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楔子 庆和十九年。 秋雨下了已有大半个月。 承恩侯府后院西南角的一处院落,顾珞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朝窗外望去,淅淅沥沥的秋雨顺着屋檐滑下,天色阴沉,似乎连空气中,都多了几丝凉意。 一旁,正做着针线活的拙心,看自家姑娘脸色苍白,还有近些日子愈发消瘦的身子,到底没忍住放下了手中的绣活,红着眼睛道:“姑娘,老夫人这大半个月都在寺院斋戒,世子爷又远在西北征战,这战事结束尚不知什么时候了。公主殿下却借此愈发作践姑娘,这若您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拙心说着,不由落下泪来。 顾珞怀、孕已有七个多月,可身子却没有和寻常有孕的妇人一般变得丰、腴,除了隆起的肚、子,脸颊反倒是比还未出阁那会儿还显消瘦。 她并非不知道拙心对她的担心,暗暗叹息一声之后,她拉了拙心的手,有些歉疚道:“早知今日,当日我就不该带你入府的。” 当年顾珞出嫁,带了四个丫鬟入府。 可到头来,忠心耿耿肯继续服侍她的,也唯有拙心一人。 拙心听她这么说,却是哭的愈发厉害了,替自家姑娘委屈道:“姑娘,世子爷怎么就不肯相信您呢,姑娘和世子爷圆房,怎会是姑娘玩弄心机故意算计世子爷。偏世子爷却不肯听您解释一句。” 顾珞听着这话,却是没有说话,只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知道,这腹中的孩子,若是顺利的话,再有最多一个月就该出生了。 可因着公主殿下的缘故,她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公主殿下又怎么可能看着这孩子出生。 许也因着她知道自己和腹中这孩子缘分浅,这几日里,她大多时间都是坐在这里,想要多感受一些腹中的动静,静静的,多陪伴这尚未出世的孩子。 除此之外,她如今,已是心如死灰。 若说这一生她唯一后悔的事情,该是当年被逼着嫁到这承恩侯府。 其实早在三年前,徐遣往宁国公府退亲,德昭公主御前请旨,说两人早就两情相悦求皇上成全时,她就该决绝一些的。如果当初自己能狠心一些,直接搅了头发,老夫人便是再气愤难平,也不至于逼着她嫁到这承恩侯府,那样也就不会连累到这无辜的孩子了。 她和徐遣是自幼就有婚约的,而这婚事,也是爹爹在世时就定下的。 这若换做顾家任何一个姑娘,这婚事该也是圆满的,可偏偏,她是顾家最小的姑奶奶,虽和府中姑娘们岁数相当,却生生长了个辈分。 而这一切,皆得从老夫人四十五岁生辰那年说起。 二十年前,京城人都知道宁国公府顾家,主母善妒,三房子女皆由老夫人所出。可偏偏在这生辰宴两日之后,有传言说爹爹在外头置了外室,而这外室,便是她的姨娘明氏。 这么一桩风花雪月之事,如何能不引人窥视,很快便成为了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尚在姨娘肚子里的顾珞,不管是个哥儿还是姐儿,和府中的少爷姑娘们可是差了辈分的。 便是府中的几位爷,还有当时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脸上怕也难堪。 可是,事情就是如此之巧。老夫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那年年底先帝爷在延和园设宴,爹爹竟然带着姨娘也去了,更巧的是,期间有人欲毒害淳王府的小世子,阴差阳错间那碗掺了毒药的银耳莲子羹竟被姨娘服下。 事后很快查明,竟然是淳王侧妃因着嫉妒想要谋害小世子。 淳王是太后娘娘的幼子,却因病早早离世,府中唯一的子嗣便是这小世子。所以,太后娘娘感念姨娘替淳王府保住了香火,直接指派了奶娘往宁国公府照顾尚在襁褓的顾珞。 老夫人余怒未消,可也知道不可能这个时候对她动手的。 而让众人更跌破眼镜的是,等到她满月,竟得太后娘娘亲自赐名,单名一个珞字。 既有太后娘娘赐名,她这顾家小姑奶奶的身份,老夫人也只能认下了。 可私下里,老夫人只当她是外头来的野、种,每每想起她便如鲠在喉。 另一边,爹爹虽因着姨娘的死伤心不已,可也强忍着内心的伤痛,早早替尚在襁褓中的她做了打算,在过世之前,给自己和承恩侯府才出生不久的小世子定了娃娃亲。 可惜爹爹却绝不可能想到,她虽说还是嫁到了这承恩侯府,却是避居妾室之位。 而今,更是连腹中无辜的孩子都保不住。 三年前,徐遣往顾家退亲,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加上德昭公主御前请旨赐婚,大家看着她时,更多了些轻蔑和嘲讽。 可谁又能知道她的惶恐和不安呢? 她虽和徐遣有自幼的婚约,可德昭公主可是公主之尊,嫁给徐遣,当然只可能是正妻。 这些,顾珞当然也都知道。她不会愚笨到,自己可以争得过公主殿下。 所以,她跪在老夫人面前,求老夫人允她断发往庵堂去。 可老夫人却没有应允,顾家所有人更是劝她性子不要那般执拗,当年她的婚事是爹爹定下的,那么,她以妾室的身份嫁到承恩侯府,也算不得承恩侯府背信弃义。 他们更逼着自己主动请旨避居妾位,这样,便成全了公主殿下,还会挽回些公主殿下的名誉。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她嫁过去之后,会受怎样的蹉跎。 公主殿下本就被贵妃娘娘宠坏了,嚣张跋扈,性子骄纵,如何能容得下她。 可所有人都只当看不到等待她的是什么,老夫人本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乐得看她的笑话,而各房的太太还有姑娘,觉得她配不上徐遣,也不想因着这婚事,让顾徐两家交恶,更不想得罪宫里的贵妃娘娘,。 对于她们来说,她出身本就卑贱,能给徐遣当妾本就该感恩戴德了,如何还敢想着正妻的位子。 回想着这些,顾珞不由感觉小腹隐隐作痛。 拙心看她额头的冷汗,急的正要开口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只听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只见德昭公主一身深紫色兰花纹褙子,头戴东珠,扶着嬷嬷的手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 顾珞朝着她看去,却也没想着动身行礼。 她知道,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了。 德昭公主缓步上前,看着顾珞原本婀娜纤细的身子,如今竟除了隆起的肚、子之外,身上其他地方竟和皮包骨一般,心中顿觉解气,讥讽的看向顾珞,道:“顾氏,你可想到你也有今日?” “当年你过门时,外头人可都在说,依着你的姿色,不定什么时候真的勾、搭了世子爷。” “可你算什么东西?我又岂会让你得逞。你便是和世子爷圆了房,我也定要让世子爷认定你是轻浮下、贱之人。” 顾珞确实对她和徐遣圆房那日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不小的疑惑。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竟是德昭公主有意为之。 见顾珞眼中的愤怒,德昭公主却是笑的更开心了,只是比起眼中的流光溢彩,她的眼眸深处却是更多了些嫉妒和疯狂,怒不可歇道:“你只知世子爷厌恶你,可你怕是不信,我曾几次瞧见,世子爷深夜站在你这院落外。” 话音刚落,德昭公主一把上前掐着顾珞的脖子,歇斯底里又道:“都怪你这张脸,若非这张太过耀眼的脸,世子爷怎可能不知不觉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可你也配让世子爷心仪于你,你不过是顾家的野、种,你凭什么敢娶勾、引世子爷?” 屋子里如死一般沉寂,顾珞清澈的眸子也满是不可置信。 这样的她更是激恼了德昭公主,一把甩开他,几近疯狂道:“可好笑的是,世子爷根本不敢承认自己早就心仪与你,毕竟他厌恶了你这么多年。” “可我怎么可能让世子爷对你动一丝的恻隐之心呢?我便故意让他想要靠近你时,发现自己被你算计圆了房。世子爷性子孤傲,觉得被你骗了,可不就对你只剩厌恶了。” “还有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在世子爷眼中也只会是个孽、种。” 说完,德昭公主哈哈大笑几声。 原来,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顾珞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极了。 她不是不恨德昭公主这样阴狠的手段,可比起德昭公主,她更恨徐遣。 若非他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何以征战西北,可府中却连个看顾孩子的人都不留。 还有老夫人,按说也是注重子嗣的人,可不也因着徐遣的不在乎,只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没有想过保护过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吗。” 想着这些,顾珞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这一生,她没有遇到良人,也没有能力庇护自己唯一的孩子。 可她却不会和往日一样,跪在德昭公主面前苦苦去哀求。 这一生,她求过太多人了,所以早就明白,这些都是无用的。 想通这些之后,她抚、摸着自己早已经隆起的肚子,笑了起来。 和往日的畏畏缩缩不同,这一刻的顾珞,眼睛亮的可怕。 这样的顾珞,让德昭公主更是气的抓狂,愤怒瞬间席卷了她,只见她拿过一旁早就备好的毒、药走上前。 顾珞被逼着喝下毒、药,不过数十秒,便觉下腹疼的厉害。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门猛地被人从外头踹开,只见徐遣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双目通红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待他把顾珞抱在怀中时,顾珞疼的已经浑身都是冷汗。 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想到自己受的那些委屈,想到自己那已经没了的孩子,她突然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拔下头上的玉簪,朝他刺去。 一枚同心结羊脂玉玉簪,这是她和他相识这么些年,他唯一送她的东西。 徐遣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可她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可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早就倾慕于她,却不敢承认,让自己连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 她的人生,她的孩子,本就是被他丢弃掉的。 所以这样的爱慕,她并不稀罕。 她只盼着地府过奈何桥时,多喝一碗孟婆汤,把他忘的干干净净。 第 2 章 装无辜 顾珞知道自己死过一回了,只上一世自己死去时,那穿肠毒药太过厉害,便是这一刻,顾珞都能记起那种痛楚。 丫鬟拙心见她醒来,眸子忍不住泛红,激动的抓着她的手,道:“姑娘,您终于醒过来了。” “还好奴婢趁着今日府中设宴,悄悄溜出府寻了郎中给姑娘配了药回来。奴婢还担心这郎中是江湖郎中,没想到半碗药给姑娘喂下去,姑娘竟然真的醒了。” 顾珞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拙心好一会,才开口道:“府中设宴?今日难道是珍哥儿的满月宴?” 拙心眼中含泪,却还是点了点头。 可想到今日府中这般热闹,自家姑娘却因着被大姑娘推下水,病了有小半个月,她便忍不住愤愤道:“姑娘,大姑娘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么寒冷的天把您推到湖里,却狡辩说是您自己失足落水。” “更可恨的是,老夫人还有大太太竟然也任由大姑娘颠倒黑白,更是连郎中都不肯往府中请,说是小世子爷即将满月,这个时候请郎中入府显的晦气。” “这若不是奴婢偷偷从外头买了药,姑娘还不定什么时候能醒来。” 说着这些,拙心豆大的泪珠更是落了下来。 原还多少有些茫然的顾珞听拙心说完,终于确定自己重生在了三年前,还未出阁时。 要说重生这事,多少有些吓人,可顾珞却来不及想其他的,因为若她没有记错,眼前这满月宴不过三天,徐遣就要上门来退婚了。 顾珞不会愚蠢到因着自己重生一世,就觉得自己能拦住徐遣往国公府退婚。 可她却再也不想和上一世一样,件件事情都选择退让了。 “姑娘,您怎么了?”拙心见自家姑娘怔怔的愣在那里,还当她哪里有些不舒服,急急问道。 顾珞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替我沐浴梳妆吧,今个儿珍哥儿满月宴,我这当姑祖母的,怎能不露面呢?” 重生一世,顾珞再不想这样委屈了。 这些年,京城这些贵妇人们都当大姑娘顾锦宁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却不知她私底下的刻薄和跋扈。 爹爹过世前,因着担心自己在府中受了委屈,更担心自己出嫁时老夫人不会给她多余嫁妆,所以早早就从私库中拿了不少的私产给她。 宫里的太后娘娘还有淳王妃也因着对她的怜惜,时常有赏赐给她,所以,她手中的财产其实并不少的。 可因着她的懦弱可欺,这些年里,不少贵重的东西早就被顾锦宁偷偷拿了去。 她身边拙心,兰清,玉箬,如画四个丫鬟,可除了拙心,其他三人不知偷偷从自己私库中拿了多少东西去孝敬顾锦宁。 而顾珞若没记错,上一世珍哥儿的满月宴,顾锦宁送给珍哥儿的正是一块羊脂玉五福如意玉佩。 这玉佩是难得的上品,当时很让顾锦宁出了风头,府中大奶奶卫氏更是感念她怜惜侄儿,和她走的愈发亲近。 上一世,顾珞知道这事儿后,知道身边的丫鬟手脚不干净,心里虽说委屈,却也没有声张。 可这一世,她不要再这样懦弱可欺了。 她便要在众人面前,撕开顾锦宁的真面目。 却说正院这边,一派喜庆。 今日宁国公老夫人得了重孙,除了族人之外,京城各侯门世家也都来了。 宁国公老夫人的娘家嫂子安国公老夫人也带了儿媳,孙媳,府中姑娘少爷们来赴宴。 可比起安国公府的来客,和宁国公府即将是姻亲的承恩侯府,却更惹众人的目光。 尤其今日不见顾珞露面,众人便更多了些揣测。 “顾家那小姑奶奶去年就及笄了吧,可怎么还不见承恩侯府的人过来提亲呢?这莫不是有什么也隐情不成?” “是啊,今日宁国公府这喜庆的日子,那顾家小姑奶奶原也该在承恩侯老夫人跟前献献殷勤的,怎么竟然连面儿都不露。” 一个身着浅紫色金线兰花褙子的夫人听了,却是低声道:“承恩侯府这不摆明了故意拖着吗?我可是听说承恩侯世子爷很不待见顾家这小姑奶奶,指不定早就有别的心思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惊呆了。 “难不成,承恩侯府是打了退亲的心思。” 几人正窃窃私语着,却听身后的丫鬟突然低声道:“夫人,那位可是顾家那小姑奶奶?”众人下意识的抬眸,却见顾珞一身藕荷色百花刺绣对襟襦裙,肤如凝脂,唇若朱丹,缓步走了过来。 饶是知道这顾家小姑奶奶不得宁国公老夫人喜欢,可众人看着此时的顾珞,却都忍不住赞叹道,这顾家小姑奶奶出身虽卑微,可姿色却是一等一的,这样的姿色怕是后宫里的娘娘,也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一旁,顾家众人也没想到顾珞竟然会突然出现。 尤其顾锦宁,见顾珞施施然走过来,恨不得上前抓花了顾珞的脸。 她的命怎么就那么硬呢? 都昏迷不醒半个多月了,竟然还能再次醒来,还能再出这样的风头。 顾珞不是不知道大家对她的指指点点,更知道顾锦宁这会儿气的肯定想掐死自己,可她却只浅笑着,缓步走上前,给老夫人请安道:“珞儿给老夫人请安。” 说完,她忍不住咳嗽几声,似是无心又道:“珞儿许久未见府中这般热闹了,原已经给珍哥儿准备了礼物,想一早就拿过来的。可没想到,这一病竟然病了这么些日子。亏得身边的丫鬟今日往外头买了药,珞儿才没错过珍哥儿这满月宴。” 这番话一出口,众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这若大家没听错,这顾家小姑奶奶病了大半个月,府中竟然都没找了郎中来看看,反倒是这小姑奶奶身边的丫鬟今日偷偷出府弄了药回来。 在座的人心中无一不震惊,虽她们也知道这顾家小姑奶奶不得顾家老夫人喜欢,可竟这样不管不顾,这也太残忍了些。 有胆子大一些的,不由看向了宁国公老夫人。 顾珞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却是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老夫人,战战兢兢道:“老夫人,珞儿方才是无心之失,并没有……” 顾珞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淳王妃却是开口了。 当年,若非顾珞的姨娘救了她儿子,她如今只怕早就跟着去了。所以,这些年她颇为看顾顾珞。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孩子,在府中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淳王妃今年已是坐三望四的年纪,平日里日日吃斋念佛,性子最是温婉,可这会儿,她却神色凌厉,直直的看着宁国公老夫人道:“我竟不知,宁国公府如今颓败到连个郎中都请不起了?” 宁国公老夫人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一旁大太太纪氏也没有想到,淳王妃性子一向温柔,竟然会这样质问老夫人。 所以,只满脸的堆笑,对着淳王妃,道:“王妃娘娘,这事儿都怪我,这些日子只顾着珍哥儿的满月宴了,竟然让底下的奴才,捅出这样的篓子。” 说着,她忙对顾珞使了个眼色,又道:“何况,这事儿该也是珞丫头素日里心思重,怕这个时候请了郎中入府晦气,才拦了下来。” 大太太原以为自己这样说,依着顾珞往日的性子,早该把这一切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 可让她诧异的是,顾珞听着她这话,只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一副泪眼迷蒙的样子。 在场众人看顾珞怕成那样,目光瞬间又落在了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忙看向婆母宁国公老夫人,却见老夫人神色愠怒。 她看得出来,老夫人这是迁怒到自己了。 其实,这事儿也怪她自作主张,她知道老夫人不喜顾珞,所以才想借着这机会,故意给这丫头些委屈受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想着这些,她强撑着嘴角的笑意,上前温婉的抓了顾珞的手,装作歉疚道:“珞儿,这事儿是大嫂没顾及到,竟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大太太如今也有四十有三,这些年养尊处优,是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在这小丫头片子面前低头。 顾珞也见好就收,乖巧道:“是珞儿给大嫂添麻烦了。” 说着,她恍若才记起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从丫鬟手上拿过一块玉佩,递给了大太太,“大嫂,这是我特意给珍哥儿挑的满月礼。” 看着顾珞递上来的玉佩,大太太竟是险些没有晕过去。 这块玉佩,竟然和女儿方才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众人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两块玉佩有些端倪,甚至若众人没有猜错,这两块玉佩其实是一对儿。 可若是一对儿,怎么一个在顾家大姑娘手中,一个却在顾家这小姑奶奶手中呢? 在众人窃窃私语时,顾珞却装作震惊的样子,看着一旁的桌子上顾锦宁早就送出去的那块玉佩,不可置信道:“咦,这玉佩怎么会在这里呢?我在库房中寻了许久,还当身边的丫鬟手脚不干净,正准备细查一番呢。”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复又落在了顾锦宁身上。 看着大家对她揣测的目光,顾锦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可她又怎么可能承认是自己偷拿的,只急着辩解道:“小姑姑,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偷拿你私库的东西不成?” “何况,这世间玉佩那么多,你怎就确定这玉佩是你的?” 顾珞看了一眼急着跳脚的顾锦宁,暗骂她一句蠢货,方才似笑非笑道:“我这玉佩有王凝之的刻字,一块上面刻了风起,另一块刻了云移,大姑娘可要请人验证一番。” 众人听了,更是一阵唏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顾锦宁的贴身丫鬟玳瑁噗通跪在了地上,哭着道:“姑娘,这事儿都怪奴婢,奴婢往玲珑阁阁寻了这块玉佩,并不知竟然是小姑奶奶的。” “这若非小姑奶奶身边的丫鬟手脚不干净,这玉佩如何能流落到玲珑阁。” 顾珞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锦宁,她心里清楚,这事儿今日也只能这样了。 可她并不吃亏,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给了她机会好好清理清理身边这些奴大欺主的丫鬟。 第 3 章 挑拨 满月宴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众宾客离开时,皆忍不住有些唏嘘。 虽说顾锦宁身边的丫鬟竭力替顾锦宁挽回了些颜面,可大家到底不是傻子,尤其这种内宅之事,怕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不出半个时辰,顾家满月宴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宁国公老夫人也没想到今日会出这样的岔子,满脸的愠怒的看着紧紧跟上前来的大太太道:“你这拎不清的东西,往日里我只当你办事还算周全,没想到,今日竟出这样的岔子。” 一旁,大太太纪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觉得顾珞怕就是那祸害,才整的她不得安生。 可心里再是委屈,她也只能请罪道:“母亲,这事儿确实是儿媳的错。” 可嘴上这样说着,她心里却不由有些怀疑,要知道,顾珞往日里不声不响的,这样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谁能想到,今个儿她竟然伸出了爪子。 老夫人当然也知道纪氏的心思,她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不由脸色越发阴沉了。 一旁,二太太孟氏,三太太董氏,大奶奶卫氏虽暗恨顾珞今日的反常,可心里却也不免有些怨怼大太太。 毕竟,顾珞虽不得老夫人喜欢,可若活生生让她病死了去,这也未免连累了国公府的名声。 而且这掌家之权这些年都在大太太手上,她们捞不到半分好处,如今,却要因着大太太办事不利,被外头的人指指点点,面儿上怎能不难堪。 二姑娘顾锦茹,三姑娘顾锦彤是晚辈,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敢随意开口。 可顾锦宁却没有那样的好涵养,见两位婶婶,大嫂还有两个妹妹都不表态,她气呼呼便道:“祖母,小姑姑今日定是故意落您的脸面,您一定得重重的罚她……” 顾锦宁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宁国公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冷冷道:“你这眼皮子浅的东西,那丫头私库里的东西,谁让你拿的。这拿了也就是了,竟然还众目睽睽之下当礼物送出来,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脑子。” 提及这老国公爷给顾珞留的私产,宁国公老夫人心中如何能不恨。 所以,这些年,她虽知道大孙女眼馋那丫头私库里的东西,也没少拿了去,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蠢到这个地步,把偷拿的东西摆到台面儿上,这真是让她一口气差点儿没有喘上来。 依着她的心思,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定要好好责罚那孽种的,可这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这个时候确实不易再生事了。 却在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小姑奶奶过来了。” 说话间顾珞缓步走了进来。 见到顾珞,顾锦宁恨不得上前抓花她的脸,可有老夫人在,她也只敢想想,不敢真的放肆。 瞧着屋里静寂的气氛,顾珞缓缓跪在地上,请罪道:“老夫人,珞儿病了些日子,竟是糊涂了,不经意间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老夫人责罚。” 这是在解释今日这场风波了,可不知为何,眼前的顾珞虽眼中含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如往日一样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可落在众人眼中,却总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见老夫人不说话,顾珞又哽咽道:“老夫人,珞儿深知今日犯了大错,所以想着往静华寺吃斋念佛些日子,还请老夫人成全。” 听她要往静华寺去,众人方才那抹疑惑瞬间便消散了许多,老夫人审视的目光更是看了她许久,才道:“你既有这样的心思,那便等娴妃娘娘生辰宴之前再回来吧。” 娴妃娘娘出自永国公府,而永国公府又是宁国公老夫人的娘家,所以娴妃的生辰宴,宁国公府的女眷们都会往宫里去。 至于顾珞,虽不得老夫人喜欢,可毕竟她那姨娘当年救过淳王世子,娴妃娘娘为了讨太后娘娘欢心,也乐得给顾珞体面让她也往宫里去。 所以今年,也不会有例外的。 一旁的顾锦宁听着祖母这话,差点儿没有搅碎手中的帕子。 每年娴妃娘娘生辰,顾珞都有往太后娘娘跟前请安的体面,而她,和二房的顾锦茹,三房的顾锦彤,却成了顾珞的背景板。 也因着这样的嫉妒,顾锦宁暗中欺负顾珞越发厉害。 所以,这次顾珞被自己推下水病了那么些日子,她只当老天爷这次会如自己所愿。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的命竟然这么硬,还闹出这样的风波。 更可恨的是祖母非但没有重重罚了顾珞,反倒依旧允她往娴妃娘娘生辰宴去。 顾锦宁越想越气,等到众人从老夫人院里离开,顾锦宁气呼呼便拦了顾珞,阴阳怪气道:“小姑姑,你也别得意太早了。你可知今日承恩侯府的人往府上来,大家都在议论什么?” 这话里浓浓的奚落,顾珞重生一世,又岂会听不出来。 可让顾锦宁郁闷的是,顾珞却浅笑着道:“是在说承恩侯府有意拖延婚事,亦或是承恩侯世子其实早就有退婚的心思吗?” 顾锦宁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她原本是想让顾珞难堪的,没想到,顾珞竟然浑然不受影响,反倒是像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可怎么会呢? 顾珞肯定是强装镇定吧。 毕竟,若她被退婚,那这整个京城谁还敢娶她,许下半辈子就在庵堂过了。 这么想着,顾锦宁复又充满了斗志,看着顾珞道:“小姑姑,今个儿承恩侯府的人来了府上,唯不见承恩侯世子,小姑姑也该发觉了吧。承恩侯夫人说是承恩侯世子近来在密云卫练兵,所以才没能来赴宴。可我也不防告诉小姑姑,昨个儿我和茹姐儿,彤姐儿往珍宝阁去玩,可是见到承恩侯世子回来了。” 顾锦宁这个时候说这些,无非便是想刺顾珞的心窝子,毕竟这事儿换做任何一个姑娘,怕都面上难堪,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的。 可让顾锦宁出乎意料的是,顾珞只是轻笑一声,反倒是转开话题,看着顾锦宁道:“大姑娘有这闲情关心我,想来是还不知道娴妃娘娘早就属意镇国公府的姑娘给二殿下当皇妃吧。” 这些年,这京城无人不知,顾锦宁倾慕二皇子。 又因着宁国公府和永国公府的姻亲关系,所以,顾锦宁和二皇子也算是青梅竹马。 所以,顾锦宁一直都想着能嫁给二皇子。 大太太平日里疼她,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 可上一世,二皇子娶的却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邵虞。 娴妃娘娘潜邸时就生了二皇子,这些年做事无一不替二殿下考量。所以,又怎么可能选中顾锦宁做二皇子妃呢? 顾锦宁不是不好,而是宁国公府和永国公府本就已经牢牢绑在一起,又何须再多一桩婚事,这不是浪费吗? 可这些,顾锦宁和大太太不懂,只一厢情愿的觉得平日里娴妃娘娘总夸顾锦宁蕙质兰心,便误会了娘娘的心思。 顾锦宁听着这话,果然脸色都变白了。 贵妃娘娘竟然还有别的盘算?顾锦宁如何能相信。 她自幼就觉得自己会嫁给二皇子,甚至这些年,外头人也都这样以为的。毕竟,娴妃娘娘从未表露过不满。 可同样的,娴妃娘娘也未真的说出将来会让她做儿媳的话来。两家其实就这样心照不宣。 所以,听着顾珞的话,她虽说心惊不已,可还是等着顾珞道:“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娴妃娘娘若真有别的心思,祖母和母亲怎么可能未闻得一点风声。” 顾珞冷笑,也难怪顾锦宁不相信,毕竟上一世,事情发生时,整个顾家都懵了。觉得娘娘是摆了他们一道。 至于顾珞为什么要和顾锦宁说这些,无非就是知道顾锦宁任性骄纵的性子。 只要她生了疑心,她必不会甘心二皇子被别人抢走的。更会视邵家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 到时候发生点儿什么,可就有的好戏看了。 第 4 章 刁奴 “姑娘,您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往日里大姑娘找您麻烦,您能避则避的,怎的今日竟这般……” 见大姑娘气呼呼的离开,拙心终于没忍住,诧异的开口道。 她侍奉姑娘身边,最是知道姑娘性子稳妥。可今日发生这么多事情,她都有些不认识姑娘的。这不管是方才宴席上弄出那样的乱子,还是刚刚在老夫人院里,她吓都要吓死了。 在她看来,姑娘竟和变了个人一般。 顾珞看着拙心满目的疑惑,自不可能告诉她自己重生的事情,所以只能似真似假道:“其实这一病我想了许多,我这么些年小心翼翼安分守己,却被人欺负的连命都差点儿丢了,想想,倒不如换个活法。” 顾珞的话听的拙心一阵心惊,可她也没劝自家姑娘,反倒是看着顾珞,道:“姑娘能这样想,奴婢也不知当劝不当劝。可奴婢却知道,姑娘在哪,姑娘就跟到哪,奴婢会一辈子陪伴姑娘左右的。” 这话一出,顾珞不由想到上一世拙心跟自己吃的那些苦,顿时心里百感交集。 以往她不争不抢,没有丝毫的心机,似乎命运给她什么,她便接受什么。 可这一世,她不要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就如今个儿发生的事情,上一世的自己哪里敢想,自己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可实际上,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大太太,不也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吗? 却说顾锦宁怒气冲冲的回了正院,按说顾珞方才那番话,本不该扰乱她的心绪的。可也不知为何,顾锦宁总是下意识的去想这个可能性。 她性子本就骄纵,这些年里,怏然早把自己当做了二皇子妃。可这事儿若最终便宜了别人,她一想便忍不住指尖一阵颤抖。 大太太见女儿神色凝重,还发着呆,不由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没谱的事情顾锦宁也不好和母亲说,何况,顾珞不过随口一句话,定是故意玩弄自己的,她怎能愚钝到真的中了她的圈套,惹母亲担心。 所以,她只轻轻摇了摇头,偎依在母亲怀里,撒娇道:“没什么,许是有些累了吧。” 说完,她犹豫了下,似是无意又道:“母亲,您说娴妃娘娘会不会趁着生辰宴让皇上给二殿下赐婚呢?” 听着闺女这话,大太太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趣女儿道:“我还当你有什么心事呢,原来是因着二殿下。”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又道:“其实这事儿你不说,母亲心里也有数的。娴妃娘娘若趁着生辰宴撮合你和二殿下最好,若没有,母亲便让你祖母探探娴妃娘娘的口风。 听母亲这般说,顾锦宁方才心头的慌乱消减不少,脸颊也不由热热的,有了小姑娘家的娇羞。 顾珞回了自己院里,便见往日里根本没拿她当主子的兰清,玉箬,如画三人,远远看着她,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顾珞面无表情的从她们身边走过,一旁,拙心忙去拿了椅子,让自家姑娘坐下。 方才宴席闹闹腾出的事情,兰清,玉箬,如画这会儿也都闻着消息了。 要知道,自家姑娘性子懦弱,也因此,她们才敢私自拿了私库里的东西去讨好大姑娘,当然,这里面也有暗中卖到外头去的,这就另说了。 可姑娘却一次都没有因此训斥过她们,一直以来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的胆子自然越来越大,如今私库中,竟然只剩不到四分之一的财产。 可这才一夜功夫,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众人知道她身边藏了贼不说,还拿了东西去孝敬大姑娘,她们如何能不胆战心惊。 顾珞懒懒的坐在贵妃椅上,见三人脸色苍白,突的就笑了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却是因着顾珞这突然的笑声,不由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而顾珞接下来的话,却是更让三人差点没有晕过去。 “你们跟在我身边,该也有些年头了吧。所以冲着这些年的主仆情谊,我也不重罚你们。你们只需把私库的东西,原模原样一件不少的给我还回来,这事儿也就罢了。” 这不是要她们的命吗? 且不说卖到外头的,如今都不知还在不在铺子里了,就说大姑娘那里的,她们是不要命了才敢去和大姑娘讨了东西回来。 何况,今日宴席上,大姑娘身边的丫鬟机灵,费尽心机的大姑娘给撇了出去,她们若这样上门去讨,大姑娘又岂会认。指不定发多大的火,重重责罚她们呢。 想到这些,兰清,玉箬,猛地磕头求饶,如画原先则是老夫人院里当过差的,所以胆子大些,便狡辩起来:“姑娘,奴婢们确实是猪油蒙了心,可奴婢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这临枫院是什么地方,府中上上下下的奴才,哪个想往您身边当差。您今个儿若是罚了奴婢们,岂不更惹人寒心。” 这倒是个伶牙俐齿的,顾珞几乎都被气笑了。 可今日,她却不会再一退再退了,左右今日闹腾那么一出,她便是打罚身边的丫鬟,也只是惩治刁奴,谁又敢拦着。 这么想着,她冷了脸吩咐拙心道:“去请了家法来,我就不信了,你们嘴能硬到什么程度,这会儿了还敢这样颠倒黑白。” 很快,临枫院的动静就惊动了各房。 大太太闻着消息,脸色苍白的险些晕过去。 顾锦宁也没想到,顾珞真的准备抓着这事儿不放。 可眼下这情形,这几个贱婢畏惧长房的威严,不敢攀咬她,可若是几十板子打下去,又会如何? 顾锦宁顿时头痛极了。 大太太则觉得当断则断,忙差身边的嬷嬷往临枫院去,让她偷偷和顾珞说,私库里的东西是大姑娘瞧着新鲜,并没有想占为己有。 顾锦宁性子骄纵,这些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哭着要拦了母亲。 却见大太太第一次冷了脸,低斥她道:“你这拎不清的东西,那丫头这次醒来就和变了个人一般。这若再任由她闹腾下去,连累了你的名声,若传到娴妃娘娘耳中,才有你哭的。” 这边,顾珞看着大太太身边的姜嬷嬷过来,不由眉眼弯弯。 而等到姜嬷嬷离开,顾珞才懒懒开口道:“罢了,这些奴大欺主的东西,都给撵出府去,省的惹我心烦。” 兰清,玉箬,如画早就被打的只剩半口气息,这会儿听着顾珞要撵了她们出府,直接就晕死过去了。 她们这些人若被撵出府,还能有什么好去处,尤其还手脚不干净,只怕会被卖到勾栏里。 等婆子们把奄奄一息的三人押下去,顾珞目光闪闪的看着拙心道:“近几日长房那边该会一件件的把私库的东西还回来。你记得之后弄个账册,一一登记入库。” 上一世,顾珞不注重钱财,可重生一世,她却知道,有些事情,有钱能使鬼推磨。 却说承恩侯府,因着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承恩侯老夫人脸色很是难看。 这不管她满不满意顾珞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可顾家竟敢这样欺负人,这不是明着打承恩侯府的脸吗? 而且,当年两家之所以定下这门婚事,盖因侯府早有衰败之像,所剩不过表面的荣耀,答应这门亲事不过是想得了宁国公府的照拂。宁国公老国公爷倒也信守承诺,在他未离世前,承恩侯府颇得老宁国公照拂。 承恩侯老夫人不愿做忘恩负义之人,即便觉得这顾家小姑奶奶出身低些,她其实并未想过悔婚的。 所以,今日宁国公府这满月宴,她也携了儿媳前去。 可她这么想,孙儿却并非如此。 明明昨日就已经从密云卫回来了,今日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这样的态度,也难怪席间惹众人揣测,说她们承恩侯府早有退婚之意。 见老夫人面上的愠怒,承恩侯夫人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小心翼翼道:“老夫人,今个儿宴席闹腾出那么一出,您不会真的以为是巧合吧。” “这往日里,妾身倒没看出,顾家这小姑奶奶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她便是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该至国公府的脸面不顾,便是碍着孝道,也不该如此意气用事的。这样性子的孙媳妇若是娶进门来,恐后宅不宁啊。” 承恩侯老夫人看了承恩侯夫人一眼,就差翻个白眼,道:“顾家这小姑奶奶纵是泥人的性子,都差点儿被人还得没命了,还不许人反抗。这话亏你好意思说出来。” 听着这话,承恩侯夫人脸色一白,虽不敢反驳婆母,可心里到底有些委屈的。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可她有私心难道错了吗?当年老宁国公再世时确实照拂承恩侯府不少,可那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如今,她便是瞧着顾家那小姑奶奶配不上自家儿子,怎就不行了。 承恩侯老夫人怎能看不透儿媳的心思,直接就道:“遣哥儿和顾家这小姑奶奶也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了,估摸着时间,我们也该往顾家去提亲了。这事儿,你这几日就给我准备起来。” 承恩侯老夫人说完,对着身边的嬷嬷又道:“世子爷呢?去,把他给我找来。我便要问问他,这些年饱读圣贤书,怎就能这样至自己未来发妻的脸面不顾,今日竟然连面儿都不露。” 嬷嬷听了,忙差人去打听世子爷的动向。 不一会儿,却见一个婆子气喘吁吁的过来回禀,“老夫人,不好了,听说世子爷往顾家去了。” 承恩侯老夫人听得脸色瞬间苍白。 她这孙儿的脾气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今日既然不忘顾家去赴宴,那肯定是心里存着气。 可这会儿,他偏又去了。 难不成是真的打了主意,自作主张往顾家去退婚了? 第 5 章 退还 却说徐遣策马飞奔,到了顾家门口。 作为承恩侯府的世子爷,他眼光自是高的,所以,和顾珞的婚事,在他看来便是他惟一的污点。 而几个时辰前,他还在书房里看兵书,身旁的长随催着他往宁国公府去,可他却不为所动,似乎根本不知道他这样做,会给顾珞带来怎样的流言蜚语。 可看着看着,不知何时,他竟然慢慢打起了瞌睡。 然后,他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他往顾家退亲,同一日,德昭公主御前请旨,说要嫁给她,求皇上成全。 然后,画面一转,他看到的竟然是顾珞那巴掌大的脸,肤如凝脂,唇若朱丹,一双水漾的眸子,跪在他面前,求他说服宁国公老夫人允她往庵堂去当姑子。 往日里,他一个眼神都吝啬给这顾家小姑奶奶,可梦境中,看着顾珞泪眼朦胧哭红的双眼,他的心却不由咯噔一下。 再之后,便到了十里红妆,一派喜庆,他和德昭公主大婚了。而这相隔不过三个月,顾珞一袭嫁衣被人从角门抬了进来。 梦境外,徐遣骤然攥紧了手中的书,眉头紧蹙。 然后画面又一转,自己竟偷偷站在那一处小院门口,看着院中的顾珞娇美动人,如下凡的仙子。 少年第一次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早就对她动了心。 可这朦胧的倾慕和憧憬却在下一瞬消失殆尽。 他发觉自己从顾珞床上醒来,两人衣衫不整,再看看一旁鎏金香炉中催、情的香料时,他眼底充满了嘲讽和愤怒。 顾珞流着眼泪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可看她哭红了眼睛,他眸中的冷意更深,斥责她道,“我早该知道你自私虚荣,和你姨娘一样骨子里就是卑贱之人。” 甩下这些话,他便拂袖离去。 梦境中的画面是那么的身临其境,梦境外他的心蓦然一沉,似是知道自己犯了无法弥补的错。 可梦境并没有就此结束,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破门而入,可看到的却是顾珞被德昭公主强逼着喝下了毒药,尤其看着顾珞隆起的肚子,身下骇人的鲜血,即便是梦中,他的心脏都如被人拿刀子刺了一般。 梦境外,徐遣痛苦的眉头紧蹙,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世子爷,您快醒醒!” 见世子爷被梦魇着了,长随周于归急急把他叫醒。 待徐遣醒来,眼神茫然,眼角却带着明显的泪痕。 他一直都自诩温文尔雅,行事光明磊落,从未对不起过任何人。 可梦境中的顾珞,让他觉得老天爷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记得几年前,有人曾和他开玩笑提及他和顾珞的婚事,说顾珞是京城难得的美人,这姿色便是做宫里的娘娘都可以了。 而他,只当众人在嘲讽自己,所以便似笑非笑道:“韶华易逝,再美的姿色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 因着这句话,京城人都知道他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可这一刻,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书房,再回想着梦境中发生的一切,感觉自己指尖都在颤抖。 下一瞬,他猛地站起来,便朝外头走去。 周于归急急跟上,“世子爷,您这是要去哪儿,您等等我。” 待周于归紧紧跟着自家世子爷,最终停在宁国公府门口时,他吓都要吓死了,上前拦了世子爷道:“世子爷,奴才知道您不喜欢顾家这小姑奶奶,而且早就有了退婚的心思。可您也不能乱来啊。且不说姑娘家都是要脸面的,就今日顾家小姑奶奶已经够难受的了,您何必偏偏在今日给顾家小姑奶奶添堵呢?” 徐遣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于归便把今日宴席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遣的脸色豁然变得更加凝重。 他慢慢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只眼底的深沉泄露了他内心的纠葛。 站在这宁国公府门前,他竟然有些恍惚,竟不知眼前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什么?世子爷竟然要见我?” 临枫院里,顾珞和拙心正收拾着明日往静华寺要带的东西,听着徐遣竟然要见自己,顾珞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指尖也忍不住颤抖不已。。 拙心却有些欣喜,小心翼翼道:“姑娘,世子爷可是第一次主动说要见您呢。您说,世子爷会不会听到您今个儿受的委屈,特意过来安慰您的。” 如果换做上一世的顾珞,许也会有这样的期待吧。 可她重生一世,又怎么可能会自欺欺人呢? 徐遣来找自己,只可能为了退婚的事情。 可她才重生回来不过一日,这个时候还没有心理准备去见他。 尤其上一世,自己拿了那羊脂玉同心结簪子刺向徐遣,满手的鲜血中,她是那样的不甘心。 她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他厌弃自己,如何羞辱自己,这些她都可以接受。可他,竟然寡情到不肯给自己的亲生骨肉丁点儿的庇护。 所以那一刻,自己其实是恨不得多刺他几下的,只可惜,她早已经没了力气。 回想着这些,顾珞从头上拿下那羊脂玉同心结簪子,递给拙心,吩咐她道:“你替我把这个还给世子爷吧。” 拙心顿时一惊,急急道:“姑娘,这簪子您往日里最是珍惜不过,怎的今日竟然要还给世子爷?” 饶是知道自家姑娘这次醒来就如变了性子一般,拙心还是吓住了。 而且,这簪子若由姑娘退回去,世子爷若是真的误会了姑娘,可如何是好。 还是说,姑娘本就打着退婚的主意? 拙心越想越心惊,脸色瞬间煞白煞白的。 顾珞看着拙心眼中的震惊,不由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上一世,三日后徐遣往顾家来退亲,而这之前,他从未私下找过自己。 可这一世,却有了这样的变化。 顾珞琢磨着只可能是因着今日自己大闹一场,落在了他耳中。想必他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妻又让他丢脸了吧。 她其实是知道的,自己和他的这门婚事,在徐遣看来,不过是当时承恩侯府势微,不得已才有的交易。一向心高气傲的徐遣,又怎么会轻易接受这门婚事呢? 上一世,德昭公主成为徐家妇,恐在徐遣心里,只有德昭公主这样的天之娇女才配的上他吧。 顾珞心中没有不服气,可她却也不想这一世再和徐遣有任何的牵扯了。 所以她这辈子势必不能再嫁到承恩侯府去的。 可若如上一世一样,徐遣来退婚,顾家为了颜面所有人都逼着她忍了委屈,避居妾室之位嫁给徐遣,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顾珞想着倒不如自己抢了先机,先把这羊脂玉簪子给退回去。 如此一来,依着徐遣孤高的性子,怕是会愈发的厌恶她。 见姑娘态度坚决,拙心也不敢再劝,忙往外院去了。 这边,徐遣看着丫鬟递过来的羊脂玉簪子,神色萧索,指尖颤抖,可最终他只苦笑一声,转身离去,徒留下萧索的背影。 周于归见自家世子爷竟然吃了闭门羹不说,顾家小姑奶奶还把世子爷送她的羊脂玉簪子退了回来,只当顾家小姑奶奶时生气世子爷今日没去赴宴。 不过他倒也不觉得顾家小姑奶奶耍性子,在他看来,世子爷这多少有些咎由自取。 想了想,他到底是低声道:“世子爷,原有些话奴才是不该说的。” 说着,他斟酌了下,又道“奴才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这样讨厌顾家小姑奶奶。可在奴才看来,顾家小姑奶奶可是难得的性子温婉,品性温良之人。” “您想想,就您和顾家小姑奶奶这门婚事,您当初都那样奚落顾家小姑奶奶了,可顾家小姑奶奶从未仗着太后娘娘的怜惜,往宫里告状或者是给您难堪。” “而且,这婚事落定时,顾家小姑奶奶尚在襁褓中,奴才倒觉得顾家小姑奶奶无辜的很。” 往日里,这些话周于归是不敢说的,可今日,他却不吐不快。 徐遣听着这番话,抓着缰绳的手已经满是汗水。 正院里,正吃着南方新来的橘子的顾锦宁也听说了徐家世子爷找顾珞的消息,听着丫鬟的回禀,她稍微想了想,便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世子爷肯定是想和小姑姑说退亲的事情,否则,小姑姑怎么还故意避着世子爷了。” 在顾锦宁看来,顾珞才没胆子敢在徐家世子爷面前拿腔作势,所以她对徐家世子爷避之不及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她揣测到了世子爷的来意,所以害怕了。 这么想着,顾锦宁今日憋得一肚子的火终于是消散了一些。 这世间又有什么比看到顾珞狼狈更让人振奋人心的事情呢? 她今日敢这样当众给自己难堪,怕是不曾想过自己真的会被徐家世子爷退婚吧。 这世间对女子最是严苛,尤其退婚的女子,任她顾珞生的再如何貌若天仙,还当真敢有人再招惹她不成? 再是绝色天成,怕也免不了后半辈子在庵堂度过。 想到自己被顾珞的美貌压了十几年,顾锦宁这一刻差的点要笑出声来。 一旁,丫鬟紫玉看自家姑娘笑得开怀,也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姑娘,这若小姑奶奶真的被徐家退婚,日后,只怕比死都难受呢。” “可姑娘却不一样,姑娘马上就要嫁给二殿下了,到时候,必是人人捧着姑娘。” 第 6 章 皇上 等到了第二天,顾珞往宁寿堂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就往外院去了。 候在外院驾车的婆子往日里眼睛能长到天上去,可今日,她们却都稍微收敛了些,见顾珞出来,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顾珞最是知道这些婆子的阴奉阳违,所以只当没看到婆子的讨好,在拙心的搀扶下便上了马车。 车轱辘声响起,马车很快便过了闹市,一路往郊外驶去。 拙心看自家姑娘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却是有些疑惑道:“姑娘,京城要说香火最旺的寺庙当属天佑寺了,怎的姑娘却要往静华寺去呢?” 顾珞低笑一声,似真似假道:“天佑寺每天那么多人去,佛祖哪能都保佑的过来。倒不如静华寺,人少,佛祖许还能记得你家姑娘许了什么愿呢。” 听着姑娘的话,拙心一阵哑然,知姑娘是在说笑,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珞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拙心看着姑娘这般,不由想起昨日姑娘退还了那羊脂玉簪子给世子爷,心中便不由一阵酸涩。 姑娘若真的和世子爷退了婚,顾家哪里还有姑娘的容身之处。 老夫人怕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也不会让姑娘继续留在府中的。 因着这样的不安,她昨晚彻夜未眠。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有些怕的,怕姑娘后半辈子只能在庵堂度过。 “姑娘,下车了。”等到耳侧响起拙心的声音,顾珞才缓缓睁开眼睛。 拙心缓缓扶着她下了马车,待她看到眼前的清幽僻静,听到耳边传来深沉而悠远的钟声时,重生以来萦绕心头的烦闷似乎也消散不少。 静华寺不大,比起香客众多的天佑寺,这里给人感觉难得的清净,没有一丝的喧嚣。 尤其院内菩提树环绕,青黑色的屋檐,更显古径通幽。 顾珞随着小和尚进了大殿,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语道:“愿佛祖保佑,信女此生和承恩侯府再无任何的牵扯。” 等顾珞拜了佛祖,正准备离开,却见小和尚过来问要不要抽签。 上一世,顾珞从未抽过签,因为她早知道自己身不由己,所以对于自己的未来,早已没了奢望。 可这一世,她犹豫了下,还是拿过了签桶。 待签落地,没等顾珞拿起,小和尚却是变了脸色,拿了签神色慌张的就跑出了大殿。 顾珞不由大为吃惊,一旁,拙心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气道:“姑娘,这小和尚疯了不成?” 佛祖面前不宜喧闹,顾珞虽心中也颇为惊讶,却也没说什么,只缓缓站起身,添了香油钱,就准备离开大殿。 顾珞这才刚走出大殿,却见那小和尚辗转回来,将她拦住,“我家住持问施主可否移步后院禅房。” 顾珞微微诧异,却也不疑这小和尚有坏心思,毕竟这佛家重地,还无人敢放肆。 而且,她心中其实也有揣测,这怕是她方才所求的签有些问题,所以寺院住持才请自己过去解签吧。 难道,自己所求的签有端倪? 还是说是最坏的下下签? 毕竟重生一世,对这方面顾珞多少也有些忌讳的,是以,往后院的路上,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可让顾珞更没有想到的是,住持这里竟然还有别的客人,而且还是个男子。 顾珞不着痕迹一瞥,便知这男子怕是非富即贵。 男子着一身玄色银丝长袍,腰带上坠着一块羊脂玉玉佩,虽背对着自己,可给人的感觉却让顾珞有着深深的压迫感。 顾珞不由暗暗腹诽,这住持大人也是,既然有客人,又怎好叫自己过来,何况,还是个男子。 难道住持大人避世已久,已不知男女需要避嫌。 顾珞这么想着,便要悄声避开。 不想,那玄衣男子却突然转头看过来。 顾珞先是一惊,下一瞬,脸色一白,神色慌张的便跪在了地上。 跟在顾珞后面的拙心也吓得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玄衣男子看起来年近四十,高挺的鼻子,黑如墨玉般的眼睛,身上那股不怒自威,不是庆和帝,又是谁? 可皇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静华寺呢? 顾珞不安的想着,却也没忘记磕头请安:“臣女恭请皇上圣安。” 顾珞往年也经常出入内宫,自然是认识庆和帝的,可每次她都是隐没在众人间,恭恭敬敬的请安问好,哪里会和现在一样,四目相对,顾珞不由有些后悔,今日自己不该往这静华寺来的。 顾珞胡乱的想着,却听庆和帝一声低笑,随即,又听住持大人道:“瞧你,看把人小姑娘吓的。” 住持大人竟敢如此打趣皇上,顾珞心中愈发慌乱了。 就在顾珞诚惶诚恐恨不得快点消失时,只见住持神色凝重的看着她方才求的签,半晌方开口道:“小姑娘,你可知这签已有二十年没人拿过了。” 住持说完,便再没说话,顾珞顿时心中更不安了,暗暗道,这主持大人也真是,说话说一半。 既然这签二十年没有人再拿过,这到底是好签呢,还是坏签。 可直至顾珞离开,住持大人也未再多说一个字。 静华寺的住持法号清远,看起来慈眉善目,可谁都想不到,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当年的废太子,庆和帝的皇叔。 按说废太子历来都没有善终,只这清远大师,本就无心储位之争,当年也是自请退位让贤,所以,才得以遁入空门,几十年平安无虞。 要说以他如今的修为,世间少有事情让他动容了,可今日顾珞所求这签,却是让他不由回想起二十年前。 如今已故的孝仪皇后,二十年前可不就是在这静华寺求了同样的签,之后没多久便入主中宫,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今,孝仪皇后已去了有足足九年,这签又重现于世,清远大师怎能心里没有计较。 若他所猜不错,方才那小姑娘,想必和孝仪皇后一样,注定和皇家有扯不清的关系了。 庆和帝见清远大师这神色,语带调侃道:“皇叔都出家这么多年,竟还相信这所谓的预言?” 不等清远大师反驳,庆和帝亲自替清远大师续了一杯茶,起身也离开了。 见皇上起身离开,原藏在暗处的两名侍卫还有乾清宫总管太监王詹忙紧随其后。 作为乾清宫总管太监,王詹早年就侍奉在庆和帝身边了,主仆情谊自是不同。 所以,忍不住便开口道:“皇上,您怕是不知道,昨日宁国公府满月宴,可是热闹非凡呢。” 庆和帝笑而不语,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这宁国公府的满月宴,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王詹见庆和帝没有嫌自己多事,便如实把昨日顾家满月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说着说着,他也不由有些替顾家这小姑奶奶委屈道:“皇上,这若非顾家小姑奶奶那姨娘,淳王府如今连香火都没了。可宁国公府竟这样对待这顾家小姑奶奶,这事儿说小了是家丑,往大了说,可是对太后娘娘不敬。” “这些年,谁不知道太后娘娘有心照拂这顾家小姑奶奶,可宁国公府的人既然知道,还做这些下作的事情,恨不得这顾家小姑奶奶去死。可见这宁国公府的人,没一个深明大义之人。” 王詹说这些话,原也是因着顾珞今日得了这上上签,才故意在皇上面前提及这些事儿的。 原先,他也不准备主子有什么回应的,却不想,庆和帝听完,却是饶有趣味道:“这小姑娘能众目睽睽之下似真似假演这么一出戏,倒也有些急智。” 王詹听主子这话,顿时更来了劲儿,说道:“皇上说的是。可奴才看来,顾家小姑奶奶却也是可怜之人。按说当年老国公爷给她和承恩侯世子定了婚事,可谁能想到,承恩侯世子却一直不满这婚事,这若非对这顾家小姑奶奶心存厌恶,昨日怎么可能缺席顾家这满月宴。” 庆和帝听着不由挑眉,这王詹存着什么心思,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确实,今日这顾家小姑奶奶求的签让他不免想到了孝仪皇后。 他和皇后在外人看来倒也是伉俪情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她并未有倾慕之情。 只是皇后性子温婉,做事稳妥,不藏私心,倒也让他愿意敬着她,给她体面。 若说两人之间唯一的憾事,便是九年前西苑狩猎,有人欲行刺他,皇后替她挡箭而亡。 庆和帝对皇后,便多了些愧疚。 也因此,这些年,宫里贵妃和妃嫔们觊觎后位,还有前朝大臣几次谏言中宫之位不宜空悬,他都未让人取代皇后的位子。 见皇上眉头微蹙,沉默不语,王詹知道皇上这必定是想到先皇后了,也不敢再多言。 可不知为何,他依着对皇上的了解,今日这顾家小姑奶奶,怕是引起皇上的注意了。 撇开今日这所求之签不提,顾家小姑奶奶有些日子没见,竟然日渐长成,出落成大姑娘了。 这便是宫里近来得宠的婉嫔娘娘,也没这样的姿色呢。 第 7 章 六宫 这边,顾珞被一名小和尚带到了女眷们斋戒时住的院落。 等小和尚一离开,顾珞终于没忍住,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拙心也吓坏了,声音颤抖道:“姑娘,皇上怎么会来这静华寺呢?” 听着拙心的话,顾珞忍不住轻咬嘴唇。 无怪乎拙心这样慌乱了,她又何曾料到,会在这里见到皇上。 要说这些年她时常出入内宫,对于皇上也算不得陌生,可她胆子小,每次见着皇上也只是恭顺的行礼问安,不敢有任何的僭越。 而且皇上登基这么些年,当初为了这储位,京城血、流成河也不为过。之后又肃清西南王,远征北胡人,如今,不管是前朝大臣还是后宫妃嫔,哪个不是揣摩圣心行事。 顾珞闻着这些传闻,对皇上更是心存敬畏,每每入宫更是怕行差踏错,提醒自己谨慎再谨慎。 可今日,自己竟这样和皇上偶遇,还有皇上那声轻笑,顾珞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好在她毕竟重生一世,收拾一番心情之后,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一字一顿的看着拙心道:“今日见到皇上的事儿,你切不可说出去一个字。” 