出宫去后,你怎么处置玲花的?” “自然是……”化羽顿了顿,倏尔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没接着回答,反而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起她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哎~也没有~就问问而已,”花离佯装没所谓地摆了摆手,说是不在意,却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若是随便问问,谁信呢? 自然,化羽也是看出了些端倪,只是不知道花离到底有何目的。 “那丫头吧,挺好的。” “嗯?” 见化羽流露一丝疑虑,花离连忙解释道:“我是说,那丫头本性不坏,不像她主子。我跟她接触过,她吧,傻乎乎的,胆子又小,不会揣度人的心思,也不会说谎。在宫里啊,像玲花这样没有心机的女孩儿可是少见得很呐!” 花离对玲花大肆赞赏一番,目的为何,化羽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我是想吧……”花离支支吾吾的,良久,终于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想把那丫头收到我身边来。” 听此言,化羽微蹙眉头,大概是觉得不妥。花离当然知道他的顾虑,便又继续劝说道:“她啊,以前是跟错了主子。我就喜欢玲花那样的,太聪明的我倒不待见。你就把她派给我吧,好不好?”花离偏着脑袋冲化羽眨了眨眼睛,鼻尖一点黑,像极了一只小花猫,可爱极了。 花离果然改变极大,连撒娇都会用了。化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心想这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花离了?难不成……她吃错药了? 但即便花离将玲花夸得再好,她毕竟是戴罪之身,若指给花离,恐怕还是不妥。可没等化羽说出理由,花离等不及似的又开口道:“哎呀你别考虑了,你还记得前两天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可是说过啊,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 “十个铜板”这回事,化羽当然记得。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桩亏本儿交易,怕是唯有化羽心甘情愿。既然答应了花离,便一定要做到。不仅仅因为那是君王之言,更重要的是,那是对她的承诺。 “罢了,你若喜欢,我便将她指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甚好!”花离粲然笑道,一下扑过去给了化羽一个大大的拥抱。 幸福来得太突然,化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抬手环住花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底满满的宠溺,在倾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 一整天,妙颜都没有提这事,直到化羽离开之后,才终于等到机会向花离提出自己的疑问,“花姐姐,你不是不喜欢人服侍的吗?怎么突然又想要个婢女了?” 花离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妙颜,便用了一个万能的方法…… “你猜。” “我……”妙颜无言以对。 让她猜?这得猜到猴年马月去……见花离有意无意地回避,似乎有什么不可说的目的。因此,妙颜也就作罢了。 第128章 木头人 今日,已经是第七天了。 花离这日也起得早,妙颜甚是奇怪,问她是否又有事要出去,她却说没有,只不过要等一个人。 “诶,花姐姐。”妙颜突然叫住了花离,声音听起来好像有那么几分欣喜。 “什么?”花离转身看着妙颜,却见她扬起一个欣慰的笑容,“笑什么啊?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妙颜摇了摇头,转而又连连点头,弄得花离直犯糊涂。“你到底在高兴什么呀?” 妙颜笑得愈发开心了,也没急着回答,而是转身跑进屋里,不一会儿拿出了一面铜镜,一下双手举到花离面前,“花姐姐,你自己看。” 看什么啊?“我这张脸有什么好看……的……咦……”花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得一惊,不由得抬手抚上伤疤,“诶……好像消了不少诶……” “是啊,是啊!看来我的药终于见效啦!用不了多久,花姐姐便可以变回原来美丽的样子啦!” 一听这话,花离起了个“坏心思”,于是垮下脸来冷冷问道:“你是说我现在很丑咯?” “啊……这……没,没有……花姐姐你别误会……我没这个……” “嘿嘿,行啦行啦,”花离玩笑似的一把将妙颜举着镜子的手按了回去,“逗你的,瞧把你给吓得,显得我要吃人似的。” “哎呀,花姐姐……你真的吓死我了……” 身后还传来妙颜的抱怨声,花离背对着她不禁一笑,只摆了摆手,便自顾走了。 治得好也好,花离打算的是,不久之后脸好了,就说是妙颜治好的,让她高兴高兴也不错。 …… 说来也巧了,时间掐得挺准,花离刚踏出门槛,抬眼便见着她等的那个人来了。 “哟,来啦。”化羽果然信守承诺,花离心想。 “玲……玲花见过姑……姑娘……” “我说什么吧,我说会把你带出那个鬼地方,怎么样,现在你总信了吧?” “姑娘大恩大德,玲花没齿难忘。” 不出所料,“扑通”一下,人又跪了下去。花离着实觉得无奈,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从小接受“人人平等”的思想教育,见不得人“一言不合”就跪来跪去的。 “你先起来,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啊,你这样我会很尴尬的。” 喊吧,喊不起来,花离上前两步准备将玲花扶起来,岂料双手才碰到她的手肘,却见玲花一抬头,红肿着眼睛,已经哭成个泪人儿。 “怎……怎么的……”花离一下弹开双手,退了一步,“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你哭什么?” “姑娘……姑娘……”玲花一边喊着,竟哭得厉害了。 花离被她弄得莫名其妙的,手足无措,只得怔怔地看着,等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姑娘……我们娘娘是冤枉的,娘娘绝对没有指使玲花加害于王后,玲花……玲花也绝对没有推过王后!王后真的是失足落水的!” 失足,是失足才怪。花离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不然,我也不会救你于水火之中了。” 仿佛无尽漆黑的夜空中亮起一颗明星,玲花看到了希望,便跪行着靠近花离,重重磕头道:“姑娘若信玲花,请一定也相信玉人娘娘,娘娘是被陷害的!” “宫里已经没有玉人娘娘了,你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一点。” “姑娘……”玲花猛地抬头,只见得一双清水般冷淡的眸子。 “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你现在找我哭诉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要我去大王那里替星月说情吗?可是除了你的一面之词,有证据吗?” “这……”花离这番话令玲花泄了气,身体往后一坐,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作为侍女,你也算是忠心,不过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我力所能及的,那样的话,就不要飞蛾扑火了。”说到这里,花离暗暗朝一个方向瞧了一眼,似乎听到了不远处风过花枝的声音。 见到那个身影离去,花离嘴角勾起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 “起来罢。”花离轻声道,但玲花像是没有听见。想来这丫头是心灰意冷了,花离无奈地叹了一气,又道:“星月或许可以洗清这个罪名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什么?”玲花微怔,双眸霎时恢复了神采,一时心急忘了规矩,竟伸手抓住花离衣袂,“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姑娘愿意替娘娘向大王说情么?” “我怎么做,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能让大王了解事情的真相,”正当玲花破涕为笑时,花离下一句话,又使笑容凝滞,“不过,你要知道,星月被赶出宫,却不是因为王后的事。” “那……那是为何?” 花离俯身将玲花抚了起来,耐心劝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便别想着刨根问底。” “可是,可是娘娘她…星月,”花离拦口道,表情严肃了些,“她被赶出宫,绝对不是蒙冤,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大王饶她一命,已经是开恩了。” 玲花微微垂着头,听花离这样说,便只好放弃了。 “既然大王把你指给我,那你就安心留在碎雨轩。” “是,姑娘。” 花离轻轻拍了拍玲花的肩膀,以表安慰,这时却见妙颜端着药膏从屋里出来。“花姐姐,大王还没来么?” 花离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走到妙颜跟前接过药膏,“他今天可能不会来了。” “姐姐如何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花离自行进屋去了。 妙颜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想再问清楚时,转身却已不见了花离的身影。回头便对上玲花的目光,玲花连忙低眉下去,向妙颜微微行了一礼。这碎玉轩也真是别具一格,碰上花离和妙颜这两人都不喜规矩这一套,于是朝玲花留下一句“以后你不用向我行礼啊”,语毕,便匆匆进屋去了…… 这下弄得玲花有点儿蒙,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说是服侍人的,可花离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她做,玲花闲了有大半天了。甚至花离见她闲来无事,还让她自己找些乐子,妙颜看见了,便让她玩儿会儿…… 她真的是一个侍女吗?玲花一肚子疑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玲花本就是一个听话的人,尽然花离都让她自己玩儿了,她便就找了事情来做打发时间。然摆弄手中的玩意儿正入神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花离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吓得玲花一抖,手中的东西落到了地上,现在想藏也来不及了,生怕花离怪罪,玲花连忙站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姑……姑娘……我……我……” “这是什么?”花离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东西,打量了几眼,眸子竟遽然放光,兴奋问道,“木头人?” “啊……是……是啊……”玲花没明白花离的兴奋点在哪里。 花离瞅了一眼桌上的木屑,不禁问道:“这个很难吧……” 花离的样子看上去是有想学的意思,玲花还是有点儿懵懵懂懂的,“也不是很难……” “噢~是嘛……”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眼看快到饭点儿了,今个儿花离竟然还没喊饿,妙颜有些奇怪,去房间没见她,便向院子去了…… “花姐姐,今日你怎么不喊饿了呀……嗯?”院儿里没见花离,只有玲花一个人正在收拾着什么东西,“玲花,你见着花姐姐了么?” “姑娘她,她方才出去了。”玲花捧着一捧木屑,准备去扔掉。妙颜倒也没多问她在干什么,只问她知不知道花离去哪儿了,然玲花摇了摇头,却道了一句令妙颜费解的话—— “姑娘拿着木头人,很开心地就出去了。” “木头人?”听此言,妙颜这才留意玲花手中的木屑。 …… 花离觉着这玩意儿新鲜,以前虽然在一些地方看到过,但那些给人感觉都没有历史感,就是一个个的现代工艺品,真正手工刻出来的木头人,她还真没见过。通常在电视小说里看到这个东西,都承载着一些特殊的意义,久而久之,花离就在不知不觉中赋予了木头人特别的价值。见玲花在刻木头人,便令她想起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儿。 本欲一路冲进长明殿,却不想半路竟与化羽撞了个正着。 “你这是要去哪儿?/你要去哪儿?”“哦,我正要去找你。/我正准备找你。” “ 两人相视一眼,不禁笑了笑。 花离豪气地拍了下化羽肩膀,“咱俩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化羽轻轻推了花离脑门儿一下,先问道:“你不是足不出户么?怎么想起去长明殿了?” 一时高兴,花离差点忘了自己的角色,她现在应该生气才对,于是转瞬换了一副黑脸,“还不是你,怎么都这时候了,你还没来找我?” 然而原因为何,她最清楚不过了。不过对化羽而言,也是极易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今日政务繁忙,便耽搁了一会儿。” “是吗?”花离佯装怀疑地盯着化羽看了又看,良久,又突然变了脸色,喜笑颜开地举起了手中的木头人,“你看这是什么!” “木头人?” “嗯!” “然后呢?” …… 第129章 不见 “然后”的结果便是,两天了,堂堂人王被一姑娘押着笨手笨脚地跟一丫头学—— 刻木头人儿!整整两天了! “咝……”化羽吃痛,一不留神用力过猛,刻刀戳到了手指。 “诶哟我的妈呀,快让我看看,”花离从位置上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捉过化羽的手指,“哎,没什…奴婢罪该万死,大王饶命!” 花离没觉得有什么,然玲花头已经磕地上去了。从花离强迫玲花接下这差事,玲花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就没放下过。 花离还好,毕竟是女子,双手天生比男子灵巧,但化羽便不一样了,他那里接触过这些玩意儿,学起来自然费劲。玲花倒不是怕化羽失了耐性,怕的是伤着圣体,自己罪过大了去不说,若化羽大发雷霆,那她这颗脑袋便可以不要了。 但人生在世,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 见玲花趴在地上直哆嗦,花离看了一眼手中握住的纤长玉指,不过指尖一点红色,就跟她以前体检抽血差不多,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花离冲化羽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你快让人家起来”。 化羽本就只是在被刺痛的瞬间有些不悦,之后也没在意,便依花离的意思,让玲花平身了。 “继续,多大点儿事儿啊。”或许是夸张了,但此时的花离确是给人一种一股豪气冲云天的铁汉气魄。若无其事地拿起刻刀,准备进行下一步呢,却发现迟迟不见“师傅”教学。 “玲花,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继续教我们啊,我这化羽的脸还没有呢!”花离举了举手中的木头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活人”脸一黑…… “是啊,你快过来,本王手里的花离离,也还没脸呢。” “你说谁呢说谁呢?说谁没脸呢?”花离没好气地斜眼看向化羽,见他一抹浅笑似秋水微寒,滴落心底令人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自己先言语不当的…… 于是极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掩饰一丝尴尬…… 玲花自在心里谢天又谢地,真是万幸保住了小命。在接下来的教学中便更加小心,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化羽手中的木头人儿,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 花离算得上心灵手巧,才学了不过短短两日,已经能够刻得像个人样子了,因此有些小得意,还能够一心二用,不时刺激一下化羽—— “喂,你可得把我刻得好看点儿啊,这可是咱俩的信物,话先撂这儿啊,丑了我不要。” “你这就是故意为难我了。” “我怎么为难你了?我这是在激励你。激励手段,激励手段你懂不懂啊?” “可是这世上,除了镜子里的花离离,”化羽扬眉看了花离一眼,又低眸专注于手中的活儿,“怕是没有比你好看的了。” “哟,还学会变着法儿夸我啦!这可真是山无棱天地合,雷峰塔倒西湖水干呐!” 花离这两日太过得意,时不时还要酸他两句找找乐子,化羽以为不能让她气焰更盛,便决定不再搭理她,以冻寒三尺治一治某人内心躁动的小火苗。 因此,花离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化羽只是不时“嗯”一两声,整个人呈现出的状态便是专心致志地刻木头人儿。见他如此认真,且从他手下出来的又是自己的形象,花离也不想每天看着一个太丑的自己,便闭上嘴不再打扰化羽。 ……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 “成啦,成啦!”花离双手将木头人儿觉得高高的,对自己两日来的辛苦成果兴奋不已,转而又将木头人凑到化羽面前,“快看看,快看看,像不像?” 这时玲花发言了,“嗯……姑娘做得不错,倒是有几分相似。” 肯定中有七八分的鼓励,但花离已经很满足了。没等她从兴奋劲儿中缓过来,化羽那边儿也有动静了…… “好了。” “给我看看!”花离迫不及待地一把将化羽手中的木头人拖了出来,结果一看,笑容霎时僵硬,片刻之后…… “这什么人模狗样的鬼东西!” 虽然“木头化羽”的发际线是参差不齐的,但至少不是“木头花离”的光头。然而化羽给出的解释是“不会弄头发”。 虽然“木头化羽”的五官没本人那么精致立体,但至少不是“木头花离”的大小眼睛歪鼻子歪嘴。但是化羽给出的解释是“尽力了”。 不过幸好,幸好衣服还是给她刻出来了…… “你嫌丑的话,不要便是。扔了算了。”说着化羽伸手欲拿回木头人儿,花离即刻闪到一边,“诶~那可不行。这木头人儿已经是我的了,要怎么处置得我说了算。”丑是丑了点儿,毕竟是化羽亲手做的,将就看吧,花离心里苦。 化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这种一直以为没有意义的事情,但他已在不知不自觉中因为花离而做出了许多尝试,并且,从中获得了意料之外的乐趣。 花离便像是一颗出尘不凡的遗世明珠,自守一份清光,照亮一方天地。她与众不同的思想行为,甚至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化羽渐渐开始明白,自己便是在不知不中被花离这一气质所吸引。 未免化羽对她的宝贝儿做出什么坏事来,花离决定先将木头人儿放屋里去。可没走出几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不由得一顿,回头望向化羽…… “怎么了?”见花离直直地盯着自己,眸中竟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苦忧,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觉着有些不妙。 “明天,是第十天了。”花离像在提醒化羽,却更像在提醒自己。 “嗯,不错。”化羽不知十日期限对于花离而言意味着什么,因此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 花离缄默着,良久,倏尔扬起一个释然般的笑脸,“算了,看在你给我做了木头人份儿上,给你打个折吧,九天,明天你不用陪我了。”话音未落,花离便转身进屋去了。 …… 自从昨日离开碎雨轩后,花离最后的音容笑貌便回旋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免不了,便是是一个不眠夜。 她那时的笑容,那时说的话,若不留意,也不会察觉出异常。但化羽正是感觉到了一丝奇怪,越琢磨心里越不安,这日一早,便还是同往常一样,去了碎雨轩。 …… 意料之中的,今日的碎雨轩确实有些异常。走进院儿里,却仍未闻一直以来伴随着清风细碎磨叶的捣药声。要知道妙颜可是从未起晚过。如今这般寂静寥寥,着实令人不习惯。 于是试着唤了妙颜两声,还好将她唤出来了。 妙颜一见化羽,显然有些愣神,心想花离昨日明明说过化羽不会再来了。 “大王,您怎么……” “你今日,怎么不捣药了?” “噢~是这样的,今早我见花姐姐的伤疤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这药的药性很烈,便不必每日都用了。” 化羽若有所思地微微点了点头,提起花离,便连忙问道:“离离呢?还没起么?” “花姐姐啊,她一早便出去了。” “又出去了?”又是这么早?化羽本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花离定下这十日期限的原因,但此刻想起来,他开始觉得花离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妙颜也不知花离去了哪里,化羽只好吩咐了她倘若花离回来,要第一时间通知他。而后,便回长明殿去了。 不久,当他还在纠结花离的事时,却闻大巫求见…… 大巫携玉轮而至,不用问,化羽似乎猜到了他来的目的…… …… 天边血煞红光,吞噬云华;江河翻涌,狂风肆虐;人鬼胆颤,神灵畏惧—— 神君,降世。 一直关注着红扇的少女,见血色一现,眸子倏地亮起灵光,于是兴奋地喊着:“风凛哥哥,快看啊!红扇有动静了!红扇有动静了!” …… 灵锦果真苏醒过来。花离没有骗他,他相信她,是对的。激动之余,化羽脑中浮现的却是花离的模样。甚至灵锦醒时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化羽陪了灵锦一会儿,以为她刚刚苏醒身体会很虚弱,却没想到她不仅气色红润,精神还异常的好,与她相比起来,倒是近来没怎么休息好的的化羽显得更憔悴一些。 灵锦没事了,化羽便差人唤来无霜,抚灵锦回月合宫去。灵锦本是不想走的,但化羽称他有事要出去,想着自己一个人待在长明殿也没意思,便只好回自己宫去了。 碎雨轩偏僻得很,少有人涉足,且花离与妙颜又不怎么与外边儿的人接触,化羽觉得应该亲自去告知花离灵锦苏醒的消息,还得好好谢谢她…… 可今日第二次来碎雨轩,得到的结果却是…… “花姐姐还没回来。” “还没有回来么?”化羽微惊,心里开始有些着急,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知怎么的,竟产生一种再也见不到花离的“错觉”…… 这次化羽却没回去,直到花离回来之前,他就打算在碎雨轩等下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从艳阳高照到日落西山,霞云留下一丝红晕,在他冰冷的脸上覆了一层温暖,可等的人,仍旧没有回来。 “大王……”妙颜见化羽在那儿坐了这么久,不免有些担心,想着劝他两句吧,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是不是又不告而别了?她会不会不回来了? ……化羽此刻满脑子胡思乱想,哪里听得见其他…… 第130章 重生之后 “我要你陪我十天”,“十天以后,恐怕你我见面的时候就少了”,“你送我一个信物吧,要你亲手做的,就做个木头人,做成我的样子”…… 花离之前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脑中闪现,当时没有留意,可现在想起来,那字字句句竟都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早该发现的。”“啪”地一声拳头砸在石桌上,化羽自懊恼不已,懊恼自己不够细心。以为花离此番回来便是打算安安心心常伴他身边,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化羽在碎雨轩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如今漏声已断,那副挺拔如山的身躯,仿佛青山于万里冷雾中巍然不动,又似与凉石化为一体,成雕塑一般。 寒风料峭,却丝毫不能颤动他的决心。 人王在这里,她们哪里妙颜与玲花哪里敢睡,轮番着上来劝了化羽好几回了,仍没起作用。屋里暖灯微黄,透过素色窗纱落在化羽冷峻的脸上,映了一层朦胧。 妙颜怎么也不敢躺下去,伸着暗自往外望了望,果然依稀见得化羽的身影。无法,只得拿上披风开门出了去。 轻步来到化羽身后,低声道:“大王,夜里风寒,大王若是决意不回长明殿,至少进屋歇息罢。” “不,本王就在这里等她。” “妙颜微微开口,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低眉看了一眼手中的披风,虽然上边儿红线细绣梅一两枝,女气得很,给化羽用是不大妥当,但眼下也别无他法了,便只求化羽能将就一下,于是迟疑之下还是开口道:“若大王不嫌弃的话,便披上这披风罢。” 化羽瞧也没瞧一眼,双目仿佛早已放空了般,眼底犹似一片幽深无尽的远空,只冷冷道了句,“不用。” 见他态度坚决,妙颜也不敢再多言,虽然化羽看不见,但她还是按照规矩行了礼,便悄然退下了。 待四周复静,化羽不禁微微抬眸,目光放远了些,远至天边一轮毛月,依稀于缭绕云雾之下,若即若离……便像那人一样,令人感觉触手可及,却在伸手之后才发现,其实怎么也抓不住…… 她便是那般虚无缥缈,果真是从天上来么?化羽不由得怀疑…… 控制不住思绪飘摇,想着想着,竟不觉倦意来袭,不知不觉中便靠着一缕冰凉,渐渐模糊了意识…… …… 朝阳初升,万物苏醒,好一个和煦日子。然今日一大早,宫里就发生了事情。 “什么!?”灵锦一把撑住金凤软椅站起身来,吃惊地问了一遍方才无霜说的话,“大王没有上早朝?” “是的,娘娘,朝臣们都在议论……”说到这里,无霜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灵锦,又怯怯地赶紧垂下头去。想来这议论,多半与灵锦有关。 灵锦自是看出了无霜的心思,便追问道:“议论什么?说来听听。” “奴婢……奴婢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说!”湘红宫袍广袖一挥,灵锦又坐了下去,火凤珠钗下金丝流苏荡漾着怒气,吓得无霜浑身抖了三抖。 “朝臣们都说……都说是娘娘蛊惑了大王……” “本宫蛊惑大王?本宫才重病初愈,大王今日不上早朝,与本宫有何干系!?” “正……正是因为娘娘病好了,朝臣们才如此猜测的。说……说是……”无霜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一见灵锦脸色难看之极,便又不敢说话了。 “说下去,本宫倒要听听,他们还想往本宫头上泼多少脏水!” “他……他们说……大王被妖后迷惑……娘娘病时,大王不惜一切要救娘娘,倾天下之力为娘娘寻药,为了娘娘甚至差点延误了军情……如今娘娘醒了,大王便不顾朝政,沉迷于美色……” “胡说!大王根本就不在月合宫!何来沉迷一说!”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无霜连忙跪了下去,想尽各种好话来熄灭灵锦的怒火,“朝臣们不过是借题发挥,针对娘娘,娘娘不必为此烦忧,大王定不会信这些流言的。” “大王当然不会信!”但为君王,也会有身不由己之时,灵锦便是担心这一点,因为她的身份,一直都没有被朝臣们认同。“走,去长明殿。” …… 早朝,其实也不是化羽故意不上的,恐怕除了碎雨轩的两人,没人猜得到今日一事的原因,竟然是化羽睡过头了…… 这也怪不得他,夜里满脑子都是花离,不想天色渐显墨兰时迷糊入睡,梦里竟也是花离……似饮酒醉于梦中,梦里良辰美景,幻假幻真,便令人不愿醒来…… 若再这样下去,他会否患上相思病?化羽从未想过,以前看来如此可笑,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变成这般“无病呻吟”之人。 花离一宿未归,他若只是个寻常人,倒是能够一直等下去,哪怕等到天荒地老。但他身为人王,不可弃朝政于不顾,心想今日误了早朝,怕是已经掀起不小的风浪了,他得赶紧站出来主持大局。 如此想着,正欲起身离开,不料悠悠清风入耳,送来一个轻明婉扬的声音—— “听说某人今天早上旷了朝啊,可真是任性呐~” 早晨的阳光不那么热烈,暖暖入人心,树叶筛过几缕,落了她一身斑驳,柔光笼罩,使她看起来愈发虚幻,缥缈如雾,好似随时将会乘云而去,或是化风飞逝。 花离笑吟吟地踏着轻快步子而至。直到她来到自己面前,化羽才从愣神中恢复过来。终于等到了花离,她并没有真的离开,化羽心中肯定是庆幸的,但他并不想表露出自己高兴的心情,只阴沉着脸,目似幽星地冷冷放着光,“你去哪儿了?为何一宿未归?” “我……”花离作为血妖神君苏醒后便忙着处理玄神殿的事,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一刻也没歇着便赶了回来,因此没留意这一疏漏,忘了编造一个像样的理由,正语塞时,幸好妙颜正巧出来,打断了他们。 “花姐姐,你回来啦,今日可要涂药了,来……”妙颜捧着药碗走来,却在抬眼看见花离的脸时,不由得瞠目结舌,“花姐姐……你……脸上的伤疤呢?” 听妙颜这么说,化羽这也才注意到,花离竟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怪不得方才一见花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 面对两人齐刷刷投来疑惑的目光,花离掩饰性地笑了笑,而后突然摆出一副诧异的表情,“我也很吃惊呐!今天早上一看镜子,啊!毒虫竟然不见了!妙颜,你这药也太神效啦!”如此,便成功地将话抛给了妙颜。 “是……是……是么……”妙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黑泥”,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有些迷茫,她怎么不晓得这玩意儿有如此奇效?竟让花离一夜之间恢复了容貌,不留一丝瑕疵,堪比璞玉。甚至相比以前,多了那么一点牡丹映春水的妩媚…… 既然恢复了,便是好事。化羽看出花离想借此岔开话题,于是微微侧头道了句,“妙颜,你先退下。” 听这语气冷冰冰的,妙颜觉着情况不太妙,于是不由自主地抬眼瞧了瞧花离,果然迎上她求助似的目光,不过化羽都发话了,她不得不从,便帮不上花离的忙了,只得回了一个“姐姐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儿,恭敬向化羽行了礼,便轻轻退下了…… 妙颜走后,花离只觉自己与化羽之间的空气都凝重了许多。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花离耸了耸肩,像是打了个寒战,便避开化羽的目光,自顾坐了下去。 “怎么,你又想糊弄过去?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花离不以为然地摆手笑道,“我就是一天闲着没事儿做,时不时跑出去玩儿玩儿而已。” “只是玩儿去了?” “嗯,是啊,”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着,罗扇般纤密睫毛扑扇着“天真无邪”,“你不相信我吗?” 若这是花离的计策,化羽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成功了。他最不愿听到的,便是花离质问自己对她不信任。因此,即便是有疑虑,他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提醒自己,要相信她。 “怎么会呢?”化羽倏尔微微展开笑颜,“无论任何时候,我都相信你。” 听化羽这样说,花离心里一震,轻轻触动,却不知为何。她只愣愣望着化羽,他那双眼睛,静如幽谷之底的湖水,深如空远无边的长夜,便是那双眼睛,从相遇的一瞬吸引了她,从此,她的心便一发不可收拾。不管是对此时的化羽,还是千年后的苏晨,他们,有着同样一双眼睛。 “对了……” 只见化羽双唇轻动着,花离却走神了,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或是木讷的神色出卖了花离,一会儿便听化羽连声喊了她几句。 “离离,离离?” “嗯……啊?” “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花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便想着赶紧转移化羽的注意,于是问道,“诶,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化羽: 她方才果然没听,无奈只得轻叹了一气,“王后昨日醒了,你救了她,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了。” “谢我?你谢我做什么?” 化羽一愣,觉着花离这话说得,有些奇怪…… 第131章 决心 “我救她,也不是因为我想救。你忘了么,你答应过我什么?” 对啊,他答应过花离,她若救了灵锦,便让她做王后的。 化羽心有所思,花离所言字字句句于脑中挥之不去,不觉已经回到了长明殿。 …… 花离靠在窗边,望着镂窗外一叶飘零。时已入秋,转眼,她已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一夏。 适才与化羽说起“王后”的事,化羽似乎还想劝她,王后这个位置对灵锦而言到底有多重要?听化羽说起来,好像自己夺了她的王后之位便如同夺了她的性命。花离实在好奇,非要化羽告诉自己原因,化羽拗不过她,便将埋藏已久的书页重新翻开来…… ——半个时辰前—— “我与锦儿,打小便相识了。” “哟~青梅竹马啊~”花离酸溜溜地说道,想起苏晨与石念柔,也是从小就认识了,不禁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化羽无言,并不打算辩解,因为花离说的,确是事实。 “那年我不过才九岁,随父王去太居山狩猎。当时的我骑术不精,却妄自尊大,以为自己能够独当一方,便想着离开父王独自猎一头雄鹿。可我年纪尚小,父王不许我离开他身边。于是,我便趁父王及随扈不注意,悄悄离开了队伍。结果跑得太远了,逐鹿时从马上摔了下来,以至于没人发现。我那时撞到了头,晕了过去……” “你别说是灵锦救了你……”花离心想,这么狗血的剧情,不会真的发生吧?然而事实还真就有这么狗血,听化羽说是,花离都快无语了。 “锦儿与我同岁,她一人居住在临山中,后来她告诉我,那时她出来摘野果子,恰好遇见了受伤的我。