拙心呆呆的点了点头,看的出,她这会儿还未晃过神来。 顾珞抓了她的手,感觉她手心冰凉,强撑着嘴角的笑容,转开话题道:“好了,你去备了笔墨纸砚吧,我趁着这几日抄些经卷供奉在佛祖面前。” 拙心看着自家姑娘,知道姑娘也是强装镇定,可为了不惹姑娘担心,她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可想到方才姑娘所求那签,她心中还是一阵不安。 住持大人说这签已是二十年未出现了,所以这签对姑娘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拙心尚且这样不安,重生一世的顾珞,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了。 上一世,她并未往静华寺来,也就没有这样的意外。所以现在,她也有些疑惑,这样偏离的轨迹,到底会把自己带到何方。 却说庆和帝回了宫,直接就往慈宁宫去了。 太后知他今日去了静华寺,见他眉头舒展不少,便知他心情不错,便又和他提及了立后的事情。 “先皇后已是去了九年,这后位一直悬空,还能一直拖着不成?何况,这眼瞅着二皇子,太子,四皇子也到了议婚的年龄,为了堵这悠悠众口也好,为了让后宫妃嫔歇了不该有的心思也罢,这继后的事情,真的该准备起来了。” 这若是往日,庆和帝总会态度淡淡,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可今日,他却眉头微挑,道:“继后?母后觉得这后宫里,谁能配得上这位子?还是说贵妃这几日,又不安分了。” 这话太后却听不懂了,这宫里妃嫔历来的晋升,都是有章法的。 如今,宫里贵妃一人,出自成国公府,育有四皇子。妃位三人,柔妃,娴妃,端妃,各育了大皇子,二皇子,大公主。 嫔位两人,其他往下便不说了。 所以这若选继后,只可能是贵妃。 可太后冷眼瞧着,皇上却没有心思让贵妃更近一步。 可若不晋升贵妃为继后,难不成皇上还准备另选他人。可不管是谁,入宫不过是新人,无育嗣之功,如何能争得过贵妃这些潜邸时就侍奉皇上的人。 近些年,太后是愈发揣摩不透自己这儿子了,虽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可若因着这立后的事情,让母子之间生了嫌隙,太后却也不愿的。 所以这次太后也没逼儿子,只暗暗叹息一声,道:“罢了,这事儿哀家也不逼你。只你自己多考虑考虑,太子大婚之后便开始学着监国,这六宫便会各有心思。这后位一直空悬,于太子怕也无意。” 说完,太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及了今日淳王妃往慈宁宫来的事情。 而提及淳王妃,太后便不得不提起昨日宁国公府满月宴发生的事情,难掩愠怒道:“这宁国公府竟连一个拎得清的人都没。” 在太后看来,顾珞出身低些,这根本算不得事儿。她那姨娘替自己小儿子留住了香火,就足以让她喜爱顾珞。 偏顾家人不长眼,竟让这小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何况,这顾珞的名字还是她当年亲自赐名,宁国公府竟如此作践这小姑娘,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太后越想越气,直接便让人开了私库,选了一瑁玳镶蓝宝石簪子,还有七彩宝石琉璃凤蝶头花,累丝嵌珠金丝耳坠赏给了顾珞。 太后有心借此给顾珞做依仗,更有心让承恩侯府有些自知之明,莫要做出不知所谓的事情来。 庆和帝心知母后这些年抬举顾珞这小姑娘,可像现在这般,倒是把庆和帝给逗乐了。 太后却犹自觉得承恩侯府欺人太甚,气呼呼道:“当年这婚事是老宁国公定下的,如今岂是承恩侯府说反悔就反悔的。珞丫头这模样,这品性,怎还配不上承恩侯世子不成?” 庆和帝听着这话,却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脑海中不由想起今日静华寺见到这小姑娘。 小姑娘显然是吓坏了,其实他挺好奇的,这小姑娘往日往宫里来时,也是这般,似乎对自己颇为畏惧。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这小姑娘如此害怕自己呢? 想着这些,庆和帝不易察觉的眉头微蹙。 太后原也是絮叨一番,本没准备真用这些琐事惹了儿子心烦,所以也不再多说,借口自己累了,便遣了儿子下去。 慈宁宫外,王詹十分有眼力劲儿道:“皇上,太后娘娘瞧着是真心喜欢顾家这小姑奶奶。这若顾家这小姑奶奶能时常陪伴太后娘娘左右,太后娘娘得多开心啊。” 王詹方才在太后娘娘寝宫,弓着身子侍立一旁,可这并不妨碍他瞧着皇上听着顾家这小姑奶奶时,神色的变化。 而他这些年,能从一个小太监到如今的乾清宫总管太监,除了忠心不二之外,那便是格外的会揣测圣心。 在他看来,皇上近些年于后宫并不贪、恋,近来更是除了三年前选秀入宫的宁嫔娘娘和婉嫔娘娘,皇上偶尔还召两人侍寝,其他妃嫔亦或者贵妃寝宫,去了最多也只是坐一坐。 在他看来,皇上龙威愈甚,却失了些兴致。他这当奴才的,自然得哄着皇上开心了。 而这顾家小姑奶奶,他见惯了这后宫佳丽三千,却觉得这顾家小姑奶奶,若能侍奉皇上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喜事。 庆和帝怎能不知他的小心思,但也没动怒,只笑骂一句,“你呀,还真是个老狐狸。” 王詹诚惶诚恐道:“皇上,奴才不敢。” 庆和帝,“呵呵……” 翊和宫 魏贵妃想当这后宫之主,已有数年。可先皇后足足过去都九年了,皇上却一直都未晋她的位分,她这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了。 但这事儿魏贵妃却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暗地里摔了几次杯子之后,也只能安慰自己,如今她执掌六宫,位同副后,万不能因着心急,惹了皇上的厌恶。 此刻的魏贵妃坐在梳妆镜前,她今年已是四十有二,饶是脸上厚厚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这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一旁,南嬷嬷给她通着头发,见着一两根白发,便偷偷的藏在袖子里。 魏贵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只往日里,她也懒得拆穿她,可今日,她忍不住感慨道:“嬷嬷,本宫到底是老了,皇上这几日来本宫这里,都未曾碰过本宫。” 魏贵妃确实不能和那些明艳的美人比了,南嬷嬷是知道自家娘娘的心结的,低声便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这容颜易逝,谁又能一直年轻呢?可娘娘这些年并非没有任何的收获。” “当年您侍奉皇上,不管是柔妃娘娘,端妃娘娘,还是娴妃娘娘,都比您位分高。可如今,您是皇上亲封的贵妃娘娘,膝下又有二殿下和公主殿下,这样的荣宠,六宫谁人能及。” 听着南嬷嬷的话,魏贵妃再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倒也没了刚才的感伤。 却在这时,宫女宝珠缓步走了进来,低声回禀道:“娘娘,听说方才太后娘娘开了私库,赏了不少东西给顾家那小姑奶奶。” 魏贵妃听着,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手上的鎏金护甲,笑道:“宁国公府这差点儿害、死这顾家小姑奶奶,太后娘娘这是急着给顾家这小姑奶奶撑腰呢。” “也不知娴妃姐姐闻着这消息,会不会和宁国公老夫人生了嫌隙。” 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是姻亲,娴妃更要称宁国公老夫人一声姑母。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娴妃面上如何能好看。 这些年来,娴妃借着这顾家小姑奶奶,没少讨太后娘娘欢心。如今却被人发觉宁国公府暗中竟这样让顾家小姑奶奶受了委屈。娴妃到底知情还是不知,怕都会被太后娘娘迁怒了。 而四日后,更是娴妃的生辰宴,出了这样的丑事,娴妃这生辰宴,看她还能怎么得意。 想着这些,魏贵妃微微一笑,也让人赏了东西给顾珞。 宫里高位妃嫔,除了魏贵妃,便是属娴妃最得意。 柔妃虽给皇上生了大皇子,可大皇子在很小的时候得了发了烧,虽救过来了,可脑子却变得不好使,这些年恨不得皇上喜欢。 至于端妃,膝下只大公主一个女儿,又如何能和自己争。 所以,这些年,魏贵妃便把娴妃当做了最大的敌人。 毕竟东宫历来是靶子,这若东宫有个什么不好,储君之位就只可能是从二皇子和四皇子中间选。 魏贵妃自觉身份尊贵,又岂会让娴妃有机会赢过自己。 第 8 章 糊涂 顾珞尚不知太后娘娘给自己赐了东西下来,她一下午都在案桌前抄写佛经。 拙心怕她太累,从寺院厨房拿了斋饭,劝她简单用一些。 顾珞瞧着拙心眼中的担心,终于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 等到用过斋饭,顾珞倒真感觉有些累了,准备躺下小憩一会儿,不想,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 偏梦中顾珞又梦到了上一世,那场景是自己被德昭郡主逼着灌下毒药。 睡梦中,顾珞使劲挣扎着,眉头紧蹙,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她的眼皮沉重,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逃不开这梦魇。 拙心正在绣橔上做着绣活,听到动静,将手中的针线放在竹筐里,快步上前,声音急切在她耳边唤道:“姑娘,快醒醒,可是魇着了。” 顾珞眼珠动了动,片刻之后,猛地睁开眼睛,她的脸色煞白,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骇。 拙心扶着她起身,发现她后背被汗水给打湿,忙取了新的衣裳来。 这些年她侍奉姑娘身边,何曾见过姑娘这样梦魇。 “姑娘,您这次大病初愈,奴婢瞧着您就没睡踏实过。奴婢琢磨着,要不奴婢找住持大师求了符水,再烧些黄表,如此姑娘该不会再做噩梦了。” 听着拙心这番话,顾珞渐渐平静了下来,缓声道:“我们如今就住在寺中,哪还需要这般折腾。” 拙心知道姑娘怕是担心这些事情会惹了流言蜚语,毕竟一个姑娘家,弄这些符水,烧黄表,确实容易落人口舌。这若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被什么上身了。 所以,拙心也不再坚持,不过,她还是好奇道:“姑娘,您到底做什么梦了?要不找了住持大师,让他帮您解解梦?” 顾珞听着,紧紧攥住了身下的锦被。 梦中,德昭公主笑的那般狰狞,逼着自己喝下毒药。 顾珞重生一世,以为自己不至于记得那般清楚,可这梦境却让她知道,原来那日发生的事情,竟是如此记忆犹新。 更让顾珞没想到的是,梦境的最后,她竟然梦到了皇上。 一身明黄色龙袍,嘴角勾着一抹轻笑,此刻想起来,顾珞都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见她不说话,拙心忙抓着她的手,安抚她道:“姑娘,您不愿说便不说了。” 说完,她又道:“姑娘许是身子弱,近日思虑又重,才会梦魇的。” 再说宁国公府 宁国公顾长山除了爵位之外,如今还在户部领着闲职。 那日生辰宴上发生的荒唐事,宁国公虽知会惹了流言蜚语,却也没真的太放在心上。毕竟,事情再大也是家事。 所以第二天,他用过早膳之后,就直接往户部去了。 可没想到,这一进门,往日见到的同僚却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倒也罢了,竟不知什么风把淳王世子也给吹来了。 淳王世子一见着他,便一脸坏笑的向他走来。 淳王是太后娘娘的小儿子,淳王世子更是太后娘娘心尖尖上的人。便是宁国公和他差了一辈,对着这淳王世子,也不得不客气一些。 可接下来淳王世子那阴阳怪气的话,却是差点儿没把宁国公给气晕过去。 “国公爷,我今日来呢也没太大的事儿,这不,知道你府中缺郎中,特意从太医院选了一名医侍想要送到国公府去,权且当做是有备无患了。” 宁国公被比自己小这么多的淳王世子这样戳脊梁骨,自然是脸色铁青。 可这火他还真无处去发,何况,淳王世子这明显是故意找自己的茬,他还当真能和淳王世子动怒不成。 而等到宁国公这日回府,原本就憋着火气的宁国公竟又听说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前后脚给顾珞赏了东西下来,忍不住一脚就踹翻了身旁的椅子。 大太太纪氏见他动这样的怒,吓得浑身一个寒颤。 见她还敢委屈,宁国公气呼呼便道:“瞧你做的好事!珞丫头再不得母亲喜欢,你也该劝着些。偏你你这些年执掌中馈,竟还这样不知轻重,弄出这样的丑事来。” “而且,就冲着当年那明氏救过淳王世子,你也不该这样作践珞丫头。” 大太太何曾被宁国公这样训斥过,早已经是哭红了眼睛。 宁国公见她哭了,心中更是烦躁,便也不再给纪氏面子,瞪着眼睛又道:“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什么,可你,怎么连内宅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呢?” “母亲糊涂了,可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何况,当年明姨娘那事,也算不得的父亲的错。这世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怎就因着这点儿小事闹腾的这样家宅不宁。” 宁国公最重孝道,如今气到说出这样的话来,纪氏便知老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不由急急请罪道:“国公爷,这次确实是妾身考虑不周,妾身也知道错了。妾身和您保证,日后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到底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而且除了这件事情之外,纪氏旁的事情倒也算是周全,宁国公自然也不可能真的不给她台阶下,只还是忍不住劝她一句,道:“珞丫头眼瞅着就要出嫁了,你便安心置办珞丫头的婚事,切不可因着这个,再被人捉了把柄,觉得我们国公府苛待了珞丫头。更不好因着这事儿,再惊动了太后娘娘还有淳王府的人。” 见国公爷肯这样提点自己,纪氏知道,国公爷的气多少是消了一些,所以,急忙点头应下。 知道国公爷今日在户部不爽,怕是都未喝口茶,纪氏又亲自给国公爷倒了茶。 一杯茶下肚,宁国公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些。 见他缓和的神色,纪氏大着胆子提及了女儿和二皇子的事情。 可纪氏没有想到的是,素来从未对女儿的婚事表过态的宁国公竟然嘲讽的开口道:“你就别废那样的心思了。咱宁姐儿是好,可也好不到让娴妃娘娘浪费一门婚事。” 国公爷今日是诚心和自己过不去吗?纪氏瞬间脸色苍白。 见她这委屈样,宁国公耐着性子和她分析厉害道:“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本就是姻亲,这两家在外人看来,原就是支持二殿下的。若换做是你,你会选宁姐儿呢,还是借着这大婚,替二殿下寻个得力的岳家,多一个助力。” 纪氏并不愚钝,她当然也知道国公爷说的话有理。可她不念着女儿和二殿下也算是青梅竹马,而且娴妃娘娘并没有反对过吗? 只要娴妃娘娘没有反对,这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宁国公哪里不知道纪氏心中那些小九九,气的一拍桌子就道:“你呀,平日里也算是聪慧,怎遇着宁姐儿的事情,就糊涂了。” “娴妃娘娘没有说不赞同这门婚事,那是因为,这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更是你一厢情愿之事。娴妃娘娘如何能解释,若闹腾大了,反倒是弄的两家不快了。” “而且宁丫头被你宠坏了,外人都说她温婉大方,可实际上是什么性子,你这当娘的能不知道?宫里那可是吃人的地方,之后又难免牵扯到储位之争,她是真不合适。” 宁国公的话听的纪氏一脸的郁闷。 宁国公见她不表态,知道自己说再多也说不通,气呼呼就甩袖离开了。 看着宁国公甩袖离开,纪氏终于没忍住落下泪来,委屈道:“嬷嬷,你听听国公爷方才说了些什么,竟连老夫人都敢置喙。我看他便和老国公爷一样,心里委屈着呢,早就想把那几个贱婢抬为姨娘了。或者,外头早有了新、欢了。” 因着当年明姨娘的事情,宁国公府三房皆没有纳妾的先例。 可纪氏身下大儿子之后,便被娘家母亲劝着,偷偷给身边的丫鬟开了脸。 而之后这些年,她们这长房瞧着是没有姨娘,可也是时不时有新的丫鬟侍奉国公爷的。 纪氏原也算不得委屈,可今日国公爷这番话,不免让纪氏翻起旧事来。 姜嬷嬷听她这么说,忙劝着道:“太太,您何苦说这个呢。” “而且,要奴婢说,国公爷说的话虽有些不中听,可大姑娘和二殿下的事情,奴婢也觉得您该多考虑考虑。” “奴婢也知您已和老夫人提及,想借着娴妃娘娘生辰宴,探探娴妃娘娘的口风。可若娴妃娘娘本就没那个意思,老夫人面儿上岂不难堪。这若迁怒到您,或者因此连累了大姑娘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纪氏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在她看来,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她是不准备就这样轻易放弃的。 何况,她是知道女儿的心思的,自幼就倾慕二殿下。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伤心。 见她这样的态度,姜嬷嬷自然也不好再劝,可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第 9 章 如果 这厢纪氏和姜嬷嬷说着体己话,却不知玲珑院里,顾锦宁因着宫里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给顾珞的赏赐,气的摔了一地的东西。 昨日承恩侯世子偷偷找了顾珞,顾锦宁私心觉着徐家世子爷这是打了退婚的主意,所以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 徐家世子爷若执意退婚,太后娘娘便是再念及当年那明氏救过淳王世子,还能当真掺和人家的家事不成? 所以,顾锦宁是怎么都没想到,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竟在这节骨眼儿上送了赏赐给顾珞。 太后娘娘竟真的打算护着顾珞,顾锦宁眼底瞬间被愤怒和嫉妒充满。 “不过是个野种罢了,太后娘娘却一味这样护着她,凭什么?” 玳瑁知道自家姑娘视小姑娘娘为眼中钉肉中刺,忙劝着她道:“姑娘,承恩侯世子便是被逼着娶了小姑奶奶,日后还真能以正妻之礼待小姑奶奶。所以奴婢倒觉得姑娘无需动怒。” 玳瑁的话音刚落,顾锦宁却气呼呼道:“你知道什么?承恩侯世子爷再不喜她,她名义上也是承恩侯世子夫人。可她配吗?何况她还和她那姨娘一样,长得那样妖、娆,若她不声不响勾、了世子爷往她房里,假以时日诞下小世子,这京城谁还敢看她的笑话?” 顾锦宁这样说,也并非是杞人忧天。毕竟不管落在哪家,子嗣都是最重要的。等顾珞真的有了子嗣,若还是个哥儿,那她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这样想着,顾锦宁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玳瑁看着自家姑娘,只能转开话题道:“姑娘,小姑奶奶便是真的有那出头之日,也不可能和您平起平坐的。您想想,您若是嫁给二殿下,便是皇子妃,小姑奶奶见着您不还的得给您见礼不成?” 玳瑁不愧侍奉顾锦宁身边这么些年,这话一出口,果然见顾锦宁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玳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顾锦宁,想到日后自己会是二皇子妃,眼中便愈发得意。 半晌,她吩咐玳瑁道:“帮我更衣吧,今晚我陪母亲用膳。” 纪氏膝下有一子一女,比起对儿子的严苛,纪氏自幼便格外娇宠着女儿。 小时候顾锦宁更是随着纪氏住在正院。 直至前年,纪氏觉得女儿出落成大姑娘了,也该有自己的院子了,才把离正院最近的玲珑院给女儿收拾出来。 没一会儿,顾锦宁便到了正院。 只让顾锦宁奇怪的是,这往日里这个时候,丫鬟们都在屋檐下作针线活,偶尔还调笑几句。 可今日,正院却安静的可怕。丫鬟们也都屏气凝神的。 这是怎么了? 顾锦宁不由眉头微蹙。 姜嬷嬷见她来了,忙迎了她进去,只一边走,她一边小声叮嘱她道:“太太今日心情不好,姑娘说话当注意些。” 顾锦宁心中虽诧异,可等她进门之后发觉今日父亲并未和母亲一同用膳,心中便不由了然了几分。 可等到顾锦宁听说父亲因着顾珞和母亲发了好大的火,还让母亲着手准备顾珞的婚事,不能有丝毫的差池时,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娘亲,爹爹是疯了不成?竟然为了那野种这样给娘亲难堪。” 这些年来,纪氏和女儿最是贴心,所以也不曾有任何事情瞒着她。 所以,听着女儿这话,纪氏方才平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眼睛红红道:“你小姑奶奶有太后娘娘撑腰,我哪还有委屈的份儿。” 顾锦宁听着心中更恨,这些年来,娘亲执掌中馈,爹爹何曾给过娘亲没脸。 可今日,竟然因着顾珞,让娘亲受这样的委屈。 不可以,她绝对不能让顾珞这样嚣张的。 这时,帘子一掀,只见丫鬟落玉缓步走了进来。 落玉是原是大太太屋里的二等丫鬟,可姿色出众,前些日子宁国公往正院来时,多看了这丫头两眼,当晚纪氏便把落玉叫去侍奉宁国公。 这些年,娘亲院里这些丫鬟被暗中送给爹爹,这些顾锦宁是知道的,她自然也知道娘亲是在讨好爹爹,也是在稳固自己的地位,彰显自己的贤惠大度。 顾锦宁小的时候觉得娘亲委屈,毕竟顾家的家风,是不许纳妾的。娘亲这样做,不是委屈自己吗? 可纪氏却柔声的告诉她,这些个儿丫鬟不过是屋里多个物件罢了,何况也不会抬了姨娘,比起爹爹对她的敬重还有手中这掌家之权,她算不得委屈。 听了娘亲这番话,顾锦宁也全当自己没看到。 可今日,看着落玉那狐狸精一般的脸,顾锦宁便不由想到了顾珞,火气嗖的就上来了,伸手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 落玉也吓坏了,她是侍奉过国公爷的,而且近来颇为得宠。也因着这个,这正院里近来谁不给自己些脸面。 谁成想,自己竟然不知怎么得罪大姑娘了,让大姑娘这样折辱自己。 落玉越想越委屈,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噗通跪在地上道:“大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奴婢可曾冲撞您了?” 屋里瞬间静的可怕,还是纪氏暗暗叹息一声,遣了落玉下去。 等落玉下去,纪氏看着女儿直摇头道:“你说你,心里有气也不该找了落玉来发作。她虽未被抬为姨娘,可近来得你爹的宠,若被你爹知道你这样任性,岂不动怒。” 纪氏说着,不由想到宁国公今日和他说,不赞同女儿往宫里去的那番话。 还说女儿性子骄纵,不适合往宫里去。 这些,纪氏原也不在意的。 可方才看女儿打了落玉,纪氏心中不由便多了些不安。 顾锦宁却不知纪氏的担心,还当她怕落玉在爹爹面前吹枕边风,冷笑就道:“娘亲,她算什么东西,别说我打骂她了,便是直接把她杖毙,爹爹还能为了她不要我这个女儿不成?” 纪氏身子一僵,看着女儿,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很快过去两日,静华寺里,顾珞这几日闲暇时间都在抄经卷。 一旁,拙心却察觉出姑娘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上一世,徐遣便是今日往顾家退婚的。 也是在这一日,德昭公主御前请旨,说早就倾慕徐家世子爷,恳请皇上赐婚。 顾珞心里对徐遣和德昭公主已是恨极,所以这一世她是再不要和两人有什么牵扯了。 所以,在来静华寺之前,她早就吩咐拙心,安排了人打听承恩侯府的动静。 若有消息,立马就往静华寺来回话。 可这都什么时辰了,上一世,徐遣往顾家退婚是在上午,可现在,都快过寅时了,竟然还丝毫的动静都没有。 怎么可能? 依着上一世的轨迹,该不会有出入的。 何况,自己前几日还退还了同心结羊脂玉簪子,依着徐遣的骄傲,不可能不退婚。 顾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神更是不宁了。 拙心见姑娘这神色,忍不住疑惑道:“姑娘,您到底怎么了?” 顾珞嘴唇轻抿,却是什么都没用说。 承恩侯府 时间不等人,何况前几日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相继给了顾家那小姑奶奶赏赐,承恩侯老夫人更觉得提亲一事,不能再拖了。 承恩侯夫人虽心中觉得委屈,觉得顾珞配不上自家儿子,可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这几日里已把提亲的事情给安排妥当了。 而且,刚打发了人给宁国公府送了帖子,说是明日会往宁国公府提亲。 事情已经落定,承恩侯老夫人心里才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 承恩侯夫人看老夫人这神色,却是强忍住才没哭出来。 她这会儿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这帖子已经送出去了,她便是再不满意这顾家小姑奶奶,也不可能选别人当她的儿媳了。 可她的遣哥儿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这京城那么多的贵女,怎就遇上了这顾家小姑奶奶。 若当年老侯爷没有和老宁国公说了这婚事就好了,那样,她必要从京城这些贵女中精挑细选,断不会委屈了自己儿子。 承恩侯老夫人怎么能不知道儿媳的心思,白了她一眼,道:“顾家这小姑奶奶不错了,天仙一样,便是宫里的娘娘,都比不上的。你还想遣哥儿找什么样的?” “何况,顾家这小姑奶奶性子温顺,蕙质兰心,你那儿子之前说出那样的混账话,这小姑娘不也没在太后娘娘跟前告状吗?要我说,这小姑娘,品性也不错。” 听着这话,承恩侯夫人眼角更是有几分湿润,可她还能反驳老夫人不成。 只心里委屈道,这顾家小姑奶奶若是给儿子当妾室也就算了,可偏偏是正妻,这怎就是好姻缘了。 老夫人却这样中意顾家小姑奶奶,说白了,别当她不知道,不就是因着太后娘娘对这小姑娘的青睐,怕承恩侯府退婚,惹了太后娘娘动怒吗? 要她看,老夫人就是太过谨慎了。 正在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世子爷过来了。” 明日便要往顾家去提亲,承恩侯老夫人可不想明天有什么意外。 那样,她还不如早点儿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所以,今儿她定要好好叮嘱孙儿一番。 很快,徐遣便走了进来。 也不知是不是承恩侯老夫人的错觉,这才几日功夫,她竟觉得她这孙儿性子沉稳了不少。 这样想着,承恩侯老夫人语重心长道:“遣哥儿,你那日往宁国公府去,没和那顾家小姑奶奶提退婚之事,可见你还知道轻重。” “可祖母还是不得不多叮嘱你一句,这婚事既然定了,日后你便是再不喜顾家这小姑奶奶,也该给她正妻的体面。没得凭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若非重生一世,徐遣又如何会相信,祖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上一世,德昭公主过门,祖母只恨不得顾珞和承恩侯府没有牵扯,甚至,在顾珞有了他的骨血,这事儿都被祖母给瞒了下来。 虽然这一切,他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可看着眼前的祖母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做派,他心中如何能没有讽刺。 看他沉默,承恩侯夫人却只当他委屈,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宽慰他道:“遣哥儿,等你大婚之后,若有中意的姑娘,只要门第不是太高,娘亲便差人去提亲。” “我们承恩侯府已不比当年,如今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显赫。而且,你近来也颇得皇上赏识,这侯门世家的贵女,怕早有人倾心于你。” “而且,别相信什么宁做穷□□不做贵人妾,这别府的嫡长女娘亲不敢说大话,可嫡幼女或是庶房嫡女,娘亲铁定给你选一个温柔端庄的好姑娘。” 承恩侯夫人向来最关心徐遣这个儿子,所以这私下里说话也就没了避讳。 哪知道,徐遣却脸色铁青。 见状,承恩侯夫人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也不知道为何,这几日里,儿子把自己关在书房,这才几日的功夫,她发觉自己竟然不了解这个儿子了。 承恩侯夫人心里叹着气,不料,徐遣却开口了,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母亲,儿子既娶了顾家小姑奶奶,便会敬她,给她足够的体面。这些话,母亲日后莫要再说了。” 说完这些话,徐遣便退下了。 承恩侯夫人心里头虽生气,可也不可能真的和儿子动怒。何况,比起生气,她更多的是惊讶。 这往日里,儿子那样瞧不上顾家小姑奶奶,她是看在眼里的。 怎的这才几日功夫,儿子竟和变了性子一般,竟护着这顾家小姑奶奶了。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顾珞简单用了些斋饭之后,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天色,发起呆来。 拙心沏了热茶过来,担心道:“姑娘,您一会儿还是回屋里吧,这夜深露重若是染了风寒,后日娴妃娘娘的生辰宴,姑娘岂不去不成了。” 顾珞轻抿一口茶,心里却是千头万绪的。 她更是想到上一世,太子殿下被废搬出东宫,被圈禁在了毓安宫,贵妃娘娘又因着娘家兄长涉贪墨一案,被褫夺贵妃之位,降为妃。一时间,娴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好不得意,怏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新的储君。 前朝后宫也都以为废太子被皇上彻底厌弃,再无起复的可能。也因着这样的揣测,二皇子趁着废太子潦倒,没少指使宫里的太监作践废太子。 可二皇子却忘了一件事情,废太子即便是被废,那也是皇上的儿子。 何况,还有孝仪皇后的情分在。 上一世,顾珞死时,听说皇上解了废太子的圈禁,并封废太子为恪王。 二皇子因着暗中让人作践废太子,被皇上训斥,说他不仁不孝,目无兄长,并罚其跪在恪王府门口,和废太子请罪。 皇上膝下就这么四个皇子,大皇子因着身残早已无缘皇位,那便只剩下了二皇子,废太子,四皇子。 可如今,皇上对这些皇子们,喜怒无常,又压又扶,最终落得太子之位悬空。大家虽不敢言,却也都觉得皇上是忌惮这些儿子,觉得儿子们有觊觎皇位的心思,才如此行事。 回想着这些,再想到那一日皇上那声轻笑,顾珞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拙心见状,正要劝着自家姑娘往屋里去,却在这时,一个小和尚从夜色中疾步走了过来。 待顾珞看到小和尚递上来的信笺,再看着白纸黑字上写着承恩侯府准备明日往宁国公府去提亲,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拙心听说世子爷明日要往府中去提亲,提了几日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可目光扫向自家姑娘,看着姑娘脸色苍白,神色凝重的样子,拙心的心不由又是一紧,喃喃道:“姑娘,世子爷往府中提亲,这不是喜事吗?怎么姑娘看起来却不开心的样子。” 顾珞哪里会想到,她退还了那同心结羊脂玉簪子给徐遣,却没能让徐遣退婚,反倒是生了心思往宁国公府去提亲。 她是真的琢磨不透徐遣了,可怎么会呢,这一世明明没有改变什么事情,徐遣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呢? 顾珞是不相信徐遣是顾及那些流言蜚语,亦或是宫里的太后娘娘,才有这样的变化。 因为这样的认知,顾珞不得不把她重生以来徐遣所有的行为都一一想过。 这一想,顾珞心中倏然一惊。 徐遣那孤傲的性子,那日往府中找自己,当时自己并没有多想。可此刻细细想来,徐遣即便觉得自己在生辰宴上做了丑事,依着他对自己的厌恶,又怎么可能亲自找自己来呢? 这太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毕竟上一世,他厌恶自己到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想。这些年里,也从未主动找过自己。 可这一切,若徐遣和自己一样,若也重生了呢?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顾珞脸色更苍白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设想太过大胆,毕竟,如今的她也是重生的。 上一世自己死在徐遣怀里,连带着孩子也没能保住,若徐遣和自己一样重生了,带着这样的记忆,对自己心中有愧,这一切不就可以解释了吗? 第 10 章 提亲 承恩侯世子明日既然来提亲,宁国公老夫人再是不喜顾珞,也只能急急差了人往静华寺去,赶在关城门前接了顾珞回府。 可这人打发出去了,宁国公老夫人的脸色,却是委实难看的很。 寿春堂里,各房太太和姑娘们听到消息相继赶了过来。 顾锦宁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嫉妒和不甘,还是大太太纪氏不着痕迹瞪了她一眼,她才稍微收敛了些。 见她还知道轻重,大太太这才放下心来,上前一步,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这承恩侯府也真是的,若真有心思,几日前的满月宴就该透出些许提亲的意思来,没得还闹出那些个流言蜚语,叫下头的人嚼舌根,看了咱们国公府的笑话。” 老夫人怎会听不出纪氏的言外之意,闻言,她只看了纪氏一眼,只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 一旁,二太太孟氏眉眼微不可见的露出几分奚落道:“大嫂,这不管承恩侯府打的什么心思,要我说啊,日后咱们可不能小看咱这小姑奶奶了。” 二太太的话音刚落,三太太也附和道:“可不是,这别的不论,承恩侯府这个时候急着提亲,怕是顾及宫里太后娘娘的态度。只因着这层关系,珞丫头嫁过去之后也受不了委屈。” “再者,珞丫头自幼便生的极好,想来无需用多久,就能笼络住世子了。指不定日后有什么前程呢,早知这样,也不该让珞丫头受了那般委屈。” 二太太三太太素来妒忌大太太的掌家之权,此番言语自是有几分在老太太面前给纪氏上眼药的意思。 这阖府上下,这些年是怎么对待这丫头的,大太太掌家,她自然难逃其咎。至于她们二房和三房,不过是看长房脸色行事罢了,即便怠慢了几分,也不是故意为之。 她们若是纪氏,怕是晚上也担心的睡不着觉,后悔过往不留余地。毕竟人家眼瞅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有宫里太后娘娘和淳王妃的照拂,日后等她回娘家来,谁还敢再小觑她,给她委屈受呢。 不等二太太和三太太拐弯抹角再讽刺大太太几句,只听砰的一声,宁国公老夫人拿起案桌上的茶杯,一把就摔在了地上。 众人心下一紧,忙止住了话语。 大家都知道老夫人这般必是又想到了那明氏。她们在老太太面前说珞丫头如何好前程,老太太哪能不动怒。 而且这半年来,珞丫头出落的越发和明氏相似,老夫人看着,如何能不戳她的心窝子。 如今,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到承恩侯府,受众人恭维,老夫人的怒火自然更甚。 众人怎能不知老夫人的心结,正欲劝老夫人息怒,可还没开口,却见老夫人脸色一沉,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也有些乏了。” 老夫人这态度,众人也只能缓步退了出去。 等众人离开,侍奉宁国公老夫人多年的董嬷嬷低声劝着她道:“老夫人,奴婢说句不当说的,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些年,您又何须这样为难自己。” “如今承恩侯府摆脱颓势,承恩侯世子爷近来也颇得皇上青睐,小姑奶奶又生的绝色,等小姑奶奶嫁过去之后,这承恩侯府肯定是支持二殿下的。自来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等小姑奶奶嫁到承恩侯府,站稳了脚,咱们国公府也未见得没有用得着小姑奶奶的时候。” 这道理,老夫人岂会不懂,不过是因着那明氏迁怒罢了。她也知,承恩侯府上门提亲,结了这门姻亲,对国公府来说是件好事。 可想到这门婚事是老国公爷精心替那孽障挑选,再想到那明氏,宁国公老夫人心里如何能不恨。 她有时候都觉得,连老天爷都在捉弄自己。 毕竟,处置一个外室还有她肚子里的孽种,本不是难事。可偏偏,明氏当年救了淳王世子爷,因着这因缘,她动不得那孽障分毫。 这样的憋屈,宁国公老夫人每每夜深人静时,便会越发强烈。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却在这时,有丫鬟在门口低声回禀:“老夫人,小姑奶奶过来给您请安了。” 顾珞从静华寺回来,依着规矩,当然得往老夫人院里来一趟。 她虽也知道,老夫人如今该在气头上,定不会见她,可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她也不敢偷懒半分。 果然,宁国公老夫人听着她来了,瞬间就冷了脸。 还是身旁的董嬷嬷暗暗叹息一声,亲自撩开帘子出去,低声对着顾珞道:“小姑奶奶,老夫人今个儿睡得早,就无需您进去请安了。” 董嬷嬷是宁国公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往日里,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多也只是大丫鬟过来懒懒回她一句。 可今个儿,董嬷嬷竟然亲自出来了。 顾珞面上乖巧的笑着,可心中却不由一阵讽刺。 上一世,她被徐家退婚,往老夫人院里求老夫人允她往庵堂时,董嬷嬷可没这样的殷勤。 可见,人都是势利的。 以往大家怎么怠慢她羞辱她,如今知道承恩侯府明日要来提亲,她日后便是承恩侯世子夫人,她们自然不可能再拿往日的态度对她。 何况,还有宫里的二殿下,承恩侯府近年来已从早年的颓败中转而成为京城人人都想要攀附的世家。 虽不比京城这几家国公府,可在侯府中,确实也不可小觑。 尤其徐遣年少有为,近来更是得皇上的青睐。 老夫人如今便是打了主意,想着她嫁到承恩侯府之后,承恩侯府日后可以支持二殿下吧。 想着这些,顾珞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董嬷嬷瞧着眼前的顾珞,虽人还是之前那个人,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顾珞给她的感觉,目光虽温和,可眸子深处却有一种耐人寻味的东西。 她不由朝顾珞望去,只见她一身月白描金花襦裙,明眸皓齿,乌黑的头发只拿一支碧玉簪挽起,虽还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可身上却少了以往的怯懦和小心翼翼。 可董嬷嬷也没多想,只当她知道明日承恩侯府来提亲,所以才有此变化。 可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呢? 这么想着,董嬷嬷忙暗中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这小姑奶奶,即便是嫁到承恩侯府,即便这些年在国公府受了不少的委屈,可宁国公府毕竟是她的娘家,她该不会愚蠢到不把娘家人放在眼中吧。 不会的,她不会有这样的底气的。 董嬷嬷这般想着,看着顾珞的身影出了院门,才径自回了屋里。 这边,顾珞也回了自己所住的临枫院。 今日老夫人连夜差人接了她回府,她自是知道是何缘由。 可想到明日徐遣来提亲,她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原本她打定主意这辈子和徐遣再无瓜葛的,可出了这样的波折,徐遣竟转而上门提亲,她心中如何能不感慨。 当然,即便她不计前嫌,有心嫁到徐家,她并不认为自己这婚事会平安无虞,毕竟,不还有德昭公主在吗? 上一世,德昭公主是在徐遣退婚的同一日,往皇上面前请旨赐婚。 德昭公主既然铁了心要嫁给徐遣,可见,她早就心仪徐遣。 而且,上一世,等顾珞嫁到承恩侯府,其实是听说过德昭公主和徐遣的旧缘的。 似乎,是在德昭公主九岁那会儿,上元节出宫来赏灯,不巧走失了,若不是遇到徐遣,被徐遣牵着手回来,指不定就流落民间了。 上一世,听着这些传闻,顾珞只感慨老天爷在故意捉弄自己。 可这一世,顾珞却不要这样自怨自艾了。 若这一世德昭公主再请旨嫁给徐遣,自己断不要被人那样欺负,避居妾室之位了。 即便自己和徐遣有这孽缘,不得不再次牵扯在一起,她都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样卑贱的地步。 一旁,拙心的心绪却愈发乱了。 这一路回府的路上,她瞧着自家姑娘,并不开心的样子。 可怎么会呢? 承恩侯府明日来提亲,姑娘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心思不成? 第 11 章 不甘 却说正院里,大太太坐在软塌上,想着方才在寿春堂被二太太和三太太那样看笑话,她顿时便一阵气结。 姜嬷嬷知道自家夫人气的厉害,在一旁劝着道:“夫人,二太太和三太太历来便是那样的性子,觊觎您手中的掌家之权也不是一两日了。今日因着小姑奶奶的事情,故意在老夫人面前给您上眼药,也算不得意外。” 大太太听着,不由冷哼一声。 姜嬷嬷见纪氏眼中的不屑,又接着开口道:“夫人,要奴婢说,您也用不着动怒。二太太和三太太不过是嘴上没些遮拦,可回过头来,不还得仰仗我们长房吗?” 纪氏听了,果然脸色缓和了一些。 可没等她开口,却见有小丫鬟进来低声回禀道:“夫人,国公爷差人来传话,让您先歇了,今个儿就不过来了。” 纪氏听了,却是满目的讽刺道:“国公爷今个儿可是歇在落玉那儿了。” 丫鬟看了纪氏一眼,只能战战兢兢应是。 纪氏却是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把桌上的杯子掷在地上。 纪氏和宁国公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这些年,即便留了丫鬟侍奉,可那之前,也都会往纪氏屋里先坐坐。 可今日,宁国公却直接叫了落玉侍奉,纪氏如何能不知,这怕是那日女儿掌掴落玉的事情到底被国公爷知道了。 纪氏虽也知女儿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妥,可老爷竟然因着这事儿如此落自己的脸面,她如何能不动怒。 一旁,姜嬷嬷深知自家夫人的性子,忙劝着道:“太太,您和国公爷夫妻一体,要奴婢说,国公爷哪会因着一个贱婢就恼了您,怕主要还是因着小姑奶奶的缘故。” 纪氏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知姜嬷嬷所说有理,可嘴上却是不肯示弱道:“这些年来,老夫人不喜那野种,我这当家太太难不成还敢上赶着对她好不成。” “可如今,承恩侯府的人明日要来提亲,一下子所有的错似乎都该我担着。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嬷嬷听着自家夫人这般诉委屈,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按理说,夫人确实挺冤枉的。可这国公夫人的位子,不就是这样吗? 难不成,出了这样的岔子,国公爷还能把气撒到老夫人或者是二房三房头上不成? 想着这些,姜嬷嬷只能出主意道:“夫人,眼下您也只能把小姑奶奶出嫁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如此,谁还能说您一个错字。便是小姑奶奶,该也会念着您这份好的。” 纪氏听着这话,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到了第二天,因着今日承恩侯府的人上门来提亲,明日又是娴妃娘娘的生辰宴,各房的人一早就都往寿春堂去了。 只往日里,没人会注意顾珞这个身份卑微的小姑奶奶。 今日却是不同,等众人给老夫人请安之后,宁国公顾长山竟然看着顾珞道:“没想到珞丫头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按理说,顾珞是宁国公的庶妹,顾珞该叫他一声大哥的,可这些年,因着老夫人在,顾珞哪敢僭越,所以见着宁国公时,也跟着府中的人称呼他国公爷。 一旁,众人见宁国公这态度,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宁国公老夫人则早就拉下了脸,一脸的不高兴。 宁国公平日里也是重孝道之人,可今日,他却仿若没注意到老夫人的愠怒一般,看着顾珞,又道:“大哥记得,父亲去世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今日,承恩侯府的人过来提亲,父亲若是看到,该有多高兴。” 顾珞对宁国公其实很陌生,所以,宁国公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倒是把她弄的有些措手不及。 可重生一世,她也知宁国公这样的变化,有三分真情,却也有七分利益。 这些年,她在府中受的这些委屈,宁国公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既然没拦着,不就也以为,她和徐遣的这门婚事,未必就能顺利。 可现在,他竟突然记起了自己这个庶妹,还不是因着她有了些利用价值吗? 顾珞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不,没等顾珞接话,便听宁国公看着她又道:“承恩侯世子和京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算得上是可造之材,否则,也不会得了皇上的青睐。所以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记得好好照顾世子爷,想必用不了多久,只需等你生下子嗣,这承恩侯府你该就站住脚了。” 宁国公虽并不是严肃的人,可像现在这样,却也不常见。 一旁,顾锦宁嫉妒的脸色苍白,觉得爹爹今个儿约莫是疯了,才这样对顾珞另眼相待。 可没等顾锦宁表露自己的不满,只听宁国公又道:“往年,你也时常入宫,太后娘娘和淳王妃更是怜惜你。可等你嫁到承恩侯府,成了承恩侯世子夫人,想必往宫里的机会更多。所以,你该愈发小心谨慎才是。” 这言语间的提点,顾珞却没有感动,反倒是浓浓的讽刺。 可她面儿上倒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来,只乖巧道:“大哥的话,珞儿记下了。” 这声大哥,落在宁国公耳中果然很受用。 他今日这些话,其实多少也怕顾珞因着在府中受的这些委屈,和娘家生了嫌隙。 可顾珞显然是聪明之人,很快便揣摩到了他的心思,不由的,宁国公对自己这个庶妹便更多了些满意。 可这样的满意和自己亲闺女顾锦宁一比较,宁国公对顾锦宁便更失望了。 他知道是夫人太过骄纵女儿,可往日里他没太放在心上,以为女儿便是骄纵些,也是有轻重的。 可他等他看到落玉脸上被掌掴过的痕迹,他便知是他想错了。 就女儿的这份心智,亏她还想入宫当二皇子妃,别最后闹了笑话才是。 想到二皇子,宁国公又不由想到了宫中其他几位皇子,这历来东宫是靶子,日后荣登大宝的人,又岂会真的是太子殿下。 而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是姻亲,他们愿或不愿已经站到了二殿下的阵营。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可宁国公总觉得有些不甘心,这若宁国公府也能出位娘娘,他们如何还需借着和安国公府的姻亲,被动站队。 可这样的不甘也只是一瞬间,宁国公也知道,有娴妃娘娘在宫中,宁国公府就不可能送了姑娘入宫侍君。 这不是打娴妃娘娘的脸吗? 而且,除此这原因之外,宁国公也知道,府中这三个姑娘,即便是有侍君的机会,也未必能聪慧到得了盛宠。 想到这些,宁国公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可下一瞬,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顾珞,他又不由感慨道,若珞丫头和承恩侯世子没有婚约就好了。 就珞丫头这姿色,还有方才那样的玲珑心,入宫未必不能宠冠六宫。 即便是她出身低些,可不还有太后娘娘和淳王妃的怜惜吗? 这若加以利用,他们宁国公府何须仰仗娴妃娘娘行事。 可感慨归感慨,宁国公也知道,自己这些都是胡思乱想。 这世间,又哪里有如果呢? 却说承恩侯府,因着老夫人的态度,承恩侯夫人便是不喜顾珞这未来的儿媳妇,也不得不在前几日就备起提亲需用的东西来。 可因着她从未想过这婚事能够继续,这些年来,她并没有提前备下多少聘礼,这不,清点来清点去,总共就整理出两箱笼的绸缎,首饰,衣服之类的。 一旁,李嬷嬷瞧着就这么些聘礼,到底是开口劝着她道:“夫人,您不是还有些嫁妆,要不拿出来添点。” 李嬷嬷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就怕这聘礼太少,惹了外头人的非议,到时候若再传到太后娘娘耳中,老夫人怪罪下来,岂不还是夫人的错。 承恩侯夫人却怎肯动自己的嫁妆,在她看来她肯低头让顾家这小姑奶奶嫁进门来就已经退了一步了,她这未来的婆婆怎还需要讨好这顾家小姑奶奶了。 心里这样打算着,承恩侯夫人咬咬牙又添了一箱笼的绸缎,就准备这样往宁国公府去提亲。 可让承恩侯夫人没想到的是,儿子竟拿了名下两个庄子的地契随聘礼放在了一起,老夫人那里,也拿了两箱笼的东西送来。 承恩侯夫人瞬间就傻眼了,老夫人倒也罢了,该是顾及外头的流言蜚语。可儿子,怎么也和变了个人一般呢? 可再是揣摩不透儿子的心思,承恩侯夫人也不好直接问儿子,所以只能暗中和李嬷嬷嘀咕道:“遣哥儿这是怎么了?竟拿了这地契出来。难不成,他还真中意顾家那小姑奶奶不成?” 可这样的疑问,直至今日徐家提亲的仪仗往宁国公府去,坐在轿子中的承恩侯夫人依旧是没有答案。 尤其听着外头的窃窃私语,她这心里更郁闷了。 “顾家这提亲的阵势也太显眼了吧,要我说,顾世子爷若非真的喜欢顾家这小姑奶奶,怎肯下这样的功夫啊。” “怎么可能,我倒觉得顾家这是因着顾及宫里的太后娘娘,才这样用心的。” “哎,不管这顾家打的什么主意,就这聘礼,顾家小姑奶奶也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了。” 第 12 章 执念 承恩侯府的人很快到了门口,得着消息的宁国公,大太太急急迎了出来。 因着前些日子满月宴上闹腾出的那些退婚的流言蜚语,承恩侯夫人强撑着满脸的笑意和大太太寒暄道:“这提亲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国公夫人见谅。” 这边,承恩侯夫人和大太太寒暄着。 旁边,宁国公早已经把承恩侯世子当做了妹夫,说笑着大步往后院去了。 寿春堂里,诸位太太和姑娘们听着外头的热闹劲儿,也是各有心思。 宁国公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颇有些勉强,她揣摩不透承恩侯府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可能把提亲的事情做的这么体面,倒是让宁国公老夫人顿时百感交集的。 一方面,她觉得承恩侯府这样的架势,他们宁国公府也有脸面,可偏这被提亲的不是府中的姑娘们,而是那野种,她这心里如何能真的舒坦。 顾锦宁和宁国公老夫人一样,心中满是浓浓的不甘,觉得顾珞出身卑贱,却出这样的风头,她怎能不羡慕嫉妒。 倒是二姑娘顾锦茹三姑娘顾锦彤虽也觉得诧异,倒也没有太多的坏心思。 在她们看来,承恩侯府有这样的诚意,那么对于她们日后的婚事,只能是有助力的。 顾珞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隐隐觉得有些讽刺。 不过,比起这个,今日闹腾这么大的阵势,她心中更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徐遣和她一样,必是重生了。 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徐遣,见到承恩侯夫人,顾珞就感觉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 可这样复杂的心绪,她面儿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深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暗涌,乖巧的站在一旁,等着承恩侯府的人往后院来。 很快,承恩侯府一行人就进来了。 顾珞先是看到承恩侯夫人,一身靛紫色牡丹折枝镶边刺绣褙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头戴缠丝丹凤明珠簪子,一脸的笑意。 若顾珞没有重生一世,该就以为承恩侯夫人算是慈爱之人,可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承恩侯夫人是怎样的阴奉阳违,利欲熏心。 上一世,她为了讨好德昭公主这个儿媳,是那样的作践自己。 顾珞回想起上一世的屈辱,只觉呼吸有些不畅。 却在这时,徐遣缓步上前,只见他一身宝蓝色袍子,玉冠束发,温婉尔雅对着顾珞道:“顾姑娘。” 顾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面上却不露声色,强撑着嘴角的笑意,欠了欠身,道:“世子爷。” 一旁,承恩侯夫人看着儿子对顾珞的在乎,不觉有几分泛酸,可脸上还是带着笑和大太太道:“遣哥儿和珞丫头这么瞧着倒真是郎才女貌。” 大太太如何能不知承恩侯夫人真正的心思,哪个当娘的不想自己的儿媳端庄温柔出身好,怕这会儿承恩侯夫人内心不定怎么哭呢,觉得儿子值得更好的。 可虽知道承恩侯夫人再演戏,大太太也当自己不知,扯了扯嘴唇,笑着寒暄道:“可不是,便是这满京城也找不出这样登对的人来。” 顾珞瞧着面前大家的寒暄,却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尤其想到自己上一世的经历,她竭尽全力才压下心中的恨意。 顾珞不知道的是,站在他对面的徐遣,此刻心中也是复杂至极。 这是他重生几日来,第一次见到顾珞。 许也因着上一世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徐遣鼓足了勇气才站在她面前。 今个儿的顾珞一身百蝶穿花金丝褙子,同色月华裙,黑白分明的眸子,唇若朱丹。 徐遣自然是知道她好看的。 可上一世,对于这样的美貌,徐遣更多的是不屑,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此刻回想起那些过往,徐遣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知道上一世自己不值得被原谅,也因此,这一世,他发誓绝对不会再让顾珞受任何委屈了。 顾珞看着徐遣那复杂的目光,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他此时懊悔,又有何用。 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 也不会再相信他一丝一毫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承恩侯府的人留下聘礼,就离开了。 顾珞知道自己再继续呆在这里,难免碍眼,所以和宁国公老夫人告退之后,就直接就回了自己院里。 等顾珞一离开,顾锦宁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承恩侯夫人莫不是被太后娘娘给吓破胆了,竟然这样抬举顾珞。” 说完,她又气不过道:“这也是承恩侯前些年染了风寒去了,二房老爷和三房老爷又是庶出,府中不得不由承恩侯夫人和老夫人主事。否则,若承恩侯还活着,未必会继续这门婚事。” 一旁,二太太三太太虽也觉得有些诧异,可比起诧异,她们也不由想着,若等她们的女儿被提亲时候,比照着这个来,有这样的体面,该有多好。二太太三太太这般态度,二姑娘和三姑娘自然也和母亲想到一块去了。 宁国公老夫人的目光逐次看过屋里的众人,怎能不知道众人心中的小九九,也因此,心中越发郁闷,直接就遣了众人下去, 等众人离开,董嬷嬷忙扶着她躺下。 宁国公老夫人却怎能睡得着,对着董嬷嬷道:“我真是想不通,那野种怎有这样的福气。” 京城哪一个名门闺秀有这样的体面,宁国公老夫人都不会放在心上,偏这人是顾珞,宁国公老夫人只要想到这是老宁国公替顾珞精挑细选的婚事,心中就不由堵得慌。 很快,承恩侯世子往宁国公府去提亲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大家有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诧异的。 六宫里,众妃嫔也很快听到了这消息。 永平宫 娴妃一身紫华云雁纹挑金线宫装,听着这消息,她幽幽道:“看来,承恩侯老夫人还不算老糊涂了。” 娴妃潜邸时就侍奉庆和帝了,可如今,比她晚两年侍奉皇上的魏氏都成了贵妃,她还呆在这妃位。娴妃心里怎能不酸涩。 可酸涩归酸涩,她也知自己未必就不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毕竟,贵妃身后如今只有成国公府,为了避嫌贵妃也不敢动作太大。可她身后,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是姻亲,承恩侯世子又和顾珞有着婚约,只需等这门婚事落定,承恩侯府不还是为自己所用。 娴妃这样盘算着,已经想着日后贵妃被她压一头的场景。 却不料,几日前宁国府的满月宴上,上演那样的丑事不说,还传出承恩侯府有心退婚的消息。 娴妃如何能不动怒,先是骂宁国公老夫人越来越糊涂,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抓着当年那件事不放。 之后,又骂承恩侯府忘恩负义。 还是身边的石嬷嬷小声劝着,说承恩侯府有这心也未必真的有这胆子。 毕竟,这不牵扯到淳王世子爷吗? 便是娴妃不出手,太后娘娘那里,怕也坐不住的。 现在看来,石嬷嬷果然没有说错。娴妃提了几日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加上明日便是她生辰宴,想到各宫妃嫔,内外命妇都来道贺,娴妃的心情就更好了。 翊和宫 魏贵妃刚午睡醒来,南嬷嬷正扶着她的手在御花园散步。 这时,宫女缓步上前回禀:“娘娘,听说承恩侯府的人往宁国公府去提亲了。” 魏贵妃带着鎏金指甲套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抚过一朵芍药,轻笑道:“承恩侯老夫人到底还是不敢至太后娘娘得到威严于不顾啊。” 话虽这么说,可魏贵妃却也没动怒。毕竟,这顾家小姑奶奶和承恩侯世子是自幼的婚约,所以现在这结果,也算不得意外。 魏贵妃不知道的是,翊和宫偏殿里,女儿德昭公主却因着这消息,差点儿没发疯。 只见地上已经是满地的狼藉,宫女拾念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劝着道:“公主,您消消气,这若是惊动了贵妃娘娘,可就不好了。” 