锦儿年纪虽小,但独立惯了,对一些山中常见的事故也能处理,她便将我带回了山中的居所。可我醒来之后,不仅腿摔断了,而且……” 花离突然想到化羽方才说撞到头了,不禁心头一紧,连忙拦口道:“你别告诉我你失忆了……” 然而化羽点了点头,还略显诧异,“离离,你如何猜到的?” 套路!都是套路!花离“呵呵”干笑了两声……“我胡乱猜的,你别管我,继续继续讲。” 化羽半信半疑,但也没多问,便接着说道:“约摸过了七八日,锦儿每日每夜都在照顾我,我一喊疼,她便紧张起来,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后来,我开始渐渐恢复记忆,却只有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可我的腿伤却一直不见好,锦儿以为自己怕是治不好了,便打算下山替我寻大夫去。可就是那日,锦儿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听到这里,花离提起了些兴趣,不由得坐直了些,有些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说到那时的情景,不觉眉头微蹙,流露着一丝伤痛。那似乎便是世人所说,每个人都有的,深埋心中不愿提及的过去。 “那日黄昏,锦儿慌张地回到家中,没见她带回大夫,却二话不说便将我藏进衣柜里。之后她跑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找到锦儿时才知道,原来当时她是遇见拐子了,她独居山中,以前偶尔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怪人,但她往往都能机灵地躲开。那次本也一样,只不过她想到摔断腿的我还躺在家里,便折回来先将我藏好,可再出去时,却与拐子碰了个正着。” 花离听着听着不禁锁起娥眉,九岁的小姑娘,就这么被人贩子给拐跑了,确实令人唏嘘。 “天大地大,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她的?” 听花离这样问,化羽微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扬眉与花离相视一会儿,她显得有些不解。良久,化羽才继续道:“便是在那日,父王找到了我。我将锦儿的事说与父王听了,回宫之后,根据我的描述,父王命画师画了锦儿的画像,下了悬赏令,满天下的寻找锦儿。七年后,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鄚州城传来消息称,有一名为灵锦的姑娘,岁数与锦儿相符,且相貌与画像也有几分相似。” “那一定就是她吧?” 化羽“嗯”了一声,眉宇间的痛苦愈发沉重,“若我那时晚到一步,怕是已与锦儿天人相隔了。” 花离心里一咯噔,不由得眸子微闪,只见化羽脸色阴沉,仿佛沉入夜幕的深林,隐隐散发着阴寒,对他将要说的事情,花离有些不妙的预感。 “你可知我在哪里见到她的?” “哪里?” “青楼。” 花离问时,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猜测,因此得到这一答案,她并不惊讶,只是觉着心口堵得慌,不知如何解释那种感觉。或许是同情,但因为自己与灵锦的恩怨,又觉得十分别扭。 “她在炼狱般的生活中坚持了七年,仅凭着一丝执念。” “是关于你的,对不对?” 化羽看了看花离,眼中好似落了一片凋叶忧愁,他没有作答,而是继续道,“她是十分坚强的一个人,我不敢想象是遭遇了怎样的绝望,竟令她想要轻生。” 被卖到青楼,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可想而知,只是花离没想到灵锦的遭遇,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可怕…… “锦儿,她一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什么?”此言给花离心上沉重一击,身为女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此刻,灵锦为何能成为王后,便可想而知了。化羽定是因为内疚,也希望王后之位,能让灵锦重新拾起生的希望。但花离以为化羽这样做,却是忽略了不妥之处。 她终于能够理解灵锦为何将王后之位看得如此重要,一个从践踏与绝望中挣扎过来的人,突然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母仪天下,怎么不激发她心中的仇恨?以至于心中的黑暗渐渐滋长……不过,花离不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她只以为,若非一个人的心志不够坚定,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够改变,除了自己。 而事实确是如此…… “化羽,现在的王后,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锦儿了……你何时才能清醒过来啊……”花离喃喃道,觉得看累了,便干脆躺下闭目养神。近来思绪太乱,已经让她有些疲倦了。况且,现在得知了灵锦与化羽的过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确实是有动摇。 然转念一想,自己要后位,也不是为了与灵锦争,只是基于事实,灵锦本来就没有为后的资格。她只是想要帮助化羽,揭开蒙蔽了他双眼的黑纱。 除此以外,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亦是深藏在心唯有她一人知晓的—— 她必须改变未来。 “花离,你不能任何事情动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花离蓦然睁开眼睛,眸子里漾起一纹波澜。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按照计划来,分毫都不可出现偏差。 因此,后位,她是要定了。 …… 当花离再次睁开眼睛,已是日薄西山之时,傍晚凉风习习,花离最喜秋,虽然世人都说秋风瑟瑟凉薄,但她却格外享受秋日里的风,因那给人一种平心静气的清爽。 可惬意之时,却似乎没有花离想象中持续下去。她不过是想出来舒展舒展身子,感受一下怡人空气,却不料前脚才踏出门槛,几声吵闹便传入耳里。 出什么事了?花离疑惑着,赶紧朝着前院儿去了。 见着那个一身练武打扮,高高竖起马尾无比精神的人,花离不禁低声嗤笑自语道:“真是个不速之客啊。” 直到花离走近时,只听见风流彩愤愤说个不停…… “她藏在里面不敢出来吗?我本来以为只有她在,没想到还碰上你这个叛徒,正好,我今日就要将你带回命天阁向师傅认罪! “是吗?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带走她了。” “花姐姐……”妙颜一见花离,便显露一丝焦虑。花离朝她微微扬起一个安慰似的笑容,示意她放心。 “你终于肯出来了。”风流彩毫不隐晦地流露出对花离满满的敌意。 “并非终于,只不过才听见有人没教养地我门口大吵大闹,我好奇得很,这就赶紧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个没礼貌的人。” 风流彩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说得不好听点儿,毕竟年龄到那里去了,看的听的多了,甚至过的桥比花离走的路还多,便没有因花离几句话而乱了心绪。而是镇定自若的,依旧保持着一副凛厉目光直直盯着花离,“你以为三言两语没用的话,就能激怒我么?” 花离低眉一笑,显露几分“不以为意”,“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你到底有何目的?”风流彩单刀直入,没那个闲情与花离“打太极”。 “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你这话,我可是真听不懂。” “不懂?好,那我便说明白些。你来历不明,似神非神,似魔非魔,你想方设法接近大王,如今还住进了宫里,你有何企图,我劝你如实招来。不然……” “不然怎样?”花离拦口道,对风流彩所言只轻笑之。“这些是你自己的胡乱猜测,还是大巫告诉你的?”花离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大巫告诉她的,于是没等风流彩开口,便又继续道,“我有什么企图,你大可以去问你师傅。” “与师傅有何干系?你别以为胡言乱语便能够蒙混过去。”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你以为你什么都明白吗?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你师傅,还有个交易。” 第132章 饿了吧 一听此言,风流彩心里一凛,感觉仿佛头顶打响一个惊雷,怔怔着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师傅与眼前这个人,竟然暗中有过交易。无论目的为何,她都无法接受。 “先从你师傅那儿弄清楚了一些事情,再来找我闹吧。” 留下一句轻蔑飘荡空中,使风流彩于微凉的风中僵硬…… …… 经风流彩这么一闹,花离虽没放在心上,但妙颜却不一样,甚至好像受风流彩影响很深,不像平日里那般爱说话了,时常默默地出神,做事也不如以前那般细心,确切地说并非不细心,而是根本心不在焉。 如此情况持续了一两日,花离也明白妙颜的心思,只是一直忍着没说。她不知道妙颜心里想做的事,于她而言是否是正确的选择。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适不适合她,毕竟自己的路要自己决定,不能全听别人的,也不能因为别人而强迫自己做出无奈的决定。 但若任由妙颜这般茫然下去也不是办法,该解决的,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欺骗的只是自己而已。 这日起来,碎雨轩比往日还要清净,听虫鸣于花草间,窸窣声格外响耳。 在碎雨轩,花离不许那些个繁文缛节,本来就只有玲花、妙颜与自己三人而已,妙颜还好,用不太恰当的话说,她便是个野丫头,在山中自由自在惯了。就是玲花,开始怎么都改不过来,后来花离无奈之下,只好强行命令她,比如,早晨不许起得太早了,见了她不许行礼,不许唤她为姑娘…… 其实花离这样做,不仅是因为自己的习惯,她希望营造一种“家”的氛围。大家既然住在一起,便不分高低贵贱,一起生活,一起聊天说笑,一起吃饭喝酒,其乐融融多好,也为这枯燥乏味的深宫,自寻一份乐趣。 估计这会儿,玲花那丫头还睡着呢。花离心想,漫步至后院,只见妙颜独坐木槿旁,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想什么呢?” “花姐姐……”见着花离,妙颜稍显诧异,待她缓缓走近,又急忙将一丝愁苦掩饰过去,微抬嘴角问道,“花姐姐,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这会儿……可还没过卯时啊……”妙颜望了望天,远空一抹墨兰还未褪去。 “睡不着,便起来了。你还说我,你呢?天没亮就起了,做什么啊?” “我捣……”妙颜顿了顿,与花离不约而同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做出捣药动作的双手,这才想起来花离的脸早就好了,于是只得尴尬笑了笑,连忙改口道,“我也睡不着。” “有心事吧,不介意的话,讲给我听听。”说着,花离坐到了妙颜对面。 “哎~”妙颜摆了摆手,一笑而过,“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啊……” “行了,不用装了,”花离“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妙颜,害她怔怔地望着自己,舌桥不下,“自从前两天风流彩来过之后,你整个人就不对劲了,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两天没有问你,就是想让你自己想清楚,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干扰了你自己的决。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 妙颜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没法掩饰目光低垂中那惆怅。 “为什么,”咋一听以为花离在提问,但妙颜抬眸看她,却又听她道,“你可清楚,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 听此言,妙颜若有所思,眸光黯淡了些。半晌,才终于开口道:“我只是,不想逃避。” “你觉得愧疚吗?” “不,”妙颜回答得坚决,“正因为我以为自己没有错。” 从妙颜的反应,花离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坚韧。花离以为,妙颜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她如此踌躇不决,多半真是因为顾虑到自己。若是这样的话,花离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说两句了…… “别让自己后悔。” 花离的声音很轻,微微笑颜犹如秋水映木槿,温柔之中又隐含一丝清冷。 有那么一刹那给妙颜一种错觉,仿佛觉得花离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经历。那种眼神,一定是以亲身经历惨痛才能磨炼出来的…… 若说世上有什么跨不过去的难关,不用说,那便是情关了。虽然妙颜没有说出来,但花离还是猜得到,妙颜的心动摇不定,有大半原因与飞云有关。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趁你还有机会。” 机会……妙颜听着花离的话,虽然是能领会她想要表达的道理,但总觉得越琢磨越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不过心中有一种最明显的感觉,看着眼前的花离,感觉她似乎与之前不同了。 “花姐姐……” “嗯?”见妙颜神色忽变,似乎有些紧张,一般会让她露出这副表情的,除那“母老虎”之外,再无他人了。于是,花离不紧不慢地回头,果然见着风流彩,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身后。 只见她一张脸绷得紧,一言不发地像棵树似的立在原地,风拂过,仍纹丝不动。 她没有一见到自己就吵,花离猜到她大概已经从大巫那里知道些内情了。想她以前那般嚣张,花离忍不住也想要反击一下,于是扬起嗓子嘲讽道:“哟,你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可以随便进出都不用通报主人一声?我这儿虽不比你们命天阁,但好歹也是大王赐的住处,别以为你是命天阁的人,就可以目无章法了。” 嗯?妙颜听花离说出这样“规矩”的话,不禁觉得好笑……看来她是故意要让风流彩难堪…… “我从进门到这儿,没见过一个人,找谁向你通报?你的侍女呢?难不成还在呼呼大睡?” “这话她就无言以对了。风流彩那张嘴还真是不好对付,花离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你今天来,又是想做什么?” 风流彩朝花离后面抬了抬下巴,“师傅想见她。” “嗯?”花离往后侧了侧身子,见妙颜一脸诧异地指着自己……“我?” 花离深吸了一气,转过身去本想说什么,不料却被风流彩抢先堵了回去,“注意我说的,是师傅想见她。若她不愿意,我不会强行带走她。” 听风流彩这么一解释,花离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将目光转到妙颜身上,似在说“决定权在你”。 方才才说起这事儿,这会儿风流彩正好来了。如此一来,妙颜不该再犹豫不决了。“或许这是上天的意思。”花离轻轻笑道,她用只有她与妙颜心领神会的方式,在向妙颜传达着什么。 “花姐姐……可你…别再说我了,你不用考虑我,我自有打算,你没必要一直跟着我的脚步,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花离是认真的,她如此认真的模样,还真是少见。果然是变了,妙颜心想。 …… 然而结果,便在花离意料之中。“这碎雨轩,真是越来越清净了啊……”送走妙颜,花离驻足远望不禁感叹。 化羽这两天只来过一两次,且每次停留都不过一刻,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想是最近有什么事情要忙,花离理解,便没有蛮不讲理地怪他。如今妙颜也走了,又少了一个陪她说话的人。不过至少还有玲花在,虽然那丫头是拘谨了点儿,但好歹能在单调乏味的风声虫鸣里,让她听见人声…… 如此想来,心中多少得到些安慰。 …… 只不过,不顺心的事儿吧,没有时不说,一发生便一桩接着一桩。这就令人很是讨厌了。 就拿这两日来说,这会儿已过了戌时,还是与前两天一样的情况,花离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便问玲花道:“今天的晚膳,怎么,又晚了?”花离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在碎雨轩,玲花都是跟着她一起吃饭的,这两天顿顿都晚,少时半个时辰,多至一两个时辰,完全打乱了之前碎雨轩“一日三餐加夜宵”的特殊规律…… 但之前都好好的,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背后一定有原因。 “我问过膳房了,说是西阁的几位娘娘,这两日将他们逼得紧。” “怎么个紧法?” “就……就一会儿差人过去,一会儿要吃点心,一会儿要喝粥,一日下来,西阁的宫人去膳房至少二三十次。” “二三十次!西阁那几个什么'娘娘'!确定不是猪吗?” “玲花垂下头去,畏畏缩缩道,“花姐姐……说这种话可要小心些,若是给人听了去落下话柄……” “怕什么?”花离拦口道,丝毫没将什么“落人话柄”放进眼里,一是因为在碎雨轩这个偏僻之所,根本无需担心被路人听可闲话,二则因为花离不惧任何人,连化羽她都敢骂,更何况几个妃子。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跟我耍这种无聊的把戏……”花离愤愤低声自语道,脑子开始飞快转动起来,在推断谁会是幕后那个操控木偶之人。照理说,她住进宫里,化羽应是低调处理的,与她有接触的宫人,也都是吩咐下去嘴巴要关紧些,她不应该会在这般默默无人问津的情况下突然间树敌如此之多。 良久,只见花离咬着下嘴皮迟迟不说话,玲花忍不住问道:“姐姐可是有何对策?” 还是没有回应……玲花心想花离或是正在思量,便打算不再打扰她,谁想念头刚一闪过,却听见花离忽地问了一句—— “你饿了么?” 第133章 麻烦 玲花一头雾水地怔怔望着花离,琢磨不透花离突然这样问的原因,只得迷迷糊糊地摇摇头,“不……不饿……” “当真不饿?”花离半眯起眼睛,一脸怀疑地盯着忐忑不已的玲花。 这回不等玲花回答,肚子“咕~”一声响亮已经给出了最真实的答案。 花离瞄了一眼玲花的肚子,随后所有所思地笑了笑,看得玲花头皮发麻。“那就饿着吧。” “?”玲花显然没料到花离会这样说,不由得傻愣傻愣的眨巴两下眼睛。 “先忍一晚上,等到明儿个一早,我带你把这两天缺的少的,一并讨回来!” 讨?怎么讨?玲花心里打鼓,但见花离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没太担心,依她说的不用再忧虑这个问题,安心睡觉去了。 …… 次日,玲花早早地便起来了,以为花离或许还在睡梦之中,又猜想她多半已经忘了夜里的豪言壮语,正打算放弃,却在这时看见花离容光焕发地迎面朝自己走来。 “哟,我正要去叫醒你。既然起来了,那我们走吧,来,你把这个拎着。” 玲花接过花离手中的食盒,看她这模样是已经整装待发了,但自己还是有些懵懂,不知花离到底打算怎么做。 直到出了碎雨轩,玲花一颗胆小的心便愈发紧张起来,谁会料到花离竟然带着她一路“杀”进了膳房…… “谁是这儿的主事,给我出来。”花离往锅碗瓢盆中间一站,抄起一铁勺往灶台上一敲,惊人一声响吓得几个厨娘抖落了手中的大勺,纷纷从迷雾般的蒸汽中转过头来看向巨响的发出源…… 正好这会儿膳房主事也在,一位貌似中年的大娘,听见有人唤她,便赶紧迎了过来。瞧着花离眼生,这西阁的几位娘娘她都见过,可又觉得花离这身打扮华美,且相貌不凡,更不可能只是个宫人。虽不知花离身份,但也不敢随便说话,万一得罪了人惹祸上身,那就亏了。于是还是恭敬地问道:“不知……” “碎雨轩的某姑娘。”未等主事问完,花离便抢先道明了身份。一听是碎雨轩来的,主事立马明白了花离的来意,恍然大悟后连忙鞠躬道:“原来是花姑娘,恕奴婢眼拙。姑娘今日亲自来膳房,怕是为了膳食一事罢,此事确是奴婢的罪过。这两日……” “行了行了,我还没问呢,你倒先解释起来了,”花离不耐烦地瞥了主事一眼,便让她平身,“这件事,我不会怪罪于你,你不必紧张。” “谢姑娘……”主事暗暗松了口气。 花离不再理她,自顾围着满桌美食转悠起来,看中哪个便指着问:“这是什么?” “回姑娘,此乃枣泥酥饼,是采用上好金枣…诶停停停,”花离打断了兴致勃勃准备给花离讲解的主事,“你不用跟我介绍做法,我又不学厨师,我只想知道,这是谁要的?” “这是……西阁媱妃的……” “噢~”花离点了点头,朝玲花一偏脑袋,“这个,装上。” 啊?玲花与主事不约而同地一愣,霎时睁大了眼睛。玲花不敢违抗,便乖乖地打开食盒,开始往里边儿放盘子。这便急坏了一旁的主事,若让花离给捎走了,那她们整个膳房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欲劝阻花离,岂料刚一说话又被花离拦口道:“谁找你们麻烦,就让她来找我。”说着,花离又看中了一盘金灿灿好似含苞待放的花朵般娇嫩欲滴的点心…… “这是什么?”“回姑娘,这是糖桂花。”“谁的?”“西阁荁妃。”“噢~要了,玲花,装上。”“这个呢?”“这是松子百合酥。”“西阁的?”“是…很好,要了。 主事开始还跟在花离后边儿解释,后来花离问都不问她了,但凡是西阁那几位要的,她全都要收入囊中,主事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花姑娘”是要与西阁那边杠上了。好不容易一盘接着一盘的,花离带来的三层食盒也装满了,主事以为闹剧终于结束了,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岂料又被花离问道:“你们现在,有空吗?” 啊? 几个厨娘听此言,齐刷刷地回头看向花离。 花离看她们一直在忙活着,心想多半是西阁那几位一大早就吃不完要不完。“没空最好,”花离笑眯眯地说,“都把手中的活儿给我放下,一人两个盘子,全给我端到碎雨轩去。” 膳房的人是何种瞠目结舌的表情,可想而知。于是,从膳房到碎雨轩的路上,一众厨娘队伍浩浩荡荡,形成了宫中有史以来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自然,不出半个时辰,这一“奇闻”也传遍了后宫…… 花离倒是吃得悠哉悠哉,殊不知一旁的玲花心里七上八下的坐立不安。忍憋好半天,终是忍不住提醒花离道:“花姐姐……我们一下将西阁那几位全都得罪了,会不会……” “怕什么?”花离往嘴里塞了一个糖桂花,不紧不慢地嚼了嚼才腾出嘴巴继续道,“你说说,后宫的女人凭什么,才敢嚣张?” 玲花不假思索地应道:“自然是凭大王的恩宠。” “答对了,来,赏你一块儿酥,”花离说着,也不管玲花爱不爱吃,拿起一块儿酥饼便送进了玲花嘴里,“说得是嘛。得化羽在乎,她们才资本昂首挺胸地说话,那你再说说,化羽在乎她们那几个吗?” 玲花张了张嘴巴,却没吐出只言片语,因此看上去只像是吸了一口气,或是暗自思量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玲花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身为一个侍女,在背后嚼舌根说妃子的闲话,那可是大不敬,玲花自从跟了花离,倒学了不少“好”,于是压低了声音,“那几位娘娘,入宫最晚的,至今都已时过三载。莫说她们,整个后宫尚未有一位诞下子嗣。并且……并且听说她们从未承召侍寝过……” “看来你知道得很清楚嘛,既然如此,那还瞎担心什么?”听了玲花之言,花离吃得更起劲儿了,不禁感叹道,“你们大王啊,真是我见过最清心寡欲的人了。作为君王,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玲花不觉自己点头附和,结果遭到花离诧异的目光,又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玲花不敢……不敢……” “哎,你这丫头真是,慌什么?我正要表扬你学得不错呢。你记着啊,在我这儿一定不要束缚自己,你可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 “离离。” 花离正在进行“每日教育”,岂料化羽竟在这时来了,然她也不意外,不过比她预想中早了那么一会儿。 “哟,来啦。”花离自然地与化羽打招呼,不想玲花一见化羽慌张不已,眼看就要起身行大礼了,花离瞪了她一眼,命令道:“坐下。” 玲花自然是不敢的,两头为难,一会儿看看花离,一会儿又偷瞄化羽…… 化羽了解花离的脾气,便也没怪罪玲花,偏了下头示意她退下。 没等化羽开口,花离反倒先发问了,“是不是西阁那几位去王后那儿喊委屈了?然后……王后跟你告发我了?于是……你现在就到我这儿问责来了?” 一听花离这样说,化羽便感觉这事实与灵锦所言有出入,“所以你闹出这档事来,便是为何?” 为何?恶人先告状你看不出来吗?是灵锦在找我麻烦你想不到吗?花离气得不行,但稍微平静下来一想,毕竟灵锦跟化羽关系不一般,化羽那般相信她,这种小事,估计也不会影响到她。 “闹事,你说我闹事啊?对,我承认,我是闹了,不闹的话,你就准备失去我吧。”花离故意添油又加醋。 “此言怎讲?”有这么严重?化羽显然不相信花离现在这副夸张的悲伤模样。 “来,你自己感受一下,”花离暗暗收了收小腹,走到化羽身边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而后气鼓鼓地回到美食堆里,边吃边埋怨道,“这些是我昨天的晚饭,前天的午饭,上前天的早饭,还有三天的夜宵。再加上玲花的份儿。你倒是说说看,我该不该拿吧。”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化羽无奈轻叹一声,不过他以为花离既然吃过亏了,以后便不用担心,“你想怎么做都行,只要别太过分。” 花离理解的化羽言下之意便是,自己想怎么回敬她们都行,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还以为你会替我做主呢,你倒好,直接甩给我了。”花离没好气地瞥了化羽一眼,虽然自己是一个绝不会甘愿受气的人,但觉得化羽对她似乎太过放心了。 “我近来有些麻烦事要处理,你自己好好待在碎雨轩,有什么事若可以解决,便不必知会我了。” 果然是有事,怪不得这两天都急匆匆的。花离暗自思量着,眼看化羽又要走了,便立马上去拦住了他。 “是什么事?你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操心了。” “你觉得我像个闲人吗?你觉得我进宫,是为了整天跟那些吃饱了撑的女人斗来斗去吗?我于你而言算什么?” 第134章 重演 化羽微微蹙起眉头,缄默不言。头一次被花离这般质问,他非但不恼,反而暗暗感到欣慰。 “别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你们男人就喜欢自以为是,什么为了我们考虑,为了我们着想,不想牵连我们……倘若不能互相扶持,同甘共苦,算什么恋人?又谈什么相知? “你方才,说什么?”刹那之间,仿佛听见了泉水滴落的声音,心上扬起一层涟漪,便使人怀疑那铃叮一瞬,是否只是一场错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花离不喜欢扭扭捏捏,只要她认定了,便不怕说出口,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难为情”三个字。“怎么,我都住进宫里了,我俩什么关系,难道还不明显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化羽确实没见过像花离这般直接的女子,是真被吓了一跳,半晌没有反应。花离作为一个女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干脆伸手一把抓住了化羽肩膀…… …… 那温润一瞬,仿佛月光浸透,美妙无双……以至于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至今无法平静下来…… 花离也没料到,自己与苏晨在一起那么久,不知吻了多少次,以为面对化羽也一样,都“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事实上却没有丝毫习惯的感觉,倒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一般,一吻之间绽放热烈玫瑰。 ……化羽离开碎雨轩已经有一阵了,花离就一直站在目送他走的地方,双瞳却是空然,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在思量什么,又或是……在等着什么? 不久,渐渐传来“噔噔噔”沉闷的响声,倏忽眸光一闪——来了。 “你可记得,你承诺过什么。”大巫开门见山道,苍苍灰发下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为不苟言笑的他更添一种距离感。 花离早已料到,出了这样的事,大巫肯定会来质问她,但她不知情,这是事实,便也不怕麻烦解释道:“你隐瞒我的身份,我绝不侵犯人族,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怎么会忘记?不管你信不信,小公子失踪,边阳动乱,王城疫病成灾,这些事情,绝不是我的意思。”她也是直到刚才,才从化羽口中得知了消息,没想到这些事情竟然还是发生了…… “听你之言,像是知道……是谁所为?” 花离没有回应,只是神情凝重许多。 “无论你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我所见到的事实便是如此,不会信你一面之词。”大巫撂下话便要离开,那意思好像就是在说“交易失败”了? “等等,”花离微微开口喊道,“我已经对化羽说过,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不废他一兵一卒,不伤百姓分毫,一定能够平定边阳,让疫病消失。” “当真?” “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既然花离立此毒誓,大巫便没再多说什么,伴着“噔噔噔”手杖点地的闷响,渐渐远离了碎雨轩,他没让花离看出自己的心思。之前与花离的交易,他本就不太放心,以为魔族信不得,只要花离出现一点违背承诺的迹象,他绝不会再信。 …… 花离以为只要自己作出了不同的决定,悲惨便不会重演,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便刻意做出了改变,却还是迎来一样的局面,而造成现在这般局面的背后那人是谁,她却也有头绪。 只是有一个人花离不敢相信,以为她是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指令行事,可事实证明自己错了。 花离打算先去找她问清楚,只不过在她刚欲离开时,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所打扰…… “你要去哪儿啊?” 一听这个阴阳怪气烦人的声音,花离心情就不好,脸色一黑,头也不回地冷冷道:“这个时候你来找我,恐怕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跟你脱不了干系。” “话可不能乱说啊,那不关我的事。” 星月没有抵赖的理由,若是能让花离不顺心,她巴不得承认,况且花离也清楚这些事与星月确实没关系。花离以为她最近应该有得忙的,不过她现在既然有闲心出现在自己面前,多半是鬼族那边有什么不顺利,而这个不顺利,却是于自己而言。 “难道……”想到一种可能,花离心里一紧,便没心情再与星月纠缠下去,立刻往命天阁去了。 星月看着花离匆匆离开,也没有拦她。花离走了最好,她是如此打算的。 而这也是花离的疏忽,以为星月今日前来只不过是为了向自己炫耀打击,自己不理会,不受她影响便是了。可她今日若是稍微多思量一下,恐怕不会有之后的麻烦。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 花离的到来,也令风流彩诧异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根本不爱搭理自己的花离,居然会主动找上她。惊讶之余,想来又觉得多半没什么好事。 “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找你。” 你找我能有何事?风流彩心想,一见花离便不由得警惕起来。 “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风流彩微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 没等风流彩说完,花离拦口道:“你没有听错,我说想请你帮个忙。”说是求人,但从花离口中说出来,却丝毫听不出求人的口气。 见花离这胸有成竹的模样,风流彩只觉得好笑,不知花离哪里来的底气。她们没有任何关系,确切来说,还是敌人,风流彩真不明白……“你凭什么觉得我可能会帮你?” “不是可能,是一定。”花离淡淡的说。 “嗯?”风流彩嘴角勾起一丝讽刺,没来得及反驳花离,却又听她说…… “你若帮我这个忙,为的不仅是我,更是你自己。” “为我自己?呵~”风流彩不以为意,觉得花离只是在故弄玄虚,本不打算理会,岂料花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她霎时紧张起来—— “是关于鬼骨的,你若不答应,一定会后悔的。” “你说什么?” 果然如花离所料,一听见鬼骨的名字,风流彩立马转变了态度,不等花离解释便急忙问道:“鬼骨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鬼骨和鬼萝的事吧?” 听花离这样问,风流彩心中有些疑虑,但事关鬼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便点了点头。 “他需要你在身边。” “什么?”风流彩一时没能理解花离的意思,但思量之后,又不免妄自菲薄,“你以为我在他身边,起得了什么作用呢?” “这个,你就不能问我了。”花离没有再多言,也不顾风流彩什么反应,便自顾离开了。她觉得有些事情只有靠自己想通了才好,别人说再多也没用……况且,她相信风流彩能帮到鬼骨…… “把他留住”,这是花离最后留下的话,一直回旋在风流彩脑海中,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遍地哀嚎,恶臭熏天,梦里的场景此刻呈现在眼前,花离行于其间,不觉一丝苦楚浮上眉头。 