拾念自幼就侍奉在德昭公主身边,自然知道自家公主对承恩侯世子爷已是倾慕多年。 她原还想着,公主许年龄小,因着承恩侯世子当年救过自己,这才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等到公主长大些,该就不会有这样的执念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随着公主年龄渐长,却愈发关注起承恩侯世子来。 拾叶看在眼中,如何能不急,也不是没有劝过公主,承恩侯世子爷千好万好,那也和顾家那小姑奶奶有自幼的婚约,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公主却说,承恩侯世子厌恶顾家那小姑奶奶,迟早会退婚,她已打了主意等承恩侯世子退婚那一日,她直接跪到御前,求皇上给她和承恩侯世子赐婚。 拾叶虽觉得公主胆子太大了些,去也没再劝着。毕竟,若承恩侯世子真的退了婚,公主得皇上喜爱,皇上未必不会成全公主。 可谁又能想到,这突然间,承恩侯世子竟然往宁国公府去提亲了呢? 而且阵势还如此浩荡,听说引了不少京城百姓围观呢。 “母妃知道了又如何?我这便和母妃表明我的心思,母妃疼我,一定不会让我难过的。”德昭公主双目泛红,哪里能听得进去拾叶的劝说,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承恩侯世子娶了顾家那小姑奶奶。 拾叶陡然一惊,忙抱着公主的腿,哭道:“殿下,您万万不可啊。您千金之躯,在贵妃娘娘眼中,怕承恩侯世子不是良配。何况,还牵扯到宁国公府,贵妃娘娘若是知道,怕会直接禁了您的足。” 德昭公主豆大的泪珠直接就落了下来,哭着道:“可我还能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世子爷,除了世子爷,其他人我都不要。” 拾叶心知公主的执念,犹豫了下,她哽咽的开口道:“公主,其实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明日是娴妃娘娘的生辰宴,可若这生辰宴上闹出顾家小姑奶奶和二殿下的丑事,承恩侯世子必然不会再继续这门婚事的。” “到时候,您再去求皇上赐婚。” 德昭公主听了,果然冷静了下来,只见她一改方才的无助,眼中满是算计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顾珞虽和世子爷有婚约,可若失了清白,世子爷必不会要她了。” 在德昭公主看来,承恩侯世子不可能一夜改了性子,突然喜欢上顾珞。 唯一让他往顾家去提亲的理由,只可能是碍着皇祖母的威严。 可若顾珞和二哥有了丑事,皇祖母怎还可能再护着顾珞。 而且,这法子在她看来也是一箭双雕,这些年母妃和娴妃不对付,可若出了这事儿,父皇肯定会厌恶了二哥的。 第 13 章 宫宴 因着今日见着了徐遣还有承恩侯夫人,顾珞感觉上一世受的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变得格外的清晰起来。 重生以来,她强压下的情绪也几近崩溃,等她一回到临枫院,便遣了侍奉的丫鬟们下去,把自己关了起来。 她原以为自己会哭,可回想着上一世的种种,除了恨意之外,她竟发觉自己掉不下一颗眼泪。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能帮助自己了。 而这条道路,哭是最没用的。尤其今日徐遣来提亲的事情,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到了宫里。依着德昭公主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抓狂呢。 德昭公主向来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明日娴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又岂会风平浪静。 这些事情,顾珞想的很明白,也因此,她暗暗叮嘱自己,明日的生辰宴上,一定得小心再小心。 外头,拙心见自家姑娘把自己关在房里,愈发摸不透姑娘的心思了。 今日世子爷来提亲,全了姑娘的体面,这门婚事如今不知惹多少人羡慕嫉妒。可姑娘却脸色沉沉,一回来更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怎么会这样呢? 想着这些,拙心心里着实是不好受,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劝姑娘,却在这时,有丫鬟疾步走了过来。 “拙心姐姐,世子爷差人送来了这个东西,说是给姑娘的。” 自上次顾珞发落了如画那几个丫鬟,新往临枫院来侍奉的丫鬟们,也都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尤其近日,听说承恩侯府的人要来提亲,丫鬟们更是多了心眼,想着得了顾珞的好,到时候等顾珞出嫁,能随着顾珞往承恩侯府去。 拙心看在眼中,也不点破,只伸手接过丫鬟手中的黑漆如意纹檀木盒,进了屋里。 见拙心进来,顾珞微征。 拙心缓步上前,低声道:“姑娘,世子爷差人送了东西过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手中的盒子递了上前。 等顾珞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竟然是那支自己退还的同心结羊脂玉簪子时,她再没忍住,扬手就要往地上摔去。 拙心吓都吓坏了,忙抓了姑娘的胳膊,急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这往日里,她能看得出姑娘对世子爷甚是喜爱,可自打姑娘落水醒来之后,对世子爷像是心生怨怼,她看的明白,却也不敢确定,只当自己胡思乱想。 可现在,姑娘竟要摔了这同心结羊脂玉簪子,拙心如何再能自欺欺人。 姑娘这得多厌恶世子爷,才有此举啊。 而且,今日承恩侯府的人来提亲,等两家选了吉日,姑娘就要出嫁了。 可姑娘如今的脾气,拙心真担心出了什么意外。 看拙心急的都要哭出来了,顾珞才恍惚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一瞬间,她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光了,面无表情的任由拙心小心翼翼的收起那羊脂玉簪子。 顾珞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儿,所以,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细细分析起眼前这局势来。 为今之计,她也只有等着德昭公主出手,她才能有所举动了。 若能顺利解除婚约,她自然乐得开心。 哪怕后半辈子真的青灯常伴,她也认了。 可若不能解除婚约,她绝对不要被人逼着避居妾室的位子,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 所以,在这之前,她不能太逼着自己,先得冷静下来,才能将计就计。 想通这一切之后,顾珞突然感觉身上不再那么沉重。 这晚,也难得的睡的安稳了些,起码没有再梦魇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到了第二天。 今日娴妃娘娘生辰,各房的人早早就聚在了寿春堂去。 进去时,大家都在。 她缓步上前给宁国公老夫人请了安,又和大家见过礼。 宁国公老夫人虽见着她时脸色依旧很难看,可也知道,今个儿这样的日子,确实不宜生事,所以,只当做没看到顾珞在她面前晃悠。 很快,众人坐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向皇城。 等宁国府的马车到了广安门时,外头已经挤满了各府的马车。 因着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是姻亲,所以也无需等着,直接递了牌子,就有太监引路往永平宫去了。 永平宫里,娴妃一大早就装扮起来来,只见她一身深红色牡丹纹褙子,头戴东珠,虽不比魏贵妃奢华,却也给人娴静庄重之感。 而且,娴妃素会保养,身边的宫女更是日日往御花园去采花露,虽不比年轻的姑娘了,可却有一种上位者的雍容华贵。 上一世,顾珞也时常往这永平宫来,所以,对于娴妃娘娘并不算陌生。 而今,她虽重生一世,更是少了上一世的小心翼翼,反倒是神态自若的缓步走上前,跪在地上请安道:“臣女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早就绣好的如意万寿图呈了上前。 如果说上一世顾珞有什么精湛之处,便是这一手的蜀绣了。 可上一世,却无人知道她擅蜀绣。 反倒以为顾锦宁才是那绣技最好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处处避着顾锦宁的锋芒,生怕自己惹了顾锦宁这大小姐。 可这一世,她不会这样了。 她倒也不为别的,只要能恶心恶心顾锦宁,这原因就足够了。 娴妃瞧着眼前这万寿图果然眉眼弯弯,笑盈盈看着顾珞道:“珞丫头,你这礼物本宫着实喜欢。” 说完,又忍不住夸了顾珞几句,这期间,自然也提及了承恩侯世子,说承恩侯世子既已提亲,等她大婚时,娴妃定会亲自给顾珞添妆。 顾锦宁在一旁看着,指甲都要陷入掌心了。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众人闻着声,忙起身行礼。 顾珞也跟着众人跪下,可想到之前静华寺她和皇上的偶遇,顾珞就不由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庆和帝身着常服,笑着让众人免礼。 顾珞却感觉皇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似乎多了那么几秒。 这样的认知让她接下来的时间只乖巧的低垂着眼睑,盼着皇上不要想起那日的事情来。 可她越想躲,似乎那道目光越发不肯放过自己,好在,贵妃娘娘和六宫妃嫔相继也都来了。 魏贵妃执掌六宫,如同副后,养尊处优多年,身上的气势自然不是娴妃可以比的。 柔妃则穿的素雅很多,大皇子有腿疾,宫里宫外都在传,大皇子不得皇上喜欢,否则,当年皇上也不会把淮安侯府的姑娘指给大皇子做王妃。 毕竟这京城公爵数位,皇上若真的爱护大皇子,怎么着也给选个国公府的姑娘,如此才算给大皇子宽慰,也给柔妃宽慰。 而比柔妃往两年侍奉皇上的端妃,显的也低调许多。她膝下唯有大公主一个闺女,大公主去年也及笄了,她想着大公主能寻个良婿,态度自然愈发的温顺不争,盼着皇上能念及她的识趣,给大公主指个如意郎君。 上一世,顾珞时常出入宫里,所以对六宫的局势还是比较了解的。 如今贵妃之下,也就娴,柔,端妃三人。可依着祖宗的惯例,妃位有四人,所以众人都在传,两年前入宫的婉嫔娘娘或是宁嫔娘娘,可能补了这妃位。 可谁又能相信,上一世婉嫔和宁嫔都未能如愿以偿,回想着这些,顾珞顿觉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在这内宫,纵是有心机手段,一朝惹了龙颜震怒,那就是满盘皆输了。 顾珞正神游九霄着,又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太后娘娘过来了。 依着往日的规矩,妃嫔的生辰宴,也该先往慈宁宫请安,之后再回自己宫里设宴,阖宫欢乐。 可这一次娴妃生辰宴,太后娘娘却放了话,说无需来回折腾。 这样的太不免惹众人揣测,太后娘娘是否因着前几日宁国公府生辰宴上闹出的丑事,迁怒到了娴妃。 这些揣测,娴妃心里自然清楚,所以,见着郭太后一进来,她忙恭顺的跪了下来:“臣妾恭请母后圣安。” 太后一身明黄色葫芦纹常服,听着娴妃请安的声音,却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而把视线落在了顾珞身上,笑眯眯道:“哀家有些日子没见珞丫头,珞丫头竟出落的是愈发标致了。” 宫里人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因着淳王世子的缘故,格外的给顾家这小姑奶奶体面。 可和眼前一样,冷着娴妃却独独注意到顾珞,这怕是真的因着宁国公府满月宴闹出的丑事,迁怒了娴妃了。 一旁,宁国公老夫人脸上也是难看极了。 尤其娘家嫂子安国公老夫人愤愤的视线向她看来,她这脸上的笑意,更是有些撑不住。 好在太后娘娘也没真的想闹腾的娴妃这生辰宴不愉快。 拉着顾珞的手,闲聊几句之后,便在场其他的人寒暄起来。 顾珞知道自己今个儿出了风头,可虽有这样的准备,等她看到德昭公主和顾锦宁神色愤愤的瞪着自己时,她还是顿觉一阵头痛。 还好,宫宴很快就开始了。 宫里妃嫔设宴,都会请了戏班子进来。众人也无需和往日一样拘谨,吃喝闲聊就好。 等大家落座之后,诸位皇子也相继过来给淑妃贺寿。 大皇子因着有腿疾,坐着轮椅,所以在四位皇子中,很是不起眼。 二皇子是娴妃所生,今个儿又是娴妃的生辰宴,自然想着能出了风头。可想到方才皇祖母竟然因着顾珞落了母妃的面子,二皇子看着顾珞的眼神便多了些愠怒。 三皇子早年便被立为储君,自是有储君的威严,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和庆和帝很是相似。 四皇子则是贵妃娘娘所出,年龄小,因着贵妃的宠爱,意气风发,瞧着丝毫不畏惧几个皇兄的威严,便是站在太子身边,也未觉该有臣下之礼。 顾珞看着诸位皇子,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若非重生一世,谁又能知道,这些天之骄子,最后的命运。 第 14 章 将计就计 顾珞正暗自感慨着。 却在这时,德昭公主突然拿起了酒杯,缓缓站了起来,笑意嫣然的看着顾珞道:“顾姑娘,今个儿娴妃娘娘生辰宴,不如借着这气氛,和我一起敬娘娘一杯可好。” 在座的人也未料到德昭公主会突然点名顾珞。 毕竟,德昭公主金枝玉叶,顾家这小姑奶奶虽得太后娘娘偏宠,可和德昭公主往日里也算不得亲近。何况,两人还差了辈分。 所以,大家不由把目光看向顾珞,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暗道,这顾家小姑奶奶莫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公主殿下不成? 毕竟,大家也不是傻子,德昭公主眼中虽有笑意,可那笑意却多少有几分故意为难顾珞的意思。 顾珞今日入宫来就早有准备,德昭公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所以,她倒也没有太多惊讶。只瞧着眼前这杯酒,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原来,德昭公主的手段也不过是如此。 见顾珞微愣,并没有拿起酒杯,德昭公主顿时就沉不住气了,咄咄逼人道:“怎么,顾姑娘莫非有什么顾虑不成?” 重生一世,德昭公主还是如此跋扈,顾珞似笑非笑的看了德昭公主一眼,到底是拿起了酒杯。 可她却没有傻到把这酒真的咽下去,只借着宽大的袖口做遮掩,装作一饮而尽的样子。 只空气中残留的果酒香,顾珞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可她也没多想,只感叹这宫里的果酒,竟也如此醇厚。 德昭公主见顾珞一饮而尽,心中好不得意。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抢世子爷,我倒要看看,一会儿等大家发现你和二哥有了苟、且,世子爷还会不会娶你。” 顾珞见德昭公主不再为难自己,终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她刚坐下没多久,就突然感觉身上有些不对,下一瞬,她猛的朝德昭公主看去,却见她满目嘲讽的看着自己。 顾珞心中一惊,顿时屏住了呼吸。 若她揣测不错,除了这酒水有问题之外,德昭公主担心出了岔子,在酒香上也动了手脚。 否则,她方才滴酒未沾,只闻着了这酒味,身上又怎会有这样的异常。 她重生一世,上一世更是被德昭公主算计和徐遣圆了房,自然知道这样的燥、热代表着什么。 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慌乱,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赶快离开这里。 她更知道,她只要一起身,必然有德昭公主安排的宫女在那等着自己。 想着这些,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拙心见她脸色不好,只当她有些微醺,忙扶了她起来悄悄退了下去。 好在宫宴已经进行到一半,大家自顾自寒暄着,并没有人注意到顾珞的离开。 果然,等顾珞刚走出没多远,便见一个宫女朝她走了过来,满目的急切道:“顾姑娘,您可是喝醉了,要不奴婢扶您往别处去歇歇,再去给您弄些醒酒汤。” 顾珞直直的盯着眼前这宫女,若她没有记错,这宫女叫锦瑟,上一世,曾跟着德昭公主进了承恩侯府。 想着这些,她冰冷的目光看着这宫女,伸手一把就掐住了宫女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宫女瞬间脸色苍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顾珞。 一旁,拙心也是吓的差点儿没晕过去。 这可是在宫里,姑娘这是怎么了,竟然行事如此鲁莽。 顾珞却并不敢耽搁丝毫时间,深吸一口气,对着宫女一字一顿道:“方才那酒水有问题,对吧。” 顾珞的话音刚落,那宫女吓的更是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怎么会呢? 这顾家小姑奶奶怎么可能知道公主殿下的算计。 顾珞也不和她废话,直接就威胁她道:“走,我便要问问公主殿下,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让她下这样的毒手。” 说完,顾珞猛地松开手,那宫女虽满腹的疑惑,这个时候却也下破了胆子。 这样的丑事,若是闹腾大,她怎能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有贵妃娘娘在,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可自己,若是惹了龙颜震怒,定会被拖出去直接杖毙的。 见宫女眼中的惊惧,顾珞深吸一口气,又道:“好,你既不愿意对峙,那我再给你另一个选择。你将计就计,促成和二殿下的好事。你觉得如何?” 宫女急急磕头道:“求姑娘绕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顾珞冷哼一声,幽幽道:“我饶过你,可公主会绕过你吗?若我是你,会好好分析自己的处境,毕竟,除了这个,该也没有别的选择的。公主殿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办事不利,公主殿下岂会再留你。只怕你今晚这宫里的枯井中该多一具尸骨了” 宫女又惊又怕,她侍奉公主殿下身边多年,怎能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所以,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对着顾珞磕头之后,就脸色苍白的离开了。 看着宫女离开的背影,顾珞闭了闭眼,终于再也撑不住,一把抓了拙心的胳膊。 拙心再是愚钝,这会儿也发觉出姑娘的不对劲儿了。 再联想到那些宫中秘辛,她吓都要吓死了。 顾珞却再也犹豫不得,她眼下这状况,唯一能救她的也唯有自己。 所以,她强忍着身上的难受,就往不远处的湖边走去。 待顾珞满身被冰冷的湖水浸、湿,她直接吩咐拙心道:“快去找人来,就说我不小心落水了。” 拙心急的已经是满脸的泪水,踉跄着步伐就去喊人了。 顾珞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冷到她几乎要失去了意识,身子也似乎要飘到湖心深处。 她不由自嘲的过了勾唇角,难道自己重生一世,就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吗? 顾珞觉得老天爷似乎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可就在她几近失去意识前,却听到一阵低语声。 而她最后的记忆,便是看到一抹明黄色龙袍。 似乎还有太监恭顺的声音,道:“皇上,奴才这就去找了御医。” 等顾珞再次醒来时,恍惚许久才记起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握紧手,指甲几乎都要陷入掌心,这样的痛楚中,她终于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可她刚坐起来,却见一个身着青色宫服的嬷嬷缓步走了进来。 见顾珞眼中的诧异,那嬷嬷欠了欠身,慈爱道:“老奴是乾清宫侍奉的宋嬷嬷。” 话音刚落,顾珞终于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似乎是看到了一抹明黄色身影,还听到了太监的声音。 可她只当是自己的幻觉,毕竟宫宴才进行到一半,皇上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后花园呢? 可眼下,这嬷嬷的话却是让她认识到自己并没有看错。 她几乎是本能的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思绪混乱间,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做。 这时,只听门口传来太监请安的声音:“皇上,顾姑娘已经醒来了。” 随着这话,之后便是门被推开的声音,顾珞知道是皇上进来了。 这会儿,她才终于晃过神来,慌乱的下了床,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屋里似乎变得更寂静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听庆和帝清冷的声音传来:“这是第二次,不会再有下一次。” 什么第二次?顾珞瞬间被搞糊涂了。 可她能想到的只有静华寺她和皇上偶遇,还有今日同样的偶然。 可她此时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想不了太多皇上说这话的深意,只磕头道:“臣女给皇上添麻烦了。” 顾珞知道自己方才身子的不对劲必然瞒不住皇上,可她又能说什么,难不成她还能在皇上面前指认德昭公主不成? 她还没有傻到皇上会因着自己降罪公主殿下。 听她这么说,庆和帝却是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意有所指道:“宁国公府满月宴的事情,朕听说时,只当你有些急智。这会儿看来,你倒是让朕更为惊讶。” 庆和帝当然知道顾珞中了迷、药,可怎么中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着大抵不过是宫里那些肮脏手段罢了,也算不得稀奇。 所以,只当顾珞醒来时会和自己哭诉,求他做主。 毕竟,这丫头若他没记错,去年也才及笄。 遇着这样的事情,该和其他贵女一样,手足无措才是。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顾氏,竟然知道避开是非。 毕竟,今日这样的事情,若是彻查,即便查着主谋,她不过宁国公府不受宠的小姑奶奶,即便是有母后的照拂,也未见的能真的承担的起这后果。 可顾珞的选择却着实让他惊讶,她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这如何能不让他生了兴趣。 想着这些,庆和帝不由轻笑一声,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去,找了淳王妃过来。” 说完,庆和帝挑了挑眉,又看了顾珞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庆和帝离去的背影,顾珞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可比起惊惧,她更诧异的是,皇上竟然会让人叫了淳王妃来。 毕竟,若淳王妃过来,她即便离开宴席许久,也可以找借口说她和淳王妃在一起聊天,没有人会怀疑她的。 可皇上为什么肯替自己考虑呢? 毕竟皇上方才并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见对于今日的事情,皇上也无心去查。 可偏偏,皇上让她忍了这委屈,却还肯给她找了借口。 顾珞越想越觉得头痛,一旁,宋嬷嬷忙扶了她起来,看她脸色苍白,忍不住怜惜道:“姑娘,您快起来吧,老奴侍奉您重新梳妆打扮。” 顾珞感觉到宋嬷嬷对她的善意,不由眼睛红红,道:“劳烦嬷嬷了。” 第 15 章 杖毙 却说这厢,淳王妃得了消息,不由深吸一口气,可也没时间让她多想,片刻的震惊之后,她急忙就往后花园去了。 等她看到顾珞还有宋嬷嬷时,她更是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皇上亲自差人请她往后花园来,她原先虽心里存着疑惑,可也未曾想过,会在这里碰上顾珞。 不过她也知道,皇上不可能无故召自己过来,她亦早已经揣测到,这件事情怕是涉及到了内宫的秘辛。 可再多的心理准备,等她看到顾珞被宋嬷嬷扶着出来时,还是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宋嬷嬷是何人,那可是乾清宫侍奉皇上多年的宫人,这阖宫里,谁不认识宋嬷嬷。 可顾珞能让宋嬷嬷这般照拂,淳王妃脑海中再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这若不是皇上亲自安排的,宋嬷嬷怎会是这样的态度。 淳王妃越想越震惊,顾珞把她的震惊都看在眼中,心中不由也是一阵慌乱。 她当然知道,淳王妃想到别处去了,她也有心要解释,可眼下这情况,只怕她是百口莫辩。 毕竟有皇上的介入,她便是再解释,只可能是越描越黑。 可面对这些年对自己多有怜惜的淳王妃,顾珞终归是不想让她误会自己,误会自己是那等有着龌龊心思,和皇上有、染的女人。所以,犹豫再次,只见她轻咬嘴唇,眼睛红红道:“王妃娘娘,珞儿给您添麻烦了。都怪珞儿方才贪杯了些,本想出来吹吹风醒醒酒的,没想到又不小心落了水。” 淳王妃能看得出顾珞眼中的慌乱不安,也看得出,她到这会儿都有些后怕。 淳王妃毕竟常年出入宫廷,心念一转她便琢磨出了些什么。 可她倒也没往别处想,只当这宫里有人有心加害顾珞,才故意把她推到湖里去。 至于皇上的态度,淳王妃也只以为皇上是因着当年明氏救了自己儿子,又因着太后娘娘的缘故,才对她有了些怜惜,特意找了自己过来。 这么想着,淳王妃上前轻轻挽了顾珞的手,安抚她道:“好孩子,别怕。” 淳王妃一边安抚着顾珞,却也下意识的盯着顾珞看了起来。 她素来知道这小姑娘生的好看,可今日一见,这姑娘似乎更好看了些。 一套百蝶穿花遍地金衣裙,肤如凝脂,乌黑的眸子似乎因着刚哭过,不由让人更对她生了怜惜之意。 这样的美人,淳王妃纵观六宫,也无一能比得上这小姑娘的美貌。 这样感慨着,淳王妃又不由想到承恩侯府的人已经往宁国公府去提亲的事情,想着这些,她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她是知道承恩侯夫人的,年轻时就小家子气,这小姑娘若是嫁过去,只怕会受不少的蹉跎。 她私心里是不想看着小姑娘受任何委屈的,可她也知道,依着这小姑娘的出身,承恩侯府怕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否则,还能有别的什么可能不成? 思及此,淳王妃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出现了皇上的身影,因着惊讶她抓着顾珞的手不由用了几分力,好在很快她也发觉了自己的异常,暗暗道,许是自己多心了。 却说这边的宴席上,德昭公主轻抿一口酒,心中不由有些烦躁。 她方才明明看着顾珞离席,若事情顺利,这会儿该有宫人急急回禀顾珞和二哥的丑事了,可也不知为什么,竟然迟迟没有动静。 一旁,拾念看出自家公主的心烦意乱,低声道:“殿下,您再耐心些,锦瑟那丫头,不至于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的。” 拾念说完,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德昭公主满目震惊的看向不远处。 拾念顺着公主的目光看去,下一瞬,她也惊呆了。 怎么会呢? 那顾家小姑奶奶怎么会和淳王妃一起回来,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的异常。 德昭公主脸色越来越黑,气呼呼的差点儿就要摔了桌上的酒杯,还是拾念眼疾手快,不捉痕迹的拦了她,才没惹出什么动静来。 在座的人也看到了顾珞和淳王妃,不过大家也未多想,毕竟这些年,淳王妃一直都很怜惜顾家这小姑奶奶。 不过,这也没妨碍大家窃窃私语着。 一个身着绛紫色吉祥纹褙子的妇人道:“瞧王妃娘娘这怜惜的态度,这若顾家小姑奶奶和承恩侯世子没有婚约,只怕淳王妃真有心让顾家这小姑奶奶侍奉淳王世子呢。” 另一人听了,却是捂嘴笑道:“姐姐你说什么呢淳王妃怜惜这顾家小姑奶奶不假,可怎么可能真的有心让她当自己的儿媳。毕竟这京城高门贵女多的是,哪里轮得到这顾家小姑奶奶。” “是啊,就冲着顾家这小姑奶奶的出身,便是倾城的姿色,顶天儿了也只配给淳王世子当侧妃。” 众人窃窃私语着,顾珞虽不知大家说什么,却也知道,话题大概都离不开自己。 可她并没有任何的不愉,今日自己能脱险,她已经感激上苍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些指指点点。 只见她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坐在不远处的德昭公主看她浑然无事,都要气炸了。 她刚想打发了拾念去找了锦瑟,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在这时,一名宫女神色匆匆的冲了进来。 “娴妃娘娘,不好了,二殿下喝多了酒……” 宫女说到这,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再不敢说下去。 可在座的人,又如何能不知她这样欲言又止,怕是出了大事。 娴妃更是脸色一白,起身就往后花园去了。 众妃嫔也不嫌事大,也都跟着过去了。 尤其魏贵妃,更是幸灾乐祸,只当二皇子和今个儿入宫贺寿的哪个贵女有了苟、且。 看着众人的表情,顾珞生生打了个寒颤。 这若不是自己重生一世早有准备,面对这一切难堪的只会是自己。 顾珞更能想到,若真的出了这样的丑事,她便是有百张嘴都解释不清了。太后娘娘和淳王妃,怕也会觉得对她看走了眼。 而最好的结果,只可能是娴妃娘娘把这事儿给压下来,把自己指给二皇子做侧妃。 那样她的处境只会比上一世更不堪。 一旁,拙心也是脸色苍白。 方才发生的一切,她这会儿也已经回过神来了,她不敢想,若非姑娘聪慧,她和姑娘这会儿会面对着什么。 却说娴妃急急去了后花园,房门外,太监宫女已经是跪了一地。 娴妃闭闭眼,到底是推门走了进去。 可看到儿子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身边同样衣衫不整的女子只知道哭泣,头都不敢抬,娴妃险些没有气晕过去。 这会儿她还未发觉,这女子竟是宫女。 见娴妃这样难堪,魏贵妃不由火上浇油道:“本宫当是发生了什么呢?原来是二殿下犯了糊涂。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儿,毕竟二殿下也大了,身边确实该有个侍奉的人。” 魏贵妃这话便是故意戳娴妃的心窝,这宫里谁不知道,娴妃盼着皇上给儿子赐婚,也因此,二殿下身边一直都未安排侍奉的人。 可想而知,娴妃是想着二皇子能娶个高门女子,别在大婚前就搞出什么庶长子来。 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二皇子的婚事只怕皇上会有了别的心思。 娴妃怎能听不出魏贵妃的阴阳怪气,可没等她反驳,却听身后的宁嫔轻声道:“娘娘,这女子嫔妾怎觉得有几分眼熟,嫔妾若没记错,该是二公主身边侍奉的吧。” 话音刚落,魏贵妃脸上的得意瞬间也消散殆尽,一旁,早有嬷嬷上前拽了那女子起来,混乱间却也不忘给她裹了衣服。 那女子原先不敢抬头,可现在,她也只能大着胆子,噗通跪在地上,哭着请罪道:“娴妃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发誓奴婢从未有心接近过二殿下,只二殿下喝醉了酒……” 宫女的话还未说完,娴妃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满目的愠怒道:“好,很好,竟真是二公主身边侍奉的宫人。” 说着,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魏贵妃身上。 她和魏贵妃不对付多年,可因着魏贵妃毕竟是贵妃,两人倒也未真的起过正面冲突。 可今日,她若再忍了下来,还有何颜面。 魏贵妃也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可心里再怎么震惊,她也不容自己输了气势,反倒是讽刺的看着娴妃道:“怎的姐姐竟然疑心今日的事情是本宫故意安排的?” “可姐姐有没有想过,若真是本宫特意安排,又岂会用德昭身边的宫女,本宫能蠢到这个地步不成?” 一句话倒是真的把娴妃给问住了。 娴妃也知,自己方才很不冷静。她看着这一切,只感觉是晴天霹雳。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会怎么想,只会认为儿子私德有亏,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生辰宴上,生了这样的丑事。 所以,娴妃只能把这责任往外推,可她却没有想过,贵妃若真是这背后的主谋,确实不会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若不是贵妃安排,难不成,真是个巧合? 魏贵妃看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轻笑一声道:“姐姐,今日的事情也不宜惊动了皇上和太后娘娘。要本宫看,直接把这贱婢给杖毙,丢到乱葬岗即可。” 娴妃虽心里不悦,可也知道,只能各退一步了。 跪在地上的锦瑟听着娘娘要把自己杖毙,吓得忙磕起头来,她这一刻才反应过来,顾家那小姑奶奶根本不是给自己指了生路,而是让自己亲自走上了这条死路。 第 16 章 各有心思 锦瑟在宫里当差已有几年,不是没见过宫女被杖毙然后丢到乱葬岗上,可轮到自己,她心里怎能甘心,跪、爬着就到了德昭公主跟前,哭求道:“公主,救我!您是知道的,奴婢从未想过要勾、搭二殿下。” 德昭公主心里一惊,万想不到这贱婢竟敢威、胁自己。 慌乱间,德昭公主一脚就朝锦瑟踹去,气呼呼道:“你这贱婢,做了这样的丑事,还敢哭求!” 说完,直接就要让太监堵了锦瑟的嘴,拉出去杖毙。 锦瑟也没想到,公主会这样绝情,竟然这么急着要除掉自己。 所以,也豁出去了,歇斯底里便喊道:“公主,明明是您让奴婢……” 锦瑟的话还未说完,却听魏贵妃一声厉呵,“来人,还不给本宫被这贱婢拖出去。” 众人看着这情景,怎能看不出来这事儿怕还有隐情。 娴妃也脸色铁青的看向德昭公主,可她到底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今日发生这样的丑事,她知道即便是闹腾到皇上面前,即便这贱婢真的道出实情,贵妃也可以说是这贱婢为了求生故意攀咬公主。 何况这事儿还涉及皇家颜面,今日又是自己的生辰宴,真要细纠起来,自己未必能得了好。 很快,外头便传来锦瑟惨、绝的叫喊声,大家下意识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不由唏嘘着,今日娴妃娘娘生辰宴,贵妃娘娘便是要杖毙这宫女,也该拉到远处去。 可贵妃娘娘却直接让人在外头动手,可见贵妃娘娘便是要告诉众人,今日之事,和德昭公主没有半分干系。 若谁敢非议此事,便是和她过不去。 贵妃娘娘掌六宫多年,第一次这样心、狠手辣,大家都是人精,这个时候只屏气凝神,不敢再往德昭公主看去。 很快,外头凄、惨的叫声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大家也知娴妃娘娘怕无心在继续生辰宴,所以皆恭敬的和娴妃请辞,相继出了永平宫。 等众人离开,娴妃再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气急败坏道:“贵妃简直欺人太甚,这口气,本宫定要找机会还回去。” 一旁,石嬷嬷瞧着自家娘娘眼中的怒火,倒是有不一样的心思,劝着娴妃道:“娘娘,今日之事,未必是娘娘吃了亏。” “贵妃今日这样毒、辣的手段,急着灭、口。这事儿,如何能瞒得过皇上和太后娘娘。” “皇上近些年愈发息怒无常,未必不会怪罪贵妃。” “而且,因着此事,贵妃想要更进一步,入主坤宁宫这事儿,怕是又没戏了。” 石嬷嬷不愧侍奉娴妃多年,几句话说的娴妃心中大为慰藉。 是啊,她今日退一步,皇上只会觉着自己受了委屈,还会认为自己识大体,总该找着机会补偿自己的。 而贵妃,明面儿上是她赢了,可实际上,她反而引了皇上震怒,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见自家娘娘终于消了气,石嬷嬷也不再自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娘娘,方才宴席上,宁国公老夫人满心满眼的想着撮合表姑娘和二殿下,怕是早把表姑娘当做未来二皇子妃来培养的。可娘娘却拒绝了老夫人,奴婢多少有些担心,老夫人和您生了嫌隙。” 石嬷嬷口中的表姑娘正是顾锦宁,因着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的姻亲关系,石嬷嬷称顾锦宁一声表姑娘,倒也没错。 听着这话,娴妃冷哼一声道:“姑母便是真的因此动了怒,还能有别的心思不成?左右外人看来,宁国公府早已经站在本宫这边了,所以本宫何须在意姑母生没生气。” 石嬷嬷知道自家娘娘的脾气,也因此她其实早有心劝着娘娘,若真的没有心思撮合二殿下和表姑娘,那便不该给表姑娘希望,更不该让宁国公府的人真的生了这样的心思。 可娘娘偏不,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让众人都以为表姑娘会是未来的二皇子妃。 娘娘敢这么做,不过是觉得宁国公府全然在她的掌控之中。可即便是这样,石嬷嬷多少觉得娘娘这事儿做的有些不地道。 可她心里虽这么想着,却也不敢多劝娘娘。 因为在娘娘看来,她不过是抬举表姑娘,事情发展成这样,她有什么错。 要说错也该是宁国公老夫人还有宁国公夫人会错了意。 去说宫门外,宁国公府众人已经上了马车。 顾珞看着眼前这十米宫墙,再想到今日自己差点儿不能全身而退,指尖便不由有些颤抖。 拙心又何尝不是,方才在外头侍奉时只能强忍下所有的情绪,这会儿她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姑娘,您往日里未曾得罪过公主殿下半分,怎公主殿下会有如此龌、龊的手段,不给您留半分活路。” 顾珞闻言,却是不由冷哼一声。 能为了什么,若上一世德昭公主没有御前请旨说要嫁给徐遣,她也从未察觉出来,德昭公主竟然早有爱上了徐遣。 德昭公主自幼被贵妃娇宠着,倨高自傲,可再是如此,她也不得不顾及人言可畏,顾及流言蜚语,也不敢真的在顾珞和徐遣尚有婚约前,就嚷嚷着要嫁给徐遣,甚至是不敢在人前流露出对徐遣的一丝倾慕。 上一世,德昭公主等到了徐遣主动往宁国公府退婚,可这一世,徐遣却上门提亲,甚至弄的满城皆知,德昭公主怎能不震惊。 而除了震惊之外,想必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甘。 她怎肯承认自己会输给自己呢? 又怎么可能认输。 所以唯一想到的法子,便是借着今日娴妃娘娘生辰宴,让自己名声尽毁,这样,她想要嫁给徐遣,便没有了障碍。 想到德昭公主如此心狠手辣,顾珞的眼神便满是冷意。 可德昭公主怕是没有想到,她精心算计,只当自己是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可事情的结果却完全脱离了她预想的轨迹,反倒是把她自己也给卷进去,连带着连贵妃娘娘也惹了一身腥。 见自家姑娘沉默着不说话,拙心又颤抖着声音道:“姑娘,方才您落水后,奴婢急着就去寻人救您。可等奴婢再折回来,却见着了皇上和刘公公,在奴婢看来,皇上真是姑娘的贵人呢,而且皇上救了姑娘不说,竟然还让人找了王妃娘娘,这样别人再不会疑心姑娘这段消失的时间往哪里去了。” 提及方才的事情,拙心依旧是后怕的很,可比起后怕,她更觉得姑娘福大命大。 听拙心提及庆和帝,顾珞心里不由一咯噔。 自上次她在静华寺见着皇上,还有那住持大师莫名其妙的话,她便有心避着皇上。 今日这宫宴,她更是恨不得自己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可偏偏老天爷似乎在和她故意开玩笑,她越怕皇上,越想躲开皇上,两人的纠葛便越多。 顾珞当然不会自恋到觉得皇上对她有什么心思,在她看来,皇上对她的照顾许也是因着娴妃娘娘的缘故。 毕竟今日是娴妃娘娘的生辰宴,若她真的落水而亡,岂不晦气。 顾珞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到了宁国公府门口。 今个儿折腾一天,宁国公老夫人也累了,便让大家各自回了。 拙心扶着自家姑娘,却是小声道:“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奴婢多心,奴婢怎瞧着老夫人,大太太还有大姑娘脸色都有些难看啊。” 顾珞听着,也没瞒着拙心,缓缓道:“若无意外,该是老夫人今个儿探了娴妃娘娘的口风,发现娴妃娘娘根本没有让大姑娘嫁到宫里去的意思。” 拙心毕竟不比顾珞,重生一世。 她直接就听傻了,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那大姑娘岂不要气晕过去了。” “大姑娘这些年怏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二皇子妃,可娴妃娘娘却并不准备让她入宫。这得多难堪啊。” “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太太再给大姑娘相看婚事,怕是有些棘手呢。” 拙心所担心的不假,上一世,当宫里传出皇上把镇国公府家的姑娘指给二殿下时,顾锦宁瞬间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若她往日里没有以二皇子妃的身份自居,许也不会这样难堪。可她性子骄纵,哪里会想到自己有这样的结果。 大太太也因着此事,听说几日眉头不展。 而之后,为了给顾锦宁找个好的夫婿,大太太又把目光落在了安国公世子身上。 顾珞上一世便有些不解,大太太怎有这样的自信,安国公府会答应这门婚事。 难不成,大太太是觉得娴妃娘娘在这件事情上亏欠了顾锦宁,才会用安国公世子的婚事弥补顾锦宁。 而结果,大太太又闹了个没脸,最终不得不选了静安侯世子爷。 静安侯府是柔妃娘娘的娘家,大太太怕是想着大皇子无缘储位之争,最后肯定落得个闲散王爷,所以静安侯府也不算差,顾锦宁嫁过去之后过日子还是可以的。 何况,有宁国公府在,静安侯府也不敢给顾锦宁委屈受。 可谁又能想到,顾锦宁嫁是嫁过去了,却处处瞧不上静安侯世子,最后还闹出了丑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 17 章 愚蠢 正院 大太太脸色阴沉的坐在藤木椅上,她此刻都难以相信,娴妃娘娘竟然真的不准备让女儿入宫了。 可若娴妃娘娘真没有这个意思,何以这么些年,愣是不点破,这不是耍自己玩吗? 大太太如何能忍心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何况这婚事可是大事,这京城里之前谁人不知道,女儿是要做皇子妃的。可娴妃娘娘,方才在宫宴上,竟然和她装傻充愣起来。 还说什么,宁姐儿蕙质兰心,端庄稳重,等宁姐儿出嫁时她定会给宁姐儿添妆。 在场那么多的人,娴妃娘娘却丝毫不顾及宁国公府的脸面,说这样的话。这别说两家有姻亲了,怕是仇人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一旁,顾锦宁早已经是哭了出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看着母亲道:“娘亲,怎么会这样?娴妃娘娘往日里最是疼我,怎么可能突然间改了主意?” 看着女儿哭成了泪人,大太太一把搂了女儿在怀里,安慰她道:“宁儿,别怕。有娘亲在,定会给你找个优秀的儿郎,断不会让你受了这委屈的。” 大太太这话才说完,顾锦宁却是一把推开了大太太,满目的绝望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娘亲便是找遍京城,哪家敢娶我。何况,这世间哪有比二殿下更优秀的人,女儿才不要嫁给别人,女儿这辈子非殿下不嫁的。” 顾锦宁这骄纵的话,听的大太太更是心疼。 可事情已经这样,她还能有别的什么指望不成? 方才在宫宴上,她看着娴妃娘娘的嘴、唇一闭一合的,这若不是君臣有别,她不能放肆,她定要跳起来上去狠狠甩她一个巴掌的。 她真的想不明白,娴妃娘娘何以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不给女儿留丁点儿的后路。 大太太想不通,顾锦宁就更想不通了。可她却不由想起那日顾珞和她说的那番话,当时她只当顾珞在故意刺、激自己,才说了那样的胡话。 可现在看来,顾珞竟然丁点儿都没有说错。 今个儿的宫宴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娴妃娘娘对镇国公府邵家姑娘的喜爱。 可怎么会呢? 娴妃娘娘中意邵家姑娘,这事儿在场的那些侯夫人国公夫人也都有不小的惊讶,便是宁国公老夫人似乎也微微蹙眉,顾珞又怎么会未卜先知。 难不成,是顾珞之前往宫里去,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故意在娴妃娘娘面前给自己上眼药,才会如此的。 顾锦宁这么想着,满肚子怒气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就跑了出去。 大太太却只当她受了刺、激,想着倒不如让女儿静一静,所以也没派人跟着。 她哪里知道,顾锦宁竟然往临枫院去闹腾了。 临枫院里,拙心才侍奉着自家姑娘沐、浴梳妆完,却听外头一阵吵闹声,随即便听到顾锦宁怒气冲冲的喊叫道:“你们这些贱婢,怎敢拦着我!” “滚!都给我让开!” 听着外头的动静,顾珞一声嗤笑,拙心却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道:“姑娘,大姑娘疯了不成?怎闹腾到您跟前来了。” 一边说着,拙心便要往外头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还没走出内室,却见顾锦宁已经闯了进来。 “顾珞,你到底在娴妃娘娘跟前说了我什么坏话,否则娴妃娘娘怎么可能突然改了主意不让我往宫里去了?” 顾珞轻笑一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顾锦宁,“大姑娘,你太高看我了,我竟不知自己在娴妃娘娘面前,有着这样的分量。” 顾锦宁哪里能听不出她言语间的嘲讽,可她眼下脑子里乱哄哄的,除了顾珞,她再找不出别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情。 何况,那日顾珞说的那番话,让她心里如何能不在意。 见顾锦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顾珞自然也猜出她来这里的原因了。 她轻抿一口茶,似笑非笑道:“大姑娘原来是在意那日的事情啊。其实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哪知道大姑娘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 顾珞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更是刺激到了顾锦宁,只见她发疯一般,气呼呼的便拿起一旁的花瓶摔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屋里瞬间静的可怕。 顾珞看着顾锦宁,站起身来,缓步上前,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她扬手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别说是屋里侍奉的丫鬟,便是顾锦宁也未敢相信,顾珞竟敢给打自己。 只见她捂着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珞看她懵在了那里,冷冷道:“往日里,是我这当小姑姑的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可以随意在我这里撒野。所以今日,我便明白告诉你,若再有下一次,再这样在我面前发疯,别怪我回了大哥,让大哥来评评理。” 顾锦宁这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顾珞竟打了自己,她瞬间恼羞成怒,上前便要还回去。 可等她才扬起手,还未打下去,却听门口传来一声厉呵,“住手!” 说话间,只见宁国公一脸铁青的走了进来。 顾锦宁也吓住了,她怎么会想到爹爹会往这临枫院来。 可想到自己竟然被顾珞打了一个耳光,她不免便委屈极了,哭着准备告状。 可还没开口,宁国公一记耳光也甩了过去,顾锦宁脚下一踉跄,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你这孽障!往日里我只当你性子骄纵,却不知你根本是不知所谓。且不说珞丫头是你的小姑姑,便是没长你一辈,你也不该这样放肆!” 顾锦宁怎么可能相信,向来宠着自己的爹爹竟然不帮着自己,竟然还责罚自己。 她瞬间失去了理智,哭着就道:“顾珞,你的命怎么就这么硬呢?那日我把你推到湖里,就该亲眼看着你死了再离开的。” 如此毒、辣的话更是让宁国公变了脸色。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错的这样离谱。那日生辰宴,顾珞闹腾出那样的事情,他虽知顾珞受了委屈,却并不知里面竟然还藏着如此大的秘密。 顾珞也没有想到,顾锦宁这么不经刺、激,竟然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进去了。 见大家都震惊的看着自己,顾锦宁才回过神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急忙拽了宁国公的衣角,急急解释道:“爹爹,您听我说,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宁国公一脚就踹开了她,震怒道:“来人,把这孽障关到祠堂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给她饭吃!”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不惊动府中众人。 很快,临枫院的动静便传到了各房。 大太太更是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宁丫头惹了国公爷震怒,国公爷还要把宁丫头关到祠堂去?” 回禀的丫鬟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大姑娘在小姑奶奶屋里摔了东西,恰巧被国公爷给撞到了。” 听着这话,大太太的脸色变的别提有多难看了。 在她看来,国公爷就是太小题大做了。 宁姐儿不过是不懂事,他怎能为了这么一桩小事罚了女儿。 心里这么想着,大太太也没多想,直接就往临枫院去了。 路上,又遇到了宁国公老夫人,二太太,三太太。 等一行人到了临枫院时,只见顾锦宁跪在地上和婆子们撕扯着,哭求道:“爹爹,宁儿知道错了,宁儿真的知道错了。” 大太太疼女儿,一口气差点儿就没喘过来,气呼呼的冲了进来,质问宁国公道:“国公爷,这到底是怎么了,值得您这样动怒?” “妾身知道您心疼珞丫头,可您难道就不心疼宁姐儿了吗?宁姐儿岁数小不懂事,冲撞了珞丫头也是有的,您怎能这样……” 大太太的话才说完,宁国公老夫人也语气沉沉道:“是啊,大郎,这事儿哪值得你这样动怒。” 对着宁国公老夫人,宁国公自然不敢放肆,可大太太却不一样,宁国公冷眼看着她,直接就道:“你还真是给我教养了个好女儿?竟敢有害人之心。这孽障,打死都不为过的。” 大太太听着,脸色一白。她自然知道国公爷是在说那日顾珞落水的事情,所以理所当然以为是顾珞在国公爷跟前告状了。 所以,也没多想,便看着顾珞道:“珞丫头,你说你,怎好这样冤枉宁姐儿,那日你落水,和宁丫头又有何干系?” 大太太还欲说些什么,却见顾锦宁突然抱了她的腿,哭着道:“娘亲,您别说了。” 看着女儿神色间的懊悔和难堪,再看看宁国公愈发铁青的脸色,还有一旁顾珞乐得看戏的目光,大太太再是迟钝也发觉了些不对劲儿。 她心里不由有了个揣测,可她却又不敢相信。 她怎能相信女儿会如此愚蠢,竟然把那日的事情,说漏了嘴。 她求救的视线看向宁国公老夫人,只见宁国公老夫人却装作看不到。 见状,她怎能不知道,老夫人这是要避嫌了。她这是不想让国公爷知道她也知道此事。 知道自己若再不做些什么,国公爷怕是难以息怒,大太太只缓步走到顾珞面前,带了几分哀求道:“珞丫头,这事儿是宁姐儿的错,可她当真没有害你的心思的。而且,这家丑不可外扬,你的婚期也眼瞅着就要定下来了,若这个时候国公府传了这样的丑事,怕是会连累你的婚事。” 第 18 章 忤逆 大太太哀求着,心里不知有多窝火了。 可再怎么窝火,她此刻也只能厚着脸替女儿求情。 顾珞听着大太太这话,心中却觉得讽刺极了。方才大太太还口口声声说她冤枉了顾锦宁,这才多会儿,竟然自打脸哀求自起自己来。 见顾珞只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并没有回应,大太太的脸色不由更是一白。 一旁,宁国公老夫人看着这情景,到底是没忍住,咬牙看着顾珞道:“珞丫头,今个儿的事情确实是你大嫂不好,没问清楚让你受委屈了。可有些事情,并非都要分清对错的,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更是要不得,如今你还未出阁,性子骄纵些没什么,可若等到你嫁到承恩侯府,再是这样不知退让,到时候只怕会惹了不少麻烦。” 老夫人这番话听得顾珞差点儿没有笑出来。 都这会儿了,老夫人竟然还想着拿捏自己。 若换做上一世的顾珞,这会儿怕已经选择退让了,可这一世,顾珞再不要那样了。 可没等她装作害怕的样子,让老夫人知难而退,却听宁国公失望的看着宁国公老夫人道:“母亲,儿子知道您不喜欢珞儿,也因此之前儿子对这后宅发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儿子万万没有想到,珞儿的处境竟会如此,那孽障竟敢对珞儿动了杀、心。” “这样阴狠之事您让儿子如何当做看不到。儿子不禁想,若有一日儿子去了,在地下如何面对父亲。当年的事情,母亲一直抓着不放,可儿子今日斗胆问母亲一句,那件事情真是父亲错了吗?” “男儿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怎母亲竟这样不肯释怀。儿子原还想着,您老了,该也多些慈悲心,可没想到,母亲竟一直这样固执。” 宁国公的话听的宁国公老夫人大为震惊,她脚下几乎站不稳,颤抖的伸手指着宁国公道:“你,你竟敢忤逆我?” 宁国公又怎敢担这样的罪责,缓缓跪在地上,道:“儿子不敢。所以今日这话,儿子只说一次,日后再不会提及此事。” 说完,他话锋一转,冷冷又道:“所以,那孽障的事情,儿子请母亲不要插手。子不教父之过,儿子断不能让那孽障再错下去了。” 一旁,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婆子们,再不敢放水,直接就押了顾锦宁去了祠堂。 宁国公之后则再没有言语,甩袖就离开了。 大太太看着宁国公离去的背影,这才恍惚过来,双、腿一、软,直接就要瘫倒在了地上,还是身边的姜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宁国公老夫人则由嬷嬷搀扶着,一脸凝重的回了寿春堂。 等众人离开,拙心浑、身的力气似乎也一下子抽没了,愣愣的看着自家姑娘道:“姑娘,今日这事情弄成这样,您不担心等老夫人和大太太回过神来之后,找您的麻烦。” “还有大姑娘,她最是不饶人的性子,今日生生挨了您一个耳光不说,还被国公爷罚跪祠堂。她怕是不肯放过您的。” 顾珞却是毫不在意道:“怕什么,大哥今日这样的态度,老夫人和大太太只要不是傻子,该不会明面儿上为难我。至于顾锦宁,她若再敢胡来,不过是再惹了大哥动怒罢了。” 顾珞其实也没料到今日宁国公会不顾孝道,这样雷厉风行,甚至还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自然明白,这其中宁国公多少顾及她不久就要嫁到承恩侯府的缘故。 可除此之外,让顾珞诧异的是,宁国公竟然心中真的对爹爹有愧,害怕日后无言面对爹爹。 看着这样的宁国公,顾珞虽不能真的原谅他上一世对自己的淡漠,可对于这个大哥,她却也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一旁,拙心看着自家姑娘的神色,忙道:“姑娘,不想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回屋吧,一会儿奴婢让厨房那边送了晚膳过来。” 拙心的话才说完,却听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声响,两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到的却是徐遣满目的怜惜,缓步朝顾珞走来。 怎么会是他? 顾珞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下意识便要避开他。 可徐遣又怎肯给她这样的机会,几步上前,神色复杂道:“珞儿,我竟不知,这些年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两人婚事已定,承恩侯府的人又已提过了亲,徐遣这样称呼顾珞,倒也算不得唐突。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样的称呼在顾珞听来是多么的讽刺。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场闹剧他看到了多少,更不知他如何怜惜自己。 在顾珞看来,她对他除了恨,没有其他。 在她眼里,眼前的徐遣和上一世那个寡情之人,根本就是同一人。 她若是忘记了上一世自己悲惨的结局,忘记上一世那惨死府中的孩儿,她又如何能饶恕自己。 见顾珞不说话,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低垂着头,徐遣只当她因着方才的闹剧,还有些伤心。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要挽了顾珞的手,可没等他触及到顾珞的手,顾珞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避开了。 顾珞也知自己反应有些过大,努力让声线平稳道:“世子爷,我们虽定了婚约,可大婚之前,还是有些顾忌的好。” 在顾珞看来,徐遣现在无论做什么,无论他再怎么关心自己,都只会让顾珞觉得恶心。 若眼前的徐遣没有重生一世,有了这样的变化,顾珞许还不会这样恶心。可他既然和自己一样重生了,知道上一世发生的事情,竟然还想着靠近自己,想着赎罪。 顾珞觉得天底下再没有这个更好笑的事情了。 “珞儿,是我不好,方才是我失礼了。”徐遣并没有多想,只当自己吓到了顾珞。 