她明明那么努力避免了,那么努力改变了,可为何还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结果是一样的话,那她重新来过这一次,有何意义? 正当花离愁思不断恍神之时,一抹火红映入眼帘。果然是她—— “落……”花离抬步正欲朝玉落衣走去,不料才走出几步,却因见着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而停住了。 “飞云……”花离喃喃道,未等她有所考虑,接着又听见清脆的一声—— “飞云师兄。” 花离一下便听出那是妙颜的声音。驻足思量了一番,最终,她决定不再上前。因为觉得自己对于他们而言,便像一个局外人。 花离虽然不知道玉落衣为何会违背自己的意思,但事已至此,能让她收手的,却不止自己一人。况且花离以为,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而她,不该插手。 …… 有那么一瞬间,花离觉得有些恍惚,只在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有些迷茫,就在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便是一朵云,从一开始便只是一朵云,不小心飘远了,飘得太远了,甚至于穿越了时间。她是一朵居无定所的云,她看着这万千世界,回头望,找不到来路,朝前看,看不见归途。 可那确实只是刹那之间的错觉,因为浮云在下一刻遇见了万丈华光,终于看清了方向。 “化羽……”花离可以确定,方才迷糊之中看见的,是化羽的脸,是化羽使她飘忽不定的思绪稳定下来。 化羽,真的是她的归宿吗?不怪花离有所动摇,只因世事变幻无常,除了上天,无人能掌握。由此,她不得不开始怀疑,命运,是否真的能够改变,前路的尽头,是否真的能够遂自己心愿…… 但求不负—— 花离不禁仰头朝天深呼吸了一口气,希望清风卷走尘埃,同时也带走她的惆怅。 或许今日感触颇多,是因为自己所下的决心,只是花离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从王城到边阳,对她而言不过片刻的功夫。一到这里,便在城外遇见了意料之中的人。 “我等你很久了,你果然来了。” “我知道你在这里等我的原因,但你恐怕猜错了……” “猜错了什么?” “我之所以来边阳的目的。” 第135章 曲终人似散 “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你来边阳,除了助南王一臂之力,还能为什么?”檩落独立风中,平静地望着花离。花离的到来在意料之中,似乎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花离的回答却是…… “你错了。”花离微扬嘴角。 “哪里错了?” “我不是为了支援南王而来,而是为了瓦解叛军。” “嗯?”檩落静如止水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对花离之言既是疑惑,又持有警惕。 “无论你信不信,事实便是如此,我对化羽说过,三天之内便可平息一切,你若要拦我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本来檩落觉得自己没有理由相信花离,但当她提到化羽之后,从她坚定的目光中,檩落看到了一些奇特的东西。不知为何,被那些奇特的东西吸引着,直觉告诉她,花离说的都是真的。 “你打算怎么做?” “只要你不插手,其他的,尽管放心,”花离抬步朝檩落走去,却只在擦肩而过时稍作了片刻停留,“你可以带着你的花神们,回花神村了,不久之后,一切就都会复静如初。”语毕,花离扬长而去。 檩落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檩落大人……”直到听见雪以竹的声音,才微微抬起眸子。 “檩落大人,我们该怎么做?”雪以竹也想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花离。 “静观其变。” 檩落的意思是,不出手,也不撤退。雪以竹点了下头,也觉得此法是最好,倘若花离遵守诺言平息了边阳之乱自然甚好,但如若她说的是假话,她们也好及时出手对抗。 雪以竹不由得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多望了一会儿。果真是世事难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视如己出的花离离,竟然会在一夕之间变成血妖神君。 然而谁又会料到,谁又敢想象呢?就连花离自己,也是受命运玩弄的可怜之人。 之少在这一刻放心让她去,也不枉她们之间几十年的情谊…… 花离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自从方才见了檩落之后,更是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因为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可花离知道自己不该去想,也不能去想。她不能被过去所束缚,她应该接受,只能接受现在,未来的一切,接受已经改变的自己。只有如此坚定,她才能保持双眼清明,看清方向,避免一不小心走上老路…… 要知道,善与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 南王的叛军中,有一部分是血妖,虽然不多,却几乎是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如若花离将血妖尽数召回,南王根本无力再与化羽抗争,再打下去不过是自取灭亡。况且他现在已经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如若他不听劝,花离自有办法对付他。只不过比起南王,另一个人更加棘手。 就在花离找到南王时,同时也见到了那个人。果然如她所料,花离没有惊讶,却是不解,便根本没有理会南王,一进门只冲着那个人问了一句,“为什么?” 自从花离得知边阳事变,这个问题便一直困扰着她。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风凛要背着她行事,就连玉落衣也是,自己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与印象中一样,风凛还是挂着一副那样温柔的笑容,如春水映清颜,使人看了仿佛置身于青山绿水之间,流连不已—— 倘若不了解风凛心狠手辣的另一面的话。 “神君,你不是不知道,属下为何这样做,”见花离没有回答,风凛又继续道,“血族等了神君五百年,等那复兴之日五百年了,如今终于等到了神君,盼来了希望,神君却说要放弃?属下不甘心,众血妖也不甘心。” “可五百年来,人神魔三族相安无事,不也挺好的吗?难道非要引起杀戮,拼个你死我活重蹈五百年前的覆辙?” “不会重蹈覆辙,”风凛清冷的目光中,含着几分笃定的意味,“因为神君在,血族便不会输。” 听风凛之言,花离无奈地暗自轻叹了一气,转而朝南王看了一眼,只见他锁眉凝目一声不吭地坐在几案旁,好像没有要反驳花离的意思。不知是畏惧她的身份,还是内心深处,其实与花离有着同样的想法呢?毕竟,他在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后,应该对生,多了一丝留恋,在人世,还有他不舍的那份牵挂。 如此只能说明南王接受风凛的计划,心中其实是动摇不定的。既然南王都是这样一副心态,花离便更加有把握了。 “如果我让你放弃,你能就此收手吗?” “神君……” 见他眉间流露一丝痛苦,花离也于心不忍,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铁下心来,又逼迫似地问了一遍,“你能收手吗?” 花离看出了风凛的纠结,但他最终还是暗暗握紧了拳头…… “恕属下,难以从命。” “好……”风凛的回答,其实也在花离意料之中,以为风凛若没有天大的决心,他也不会走出这一步。花离没再打算好言相劝,而是转向南王,冷言道:“南王,我们既可以把小公子送回到你身边,却也随时可以把他带走。” 一听这话,南王浑身一震,目光闪电般猛地投向花离,直直盯着她,全身肌肉都在颤抖。 花离此言的威力有多大,不言而喻,不止对南王有效,还顺便压制住了风凛。 “失而复得,孰轻孰重,还请南王自己好生掂量掂量,”语毕,花离侧身而立,斜眼瞧着南王,双唇微启,“去路,我已经给你让出来了,走还是不走,全在你自己。” 或是感受到了南王的动摇,风凛不由得紧张起来,再不见平日里那番从容淡定。 从花离进门到现在,面前这个静坐着的男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约摸半刻过后,他用行动给出了答复…… “南王……不可……” 风凛欲劝阻,然花离在南王走过后一步转身挡住了风凛。 “你还不死心吗?” “神君,你为何一定要如此?” 他目光的悲伤书写着满满的不甘,但花离心意已决,却是任何人无法动摇。 “你方才说的什么,可还记得?你说,因为有我在,所以血族不会败,对不对?” “是。”这个字,风凛说得十分沉重。 “好……好……”花离眼眶有些泛红,虽然强忍着酸疼,但还是没法阻挡眼睛里渐渐浮现一层水雾,“那如果没有我,你便会死心了吧?” 未等风凛反应过来此言之意,花离忽地张开双臂向后退去,伴随着一声悲痛的呐喊,霎时一束束耀眼红光从花离体内流出,像是一条条被封印多年重获新生的妖蛇,迫不及待地争先恐后离开“囚笼”…… 见此状,风凛终于明白花离的用意,霎时仿佛遭到晴天霹雳,整个人疯了似的向花离扑去,欲阻止她,却遭遇结界阻挡。“不要!神君!不要! 纵使他如何撕心裂肺,花离却好似听不见一般,整个人被红光笼罩,渐渐地,模糊了身形。 …… 当红光遽然消失,一切复静之时,风凛即刻伸出双臂,接住了虚弱无力的花离。 风凛受了太大的打击,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怔怔抱着花离,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已经是……徒有血妖神君的虚名,如果你还不死心……你会……会亲手给血族招来……灭顶之灾……” 花离都做到这个地步,可见她一番苦心。她不过是想让他明白—— 该放弃了,风凛。 …… “檩落大人……”天有异象,雪以竹忧心地看向檩落,她却没有解释。 “我们走罢。” 檩落仍是自持一方平静,雪以竹猜不透她的心思,虽有疑惑,却还是随她走了,众花神也纷纷离开了边阳。 …… 三日之内,边阳果然恢复了安宁,王城内疫病也不再蔓延。 可花离回到王宫时,却已经过了半月。她不想化羽看出自己的异样,便先回玄神殿休养了一段时日。 但花离万万没有料到,她为化羽的天下牺牲了这么多,当自己满心期待与化羽再见时,换来的却是怀疑与猜忌…… 脸上灿烂的笑容在与他相见之后的片刻,便被无情地打碎。 “你什么意思?”面对冰凉锋利的龙刹,花离冷冷地质问,极力压制着痛苦的情绪。 “离离,你能证明给我看么?” …… 原来,在花离离开王宫的那一日,灵锦被强大的瘴气所伤,至今都卧床不起,而她之所以受伤,说是因为去了趟碎雨轩,被显露真身的花离打伤。化羽本来不信,但偏偏那时,大巫竟也匆匆赶至,说他发现了花离的秘密,说她,其实是血妖神君。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尽管化羽坚持相信花离,但灵锦受伤是事实,大巫之言,也不可不信。就在化羽不知所措时,大巫道出一个法子,说“龙刹剑,只能弑魔,不可伤神,大王,何不一试? “所以你就信了他们,用龙刹剑来试探我?” 不,他当然不信。