可想到方才那一幕,想到顾家大姑娘竟然差点儿害死顾珞,徐遣的心便猛地瑟缩着,声音颤抖道:“听说那日生辰宴之后,你院里侍奉的丫鬟放出去了几个。这几日,我会安排人往你身边侍奉,有她们在,一定不会让你再被人欺负的。” 顾珞断然决绝:“世子爷无需这样做,珞儿受不起。” 甩下这句话,顾珞便转身回屋了,徒留徐遣一人在院中。 等顾珞进了屋,竟发觉自己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今日,徐遣的反常竟然让她再次流下了泪水。 一旁拙心再没忍住,疑惑道:“姑娘,您和世子爷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奴婢瞧着,姑娘像是对世子爷心存怨怼一般。可怎么会这样呢?何况,姑娘马上就要嫁给世子爷了,姑娘心里便是有再大的委屈,也该和世子爷说明白。不该再这样让误会继续下去了。” 拙心是真的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怎么了,她一直侍奉姑娘身边,知道姑娘受了很多委屈。 可近来,世子爷对姑娘并非和以前一样了啊,姑娘该感到开心才是,怎么竟然像是要把世子爷越推越远。 顾珞没有想到拙心竟然会这样问自己,她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拙心侍奉她身边,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她的变化呢? 可她是真的不想再和徐遣有任何的牵扯了。 只要她脑海中有上一世的记忆,她便不可能接受他的示好。 第 19 章 彻查 宁国府乱成了一团,翊和宫里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魏贵妃阴沉着脸回了翊和宫,才刚进门,气呼呼便把一旁的青瓷茶盏摔在了地上,脸色无比震怒的看着德昭公主道:“说,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德昭公主何曾见过母妃这样动怒,早就吓傻了,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只是,她再是害怕,也没有胆子把她想算计顾珞和二皇子有了苟、且的事情如实说出来。 今日,她已经是输了。 她最是了解母妃的性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若她哭着说出她倾慕承恩侯世子多年,为此才做了这样大胆的事情,母妃只怕更饶不了自己。 想着这些,她哭着就道:“母妃,都是昭儿的错,昭儿瞧着母妃和娴妃娘娘斗了这么些年,近来娴妃娘娘在您跟前更是愈发没了规矩,便想着趁着今日这生辰宴,让锦瑟算计娴妃跟前侍奉的宫女和二哥有了丑、事,这么一来,父皇必会觉得二哥哥私德有亏。可昭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锦瑟这贱婢,竟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竟敢爬了二哥的床……” 德昭公主说着,神色更是委屈,豆大的泪珠更是如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魏贵妃见女儿哭的伤心,虽还有些恼她自作聪明,可想到她做这一切都是因着替自己不平,到底只能暗暗叹息一声,拉了女儿起来,“你呀,日后再不可这样自作聪明了。” 德昭公主哽咽的点了点头,喃喃道:“昭儿晓得了。” 今个儿折腾了一天,魏贵妃也有些累了,也就没再留了女儿说话,直接就让她回房了。 等到德昭公主离开,魏贵妃轻轻扶额,叹息道:“昭儿真是被本宫给宠坏了,今日惹出这样的祸事来,若不是本宫仗着自己执掌六宫,强压下此事,娴妃又怎肯轻易退让。” 南嬷嬷却觉得这事儿多少有些蹊跷,缓声道:“娘娘,这锦瑟当初也是您精挑细选侍奉公主身边的,不该愚蠢到这般地步啊。” 在南嬷嬷看来,除非是锦瑟自己想死,否则,她断不至于这样愚蠢。 魏贵妃听着这话,却没有多想,冷冷道:“宫里的人惯是迎高踩低,这贱婢怕也只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才敢这样铤而走险。” 听着贵妃这话,南嬷嬷虽心中还是有不小的疑惑,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她也只是疑心,手中并没有证据表明这事儿有蹊跷。 再说了,这事儿还牵扯到公主殿下,她这当奴婢的,自然该有些眼力劲儿。 这边,德昭公主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屋里。 身后的拾念紧跟着她进了屋,可还没来得及侍奉公主沐浴梳妆,却见公主一记凌厉的耳光便甩了过来。 拾念噗通便跪在了地上,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公主在气头上,她是知道的。只往日里,公主即便是对身边侍奉的奴婢动辄打骂,也不至于拿她撒气。 可今日,公主却不该自己留丝毫的脸面,想着这些,拾念心中多少有些委屈,觉得公主这样做,多少有些让她寒心。 可心里怎么想,她面儿上却也不敢流露出丝毫来,只请罪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见拾念磕头请罪,德昭公主心中却是更恨,咬牙切齿便道:“锦瑟那贱婢,竟敢坏我的好事。看我不把她挫骨扬灰!” 听着公主这话,拾念怎能不知道公主心中的恼火,忙劝着公主道:“公主,贵妃娘娘既已经杖毙了锦瑟,这事儿万不可再生意外了。” 这话即便拾念不说,德昭公主其实也是知道的,她这会儿再不适合有任何的动作的。 可她就是气不过,在她看来,这一切真的太巧了。 她费尽心机算计这一切,只想着能让顾珞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指指点点,这样她就再不可能嫁给世子爷了。 而自己,若这个时候和父皇请旨赐婚,旁人又能多说什么。 可谁能想到,她精心算计,没伤到顾珞一丝一毫,反倒是让自己惹了一鼻子灰。 见公主气的脸色苍白,眼中更是浓浓的怒火,拾念小心翼翼道:“殿下,只要顾家这小姑奶奶和世子爷一日没有大婚,殿下您就还有希望的。” “奴婢便不信,顾家这小姑奶奶次次运气都能这样好。” 德昭公主当然也知道这事儿也只能从长计议了,可她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怒火,拿起屋里的花瓶,重重摔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很快,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乾清宫 永平宫后花园发生的丑事又怎么瞒得过庆和帝的眼睛。 王詹第一时间便把事情的经过回禀给了庆和帝。 先是顾家那小姑娘落水,之后,德昭公主身边的丫鬟竟然爬了二皇子的床,庆和帝并非要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可依着他的直觉,总觉得这两件事情不会如此之巧。 王詹见皇上神色凝重,只弓着身子道:“皇上,需不需要奴才暗中彻查此事。” 王詹侍奉皇上身边多年,怎能看不出皇上闻着贵妃娘娘直接杖毙了那宫女之后,眸中的冷意。 庆和帝漫不经心的转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声音淡淡道:“有了结果,你直接回朕即可”。 王詹听着这话,怎能不知道,皇上这意思是即便排查出结果,也未必会真的细究此事。 他先是有些不解,可下一瞬,他却突然想到今日顾家那小姑奶奶跪在皇上面前,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不小心落了水,那样的忐忑不安,依着王詹看惯了宫里的秘辛怎能不知道顾家这小姑奶奶是被人算计,只碍着她无依无靠,才不想把事情闹大。 可让王詹诧异的是,皇上竟然会担心这两件事情牵扯到一起,让顾家小姑奶奶为难,所以决定不声张此事。 想着这些,王詹再一次感觉到了皇上对这顾家小姑奶奶的不一般。 很快到了第二天,顾珞才醒来,便见拙心面有异色的回禀道:“姑娘,听说今个儿早上大姑娘在祠堂晕过去了。大太太闻着消息,神色匆匆就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顾珞听着这话,冷笑一声,“她这个时候往老夫人院里去,难不成还指望老夫人开口把大姑娘从祠堂弄出来不成?” 拙心听着这话,却是疑惑极了。 在她看来,老夫人最是宠着大姑娘,闻着这消息,自然会顺势免了大姑娘的罚。 见她眼中的疑惑,顾珞轻笑一声,道:“昨个儿大哥那般忤逆老夫人,老夫人虽是震怒,不也只能铁青着脸回了寿春堂吗?” “老夫人不会愚蠢到真的为了大姑娘和大哥僵持不下的。何况,大姑娘昨日那样不打自招,如今阖府的人该是都知道的,若老夫人这样免了大姑娘的罚,日后老夫人威严何在。” 想到老夫人也有如此憋屈的时候,顾珞心情便一阵大好,吩咐拙心往膳房去拿了早膳。 拙心却犹豫道:“姑娘,您今个儿不往老夫人院里去请安了?” 顾珞闻言,笑着道:“老夫人这几日该是不想看我一眼的,否则,怕是要活生生给气死过去的。” 顾珞的话才说完,却见有丫鬟进来回禀:“姑娘,老夫人传了话下来,说是今个儿身子微恙,让您这几日不必过去请安了。” 拙心听着这话,不由震惊的看向自家姑娘。 寿春堂里,大太太脸色苍白,虽脸上有着厚厚的妆容,可瞧着却像是一夜间老了许多的样子。 只听她哭着开口道:“母亲,您得救救宁儿呀,宁儿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这若再罚下去,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宁国公老夫人躺在黑漆檀木雕花床上,她其实并没有比大太太好多事,昨个儿她也是一宿没睡,尤其想到儿子竟然那样质问自己,她更是辗转反侧。 因着一宿没睡,她一大早就觉得头痛的厉害,这会儿听大太太哭哭啼啼的,更是愈发头痛了,沉着脸便道:“好了,多大的人了,这么不经事,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被老夫人这样训斥,大太太到底是拿帕子擦了擦泪水,没敢再说话。 看她这样子,宁国公老夫人沉声又道:“你放心,国公爷如今也不过是在气头上,不至于真的不知轻重的。” 说着,她话锋一转,看着大太太又道:“倒是你,竟教养的宁丫头这样愚蠢,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蠢到自掘坟、墓的人。” 大太太听着,正要说些什么,却在这时,有丫鬟神色慌乱的进来,回禀道:“老夫人,不好了,听说世子爷和承恩侯世子不知因着什么原因,在街上打起来了。” 大太太陡然一惊,这难不成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下人乱嚼舌根,让承恩侯世子知道了府中昨日发生的事情。 这才把气撒到了儿子身上。 宁国公老夫人的脸色也是难看极了,忙差人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第 20 章 厚脸皮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有管事儿匆匆回来回禀。 “老夫人,奴才赶去时,世子爷和承恩侯世子已经被人拉开了……” 管事的话还未说完,大太太早已经是急着打断道:“说重点,两人为了什么打起来的?可查清楚了?” 管事被大太太问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他也知道,这事儿怕是瞒不住,斟酌一番之后,他到底是开口道:“奴才没敢问世子爷,只瞧着周围观看的人都指指点点的,像是已经知道大姑娘推了小姑奶奶往湖里去的事情了。” 大太太听到这话,脸色苍白道:“昨日老爷把宁儿关在祠堂之后,我已传了话下去,谁若敢乱嚼舌根,直接乱棍打死。” “如今却传的满城皆知,这若不是珞丫头暗中动了手脚,天底下真没这样巧的事情了!” 大太太在气头上,恨不得撕了顾珞。 宁国公老夫人听着,也是脸色沉沉。 见老夫人沉默着不说话,大太太更是气不过,咬牙切齿就道:“母亲,这野种竟敢这样算计宁儿,还敢至侯府的名声不顾,老夫人可得替宁儿做主啊。” 大太太这会儿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她只知道女儿如今名声尽毁,若她不处置了这贱、人,日后她在府中还有何威严。 在她看来,即便是国公爷昨日那样的态度,可若老夫人真的以死相逼,一个孝字压下来,国公爷还能不顾及老夫人的死活不成。 大太太刚想再撺掇的老夫人寻了顾珞的麻烦,却在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宫里传了话出来。” 待大太太听说娴妃娘娘想接了顾珞往永平宫住几日,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在她看来,娘娘不可能这么快就闻着儿子和承恩侯世子打架的事情,可若不知道这事情,娴妃娘娘这个时候召顾珞入宫,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是说,紧紧是为了抬举顾珞。 毕竟那日生辰宴上发生了丑事,虽二殿下也是被人算计,可也免不了惹了流言蜚语。 娴妃娘娘因着这个心情不好,召了人往宫里去小住,聊聊天,解解闷,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为什么,偏偏是顾珞,不是宁儿呢? 想到这个,大太太突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计划,跪在地上,哀求老夫人道:“母亲,您一会儿让珞丫头带了宁姐儿一同入宫吧。” 在大太太看来,若两人能一同入宫,今日闹出的丑事,也只能说是承恩侯世子听信了流言蜚语。 众人只要看到女儿和顾珞情如姐妹,该就止住这流言蜚语了。 而且,顺势还能解了女儿的罚跪。 很快,顾珞这边便听说老夫人让她往寿春堂去的消息。 “姑娘,老夫人不是免了您的请安吗?怎么突然又让您过去了?” “还是说出了什么事情了?”拙心满目的不安道。 顾珞心中也有些疑惑,毕竟,这事儿确实有些意外。 很快,顾珞就去了寿春堂,只让她意外的是,等她进去时,竟然见本应该跪在祠堂的顾锦宁,竟然也在。 顾珞心中不由冷哼一声,缓步上前,给老夫人和大太太请了安。 这时,宁国公老夫人开口了,对着顾珞道:“方才娴妃娘娘传了话出来,说是想召你往宫里小住几日。我的意思是,宫里规矩重,人多眼杂,不如将宁丫头也带上,这样你们两人也有个照应。” 顾珞饶是做了无数的猜想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她并没有直接回了宁国公老夫人,反倒是似笑非笑的环视一圈,让她意外的是,不管是宁国公老夫人,大太太,还是顾锦宁,面儿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愧疚和难堪。 什么叫做厚脸皮,顾珞算是再一次知道了。 见顾珞久久没有言语,宁国公老夫人神色微沉道:“怎的,你是不愿意带了宁丫头一同入宫?” 说完,接着又道:“你若因着那日的事情心中有怨,那宁丫头已经受罚,已是知道错了。” 一旁,顾锦宁听着老夫人这话,心中虽恨不得撕了顾珞,可还是不得不朝着顾珞满满的歉意道:“小姑姑,那日是宁儿不好,宁儿是猪油闷了心,一时糊涂才犯了错。” 大太太也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劝着顾珞道:“珞丫头,你虽长了宁姐儿一辈,可你们岁数相当,都用不了多久就该出嫁了。等你们出嫁了,若能相互帮衬,不是更好吗?没得因着未出阁时闹的这些小别扭伤了和气,不是吗?” 顾锦宁会帮自己?她不害自己就算不错了。 顾珞差点儿没有笑出声。 可既然宁国公老夫人和大太太这样使劲浑、身解数想让她带了顾锦宁往宫里去,她倒也可以答应她们。 不过她并不是因为怕了,而是她太了解娴妃娘娘的性子。 今个儿娴妃娘娘传话只召她一人往宫里去,可到时候却多了一个顾锦宁,娴妃娘娘可不会认为这是她的心思,肯定知道这是老夫人还有大太太强、逼、着她的。 娴妃娘娘岂能不动怒。 虽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是姻亲关系,可娴妃娘娘说的话难道就不算话了吗? 何况,那日生辰宴娴妃娘娘已经明显拒绝了顾锦宁做二皇子妃,这个时候,顾锦宁不知道避嫌,却还不知所谓的往永平宫去,娴妃娘娘心里岂能没有计较。 这么想着,顾珞轻轻点头道:“老夫人想让大姑娘随我一同入宫,珞儿又岂会有别的想法。” 说完,顾珞借口自己要收拾入宫带的东西,就离开了。 顾锦宁见顾珞离去的背影,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睛里满是恨意道:“祖母,娘亲,看她嚣张成什么样了?往日里在这寿春堂大气都不敢出,如今知道自己要嫁到承恩侯府去了,竟然敢这样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顾锦宁如何能不恨,昨日她被顾珞打了耳光,随后又被宁国公处置,她这辈子从未这样狼狈过。 可偏偏她能解了这罚跪还是承了顾珞的情。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原本她才是府中最尊贵的姑娘,怎的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呢? 大太太也知道她委屈,可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低斥她一句道:“好了,一会儿要往宫里去,你脸上的伤该好好遮一遮。” 听着大太太的话,顾锦宁眼睛更是泛红。 宁国公老夫人看她这样,更觉头痛,便打发了她们下去。 这刚出了寿春堂,顾锦宁再也忍不住,哭着道:“娘亲,女儿真的咽不下这口气。那野种算什么东西,竟敢打我?” 大太太见她这会儿了还这样不成熟,不由急了:“好了,若不是你说漏了嘴,事情怎么会到这样的境地!” “都是我把你给宠坏了,让你如此不知收敛。” 自己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娘亲不安慰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训斥自己。 顾锦宁愈发哭的厉害了。 大太太暗暗叹息一声,一旁姜嬷嬷见状,无奈跟着劝着道:“大姑娘,当务之急是您先回去沐浴梳妆,这样往宫里去也不至于在娴妃娘娘面前失仪。” “而且宫里不比府中,您便是心中再大的怨气,切不可在宫里和小姑奶奶再生了不快。” 宁国公府里,顾珞和顾锦宁两人正为了入宫的事情准备着。 永平宫 娴妃刚听说承恩侯世子和宁国公世子在街上打起来的事情。 等娴妃听说外头都在传顾珞之前落水是因着被顾锦宁给推了下去,娴妃的面色便不由沉了下来。 一旁,石嬷嬷低声道:“娘娘,可要奴婢再差人去传话,不用让表姑奶奶入宫了。” 娴妃听着,却是摇了摇头:“本宫留珞丫头小住,不过是想让六宫的人知道,本宫因着那日生辰宴的丑事,郁结于心,身子微恙。这事儿便是传到皇上和太后娘娘那里,也会觉得本宫受了委屈。” 石嬷嬷当然知道自家娘娘的谋划,可也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第 21 章 哭求 临枫院里,拙心一边收拾着入宫要带的东西,一边忍不住替自家姑娘不平道:“姑娘,大姑娘方才哪有半分的歉意,要奴婢说,您就不该这样轻易答应老夫人带了大姑娘往宫里去。” 顾珞听着,不由轻笑。 见自家姑娘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拙心又嘀咕道:“姑娘,您那日给了大姑娘一个耳光,大姑娘心里指不定怎么恨姑娘呢。我们入宫之后一定得小心再小心。” 拙心的话才说完,没等顾珞回应,却见有丫鬟急急走了进来,“姑娘,奴婢方才往绣房去,竟听说世子爷和承恩侯世子不知因着何故,在街上打起来了。” “而且,这会儿外头都在传,那日姑娘被大姑娘推下水的事情呢。” 顾珞闻言,微微一怔。 她确实没想到,徐遣竟然为了替自己出气,找了大少爷的麻烦。 一旁,拙心幸灾乐祸道:“姑娘,我还疑惑方才老夫人和大太太怎么那么急着想让大姑娘随您入宫。原来是因着这个啊。” “要奴婢说,等您见到娴妃娘娘,该求着娴妃娘娘给您做主才是。” 顾珞垂着眸子,心情却是异常的复杂。 徐遣那样的性子,竟和大少爷当街打起来。顾珞心中只觉得有些感慨,重生这件事情,竟然会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 可再大的改变,又有何用呢?无论如何,上一世发生的事情,都无从改变,更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 见自家姑娘凝重的神色,拙心还当姑娘担心承恩侯世子为了护着姑娘不惜当街打架,会惹了承恩侯夫人不喜,忙开口道:“姑娘,您和世子爷还未大婚,世子爷就肯这样替您出气,等姑娘嫁进门之后,世子爷更不可能让姑娘受一丝委屈的。” “侯夫人那里,虽心里会有些计较,可奴婢觉着,侯夫人倒也不至于因着姑娘真的和世子爷生了嫌隙。” 顾珞听着这话,却不由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她知道在拙心看来,徐遣会是她的良配,而他近些日子的变化,更会让拙心觉着,这门婚事再寻不出一丝不好来。 尤其今日徐遣这样替自己出气,不用想京城这些贵女们该有多羡慕,羡慕徐遣这样护着自己。 可偏偏这样的保护让顾珞的心如刀割一般。 见她神色凝重,拙心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方才她那番话其实是想哄姑娘开心的,在她看来,姑娘和世子爷再是有什么误会,也该放下了。 可看姑娘的神色,却像是没有丝毫的开心。 想到姑娘若继续这样忧思过重,等日后嫁到承恩侯府,若日日和世子爷相处,拙心便不由有些担心。 可拙心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低头收拾着东西。不一会儿,便有丫鬟进来传话说,入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顾珞闻着丫鬟的回禀,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便和拙心往外院去了。 等两人过了垂花门,见大太太和顾锦宁已经到了。 大太太送了顾锦宁出来,无非便是想再次敲打自己,一会儿入宫之后莫要在娴妃娘娘跟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更是盼着顾珞能和顾锦宁装作友好的样子,这样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顾珞看着大太太满脸的堆笑,心中却不由一阵嘲讽。 一旁,顾锦宁却像是不知大太太的良苦用心,她心里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委屈。 娘亲竟然想着让自己讨好顾珞,她如何能做得出来。 顾珞把她的神色看在眼中,也没理她,直接就上了马车。 大太太见她这般,再没忍住瞪着女儿小声道:“好了,这会儿岂是你使小性子的时候。若你还拎不清,日后只会被那野种踩在脚底下。” 顾锦宁心中再恨,听着大太太这话,也只能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这是顾锦宁第一次和顾珞同乘一辆车,想到这样的变化,顾锦宁心中愈发酸涩。 顾珞却当她根本不存在,懒懒的靠在大红色金丝迎枕上,闭目养神起来。 此番入宫,若无意外,德昭公主更是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可她毕竟是贵妃娘娘所出,又的皇上喜爱,顾珞心中即便有恨,也不可能真的和她明面儿上有什么冲突。 可若让自己一避再避,顾珞确实不甘心的。而且,她不觉得人有千日防贼的。 顾珞心里暗自思寻着,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前。 引路的太监见着宁国公府的马车,弓着身子就迎了上前,“奴才请两位姑娘安。” 顾珞听着这话,笑盈盈的看了拙心一眼,拙心会意,从袖子里拿了荷包就塞给了小太监,“劳烦公公了。” 一旁,顾锦宁脸上却满是不屑,觉得顾珞到底是个出身卑贱的,竟然连阉、人都想着讨好。 顾珞只当看不到顾锦宁对自己的嘲讽,随着小太监就往永平宫去了。 长长的宫道上,顾珞只缓步走着,却在这时,远处一个宫门口,竟传来了女子的哭求声:“皇上,嫔妾的父亲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察!皇上!” 宫里历来规矩重,像这样大声嚷嚷,可是犯了忌讳的。 看着顾珞眼中的不解,那领路的小太监低声道:“姑娘,这是周贵人,前几日周贵人的父亲被人参了一本,说是有贪墨之嫌,皇上交由大理寺彻查,人证物证皆在,今个儿早朝直接就判处周大人午时问斩。” 顾珞听着,心中一惊。她重生一世,自然知道皇上的雷霆之怒。 可如今,真正听到周贵人的哭求声,她才真正感悟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见顾珞攥着帕子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顾锦宁不由冷哼一声,觉得顾珞果然出身卑贱,否则何以因着这点儿小事就吓成这样。 两人各怀心思,不知不觉就到了永平宫。 “臣女给娴妃娘娘请安。” 顾珞缓缓跪下,只没等娴妃娘娘发话,一旁顾锦宁却满目的讨好的对着娴妃道:“珞儿拜见娘娘,娘娘万安。” 娴妃倒没想过,顾锦宁竟然也入宫来了,不觉神色便有些不愉。 可再是不快,念及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时姻亲关系,娴妃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笑着对着两人道:“好了,都是自家人,没得这么多虚礼。” 两人闻言,缓缓站了起来。 顾珞则规矩的站在一旁,并不曾多言。 顾锦宁却仗着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的关系,奉承着娴妃道:“娘娘今个儿气色可真好。” 听着顾锦宁奉承的话,顾珞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 娴妃娘娘召她往宫里来,不就是因着那日二殿下出了丑事,心中不快,打着身子微恙的借口,想得了皇上的怜惜。 顾锦宁倒好,张口就夸娴妃娘娘气色好,这真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果然,娴妃嘴角的笑容不由僵了僵。 一旁,石嬷嬷十分有眼色的对着两人道:“两位姑娘才入宫,就先去歇会儿吧。房里用的东西有什么不合适的,只管和宫女们开口。” 说完,石嬷嬷又想起什么,接着道:“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往宫里来,所以无需拘束。近来御花园的花开的又极好,瞅着时间你们可以往御花园去逛逛。” 顾珞笑着应是。 顾锦宁却不由有些尴尬,她再是后知后觉也多少感觉到了娴妃娘娘面上的不悦。 可她只觉得娴妃娘娘不会真的恼了自己,毕竟往日里娘娘还是挺疼她的。 只要她这些日子好好讨好娴妃娘娘,不愁得不到娘娘的喜爱。 第 22 章 临幸 等顾珞和顾锦宁离开,娴妃终于是难掩愠怒道:“这纪氏,如今主意是愈发大了。竟敢这样送了宁丫头往宫里来。” 一旁,石嬷嬷道:“娘娘,国公夫人这样做,莫不是还想着让表姑娘嫁给二殿下。” 娴妃听着,心中不由一咯噔。她怎么可能听不出石嬷嬷的言外之意来,这若纪氏真的还没歇了心思,那宁丫头此番入宫,若铁了心想留在儿子身边,再弄出什么丑事来,也算不得意外。 想着这些,娴妃眼中一抹冷意道:“找人暗中给本宫紧紧盯着宁丫头的动静。” 石嬷嬷点头道:“娘娘,您也别动怒。国公夫人许也是一时想差了,才送了表姑娘入宫。” 说完,石嬷嬷上前轻轻替自家娘娘捏着肩膀,转开话题道:“娘娘,听说周贵人方才又闹腾起来了。只奴婢有些瞧不明白了,贵妃娘娘按说执掌六宫,怎会放任周贵人这样哭闹。” 娴妃懒懒的靠在檀木雕花椅上,唇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道:“周贵人入宫那会儿,宫里人可都在说,她长得和孝仪皇后有三分相似。可这样的事情,又岂会是巧合,至今本宫都怀疑,周贵人是有人故意安排入宫的。” 娴妃既这样说,那自然不会以为是贵妃谋划的。毕竟这阖宫都知道,皇上是念及孝仪皇后的情分,才一直不肯让贵妃入主坤宁宫。 为了这事儿,贵妃暗中不知摔了多少杯子,又怎么可能安插了人进来,故意让皇上想起孝仪皇后呢。 可既然不是贵妃做的,也不是自己做的,这妃位上就只剩端妃和柔妃有这个可能了。 可到底是谁,娴妃其实也有些摸不准。 毕竟,在娴妃看来,这两人都有嫌疑。 柔妃膝下有大皇子,当年若不是西苑狩猎出了意外,如何会落了残疾,而柔妃一直以来也都怀疑此事和贵妃有关。 至于端妃,膝下虽只有一个大公主,瞧着面儿上不争不抢,可娴妃却是知道这样的淡雅未必就是真的。 甚至在她看来,这宫里,最倾慕皇上的人,就属这端妃了。否则,也不会数十年如一日装作不争不抢的样子,惹了皇上的怜惜,让皇上一个月里也会往她宫里去两三次,陪着她说会儿话。 而这样的她,看着贵妃一步步晋升,眼看着马上就要入住中宫,心里如何能不嫉妒。 若真等贵妃成了继后,这后宫的格局怕是又有了变化了。毕竟贵妃若成了继后,首先就该彰显宽厚贤良,替皇上充盈后宫,这又如何是端妃乐意见到的。 见娴妃神色的凝重,石嬷嬷缓声劝着道:“娘娘,这周贵人是谁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恶心恶心贵妃娘娘,这就够了。” 娴妃听着这话,却是暗暗叹息一声,道:“本宫哪是在纠结周贵人背后的人,只是提及这周贵人,本宫便不由觉得皇上的心太难揣测了。” “按说周贵人和孝仪皇后相似的容貌,皇上也该对她另眼相待的。可皇上却待她并不特殊,如今不过是贵人。可若说皇上心里没她,有时还会突然让她侍寝。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何意啊?” 翊和宫 魏贵妃也听说了周贵人又哭闹起来的事情。 见她眉头微蹙,南嬷嬷递了小厨房刚做好的补汤,道:“娘娘,一个小小的贵人,您晾着她就是,没得为了这个心烦。” 自那日娴妃生辰宴,魏贵妃动了怒,这几日里,便偶感头痛,南嬷嬷便打发小厨房日日做了补汤送来。 魏贵妃却哪里喝得下,周贵人这样闹腾,她执掌六宫眼下只冷眼看着,说轻了别人以为她不作为,说重了,六宫妃嫔还当她畏手畏脚,顾及周贵人和孝仪皇后相似的容貌,不敢轻易处置了她呢。 一旁,南嬷嬷见自家娘娘这帮神色,不由给娘娘出主意道:“娘娘,您何不趁着这机会,让周贵人再不会碍着您的眼呢?” “周大人今日就要问斩,周贵人悲伤过度香消玉殒了,谁能怀疑到您。” “不过区区一个贵人,没得脏了本宫的手。”魏贵妃淡淡道。 听娘娘这话,南嬷嬷知道,娘娘这是还没打定主意,所以也不敢再劝。 南嬷嬷和魏贵妃不知道的是,翊和宫偏殿里,德昭公主也打起了周贵人的主意。 今个儿顾珞往宫里来,德昭公主心头就如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更不要说,她还闻着承恩侯世子为了护着顾珞,当街和宁国公世子打起来了的事情。 德昭公主更是恨不得撕了顾珞。 可她上一次算计顾珞,险些把自己折腾进去,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再不能这样掉以轻心了。 一旁,拾念却是大着胆子,开口道:“殿下,奴婢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如今德昭公主恨不得顾珞立马就去死,听了这话,直接就道:“说!” 拾念小声道:“殿下,奴婢知道您对顾家这小姑奶奶恨之入骨。可您千金之躯,还能真杀了她不成?可奴婢却有法子让她后半辈子只能在庵堂度过。” 听着这话,德昭公主身上立马来了劲儿,“快说。什么法子?” 拾念也不兜圈子,直接就道:“殿下,您也知道周贵人近来失意,肯定想着法子固宠的。我们可以借机偷偷打晕了顾家那小姑奶奶,然后利用周贵人的手把她送到龙、床、上。” 德昭公主一听,吓都要吓死了。 她性子确实是任性,这些年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可听着拾念这话,她还是不由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拾念见她眼中的震惊,又继续道:“殿下,世子爷已经往宁国公府去提亲了,大婚的日子怕这几日就要定下来了。殿下若不铤而走险,这辈子怕再不可能陪伴世子爷身边了。” “所以,唯一能让顾家这小姑奶奶和世子爷再无可能,还能让她一辈子不能翻身的法子,便是算计她得了皇上的临幸。” “出了这样的丑事,她除了往庵堂去,还能如何?她再是倾城之姿,也断不敢委身皇上之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嫁到承恩侯府去。” 拾念的话还未说完,德昭公主就打断她道:“可若父皇瞧上她想把她留在后宫呢?” 拾念却是摇头道:“殿下,这怎么可能呢?这顾家小姑奶奶可是臣下之妻,皇上再怎么也不可能不顾及流言蜚语的。” “何况,皇上这些年并不留恋后宫,并非重、色之人,怎么可能为了这顾家小姑奶奶,惹了群臣非议。” “而且,殿下也无需担心牵扯到自己身上。奴婢可以暗中安排周贵人身边侍奉的宫人给周贵人出主意,让周贵人安排身边的宫女侍奉皇上,以此固宠。” “之后我们再偷偷把这宫女和顾家小姑奶奶换了,即便到时候皇上发现侍寝的是顾家小姑奶奶,也有周贵人替我们挡着,万不会牵连到殿下的。” 这话听的德昭公主更是后背凉凉的。 可她不可否认,她拒绝不了这样的提议。 她倾慕承恩侯世子多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承恩侯世子娶了顾珞进门,更不要看着两人伉俪情深。那样,她真的会疯掉的。 想着这些,她到底是点了头,道:“这事儿你亲自去安排,记住了,出了差错本公主唯你是问。” 第 23 章 撒野 却说顾珞和顾锦宁各自到了宫人早就替她们准备好的屋子,只没等顾珞进了屋,便见顾锦宁站在隔壁屋的台阶上,阴阳怪气道:“小姑姑,你别开心太早了。为女子者,当温柔淑良,怎好和你一样故意教、唆着承恩侯世子当街和哥哥打起来。” “这样的事情,落在承恩侯夫人和老夫人耳中,怕不会欢喜的。” 方才离府前,顾锦宁就知道外头的流言蜚语了,她气的浑、身发抖,只恨不得掐死顾珞。 可有大太太在,她也不敢真的放肆,只一路隐忍着,等到这会儿才发作起来。 看着她眼中的愤怒,顾珞却是噗嗤笑了出来,反倒劝着她道:“大姑娘无需担心我,承恩侯夫人和老夫人怎么看我,那更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大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倒是大姑娘,此番入宫,我这当小姑姑的不免提点你一句,这姑娘家该自重才是,别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来,连累了国公府的名声,让外人只当国公府的姑娘们都是狐、媚性子,暗中就知道勾、搭人。” 顾珞这些话就有些不客气了,几乎是直指顾锦宁不甘心错失这二皇子妃的位子,会借着这次入宫的机会,故意勾、搭二皇子。 顾锦宁虽确实是有这样的打算,可她从未想过,会被顾珞这样指出来,她气的直接上前扬手便要打下去。 顾珞却是不怕,笑盈盈道:“大姑娘莫不是忘了,这可是在永平宫,你这样跋扈若是惊扰了娴妃娘娘……” 顾珞的话还未说完,却突然感觉院里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般,下一瞬便听有宫女噗通跪在地上,道:“皇上万安。” 皇上怎么会在出现在这里? 顾珞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急忙就跪在了地上。 顾锦宁更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个时候往永平宫来,她战战兢兢便跪在了地上,更因为心虚,她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晕过去。 顾珞低垂着头,只看着那明黄色龙袍离自己越来越近。 上一次自己和皇上如此之近还是自己被德昭公主算计,身中迷、药,而这才过去几日,自己竟然又惹了皇上的注意,顾珞越想越觉得连老天爷似乎都在和她开玩笑。 想着这些,顾珞的头下意识的越来越低,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许久。 接着,便听到庆和帝声音沉沉,道:“朕倒是不知,宁国公竟是这样教导女儿的。真是好大的胆子,在宫里都敢如此撒野!” 话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满是厌恶。 顾锦宁吓都要吓死了,她如何能知道,自己方才不过是被顾珞给气糊涂了,却被皇上逮了个正着。 她更知道,自己方才的行径她是百口莫辩。 若说只是姑娘家的不愉快也就罢了,可偏偏顾珞比她长了一个辈分,她此刻更是无从狡辩,只能磕头请罪道:“皇上赎罪,是臣女一时糊涂,臣女并不敢真的对小姑姑不敬……” 正殿里,闻着风声的娴妃急急的赶了过来。 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龌、龊事会被皇上看到。 这让娴妃简直是恨不得上前给顾锦宁几个耳光,更恨宁国公夫人这样不知所谓自作主张把顾锦宁给送到宫里来。 可心里再是窝火,娴妃看着庆和帝时,也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口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说完,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又道:“皇上,宁丫头被宁国公夫人宠坏了,竟是冲撞了皇上,臣妾这就让人把她送出宫去,令宁国公夫人好好教导。” 这话让顾锦宁脸色一白。 皇上那番训斥加上娴妃娘娘这样急着送自己出宫,这若是传出去,自己还如何做人。 而且,自己惹了皇上不喜,日后怕是再不可能往宫里来的。 而自己对二殿下多年的倾慕,也成了笑话。 想着自己沦落至此,她急急磕头就道:“皇上恕罪!” 只她再怎么请罪,娴妃又怎么可能留余地,此刻娴妃只想赶紧把这碍眼的东西送出宫去,这样也不会惹了皇上不愉。 很快,嬷嬷们便带了顾锦宁下去,徒留顾珞一人跪在那里。 顾珞永远都忘不了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皇上救了她,更忘不了,方才在入宫的路上闻着周贵人的哭喊声,而此刻,见到顾锦宁被拉下去,她的指尖更是一阵颤、抖。 见她这样,娴妃只当她吓坏了,刚要让宫女带她回屋里去,可没等她开口,却听庆和帝道:“若换了别人,便是为了彰显温柔贤良,该也会替人求情的,你却没有,朕倒是好奇了,这是为什么?” 顾珞听着,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可没等她斟酌好如何开口,却听庆和帝一声轻笑,又道:“你很怕朕吗?怎的每次见着朕,都这样低垂着头。” 顾珞缓缓抬头,强让自己声线平稳道:“臣女并非怕皇上,臣女只是担心在皇上面前失仪。” 顾珞不知道的是,她再怎么装作镇定,此刻她的举动在庆和帝眼中就是明明白白在说瞎话。 好在,听着这话,庆和帝也没再为难她,更没有再问她为何不替顾锦宁求情,转身就往娴妃的寝殿去了。 看着庆和帝离去的背影,还有空气中残留的似有似无的龙涎香,顾珞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却说娴妃紧跟着庆和帝进了屋,她是侍奉庆和帝身边的老人了,这会儿见皇上缓和了神色,也便没了方才的不安,笑盈盈道:“皇上过来,怎不先差人通传一声,臣妾好做准备。” 庆和帝坐在檀木椅上,轻抿一口茶,却是似真似假道:“若朕差人通传,今日又如何看到这出好戏。” 这话听得娴妃嘴角的笑容不由僵了僵,她这会儿是真的有些琢磨不透,皇上难不成真的因着方才的事情迁怒了自己,还是单纯只是一句玩笑话。 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着,她也只能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道:“皇上,也怪宁国公夫人平日里管束不严,教导无方,臣妾也没有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说完,直接吩咐身边的宫人道:“把那盘荔枝给表姑奶奶送过去,这孩子,该也吓坏了。” 说完,娴妃亲自替皇上倒了茶,转而提及了儿子的婚事来。 “皇上,大皇子在湛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娶妻了,这不,臣妾这些日子让内务府的人送了贵女们的小像过来,只这挑来挑去,也不知该选哪一个。到底还是需要皇上做主呢。” 娴妃心急儿子的婚事也不是一两年,毕竟她盼着儿子大婚之后就可以出宫建府,意义可不一般。 可她再中意镇国公府邵家的姑娘,也不敢真的就和皇上替儿子求娶,怕惹了皇上的猜忌。 让她奇怪的是,皇上却只轻抿一口茶,问都没问各姑娘的情况,直接就道:“你中意就好。” 娴妃只当自己听错了,直至和石嬷嬷对了个眼神,她才终于确信皇上这是让自己全权做主。 一时间,她眉目间都是欢喜。 庆和帝小坐一会儿,吃了两杯茶就离开了。 等庆和帝离开,娴妃终于没忍住,开口道:“本宫原还担心皇上今日心情不好,未必肯松口,没想到,皇上竟肯全权交给本宫。” 这宫里,即便是魏贵妃,将来四殿下的婚事,那也不可能真的由贵妃做主。 所以,这一比较,娴妃多少觉得能扬眉吐气一番。 不过她也知道,皇上大抵是因着那日生辰宴的事情才如此,可不管因着什么,她压了贵妃一头,这就足以让她开心了。 第 24 章 争宠 翊和宫 魏贵妃很快得知了皇上方才去了永平宫,还有顾锦宁御前失仪直接被送出宫去的事情。 闻着这消息,魏贵妃不由有些诧异道:“御前失仪,可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宫人低声回禀道:“奴婢也只是听娴妃娘娘宫里一个洒扫太监提了一嘴,似乎是宁国公府大姑娘不知因着什么差点儿和宁国公府这小姑奶奶动起手来。皇上又刚巧去了永平宫,就看到了。” 魏贵妃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外头关于顾锦宁性子骄纵又跋扈的传言,所以,听到她差点儿和顾珞动手,她除了觉得宁国公教导有失,倒也没有太多震惊。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疑惑的是,事情怎么会如此之巧,恰巧就被皇上给看到了? 魏贵妃想着,不由揉了揉额头。 见状,南嬷嬷开口道:“娘娘,这顾家小姑奶奶虽是倾城之姿,可毕竟已经和承恩侯世子有了婚约了,娴妃娘娘不至于愚蠢到要把这顾家小姑奶奶献给皇上的。”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何况,娴妃娘娘如今膝下已有二殿下,万用不着再使这些手段来固宠。而且,如今朝中谁人不知道宁国公府支持的是二殿下,娴妃娘娘是疯了,才会想着把这小姑奶奶安排到皇上身边。别的不提,若这小姑奶奶有了身孕,生下个皇子,不是给娴妃娘娘添堵吗?” 魏贵妃也知道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南嬷嬷说的极是,娴妃不会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不会养虎为患的。 所以,今个儿皇上往永平宫去,也只是巧合而已。 钟粹阁 宫女如玉看着自家小主哭成了个泪人,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计较。 当初她便是看着周贵人和先皇后有三分相似才和内务府管事使了银子特意往周贵人身边来当差。 可没想到,周贵人竟落得如今这般地步。周府出了事儿,竟也只知道一味的哭求。 这宫里惯是迎高踩低的,就这几日,如玉已经瞧着膳房那边送来的吃的一日不如一日,她知道若再不想些法子,只怕这日子是愈发难熬的。 可今个儿周大人午时已经问斩,说句难听的,即便是小主有心侍奉皇上,这一个孝字压下来,皇上只怕自此会厌弃小主。 如玉心里为难着,却不料方才往茶房去泡茶,听到有宫人在窃窃私语,说凝香阁张贵人有心想抬举身边的宫女去侍奉皇上,借此博宠。 宫里嫔位之下,如今唯有自家小主和张贵人。 眼下张贵人竟要抓了这机会让皇上身边有了新人,若是这样,自家小主怕真的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如玉心里如何能不慌乱。 这与其把机会给了张贵人,自家小主完全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的。 小主毕竟和先皇后有三分相似,若脱簪请罪,之后再指个身边的宫女去侍奉皇上,如此皇上该是会对小主心生怜惜,更会觉得小主做事周全。 如玉这么想着,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劝着周贵人道:“小主,眼下可不是哭的时候。您难道愿意往后的日子就这样任人欺负,再不得见龙颜吗?” 周贵人性子温婉,胆子也小,这几日敢这样哭哭啼啼的求皇上饶恕父亲,已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情。她如何敢想,自己抬举身边的宫女,以此来固宠。 何况,皇上不是重、色之人,未必就肯幸了这宫女。 再者,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有资格把身边的宫女指去侍奉皇上,这若被贵妃娘娘和娴妃娘娘她们知道了,岂不又惹了麻烦。 看着周贵人眼中的犹豫,如玉却是眼睛红红道:“小主,这历来宫里争宠哪个不是机关算尽,您这样瞻前顾后,怕是没等回过神来,皇上便把您忘在脑后了。” “而且,这宫里这么多秘辛之事,别的不说,就宁嫔娘娘,素会制香,奴婢就不信她没有使用手段得了皇上的宠。” 说完,如玉继续又道:“所以奴婢只需要找些助、兴的香料来,只等皇上来了放在香炉中,这样便不会引人察觉的。” 但凡入了这后宫的人,又有哪个甘心真的被皇上厌弃,日后只能夜夜孤寂。 周贵人胆子虽小,可想到自己连这唯有的几分恩宠都要失去,心里到底是不甘心的。 所以,即便知道这样有些冒险,她还是松了口。 如玉见自家小主点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却说庆和帝刚回了乾清宫,便听小太监小声来报:“皇上,周贵人脱簪跪在钟粹阁宫门口请罪,说是知道错了,请皇上治罪。” 哭闹这么几日却突然安静下来,知道请罪了,庆和帝神色淡淡,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没有说话。 一旁,总管太监王詹看着皇上这神色,低声道:“皇上,周贵人这样哭闹虽不合规矩,可奴才看来,倒也不失一片孝心。这宫里这样纯粹的人,倒也少了。皇上不也因此,对周贵人有些怜惜吗?” 身为乾清宫总管太监,王詹最是会揣摩圣心。在他看来,皇上对周贵人不冷不热,倒也算不得宠。可只要皇上念及她和皇后娘娘三分相似,这就够了。 也因着这原因,王詹方才才会替周贵人说话。 当年孝仪皇后替皇上挡箭而死,皇上对孝仪皇后至今有愧。便是碍着这个,皇上该也不会就这样一直冷着周贵人。 何况,周贵人除了这姿色之外,倒也懂事,和宫里这些争风吃醋的人比起来,胜在乖巧,皇上也因此乐意往钟粹阁去,图个清静。 另一边 顾珞回屋后,喝了两杯茶后终于是镇静了下来。 一旁,拙心虽也有些胆战心惊,可想到大姑娘这样被皇上撵出宫去,她便不由觉得很是替自家姑娘出气,难掩笑意道:“姑娘,您说大姑娘会不会气的晕过去。这整个京城这么多的贵女,怕也没有谁会这样难看的被皇上撵出宫去。” “而且这世间哪有秘密啊,奴婢瞧着娴妃娘娘也没有下禁口令,怕是这会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姑娘被撵出宫去的事情了。” 对于顾锦宁今日栽了这么大的跟头,顾珞却没有看笑话的心情。 方才,她看的出来皇上看她的眼神不一般。 她此刻脑子里乱极了。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顾锦宁这样被皇上撵出宫去,确实是让她很出气,可她也会再次成为焦点。 顾珞越想越觉得心浮气躁,直接便让拙心备了笔墨纸砚,抄起经书来。 不知不觉,外头的天便暗了下来。 顾珞揉了揉有些泛酸的手腕,正准备歇息一会儿,却在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道:“姑娘,太后娘娘差人来传话,说是让您往慈宁宫去用晚膳。” 既然是太后娘娘差人来传话,顾珞又岂敢耽搁,重新梳妆打扮一番后,就出了屋。 可想到她如今在永平宫,若是往慈宁宫去,是不是该和娴妃娘娘打声招呼,顾珞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娴妃娘娘的寝宫去,却听这宫女开口道:“姑娘,娴妃娘娘这会儿正和二殿下用膳呢,姑娘若是过去,奴婢安排人去通传一声。” 顾珞摇摇头,道:“不用了。” 既然二殿下也在,她自然该避开些。 第 25 章 侍寝 “姑娘,您这边走。” 长长的宫道上,顾珞随着宫女往慈宁宫走去。可越走,她眼皮便不由微微有些跳动。 虽是黑夜,周围掌了宫灯,可顾珞却总觉得这往慈宁宫去的路有些不对劲儿。 可这样的疑心没等她道出来,便觉后脑勺被人打了一棍子,在她失去意识前,只听到拙心同样的惊呼声:“你们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这之后,顾珞便再无直觉了。 钟粹阁里,周贵人早已经得到了太监的通传,说是皇上今晚会过来。 她再是不识趣,这会儿也只能重新沐浴梳妆,再不敢露出半分的悲伤来。 这厢,她刚收拾妥当,便听宫女进来回禀:“小主,皇上过来了。” 想到今晚自己的计划,周贵人脸色不由一白,可到底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迎了出去,“皇上恕罪,臣妾这几日惹皇上烦心了,可臣妾发誓,臣妾并非故意不顾宫里的规矩,令皇上为难的。” 周贵人说到后来,多少有些泪眼汪汪。 “好了,你既知道错了,朕还会追究不成?”庆和帝一边说着,一边扶了她起来。 见皇上对自己到底有几分怜惜,周贵人更是红了眼睛,只是她也不好真的哭了出来,惹了皇上心烦。 所以,只小意温柔,亲自倒了酒给庆和帝道:“皇上,嫔妾敬您一杯。” 庆和帝不以为意的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只几杯下肚,庆和帝便察觉几分醉意来。 庆和帝下意识便觉有些不对,他的酒量不至于此。 所以,只可能是有人在酒中或者其他地方动了手脚。 这样想着,庆和帝觉得今个儿往钟粹阁来几乎成了笑话。 他原以为周贵人性子还算纯粹,却不想,是他想差了。 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算计与他。 一旁,王詹也察觉了皇上的几分不对,而且看着皇上眸子中的冷意,他再不敢耽搁,急忙差人往太医院去拿了清心解、欲的药丸来。 庆和帝却早已没了耐心,一把摔了桌上的酒杯在地上,气极反笑道:“这一个个的都把朕当傻子了。” 周贵人哪里会想到自己弄巧成拙。 她本以为,和如玉说的一般,皇上并不厌恶这些手段,而这些助、兴的玩意儿,六宫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怎的她才第一次用,皇上竟会如此震怒。 周贵人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事情,别人做的,她却是万万做不得的。 她本就仗着和孝仪皇后三分相似,才惹了庆和帝的一些注意。 可孝仪皇后是谁,那可是最是贤惠端庄,怎会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脏了皇上的眼睛。 庆和帝越想越觉得讽刺,不等周贵人哭着请罪,拂袖便离开了。 可这药属实强、烈,庆和帝才走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站不稳。 一旁,王詹如何敢拿皇上的龙体开玩笑,直接就吩咐人安排了屋子,找了侍寝的人来。 可让王詹诧异的是,他这才刚打发了小太监去找人来,等他推开门扶着皇上进了屋,却见幔帐后,竟已经躺着一个女子。 王詹几乎是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原来周贵人今个儿打的主意竟然是这个。 庆和帝也没想到,会是如此。 他不觉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缓步便往床边走去。 一旁,王詹早已十分有眼色的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却说顾珞闻着屋里的动静,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看着这陌生的屋子,感受着后脑勺的痛楚,她便记起了一切,猛地便要坐起身来。 可让她诧异的是,她身上竟然没有丁点儿力气,竟如上一次在娴妃娘娘生辰宴中了药物一般。 顾珞再是愚蠢也明白今个儿是自己大意了。 她千防万防却怎么都没想过,德昭公主竟敢派人假传太后娘娘的口谕,召她往慈宁宫去。 想到自己这般愚蠢,顾珞不知不觉便落了泪下来。 因着无助和惶恐,她哭的愈发厉害。 庆和帝掀开帷帐时,便听到床上的女子的低泣声。 只他心中刚有些疑惑,下一瞬,在他看清楚女子的容貌时,他抓着帷帐的手不觉一紧。 浑、身只着一层薄纱寝衣的顾珞见有人来,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而等她鼓足所有的勇气看向来人时,她也和庆和帝一般,眼中满是震惊。 皇上怎么会在这里? 顾珞脑子更乱了,若这一切都是德昭公主算计的,那顾珞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德昭公主竟敢为了自己的私心,算计自己这样委身于皇上,就这样的不顾一切,确实是让她防不胜防。 想到这些,顾珞几乎是认命了。 只是,想到自己重生一世竟然进入比上一世还难解的困境,她的身子便不觉颤、抖起来。 庆和帝何曾见过这样的人,这六宫的美人,哪个躺在床上的时候,不是笑意盈盈。 可眼前的顾珞却哭的那样绝望,一双眸子被泪水浸染,几乎没有犹豫,他上前便替顾珞拭去眼角的泪水。 而接下来,一切都乱了。意、乱、情、迷中,顾珞只听庆和帝在自己耳边一字一顿道:“朕早已说过,不会给你再一次机会,而且也是你先闯入朕的视线中的。” 顾珞不是傻子,她也看出了皇上和她一样,中了药物。 可让她唯一没有那么绝望的是,皇上并未只把她当做泄、欲的女子,反倒是格外的温柔,尽量的不伤害到她。 等到骤雨方歇,顾珞几乎已经晕厥过去。 外头的人听着动静,忙进来侍奉。 王詹则一脸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等着皇上示下。 依着之前皇上的震怒,今晚侍奉的女子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毕竟,这女子不过是周贵人用来固宠的工具,也不过是皇上无奈之下用来纾、解的玩物罢了。 又怎么可能真的给她名分。 可让王詹意外的是,皇上竟没提处置了这女子,反倒是安排他暗中叫了宋嬷嬷过来。 王詹可是人精,下意识便觉有些不对。 他更记得,上一次皇上让他找了宋嬷嬷来,都是因着顾家那小姑奶奶落了水。 想着这些,王詹不觉心里一咯噔,下意识便向内室看去。 今晚侍奉皇上的人,难不成还真是顾家那小姑奶奶。 可怎么会呢? 庆和帝当然看到了他的震惊,只听他冷冷吩咐道:“叫周贵人过来!” 言语间的冷意和厌恶让王詹不由替周贵人捏了把汗。 周贵人这边很快得了消息,急急就赶过去了。 昨日她被皇上训斥之后,她吓得浑、身颤、抖,更怕皇上真的降罪,再不肯踏入这钟粹阁一步。 还好,她这样的担心在听说皇上去了她安排好的偏房之后,多少是松了一口气。觉得皇上既肯顺着自己的安排幸了这宫女,未必就真的会降罪自己。 怀着这样的心思,周贵人赶过去的路上便不由想着,许是宫女兰香昨日侍奉皇上得了皇上的喜欢,皇上准备给了这兰香封号呢。 想到这些,周贵人倒也没有太拈酸吃醋,毕竟这人是她安排的,皇上肯收了她,给她封号,也是全了她的体面。 可让周贵人没想到的是,等她过去时,竟见皇上冷着一张脸,兰香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哪像是承过宠的样子。 周贵人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内室看去,待看到皇上身边的宋嬷嬷竟然在里面侍奉,她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有罪。” 周贵人说完,心中更是骇然。 这若昨日承宠的不是兰香,内室里的人又会是谁? 而且,谁会有资格能让皇上身边的宋嬷嬷亲自侍奉呢? 周贵人越想越心惊,几乎是绝望的看着皇上。 却在这时,内室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待周贵人看到顾珞那张熟悉的脸,更是惊讶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珞看着眼前这情景,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没想到,德昭公主为了算计自己,竟如此费尽心机。 可她这会儿又能怨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只想赶快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求皇上允她往庵堂去。 这么想着,她缓缓便跪在了地上,一双眸子格外的坚毅道:“臣女有罪,还请皇上允臣女出宫,臣女之后的日子必会在庵堂替皇上诵经祈福。” 又是这样一副恨不得躲的自己远远的样子,庆和帝看着这样的她,不觉呼吸有些不畅。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怒火,挑眉道:“顾氏,朕倒没想到,只不过这一会儿的时间,你便替自己想好了后路。朕该夸你聪慧呢还是该夸你识相。” 顾珞自然感觉到了皇上的怒火,可她没有选择的。昨夜的事情,她只当做了一场梦,她如何能让自己深陷这后宫中。 何况,她和徐遣有着婚约,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皇上威严何在,她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别的想法的。 何况,她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一个人能在庵堂中,清清静静过了后半辈子。 如今,虽生了这样的意外,可结果若能让自己如愿,她倒也不觉得委屈。 甚至是,这件事情,还能让自己不用再嫁给徐遣。细细想来,自己其实并不吃亏呢。 庆和帝自然听的出这是她的实话,而不是和六宫那些女人一般,虚与委蛇,以退为进。 可也因此,庆和帝更不可能放她离开。 她既承了宠,已然是自己的女人了,他又如何能放他离开。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棘手,庆和帝还没有糊涂到不顾及流言蜚语的地步。 所以,也只有好生谋划之后,再给她名分把她接到宫里来了。 想着这些,庆和帝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吩咐王詹道:“把这宫女昨日侍寝的事记在彤史中。” 听着这话,众人都愣在了那里。 昨日这宫女明明没有侍寝,皇上却这样安排,众人怎能不明白,皇上这是要把这事儿掩盖下来。 可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做,周贵人下意识便看向顾珞。 她是知道顾家这个小姑奶奶的,人人都说,顾家这小姑奶奶姿色出众。 她往日瞧着,也没觉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毕竟这六宫本就不缺美人。 可此刻,看着顾珞不堪一握的腰身,因着承过宠眼神中还有未来得及消散的妩、媚,周贵人不由心里一惊。 皇上这样做,该是为了护着顾家这小姑奶奶了。 可周贵人又岂能说不,更让她绝望的是,皇上大抵会因着此事彻底厌弃自己。 甚至皇上之所以留自己活路,还准备给了兰香封号,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顾家这小姑奶奶做挡箭牌罢了。 周贵人虽从未奢求过自己能一直得了皇上的恩宠,可也从未想过,自己后半辈子竟然要藏着这样的秘密,在这宫里当一个活、死、人。 第 26 章 所求 很快,六宫众人便知道昨夜周贵人安排身边的宫女兰香侍了寝,还被皇上封为了兰美人。 一时间六宫诸位妃嫔各有心思。毕竟大家还以为,周贵人闹腾成这般,皇上即便不治罪,也会冷她一段时间的。 可如今,大家如何看不出来,这周贵人在皇上心里,怕是真的有些不一般的。 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这消息,脸色是属实的难看。 她倒不是真的在意皇上身边多了新人,毕竟她如今都这个岁数了,最在乎的是权力,哪里还会真的因着皇上宠幸了哪个再拈酸吃醋。 而真正让她在意的是,皇上对周贵人这般宽厚,盖因着对孝仪皇后的缅怀。 想到皇上只要缅怀孝仪皇后一日,她便不可能如愿入主坤宁宫,魏贵妃心里如何能不酸涩。 更让魏贵妃气不过的是,皇上这样的态度,无异于是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这六宫诸妃都知道她的心思,皇上却用这样的态度告诉众人,孝仪皇后虽已经薨逝,但在皇上心里,并未真的逝去。 想到自己永远都争不过一个死人,魏贵妃便恨得直咬牙。 一旁,南嬷嬷却是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在她看来,皇上缅怀孝仪皇后,也因着周贵人和孝仪皇后的几分相似,皇上更不会乐意看到周贵人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来固宠。 这事儿别人做得,周贵人做了,却只会犯了皇上的忌讳,惹了皇上震怒。 可偏偏,皇上竟然真的幸了这宫女,南嬷嬷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 可她心里再疑惑,她也不会想到昨夜侍寝的竟是顾珞。 周嬷嬷正暗自思寻着,却在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道:“娘娘,听说娴妃娘娘今个儿召了镇国公夫人往宫里来了。” 魏贵妃听着,不由一怔。 她是知道娴妃的心思的,近来早有意想让镇国公府姑娘做了二皇子妃,可对于这样的传闻,魏贵妃之前只是觉得娴妃太自以为是了。 皇上猜忌心重,她这样替二皇子找了如此得力的岳家,只怕到时候徒惹了皇上不喜,反倒是失了圣心。 可让魏贵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真的点头了。 这若不是娴妃已经探过皇上的口风,娴妃如何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召了镇国公夫人往宫里来。 想到这一点,魏贵妃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娴妃竟然真的有如此手段,魏贵妃第一次觉得自己小觑了娴妃。 “娘娘,您也别生气,娴妃娘娘不过一时得意罢了。朝臣们不可能看着后位一直这样悬空,您再耐心些,等您真的成了皇后娘娘,娴妃又如何争得过您。” 南嬷嬷的意思很明显,二皇子再是有得力的岳家,也争不过魏贵妃成了皇后之后的名正言顺。 南嬷嬷的宽慰却没有让魏贵妃缓和了神色,这后位谈何容易。 若皇上是轻易能退这一步,早就退了。 可皇上却一直没有松口,不就是想告诉众人,他至今没有重新立后的心思。 魏贵妃只要想到这一点,心中就愈发酸涩了。 魏贵妃不知道的是,另一边,德昭公主也和她一样,心情坏到不能再坏了。 她精心谋划,为了今个儿早上听到好消息,可以说是激动的彻夜未眠。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父皇封了周贵人身边的宫女为兰美人。 怎么会这样? 侍寝的不该是顾珞吗? 一旁,拾念也百思不得其解,可看着公主震怒的样子,她还是小心翼翼道:“公主,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拾念的话才出口,德昭公主一记耳光便打了过去,咬牙切齿道:“是谁和本公主保证,事情绝对不会有差池。现在,你却告诉我,可能生了意外。你这贱婢,到底是想糊弄本公主,还是根本没把本公主放在也眼中!” 拾念捂着脸哭着请罪道:“公主,奴婢不敢,奴婢对公主忠心耿耿,公主指派奴婢的事情,奴婢也都尽心去办。奴婢也不知,何以出了这样的状况。” 说到最后拾念几乎是低泣出声:“公主,昨日办事的宫女过来回话说,确实把顾家那小姑奶奶给打晕过去,也确实和那宫女兰香换了的。” 德昭公主知道,这贱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真的糊弄自己。 所以,她现在是更生气了。 尤其想到上一次顾珞也是这样全身而退,她便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和自己作对。 难道老天爷把所有的运气都给了顾珞这小贱、人。 德昭公主想及此,眼眸深处的冷意便愈发深了。 不可以,她绝对不相信自己一输再输,这里面必定有什么蹊跷的。 想通这些之后,她淡淡吩咐拾念道:“替本公主梳妆更衣,本公主一会儿便要亲自会会这小贱人。” 公主这是疑心这件事情有蹊跷,拾念陡然一惊。 可怎么会呢? 若昨日承宠的人是顾家这小姑奶奶,周贵人身边的兰香怎会被封为兰美人。 却说这边,顾珞回了翊和宫。 看着周围竟然连一个宫人都没有,顾珞便知,这必是皇上已经安排过了。 想到皇上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必是不肯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了,顾珞心中便更是一阵骇然。 拙心也吓坏了,可为了不引人注目,一路上她都屏气凝神,这会儿等她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之后,她再也没有忍住,抓了顾珞的手,便哭了起来,“姑娘,这可怎么办?” 在拙心看来,姑娘并非失了清白这么简单,若昨日姑娘并非委身于皇上,那么这件事情许还有退路。 若她们好好谋划一番,未必不能蒙混过关,继续这门婚事。 可偏偏这人是皇上。 拙心这会儿都难以置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顾珞又如何能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其实也想哭,可哭又有什么用。 她感觉自己就如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差点儿就喘不过气来。 昨夜的记忆更是让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从未想过,在她满心满眼想要逃离和徐遣的婚事时,竟然掉入了另一个深渊。 她更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一个不好传出去,自己没了名声是小,让皇上有损威严,那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重生一世,其实本就不在乎这条命了,可看着哭到不能自已的拙心,想到上一世,拙心陪伴自己身边过的那样艰难的日子,这一世,自己想要弥补她,却害的她可能连命都保不住,顾珞便觉得恨不得杀了德昭公主。 凭什么,她仗着自己是金枝玉叶就能如此嚣张跋扈,就能这样作践人。 见姑娘怔怔的站在那里,只字不言,拙心怎看不出姑娘的绝望,哭着抱了顾珞道:“姑娘,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更小心谨慎些的,若奴婢能早点发觉那宫女的异常,姑娘便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听着拙心这样的话,顾珞心中更是自责。 若说这事要怪谁,也该怪自己。 昨夜太后娘娘召自己往慈宁宫去,自己竟然没起任何的疑心,甚至在她要给娴妃娘娘请安,那宫女阻拦自己之时,她都未发觉任何异常。 原来自己竟然这样愚蠢啊。 顾珞不觉深深的厌恶起自己来。 自己的人生还真是失败,重生一世,竟然落得比上一世更进退维谷的境地。 可她却不甘心这样的,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拙心丢掉性命。 想通这一切,顾珞慢慢平静下来,半晌之后,她对着拙心道:“瞅着这时间,该去给娴妃娘娘请安了。” 拙心听着,如何能不心疼自家姑娘,发生这么大的意外,姑娘竟然还得装作什么都没用发生一样,往娴妃娘娘面前去。 拙心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到底是咽下了所有的话。 因着此番入宫,盖因娴妃娘娘借着身子微恙才召了顾珞往宫里来,顾珞想了想,还是让拙心把昨日抄好的经卷带上,这才去了娴妃的寝宫。 见她来了,还带了抄好的经卷,娴妃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她原就心情好,昨个儿皇上点了头允她全权做主儿子的婚事,在娴妃看来,事情能如此解决,她近来再不会有别的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所以她笑着让宫人拿了经卷供奉在小佛堂中,笑眯眯的便和顾珞闲聊起来。 顾珞经过昨夜的承宠,身上其实难受的紧,可她只能强撑着,不敢露出半分的异常来。 正在这时,外头宫人进来回禀:“娘娘,皇上过来了。” 皇上竟然接连两日往永平宫来,娴妃别提有多开心了,直接就笑盈盈的出门去迎。 顾珞只看着一身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神色如常的跪在地上,请安道:“皇上万安。” 庆和帝看她一眼,竟一副镇定自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气便更不打一处来。 娴妃却没有发觉出任何异常来,微笑着替庆和帝倒了茶。 见庆和帝喝了茶,娴妃又笑着看着顾珞道:“这孩子,真是有心的很,方才带了抄好的经卷特意过来的呢,皇上可得好好替臣妾赏赏这孩子。” 娴妃并非故意给顾珞体面,在她看来,昨日皇上亲眼看到顾珞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娴妃当然乐意借此彰显自己的慈爱。 庆和帝只一口喝完茶,看着顾珞似笑非笑道:“既然是赏,那你便说说,你想要什么?” 见皇上肯顺着自己给了顾珞赏赐,娴妃便笑的愈发开心了,觉得皇上是给自己体面。 所以,直打趣顾珞道:“傻孩子,快说说你想要什么。皇上的库房可有好多好东西呢。” 顾珞却感觉身上越来越冷。 娴妃并不知皇上这话的言外之意,可顾珞却不会不知。 她想要什么,方才她在钟粹阁时已经求过皇上了。 可皇上却仿若忘记了一般,这样问自己。 这样的态度,顾珞岂能不知,皇上这是在敲打自己。 甚至,她能感觉到皇上有些生气了。 可怎么会呢? 她不过是想要息事宁人,不过是不想惹了麻烦,皇上六宫佳丽三千,为何要这样为难自己。 第 27 章 激怒 见顾珞低垂着头不说话,娴妃只当她害怕,毕竟她只是一个外臣之女,哪敢真的和皇上讨赏。 想及此,娴妃笑盈盈便道:“珞丫头不好意思开口,那便让臣妾替珞丫头讨赏可好。” “臣妾记得前些日子有藩国进贡的红宝石兰花纹手镯,臣妾瞧着若由珞丫头戴着,该是再合适不过的,就不知皇上舍不舍得。” 这世间红宝石本就稀罕,更何况进贡的东西,那更是上品。 六宫妃嫔不知多少人想讨了去呢。 顾珞听着娴妃娘娘这话,知道自己若再不说点儿什么,只怕愈发惹了皇上不快。 所以,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臣女让娘娘费心了。” 见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庆和帝到底没有真的为难她,直接便让人开了库房寻了那镯子过来。 之后,庆和帝也没多留,起身就离开了。 娴妃瞧着皇上肯这样赏了顾珞,并未多想,只当皇上是看重自己,才这样给顾珞体面,所以嘴角的笑容更是合不拢。 这时,有宫人进来回禀,“娘娘,镇国公夫人给您请安来了。” 顾珞本就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会儿听着宫人这话,便缓步退了下去。 等她回了自己屋里,只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副神游九霄的样子。 拙心看着姑娘这般神色,不由宽慰她道:“姑娘,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也别太为难自己了。奴婢方才瞧着,皇上并未因着这事儿厌恶了姑娘。” 在拙心看来,只要皇上肯看重姑娘,姑娘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可纵是拙心心里这么想,她这会儿也不敢和姑娘提及这些。 姑娘昨晚受了惊吓,眼下也只能一步步来了。 拙心这么想着,正准备拿了点心让姑娘多少用一些,可还没来得及去拿,却见姑娘掩面哭了起来。 拙心如何能不惊讶,这自打姑娘哪次落水醒来之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哭。 拙心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却见顾珞已经强忍住了哭声。 这时,有宫女在门外小声回禀道:“姑娘,王公公过来了。” 顾珞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不觉身子一僵。 说话间,王詹已经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黑漆檀木祥云纹盒子。 见顾珞眼睛红红,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王詹如何能不明白,这顾家小姑奶奶是真的受了惊吓了。 可想到皇上特意差自己过来送赏,他到底还是多了句嘴,看着顾珞道:“顾姑娘,奴才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皇上并非寡情之人,对于昨日的事情也已差人暗中去彻查。可无论结果是什么,姑娘既已经承宠,那姑娘便该知道,姑娘的人生从此便不一样了。” “姑娘也莫再说什么要往庵堂去的话了,奴才再斗胆提点姑娘一句,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情,这若皇上对姑娘没有丁点儿怜惜,早就赐了避子汤下来了。而不是特意往这永平宫来……” 王詹的话才说完,顾珞突的脸色变得苍白。 是啊,她方才只顾着慌乱了,却从未想过她既已经承宠,那很有可能因此有了身孕。 见顾珞眼中的不安,王詹暗暗叹息一声,又道:“姑娘,奴才的话言尽于此,姑娘是聪慧之人,该是知道接下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说完,王詹放了那红宝石镯子在桌上,就离开了。 外头,跟在王詹身边的小太监小全子见着王詹出来,急急跟上前便道:“师父亲自跑这一趟,难不成宫里很快便要多位娘娘了。” 王詹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骂道:“你这小子,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瞎机灵。” 小全子忙请罪道:“师父,您放心,我这嘴严着呢,若非如此,我哪能跟着师父办差啊。” 王詹听着他这话,却是眼中涌上了笑意。 他就说,皇上和顾家这小姑奶奶几次偶遇,皇上该是把这顾家小姑奶奶放在心上了。 而他,看多了宫里这些起起伏伏,自然最是有眼力劲儿的。 若他揣测不错,这顾家小姑奶奶该是有大造化的。毕竟皇上这么些年,已经鲜少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了。 想到若不久之后顾家这小姑奶奶得了皇上的独宠,到时候这位新娘娘该是会记得自己今日的提点之恩的。 想到这些,王詹便有些沾沾自喜,这宫里人人都羡慕他得皇上的青睐,可不是人人都能像他这样揣测圣心行事的。若不是他这副机灵劲儿,如何能坐到乾清宫总管太监的位子。 却说王詹刚离开没一会儿,德昭公主身边的宫女便差人来传话,说是公主请顾珞往御花园去吃茶。 顾珞倒没有想到德昭公主会如此沉不住气。 拙心却是吓坏了,“姑娘,公主殿下肯定是不怀好意,您要不找个理由推了吧。” 顾珞却一声冷笑,德昭公主怕是现在满心的疑惑,她若刻意躲开,只怕德昭公主更是觉得昨晚的事情有蹊跷。 顾珞并不傻,她已经被德昭公主算计成这般,又如何会真的留了把柄在德昭公主手中。 而且,她如今是满心的恨意,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样的程度,上一世和这一世,都这样害自己。 顾珞纵是泥人的性子,这会儿对德昭公主也是恨之入骨。 想到上一世德昭公主御前请旨,这一世却至今没有动静,顾珞如何能不知道,德昭公主是顾及自己的名声,不敢让人知道她早已倾慕徐遣多年。 想到这个,顾珞不由计上心来。 既然德昭公主如此看重自己的名声,那不如自己推她一把,她便要让德昭公主受了刺、激,不管不顾往皇上跟前去请旨赐婚。 到时候,贵妃娘娘怕是会气的吐血的。 虽德昭公主是公主之尊,可这样求着皇上说要嫁给徐遣,世人如何能不指指点点。 她再是金枝玉叶,也断没有毁人姻缘的道理。 想到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情景,顾珞突然间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了些力气。 她何必在这里自怨自艾,战战兢兢呢,若这一世她注定和皇上扯上关系,那她不如借此,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御花园里,德昭公主见着顾珞神色如常的来赴约,当即便变了脸色。 顾珞却装作没有看到她的愠怒,上前欠了欠身,道:“见过二公主。” 德昭公主却紧紧盯着顾珞,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顾珞,可让她气不过的是,这顾珞确实生的倾城之姿,自己纵是再好的妆容,和顾珞在一起,也稍有些逊色。 察觉到这样的落差,德昭公主便阴阳怪气道:“娴妃娘娘身子微恙,不召了安国公府姑娘往宫里来,却召了你入宫,你还真会讨好娴妃娘娘呢。” 这阴阳怪气的样子,顾珞上一世已经体会过。 可这一世,顾珞却不会战战兢兢的了,尤其想到昨日自己遭了德昭公主的算计,顾珞便故意回道:“殿下谬赞了。臣女已打算这几日就和娘娘请辞。毕竟臣女待嫁之身,这样呆在宫里,确实有些不合适。” 顾珞这话一出口,德昭公主的怒火瞬间到达了高峰。 只听她几乎是歇斯底里道:“待嫁之身?你算什么东西,竟以为自己真的能如愿嫁给承恩侯世子。” 一旁,拾念知道自家公主失言了,忙轻轻拽了拽自家公主的袖子,可这样的小心翼翼却是让德昭公主愈发生气了。 她堂堂公主,喜欢一个人,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了别人。 她如何能甘心。 顾珞却装作不知她为何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德昭公主道:“公主殿下怎说这样的话?不瞒公主殿下,我和世子爷的婚期已经定在了下个月,到时候,公主殿下一定来喝喜酒。” 听着这话,德昭公主果然更是指尖都在颤抖。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半晌这话,冷笑的看着顾珞道:“你做梦吧。” 甩下这句话德昭公主便离开了。 而顾珞若没有猜错,她该是往乾清宫去了。 一旁,拙心却是吓傻了,她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何以这样故意激怒公主。 顾珞只当看不到拙心眼中的不解,只冷笑的看着德昭公主离去的背影。 却说长长的宫道上,拾念急急拦着自家殿下,都要哭出来了,“殿下,您息怒。” 德昭公主却是跋扈道:“你这贱婢,给本公主滚开!” “你没听承恩侯府已经选定了婚期,下个月便要大婚了吗?本公主若再这样犹豫下去,世子爷便成了别人的了。” 拾念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方才那顾家小姑奶奶也是,怎偏偏提及了她和世子爷大婚的事情,甚至还请公主去喝喜酒。 可拾念也来不及多想,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殿下,您若真的求皇上赐婚做,贵妃娘娘知道了,该有多生气啊。” 德昭公主却是一脚踹开她,“母妃便是再生气,我也是母妃肚子里出来的,母妃还能不认我这个女儿不成?” “本公主便是顾及太多了,才让那小贱人得意了去。可本公主何须想那么多,父皇素来疼我,不可能不成全我的。” 德昭公主说完这话,更觉得自己往日里太瞻前顾后了,若她早些日子就请父皇赐婚,也不会有世子爷往宁国公府去提亲的事情了。 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慢了一步,这个时候,又如何还能继续这样犹豫下去。 何况,这些年她深得父皇喜爱,连皇祖母都疼她多一些。便是她骄纵些,闹腾的要嫁给承恩侯世子,父皇和皇祖母最终也只会成全自己。 难不成,父皇和皇祖母还会为了一个外臣之女,让自己伤心不成。 皇祖母再念及那明氏当年救过淳王世子,也不至于不护着她这个孙女的。 眼见着自己根本拦不住公主,拾念终于不再劝公主。 她安慰自己道,公主虽任性些,可毕竟公主是千金之躯,事情未必就会如自己所想,会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何况,史书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事情最坏,不过是让那顾家小姑奶奶避居妾位,等时间长了,谁还会为着这事儿再议论公主呢? 毕竟公主背后有贵妃娘娘撑腰,贵妃娘娘迟早会入主坤宁宫,到时候就更没有人敢因着这事儿对公主指指点点了。 第 28 章 求赐婚 乾清宫 庆和帝手里拿着奏折,心思却第一次到了别处。 只要一想到这一而再再而三顾珞急着避开自己,庆和帝心中便颇有些不愉。 可不愉归不愉,倒也未到了动怒的地步。再说准确一些,庆和帝只是从未见过顾珞如此不识趣之人。 这六宫的女人,哪个不是费尽心机想要争宠。可她倒好,都已经承宠了,却还敢想着躲着自己。 还有方才在永平宫,自己问她可想讨了什么赏,他如何看不出来,她所有的乖顺和懂事其实是在告诉自己,她唯一所求便是想要他把昨晚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 想到这一点,庆和帝愈发有些抓狂。 这些年,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明争暗斗想着要位分,她倒好,竟然只想着逃。 这时,王詹缓步走了进来。 见御桌上堆着的奏折竟还摆在远处,王詹心下了然,知道皇上今个儿心绪大抵有些不平。 可即便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他还是大着胆子,把查到的事情回禀给了皇上,“皇上,奴才已经查问过钟粹阁上上下下的人了,顾姑娘除了昨夜,之前并未和钟粹阁有什么牵扯。” “而且,有人曾偷偷瞧见,顾姑娘是昏、迷着被人抬到屋里去的,所以奴才怀疑,这次之事,和上次娴妃娘娘生辰宴上,顾姑娘中了迷、药,这加、害之人是同一人。” 王詹的话说到这地步,庆和帝如何听不出来,王詹许已经察觉到蛛丝马迹了,却不知该不该再把这背后的人揪出来。 而这也表示这背后之人,处理起来会让庆和帝有顾虑。 想到这一点,庆和帝眸子里尽是冷意,直接道:“说!到底和什么人有关?” 王詹却愈发躬着身子,声音颤抖道:“听守门的嬷嬷说,似乎看到二公主身边的宫女暗中和钟翠阁宫女接触过。” 听着这话,庆和帝神色更是寒冽。 这时,却有小太监进来缓声回禀道:“皇上,二公主过来给您请安了。” 庆和帝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脸色却是变得愈发难看了。 如今宫里有三个公主,大公主因着跟着端妃,性子也是庄重沉稳,三公主则是宁嫔所生,身子不好,太医说还有早夭之像,所以这宫里得庆和帝偏宠的,便属二公主德昭公主了。 所以庆和帝此刻真的是觉得讽刺极了,二公主得了他的宠爱,却敢利用这份宠爱,一次两次做出那样龌、龊的事情来。 这如何还是他记忆中乖巧懂事的女儿。 德昭公主进来时,其实多少感觉到了殿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可她也没多想,她如今一心想嫁给承恩侯世子,所以她一改往日的无忧无虑,并没有上前和父皇撒娇,反倒是郑重的跪在了地上,哽咽道:“父皇,女儿近来被一件事情所困扰,吃不下睡不着,还请父皇救救女儿。” 龙椅上,庆和帝眸子渐沉,只他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发火,反倒是神色如常对着德昭公主道:“你说说,可是因着何事?” 德昭公主听着这话,也没再遮掩,直接就求道:“父皇,女儿心仪承恩侯世子多年,还请父皇给女儿赐婚,成全女儿。”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住了,屋里侍奉的小太监也都屏气凝神,生怕惹了皇上震怒。 王詹也是心里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因着这个原因。 庆和帝也是不由一怔,同样他的内心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偏宠多年的女儿,他只当她只是孩子气些,性子骄纵些,却不想她品性如此不堪。 一旁,王詹见皇上脸色阴沉,小心翼翼的提醒德昭公主道:“殿下,您是不是糊涂了,承恩侯世子可是已经往宁国公府去提亲了,这婚事已定,您怎还能再嫁给世子呢?” 德昭公主却是泪眼汪汪,跪爬在庆和帝跟前,攥着庆和帝的衣角道:“父皇,这天下都是父皇的,若父皇肯给女儿赐婚,这婚事又算什么。” 一旁,王詹听着这话,更是一阵胆战心惊。 德昭公主往日里也算是孝顺的,更是时不时会做了茶点给皇上送来,这父女之情,便是王詹看着,也觉得公主不失孝心。 可公主方才那番话,却丝毫不顾及皇上的威严,为了一己之私让皇上替她堵住这悠悠众口。 想着这些,王詹不由暗暗叹息,他再了解皇上不过,皇上之前便是再偏宠二公主,今日过后,皇上该彻底厌恶二公主了。 见父皇沉着脸没有说话,德昭公主怎能不清楚,父皇这是生气了。 可她既然来了,又岂能被这样吓住。 所以,直接就哭了出来,眼泪鼻涕一把道:“父皇,您往日里是最宠着女儿的,女儿想要什么,您便给什么。女儿什么时候求过您,还请您最后成全女儿一次吧。” “而且,父皇不是常说,想替女儿寻了如意郎君。可在女儿心里,天下所有的儿郎都比不上承恩侯世子,女儿已经打定主意,除了世子爷,女儿谁都不会嫁的。” 只听啪的一声,庆和帝拿起桌上的茶盏,便摔在了地上。 德昭公主瞬间止住了哭声,有些委屈的看着庆和帝。 庆和帝看她还敢觉着委屈,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低斥道:“朕看你是疯了?” 说罢,直接又道:“来人,送公主回去!还有公主身边侍奉的人,都给朕发往慎刑司,她们既然是侍奉公主,却不能劝着公主,这样的奴婢,留着还有何用!” 德昭公主虽想过父皇不会这样轻易答应自己,可她从未想过,父皇竟会如此震怒,甚至还要处罚她身边的奴才。 怎么可能? 父皇到底是怎么了? 德昭公主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庆和帝,半晌才反应过来,哭求道:“父皇,您是最宠女儿的,您……” 不等她再哭求,早有小太监拉了她出去。 这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德昭公主往皇上面前请旨赐婚,想要嫁给承恩侯世子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翊和宫里,魏贵妃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儿,险些没有晕过去。 “你这蠢货,世间那么多的好儿郎,你竟不顾自个儿的名声,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德昭公主本就委屈极了,她感觉今日的父皇待她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所以,这会儿再听着魏贵妃的训斥,她更是委屈了,索性也豁出去了,哭着道:“母妃,女儿不过是喜欢上了承恩侯世子,又何错之有。世子爷和顾珞那小贱人有了婚约,又如何?女儿是公主,有父皇宠着,有母妃护着,难道还争不过她一个野种。” 魏贵妃听着这些话,情绪更是激动,一记耳光便甩了过去。 “你怎这么不知廉耻,我往日里只当你虽有些骄纵,却还是懂事的。可你竟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我问你,你往你父皇跟前请旨赐婚,可曾想过,这会带来多大的流言蜚语。你纵是公主之尊,怕也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何况,那承恩侯世子已亲自往宁国公府提亲不说,为了替顾珞出气,几日前还当街打了宁国公世子,他如何会另娶别人。” 魏贵妃的话却是瞬间让德昭公主内心涌上了不甘,只见她捂着脸,丝毫没有悔意道:“世子爷也只是一时被那小贱人给勾、住了魂,可世子爷总会回过神来的。女儿相信,只要女儿能嫁给世子爷,世子爷心里再不会有别人的。” 见她铁了心也要嫁给承恩侯世子,魏贵妃真的想不通,她怎就教导出这样愚蠢的女儿来。 一旁,南嬷嬷见魏贵妃气极,忙使了个眼色,让宫女拉了德昭公主先离开。 屋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魏贵妃终于忍不住心酸道:“那孽障真是魔怔了,才敢做出这样不知所谓的事情来。” 南嬷嬷忙递上一杯茶,缓声道:“娘娘,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便是再打骂公主,这泼出去的水如何还能收回来。” 听着这话,魏贵妃的脸色更是阴沉。 南嬷嬷又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且不说公主会不会嫁给承恩侯世子,就说这顾家小姑奶奶,娘娘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到承恩侯府的。否则,娘娘可不成了笑话。” 按说这所有的事情,顾珞才是最无辜的人。可在南嬷嬷看来,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境地,若顾珞还如愿嫁给承恩侯世子,那便是打娘娘的脸。 更会有损娘娘的威严。 公主殿下这事儿做的虽蠢之又蠢,娘娘更是恨不得责罚她,可这再窝火,关起门来怎么都可以,可对外,当然得护着公主的。 毕竟这代表着娘娘的脸面。 何况,公主又是娘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娘当真还能不护着公主。 便是公主有再大的错,那公主也是金枝玉叶,岂能被一个外臣之女给比了下去。 魏贵妃听着这话,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她自然明白南嬷嬷在顾及什么。 她如今执掌六宫,位同副后,又怎么能连亲生闺女都护不住。 却说德昭公主回了屋,哭的再可怜不过了。 她真的想不明白,父皇今日是怎么了,原本父皇该是最宠着自己的,可今日父皇竟然和变了一个人一般,竟这样动怒。 自己非世子爷不嫁,父皇只要逼着世子爷和那小贱人解除婚约就好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德昭公主越想越觉得委屈,再加上身边的宫女都被押到了慎刑司,这会儿连个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德昭公主瞧着这满室的孤寂,愈发哭的伤心起来。 第 29 章 回府 永平宫 正和镇国公夫人闲聊着的娴妃也听说了这事儿。 她瞬间脸色阴沉,手上的茶杯直接砰的一声就放在了案桌上。 一旁,镇国公夫人也是满目的惊讶,可她毕竟是外命妇,二公主做事再荒唐,也容不得她说什么。 所以,她赶忙站起身,找了借口便退下了。 等镇国公夫人离开,娴妃看着进来回禀的小宫女道:“表姑奶奶那边,可也知晓了?” 那宫女小心翼翼道:“回禀娘娘,宫人们还不敢乱在表姑奶奶跟前乱嚼舌根,所以,表姑奶奶这会儿该是还不知道此事。” 娴妃听着,深吸一口气,吩咐宫女道:“你去把表姑奶奶叫过来。” 宫女低声应是,缓步退了出去。 娴妃却是再没忍住,一双眸子都是怒火,气呼呼道:“这二公主虽得皇上偏宠,可敢这样嚣张跋扈,不过是仗着贵妃执掌六宫。她这是丝毫没把本宫放在眼中,才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娴妃便是只把顾珞当做讨太后娘娘开心的工具,这会儿也有些觉得此事着实气人。 石嬷嬷缓缓道:“娘娘,奴婢倒觉得您也无需动怒。这事儿闹腾成这样,面儿上难看的该是贵妃娘娘才是。” “出了这样的事情,贵妃娘娘怕是难逃教导有失,这样她还想入主坤宁宫,到时候朝臣们如何同意。” 在石嬷嬷看来,出了这样的丑事,娘娘无需生气,反倒是,这对于娘娘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甚至是表姑奶奶受越大的委屈,这事儿才能永远被人议论,让魏贵妃颜面尽失。 平静下来的娴妃如何能不知道石嬷嬷的意思,她看着石嬷嬷道:“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劝着珞丫头主动避居妾位。” 石嬷嬷回道:“这事儿倒也无需娘娘出面。国公夫人和老夫人出面即可。” 出了这样的事情,顾珞虽说委屈,可二公主毕竟身份尊贵,她还能真的和公主争不成? 何况,史书上这样的例子也不好,甚至有直接把未过门的未婚女子打死,公主堂而皇之嫁进门的事情。 所以,在石嬷嬷看来,娘娘如今非但不该替表姑奶奶做主,反倒是该以退为进,这样贵妃娘娘再想平息此事,外头的流言蜚语,也不可能轻易消停。 这边,顾珞见娴妃差了宫女叫她过去一趟,便知今个儿这事儿闹大了。 想到前世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被大太太还有老夫人逼着避居妾室之位,那样的惶恐,受尽无数的屈、辱。那时她其实并未多想这背后是否娴妃娘娘也添了把火。 可现在重生一世,仔细再琢磨此事,大太太和老夫人再是不喜欢自己,可这事儿,毕竟涉及娴妃娘娘的颜面,若非娴妃娘娘已经准备舍弃她,用这件事情来攻击魏贵妃,只怕大太太和老夫人还不敢这样私自做主,逼着她避居妾位。 想到这一点,顾珞再想到自己上一世的满盘皆输,突然间便更恨了。 原来,自己从始至终,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可现在的她,不会再害怕了。 她如今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王公公那番话更是告诉她,这宫里她迟早还会来的。 她便要到时候让众人跌破眼镜,把她们所有的算计和利用都还回去。 想通这一切,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 娴妃寝宫外,早有嬷嬷在等着她了。 见她来了,迎了她便进去了。 这样的热络,顾珞看在眼中,却只做神色如常,缓步走了进去。 待顾珞请了安,娴妃慈爱的便招手让她往跟前来,“珞丫头……” 说着,娴妃的神色便有些凝重。 见状,顾珞佯装诧异道:“娘娘神色怎这般难看,可是发生什么事情,让娘娘为难了?” 娴妃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把二公主往皇上跟前请旨赐婚的事情说了出来。 顾珞装作受了极大的惊吓,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睛红红,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却又不敢真的在娴妃跟前失仪。 娴妃见她这般,虽有利用她的心思,可这一刻,倒也生出几分的怜惜来,抓了她的手,道:“珞丫头,这事儿本宫也没有想到。二公主便是被贵妃娘娘给宠坏了,竟敢这样跋扈。” “可这事儿,本宫即便有心替你做主,也为难啊。毕竟公主也颇得皇上偏宠……” 顾珞听着这话,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终于哭了出来,“娘娘,珞儿不敢让娘娘为难。珞儿还请娘娘允我回府。” 出了这样的事情,再不敢呆在这是非之地,娴妃自然也没生了疑心,只装作怜惜她的样子,道:“也好,这宫里毕竟不比府中自在,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回府静静也好。” 等从娴妃屋里回来,顾珞便让拙心收拾起回府的东西来。 拙心听说一会儿便要回府去,虽是有些惊讶,可也没表现的太震惊,急忙收拾起东西来。 只是,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府中众人该如何对自家姑娘指指点点,尤其是大姑娘和大太太,怕是更会借着此事故意作践姑娘,拙心便不由有些担心。 看着她眼中的担心,顾珞却丁点儿都不怕。 在她看来,这接下来所有的事情无非就是做戏,大太太老夫人顾锦宁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是主导这场戏的人,可实际上,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戏的结局。 想到自己竟然能如此冷静的分析着眼前这情景,顾珞虽也有些心惊。可她并未苛责自己,毕竟有了那晚的事情,她再是想要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 既然这样,那她便把这件事情当做老天爷给她的机会,看看这一世她最终能到达怎样的终点。 宁国公府 自打那日自己被撵出宫来,顾锦宁过得别提有多憋屈了。 宁国公更是震怒,若不是大太太和宁国公老夫人拦着,她早就被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了。 顾锦宁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是顾珞惹出来的,气急之下便暗中让玳瑁依着顾珞的模样做了小人来,这几日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拿针去扎这小人,诅、咒顾珞。 可她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如愿了。 二公主竟然御前请旨说要嫁给承恩侯世子。 顾锦宁直接就笑了出来,公主这事儿虽说荒唐,可公主毕竟是千金之躯,又有贵妃娘娘在,贵妃娘娘还当真能让公主受了委屈不成。 一旁,玳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幸灾乐祸道:“姑娘,这次连老天爷都在帮您呢。看小姑奶奶再怎么得意。” “便是国公爷那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国公爷还能真的再护着她不成?” 玳瑁说的不错,这不管之前宁国公怎么护着顾珞,可也不会轻易和贵妃娘娘为敌,顾珞只会成为弃子。 毕竟,公主御前请旨赐婚,这事儿虽说荒唐,可到底不涉及朝政,虽会惹了议论纷纷,可也会有人感慨公主用、情至深。 而顾珞,又如何能真的争得过二公主。 顾锦宁这边正和玳瑁幸灾乐祸着,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大姑娘,小姑奶奶回府了,原是准备给老夫人去请安,不过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免了她过去请安,打发她直接回了自己院里。” 祖母这样的态度,顾锦宁心中更是欢喜。 她一改往日的阴霾,让玳瑁给她重新梳妆打扮。 听着姑娘的吩咐,玳瑁却有些担心道:“姑娘,您是准备去看小姑奶奶的笑话?” “可国公爷近来还在气头上,若知道您尚自往小姑奶奶跟前去,会不会更生您的气啊。” 顾锦宁却是得意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爹爹头痛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有心管我。” 却说顾珞已经回了临枫院,对于府中众人的指指点点,她自小就已经习惯,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因着这个生气。 拙心却有些替自家姑娘觉得委屈,尤其老夫人还不允往自家姑娘往寿春堂去请安,这不就是在告诉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姑娘已经是弃子了吗? 而且,姑娘回府,这院子里侍奉的丫鬟竟然连茶水都没给姑娘备好,这样奴大欺主的东西,拙心如今能不气。 顾珞却是不恼,反倒准备亲自往茶房去泡了花果茶来喝。 之前她还未承宠时,她最大的烦恼便是如何能取消和徐遣的这门婚事。 而今,这所有的事情自然有皇上给她善后,她又何须操心。 所以,人也不由跟着懒散了起来。 可还没等她到了茶房,却见顾锦宁幸灾乐祸的朝自己走来。 见顾珞脸上本分都不见绝望,顾锦宁反而更气了,阴阳怪气就道:“小姑姑,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可你其实无需觉得委屈,你嫁给承恩侯世子本就是高攀,如今,二公主御前请旨赐婚,不过是把你打回原位罢了。” “你还当真以为自己真的能成了承恩侯世子夫人啊。” 一旁,拙心气不过道:“大姑娘慎言。” 顾锦宁听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讽刺道:“呦,这不过是在宫里小住几日,连身边的丫鬟都这样有气势了。” “还敢叫我慎言,你莫不是把小姑姑误当做宫里的娘娘了。” 第 30 章 信誓旦旦 承恩侯府 承恩侯夫人这几日都在张罗儿子大婚的事情,可一想到顾珞出身卑微,配不上自己儿子,她这心口就堵着一口气。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还能有转机。 二公主竟然御前请旨说要嫁给儿子。 这如何能不让承恩侯夫人不生了别的心思,在承恩侯夫人看来,儿子这般优秀,本就配得上更好的贵女。而今,若是公主嫁进门来,这更是再好不过了。 一旁,李嬷嬷瞧着自家夫人喜上眉梢,却是有些担心道:“夫人,世子爷前些日子已经往宁国公府去提亲,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吧。” 承恩侯夫人听着,却是冷哼一声,道:“提亲了又如何?这左右婚事不是还没办吗?何况,公主是千金之躯,便是顾家那小姑奶奶已经嫁给了遣哥儿,她也该主动让位。” 在承恩侯夫人看来,顾珞差点儿便拖累了儿子的婚事,甚至是让儿子一辈子让人指指点点,又怎么可能怜惜她半分。 李嬷嬷听着,却是又道:“夫人,奴婢知道您怎么想的。可这顾家小姑奶奶,不论再怎么身份卑微,到底背后有宁国公府呢。娴妃娘娘又和贵妃娘娘明争暗斗多年,奴婢就担心,宁国公府未必愿意退一步。” 承恩侯夫人却根本不觉得这是问题。 在她看来,公主已经御前请旨赐婚,宁国公府也处于被动的地位。 何况,宁国公老夫人本就厌恶顾珞,未必会肯替她做主。 至于娴妃娘娘,之前生辰宴娴妃娘娘丝毫不顾及宁国公老夫人的脸面,表露出并不准备让宁国公府长房姑娘入宫做皇子妃的态度,怕是因着此事宁国公老夫人已经和她生了嫌隙了,怎么可能真的事事看娴妃娘娘的眼色行事。 再说了,这婚事到底是宁国公府的家事,娴妃娘娘便是想插手,也不名正言顺,不是吗? 想着这些,承恩侯夫人心中便愈发得意,道:“当初老侯爷和老宁国公给遣哥儿定下这门婚事,我心里本就不中意。这京城世家大族,但凡有些计较的,如何会选顾家那小姑奶奶做儿媳。” “而今,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呢。若遣哥儿真的能尚主,公主殿下进了门,我们承恩侯府便是皇亲国戚了,京城这些名流,谁不高看我们一眼。而且,这门婚事可至少可保侯府百年荣宠不衰。” 承恩侯夫人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 见自家主子难掩的喜悦,李嬷嬷不由想起了当年世子爷救过二公主的事情。 听李嬷嬷提及此事,承恩侯夫人眼中笑意更浓了,感慨道:“是啊,谁能想到,遣哥儿和殿下有这样的缘分。” 说着,承恩侯夫人已然幻想起公主嫁进门的场面来。 一旁,李嬷嬷却多少有些担心道:“夫人,这满宫内外都知道二公主性子骄纵又倨傲,怕是这性子嫁进门来,不会和旁的媳妇一般,做小伏低,侍奉您这个婆婆的。” 比起儿子的大好前程,在承恩侯夫人心里,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别说她不奢求二公主侍奉她身边了,只要这门婚事能落定,换她去讨好公主殿下,这也没什么。 何况,公主殿下既然肯这个时候御前请旨赐婚,可见必然是倾慕儿子多年。 因着这样的爱慕,公主殿下再是任性也会爱屋及乌,多少会给她这个婆婆些脸面的。 承恩侯夫人越想越得意,在心中怏然已经把德昭公主当做了儿媳妇。 这时,有丫鬟突然神色匆匆的进来回禀道:“夫人,不好了。听说世子爷往宁国公府去了。” 承恩侯夫人一听,立马就坐不住了。 儿子这个时候往宁国公府去,只可能为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和顾家那小姑奶奶表明他非她不娶的心意。 再联想到儿子前些日子和宁国公世子当街打起来的事情,承恩侯夫人更是恨极,觉得顾珞这小贱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这样勾、了儿子的魂。 “他怎就这么拎不清呢。那顾家小姑奶奶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徒有姿色,剩下的还有什么。若能娶了公主,侯府满门风光,他怎连这个都不懂,丝毫不知权衡。” “姑娘,世子爷过来了。” 临枫院里,顾珞才气走了顾锦宁,后脚便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徐遣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公主御前请旨赐婚的事情让顾珞想起了上一世自己的无助。 听着丫鬟的回禀,顾珞冷冷便道:“让他离开!” 似乎早知道顾珞会拒绝见自己,徐遣直接就冲进了屋。 顾珞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鲁莽,轻咬嘴唇,转身不再看他。 看着眼前的顾珞,徐遣心里又何尝不痛苦。 方才他进了这院子,院里的丫鬟哪里还有丫鬟的样子,这样的奴大欺主,徐遣不敢想,上一世,顾珞是怎样过来的。 上一世的他性子孤傲,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该委屈的人,可谁能想到,顾珞却是那个受了委屈却半分都不敢说,只能默默忍了的人。 想着这些,徐遣心中更是愧疚,上前一步,直接就道:“珞儿,你放心,我这就往宫里去和皇上表明态度,此生我非你不娶……” 徐遣的话还未说完,顾珞便打断他道:“世子爷,你回去吧。而且这门婚事,本就不该作数的。” 见她这样的神色,徐遣却不做他想,只当她是害怕了,所以,急急又道:“珞儿,我方才所言,没有半句虚言。有我在,我定会护着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的。” 这话落在顾珞耳中,却觉得讽刺极了。 好一个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只见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直直看向徐遣,道:“世子爷,你既然这样说,那珞儿问你一句,你如何能不让珞儿受半分委屈?” “公主殿下御前请旨赐婚,承恩侯夫人想必暗中都乐坏了吧。是啊,比起珞儿出身卑贱,承恩侯夫人当然更喜欢公主了。” “日后,承恩侯府便是皇亲国戚了,有公主殿下撑腰,侯夫人在一众贵夫人中间,肯定是扬眉吐气了。” 徐遣何曾见过顾珞这样的咄咄逼人。 可这样的她却更让徐遣心疼。 是啊,上一世,母亲让她受了多少委屈。 他虽也知道,却因着心里的骄傲,不肯替她说一句话。 最后,他不仅失去了她,连两人的孩儿都没有保住。 想到这些,徐遣不由攥紧了拳头,满目的懊悔和愧疚。 见他这神色,顾珞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她不介意他对她的冷淡,也可以不计较她受的那些屈、辱。 可孩子,想到孩子生生从自己的身体剥离,想到那骇人的鲜血,顾珞心中便更恨,直接就道:“世子爷,你还是回去吧。往后,这样的话,世子爷也无需再说。” “还有,这门婚事,还请世子爷莫要让我为难。若世子爷肯主动上门退亲,珞儿会感激世子爷的。” 纵是徐遣有无数的心里准备,在听到她这番话后,也不由慌了,“珞儿,你是不信我会护着你。所以才要退婚?” “可是珞儿,我对天发誓,我不会辜负你的。我对公主,更无半分倾慕。” 顾珞却并不心软,反倒是神色更淡漠了,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世子爷如何护着我?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最终公主殿下歇了心思,结束了这场闹剧。你真的以为,珞儿还能嫁给你吗?” “贵妃娘娘执掌六宫,位同副后。贵妃娘娘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你。” “承恩侯夫人和老夫人那里,又如何敢继续这门婚事。说到底,那时候已经不是我有没有高攀世子,配不配得上世子的问题,而是,所有人都得顾及贵妃娘娘的威严。” 顾珞的话堵的徐遣是半个字都反驳不出。 可他也不退缩,在他看来,他既然已经重生一世了,那么好多事情,只要努力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他有决心不辜负她,这一切都是可以从长计议的。 顾珞却是不打算和他再多言,直接便让拙心送客。 见顾珞竟然要赶自己出气,徐遣急着表明真心道:“珞儿,你等我,我会处理好一切。到时候,我定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许是因着徐遣太过深情,等徐遣离开,拙心忍不住感慨道:“姑娘,若那夜姑娘没有被公主算计,世子爷该也会是姑娘的良人。” 顾珞脑海中再一次闪过上一世的种种,看着拙心道,“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拙心只当姑娘是要避嫌,所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却说寿春堂里,大太太正和宁国公老夫人说着话。 听说徐遣去了临枫院,大太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道:“这野种倒真会勾、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承恩侯世子竟然第一时间便来安抚她。” 宁国公老夫人听着这话,也是满目的厌恶。 尤其想到前些日子儿子竟然为了护着这野种,那样让自己难堪,忤逆自己,宁国公老夫人便恨不得顾珞消失的干干净净。 见老夫人眼中的厌恶,大太太煽风点火就道:“母亲,要我说那孽障也不必呆在府中这样碍眼了,直接送到外头的庄子上就是。” 第 31 章 妄想 此事即便大太太不提,宁国公老夫人其实也已不想让顾珞在府中碍眼了。 可她却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娴妃娘娘前几日才召了这丫头往宫里小住,出了这样的事情,非但是他们宁国公府名声受损,娴妃娘娘那里,若是处置不好,娴妃娘娘也跟着面儿上不好看。 而且,也不知为什么,按说这丫头落得如今这样的境地,宁国公老夫人总该出了一口气了。可不知为什么,这幸灾乐祸的同时,她却有些心神不定。 大太太瞧着老夫人这神色,怎能不知道老夫人在顾及什么,只听她冷笑一声,道:“母亲,那我们索性再留她在府中一段时日。” 一旁,董嬷嬷听着这话却是小声道:“老夫人,夫人,奴婢有话也不知当不当说。您准备把小姑奶奶送到外头的庄子上避嫌,倒也没人敢说什么。可和承恩侯府的这婚事,却是万万退不得的。” “若是退了这婚事,不让外头人觉得我们宁国公府好欺负吗?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娴妃娘娘与贵妃娘娘相争多年,如何乐意见着这闹剧就这样结束。” 董嬷嬷毕竟侍奉宁国公老夫人身边多年,这些话别人说不得,她却是说得的。 听着她的话,宁国公老夫人眉头紧蹙,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我们得逼着这丫头主动避居妾位?” 董嬷嬷点头道:“是啊,依着二公主的性子,事情闹腾成这样,怕是哭喊着也要嫁给承恩侯世子的。可若这个时候,小姑奶奶主动提出避居妾室之位,这戏就更好看了。” 宁国公老夫人听着,不由点了点头。 一旁,大太太急忙道:“母亲,董嬷嬷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也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的,还想着只要这丫头能不在府中碍眼,大可以等承恩侯府的人退婚之后,逼着她搅了头发往庵堂去住。” “可听嬷嬷这么一说,这事儿还真不能这样做。这丫头虽已经是弃子,可若能避居妾位入了承恩侯府的门,那这件事情该惹多少人非议啊。娴妃娘娘和贵妃娘娘相较多年,这次,娴妃娘娘该占了上风了。” 大太太说完,见老夫人没反驳,突然站起身,缓缓跪在了地上。 看她如此,宁国公老夫人怎能不知道她怕是又有了别的心思。 宁国公老夫人猜的不错。 这自打那日顾锦宁被人从宫里送出来,这事儿,让大太太颇为觉得头痛。 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如今京城这些世家大族皆知道女儿御前失仪,如何能不连累女儿的婚事。 也因着这事儿,大太太都快愁出了白头发,可她毕竟这么一个嫡出的闺女,精心教导,怎肯让她低嫁。 可现在,她若能逼着顾珞主动避居妾室之位,那这事儿,肯定会在娴妃娘娘面前记了大功。 到时候,她若撮合女儿和安国公府世子爷,她也算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听着大太太的谋划,宁国公老夫人却是一把摔了桌上的茶盏,气呼呼道:“你趁早歇了这心思,这事儿,我不会同意的!” 见老夫人这样动怒,大太太却是第一次豁出去了。在她看来,老夫人不偏袒自己嫡亲的孙女,却要护着娘家那侄孙。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听她哭着道:“老夫人,妾身若还有别的法子,又怎敢打这主意。可如今,宁丫头婚事如此棘手,老夫人难道就不怜惜宁丫头吗?” “何况,是谁把宁丫头害成这样的。若非娴妃娘娘之前那样的态度,妾身怎么会一门心思想着让宁丫头做二皇子妃。可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多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娴妃娘娘但凡有些慈爱心,该也知道补偿补偿宁丫头的。” 听着大太太这些话,宁国公老夫人直道她是疯了,直接就让人赶了她出去。 等大太太哭闹着离开,宁国公老夫人不觉头痛极了。 她原以为大太太是周全的,没想为了女儿竟然会让她这样难做。 一旁,董嬷嬷宽慰她道:“老夫人,您也别太动怒了。大太太心疼大姑娘,许只是一时间病急乱投医了。” 董嬷嬷自然不会向着大太太,在她看来,大太太这事做的真的有些蠢。表少爷的婚事,如何是老夫人能插手的。怕是连安国公老夫人安国公夫人都做不了主的。 何况,大姑娘如今名声尽毁,大太太不想着找了世家大族的庶子或者嫡幼子或者门第稍低一些的人家,却想着把大姑娘嫁到安国公府去,这如何不是痴人说梦。 却说大太太脸色难看的回了正院,顾锦宁看着母亲这神色,忙问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大太太倒也没瞒着她,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母亲竟然想让自己嫁给安国公世子。 顾锦宁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睛不由红红的。 看她这样子,大太太怎能不知道她还未歇了心思,心中还挂念着二殿下。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急的掐了她胳膊一下,道:“你快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吧。若你没有蠢到御前失仪,许这事儿还有转机,可你那样被皇上撵出宫来,你怎还敢有这样的妄想。” 提及那日的事情,顾锦宁心中别提有多委屈了,她咬牙切齿就道:“母亲,这事儿若要怪那该怪小姑姑才是。若当时小姑姑肯替我说一句话,事情如何会这样。” 这事儿顾锦宁耿耿于怀,大太太何尝不是。 她如今一心扑在女儿身上,虽觉得这事儿女儿有错,可又如何舍得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女儿身上,自然得寻别的借口的。 而这借口便是顾珞。 不过,之前大太太这口气再是不顺,如今也顺了。 那野种现在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不成? 若是被逼着主动避居妾室之位,到时候等她嫁过去之后,二公主那样的性子,不定让她受多少的屈、辱和蹉跎。 所以,大太太如今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些,直接便抓了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娘亲一心替你着想,娘亲还能害你不成?” “何况,安国公世子又有哪里比不上二殿下了,若这婚事能成,这京城谁人还敢看你的笑话。” 顾锦宁虽说还留恋着二殿下,可她也不蠢,自己惹了皇上震怒,被那样撵出宫来。她怎可能还敢妄想着嫁给二殿下。 她也知道她的婚事有多棘手,想着母亲这样替她谋划,她到底是点了点头,道:“娘亲,女儿都听娘的。” 见她还算知道轻重,大太太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想好了,这几日她就往安国公府去探探安国公夫人的口风。 乾清宫 顾珞这样急着离宫,庆和帝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可王詹如何能不知,皇上不表态,不代表皇上真的不关心顾家这小姑奶奶。 所以,在顾珞离宫的同一时间,王詹就派人盯着宁国公府的动静了。 而等到他听说顾珞院中侍奉的丫鬟连杯热水都不给主子备下,他虽未觉得太过意外,却也不由替这些贱婢点了一根蜡。 顾家这小姑奶奶那日承宠,且不说她有没有这福气,怀了龙种。即便没有这身孕,可身份也不一般了,宁国公府的人竟敢这样作践人,日后若是等到顾家这小姑奶奶是要入宫当了娘娘,看他们不得后悔死。 “皇上,这宁国公府的人真是欺人太甚了,不过皇上放心,奴才已经暗中安排了人入府,暗中护着顾姑娘。” 听着王詹这话,庆和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笑骂一句道:“你这老狐狸。” 王詹忙躬身道:“皇上,奴才不敢。” 说完,王詹犹豫了下,又道:“皇上,奴才还有一事要回禀。” 庆和帝:“说。” 王詹斟酌了下,这才把徐遣往宁国公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庆和帝脸上倒也看不出喜怒,半晌之后,只听他似笑非笑道:“这承恩侯世子,朕倒没想到,竟是个重情之人。” 王詹听着这话,却知道皇上这是动怒了,忙又道:“不过顾姑娘已经拒绝了承恩侯世子,还说让承恩侯世子往宁国公府退亲呢。” 王詹正说着话,却见有小太监进来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又过来了。” 自德昭公主往乾清宫请旨赐婚,贵妃娘娘闻着消息后没多久,便往乾清宫来请罪。 却不得庆和帝召见。 魏贵妃又岂是容易放弃的,在她看来,皇上即便恼她教导无方,也不该这样不给她面子的。 很快,魏贵妃便进来了。 只见她一改往日的雍容华贵,今个儿的妆容,比起往常要淡了许多。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万万没有想到,昭儿会这般糊涂。” 说着,魏贵妃便低泣出声。 庆和帝不由一阵心烦。 魏贵妃却自顾自道:“皇上,昭儿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怨臣妾,自那年昭儿差点儿被人给拐走,臣妾每每想起此事便阵阵后怕,便愈发宠着这孩子了。没想到,竟然把她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第 32 章 夜会 魏贵妃说着,便不由落下泪来。 这自打她执掌六宫,何曾这样示弱过。可今日,为了不让女儿真的惹了皇上的厌恶,魏贵妃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魏贵妃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哪里就只是德昭公主想要嫁给承恩侯世子这么简单了。 不管是那日娴妃生辰宴,她想着算计顾珞和二殿下有、染,还是那晚钟粹阁里,她算计顾珞承宠,这些,在庆和帝心里,再是有多年的父女情分,也让他不由寒了心。 而贵妃,却说女儿只是一时糊涂,不懂事,甚至还利用当年的事情,以此来让自己心软。 庆和帝看着跪在地上的魏贵妃,心中顿时便一阵厌恶。 见皇上看着自己,目光却依旧淡淡,魏贵妃心中不由一紧,难道皇上已经查到那日娴妃生辰宴,昭儿做的那些事情了。 魏贵妃不知道的是,对于当晚的事情,她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否则,若她知晓,又怎么敢这样在皇上面前玩弄心机。 只没等魏贵妃探探庆和帝的口风,便听庆和帝似真似假道:“贵妃所说极是,这些年,你执掌六宫,对德昭失了教导,也算不得你的错。” 说完,庆和帝望着魏贵妃又道:“既然这后宫琐事诸多,贵妃一人处理,难免有顾及不到的。不如,从今日起,便让柔妃在旁帮着你吧。” 原就有些不安的魏贵妃听了这话之后,直接就傻在了那里。 怎么会这样? 皇上竟然要让柔妃协理六宫,这自打她被封为贵妃之后,六宫之权从未被任何人分去过。 而今,她一心盼着能入主坤宁宫,皇上却动了这样的心思,这如何能不让魏贵妃觉得讶然。 只怕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六宫不知多少人看她的笑话。 可心里再是不愿,再是愤愤不平,魏贵妃也不可能当着皇上的面拒绝。 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酸涩,点头应是。 等到魏贵妃从乾清宫出来,这若不是身边的南嬷嬷扶着,她差点儿就站不稳,摔在地上。 南嬷嬷看着自家娘娘一张脸煞白煞白的,低声道:“娘娘,皇上这样动怒,不可能至因着公主闹腾要嫁给承恩侯世子一事。难不成,皇上暗中已经查明娴妃娘娘生辰宴的事了。” 魏贵妃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连嘴唇都在抖动,一时间气的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嬷嬷见状,忙安慰她道:“娘娘,皇上如今在气头上,您可千万得撑住。至于皇上让柔妃娘娘协理六宫,娘娘倒也大可不必这样在意。这自打大皇子伤了腿,柔妃还能跟您争不成?可皇上没有把这协理六宫之权给了娴妃娘娘,偏偏给了柔妃娘娘,可见皇上只是想敲打敲打您,多少还是给您留了余地的。” 可这些话,魏贵妃又如何能听得进去。 她便是在潜邸之时,也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自认皇上对她还是有些情分的,可今日看来,都是她自欺欺人了。 她一心想争后位,这朝臣六宫所有人都知道,可皇上却从不肯点头。 今日,更是给了柔妃协理六宫之权,皇上怎能如此心狠呢?她难道就真的比不上孝仪皇后,不堪后位吗? 可若她不配坐这个位子,这宫里,还有谁有这个资格。 很快,魏贵妃往乾清宫请罪,非但没有让皇上息怒,反倒是给了柔妃协理六宫之权的事情就传遍了六宫。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有看笑话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诧异的。 唯永平宫里,娴妃铁青着一张脸,地上已经是摔了一地的东西。 皇上这样给魏贵妃没脸,按说她该是欢喜的。 可偏偏,皇上宁肯把这协理六宫之权给了柔妃,也不肯给她分半分。 娴妃真的要气死了。 哪怕是皇上让她和柔妃一同协理六宫,她也不会这样窝火。 可皇上,却这样明着罚了魏贵妃,转手也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怎么会这样呢? 她自问并未有什么事情惹了皇上动怒,怎的皇上就这样落她的面子。 “娘娘,皇上难不成是因着那日表姑娘御前失仪,还有之前宁国公府满月宴上闹出的丑事,生您的气了。” 娴妃却是摇了摇头,她自觉皇上不会因着这点儿小事就这样让自己难堪。 可若不是因着这个,那只可能是皇上无意让她越过魏贵妃,是在告诉她,她该保持应有的本分。 想着这些,娴妃愈发委屈了。 当年晋升位分,皇上封了魏氏为贵妃。算来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宫里,却只魏氏一个贵妃。 可依着祖宗的惯例,贵妃之位可有两人。 所以这些年,她不是没有牟足劲的想让皇上允她和魏贵妃平起平坐。 可现在看来,皇上竟是准备让魏贵妃一直压着她的。 后宫里,众人各有心思。 宁国公府 顾珞累了一日,多少觉得有些乏了,拙心侍奉着她沐浴之后,她便早早睡下了。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亥时。 正在睡梦中的顾珞却不知为何,突然睡得有些不安起来,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屋里昏黄的烛光下,原先在窗前打着络子的拙心像是也已经累了,枕着胳膊睡着了。 顾珞转了个身,正准备再睡,却听窗户咯吱一声响,顾珞还当是凤把窗户给吹开了,起身便要去关了窗户。 可等她刚起身,却见昏黄的烛光下,檀木雕花椅上竟然有一个人影。 顾珞心中顿时骇然,下意识便想要喊人,可没等她开口,却见那人站了起来,缓步朝她走来。 待她看清来人竟是庆和帝时,吓得更是连跪地请安都忘了,只傻乎乎的看着他。 庆和帝却是被她这样子给逗乐了,轻笑一声,道:“怎么,见到朕就能惊成这般?” 说完,庆和帝看她一身单衣,拦腰就把她抱回了床上,“外头冷,小心染了风寒。” 顾珞却是吓坏了,除了那一夜的意外之外,她怎会想到,两人会靠这么近。 也因着这样的惊吓,她都忘了搂着庆和帝胳膊的手。 待她发觉时,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请罪道:“皇上,臣女失仪了。” 庆和帝却是似笑非笑的捋了捋她垂在耳侧的头发,“你这丫头,倒是个心大的。别人遇着眼前这些事儿,怕是都哭死过去了。可你,竟还睡得着?” 顾珞紧张的攥紧身、下的锦被,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她重生一世,又怎么可能还和待嫁闺阁的不谙世事的贵女一般娇弱呢? 庆和帝却当她在害怕,忍不住道:“朕记得,当年朕平西南,老宁国公一心为国,高龄之躯也随着朕一起征战。当时,朕和老宁国公闲聊之时,他曾提到你。” 其实要真论起来,庆和帝这会儿才似乎记起,老宁国公曾肯他看顾他这个小女儿。 见他竟然提及爹爹,顾珞不由红了眼睛。 其实她对爹爹的记忆并没有多少,有记忆起,爹爹就征战在外,又因着自己为宁国公老夫人不喜,她更是很少见到爹爹。 现在,她其实已经不记得爹爹的长相了。 可即便是不记得,这会儿听庆和帝提及爹爹,她还是心中颇为感伤。 看她这神色,庆和帝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是朕的错,不该提及这个的。” 这话听得顾珞更是大为震惊,可也不知为什么,今个儿看着庆和帝一身常服,还和自己提及爹爹,她原先的害怕和不安,似乎消散了许多。 许也因着这样的变化,她到底是大着胆子,道出了心里的疑惑,“皇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听着这话,庆和帝不由失笑。 这小丫头,竟是心里如此藏不住事儿。 若换做别人,怕是不敢这么问他的。 可也不知为何,想到今日魏贵妃在自己跟前假惺惺的请罪,想到这会儿宫里的风波,他更喜欢顾珞的单纯。 “朕为什么来,你说是为了什么?” 顾珞并不愚钝,方才她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可这会儿听着庆和帝的反问,她脸颊不由有些泛红。 这样的变化让她也不由吓了一跳,忙低垂着头,想要遮掩。 这时,拙心幽幽醒来,待她看到皇上竟然在这里,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只见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待看到眼前的人分明是皇上时,她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见她吓成这样,庆和帝轻笑道:“起来吧。” 说罢,庆和帝又想起什么,开口又道:“你家姑娘若遇着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去找陆管事。” 什么,竟然是陆管事? 这些年虽大太太执掌中馈,可毕竟是妇人家,好多庶务都得经由陆管事的手。 而皇上却让她找陆管事,她不由震惊的看向皇上。 庆和帝却不在多言,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珞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拙心终于没忍住瘫、坐在了地上。 顾珞也觉得仿若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毕竟,皇上竟会深夜偷偷进了臣子的私宅。 这若是传出去,谁会信呢? 第 33 章 自取其辱 转眼间,小半个月便过去了。不管外头有多大的流言蜚语,不管府中各人暗中怎样看顾珞的笑话,顾珞都无心去理会这些。 这些日子里,她久违的感觉到了平静。虽她如今几乎已经被软、禁在了这临枫院中。 可每日不必往寿春堂请安,也不必虚与委蛇,她每日闲暇时间要不抄点经卷,要不看看话本,日子倒也过得慵懒。 至于那日皇上深夜往她屋里来的事情,顾珞感觉就如做了一场梦一般,即便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许的恍惚。 “姑娘,奴婢听说今个儿大姑娘请了安国公府姑娘往府中来吃茶了。” 拙心刚从茶房回来,而她之所以知道府中的动静,皆是从那日皇上夜访之后,便有人有意无意的把府中的消息透露给自己。 顾珞听着这话,伸手从拙心手中拿过茶杯,轻抿一口。 见自家姑娘这副神色,拙心却是又道:“姑娘,近日府中已有传言,说是大太太想把大姑娘嫁给安国公世子爷。今个儿大姑娘请了安国公府的姑娘往府中来,您说会不会是想提前讨好未来的小姑子。” 顾珞听着,不由一声轻笑,“往日里安国公府姑娘再是和顾锦宁是闺中密友,如今,怕也不乐意让顾锦宁做她的嫂嫂的。” 甚至是,若不是因着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的姻亲关系,顾珞觉得安国公姑娘今日未必会来。 却说正院中,顾锦宁和安国公府姑娘盛嫣正喝着果酒赏着花,可她的心思又如何能在赏花上,似是无意便提及了安国公世子盛子卿。 盛嫣听着顾锦宁突然提及哥哥,心中怎能不觉得讽刺。 这往日里,她和顾锦宁交好,可哪一次两人在一块,顾锦宁不是一口一个二殿下。 而今倒好,她错失了二皇子妃的位子,转而竟不知廉耻的打起了自己哥哥的主意。 想及此,盛嫣便觉得这事真真好笑极了。何况,前些日子顾锦宁随顾家那小姑奶奶同一日入宫,却被皇上直接给撵了出来,这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惹了这样的丑事,竟还敢肖想自家哥哥,她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而且,在盛嫣看来,便是没有这些个龌龊事,自家哥哥风光霁月,温文尔雅,婚事自然有娴妃娘娘这姑母做主,如何能是顾锦宁能够得上的。 见盛嫣只轻抿一口茶,不说话,顾锦宁顿时脸色讪讪的。 这往日里,她仗着自己是未来的二皇子妃,虽和盛嫣交好,可多少有些倨傲。 她不由懊悔极了,可再是懊悔,想到娘亲的叮嘱,想到这关系自己未来的前程,她还是舔、着脸又道:“嫣妹妹,你可曾还记得,有一年我们往小汤山去泡温泉,我不小心扭了脚,当时庄子上没有郎中,还是世子爷去寻了郎中来呢。” 盛嫣故作不知她的心思,似笑非笑道:“也是,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又是姻亲,自然走动的比较多。” 说完,她笑着转开话题,故意问顾锦宁道:“宁姐姐,你自幼就倾慕二表哥,这些事情世间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可如今,事情落得这般,嫣儿和宁姐姐情如姐妹,左思右想还是不得不劝着宁姐姐些。这婚事宁姐姐也莫要太挑剔了,否则若是拖成大姑娘了,国公夫人怕更伤心了。” 盛嫣这话不可谓不毒,这些年,她和顾锦宁在一起时总低了一头,毕竟那个时候连她都以为,姑母确实打了让顾锦宁入宫的主意。 可谁能料到,顾锦宁如今落得这样狼狈呢? 她如何还需要再处处奉承她。 顾锦宁虽知自己这样的试探,会让盛嫣看了自己的笑话,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盛嫣竟然丝毫面子不给她留,敢这样讽刺她。 她气的一把就摔了桌上的杯子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气呼呼看着盛嫣道:“嫣妹妹,我好心请你来吃茶,你竟这样欺负人。” 见她神态中的难堪和羞愤,盛嫣却是直白道:“你若真心想请我来吃茶,我如何会恼你。可你,却敢打哥哥的主意。我今个儿也把话撂在这里,你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儿能配得上哥哥。” 一旁侍奉的丫鬟哪里会想到两个姑娘会这样吵起来。 更没有想到,安国公姑娘会这样不留情面。 却在这时,有丫鬟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说话都有些结巴,回禀道:“姑娘,不好了,落玉那丫头竟然有了身孕,夫人闻着这消息……” 那丫鬟的话还未说完,顾锦宁一个杯子就掷了过去。 盛嫣却是听明白了,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 她今日本不想来赴约,可能看这样的笑话,她倒也觉得不亏。 顾锦宁面儿上却是愈发难看了,直接让人送客,急急就往母亲房里去了。 等她过去时,却见大太太红着眼睛,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 顾锦宁此时也惊讶极了,她不是不知道母亲身边的丫鬟常去侍奉爹爹。 而这落玉,近来更是得爹爹的宠。 也因此,她之前还借故打了她一个耳光,让她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落玉竟然会怀了身孕。 她下意识便道:“娘亲,怎么会这样?您不是每次都赏了避子汤下去吗?” 大太太恨恨道:“这怕是你爹爹被迷、昏了头,早就让人停了她的避子汤。” 顾锦宁一怔,在她看来,爹爹这样做,根本就是不给娘亲留一丝脸面。 她气急败坏便道:“娘亲,那贱婢呢?女儿这就去给她颜色瞧瞧!” 大太太却是猛地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道:“好了,遇事只知道莽撞,你怎就丁点儿长进都没有!” 大太太越说,脸色越难看。 这一切的开始,她若没记错,该是那日女儿打了那贱婢一个耳光。 而这事儿,显然惹了国公爷不悦。 之后,女儿更是没有一件事情做的让国公爷称心。 顾锦宁见母亲眼中强压下的埋怨,不由一怔,她一时间觉得委屈极了,那日她也不过是在气头上才给了那贱婢一个耳光,她哪里能想到,那贱婢竟然怀恨在心。 不由的,她低泣出声道:“娘亲……” 不等她开口诉委屈,大太太便打断她道: “好了,不过一个贱婢,便是有了身孕,抬了姨娘,她还能越过我不成?” “你只需乖乖的,切不可再惹了你爹爹动怒了。” 听娘亲这样说,顾锦宁到底没有忍住,哭着就跑了出去。 等她离开,姜嬷嬷宽慰大太太道:“夫人,这事儿发展到这样的境地,倒也怪不得大姑娘。” “落玉若不是早就存了这心思,别人你借她一百个胆子,她都未必敢这样做的。” 大太太头痛的抚了抚额,暗暗叹息一声道:“她到底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还能真的怪她不成?” 说着,也不愿再提及这话题,转而吩咐姜嬷嬷道:“你去让人收拾了碧竹院出来。” 姜嬷嬷大为惊讶道:“夫人,您竟要给这贱婢这样的体面?” 大太太自嘲的勾了勾唇角道:“如今,国公爷因着宁姐儿的缘故,已是有些日子没往正院来了。若我再因着那贱婢的事情,闹腾起来,只怕这夫妻间更是生了嫌隙。”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而且说到底,那贱婢便是真的生了孩子,不也是妾生子,我没得因着这个,和国公爷生分了。” 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又如何瞒得过众人。 顾珞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只这一次,她眼中也不免有些震惊。 毕竟,上一世是没有这样的事情的。 拙心却哈哈笑了出来,“姑娘,大太太这次是丢尽脸面了。” 说完,她又道:“只是大太太肯忍了这口气,大姑娘那性子,未必会让长房多一个玉姨娘吧。” 在她看来大姑娘被大太太骄纵惯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姑娘定然觉得她没有脸面,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落玉得宠。 顾珞看拙心幸灾乐祸的样子,却想到了老夫人那里。 这些年,老夫人因着爹爹当年的事情,府中三房老爷无一纳过妾。 可如今,大太太这样给落玉体面,老夫人如何能高兴。 可再是不高兴,这落玉已经有了身孕,老夫人还能强行让人滑、胎不成? 可若不让落玉得逞,老夫人就得忍了这口气,顾珞想的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便不由觉得有些讽刺。 不过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她也不关心,左右在府中,她只是个局外人。 谁赢了谁输了,她不过是看场笑话而已,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如顾珞所想,寿春堂里,宁国公老夫人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想着儿子竟然这样就让那贱婢有了身孕,这是丝毫都没有把她的威严放在眼中,宁国公老夫人便气的一把把手中的如意纹茶盏摔在了地上,声音颤抖道:“这孽障,长房也不是绝了香火,他却让这贱婢有了身孕,他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第 34 章 退婚 时间又很快过去几日,而这日,承恩侯夫人却是上门来了。 只比起上一次往府中来提亲时那强撑着的微笑,眼前的承恩侯夫人像是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 寿春堂里,大太太看在眼中,心中只觉得承恩侯夫人着实是命好。 这若承恩侯世子真的尚了主,承恩侯府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而她,往日里仗着自己国公夫人的身份,没少小瞧了承恩侯夫人去,可谁能想到,如今承恩侯夫人这般得意,她却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头痛不说,身边还出了落玉那个小贱人,让她很是失了颜面。 承恩侯夫人把大太太的不甘看在眼中,暗中冷笑一声。 不过,她今个儿并不是来找大太太的不痛快的,所以,面儿上也没有流露出对大太太的嘲讽来,反倒是直接开口道:“老夫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若这样一直耽搁下去,怕是贵妃娘娘面儿上不好看的。所以,我也不瞒着老夫人,我今日来,其实是觉得这门婚事,还是作罢吧。” 虽大太太和宁国公老夫人都无心护着顾珞,可看承恩侯夫人这样不把宁国公府放在眼中,这样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对这门婚事的嫌弃,宁国公老夫人不由沉下脸来,看着她道:“这便是承恩侯世子真的尚了主,珞丫头和世子爷也有自幼的婚约。侯夫人这样急着退婚,也不怕外头人看了笑话。” 承恩侯夫人面儿上却没有半分的难堪,道:“我知道这样做确实有些唐突,可珞丫头即便是嫁到承恩侯府,又能落得到什么好呢?有公主殿下在,她也只能避居妾位,便是这样,珞丫头也要过门吗?” 承恩侯夫人方才说要退婚,其实只不过是想占了主导权,实际上她也想过,依着有娴妃娘娘在宫里,她不可能真的逼着宁国公府退了这门婚事。 可她虽退不了这婚事,却可以逼着顾家这小姑奶奶主动避居妾位的。 如此一来,有贵妃娘娘护着公主殿下,怕是不日皇上赐婚的旨意就要下来了。 这时,大太太开口道:“这到底是关系珞丫头的一生,这样吧,我让人叫了她过来,问问她的意思。” 大太太肯叫了顾珞过来,不过是觉得承恩侯夫人此番来,虽说的话难听些,可两家倒是想到一块去了。她倒不如借机,劝着顾珞避居妾位,这样,娴妃娘娘若是闻着这消息,也会觉得她办事得力。 很快,丫鬟便往临枫院传话去了。 顾珞听说承恩侯夫人也在寿春堂,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承恩侯夫人这个时候往宁国公府来,只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旁,拙心却替自家姑娘委屈道:“姑娘,这承恩侯夫人好生无礼,而且她这也太心急了些。” 顾珞自嘲的开口道:“她如何能不心急。比起我这个身份卑微的孤女,若世子爷能尚主,她自然是风光不过。又哪里会想因着我和世子爷的婚事,耽搁了皇上的赐婚。” 说话间,顾珞便往寿春堂去了。 一路上,丫鬟们见着她的身影时,少不了指指点点。 可顾珞却没有不高兴,反倒是神色如常,恍若没有看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等她到了寿春堂时,还未进去,便听里面一阵笑语传来。 可真是讽刺啊,顾珞怎能不知道,里面的人怕是早已经达成一致,想要逼着自己主动请旨避居妾位了。 可顾珞再不是上一世那个可怜兮兮,战战兢兢的人了。 只见她高昂着头,缓步走了进去。 屋里,众人见她来了,不由止住了笑声。 看见顾珞,承恩侯夫人心里就不知有多抓狂,不过所幸现在她再也碍不着儿子的婚事了,所以承恩侯夫人反倒是慈爱的招了招手,让她上前道:“好孩子,这几日,该是吓坏了吧。” 顾珞怎看不出来承恩侯夫人虚假的笑容,缓缓开口道:“珞儿给夫人请安。” 承恩侯夫人拐弯抹角看着她道:“好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可公主殿下毕竟是金枝玉叶,你还真能和殿下争不成?倒不如,你主动避居妾位,这样不也一样能嫁给遣哥儿。” “到时候,依着遣哥儿对你的情分,等生下了孩子,日子再艰难也会过去的。” 顾珞虽知道承恩侯夫人会劝着自己,可真正听她说出口,顾珞还是恨不得上前甩她一个巴掌。 她还好意思提及孩子,提及徐遣对她的情分。 见顾珞不说话,反倒是眼中带着冷意,承恩侯夫人立即便沉了脸,看着她又道:“你这孩子,我原以为是聪明的,可现在看着,怎么这样不懂事。你不过空有模样,还能真的争得过公主殿下不成?我若不是怜惜你,今个儿大可以直接退婚,又何须在这里浪费口舌!” 一旁,大太太也跟着劝着道:“珞丫头,侯夫人说的有理。你看看因着你的事情,近来惹了多少流言蜚语,这若是再耽搁下去,事情只会更坏的。” 瞧着两人一唱一和的,顾珞真心觉得讽刺极了,这两家人,竟然第一次有了如此的默契。 不等她们在开口,只听顾珞一字一顿道:“侯夫人,您直接退婚即可,珞儿是不会嫁给世子爷的。” 众人听着这话,不由大为震惊。 在她们看来,顾珞出身卑微,即便是避居妾位,嫁给承恩侯世子也是高攀了。 她怎么敢说出退婚的话来。 到底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底气。 承恩侯夫人更是气坏了,颤抖着伸手指着顾珞道:“你怎如此不识趣?退婚,你若退了婚,这整个京城怕是无人敢娶你。而这宁国公府,你以为还有你的容身之地,怕是会被直接搅了头发,送到外头的庵堂去。” 承恩侯夫人自认拿捏顾珞不过是轻而易举,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一旁,宁国公老夫人也神色冷冷道:“你这孽障,如今还敢肖想正室的位子不成?” 宁国公老夫人本就不喜顾珞,这会儿看她这样不听话,自然是愈发动怒了。 顾珞却是丁点儿都不退让,直接道:“珞儿的意思,已经都在这了。老夫人和侯夫人若是成全珞儿,退了这门婚事,珞儿自是感激不尽。可老夫人若不肯成全珞儿,那珞儿自会搅了头发,直接往庵堂去。” 如此决绝的话,饶是宁国公老夫人知道她自打那日落水后变了性子,这会儿也被惊到了。 承恩侯夫人却是气坏了,她今日来本想着事情不会不顺利。怎会想到顾珞会如此不识趣。 所以,气呼呼便道:“你既要退婚,那好,我便成全你。” “说罢,直接甩了顾珞的的生辰八字还有当年订婚的信物在地上。” 承恩侯夫人如今可是有依仗的,在她看来,退了这婚也未尝不好。 虽会让娴妃娘娘记恨上,可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有贵妃娘娘在,自然会护着承恩侯府的。 却在这时,有丫鬟匆匆跑进来道:“老夫人,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召见小姑奶奶!” 丫鬟的话才说完,众人都呆住了。 这公主御前请旨赐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有些日子,可慈宁宫却一直没有动静。 大家瞧着太后娘娘这态度,怎能不知道,太后娘娘这该是要护着二公主这孙女儿的。 所以,谁都没有想到,大后娘娘还会召了顾珞往宫里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太后娘娘难不成还想护着这丫头?” “怎么可能呢?太后娘娘不会这样糊涂的吧。何况这些年,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也并无嫌隙,这事儿怎么也说不通啊。” 顾珞却不管众人的震惊,直接就离开了。 看她离开,众人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承恩侯夫人瞧着自己甩在地上的信物还有双方对过的生辰八字,到底是咬牙离开了。 在她看来,今日不是她不给顾珞机会,而是顾珞不识趣,这婚事,自然是做不得数了。 屋里,见承恩侯夫人离开,大太太终于忍不住对着宁国公老夫人道:“老夫人,我看我们也别多想,太后娘娘未必就是护着这丫头,许也存了劝着这丫头忍了这委屈的心思。” 宁国公老夫人却是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气急道:“这丫头怎就这样让人恼火,娴妃娘娘若是知道今个儿承恩侯夫人已经退了这门婚事,怕是会怪我们办事不利。” 大太太却是安抚老夫人道:“母亲,这事儿,要怪也怪不得我们头上。是那野种太不识抬举了。娴妃娘娘便是动怒,也该责罚这丫头,关我们什么事儿。” 临枫院里,顾珞听说太后娘娘召见自己,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安。 见着姑娘的不安,拙心也担心道:“姑娘,太后娘娘这个时候召见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还是说太后娘娘已经知道那夜姑娘和皇上的事情了?” 拙心说着,不由脸色煞白。 顾珞也是觉得手脚冰凉。 若太后娘娘真的知道这件事情,怕是会对她心生不喜的。 而皇上,以孝治天下,还会护着自己吗? 想到这些,顾珞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第 35 章 庇护 慈宁宫 却说几日前,庆和帝让柔妃协理六宫,郭太后心中便有些觉得奇怪,毕竟魏贵妃执掌六宫多年,如今却有了这样的变动,如何能不惹人非议。 可儿子既然这么做了,郭太后也不好插手。在她看来,贵妃这几年确实是有些心大了,若借着这机会让她长长记性,倒也未尝不可。 可郭太后却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藏了那么大的秘密。 那日晚些时候,忙于政务几日的儿子往她宫里来陪她一同用膳,竟是说出了所有的实情。 “孽障!哀家这些年疼她,只当她性子骄纵些,大抵还是懂事的。可没想到,她竟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来。” 这些年宫里除却如今还小的三公主,也就大公主和二公主常往慈宁宫来,承欢郭太后膝下。 可比起大公主性子随了端妃,沉稳安静,郭太后确实更喜欢爱说爱笑,性子伶俐的德昭公主。 可郭太后再疼孙女,德昭公主所做之事已不仅仅是任性妄为这么简单了,为了自己的私心害人不说,还敢往自个儿父皇身上打主意,这天下怕是再没这么龌龊之事了。 心里这样想着,郭太后却又替顾珞委屈起来,“这孩子,小时候她那姨娘便为了救慎哥儿去了。这些年,哀家以为自己能多少护着她些,没想到,竟要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太后这么说,原也只是感慨一番,毕竟这顾珞已经和承恩侯世子定了亲事,如今又因着德昭公主的任性更是身处流言蜚语中,太后也有些头痛该怎么处置这孩子呢。 毕竟,这孩子如今已经承宠,那必是不可能再嫁到承恩侯府去了,可若不嫁到承恩侯府,那多半后半辈子就只能在庵堂度过了。 郭太后这么想着,却见儿子静静的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见状,郭太后不由一怔,难不成,儿子其实想让这丫头入宫来。 难不成,那丫头还真的入了儿子的眼了。 郭太后越想越觉得震惊,所以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问道:“那孩子,皇帝可想好怎么处置了?” 庆和帝看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幽幽道:“母后,近来儿子常想起当年平西南,老宁国公作为副将,伴驾左右。老宁国公若非因着这场战役受了重伤,未必不能含饴弄孙,许也有机会护着这小姑娘。” 听着这话,郭太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儿子这是对那孩子动了情,否则,又如何会和她说这番掏心窝子的话。 郭太后更想到,儿子许早就打着这主意了,否则,那晚在钟粹阁,儿子怎么会雷厉风行,直接封了那兰美人。 儿子这便是提前清、除掉所有的障碍,掩盖住这个秘密,想着让顾家那丫头往宫里来了。 这样的心思,如何能不让郭太后惊讶。 毕竟这些年,儿子并不留恋后宫,所以儿子对顾家这丫头的一举一动,她如何看不出来,倒像是年轻了十几岁一般,和初接触情、爱的毛头小子一般。 郭太后想着,不由笑了起来。 她膝下就庆和帝和淳王两个儿子,而今淳王已经去了多年,她可不就只剩一个儿子了。 而且这些年,儿子以孝治天下,便是政务再忙,也未忘了往她跟前晨昏定省,就算是荣登大宝多年,也未曾和她这个当母后的生过嫌隙。 郭太后想着这些,又怎肯不替他周全眼前这事儿。 所以,她想了想,直接便道:“过几日哀家便召了这孩子往慈宁宫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哀家自会下了懿旨,给了这孩子名分。到时候,六宫便是再震惊,也无人会怀疑这事儿有蹊跷。” 说完,太后眉头微蹙,却是为难道:“只是这位分封号,皇帝可有什么想法?” 这宫里,贵妃为尊,虽依着祖例,贵妃之位可有两人,可太后并不认为,儿子会让这小姑娘出这样的风头,毕竟,这位子娴妃也已巴望多年,儿子便是再宠着这小姑娘,也不会让这小姑娘当了这个靶子的。 而这妃位之下,娴柔端淑,如今只淑妃的位子空着,难不成,儿子是打算把这位子给了这小丫头。 这淑的封号虽在四妃之末,可即便如此,这小姑娘才侍君,膝下也没有子嗣,不用想届时肯定也会引起六宫争议的。 庆和帝自然也知道母后在担心什么,可他还是似笑非笑道:“这小姑娘那姨娘让淳王府得以香火延续,老宁国公又助朕平西南,稳固江山,区区一个妃位,又有什么担不起的。” 听着这话,太后更是大为震惊。 可再是震惊,郭太后也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这些年养花弄草,儿子孝顺,没得为了这件事情让儿子和她母子间生分了。 何况,儿子这样做,除了真的喜欢这小姑娘之外,未必没有大局上的考量。毕竟,皇子们都大了,诸妃更有了自己的心思,后位又悬空多年,此时这小姑娘入宫,后宫这天,怕很快就要变了。 “娘娘,顾姑娘来了。” 听着宫女的回禀,郭太后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让她进来吧。” 顾珞一路上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她不知道太后娘娘召她往宫里来,到底是因着何故,所以,便是她重生一世,她这会儿也不由提了心,不敢有任何的僭越。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郭太后看她乖巧懂事的样子,再想着几日前儿子和自己的那番谈话,她便不由细细打量起顾珞来。 只这一看,她也不由有些心惊。 往日里,她也常听人说这孩子长得好看,可如今想到这孩子便要往这后宫来了,她的目光便更多了些审视。 可不可否认的是,这孩子确实是姿色出众,而且还胜在懂事。 出了那样的事情,虽瞧着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失了稳妥,更没有借着她的庇护,哭着跪求她做主。 想着这些,郭太后不由笑道:“好孩子,快起来。” 顾珞这些年在宁国公府府不得长辈喜欢,所以,听着太后娘娘慈爱的话,她不由眼中便流露出了些感激和动容。 德昭公主算计自己承了宠,又闹腾的要嫁给徐遣,而今日承恩侯夫人和大太太老夫人又逼着自己主动避居妾位,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落泪了,可看着太后慈爱的笑容,她还是不由红了眼睛。 郭太后坐在软塌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眶红红,眼眸深处的哀伤还有因着自己方才的关切之语而难掩的感激,饶是看多了那么多起起伏伏的郭太后,这一刻也不由对顾珞心生了些怜惜之情。 想着这些,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道:“哀家知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可你不用怕,日后哀家会护着你的。” 郭太后的话让顾珞瞬间一惊。 太后娘娘难道真的知道那件事情了?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冷汗,指尖也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郭太后低头看着她,半晌,终于是开口道:“你这孩子,哀家也不瞒你,皇帝已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和哀家说了,哀家自会替你做主的。” 说完,不等顾珞请罪,她笑着又道:“而你,需要做的便是好好侍奉皇上,这些年,哀家鲜少见他这样待一个人了。你可别让他失望。” 什么?皇上竟然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了太后娘娘。 听着这话,顾珞如何能不震惊。 可震惊之余,她却不由落下泪来。 她还疑惑太后娘娘为何召自己往宫里来呢,原来竟然是皇上安排的。 自那日她承宠之后,她知道自己注定会往宫里来。可她却从未想过,皇上会如此看顾她。 她不是没有害怕过,若太后娘娘知道她承宠,会不会因此不喜她,那她之后入宫,只怕在这后宫也是举步维艰。 可她所有的担心,所有的不安,皇上竟早就看在眼中,甚至不惜主动和太后娘娘开口,给她庇护。 顾珞如何能不感激皇上这样的用心。 翊和宫里,魏贵妃得知太后召了顾珞入宫来,气急败坏便道:“太后是糊涂了不成?这个时候召了那丫头往慈宁宫去,难不成还想护着她不成?” 魏贵妃越想越觉得窝火,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太后娘娘此举,到底是何意。 一旁,南嬷嬷却缓缓道:“娘娘,奴婢并不觉得太后娘娘会护着这顾家小姑奶奶。许太后娘娘也只是想尽快平息此事,所以才找了这顾家小姑奶奶往宫里来,好生提点她一番吧。” 南嬷嬷的话才说完,却见有宫女脸色苍白的进来回禀,“娘娘,方才从慈宁宫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太后娘娘留了顾家那小姑奶奶在慈宁宫小住。” 魏贵妃真的不敢想,太后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区区一个外臣之女,她怎能这样护着她。 难不成真的是老糊涂了。 南嬷嬷小心翼翼道:“娘娘,您这个时候可得沉得住气。固然太后因着淳王世子的缘故怜惜顾家小姑奶奶一些,可太后还能一直留她在宫里不成?这怕是不合规矩的。” 第 36 章 情深义重 魏贵妃正发着火,这时,又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听说今个儿承恩侯夫人往宁国公府退婚去了,这会儿整个京城都知道顾徐两家取消了婚约。” 魏贵妃听着,却是拂袖把桌上的茶盏都摔在了地上。 一旁,南嬷嬷却是有些不懂了。 二公主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承恩侯府还继续和宁国公府的这婚事,娘娘面儿上如何能好看。 可如今,承恩侯夫人揣摩娘娘心思行事,急着取消了婚约,娘娘怎的反倒是瞧着更动怒了。 魏贵妃心里却是别提有多窝火了,她虽确实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顾家那丫头嫁给承恩侯世子,可承恩侯府这样急着去退婚,如何能不惹了外头人的议论,说她以贵妃的身份逼着承恩侯夫人去退婚。 这样的流言蜚语肆起,谁不觉得她以权压人。 正在这时,已经闻着动静的德昭公主难掩激动的走了进来,“母妃,承恩侯夫人真的往宁国公府去退亲了?” 见她这会儿了竟然还只知道惦记着承恩侯世子,根本不知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祸事出来,魏贵妃气的险些没有晕过去。 德昭公主瞧着母妃这脸色,却是缓缓跪在了地上,哀求道:“母妃,昭儿知道昭儿做事鲁莽了,可昭儿这辈子没求过您别的事情,昭儿只想着能嫁给世子爷,您便成全女儿吧。” 毕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如今事情又闹腾成这样,魏贵妃眼下也只能尽快让这事平息下去了。 而能压下眼前这一切唯一的法子,便是求着皇上给女儿赐婚了。 她一时间也不知事情怎就到了这样的境地,心中烦躁极了。 见母妃并未反对,德昭公主别提有多开心了,偎依在魏贵妃身边,喜极而泣道:“母妃,女儿就知道母妃不会不管女儿的。母妃放心,日后女儿一定乖乖的,做事再不会鲁莽了。” 魏贵妃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却是暗暗叹息一声道:“你可知你皇祖母召了那顾家小姑奶奶往慈宁宫去了,而且,还让她在慈宁宫小住些日子。” 德昭公主听着,直接就变了脸色。 那夜她算计顾珞的事情,如今除了天知地知,也唯有她知道了。 她原先身边侍奉的宫人都被送到了慎刑司,她知道自己御前请旨让父皇赐婚,父皇确实是生了气,所以,她也不敢求父皇把这些宫人放出来。 在她看来,失了几个宫人又有什么,左右内务府还会重新安排人过来,只要有母妃在,谁还敢不听自己的话不成? 见她脸色苍白,魏贵妃下意识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母妃?” 德昭公主又怎敢把那夜的事情说出来,可她心里却一慌乱极了。 皇祖母留了那小贱人在慈宁宫小住,是单纯护着这小贱人呢?还是这里面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可这样的念头一起,她马上就压下去了。 在她看来,那晚父皇封了周贵人身边的宫女为兰美人,这就表明,不会牵连到她半分。 所以,皇祖母也只可能是人老了,糊涂了,才留了顾珞在慈宁宫小住。 这样安慰着自己,德昭公主强撑着嘴角的笑容,对着魏贵妃道:“母妃,女儿只是觉得实在是想不通,皇祖母怎还这样护着那顾家小姑奶奶。难道在皇祖母心里,我这个孙女还比不上那小贱人吗?” 魏贵妃听她这么说,眼眸深处也尽是阴霾。 却在这时,又有宫人神色匆匆进来回禀:“娘娘,方才从乾清宫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承恩侯世子跪在乾清宫外头,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顾家那小姑奶奶,这辈子,不会娶别人。” 听着这话,魏贵妃和德昭公主的脸色都别提有多难看了。 一旁,南嬷嬷却是不禁喃喃道:“娘娘,难道承恩侯夫人往宁国公府去退亲,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主意。否则,承恩侯世子怎会有这样的举动?” 没等魏贵妃开口,德昭公主却是气急败坏道:“那小贱人也不知道怎么勾、了世子爷的魂,让世子爷这样魔怔。” 说着,她哭着便求着魏贵妃道:“母妃,您一定要替我除掉那小贱人,您最是宠着女儿了,您还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这样受、辱不成?” 魏贵妃见她这会儿了还只知道闹腾,厉声呵斥道:“好了!这若不是你不知所谓,事情怎会这样?” “母妃这些年便没这样丢脸的时候,如今因着你,竟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德昭公主却根本听不进这些话,她只知道,她要嫁给世子爷。 在她看来,世子爷只能是她的。世子爷现在不喜欢她没什么,这只是因为世子爷被顾珞给弄的失了魂,可只要有她在,假以时日世子爷肯定会厌弃那小贱人的。 慈宁宫 顾珞听说徐遣跪在乾清宫外头的消息时,也是倏然一惊。 拙心也吓坏了。 这如今自家姑娘已经承了宠,那就是皇上的人了。可偏偏这事儿不能为外人知道,承恩侯世子便更是不知了。 可再是不知,他这样的行径落在皇上眼中,只怕也会惹了龙颜震怒的。 这若是让皇上以为,世子爷和自家姑娘互有情、愫,迁怒到自家姑娘,可怎么办呢。 顾珞又怎能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可在她看来,她和徐遣之间的事情,本就是避不过的。她之前只以为,只要退了婚,两人自此陌路,皇上该不会介意此事。 可现在,徐遣口口声声说只钟情于自己,非自己不娶,顾珞都不敢想,皇上会如何处置他。 可现在,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静静的等待那个结局。 徐遣跪在乾清宫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闻着消息的承恩侯夫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承恩侯老夫人见她这神色,却是满目的怒火,指着承恩侯夫人道:“瞧你做的蠢事!你一心想着让遣哥儿尚主,竟是如此沉不住气。我早就叮嘱过你,越是这个时候越得小心谨慎。便是你存着退亲的心思,一切也等宫里有赐婚的旨意下来,到时候,谁能寻的着你的错处。” “可你倒好,提前往宁国公府去退亲,你这是怕整个京城的人不知道你盼着遣哥儿尚主?还是说,你觉得侯府的名声还丢的不够!” 承恩侯夫人哪里知道儿子会这样执拗,竟然会全然不顾自己的面子,这样往乾清宫去,还说什么无意娶公主。 可她又怎肯承认这是她的错,只委屈道:“母亲,这哪里是我逼着顾家那小姑奶奶退亲了,我今个儿去,不过是想让她主动避居妾位。可没想到,她油盐不进,直接就说了要退婚。” “一个小丫头片子,出了这样的事情,非但没有哭哭啼啼的求我让她进门,竟还这样倨傲,我这一气之下,这才把那丫头的生辰八字还有当年订婚的信物还回去的。儿媳哪会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的境地。” 说完,承恩侯夫人又道:“儿媳更未曾想过,太后娘娘这个时候竟召了那丫头往宫里去。” 承恩侯老夫人紧紧捏着手上的檀木佛珠,也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饶是她也难以理解太后娘娘这举动。 看老夫人脸色铁青,承恩侯夫人声音颤颤道:“母亲,遣哥儿这样鲁莽行事,皇上该不会因此治罪吧。” 承恩侯夫人越想越觉得害怕,这毕竟二公主是千金之躯,儿子却浑然不顾二公主的面子,这样跪求皇上说要娶那顾家小姑奶奶。 皇上若因此降罪,那她可就真的成了这徐家的罪人了。 宁国公府 众人也没有想到承恩侯世子竟然如此情深义重。 顾珞她生母不过是个姨娘,怎就值得承恩侯世子这样看重了。 顾锦宁最是气不过,凭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这样看重顾珞。 一旁,大太太看她气的脸都白了,直接道:“好了,那丫头到底最后有怎样的前程,也没你自个儿的婚事重要。你如今只把心思放在你的的终身大事上,切不可再惹你爹爹不快了。” 大太太口中这终身大事自然就是说和安国公世子爷的事情了。 听着母亲这样说,顾锦宁却是委屈道:“娘亲,您不知道今个儿盛嫣是怎么埋汰女儿的。您说,连她都这般,安国公夫人又岂会松口?” 其实对于自己和安国公世子的婚事,顾锦宁心中也十分没底。尤其今个儿被盛嫣那样讽刺,她更是觉得要不就算了吧。 她毕竟是宁国公府的长房嫡女,未必需要这样委屈自己的。 大太太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恨铁不成钢道:“受了这点儿委屈就想临阵脱逃了,你说你,怎就这点出息。” 没等大太太再训斥,却见丫鬟进来回禀道:“太太,听说刚刚皇上下了赐婚的旨意,把二公主指给承恩侯世子了。” 这边,顾珞也听到了赐婚的消息,她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皇上既然肯赐婚,这便是不准备治罪徐遣了。 这在顾珞看来,倒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人桥归桥路归路,日后再相见,便只做陌生人了。 “姑娘,您要不用些点心吧。”见自家姑娘这神色,拙心也松了口气。 顾珞却根本没有胃口,刚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却在这时,门吱呀一声,顾珞抬眸看向门口,却见庆和帝缓步走了进来。 想到徐遣那句非她不娶,顾珞便不由有些心虚,缓缓跪在了地上,“臣女恭请皇上圣安。” 庆和帝慢慢逼近,却是第一次声音威严道:“抬起头来。” 顾珞攥着手中的帕子,到底是没敢不从,乖乖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间,庆和帝却轻笑一声,“怕什么?朕会吃了你不成?” 顾珞却不知他在说笑还是别的,抿了抿嘴唇道,“皇上没生珞儿的气?” 第 37 章 求救 “生气?”庆和帝听着,不觉失笑。 这后宫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揣测圣心行事,这么些年,还没有哪一个人敢这样直白的问他生没生气。 如果说,方才承恩侯世子跪在乾清宫外头,口口声声说此生除了这丫头,谁都不会娶,那会儿,他确实有些动怒。 那么现在,这些都因着顾珞的坦诚都消失殆尽了。 他和她差这么些岁数,膝下更是子女诸多,而她,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和承恩侯世子有过婚约,便是连承宠,也是被德昭算计。他又有什么资格真的生她的气。 想着这些,庆和帝伸手扶了顾珞起来。 顾珞明显惊了惊,她从未想过皇上能待她这般。 毕竟,她即便是被算计着承了宠,可说到底,她这样一个外臣之女,出身又卑微,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让皇上这般待她的道理。 可不知为何,她还是不由红了眼睛。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眼前的皇上,却让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见她突然眼睛红红,庆和帝轻轻搂了她在怀里,缓缓安慰她道:“好了,朕承认,承恩侯世子方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让朕生气了。这样的感觉,朕之前也从未有过。” 顾珞喃喃道:“臣女自幼和世子爷有婚约,可也仅此而已,并未有任何逾越之事。” 说着,她不由想到上一世受的那些委屈,声音便不由有些哽咽。 庆和帝见她如此,伸手不由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你便是不说,朕又怎会疑心你。” 转眼间,顾珞便在慈宁宫便住了有小半个月了。 只是因着皇上给德昭公主赐婚,她住在这慈宁宫,便多少有些碍眼。 六宫更是早有人暗暗议论,说太后娘娘未必能护得了她几时。 对于这些议论,顾珞并未放在心上,只静静的呆在慈宁宫,陪太后娘娘养花弄草,抄抄经卷。。 这日,她依着惯例过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哪知,太后却笑着道:“哀家要往小佛堂去诵经,你可愿意陪着哀家。” 顾珞自然看得出,太后娘娘是特意给自己体面,可还是有些拘谨。 太后却是笑了笑,一旁安嬷嬷扶着郭太后出了寝宫,去了后院的小佛堂,身后,顾珞也只能缓步跟着。 等进了佛堂,郭太后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手撵檀木佛珠,诵起经来。 顾珞跪在郭太后身后右手侧的蒲团上,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样子。 等到郭太后诵完经,见一旁顾珞乖巧的样子,嘴角不觉有几分笑意。 等到郭太后从小佛堂出来,六宫妃嫔依着惯例过来给郭太后请安,可等众人看着跟在郭太后身边的顾珞,不由大吃一惊。 这宫里人都知道,太后娘娘素爱礼佛,可这慈宁宫的小佛堂,岂是寻常人等可以进去的。 若大家没有记错,也只有已经逝去的孝仪皇后,当年有过这样的殊荣。 而这顾氏,算什么东西?便是太后娘娘再怎么念及她那姨娘当年的救驾之恩,也不该给这顾氏这样的殊荣的。 众人顿时心思各异,尤其魏贵妃,她这些日子心情颇为不爽,皇上虽给女儿赐婚,可她又如何能有颜面了。瞅着太后娘娘这样庇护着顾珞,她本就心里生着闷气。所以这会儿,见顾珞陪着太后从小佛堂出来,她恨得指甲都要陷入了掌心。 自打先皇后去世之后,六宫只她一个贵妃,娴妃柔妃端妃三无一人能撼动自己的位子。 所以,为了能早日封后,她这些年可谓是处处讨好着太后娘娘,知道太后娘娘喜欢礼佛,她日日抄了经卷供奉在这小佛堂,可即便如此,她也未能踏入这小佛堂一步。 可现在,竟然被这出身卑贱的外臣之女抢了先,魏贵妃只觉得自己气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一旁的娴妃看她这样,似笑非笑道:“珞丫头竟是越发讨太后娘娘喜欢了。” 娴妃虽未如愿看到顾珞避居妾位,这样魏贵妃便更是会被人指指点点,可她虽没得逞,看着太后娘娘这样护着顾珞,她心气儿也平了许多。 甚至是,眼前魏贵妃气的险些跳脚的样子,更让娴妃觉得解气。 郭太后老了,却不糊涂,怎么可能看不到娴妃和魏贵妃的明争暗斗,可她也只看着不点破。 如今,她便是要给顾珞这风头,她就不信了有她护着,谁敢欺负了这丫头去。 这时,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迎驾。 等大家再次落座,娴妃却是笑着对着庆和帝道:“皇上,珞丫头这相貌,若不是和承恩侯世子有自幼的婚约,怕是上门提亲的人,不知多少呢。可如今,事情弄得这般,皇上可得给珞丫头做主啊。”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皇上已经给二公主和承恩侯世子赐婚,可娴妃却在这个时候有如此言语,可见是想让皇上给顾珞做主,甚至选了世家子弟赐婚,这样,更是能打了魏贵妃的脸。 一旁的魏贵妃显然也没有想到娴妃会这样无耻,这样明目张胆的给自己上眼药,瞬间白了脸。 可她又能说什么,女儿做了那样的荒唐事,她还能替女儿辩解一个字不成。 自己竟然成了贵妃娘娘和娴妃娘娘争斗的炮灰,顾珞一双眸子下意识便看向庆和帝。 可下一瞬,她立马意识到在场妃嫔众多,若是被人发觉了,可就不好了,所以忙要收回来,可惜已经迟了,竟被庆和帝逮了个正着。 顾珞不由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忙低下头,装作无辜的样子。 庆和帝却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众人看着庆和帝心情如此之好,却是诧异极了。 皇上登基这么些年,龙威愈甚,嫌少有这样龙颜大悦的时候,难不成近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正暗自思寻着,却见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太后娘娘,皇上,方才从宫外传了消息,说是平阳侯世子醉酒之下和人争执,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当场就没了知觉。” 这平阳侯世子是敬惠长公主的小儿子,敬惠长公主虽说是庶出,可当年是养在郭太后身边的,所以,这些年,京城这些个长公主中,独属敬惠长公主得圣恩。 而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敬惠长公主可想而知有多伤心了。 郭太后更是急着问道:“可请了御医前去?” 那宫女小心翼翼回禀道:“太医院的常太医已经去了,可常太医说世子爷脑子里有淤血,怕是情况凶险。” 听着这话,众人更是一阵唏嘘。 可唏嘘的同时,大家心中却也不无讽刺,这些年敬惠长公主把这平阳侯世子宠的无法无天,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又怪得了谁。 可敬惠长公主的性子,又如何能饶恕害了平阳侯世子的人。 魏贵妃下意识便开口问那宫女道:“可知,是何人和平阳侯世子争执,才生了这样的意外?” 那宫女听着魏贵妃的问话,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颤道:“回禀娘娘,是,是魏世子爷。” 随着宫女的话出口,娴妃险些没有笑出声来。 这真是老天爷都要和魏贵妃过不去呢。 竟然是魏贵妃的侄儿害的平阳侯世子爷这般。 魏贵妃心里又何尝不震惊,起身就跪在了庆和帝面前,急急道:“皇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的。曜哥儿您是知道的,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会闯这样的祸事。” 魏贵妃口中的曜哥儿便是如今的成国公世子魏曜,虽不及平阳侯世子荒唐,可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可魏贵妃却说侄儿懂事,这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庆和帝看着魏贵妃心急的样子,交代王詹道:“这事儿交给大理寺去彻查。” 皇上竟然要把这事儿交给大理寺,魏贵妃险些没有晕过去。 这毕竟平阳侯世子已经是将死之身,敬惠长公主肯定要抓着侄儿不放,甚至让侄儿给她儿子偿、命的。 她这般闹腾,大理寺那边,岂能不偏袒。 何况,那大理寺少卿还是平阳侯府长房姑娘的夫婿,只怕更是向着平阳侯世子。 魏贵妃想着这些,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可她再是委屈,也不敢拦着皇上彻查此事。 等她从慈宁宫出来,一旁南嬷嬷却是担心道:“娘娘,按说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未必不可。那敬惠长公主再是得圣宠,也非和皇上同胞兄妹。所以皇上这样的态度,奴婢颇有些担心,皇上这是因着二公主的事情迁怒到了世子爷。” 魏贵妃听着,脸色更是难看。 可再是觉得心里不舒坦,她还是交代南嬷嬷道:“你差人往府中传话,当时不管发生什么,让曜哥儿一口咬定,是平阳侯世子酒后失、足,和他没有半分干系。” 南嬷嬷点头应是,犹豫了下,她又开口道:“娘娘,当时在场的人,可要安排人暗中叮嘱。” 魏贵妃却是冷哼一声:“这京城的人惯是迎高踩低,本宫便不信了,这些人家还能因着敬惠长公主得罪了本宫。” 第 38 章 冲喜 “姑娘,这平阳侯世子往日里最是荒唐,如今落得这般,不知多少人暗中拍手叫好呢。” 拙心随自家姑娘回了屋,想到往日里被平阳侯世子祸、害的人,她便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听着拙心这话,顾珞却是有些神游九霄,若她没有记错,上一世,平阳侯世子并未发生这样的意外的。否则,依着敬惠长公主对平阳侯世子的宠爱,早就闹腾的满城皆知了。 “姑娘!”见顾珞神色怔怔,拙心轻轻喊道。 顾珞恍然回神,倒也没再把平阳侯世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这事儿再怎么也不可能和她扯上关系。 见姑娘回过神来,拙心忙从桌上拿了点心递上前:“姑娘,您方才陪着太后娘娘在小佛堂待了有半个时辰,该是饿了吧,您先吃点东西垫垫。” 方才顾珞并未觉得饿,可瞧着眼前这点心,她倒真觉得有些饿了。 