他没有听大巫的建议暗地里试探花离,而是向她说明了事情原委,“我只是认为用此法,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第136章 曲终人未散 证明……清白…… “呵呵~”花离苦笑两声,死死盯着龙刹好久,终于缓缓抬起手来,“你看好了。”话音刚落,花离遽然握紧了剑身…… 随即汩汩鲜血顺流而下,殷红的眼色刺痛着化羽的眼睛,他瞠目结舌,一时间仿佛忘记了呼吸…… 花离强忍着疼痛,握住剑身的手一点一点向下划,折磨自己,更为折磨化羽的心,她一句一句地质问着—— “你就是这么护我的吗?只要你相信我,又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就算任何人怀疑我,你为什么不坚定地替我辩驳?你是王啊……就算固执己见又怎么样!?只要你护我,谁敢伤我半分?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证明给别人看!?化羽……你扪心自问,到底是想证明给他们看,还是为了……安你自己的心?” 手终于划过剑尖,花离似乎早已感觉不到这漫长过程的疼痛。 花离看了看自己被鲜血侵染的手,没再抬头看化羽,只咬了咬牙将悲伤尽数吞进肚子里,转身拂袖离去…… 化羽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花离的身影逐渐消失,他不断尝试想要追上去留住她,但双腿像被铁链禁锢住似的,动弹不得…… 不知自己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立了多久,只感觉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僵硬,甚至渐渐麻木失去知觉……就在这时,长明殿外似传来阵阵吵闹,化羽无心去听,却还是仔细认出了那是灵锦的侍女无霜的声音…… 未等他疑惑,南宫已经匆忙进来,只见她神色慌张,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王,王……王后娘娘出事了……” 嗯?化羽终于回过神来,准备立刻去月合宫,岂料身子僵得太久了,迈出一步竟是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 “大王您…本王没事,”化羽拦口道,他现在只担心灵锦的情况,“王后出何事了?” “王后娘娘……” …… 化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月合宫的,只在踏进月合宫的一瞬间,见跪了一地的宫人,心在一瞬间仿佛被来自地狱的鬼手抓住,拖入了绝望…… “锦儿,锦儿!”化羽冲了进去,只见灵锦如同往日一样,正安静地躺在榻上,不过这会儿,大巫却站在阶下,脸色看起来无比沉重。化羽连忙上前问道:“大巫,王后怎么样了?” 化羽最怕见到的,却是发生了—— 大巫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意思便是,无力回天了。 “怎么会这样!?王后的伤不是已经快好了吗!?怎么会突然……”这话,化羽终是说不出口,这时忽然听见灵锦的轻唤,也不再质问大巫,便赶紧去到她边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王后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失去了心。” “什么?”化羽不明白大巫的话,正欲问时,灵锦却又唤他,于是只好先安慰她道,“没事的,锦儿别怕,你会没事的。” 然灵锦却费力扬起一个苍白笑容,“臣妾不怕死,此生能得大王盛宠,臣妾已知足了。只不过还有些遗憾……臣妾与大王的缘分,未免太短了些……” “别说傻话……”化羽竭力保持着微笑,殊不知悲痛已溢出眼眶。 灵锦自知自登上后位做了太多错事,现在想起来,着实是辜负了化羽的爱护…… 心中愧疚难当,也觉得自己落得如今这般下场,或许便是所谓的“自作自受”罢…… 虽然知道自己有恶,但灵锦还是希望临死之前,老天能满足她最后一次贪婪…… “羽哥哥……” 一听灵锦如此称呼自己,恍惚之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初见那时,他和她,还稚气未褪那时……面对这个美好却又险恶的世界,还太过青涩的时候…… “羽哥哥,你能……原谅锦儿么?” …… 转眼已过深秋,今年的雪来得早了些,轻风锁窗寒,宫里早早用上了炭火取暖。 这样的安宁,已经多年未见。放眼望去,天地苍茫一片,至清至静。 若不是每日一抹斜阳忆往事,相思愁苦三更雪,如此平和,或许是世间最美妙的享受。 可困于茫茫白雪之中,化羽的心似乎也迷失了方向。虽是想念,却不知如何解忧。 “凄凄切切,惨淡如黄花。你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为王的气魄?” 循声回望,不想竟迎来“稀客”。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这个老朋友?”鬼骨笑吟吟地轻步踏雪而来,在如此寒冬,他的笑容仍似于阳春三月中盛开的娇艳之花。 “不是,”化羽冷冷道,不再注视鬼骨,自顾将目光放远了些,仿佛越过了天尽头,“以为你已经被你妹妹逼得魂飞魄散了。” “原来你竟这般不看好我!”鬼骨佯装气愤道。 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只是说的玩笑话,相视一眼皆不禁发笑。 “说正经的,你来找我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么?” “你别告诉我你忘了宫里有个地方名为命天阁,那里还有位大巫。” “我可是鬼王,难道会怕他么?” 化羽扬了扬眉,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行~行~还真是瞒不过你,”鬼骨笑道,说着拿出了一个闪着七彩微光的东西,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我今日来,是为了给你这个。” “嗯?”化羽第一眼看到鬼骨手中的东西有些诧异,半晌才反应过来,“七神花心?”化羽的样子像是在问: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从星月那里抢回来的。” “星月……”化羽若有所思,若不是鬼骨提起这个名字,他已经快忘记了。 不知为何,化羽忽然想起那时大巫说过“王后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失去了心”,可大巫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再没解释…… “原来是她偷走了……”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却又另外一个疑惑浮上心头,便不由得喃喃道,“可为何是七神花心?” “那个半魔临死前,一直反复喊着……” 半魔?化羽微怔,但随后又想到她说的应该是星月。“喊着什么?” 鬼骨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说了什么报应,又是什么神族幺女,又是她赢了……” “报应,神族幺女,赢了……”良久,忽然眸光一闪,化羽似乎豁然开朗,“难道……” “你想到了?” 化羽看向鬼骨,眸光闪烁着震惊,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知道什么?” …… ——半月前—— 花离躺在血石上已经一个多月了,整日整日地一动不动,给不知道的看了去,铁定分不清哪部分是血石,哪部分是花离…… 玉落衣每日都坚持来与花离说上几句话,虽然她没有一次开口过…… “神君姐姐,你起来吧……这都快两个月了,姐姐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 “姐姐……你说句话吧……”玉落衣急得不行,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神君姐……” 花离猛地一下立起身子,吓得玉落衣的声音戛然而止。 “姐……姐姐……”玉落衣愣愣地望着花离,尝试了一个多月,万万没想到如此突然便将花离叫起来了…… “你管我做什么?不用理你的飞云吗?”原来花离是实在受不了玉落衣成天在耳边念念叨叨了,这才决定不再“装死”…… “姐姐!好端端的提他作何……”玉落衣害羞不已,连忙转过脸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谁想再回头时……眼前已是空空如也……“神君姐姐!神君姐姐姐姐你去哪儿啊? 去哪儿?哪里能偷个清净就去哪儿。花离无奈翻了个白眼,从玄神殿里出来,竟有种重见天日的新鲜感,不由得感叹确实比窝在幽暗的玄神殿里舒畅许多。 可因此却也陷入了一片迷茫,四面八方都可行,她该去哪里呢?确切来说问题应是……她想去哪里…… …… 化羽去了玄神殿,却得知花离已经离开有三四天了,没人知道她的去向。一边派人到处寻找,自己一边去到一些花离可能会去的地方,可一路打听过来,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直到某一日经过一家客栈时,恰好遇见里边儿起了纠纷。化羽本来没在意,然就在瞄到掌柜的与食客激烈争吵的一瞬,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立马开窍似的,想都没想即刻决定快马加鞭,一路南下…… …… 他不知道自己凭什么笃定,这是他头一次跟着感觉行事。此刻回想起花离曾经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女人的直觉很准的啊!你别不信”…… “你这人吧活得也太累了,哪有什么事都非得追根究底了,前因后果弄得明明白白了才能做啊?跟着感觉走,别亏了自己嘛! 宛若银铃摇风回响耳畔,若即若离,似真非真…… 古树一叶飘零,万里晴空,竟在这时落了一片雪花…… 化羽不由得抬头望,柔光笼罩下他整个人好似通透如玉,晶莹如雪,“离离,你一定在这里,对不对……” 伤感不过片刻,却忽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吵闹,化羽心中一紧,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于是连忙加紧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又是你啊!?你竟然还敢来!?”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姑娘我念旧,今天故地重游,那是你们这店的荣幸!” “哎哟得了吧,还荣幸!你吃饭能给钱我就谢天谢地了我!” “嘿你这掌柜的会不会做生意!?怎么招呼客人的!?” “想让我们招呼你啊?行啊!你先把银子亮出来瞧瞧,有银子,我保准儿给你上一桌本店最好的菜!” “我……” “一百两。” 哪位爷出手如此阔绰?瞎起什么哄啊?站着说话不腰疼,出钱的是我,我可出不起!花离脑子里打了个问号,正疑惑呢,岂料一回头,惊得她浑身一震……“你……你怎么在这儿? 化羽微笑着走进门来,停在了花离面前,抬起手臂,一指吊着钱袋,目光只落在花离一双似水清眸中,一边说道:“一百两,够买你这家客栈了。” “诶是是是……”掌柜的点头哈腰地称是,不知何时已经挪到化羽旁边,笑眯眯地捧走了钱袋,故作大声的吆喝着亲自到厨房吩咐给花离上山珍海味去了…… “离离,你说,这是上天注定么?” 花离白了化羽一眼,不由得瞧了瞧天边一抹浮云,倏尔微微一笑,转身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 “谁知道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