她伸手拿起一块芙蓉糕,轻咬一口,可不知为何还没等咽下去,她却感觉一阵恶心。 拙心的目光从她手中的点心略过,心中倏然一惊。 按说这芙蓉糕往日里姑娘挺爱吃的,今个儿却连味都闻不得,难不成,姑娘是有了身孕了? 而且,仔细算算,姑娘承宠也有些日子了,这个月的月事儿确实也往了几日。 拙心能想到这点,顾珞又岂会想不到。 可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不会这么巧。 她不过只承宠一次,应该不至于的。 “姑娘,怎么办呢?若您有了身孕,便不适合再这样住在宫中了。” “奴婢更担心的是,这孩子能瞒到何时?而且等您生下这孩子,皇上虽有心让您入宫,可这孩子,若随您一同入宫,岂不惹了六宫的非议。如此一来,那样您承宠的事情,怕是瞒不住的。” 顾珞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可她知道,她不能慌乱。 如今当务之急,是找了郎中来,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怀孕。 可她却身在宫中,又用什么名头去请了太医,而且若自己真的有了身孕,惊动了太医院,只怕事情会乱成一团。 还是说,这事儿她该找着合适的时机告诉皇上,毕竟这宫里,唯一能护着自己的人,便只有皇上了。 可便是皇上肯护她周全,这孩子,恐不能这样顺利的养在自己身边,想着这些事儿,顾珞眉头便不由微蹙。 这时,有宫女在外头回禀道:“顾姑娘,娴妃娘娘请您过去吃茶呢。” 方才在众人面前,娴妃明着是为了给自己做主,让皇上给她赐婚,可实际上不过是故意恶心贵妃娘娘罢了。 顾珞看在眼中,再想着前些日子府中众人逼着她主动避居妾位的事情,眼神便不觉冷了下来。 这若非娴妃早已经授意,大太太和老夫人如何敢这样嚣张。 可娴妃倒好,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依旧找了她往永平宫去吃茶。 “姑娘,要不您找借口推了吧,毕竟您如今这样的状况,若被娴妃娘娘察觉出什么端倪,怕是不好。”拙心对娴妃也没有多少好感,这会儿听着娴妃召自家姑娘过去,自然是下意识的想让自家姑娘避开。 顾珞却是摇了摇头:“这事儿又岂是能避过去的。何况,日后你随我在这六宫,还能处处躲着娴妃娘娘不成?” 听着姑娘这话,拙心也不敢再说什么,忙侍奉着姑娘重新梳妆打扮,就往永平宫去了。 可还没到永平宫,长长的宫道上,却是撞见了德昭公主。 拙心下意识的便护在自家姑娘身前,德昭公主见状,倒也没动怒。 她只直直的看着顾珞,阴阳怪气道:“顾氏,你看到没有,父皇已给本公主和世子爷赐婚,这便要换你来吃本公主和世子爷的喜酒了。” 顾珞无意和德昭公主争执,可她一次又一次的这样为难自己,她又怎么会次次忍气吞声,所以故意便道:“殿下若肯请臣女去吃喜酒,臣女自不会缺席。”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顾珞和承恩侯世子的婚事被德昭公主抢了去,德昭公主再是嚣张跋扈再是任性,也没有蠢到大婚之日请顾珞去吃酒的道理。 而她方才那般说,不过是想看着顾珞恼羞成怒罢了。 可她却失算了,顾珞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倒还这样云淡风轻的回击自己,德昭公主如何能不气。 可她再生气,也不敢真的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发作,毕竟如今宫里的人都知道,皇祖母召了这顾氏住在慈宁宫,她若是真的和顾氏动了手,怕是会更加招了皇祖母的反感。 所以,狠狠瞪了顾珞一眼之后,便气呼呼转身离开了。 身边侍奉的宫女念珠急急跟上她,她之前是贵妃娘娘身边侍奉的宫女,如今被指给公主殿下,她自然知道娘娘是让她紧紧盯着公主殿下。 所以方才,见殿下和顾家那小姑奶奶对峙,她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这若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娘娘只怕第一个就发落她。 见她吓的脸色苍白,德昭公主心中却不由有些恼火,如今她跟前侍奉的人,都是母妃指派来的,又岂会和拾念她们一样,事事忠于自己。 若拾念在自己跟前就好了,这样,肯定能帮她出出主意,让顾珞有苦难言。 却说平阳侯府,此时是乱成了一团。 敬惠长公主更是哭成了泪人,嚷嚷着若平阳侯世子真的醒不过来,她必要魏贵妃的侄儿给她儿子偿、命。 一旁,侍奉敬惠公主多年的杨嬷嬷见自家殿下伤心成这般,却是对着她道:“殿下,您真的不能意气用事啊。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魏贵妃最是宠着她那侄儿,您若真的逼着那魏家世子爷给世子偿、命,只怕贵妃娘娘记了仇,日后给平阳侯府招了祸事。” 在杨嬷嬷看来,自家殿下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却忘记自己不过是养在太后娘娘跟前,哪能闹腾的真的让魏家世子爷偿、命。 敬惠长公主气急的摔了桌上的杯子,恨恨道:“那你的意思便是让我忍了这委屈。这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偏偏是牵扯到慎哥儿,我看他没气了一般睡在那里,真恨不得自个儿替他受了。如何能当这事情没有发生。” 杨嬷嬷看着自家殿下这样,却是缓缓跪在了地上,道:“殿下,奴婢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当不当说。您可还记得怀平伯府的少爷之前染了重病,太医院的人也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寻了人来冲喜,才醒来的。” 在杨嬷嬷看来,这事儿许可以转移殿下一些注意力。 何况,这事儿也并未只冲喜这么简单。 若这个姑娘嫁进门来,冲喜之事能让世子爷醒来,这自然是好事。 可若世子爷真的醒不来来,起码世子爷不至于孤零零的走啊。府中有了这守寡的媳妇,也当做是世子爷已然大婚过了。 果然,敬惠长公主听着这话,瞬间就止住了哭声。 如今,别说冲喜之事了,便是请了术师来做、法,请神婆来跳、大、神,只要儿子能醒来,她会不惜一切。 可这既是冲喜,那自然得给儿子精挑细选的。 她是绝对不会放弃让儿子醒来的机会的。 一旁,杨嬷嬷怎能不知道殿下不忍心世子爷受了委屈,所以,心中早有主意,道:“殿下,奴婢心中其实有个合适的人选,您可还记得宁国公府长房大姑娘?” 提及顾锦宁,敬惠长公主虽不一定立马能想起她的相貌来,可她却是知道之前有传闻,娴妃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 “那顾家长房姑娘如何配得上我儿?” 在敬惠长公主看来,自己儿子值得更好的。这顾锦宁如今错失二皇子妃的位子,又被皇兄给从宫里撵出来,她私心是瞧不上这人给儿子当媳妇的。 杨嬷嬷却是差点儿急的哭出来,“殿下,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世子爷往日里行事荒唐,只怕这婚事也不好弄呢。更别说现在这样,这是来冲喜,谁家想让自家姑娘一过门就成了寡妇啊。所以,奴婢觉得这顾家大姑娘是再合适不过了。她如今处境这般难堪,您未必不能逼着她给世子爷冲喜。” 杨嬷嬷侍奉敬惠长公主身边多年,这些话虽不中听了些,可敬惠长公主也知道,眼下不是由着自己性子的时候。 在她看来,若冲喜能让儿子醒来,这才是当务之急。 所以,也没再多言,直接便要让杨嬷嬷往宁国公府去一趟,促成这冲喜之事。 杨嬷嬷却是再次劝着自家殿下道:“殿下,这事儿许还得您亲自往宁国公府一趟。只奴婢去,怕是不成的。” 宁国公府 大太太正和姜嬷嬷说着体己话,刚提及明日便往安国公府去,探探安国公夫人的口风,看看能不能促成两家的婚事。 却在这时,有丫鬟急急进来回禀道:“太太,敬惠长公主殿下来了,这会儿正在门外呢。” 大太太不是不知道平阳侯世子爷的事情,所以,这会儿闻着敬惠长公主来的消息,她不由便沉了脸。 这往日里,平阳侯府和宁国公府只是寻常交情,哪里值当敬惠长公主亲自前来。 所以这样的异常,也只可能是为了平阳侯世子了。 “这平阳侯世子难不成真的不行了?” 大太太也不蠢,下意识便揣测到了敬惠长公主的来意,尤其再一想女儿如今的处境,她更是不由有些不安起来。 一旁,姜嬷嬷也是神色凝重。 可没等她开口,大太太却是道:“去,去把珞丫头的生辰八字拿来。” 姜嬷嬷一惊,自家太太这是留了后手,要把小姑奶奶给推出去了。 第 39 章 自作聪明 说话间,敬惠长公主便进来了。 大太太忙强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急急出去迎接。 等敬惠长公主落座,丫鬟缓步沏了茶上前。 敬惠长公主今日来,虽说是有求于人,可她并未有求人的姿态,在她看来,宁国公府姑娘能给儿子冲喜,那是她的福气。 所以,轻抿一口茶之后,便开口道:“我想夫人也知我家慎儿如今昏迷不醒,所以我思来想去,便想着提前安排他大婚。只这京城这么多贵女,我挑来挑去,竟是国公夫人的女儿最为合适。” 虽早就预料到敬惠长公主本就不怀好意,可她竟这样不加遮掩的说出想让自己女儿去冲喜的话来,大太太再是顾及她公主之尊,此时也冷了脸,开口道:“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宁丫头和平阳侯世子从无关系,便是您想选了姑娘冲喜,也万不该落在我家宁丫头身上啊。还是说,殿下觉得我们宁国公府好欺负!” 敬惠长公主这样仗势欺人,着实让大太太恨不得上前给她一个耳光,她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这样不把别人家的闺女当人看。 敬惠长公主原以为自己亲自前来,事情该是会顺利,所以见大太太这样动怒,似笑非笑便道:“国公夫人,你也无需动怒。就你那女儿,如今谁不在背后指指点点,和二皇子妃这位失之交臂,又被皇兄从宫里撵出来,国公夫人以为她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不成?” “可她若嫁给慎哥儿,只要有我在,谁敢给她委屈受。若慎哥儿醒了,我更是会视她为我们平阳侯府的大恩人,更是会给她体面,这道理,国公夫人怎就不明白呢?” 什么叫做颠倒黑白,大太太算是知道了。 敬惠长公主说了这么多,只提及平阳侯世子醒来之后如何如何,可若平阳侯世子醒不来呢? 难不成让自家女儿受一辈子活、寡不成。 何况,平阳侯世子行事素来荒唐,便是没有昏迷不醒,大太太也不觉她能配得上自己女儿。 可敬惠长公主却独独选了女儿去冲喜,可见,是觉得女儿如今落了下陈,才敢这样欺负人的。 若对面坐着的不是敬惠长公主,而是别的侯夫人国公夫人,大太太早就让人送客了。 可她知道,这事儿不能闹腾大。 若敬惠长公主气呼呼从宁国公府离开,那她往宁国公府来实则是为了替儿子求娶宁丫头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 而且,还会让宁国公府和平阳侯府交恶。 怕这消息传到安国公府,更是会连累了女儿的婚事,想着这些,大太太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看着敬惠长公主便道:“殿下,您若想和我们宁国公府结这姻亲,除了宁丫头之外,倒还有一个人选。” 敬惠长公主是知道的,这纪氏膝下唯有一儿一女,所以她这么说,莫非是想把府中其他姑娘推到前来。 要说这宁国公府三房皆为嫡出,敬惠长公主想了想,倒也没有反驳,只让她继续说下去。 大太太却是拿出了顾珞的生辰八字,呈上前来。 敬惠长公主一看,这不是顾家这小姑奶奶吗? 瞬间便不由冷了脸。 这顾家小姑奶奶出身卑微不说,如今还已经和承恩侯世子退婚,这样的人,如何能给儿子冲喜,只怕是晦气更多一些。 大太太瞥见敬惠长公主眼中的怒火,却是道:“殿下,容我说句僭越的话,如今世子爷命在旦夕,之前又那般劣迹,您难道还当真能找着比这个更合适的人选。” “您打宁丫头的主意,这事儿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大不了,到时候我跪在宫门前,便要让皇上做做主,这世间有这样仗势欺人,逼着别人家闺女去冲喜的道理吗?” “我这样想,别的侯夫人国公府夫人该也会这么想的,这般闹腾下去,我们没什么,可世子爷怕是等不得吧。所以,殿下不如就让珞丫头嫁过去,这样,是再合适不过的。” 大太太的话虽说不中听,可敬惠长公主到底也听进去了些。 是啊,她确实可以以权压人,逼人给儿子冲喜。 可若人家不愿意,闹腾起来,可有的掰扯了。 儿子又如何有这等待的时间。 想着这些,她再看看手中顾家这小姑奶奶的生辰八字,对着大太太道:“我往日里竟不知,夫人这张嘴竟然如此伶俐。今个儿,倒是让我见识了。” 听敬惠长公主这么说,大太太怎能不知道,两人已经达成一致了。 所以,也不再做防御的姿态,笑着道:“殿下谬赞,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儿女吗?” 敬惠长公主看着她,却是没有说话。 很快,敬惠长公主就离开了。 看着敬惠长公主离去的背影,大太太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一旁,姜嬷嬷却是有些不解道:“夫人,奴婢有些不明白,您若不想让大姑娘去冲喜,大可以拖着就是,左右我们有这时间和长公主殿下僵持。您怎还把小姑奶奶给推出去了?这如今小姑奶奶得太后娘娘庇护,您就不怕引、火烧、身。” 大太太却是咬牙切齿道:“自她落水醒来,多少事情不是她故意惹出来的。她不顾及我这当大嫂的面子,我又何须怜惜她。” “何况,牺牲她一人,能和平阳侯府结亲,这世间哪有这样划算的事。” 姜嬷嬷虽也觉得自家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 而这样的不安,在小姑奶奶往宫里去之时便有了。 却说敬惠长公主这边,杨嬷嬷见自家殿下竟然真的准备让这顾家小姑奶奶给世子爷冲喜,不觉就眉头微蹙,道:“殿下,这顾家小姑奶奶如今得太后娘娘庇护,您若是硬逼着她给世子爷冲喜,太后娘娘会不会生您的气啊。” 敬惠长公主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她却觉得她是杞人忧天了。 她自幼就养在母后身边,这些年,母后也宠着慎儿。 如今慎儿命在旦夕,母后还能为了一个外臣之女,不顾及慎儿的性命吗? 不可能的。 杨嬷嬷却还是有些不安,想了想,到底是开口道:“殿下,既这顾家小姑奶奶如今在慈宁宫,您何不直接往宫里去一趟,和太后娘娘提及此事。” 敬惠长公主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说完,直接便让驾车的婆子往宫里去了。 敬惠长公主入宫,倒也不需要提前递请安折子,她因着当初养在郭太后身边,郭太后很给她体面,直接给了她宫里的令牌。 有了这令牌,直接就可以往宫里来。 慈宁宫 郭太后还不知敬惠长公主方才往宁国公府去的事情。 诸妃嫔退下之后,郭太后便有些乏了,小憩起来。 等安嬷嬷听说公主来了,这才把自家娘娘给叫了起来。 见着郭太后,敬惠长公主直接就伤心的哭了起来。 到底是曾经养在自己身边的,郭太后缓声就宽慰她道:“哀家知道你担心慎哥儿,而今,哀家也已经让人遍寻名医,你也别太担心了。” 敬惠长公主哭着和郭太后诉着委屈,更是直指罪魁祸首是魏家世子,言语间颇有一命抵一命的意思。 郭太后见她年近四十的人了,还这样哭哭啼啼,意气用事,不由低斥道:“哀家早就说过,让你别那么宠着慎哥儿,可你倒好,把慎哥儿宠的愈发不像话。哀家虽在内宫,可那些荒唐事,你以为哀家不知。” “如今倒好,出了这样的意外。你想想,这事儿难道你就没有丁点儿的责任吗?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这般。” 听着郭太后这话,敬惠长公主便不由有些委屈。 在她看来,儿子都已经这样危在旦夕了,太后竟然不肯护着儿子,反倒是有些偏袒魏家那世子。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她也不敢闹腾,毕竟今日入宫来是想探太后的口风,和太后提及让顾珞冲喜的事情的。 想着这些,她也没再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有心找了贵女替儿子冲喜的念头说了出来。 郭太后却是沉了脸。 见太后面色不愉,敬惠长公主忙道:“母后,您忘记之前怀平伯府的世子病重,正是因着冲了喜这才醒来的。” “我如今但凡有法子,怎会生了这样的主意。” 听着敬惠长公主这话,郭太后倒也没真的动怒。 一旁,安嬷嬷却是缓声道:“殿下心中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敬惠长公主直接道:“母后,这人您知道,如今更在您宫中呢。” 话音刚落,郭太后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敬惠长公主却根本没察觉到郭太后神色的异常,反倒是自顾自道:“母后,要说这顾家小姑奶奶,我还真瞧不上。可如今,慎哥儿命在旦夕,我便是想从京城这些个儿贵女中精挑细选,也不行啊。” “这顾家小姑奶奶,若说拿的出手的,也唯有那张脸了。” “也罢,慎哥儿往日里便喜欢美人,若慎哥儿知道我替她寻了顾家这小姑奶奶,倾城之姿,该很快就会醒来的。” 敬惠长公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郭太后拿了桌上的茶盏就扔在了地上:“糊涂!” 第 40 章 有孕 敬惠长公主何曾见过太后这样动怒,当即吓得脸色苍白。 可她心里却是奇怪极了,这明明顾家那小姑奶奶不过是外臣之女,便是仗着她姨娘当年救过淳王世子,太后也不至于这样动怒啊。 何况,顾家那小姑奶奶的名声不好,如今更是被退了婚,她便是想着让她给儿子冲喜,怎就惹了太后的震怒了。 心里暗暗思寻着,敬惠长公主愈发觉得此事蹊跷。 可下一瞬,她突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可置信的看向郭太后。 难不成,太后是准备把这姑娘永远留在宫里。 敬惠长公主越想越觉得震惊,这些年来,皇兄并不流连后宫,太后也未曾插手皇兄的房中事。 所以,太后若真的打了主意把这顾氏留在宫里,那只可能是皇上流露出了些许的意思。 这样想着,敬惠长公主更觉心惊。 若真是这样,那眼前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见她眼中的震惊,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让她下去了。 等敬惠长公主出了慈宁宫,她差点儿都有些没站稳。 一旁,杨嬷嬷也是吓坏了。 这些年,太后娘娘护着顾家这小姑奶奶,可毕竟这顾氏和承恩侯世子有婚约,大家便是再看着她倾国之姿,也未曾想过她会和这内宫有什么牵扯。 可如今,她和承恩侯世子退了婚不说,这中间还牵扯到二公主,可太后娘娘却恍若不顾及外头的闲言碎语,更是给了顾氏体面。 这一切,若非顾氏和皇上发生了些什么,太后娘娘怎会如此行事。 主仆两人心里震惊着,不由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敬惠长公主紧紧抓着杨嬷嬷的胳膊,半晌,才暗暗叹息一声,道:“这事儿便就此作罢吧,至于给慎哥儿冲喜一事,再另行选择吧。” 见殿下后怕成这样,杨嬷嬷缓声宽慰她道:“殿下,今个儿的事情,太后娘娘虽动了怒,可您这不也是未曾想到这茬吗?娘娘还能真的和您生了嫌隙不成。” “何况,这顾氏便是承宠,还能真的在这后宫有一席之地?皇上那样的性子,许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再说了,宫里有娴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在,顾氏的位分怕也高不了,难不成皇上还会因着这顾氏,不顾及两位娘娘的脸面不成?” “而且,这顾氏毕竟和承恩侯世子有过婚约,承恩侯世子更是曾跪在乾清宫外说非顾氏不娶,皇上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和顾氏生了嫌隙的。所以,娘娘您根本无需害怕。” 杨嬷嬷的话多少是让敬惠长公主心里宽慰了一些。 却说顾珞此时正在永平宫和娴妃吃茶。 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敬惠长公主往慈宁宫去了,只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未留,就出宫去了。” 顾珞未曾和这敬惠长公主有过交集,所以,听着这话,也未多想。 娴妃却是微微有些诧异。 毕竟这敬惠长公主曾养在郭太后跟前,如今平阳侯世子又出了那样的祸事,敬惠长公主这么急着往宫里来,该也是为了求太后给平阳侯世子做主的。 既如此,太后娘娘怎么着都该和敬惠长公主说些体己话的。 可敬惠长公主却这么急着出宫去,这难不成,是惹了太后动怒了。 直至顾珞离开,娴妃心里都觉得有些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这时,却又有消息传了进来,“娘娘,听说长公主殿下是先去了宁国公府,这之后才往慈宁宫去的。” 宫女说完,斟酌了下又道:“如今外头都在传,公主殿下此番举动怕是瞅中了宁国公府的姑娘给平阳侯世子冲喜的。” 娴妃听着这话,却是轻笑一声。 一旁,石嬷嬷却是有些疑惑道:“娘娘,这便是殿下有这样的想法,太后娘娘该也不至于会动怒啊。” 说着,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又道:“娘娘,这难不成长公主殿下瞅中的根本不是府中的表姑娘们,而是恰巧看中了表姑奶奶。” 娴妃也是不由一惊。 石嬷嬷这样的揣测确实可以解释眼前这事儿,可娴妃却还是有些不明白。太后娘娘难不成真的糊涂了,为了一个外臣之女,竟然还跟敬惠长公主动了怒。 要知道,如今平阳侯世子危在旦夕,便是敬惠长公主真的想让顾珞去冲喜,这该也在情理之中。怎的却惹了太后这般。 这么想着,娴妃问宫女道:“慈宁宫那边,可打听出什么来了?” 宫女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似乎是下了禁口令,慈宁宫的宫人都未曾提及此事。” 听着宫女的话,娴妃心中愈发觉得奇怪了。 怎的太后还因此下了禁口令。 这边,顾珞回了慈宁宫。 只还没来得及歇息,便见从茶房回来的拙心神色匆匆进来道:“姑娘,听说长公主殿下今个儿往府里去了,这会儿外头都在传,殿下是瞅中府中的姑娘想给平阳侯世子冲喜呢。” 听着这话,顾珞却也没多想。 毕竟她如今和府里也没太多关系了,用不了多久,她更是要往宫里来,府中发生的任何事情,也和她没有关系的。 却在这时,太后娘娘身边的安嬷嬷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岁轻一些的宫人。 不等顾珞开口,安嬷嬷便道:“姑娘,这位是皇上特意安排的医女,过来给姑娘请请平安脉。” 顾珞心中不由一惊。 她未曾想到,皇上竟然会如此安排。 安嬷嬷却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缓声道:“姑娘无需有顾虑,这事儿既是皇上安排,便不会惹了人注意。” 顾珞却不由觉得有些尴尬,安嬷嬷是已经把自己当做宫里的娘娘了。 安嬷嬷看着顾珞羞涩的样子,心中却不由感慨。 这姑娘,能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待医女给顾珞把了脉,只见她和安嬷嬷对视一眼。 随即,安嬷嬷便笑着对顾珞又道:“姑娘,奴婢恭喜您已有了身孕。” 顾珞却是心思复杂,她虽已经猜测到这结果了,可想到孩子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知皇上会怎样安排。 再想到自己上一世失去的那个孩子,顾珞不由伸手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见她这神色,安嬷嬷岂能不知她的担心,开口又道:“姑娘,您既有了身子,更该放宽心。至于其他的事情,奴婢相信,皇上自有安排的。” 安嬷嬷虽也觉得这孩子有些棘手,可那日皇上已经表明态度,会给了顾氏妃位,虽是四妃之末,可看的出来,皇上对顾氏是很用心的。 而但凡皇上有这样的用心,这孩子,便是再棘手,皇上该也不至于让顾氏和孩子分离的。 等顾珞亲自送了安嬷嬷出去,一旁,拙心也安慰自家姑娘道:“姑娘,您便如安嬷嬷所说的,还是莫要多想了。奴婢还听说过,若是孕中的妇人忧思过甚,怕是会胎儿不好。” 便是拙心不说,顾珞又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上一世,她的情绪确实影响到了孩子。 而想到那个连面儿都未曾见过的孩子,顾珞眼中便多了些感伤。 拙心却不明所以,只当姑娘还在担心等孩子出生之后,因着各方面的顾及,不能养在自己身边。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道:“姑娘,这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还能流落到外头不成。所以,孩子肯定是要养在宫里的。” “而且,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待姑娘是用了心思的。否则,也不会想着安排了医女过来给姑娘请平安脉。既然皇上有这样的用心,那姑娘何不选择相信皇上。” 拙心的话却是让顾珞一些动容。 她又何曾不想,相信皇上。 可这毕竟是后宫,皇上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更不要说,等六宫诸位妃嫔知道她入宫,到时候定是人心各异。 她既然已经入了这深宫,怕不可能只一味的依附于皇上。 若自己没有点自保的能力,到时候,又如何能有能力护着孩子。 而她想要自保,就只能选择固宠,然后借着皇上的手,来让自己真的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乾清宫 庆和帝也刚得知顾珞有了身孕的消息。 王詹满眼的笑意道:“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这些年来,皇上嫌少有子嗣。 便是两年前入宫的宁嫔,也不过是给皇上生了三公主,而三公主还体弱多病。 所以,若顾珞这腹中的孩子是个皇子,可谓是皇上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皇子。 毕竟其他四个皇子,都是潜邸之时就已经出生的。 若这孩子真是皇子,这意义可见不一般。 庆和帝听着这恭贺的话,更是龙颜大悦,也不知为何,按说他也不是没有当过父亲,可听说顾珞真的有了身孕,他竟有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王詹看他这样的神色,却是缓声道:“皇上,顾姑娘既然有了身孕,这少不得会害喜。这样再呆在宫里,日子久了,怕是会惹了人注意。” 第 41 章 万寿山 庆和帝又岂会不知,顾珞这样留在宫中,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见皇上眉头微蹙,王詹躬身又道:“皇上,要不奴才寻处宅子……” 王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庆和帝打断了:“无需这样麻烦,你亲自去万寿山一趟,着人把昭露阁收拾出来。” 饶是王詹知道皇上待顾家这小姑奶奶不一般,听了这话,他还是直接吓傻在了那里。 这万寿山,可是每年皇上皇太后寿辰,大家拜寿的地方,偶尔皇上兴起了,还会在这地方散心些日子,所以,宫里妃嫔几乎每年都盼着,能往万寿山去消遣几日。 可现在,皇上却把顾氏安排在万寿山,这如何不是天大的体面。 可王詹再是心中震惊,他也没有劝着皇上,毕竟这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安排顾氏住哪里,哪是他一个奴才可以多嘴的。 王詹尚且如此惊讶,等这日晚些时候,庆和帝往慈宁宫去,把这事儿说给顾珞时,顾珞直接就傻在那里。 她有些紧张的抬眸看着庆和帝,喃喃道:“皇上,珞儿其实已经想过,过几日回府之后,便和老夫人说,往郊外庵堂住些日子。您无需……” 顾珞的话还未说完,庆和帝便抓了她的手,不置可否道:“莫说你如今怀着身孕,便是没有,朕如何会舍得你受那样的委屈。” 顾珞听着这话,不由眼睛微微泛红。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可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有时候,有些事情对她来说,已经不觉得是委屈。 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这样护着自己,这样担心自己,不容自己受丁点儿的委屈,顾珞心里如何能不动容。 见她傻傻的看着自己,庆和帝伸手轻轻掐了掐她的鼻子,笑道:“小东西,你可知,这世间从未有人敢这样呆呆的看着朕。” 顾珞后知后觉才发觉自己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不由羞涩道:“皇上就知道欺负臣女。” 庆和帝皱眉道:“都这会儿了,还自称臣女,看来是朕对你的关心还不够多。” 不知为何,顾珞竟然从庆和帝的语气中听说几分委屈开。 她怔怔的看着庆和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庆和帝见她这般,却是不由更对她生了些怜惜,抓了她的手,道:“傻姑娘,日后别和朕这样生分。” 顾珞被他这样看着,到底是低声道:“昭儿知道了。” 说完,顾珞感觉自己脸颊热热的,急急转开话题道:“皇上,昭儿听说今个儿敬惠长公主入宫来了,敬惠长公主难道真的瞅中了宁国公府的姑娘给世子爷冲喜吗?” 顾珞确实不知敬惠长公主入宫来这事儿会和自己扯上关系,所以只当这个话题很安全。 没想到,庆和帝却当即冷了眸子。 顾珞何曾见过他这样动怒,不由就有些被吓到了,只还没来得及请罪,却听庆和帝道:“这些年,母后给她体面,竟让她连自己原本的身份都忘了。” 说完,庆和帝也没瞒着顾珞,直接把敬惠长公主其实是瞅中她给平阳侯世子冲喜的事情说了出来。 顾珞直接就呆住了。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她虽觉得敬惠长公主着实欺人,可听说敬惠长公主是先往宁国公府去,之后才往宫里来,再加上今个儿外头那些传言,她如何能不知道,这里面,怕是大太太动了手脚。 想及此,顾珞突然心中恨极。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永远都不肯放过自己呢? 为什么遇着事情总这样把自己推出来。 难道,就因为自己出身卑微,才让她门这样羞、辱自己。 见顾珞眼中的伤心,庆和帝直接搂了她再怀里,安慰她道:“如今有朕护着你,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许因着这件事情,这晚,顾珞久久都没有入睡。 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 为了掩盖脸上的憔悴,顾珞特意让拙心上了比较重一些的妆容。 所以,等她往太后跟前去请安时,六宫妃嫔看着她,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大家自然都知道她姿色出众,可像今日这样,特意装饰过,这更是让大家觉得心惊。 不过大家倒也未曾多想,毕竟在大家看了,这美人再美,命运也是坎坷,还能有什么造化不成。 魏贵妃更是没把顾珞放在眼中,直接和太后提及了今年往万寿山去散心的事情。 如今已是快到八月份了。 天气眼瞅着一日比一日热,这若是依着往年的惯例,内务府那边早该备起来,安排大家往万寿山避暑了。 可今年,内务府那边却迟迟没有音信,魏贵妃执掌六宫,唯有她,有这个资格和太后开这个口。 郭太后昨个儿已听儿子说接下来准备把顾氏安排住在万寿山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又如何松口,只道:“哀家近来身子有些乏,倒也不想折腾往万寿山去了。你们想去的,自己去就好,无需顾及哀家。” 众人听着这话,却是各有心思。 这皇上以孝治天下,太后娘娘既然不肯往万寿山去,她们还能丢下太后娘娘,自个儿往万寿山去逍遥。 而且听太后娘娘的口气,这事儿怕是别人根本劝不得的。 想到今年大家不能往万寿山去,等众人从慈宁宫出来时,心中多少都有些抱怨。 太后娘娘也真是的,这么一句话,就让大家难得出宫散心的机会都没了。 比起众人的暗中抱怨,魏贵妃更多的却是觉得奇怪。 毕竟,太后慈爱,怎今个儿的态度却不给人劝的余地。 一旁,南嬷嬷缓声道:“娘娘,您莫非疑心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魏贵妃确实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可若说蹊跷,倒也不至于。 只也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然有些许的不安。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转开话题就道:“内务府那边,昭儿大婚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南嬷嬷听着这话,却是有些小心翼翼道:“娘娘,内务府那边的奴才自然不敢对公主的婚事不上心。只是皇上那边从未表过态,瞧着像是对公主的婚事丝毫不理会的样子,内务府那边也不敢比照着嫡公主出嫁的流程来安排。” 听着这话,魏贵妃的脸色果然变得很差。 可她心里再委屈,这事儿她也不敢亲自去求了皇上给女儿恩典。 毕竟这祸是女儿闯出来的。 皇上肯赐婚,肯让让这件事情尽快平息下来,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魏贵妃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却见不远处,周贵人和兰美人在水榭边喂着鱼。 自那日皇上封了周贵人身边的宫女为兰美人之后,魏贵妃心中便多少有些酸涩,尤其是想到皇上这样做,到底顾及孝仪皇后的情分,她对周贵人便更多了些厌恶。 可再是厌恶,她如今的身份还能故意去为难区区一个贵人不成? 这边,周贵人和兰美人也瞧见了魏贵妃,急急便上前来请安:“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魏贵妃倨傲的看着两人,倒也没有为难她们,只道:“贵人和兰美人远远瞧着,竟是情如姐妹呢。本宫倒不知,这内宫竟有这样的情谊。” 周贵人和兰美人听着这话,忙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看她们吓成这样,魏贵妃瞬间也觉得没意思极了,丢下两人就离开了。 等魏贵妃离开,兰美人却吓的双、腿一、软,差点儿没有倒在地上。 周贵人则瞅着魏贵妃乘着的凤撵,嗤笑道:“贵妃娘娘这样的性子,不知等她知道顾家那小姑奶奶入宫的消息时,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一旁,兰美人却是小声道:“小主,如今顾家那小姑奶奶就住在慈宁宫,这怕是太后娘娘也知道那日的事情了。可太后娘娘既然知道,却仍旧给她这样的体面,可见这顾氏入宫的位分低不了。” “而我和小主若顺势巴上这位新娘娘,许这往后的日子,还有个盼头。” 周贵人听着这话,却是没有说好,也未曾说不好。 却说宁国公府 昨日满城都在传敬惠长公主瞅中了自家女儿给平阳侯世子冲喜,大太太恨得差点儿没有咬碎牙。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敬惠长公主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回过头来,竟然弄出这样的流言蜚语来。 这若不是敬惠长公主故意为之,大太太着实想不到,还有谁能弄的这样满城风雨。 也因着这事儿,她本准备今个儿往安国公府去,可昨个儿就已经递了拜帖,安国公府那边却说安国公夫人近来身子微恙,不宜见客。 大太太听着这回话,怎能不知道,安国公夫人是故意避着自己。 顾锦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她前所未有的委屈极了,泪眼汪汪道:“娘亲,这敬惠长公主也太欺负人了,她怎能这样败坏女儿的名声。” 如今外头流言蜚语,顾锦宁仅存的名声也都丢尽了,大太太看女儿哭成了泪人,怎能不动怒。 可她再是动怒,这会儿也只能安慰女儿道:“好了,所有的事情自然有娘亲给你做主,至于安国公夫人那边,她这样避着娘亲,可还能避着你祖母不成?” “娘亲这就去求你祖母,让她亲自往安国公府去,那安国公府的人还能不给你祖母这个脸面不成?” 第 42 章 冷宫 时间很快又过去几日,顾珞虽在内宫,可外头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能传到她的耳朵里。 就比如,皇上交由大理寺卿彻查平阳侯世子意外一事儿,大理寺那边已然有了结果。 说是平阳侯世子不小心失、足,全然没有提及这事儿和魏家世子爷有什么关系。 敬惠长公主原先咬牙切齿说要魏家世子给她儿子偿、命,可闻着这调查的结果,倒也没有再闹腾,只听说敬惠长公主挑了鸿胪寺卿林家姑娘给儿子冲喜。 大婚的日子直接就定在了两日后。 而除了敬惠长公主准备给儿子冲喜之外,最惹人注目的当属安国公世子和忠义侯府白家姑娘订了婚事。 这白家,虽不比国公府显赫,可白家有个姑爷可是掌漕运,可以说,这京城若说最富有的人家,白家当属第一了。 可即便如此,消息一传出来,还是惊到了众人。只因几日前,老夫人带了顾锦宁往安国公府去做客,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能看不出来,老夫人是想把顾锦宁嫁给安国公世子。 可没想到,几人灰溜溜的回来,据传大太太纪氏更是气的饭都吃不下去。 临窗的大炕上,顾珞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不觉嘴角弯弯。 这时,拙心推门走了进来。 “姑娘,娴妃娘娘那边差人送了赏赐给您。” 说话间,宫女鱼贯而入,放了东西在桌上。 顾珞已和太后娘娘说过,明日便要离宫了。娴妃在她离宫前,却给了她这么多赏赐,便是顾珞也有些看不透,娴妃这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倒是拙心嘀咕道:“姑娘,大姑娘素来和您不对付,这若您明日回府,带了这么多赏赐回去,大姑娘岂不更是气坏了。” 听着这话,顾珞没有说什么。 只是,娴妃既然给了她赏赐,这说什么,她也该主动往永平宫去谢恩的。 只让她意外的是,永平宫里,娴妃娘娘竟然有客人。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入宫的宁嫔娘娘。 因着膝下有三公主,宁嫔比起随她同一年入宫的婉嫔,周贵人等人,却是得意许多。 见顾珞来了,宁嫔轻抿一口茶,笑盈盈便道:“娘娘,嫔妾瞧着顾姑娘比前些日子竟是更好看了些。” 听着这话,顾珞心里不由一咯噔。 她如今已怀了身孕,虽她很注意掩人耳目,可有孕的人,到底神色上会多了一些变化。 好在顾珞心里虽惊讶,面儿上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乖巧的站在那里。 宁嫔方才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多想。 她如今更是有烦心事,那里会真的注意顾珞。 她入宫已有两年多了,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偏她肚子不争气,皇上近来更是连自己宫里都不去了,她再是想生个皇子,也不可能的。 而这样的委屈,她自然不敢往贵妃娘娘跟前去诉苦,更看着娴妃如今得意,日后少不得会和贵妃娘娘平起平坐,所以她便往永平宫来了。 娴妃听着她对顾珞的赞许,却也没多在意。 毕竟,顾珞生的好看,这事儿这些年没少有人在她耳边说。 何况,这容颜易逝,这丫头出宫之后,没了太后娘娘的庇护,日后还不定有怎样的结果呢。 两人各有心思,顾珞也懒得在那里当摆设,谢过恩吃了半盏茶之后,就离开了。 等她从永平宫出来,却见几个嬷嬷陪着一个小姑娘玩耍。 顾珞还未反应过来,那小姑娘跌跌撞撞便到了自己身边,顾珞下意识便扶了孩子,以免她真的摔倒。 很快,一个身着青色宫装的嬷嬷急急走上前来,“顾姑娘,三公主顽劣,没冲撞到您吧。” 顾珞如今得太后庇护,这宫里的人,自然都认识她。 顾珞看着眼前更豆芽一般瘦小的三公主,不由便多了些怜惜。 都说三公主有早夭之像,可真正瞧着,顾珞心中还是不由有些感慨。 这么想着,顾珞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蹲下来,摸了摸三公主的脸颊。 只不知为什么,她这手才伸出去,三公主小脸瞬间吓的惨白,竟是以为她要打她一般。 这样下意识的躲闪,让顾珞如何能不觉得奇怪。 而等她看到三公主细细的胳膊上遍布着细小的针眼,她再也没有忍住,厉声就道:“你们这些刁奴,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待三公主。” 那为首的嬷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婢冤枉,顾姑娘,奴婢真的冤枉啊。” 可除此之外,她却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顾珞是真的气急了,不由的她想的了她上一世失去的那个孩子,这世间竟有如此狠毒之人,对一个小小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顾珞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可看着眼前的三公主,她还是咬牙切齿道:“娴妃娘娘就在里面,你还是和娴妃娘娘求饶吧。” 谁知,这话一出口,那嬷嬷猛地就磕起头来,额头瞬间满是鲜血,“顾姑娘,求您绕过奴婢吧,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一旁,另一个嬷嬷也意识到了这事儿的厉害,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只比起之前那嬷嬷的求饶,她却是豁出去道:“顾姑娘,这事儿真的不怪我们的。我们便是再大的胆子,公主金枝玉叶,我们也不敢下此狠手啊。” 说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再怎么犹豫,她到底还是说出了实情。 “顾姑娘,其实这一切都是宁嫔娘娘做的。” “您有所不知,宁嫔娘娘当年怀的是双胎,可生产时,那小皇子却没能保住。这事儿皇上下了禁口令,所以好多人都不知道。” “可宁嫔娘娘却和魔怔了一般,看着三公主时便充满恨意,说三公主吸了小皇子的精气,这才苟活下来的。” “宁嫔娘娘更会拿了针刺三公主,说是什么驱邪,说只要赶走这邪祟,她便会再得了宠。到时候,肯定能顺利给皇上诞下小皇子的。” 顾珞越听越心惊,她如何都想不到,一个人可以坏到这般地步。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宁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执念了。 她伤心小皇子没能顺利活下来,这是人之常情,可却把所有的怨气和怒火撒在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身上,这便是单纯的坏了。 在两个嬷嬷眼中,她们既然把这事儿说出来了,顾珞便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她明日便要出宫去了。 若把事情闹大了,对她没什么好处。 可没想到的是,顾珞却直接让人回禀了娴妃。 很快,庆和帝魏贵妃闻着消息,也急急赶了过来。 “皇上,嫔妾冤枉啊,三公主是嫔妾肚子里出来的,嫔妾怎么舍得对她下如此狠手。” “这,这根本就是这两个刁奴故意攀咬嫔妾。” 宁嫔哭求着,还想辩解。 可没等她再开口,庆和帝拿起桌上的茶盏便甩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直接就泼在了宁嫔身上,可宁嫔却不敢躲闪,只知道哭。 庆和帝看她这样,厉声道:“徐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嗣。” 谋、害皇嗣,如此大的罪名,宁嫔怎会认。 她自知皇上如今已经不会相信自己,哭着便跪爬到庆和帝跟前,几近疯狂道:“皇上,嫔妾这怎么会是谋、害皇嗣呢?” “嫔妾这明明是想给皇上再生个小皇子的。” “若不是那孽障,皇上的五皇子如今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皇上定会宠着五皇子。可就因着她,嫔妾连五皇子的面儿都不得见。” “嫔妾可怜的孩子啊。” 疯了,真的是疯了。 庆和帝冷着脸,直接便道:“来人,把这毒妇关到冷宫去,被让朕再看到她。” 魏贵妃执掌六宫,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自知难逃其咎,所以,缓缓就跪在了地上,请罪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竟没有发觉宁嫔会做下这样荒唐的事情。” “只皇上再怎么罚她,也可怜三公主自幼受折磨,所以臣妾斗胆请皇上允臣妾把三公主养在身边。” 一旁,娴妃听着她这话,却是似笑非笑道:“娘娘这些日子张罗二公主的婚事,如何有时间养孩子呢?” 这样的落井下石让魏贵妃直接就白了脸。 可没等她和娴妃争执,却听庆和帝冷冷道:“把这孩子送到钟粹阁去,让周贵人养着。” 众人瞬间愣在了那里。 皇上这是何意。 毕竟依着宫里的规矩,嫔位加嫔位之上才可以养了孩子在身边。 周贵人区区一个贵人,皇上怎肯给她这样的体面。 魏贵妃脸上更是挂不住,皇上宁肯把三公主交给区区一个贵人,也不让她养三公主,她如何能不知,皇上这是迁怒到自己了。 很快,宁嫔怒闹着被拉到了冷宫。 而三公主,则被带到了钟粹阁。 这件事情闹腾的如此大,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六宫。 顾珞回到慈宁宫时,身上也觉得异常的疲惫。 一个人,怎么能对自己的亲骨肉那般狠呢? 第 43 章 抬举 “姑娘,皇上怎么会把三公主交由周贵人抚养呢?”见自家姑娘面儿上的疲惫,拙心忙备了茶水上前,只不过,心中到底对方才的事情有些疑惑。 顾珞也未想到皇上会这样安排。 毕竟,周贵人并没有养孩子的资格。 可皇上既然这样安排,那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没等顾珞开口,却听拙心又道:“姑娘,这宫里人都说,周贵人因着和先皇后的几分相似,皇上待她多少有些不一般。难不成,皇上是因着这原因,想给她一个孩子傍身,这样她在后宫的日子,也便有了指望。” 顾珞听着,却是摇了摇头。 那日钟粹阁,她看的出来,皇上是彻底厌弃了周贵人。 何况,周贵人和孝仪皇后相似的不过只是皮囊,皇上不会肤浅到因着这原因,就这样对她宽厚。 所以,只可能是别的原因。 因着这样的疑惑,这日晚些时候,庆和帝过来陪郭太后用膳,顾珞因着明日要离宫,也被郭太后叫过去一同用膳。 席间,顾珞看着庆和帝,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她这样子,庆和帝静静看着她,道:“珞儿是不是想问,朕今日怎会让周贵人抚养三公主?” 今个儿发生的事情,郭太后也听说了,所以,对顾珞肯替三公主出头,这样实诚之人,郭太后更觉喜欢。 毕竟这宫里,谁不是利益为先,她如今尚未入宫,却凭着一腔热情,这样护着三公主,可以说,郭太后自打入宫之后,就嫌少见到这样纯良性子的人了。 所以见庆和帝这样问顾珞,没等过顾珞接话,郭太后便笑着道:“好孩子,皇帝这样做,是替你善后呢。你如今还未入宫,便是你已是宫妃,可你根基尚浅,这样把这事情抖露出来,别说贵妃面儿上不好看,便是别的妃嫔,也未必乐见你打破内宫的平静。” 听着郭太后这番话,顾珞才后知后觉到,自己今日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她看到三公主浑、身伤痕累累,便想到了上一世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心就如被揪住一般,哪里还能想到别的。 所以,她真的没有想过,皇上这样做的理由,竟然是为了自己。 不由的,她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见她这样子,郭太后又道:“好孩子,哀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三公主也是哀家的亲孙女儿,这些年却受了这么多委屈,哀家这当祖母的,心里如何能不心疼。” “而你,救她于火、海,哀家会记得你这功劳的。” 太后这样说,顾珞怎能受得住,忙起身恭敬道:“太后娘娘,珞儿真的没有做什么,娘娘您这样说,便是折煞珞儿了。” 等顾珞从太后寝宫离开,回了自己屋里。 后脚,庆和帝也进来了。 看着眼前的人儿,庆和帝情、难自、禁伸手就搂了顾珞在怀里,“傻丫头。” 顾珞也未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可最终,她还是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喃喃道:“珞儿又让皇上担心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待了许久,庆和帝才提及了顾珞明日出宫的事情。 等顾珞听说皇上已经安排好让自己住到万寿山去,她身子不由僵了僵。 毕竟那日,魏贵妃还求了太后娘娘的恩典,带了妃嫔往万寿山去散心呢。 当时太后借口身子微恙,不便折腾给回绝了,顾珞也未多想,所以这会儿听说皇上要让自己住在万寿山,哪里能不震惊。 她有些不安的看着庆和帝,急道:“皇上,珞儿其实住哪里都可以的。万寿山那边……” 庆和帝却不容她拒绝,深情的看着她,道:“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朕要给你和孩子最好的。” 说完,不等顾珞再开口,他又道:“更何况,把你安排在万寿山,朕想去时总能去看你们母子。” 听着庆和帝的话,顾珞一瞬间觉得心都是暖的。 上一世,她从未被人珍视过,这一世,却有这样一个人,处处替自己拙心,不肯让自己受了半分委屈。 见顾珞眼精微微泛红,庆和帝笑道:“你放心,万寿山那边,朕已经安排好了。而且,到时候徐嬷嬷也会在跟前侍奉。” 徐嬷嬷? 顾珞听着猛地一惊,这徐嬷嬷可是侍奉御前多年,皇上竟然会让她往万寿山侍奉自己。 顾珞想着,不由轻咬嘴唇,开口道:“皇上,徐嬷嬷侍奉御前多年,若这样突然离宫,会不会太惹人注意了。” 庆和帝却是轻笑一声,“徐嬷嬷也到了出宫荣养的年纪了,你放心,不会有人怀疑的。” 却说翊和宫里,魏贵妃气的脸色苍白。 一旁,德昭公主也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所以直接就给顾珞上眼药道:“母妃,这宫里谁不看您眼色行事,三妹便是受了委屈,也未有人敢这么大胆的闹腾的众人皆知,让您面儿上如此难看。” “她莫不是因着皇祖母对她的庇护,还真把自己当做宫里的贵主了。” 魏贵妃本就心烦,听德昭公主这么一说,更是烦躁了,一把摔了桌上的茶盏,气呼呼就道:“周贵人,你父皇竟宁愿把孩子给周贵人养,也不愿全了母妃的颜面。” 对于魏贵妃来说,区区一个顾珞,又算的了说什么。她更气不过的是皇上的态度。 德昭公主却是安慰母妃道:“母妃,周贵人便是养了三妹,还能有什么造化不成?她又不是膝下养了个皇子。还不得在您眼下讨生活。晾她也不敢对您不敬,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 德昭公主这话确实也在理,这幸亏是一个公主,若是个小皇子,魏贵妃便不会是眼前这样动怒了。 只会愈发耿耿于怀。 见母妃缓和了神色,德昭公主偎依在母妃跟前,转而提及了自己出嫁的事情,“母妃,过些日子女儿便要离宫了。父皇往日里是最宠着女儿的,母妃可否和父皇提一提,给女儿选公主府的事情。” 德昭公主话虽这么说,可其实已经看上小汤山那边一处宅邸了。 只是,这宅邸有传闻说,太子也瞧上了。 德昭公主没法子,也只能求到贵妃跟前了。 魏贵妃张张嘴,看着德昭公主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若不是她折腾成这般,闹出那样的丑事,别说公主府,便是以嫡公主的规制送她出嫁,也未尝没有可能。 可现在,她便是再护着女儿,也不知如何和皇上开这个口。 见魏贵妃不说话,德昭公主却委屈极了,任性道:“母妃若不想和父皇开口,那女儿亲自去找父皇,父皇总不至于丁点儿都不知道心疼女儿吧。” 说罢,她又道:“母妃,自父皇赐婚一来,女儿觉得母妃行事间也过于小心了些。别的不说,就往万寿山散心一事,皇祖母不过那么一说,您执掌六宫,怎就不能做主往万寿山去了。便是父皇知道,还能怪罪您不成。毕竟,您也算是依着惯例行事,并未有任何的逾越。” 闻言,魏贵妃不由拧了眉头,“好了,你只安心待嫁就好,别的事情,你无需理会。” 原还想再嘀咕几句的德昭公主听着这话,也只能悻悻然的离开了。 等德昭公主离开,一旁,南嬷嬷不由开口道:“娘娘,公主殿下稚气未除,等出嫁为人妇了,该就好一些了。” 魏贵妃暗暗叹息一声,道:“本宫也只能这样想了。” 说完,魏贵妃问南嬷嬷道:“这些日子,承恩侯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南嬷嬷恭敬道:“承恩侯夫人听说承恩侯世子要尚主,可不牟足劲儿想把事情办漂亮些。娘娘放心,大婚之日,不会让公主受委屈的。” 魏贵妃却是摇头道:“本宫说的是承恩侯世子?” 南嬷嬷纠结的不知该如何回禀,可又不能真的瞒着娘娘,所以斟酌一番,到底是开口道:“娘娘,您是知道的,承恩侯世子是不能抗旨不遵,才肯娶公主的。所以近来一直往外头喝酒,对婚事瞧着并未上心。” 魏贵妃纤细的手指划过手中的青瓷茶杯,似笑非笑道:“真是不识抬举,昭儿难不成还比不上那顾氏不成?” 这厢,魏贵妃和南嬷嬷正抱怨着,钟粹阁里,周贵人才亲自安抚着三公主歇下,这会儿,她和兰美人终于能说些体己话了。 兰美人道:“小主,您就别多心了,皇上肯让您养三公主,这怕是在宫里是独一份的。贵妃娘娘便是心里再酸涩,还能因着这为难您不成?” 周贵人却是怔怔的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皇上哪里是要抬举我,不过是为了护着顾家那小姑奶奶罢了。” 她入宫已有两年,往年别人都说皇上待她不一般,她也以为,只要等她生下孩子,皇上肯定会晋了她的位分。 而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皇上若肯真心护着一个人,又如何需要那个人去求。 见周贵人怔怔的出着神,兰美人又道:“小主,这不管怎么说,您养了三公主,膝下便是有子嗣了,日后不管再怎么,日子也有盼头了。” 第 44 章 私相授受 很快到了第二天,顾珞简单用了些早膳,和太后请过安之后,就离宫了。 瞧着眼前这长长的宫道,高墙绿瓦,顾珞紧紧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道,她下一次入宫,便再不是现在这样的身份了。 宁国公府 顾锦宁这边早已经得知顾珞要回府的消息。 想到顾珞一会儿就要回府,顾锦宁心里一股怒火便升了起来。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那日娘亲怂恿敬惠长公主往宫里去求太后让顾珞给平阳侯世子冲喜,怎的最终弄的满城风波,名声尽失的竟然会是自己。 这样的怒火,又是如何能轻易消散的。 如今京城内外谁人不知顾珞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这哪家的贵女有这体面,能往慈宁宫小住。 所以,这些日子,顾锦宁听到不少对顾珞言语间的羡慕和嫉妒。 说等不了多久,太后娘娘许会亲自给顾珞指婚。 凭什么? 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野、种罢了,她凭什么能在发生这一切的丑事,被退婚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还能得了太后娘娘的厚爱。 顾锦宁越想越觉得窝火,她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的,若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顾珞风光,还不如让她死了。 可她心里虽恼火,她还真不知眼下该如何才能算计的顾珞永远都爬不起来。 一旁,玳瑁却是小声出主意道:“姑娘,奴婢倒是有个法子,承恩侯世子如今已是未来的驸马,您若,若我们假传消息给承恩侯世子,到时候,承恩侯世子必然要偷偷来见小姑奶奶的。届时,两人怕是逃不过私相授受,毕竟两人已经没了婚约,这样偷偷见面,这样的事情放在哪家,都是丑事。” “而这事儿若传到贵妃娘娘和二公主耳中,您想想,会发生什么。便是太后娘娘知道此事,该也觉得小姑奶奶德行有亏,不会再这样庇护她了。” 顾锦宁听着这话,果然眼中瞬间涌上了得意。 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的妙计呢? 主仆两人正说着,便有丫鬟进来回禀:“姑娘,小姑奶奶回府了,这会儿,正往老夫人院里去请安了。” 顾锦宁听着丫鬟的回禀,眼中的得意尽失。 这依着祖母对顾珞的不喜,往日里顾珞回府之后,祖母都会免了她的请安,怎的今日竟然允她往屋里去了。 难不成,老夫人真的在顾及宫里的太后娘娘。 想着这样的可能性,顾锦宁愈发觉得顾珞不顺眼了。 “走,我们也往祖母屋里去,我便要看看,小姑姑这些日子在慈宁宫,还真把自己当宫里的贵主了,让祖母这样顾忌她。” 却说顾锦宁才刚到寿春堂,便见屋檐下,丫鬟们恭恭敬敬的站着。 这样的气氛,多少让顾锦宁生出些不快来。 而等她得知,顾珞这次回府,带了诸多赏赐回来,她更是嫉妒的抓狂。 许也因着这样的嫉妒,顾锦宁进去时,故意便有些阴阳怪气道:“这知道的人说小姑姑入宫是为了陪伴太后娘娘,哄太后娘娘开心。不知道的,还当小姑姑入宫,只是为了领这些赏赐回来呢。” 这话便是再说顾珞眼皮子浅了。 可实际上,瞧着那么多的宝贝,她恨不得都给抢过来,据为己有。 毕竟这些年,她也时常入宫,也见过宫里贵主的赏赐,却从未见过如顾珞一般,得了这么多珍宝的例子。 尤其想到自己被皇上从宫里撵出来,日后再无入宫的机会,她这心里就更恨了。 顾珞早就预料到顾锦宁惠找自己的茬,所以,听了她这话之后,她丝毫不客气道:“都说长辈赐,不能辞,这道理我都懂,大姑娘却是不懂,我看,大姑娘别是这些日子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连脑子都坏掉了吧。” 饶是顾锦宁知道顾珞自那次落水之后如变了个人一般,也未想到她当着祖母的面儿都敢如此放肆。 她不由又急又气的看着眼前的顾珞,不知为何,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她从顾珞的身上发觉出几丝贵妃娘娘的神态来。 可怎么会呢? 她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流露出这样的倨傲和贵气。 可没等顾锦宁发作,顾珞却是缓缓跪在地上,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珞儿知道因着珞儿和承恩侯世子退婚一事,让老夫人也跟着烦心了。珞儿已经想过,过几日便往郊外的庄子上去住,如此,等到承恩侯世子和二公主大婚,也不至于让我们宁国公府再被人指指点点。” 几句话说的众人都愣在了那里。 这次顾珞回府,带了这么多的赏赐,众人都以为,她不一般了。 毕竟,有太后娘娘护着,宁国公老夫人便是再看不惯她,也不能赶她出府去。 可她,竟然提出要主动往外头的庄子上去。 这莫不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难道,太后娘娘这些日子给她庇护,不过是想着让这事情息事宁人,到底,还是护着二公主的。 这样想着,不管是宁国公老夫人还是大太太还是顾锦宁,看着顾珞的眼神都多了些幸灾乐祸。 也怪她们方才多心了,以为太后娘娘会一直护着这丫头,实则,太后娘娘比起这丫头,自然更护着二公主了。 而这些赏赐,不过是太后娘娘随手赏的玩意,弥补这丫头一些罢了。 想着这些,宁国公老夫人自然也不会拦了她往庄子上去。 她心里更是恨恨道,去了这庄子,你就别想回来了。 最好一辈子孤独终老。 顾锦宁虽然也很开心,老夫人允了顾珞往庄子上去,可她还是怕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她回去之后,直接就模仿顾珞的笔迹,说是今晚亥时,约承恩侯世子在后门相见。 顾珞并不知顾锦宁的这些算计,她刚刚回了临枫院,许真的是因着怀了身孕,她竟然有些累了。 简单用了些点心之后,她就睡下了。 而这一睡,便到了亥时。 等她幽幽醒来,拙心侍奉着她净面梳妆,却是小声回禀道:“姑娘,您怕是不敢相信,您睡着时,从外头传了消息进来,说是那鸿胪寺卿林家姑娘上、吊了,被人救下来时就已经没气了。” 顾珞听着,果然一惊。 这林家姑娘是敬惠长公主选做给平阳侯世子冲喜的,而明日,便是冲喜的日子。 偏偏林家姑娘却在这个时候香消玉殒,可想而知,会惹出多大的风波。 “姑娘,这外头都说明日冲喜的日子是敬惠长公主着高人算好的,就为了能让平阳侯世子醒来。您说,出了这样的意外,敬惠长公主不至于再急着另寻他人吧。” 敬惠长公主性子倨傲,其实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 顾珞这般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唏嘘。 可没等顾珞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有丫鬟缓步进来,小声回禀道:“姑娘,承恩侯世子来了,这会儿正在后门等您呢。” 顾珞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帕子。 心下不由疑惑道,他怎么会来? “姑娘,奴婢有句话也不知当不当说,若姑娘未承宠,其实世子爷未必不会是姑娘的良人。” “世子爷既然深夜前来,姑娘不如见一见世子爷,这怕是姑娘入宫以后,姑娘便是见着世子爷,也只能当做陌生人了。” 顾珞却是下意识有些不对。 别的不说,就之前徐遣突然出现在她的院子里,依着他的身手,若真的想见自己,大可以偷偷溜进来,何须约自己在后门见面。 听着自家姑娘的疑惑,拙心也不由愣在了那里。 她方才没有多想,可现在,她也觉得此事蹊跷极了。 而且,这都亥时了,世子爷便是再不顾及姑娘的名声,也不该这样唐突的约了姑娘往后门去的。 想着这些,拙心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大胆的揣测,只见她脸色苍白道:“姑娘,难不成是有人假借姑娘的名义,约了世子爷相见。” 几乎是同一时,两人脑海中都出现了顾锦宁。 若这一切都是顾锦宁做的,就都能解释通了。 却说正院里,顾锦宁一直都关注着临枫院的动静。 “小姑姑还没有任何动静?”顾锦宁越发觉得自己失了耐心。 怎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算计好一切的,怎小姑姑就是不中招呢? 顾锦宁的脸色难看极了,一旁,玳瑁也诧异极了。 这要说小姑奶奶不可能不对世子爷没有一丝的留恋,可她怎的就这么沉得住气,竟然连面儿都不肯见承恩侯世子。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未曾想到,小姑奶奶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顾锦宁却是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瞪着玳瑁。 可意料中的怒火并未席来,这样几秒的静默之后,却见顾锦宁哈哈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既然小姑姑不肯亲自去见世子爷,那我们就伪装一个人往后院去,到时候,传了流言蜚语出来,即便这事儿是假的,可这事儿小姑姑怕是也百口莫辩了。” 顾锦宁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的很,毕竟承恩侯世子在后门等着见小姑姑,这事儿做不得加,至于其他的,谁又会去真的验证呢? 毕竟流言蜚语之下,没有人会有闲情论这真假的。 第 45 章 叱责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 拙心刚侍奉着自家姑娘简单用了些早膳,出门往茶房去弄杯花茶,可没过一会儿,却见她红着眼睛回来了。 “姑娘,不好了,这会儿外头都在传,姑娘昨夜和世子爷私相授受,可怎么会这样呢?昨夜姑娘可半步都未出屋子,怎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 顾珞放下手中的话本,却是冷冷道:“这事儿怪我,是我太小瞧大姑娘了。原以为,我们这里按兵不动,她也就作罢了。没想到,她竟然不死心,颠倒黑白也要毁我的名声。” 拙心先还有些没听明白,可下一瞬,她却反应过来,只见她气急道:“姑娘,大姑娘怎能这样坏……” 说着,拙心又不由担心道:“姑娘,大姑娘弄的这般满城风雨,怕就是打了主意让这消息传到宫里去的。到时候,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若是知道,岂会不动怒。” “还有皇上,昨夜您虽未见世子爷,可世子爷来府是真,皇上若因此疑心姑娘,姑娘可怎么办呢?” 拙心害怕什么,顾珞再清楚不过了。 可没等顾珞开口,却见老夫人那边打发了丫鬟过来,“小姑奶奶,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这么快就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顾珞几乎被气笑了。 只她也没有害怕,对着那丫鬟道:“我知道了。” 虽顾珞早就知道,所有的污水这些人恨不得都往自己身上泼,可真的当她过去寿春堂,看着大家准备对自己三堂会审,她还是不由心中冷哼一声。 顾锦宁见她一脸平静的进来,立马就坐不住了,直指着她就骂道:“你个好不要脸的东西,承恩侯世子已经和公主殿下要大婚了,你却邀他深夜相会,果然你和你那姨娘一样,不知羞耻。” 顾珞却并未示弱,反倒是步步逼近顾锦宁,不待顾锦宁有反应,她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蠢货,就这样急着想算计我。可你若想算计我,也该沉得住气一些,别总是用这样下三滥不入流的手段。” 顾珞不见半分惧怕,半分难堪,反倒是直接甩了顾锦宁一记耳光。 这样的定力落在二房三房太太眼中,如何能心中没有计较。 何况,顾锦宁之前已经是劣迹斑斑,若说眼前这事儿也是她故意为之,只不过是因着和顾珞不对付,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对于二太太和三太太来说,顾珞和她们并未有太多利益的牵扯,反倒是,惹出这样的流言蜚语,坏了宁国公府的名声,连累的是自家姑娘的婚事。 所以,二太太和三太太当即就冷了脸,看向了顾锦宁。 二太太更是疾言厉色道:“大姑娘,你小姑姑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顾锦宁怎么会想到,原本三堂会审的该是顾珞,怎的现在竟然矛头转向了自己。 可她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反而回击道:“二婶,昨日小姑姑和承恩侯世子相见,这并非我空口白话,我手中可是有证据的。” 说着,她直接就把伪、造的那张邀承恩侯世子深夜相见的纸条给拿了出来。 白纸黑字,亥时三刻,后门相见。 这字迹确实如顾珞的一模一样,万万抵不了赖的。 见大家又突然变了神色,顾锦宁更是不依不饶道:“小姑姑,我知道祖父自幼就给你和承恩侯世子订了婚约,可如今你们既已经退婚,那便该避嫌。你这样不知羞耻,若是传到贵妃娘娘耳中,岂不觉得我们宁国府缺了家教。” 顾锦宁这样咄咄逼人,这根本是要努力坐实顾珞和承恩侯世子私相授受这事儿了。 只要这事儿能给坐实了,日后,她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只怕太后娘娘也会对她厌恶至极。 顾珞却是噗嗤笑了出来,她真的没有见过顾锦宁这样急着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拿出来的人。 如此心急,反倒是落了下陈。 见她非但不辩解,不害怕,反倒是笑了。 顾锦宁如何能不气,瞪着她道:“你笑什么?” 顾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幽幽道:“我敢问大姑娘一句,大姑娘口口声声说这纸条是我写给承恩侯世子的。可若真是我写给承恩侯世子的,那怎么会在大姑娘手中。” “还是说,昨夜和世子爷相会之人,其实是大姑娘?否则,这一切根本说不通啊。” 顾珞这番话直把顾锦宁问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是啊,这纸条如何会在自己手中。 她也从未想过。 她只想着有了这纸条能给坐实了顾珞的罪、名。却从未想过,这纸条,从始至终根本不该在她手中。 见顾锦宁脸色苍白,顾珞也没了耐心,直接上前紧紧抓了顾锦宁的胳膊,就道:“大姑娘,想要算计人,那也该长点脑子才成。” “何况,你这么多次算计我,你仔细想想,你到底哪里讨着好了。便是这次,即便我百口莫辩,即便真的我的名声尽毁,于我而言,我却是不怕的,反正我已经打算往庄子上去住了。可二姑娘,三姑娘却是要因此名声受损。要说,你们也年岁相当,就算是隔房的姐妹,你也不该用这些肮脏的手段,连累到她们的婚事。” 顾锦宁根本没有想到,顾珞会这样豁出去。 一时间,她气急败坏就道:“便是你没有和承恩侯世子深夜相见,你就敢拍着胸、脯说,你对世子爷没有任何一丝的留恋。你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这话一出口,众人又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原来,眼前这一切,根本还是大姑娘龌龊的手段。 所以,没等顾珞回答,二太太先坐不住了,直直看着大太太道:“大嫂,这些年我敬您,尊您,从未和您有过争执。可现在,我不得不说,大姑娘这样任性,这样肆意妄为,这府中如何还能再留她。” 一旁,三太太听着这话,也跟着道:“是啊,若大嫂还是这样任由大姑娘胡闹,要我看,我们还是分家的好。也省的这样每日鸡飞狗跳的,让我们二房三房不得安宁。” 分家? 竟然要分家? 大太太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别提有多难堪了。 这宁国公府三房皆是宁国公老夫人嫡出,如今,若传出分家的消息,如何能不惹了外人非议。 宁国公老夫人也立即沉了脸,厉声道:“分家,为着这么点儿小事就闹腾的要分家,我看你们都疯了?” 说完,宁国公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悦的目光看向了顾锦宁。 她虽疼顾锦宁这个孙女,可如今,因着她二房三房要分家,她心里哪还能没有轻重。 大太太自然也看到老夫人动怒了,噗通就跪在地上,道:“老夫人息怒,这孽障,儿媳回去定好好的教训她。” 没等宁国公老夫人再动怒,却见有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什么,宫里竟然来人了? 宁国公老夫人下意识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难不成是贵妃娘娘因着今日这些流言蜚语,差人来兴师问罪了。 没想到,那丫鬟却摇头道:“老夫人,并非贵妃娘娘宫里的人,而是太后娘娘宫里的。” “说是太后娘娘因着小姑奶奶出宫,颇为挂念,是以,指了两个宫女出宫,随身侍奉小姑奶奶跟前。” 说罢,她又有些欲言又止道:“而且,除了这两个宫人之外,太后娘娘还派了一个嬷嬷,那嬷嬷传了太后娘娘的原话,说大太太任由大姑娘行恶,此为大太太教导有失,若再有下次,这宁国公夫人的位子,该是换人来坐了。” 大太太听着这话,直接就晕了过去。 太后娘娘素来慈爱,今个儿却差人这样叱责她,可见,是真的恼了。 一旁,顾锦宁也未料到,太后娘娘会因着今日这事儿,震怒到这样的地步。 她一时间也吓傻了。 而且,太后娘娘竟然指派了宫女来侍奉顾珞跟前,这事儿传出去,今个儿这些流言蜚语也就慢慢消散了。 毕竟,有太后娘娘的威严在,谁会故意和太后娘娘不对付,还抓着这个不放。 可怎么会呢? 太后娘娘也太宠着顾珞些了。 她不过是一个外臣之女,怎值得太后娘娘这样费心。 顾珞也没有想到太后娘娘会有如此行径,可在她看来,这一切,该是皇上的意思。 毕竟,太后娘娘再是护着她,也不可能这样事无巨细。 等她回到临枫院时,果然见着两个着宫装的宫女缓步上前,恭敬道:“奴婢玉春,奴婢玉秋,给姑娘请安。” 瞧着两人恭敬的样子,顾珞如何能不知,两人必是已经知道内情了。 否则,不会这样把她当宫里的主子。 顾珞笑着道:“两位姐姐无需多礼。” 毕竟是侍奉过太后娘娘跟前的,顾珞便是叫声姐姐,也未尝不可。 谁知,这两人却是受惊道:“姑娘万万不可。” 两人是太后跟前侍奉的,自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位主子日后入宫,可是位及妃位。 刚入宫便是妃位,这日后,指不定怎样的好前程呢。 顾珞却是不知皇上早已经准备封她为淑妃,在她看来,皇上再是宠着自己,毕竟宫里有娴妃娘娘和贵妃娘娘,何况,她即便生了皇嗣,暂且也不能记在她名下,无育嗣之功,出身又不显,所以她估摸着皇上会给她一个嫔位。 第 46 章 九州清晏 这边,顾珞正暗自思寻着,寿春堂里,众人等顾珞离开,终于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二太太对着老夫人道:“母亲,太后娘娘指了宫女侍奉珞丫头,这得多大的体面啊。而且,这也不是常有的事情,便是敬惠长公主当年出嫁,也不过是带了惯常身边侍奉的宫人,太后娘娘也未指派宫女出宫侍奉。您说,太后娘娘此举,该不会有别的意思吧。” 二太太这话就差没明着说,太后娘娘这是准备把顾珞留在宫里,甚至是侍奉君上了。 没等宁国公老夫人开口,大太太听了,急着就反驳道:“二弟媳,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太后娘娘不过赏了两个宫女,你怎就想到那方面去了。你这一惊一乍的,也不怕惹了母亲伤神。” 二太太这般说,心中其实也觉得这事也有些太过离谱。 毕竟,宫里有娴妃娘娘和贵妃娘娘。 这若让珞丫头入宫,这怕是后宫会翻天的。 一旁,三太太这个时候却是开口了,只她也未往别的方面去想,而是觉得,太后娘娘此番动作,若珞丫头再往外头的庄子上去,怕是传到太后娘娘耳中,会惹了娘娘动怒,觉得她们这宁国公府不识抬举。 所以,她直接就和老夫人道:“母亲,儿媳看珞丫头要不暂时就留在府中吧,别往庄子上去了。否则,怕是会惹了太后娘娘动怒。” “大嫂也多看顾珞丫头些,等过段时间风波平息下来,您再处置珞丫头。” 三太太的话才说完,大太太却是不依了,直接跳脚道:“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怕成这样。何况,这往庄子上去,又不是我们逼她的,明明是她自己求着老夫人说要往庄子上去躲个清闲。怎么从三弟妹口中说出来,竟是我成了恶人了。” 三太太一向还算敬着大太太这个长嫂,可听着这话,她还是不由皱了眉头。 不过没等两人吵起来,宁国公老夫人却是发话了,“好了,吵什么吵!真当我已经死了吗?” 两人连忙止住了话语,只避无可避,这顾珞到底是留是走,大家都觉得颇有些头痛。 没想到,宁国公老夫人却是一锤定音,直接道:“既是她主动要往庄子上去,那这事儿,就这样了。太后娘娘再看顾着她,还能管得了我们的家事不成。” 宁国公老夫人确实看顾珞一日比一日不顺眼,就今日顾珞给了顾锦宁一个巴掌,这在宁国公老夫人看来,她实在是狂妄。 她如何能留她再在府中。 她琢磨着,等她到了庄子上,许久不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未必还能记起她这个人。 既如此,宁国公老夫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何况,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孝字压下来,宁国公老夫人已经想好了,这几日,她就装病,对外宣称和这丫头八字不合,如此一来,这丫头往庄子上去,再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至于太后赏赐的这两个宫女,宁国公老夫人觉得也未必需要细纠此事,大抵是这两宫女也到了出宫的年龄,太后娘娘随手赏了,还能真的有别的什么意图不成。 却说翊和宫 魏贵妃近来张罗德昭公主出嫁的事情,所以也未料到,这个时候会传了那样的流言蜚语出来。 承恩侯世子和顾珞深夜私、会,魏贵妃脸色如何能好看了。 可没等她有举动,太后却直接指了两宫女往宁国公府去,还让人叱责了宁国公夫人,魏贵妃一时间也惊呆了。 这太后这么急着护着这顾家小姑奶奶,难道只是因着当年这丫头的姨娘救过淳王世子? 可没等魏贵妃细细思寻,德昭公主闻着消息,恼羞成怒就过来了,“母妃,这小贱、人,才出宫就敢暗中勾、搭世子爷,母妃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她这样未免也太不把母妃放在眼中了。” 魏贵妃一向疼爱女儿,可这会儿却直接皱了眉头,严厉道:“两人便真的是私相授受又如何?你以为你就占理了?当初母妃就说,你的婚事自有母妃做主,可你倒好,非要抢别人的未婚夫。如今,承恩侯世子的心思全然不在你身上,你又在这诉什么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德昭公主完全没有想过母妃会这样不留情面,她被母妃这几句话直接就给说的落下泪来,“母妃,您怎么这样说女儿呢?难不成,连您也护着那小贱、人。” 看她蠢成这样,只知道计较这些有的没的,魏贵妃是愈发头痛了。 毕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魏贵妃还能真的不管她不成,所以,到底是暗暗叹息一声,道:“你呀,到底什么时候能真的长大呢?你没听说你皇祖母赏了两宫女给这丫头。便是顾及你皇祖母的脸面,你也不该这个时候闹腾,再大的委屈,你也该咽下去。” “至于承恩侯世子,他心里便是再有顾家这小姑奶奶又如何?他已然是未来的驸马,还敢真的做出什么荒唐事儿不成?何况,男人嘛,三妻四妾,属实正常,你若因着他心里有谁没谁,日日难为自己,便太蠢了。” 德昭公主却是不依,“母妃,世子爷既是我看上的人,那他心里,他身边便一辈子只许有我一个。” 一听这话,魏贵妃哪能不清楚,女儿的执拗。 可这真的好吗? 魏贵妃便是再护着女儿,也只能实话实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何况,你在世子爷和顾家那小姑奶奶之间横插一杠,你以为,世子爷会一心对你。若他一心对你,那这人,便是个笑面虎,为的不过是你的权势和地位。” “可世子爷并未这样,可见也是性情中人,虽和顾家那小姑奶奶深夜私、会让母妃也觉得也颜面有失,可换个角度想想,这样的人做驸马,只要你好好笼络他的心,莫要和现在这样任性,让他爱上你,未必不会是良婿。” 在魏贵妃看来,承恩侯夫人真的办了件蠢事。 这顾珞,若主动避居妾位,能嫁给承恩侯世子,那世子就没了念想,不会让这人成为他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 可偏偏,承恩侯夫人这样蠢,如今,一切都迟了。 听着母妃的感慨,德昭公主却是气呼呼道:“母妃,世子爷心里已经放不下那小贱人了,如何还能让她嫁给世子爷。” 见德昭公主气急败坏,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样子,魏贵妃拿着茶杯的手不由僵了僵。 只没等她感慨,却见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平阳侯世子没了。” 昨日那鸿胪寺卿家的姑娘没了后,今早魏贵妃就得了消息,说是敬惠长公主找了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继续这场冲喜。 只现在看来,这大红的喜字还未挂一日,就该全换成白色了。 转眼间,就到了顾珞离府的日子。 想到皇上竟然安排自己住在万寿山,顾珞便不由有些不安。 玉春和玉秋却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抚她道:“姑娘,您住在万寿山的事情,太后娘娘也是点了头的。所以,您无需多心。” “何况,您如今还怀着身孕,比起这府中乌烟瘴气的,姑娘住在万寿山,对孩子也好。” 有两人的宽慰,顾珞慢慢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们并未往庄子上先做做戏,反倒是直接去了万寿山。 “姑娘,一切事情自有皇上安排,那庄子上,也无人敢乱说一个字的。” 万寿山离京城有段距离,又因为是皇家园林,所以,足足走了有将近一个时辰才到。 顾珞自幼就在宁国公府,过的是再小心翼翼不过的日子,所以,对于这万寿山也只闻其名,是从未踏足过一步的。 所以,等她看到被湖泊环绕的万寿山,绿瘦葱郁,就仿若人间仙境一般,整个人还是震住了。 玉春和玉秋先前侍奉太后娘娘,却是来过这万寿山的。 所以,见着顾珞眼中的震惊,笑着便解释道:“姑娘,这万寿山之景是京城独一份,而且被宁玥湖围着,我们乘船才能到了山底呢。” 说话间,却已经有船停在了岸边,两个小太监躬身便侍立在了一旁,等着顾珞上船。 这万寿山,竟也留了太监。 顾珞怎能不震惊,她原还以为,这太监只有内宫才能用呢。 等玉春和玉秋两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顾珞尚了船,顾珞才终于感觉到些真实感。 只见船儿划过,水上便起了涟漪,这船更是和自己往日见的不一般,竟像是把亭台阁楼搬到了上面一般。 一旁,拙心也忍不住感慨道:“姑娘,这天下竟然有这么美的地方。” 玉春则给顾珞递了刚泡好的玫瑰茶,笑着道:“姑娘,这万寿山有竹心阁,鹤安堂,光明殿,牡丹阁,只不过这里面最厉害的就属九州清晏了。” 九州清晏,顾珞往年常入宫,自然是听过的。 据说上元三宴的首宴就是在此。 只没等顾珞多想,却听玉春又道:“这九州清晏中有一处昭露阁,离皇上住的东暖阁是最近的,姑娘这些日子便要住在这昭露阁了。” 顾珞听着,不由一惊。 离皇上所居之处最近的地方,她如何能不知道,这怕是不合规矩的。 玉春却看到了她的顾虑,安抚她道:“姑娘,这皇上说的便是规矩,您无需顾虑。” 第 47 章 不许 顾珞便这样在昭露阁住了下来。 而这一住,小半个月就过去了。 顾珞也没了起初住进昭露阁的拘谨,毕竟这小半个月过去,外头也未有任何人发现,她住在了这万寿山。 而且,她虽住在这万寿山,外头发生的事情,她也并非全然不知。 而这一切,都靠玉春和玉秋,许因着皇上早就打点过,这万寿山的太监和宫人,都格外的讨好玉春和玉秋。 外面发生的事情,自然而然也都传了进来。 比如说平阳侯世子去了之后,敬惠长公主便病了好些日子,还听说当日替平阳侯世子冲喜的姑娘是修撰宋家的姑娘,自平阳侯世子去了之后,这宋家姑娘便日日在敬惠长公主跟前侍奉汤药。 只敬惠长公主却是个脾气大的,摔了汤药不说,还骂她无用,当初就不该选了她给儿子冲喜。 顾珞听着这事儿,心中着实觉得敬惠长公主人品也太差了些。 这姑娘何其无辜,连宫里的御医都说平阳侯世子本就凶多吉少,是她偏要让人家好人家的女儿给儿子冲喜,如今,倒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这姑娘身上,何其可笑啊。 而除了这事儿之外,另一件就和顾珞有关系了。 那便是宁国公老夫人在顾珞离府的隔日,便一病不起,还有传言说顾珞之所以离府往庄子上去住,皆是因着她八字和老夫人相冲,她才主动避嫌往庄子上去替老夫人祈福的。 顾珞虽知道宁国公老夫人的无耻,可心里还是觉得可笑极了。 只不过,她也未真的因着这个动怒,如今,她有皇上护着,肚子里又有即将出生的孩子,又如何会因着这个动了胎气。 顾珞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恍惚。 重生一世这事儿已经让人难以置信了,谁能想到,现在的她,肚子里竟然有了皇上的孩子,而她和皇上,竟然有着这样的缘分。 毕竟,皇上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她以前是从未想过两人有任何的牵扯的。 这日,顾珞刚小睡起来,拙心侍奉着她用了些点心,却见玉秋笑着走了进来。 待顾珞见她呈上来的竟然是这昭露阁的图纸时,不由愣在了那里。 见她眼中的诧异,玉秋笑着解释道:“姑娘,这图纸是皇上特意差工部那边送来的。皇上怕您闲得无聊,说是您可以看着图纸,看看如何改建这昭露阁。” 顾珞瞧着眼前的图纸,更是惊住了。 她不过是在这里暂且住一些时日,皇上竟允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改建这昭露阁。 见顾珞不说话,玉秋又道:“姑娘,皇上还特意从工部那边派了人,不管是您想弄花圃还是想弄别的什么,您只需交代一声就好,底下的人自会办事儿。” 玉秋说着,心里其实也着实惊讶,皇上待顾家这小姑奶奶会如此用心。 毕竟,往年诸位妃嫔往这万寿山来,皇上也未说过哪个人可以私自改造这万寿山的一树一木。 便是内宫里,翊和宫的贵妃娘娘,听说早有意让人修缮翊和宫,皇上不也未点头吗? 可现在,为了哄顾家这小姑奶奶开心,皇上竟会如此用心。 这些年,玉秋瞧着不少新人入宫,可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一个娘娘,这样重视过。 顾珞听着玉秋这番话,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自幼就不得宁国公老夫人喜欢,虽身在宁国公府,却比寄人篱下还要艰难。 可如今,这处昭露阁,皇上却允她按着自己的喜好来整理,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不再那么孤独。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这日,顾珞刚打发人在院中驾了秋千,却见有小太监满脸喜色的跑来回禀:“姑娘,皇上来了。” 顾珞听着这话,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而庆和帝进来时,便看到的是顾珞一副傻傻的样子。 一个多月未见,她已经显怀,气色也比往日好了许多。 待庆和帝慢慢走近,伸手小心翼翼的抚上顾珞已经显怀的肚、子,顾珞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家还未来得及行礼。 可没等她行礼,却是被庆和帝一把搂在了怀里,“你如今怀着身子,哪来那么多的虚礼。” 庆和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这昭露阁多出来的花圃和秋千,不由嘴角的笑意更浓,“珞儿是如何想起驾这个秋千的。” 顾珞紧紧搂着他的腰身,喃喃道:“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总看着府中的姑娘玩秋千,珞儿就想着,不知坐在这秋千上到底是什么感觉……” 顾珞这番话落在庆和帝耳中,别提有多心疼她了。 庆和帝仿佛这一刻已经看到小时候的顾珞,眼巴巴的看着顾家其他姑娘坐在秋千上玩,而她,则只能在远处看着。 想着这一幕,庆和帝温声道:“等你出了月子,朕亲自带你坐秋千。” 顾珞噗嗤就笑了出来,伸手轻轻捶了他一下,道:“皇上就知道打趣珞儿。” 说完,顾珞突然想到皇上这个点儿来万寿山,路上舟车劳累,怕是饿了,急急就让膳房做了东西过来。 “皇上,膳房刘师傅做的虾仁松仁卷还有松茸羊肉汤您不知道有多好吃。” 看着顾珞眼中亮亮的,庆和帝不由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笑道:“你若是喜欢,这厨子日后便等你入宫之后,留给你用。” 顾珞却只当皇上在哄自己开心,毕竟,宫里如今也只有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宫里有小厨房。 她用了可就是逾越了。 很快,膳房那边便做了虾仁松仁卷和松茸羊肉汤上来。 食物的香味瞬间便让顾珞也不由馋了起来。 不过,等庆和帝拿起筷子刚准备用时,顾珞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都说皇上用膳时,规矩众多。而最重要的,便是以防有毒。 而今日,这里并未有布菜和试菜的太监,王公公也未露面,顾珞想了想,直接就道:“皇上,珞儿有些馋呢,还是让珞儿先吃一口吧。” 庆和帝原先没有反应过来,可看顾珞藏不住心事儿的样子,他又怎能揣测不到她的心思。 下意识的,庆和帝便冷了脸。 顾珞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了皇上动怒,忙起身请罪,“皇上,珞儿可是说错话了?” 庆和帝看她无辜的样子,还能拿她怎么办,只暗暗叹息一声,亲手扶了她起来,“你呀,哪那么多有的没的小心思。” 见顾珞犹自懵懵懂懂的,庆和帝又道:“这万寿山侍奉的人,都是精挑细选,你真当是看话本呢,还有人敢毒、害朕。” 听着这话,顾珞不由也有些羞涩。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顾珞不由低下了头。 庆和帝却不准备这样轻易就放过她,又道:“朕虽到中年,却也没有让你一个小姑娘护着朕的道理。你记着了,朕如此珍视你,便是你自己,也不许给你委屈受的。” 翊和宫 魏贵妃也刚小睡醒来,今个儿是十三,依着往日的惯例,皇上该会往她宫里来的。 可没等魏贵妃交代小厨房做了皇上最爱吃的菜,却有宫人回禀道:“娘娘,听说皇上往西苑去了,还说今夜会留宿呢。” 魏贵妃听着,微微有些诧异。 这季节也没什么狩猎的东西,皇上怎的往西苑去了。 魏贵妃下意识问道:“皇上可还召了世家子弟前去?” 那宫人摇头道:“奴婢不知。” 魏贵妃倒也没有多想,毕竟皇上喜怒无常,不管去哪里做什么,确实也没有和人交代的道理。 只是,魏贵妃这心里多少有些觉得悲凉,这女儿大婚的日子眼瞅着就到了,可皇上那边却丝毫没有过问过一句。 公主府的事情更是没有任何的眉目。 内务府那边看着皇上这态度,不知暗中看了她多少笑话。 却在这时,德昭公主过来了。 因着过几日就要出嫁了,德昭公主总算有了些待嫁的样子,可也因着就要出嫁了,她便想邀了诸位贵女举行品茶宴。 而这往年,这品茶宴都会设在翊和宫,可德昭公主这一次却突然兴起,既然今年大家没能往万寿山去,倒不如她把这品茶宴设在万寿山。 这样,她出嫁前也能威风一把。 魏贵妃挑挑眉,倒也没有说不行。 毕竟女儿要出嫁了,即便是嫁到承恩侯府,往后随时也可以回宫里来,可毕竟姑娘家和新嫁娘不一样,魏贵妃又如何舍得让女儿失望。 所以,她叹息一声后,到底是点头道:“你呀,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见母妃并未训斥自己,德昭公主别提有多开心了,笑意嫣然道:“母妃这是同意了?” 魏贵妃笑道:“你父皇今日在西苑,等你父皇明日回宫,我问问你父皇。” 在魏贵妃看来,皇上便是再恼女儿,也该给女儿这个恩典的。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 昭露阁 看着天色已晚,皇上却未有回去的意思,顾珞不由小声道:“皇上,您今日不回宫吗?” 庆和帝搂了她在怀里,笑道:“朕只怕现在赶回去,城门也关了。” 顾珞听着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皇上,您又说笑了。” 见她脸颊微微泛红,庆和帝玩着她的手指,笑道:“你知道吗?朕许久未有这样平静的时刻了。” “可今日在这万寿山,朕似乎又回到了年轻那会儿,意气风发。” 第 48 章 出事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庆和帝用过早膳之后就回宫了。 翊和宫里,闻着皇上回来会直接去了慈宁宫,魏贵妃想了想,也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 太后和庆和帝正下着棋,太后的心思却并非都在棋局上,下至一半,太后不免看着庆和帝道:“哀家看着你登基至今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心疼一个人。可话本上所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真的有吗?哀家和你父皇,虽有着夫妻情分,可到了后来,因着储位之争,也生了不小的嫌隙。而这顾氏,你这般宠着她,哀家也帮你护着她,可等她真的成了这宫里的人,你便是有心想时时刻刻护着,怕也很难做到那般谨慎。” 庆和帝倒没想到母后会和自己说这番体己话,他手执白子,神色凝重,半晌才回道:“母后,顾氏并非愚笨之人,不会单纯的活在儿子的庇护之下。至于母后所说的白首不相离,儿子会努力做到的。母后怕是不知,那日在静华寺,顾氏抽到那张和孝仪皇后一样的签时,她就引起儿子的注意了。” 郭太后虽知道儿子待顾珞不一般,可听着这番话,还是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她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提及了之后顾珞入宫的事情来。 这若不是因着顾珞被德昭公主算计承了宠,若不是顾珞才和承恩侯世子退了婚,依着太后的意思,如今有了身孕,大可以直接把人留在宫里。 可偏偏,有这么些丑事挡在这里。 皇上便是不顾及自己的龙威,也该替顾氏想想,这若传出她在宫里就有了身孕,别人只会说她德行有亏,更觉得定是她故意勾、搭了皇上,到时候流言蜚语,只怕能压死人。 当然,太后也知道,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儿子也是不放心顾氏在宫里生产。毕竟,当年宁嫔生孩子时,五皇子直接就夭折,三公主勉强活下来,却也有早夭之像。 这事儿虽未查明是有人动手脚,可儿子当时看着裹在襁褓中奄奄一息的五皇子,怕是到如今都心有余悸吧。 而这之后,不管是婉嫔,周贵人,张贵人,还是其他美人,都未有过身孕。 可以说,儿子膝下皇子就这么四个,若真正计较起来,儿子这子嗣,算不得多。 所以,太后私心觉着,儿子也是无奈,才先让顾氏往万寿山去住。 可这孩子,到时候又如何处理,太后想一想都觉得微微有些头痛。 庆和帝却早做好了打算,他原先想过,每年万寿山那边会有各藩国进献的美人,往年庆和帝懒得理会,可现在大可以当是万寿山的美人给他生了孩子,之后让这美人和顾珞住在同一宫,孩子也就顺势养在顾珞跟前了。 之后再想法子把孩子记在顾珞名下。 可昨日等他看着顾珞已经显怀的肚子,他却改了主意。 这孩子既是顾珞生的,他如何忍心孩子这样名不正言不顺,那便不费这些周折,直接在侧封顾珞的当日,同样提及这孩子的存在。 而这一切,大可以说是太后怜惜顾氏,所以才下了口谕,让顾氏留在宫里,至于为何承宠之后要往万寿山去,这大可以说有术士说过,孩子出生前不宜留在宫里,否则会有早夭之像。 既然有了五皇子的先例,大家虽心里有疑惑,却也不至于会弄的满城风雨。 这个法子,郭太后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可没等她说什么,却见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贵妃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皇上昨夜离宫未归,魏贵妃这么急着就往慈宁宫来堵人,郭太后想想这事儿就觉得好笑。 很快,魏贵妃就进来了。 见郭太后和庆和帝下着棋,她笑着请安之后,便坐在了一旁的绣蹲上。 太后看她装作恭顺的样子,心里却冷哼一声,一面下棋,一面笑道:“贵妃过来,该不是单纯过来给哀家请安吧。” 魏贵妃自然听得出太后这言语间对她的不满,她更知道,因着女儿御前请旨嫁给承恩侯世子一事,太后到现在都迁怒于自己。 可便是如此,她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着道:“母后真是厉害,竟然猜到臣妾有事过来。”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昭儿,说是想往万寿山去办品茗宴,届时请诸位贵女前去。臣妾虽也觉得有些不妥,可想着昭儿这马上就要出嫁了,倒不如让她最后再任性一回。” 万寿山? 听着魏贵妃的话,郭太后拿着棋的手不由一僵。 她不由有些疑心道,莫不是魏贵妃已经发觉了什么? 可怎么会呢?这事儿按说做的天衣无缝的。 庆和帝却没这么好的耐心,直接就回道:“万寿山设品茗宴,她这是把万寿山当什么地方了?” 皇上这话带着怒气,魏贵妃如何能察觉不到,所以,也没敢再为了这事儿再惹了皇上动怒,急急便道:“皇上,臣妾其实也觉得不妥的,这事儿都怪臣妾,臣妾就不该和您开这个口。” 讨了这样的没趣,魏贵妃从慈宁宫出来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可她也未往别处去想,皇上这些年喜怒无常,万寿山确实也不是随意去的地方,更别说是办品茗宴了,也是她太心软了,否则,也不至于弄的现在这样没脸。 翊和宫里,德昭公主知道母妃往慈宁宫去了,所以早就翘首以盼,等着母妃的好消息。 可没想到,却看到母妃一脸颓败的回来。 见状,都无需问母妃结果如何,德昭公主委屈就道:“母妃,父皇竟是不允女儿往万寿山去。可怎么会呢?父皇再不是往日的那个父皇的。往日里,父皇最宠着女儿,即便女儿任性些,父皇也会纵着女儿的。” 魏贵妃本就心情不好,被她这么一哭更是觉得烦躁,所以直接就遣了她离开。 可德昭公主又怎是轻易放弃的性子。 这万寿山,平日里没有人去,她便是偷偷去了,谁又能知道。 那里的宫人难道还敢回禀给父皇不成? 这么想着,德昭公主直接就让念珠写了请帖,邀诸位贵妃往万寿山去。 念珠见公主主意竟然如此之大,吓都要吓坏了。 可没等她开口相劝,却见德昭公主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气呼呼道:“你这贱婢,我早就想说了,别事事都顾及母妃那边。你别忘了,本公主即日就要出嫁了,你也会跟着本公主出宫。若你再这样惹本公主动怒,看本公主不把你卖到勾栏去。” 按说这宫里的宫女是不能随意发卖的,可若是念珠跟着德昭公主出宫,那便自此不是宫里的人了,还不是随意德昭公主打罚。 想着德昭公主的性子,念珠没法子,只能乖乖的写了请帖。 很快到到了品茗宴的日子,德昭公主借口要寻安国公府姑娘玩,就出宫去了。 魏贵妃知道她因着不能往万寿山的事情,情绪有些低落,所以也没拦着她。 很快,德昭公主就到了万寿山。 而贵女们也相继而来,大家瞧着眼前风景优美的万寿山,不由恭维德昭公主道:“皇上真是宠着公主,连万寿山都肯让公主拿来办品茗宴。这阖宫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恭维的声音让德昭公主满眼都是笑意。 万寿山的太监闻着德昭公主一行人前来,急急就赶来了。 可面儿上虽对德昭公主恭恭敬敬的,却没一个人肯划船送她们往里面去。 德昭公主怎能不动怒,周围的贵女更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德昭公主。 大家不由暗暗道,难不成公主殿下是私自前来,并未经过皇上的允许。 否则,这些太监怎敢这样拿大。 德昭公主当然也知道大家对她的议论,脸色更是难看了,直接就气呼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 为首的太监哪敢放行啊,何况,如今这万寿山顾姑娘还在呢。 而且德昭公主抢了顾姑娘未婚夫的事情,虽然他们呆在这万寿山,可也是听说过两人的恩怨的。 这两人若是碰到,公主殿下的脾气,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所以,为首的太监也只能打呵呵道:“殿下,不是奴才不带您过去,可这万寿山不同于别处啊。公主殿下若办品茗宴,要不往隔壁的小汤山去,那也是不错的地方呢。” 没等太监再说,德昭公主气的一脚就踹了他,可因着离湖泊太近,太监直接就掉到了湖里。 其余的太监忙要救人,没想到德昭公主却不允,反倒是奚落道:“这就想着救人了?你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他不可能不习水性。本公主只是让他清醒清醒,你们慌什么慌!” 谁知,太监们却跪了一地,求道:“殿下,张太监是真的不通水性啊。这若再耽搁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听着这话,德昭公主更是气急,这一个两个的,都这样糊弄自己。 所以,更是疾言厉色道:“你们谁敢下去救人,本公主就让人把那人也丢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德昭公主看着落水的那太监慢慢没了求饶声,原先还得意,觉得他是知道服软了,可随着水面再无波澜,她终于白了脸,知道怕了。 这边,外头闹腾成这般,顾珞也很快闻到了消息。 只看着她的紧张,玉春忙安抚她道:“姑娘,别怕,给那些太监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随意放公主进来的。” 玉春说完,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有小太监急急进来回禀:“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第 49 章 褫夺封号 什么? 德昭公主竟然生生在万寿山闹出了人、命来。 饶是顾珞上一世就知道德昭公主的骄纵,也被这事儿给惊到了。 这一刻,就连顾珞都觉得,德昭公主约莫真的是疯了。 万寿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德昭公主便是想瞒,又如何能瞒得住。 何况,今个儿来的贵女们诸多,所以不过半个时辰,宫里宫外都在传德昭公主弄、死了万寿山的一个太监这事儿。 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这消息,根本就不敢相信。 依着女儿的说法,她今个儿是往安国公府去的,谁能想到,她竟敢在自己面前也弄虚作假起来,偷偷溜到了万寿山办品茗宴。 在这宫里,这般大胆的人,除了她,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偏她去就去了,若只是偷偷办了品茗宴,皇上即便知道,怪罪起来,也不至于真的追究此事。 可偏偏,老天爷就是和她开这么大的玩笑,竟然弄出草菅人、命的事情来。 德昭公主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闯了大祸,所以几乎是哭着回宫的。 “母妃,女儿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那万寿山的太监,怎可能不通水性。女儿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而已。哪里会知道,他会真的死、掉。” 德昭公主哭的眼泪鼻涕一把,她也看得出,母妃这会儿在气头上,可她为今之计也只能求母妃护着自己了。 若连母妃都不肯护着自己,那自己更不知该如何办了。 听着德昭公主这话,魏贵妃很难相信,这女儿竟然是她生下来的。 如此愚蠢,当真和她没有半分相似。 如果说,前些日子女儿往御前请旨说要嫁给承恩侯世子,这事儿贵妃还可以给德昭公主找借口说,她年纪小,和承恩侯世子有那样的缘分,任性些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毕竟小姑娘家,谁没思、春的时候。 可现在,女儿竟然敢偷偷摸摸做下这样的蠢事,这可不是她教训几句,叨唠几句就可以解决的。 见魏贵妃只失望的看着自己,只字未言,德昭公主更是慌了,一把上前就拽着魏贵妃的衣角道:“母妃,您得救救女儿啊。而且今日之事,也并非女儿一人之错。女儿不过是去万寿山玩玩,又算不得什么大事,可那些太监竟然丝毫没有眼色,万般阻拦。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万寿山藏了什么不得见光的人呢。” 德昭公主也只是话赶话这么一说,所以也未把这话真的放在心上。 魏贵妃更是心烦极了,也没有多想。 一旁,南嬷嬷看着自家娘娘眉头紧蹙,竟也没了法子,暗暗叹息一声,道:“娘娘,皇上因着前些个儿的事情,对殿下已是失望了。而今再生了这事儿,只怕更是雷霆之怒。” “这若震怒之下褫夺了殿下的封号,可如何是好。” 南嬷嬷这话让德昭公主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她怔怔的看着魏贵妃,半晌才终于大哭出声,“母妃,我这就和父皇去请罪,父皇素来宠女儿,不过是死了一个太监,不至于这样让女儿没脸的。” 德昭公主的话才说完,却听庆和帝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满满的失望道:“不过是死了一个太监?你真是朕的好女儿!” 魏贵妃和德昭公主哪能想到,庆和帝突然会过来。 何况,外头也未有宫人进来传话。 所以都有些大惊失色,魏贵妃急着起身就行礼问安:“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德昭公主则哭着道:“父皇……” 看着德昭公主哭的眼睛通红,庆和帝微微叹息一声,满目的失望道:“朕记得,小时候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竟不知什么时候,你变成了这样。” “于一个姑娘家而言,品行何其重要。可你,你倒是给朕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做了怎样的荒唐事。” 庆和帝这话就有些言外之意了,他毕竟为人父,其实,他也想着再给德昭公主一次机会的,只要她把一切都如实招来,哪怕她往日里劣、迹斑斑,他也会从轻处罚。 毕竟,女儿养成这般,子不教父之过,他也难逃其咎。 可没想到的是,德昭公主却只肯说自己不小心才让那太监丢了性命,并未有害人的心思。 甚至是言语间,还颇为委屈,哭哭啼啼道:“父皇,昭儿承认昭儿偷偷往万寿山是昭儿的错,可那些太监却也着实欺负人,对昭儿百般拦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德昭公主的话还未说完,魏贵妃哭着就冲了上前,对着庆和帝道:“皇上,昭儿年纪小,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把她教好。您若罚,便罚臣妾吧。” 魏贵妃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看着这样的她,庆和帝却抑制不住的握紧了拳头,冷冷道:“出了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朕本以为,她再是骄纵也该知道错了。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不知悔改。朕若从轻发落,世人如何议论朕,朕又如何治理天下。” 魏贵妃怎能不知皇上这是动真格的了,可她还是垂死挣扎的哭求道:“皇上,您知道的,昭儿往日里,也是极其乖巧的。近些日子做的这些糊涂事儿,她定是得了癔症或者是魔怔了。” “一定是这样的,皇上,您就当昭儿失心疯了才做了这样的错事,最后绕过她一回吧。” 都这会儿了,还找别的借口,竟然想用简单一句得了失心疯就逃过此事。 庆和帝看着魏贵妃道:“今个儿朕算是想明白这个问题了,何以昭儿会被教导成这般。都说慈母多败儿,如今看,此话不假。” 说完,不等魏贵妃再哭求,庆和帝冷冷就下了旨意:“德昭公主德行有失,行事乖戾,朕原想念着父女之情,从轻处理,怎奈她不知悔改,即日起,褫夺公主封号。” 甩下这旨意,庆和帝直接就甩袖离开了。 唯留魏贵妃和德昭公主,不敢置信的愣在了那里。 半晌之后,德昭公主终于才回过神来,父皇竟然真的褫夺了自己的公主封号。 对于一个公主而言,若没有了封号,这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魏贵妃却看着屋里的香炉,对着南嬷嬷道:“去,去把香薰点上,本宫怎觉得这般憋闷。” 德昭公主却不理解母妃这会儿了还关注什么熏香,哭着抓了魏贵妃的胳膊道:“母妃,女儿不要被褫夺封号,您去求皇祖母好不好,父皇最听皇祖母的话了,只要皇祖母肯替女儿求情,父皇该会回心转意的。” 魏贵妃听着这话,终是忍无可忍一巴掌甩了过去,“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这些年母妃行差踏错,做事谨慎,却因你,要被那么多人指指点点。你可知,你今日被褫夺封号,还会连累到你四皇兄。” 看着母妃眼中的恨意,德昭公主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昔日里,母妃总是宠着她,她何曾见过母妃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一旁,南嬷嬷见着情景,忙让宫女把德昭公主拉了出去。 等德昭公主离开,魏贵妃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冤孽啊,本宫怎就养了这么个东西。” 南嬷嬷上前缓声道:“娘娘,奴婢知道您还是心疼殿下的。可奴婢却觉得,您这个时候,万不能再替殿下求情了。您若真的求到太后娘娘跟前,可就多了一条抗旨不尊的罪、名了。” 很快,德昭公主被褫夺公主封号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万寿山 顾珞也很快闻着了这消息。 拙心正帮着自家姑娘通着头发,听着这消息,不免也有些唏嘘道:“姑娘,皇上这该动了多大的怒啊,否则,怎会轻易褫夺公主的封号。” 顾珞对德昭公主却丝毫同情不起来,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和德昭公主都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见自家姑娘没说话,拙心又道:“姑娘,前些个儿承恩侯夫人知道世子爷能娶二公主,那样急着往府里来逼着您避居妾位,这些日子更是为了筹办公主殿下的婚事,听说连体己钱都给拿出来了。如今,闻着公主殿下被褫夺封号,您说,她这会儿会是什么心情啊。” 娶的虽明明还是公主,却没了封号,这算是哪门子的公主啊。 “要奴婢是承恩侯夫人,只怕会整日以泪洗面。甚至直接死、了倒好了,也好过看着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公主进门。” 顾珞听着这番话,却有些百感交集。 她恨了德昭公主两世,而今她这般狼狈,顾珞原以为自己会很开心。 而现实是,顾珞确实开心,确实觉得解气,可也仅此而已。 感受着这样的情绪,顾珞突然觉得有些兴致寥寥,暗暗叹息一声之后便让拙心拿了针线出来。 这些日子,她闲来无事,便想着给皇上绣个荷包。 “姑娘,奴婢觉得您绣的双面绣最好了,皇上肯定会喜欢的。” 知道自家姑娘无意再聊德昭公主的事儿,拙心也忙转开了话题。 顾珞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这双面绣颇费时间,等到绣好,说不准就月底了。” 第 50 章 陪你 且说承恩侯府 承恩侯夫人正张罗着儿子大婚的事情,想着公主若是嫁进门,她便真的能扬眉吐气了,承恩侯夫人连走路都感觉脚下有了力气。 这会儿,她正和李嬷嬷看绣娘刚做好的大婚那日要穿的衣服,这时,一个穿着比甲的丫鬟脸色苍白就闯了进来。 承恩侯夫人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掉了,沉了脸就道:“没规矩的东西,怎的如此莽撞!” 那丫鬟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夫人,您不知道,外头都在传二公主私自往万寿山去,还弄、死、了一个太监。皇上闻着这消息龙颜震怒,直接就褫夺了公主的封号。” “你说什么?”仿若是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承恩侯夫人,只见承恩侯夫人脸色苍白,颤着声音问道。 那丫鬟见夫人这脸色,战战兢兢道:“夫人,奴婢原也不信,可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想来不会有假的。” 承恩侯夫人怎肯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公主被褫夺了封号,可以说是被皇上彻底厌弃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接下来的大婚,她还有何颜面在。 更不要说,会惹了多少人看笑话。 枉她费尽心机想着把大婚的事情办的漂亮了,可如今,这一切准备似乎在告诉自己,自己有多可笑。 李嬷嬷见她沉着脸,到底是出生安慰她道:“夫人,您先别慌。皇上虽说褫夺了殿下的封号,可公主不是还有封邑吗?而且,正因着公主快要大婚,皇上也未把公主禁足了,可见,这事儿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承恩侯夫人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只听她嗤笑道:“封邑,若是实封也就罢了,可本朝的公主,不过都是虚封。” 承恩侯夫人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和她开玩笑,之前她想着儿子能给尚主,那只要有贵妃娘娘护着公主,她们承恩侯府总能更进一步的。 可现在,公主被褫夺封号,单这一点怕贵妃娘娘也已经和公主生了嫌隙。 更不用说,公主还草菅人、命。 这在她看来,这事儿如何能轻易就平息下去。 而且,她也未想到公主会骄纵跋扈到这样的地步,敢在万寿山闹出人、命来,她不由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错估了公主,这样性子骄纵的儿媳嫁进门来,她又落不到丝毫的好处,如此若再让她放低身份去讨好这儿媳,承恩侯夫人想想心里就觉得得不舒服的很,再没了之前的得意。 李嬷嬷知道自家夫人在气头上,忙倒了杯茶递上前,又道:“夫人,您消消气。如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您再生气,也不过是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何况,皇上许只是在气头上,毕竟这些年皇上最疼的便是二公主,许过些日子,这事儿也就平息了。何况,不还有四皇子吗?贵妃娘娘不可能因着这么点儿事情就倒下的,而这这历来储位之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的那个。我们世子爷既然娶了公主,那只可能是盼着四殿下好了。若四殿下真的能荣登大宝,公主便是长公主,四殿下和公主又是同胞兄妹,还能不亲自给公主封号。” 一席话听的承恩侯夫人到底是平静了下来。 她轻抿一口茶,自言自语道:“是啊,这毕竟是御旨赐婚,如今也没了别的法子。我们也只能盼着四殿下好了。”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半个月,转眼间,就到了德昭公主大婚的日子。 贵妃原先想着,到了大婚的日子,皇上的气大抵也该消了,可没想到,皇上根本就没露面,一直在御书房,并未送女儿出嫁。 德昭公主盖着红盖头,一身嫁衣,周围的人看着她如此寂寥,都不由面带嘲讽,暗中奚落起来。 魏贵妃差点儿没有气晕过去,可她还不算没有理智,再伤心再委屈也不敢往御书房去闹腾。 所以,这日德昭公主出嫁,京城人都在传,这瞧着是办喜事,可实际上,却比人家办丧事都要压抑。 大家更瞧着,承恩侯世子虽也是一身喜服,脸上却没个喜色。 一时间,大家又窃窃私语起来:“这承恩侯世子该不会心里还有顾家那小姑奶奶吧。” “这还用想,换你被逼着御旨赐婚,娶了不想娶的人,你能高兴了。” 突然一声嗤笑,有人道:“这顾家小姑奶奶哪里比得上公主殿下啊,公主如今虽没了封号,可到底也是皇家血脉,不过是暂且失意罢了,要我我肯定选公主的。” 万寿山 顾珞当然也知道今个儿是徐遣大婚的日子。 许因着这个日子太过特殊,顾珞脑海中不由就闪现着上一世她被逼着避居妾位,被人从角门抬到承恩侯府的事情。 她以为,公主如今落得这样的笑话,她不会再介意上一世的事情了。 可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些往事,还是让顾珞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拙心见她面色苍白,忙要叫了御医来。 顾珞忙拦了她,“你去弄些蜂蜜水来,没什么大碍的。” 在场的玉春和玉秋也没有想到,姑娘这段时日虽也害喜,可从未有这样脸色难看的时候,心中就不由紧张起来。 姑娘难道还对承恩侯世子有留恋,否则,怎的偏偏在今日,脸色会如此难看。 见众人的神色,顾珞哪里能不知道她们在胡思乱想什么,笑着就道:“你们都别胡思乱想了。自退婚那日起,我和承恩侯世子就再无瓜葛了。” 众人也未想到顾珞会这样直白的把这事儿给说出来,可大家听着,明显松了一口气。 毕竟,皇上待姑娘的好,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若姑娘还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被皇上知道了,对姑娘只怕会不好。 玉春和玉秋更是对视一眼,方才道:“姑娘能这样想,便最好了。而且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奴婢这些年在宫里,还从未见过皇上待哪个娘娘如姑娘这样上心。” 玉春的话才说完,却听门口传来了庆和帝的笑声:“这话玉春倒是没说错。” 皇上竟然来了? 也不知为什么,顾珞一时就有些心慌,待庆和帝走近时,她下意识便道:“皇上,今日不是公主的大婚之日吗?您怎么出宫来了。” 庆和帝却是牵了她的手坐下,把那日德昭公主非但不知悔改还敢委屈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对这个女儿,往日有多喜爱,如今就有多失望。 所以今个儿瞧着满宫的喜庆,庆和帝只觉得讽刺极了,愈发觉得自己教导有失。 顾珞也未想到庆和帝今日竟然没有送德昭公主出嫁,可这事儿自然不是她能置喙的,所以,只回握了庆和帝的手,静静的看着她。 若换做别人,和德昭公主有那样的恩怨,这个时候早就给德昭公主上眼药了,可顾珞却是没有,这样的她,落在庆和帝眼中,如何能不更珍视她。 所以想都没有,庆和帝就伸手搂了顾珞在怀里。 对于这样突然的动作,顾珞不由红了脸,一旁的拙心却难掩笑意。 等庆和帝松开了顾珞,顾珞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让拙心拿了这几日刚绣好的荷包。 上一世,因着顾珞和徐遣有婚约,依着惯例顾珞其实也绣过荷包送给过徐遣。 可那些东西,听说直接就让徐遣给丢掉了。 所以,顾珞其实这一刻有些许的紧张。 也不知怕皇上不喜欢,还是因着上一世的记忆,让她有些不自信。 庆和帝看着眼前的双面绣,尤其上面特意绣着的如意,庆和帝看着十分喜欢,“珞儿绣的真好看。” 说完,顿了顿,庆和帝却是抓了顾珞的手,道:“只是朕还想让珞儿给朕绣一个鸳鸯样式的。那个肯定会更好看。” 鸳鸯? 顾珞的指尖不由一颤。 庆和帝却抓着她的手,紧紧不松开。 顾珞见自己躲无可躲,到底是点了点头:“珞儿知道了。” 庆和帝却忍不住笑道:“你呀,便是太小心翼翼了。” 庆和帝虽未点破,却也知道顾珞的小心思。 鸳鸯成双入对,代表夫妻。 这小姑娘许如今还没有安全感,更怕他带出去之后,招了六宫非议。 可庆和帝却不怕,等她平安生下孩子,他便是他的淑妃,之后,更会和他白头偕老。 他不需要她这样小心翼翼。 这时,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顾珞下意识抬眸看去,竟是徐嬷嬷来了。 那日娴妃娘娘生辰宴,还有钟粹阁那晚,她都承蒙徐嬷嬷照顾,所以下意识便对徐嬷嬷多了些亲近感。 见顾珞气色不错,徐嬷嬷笑着请安道:“奴婢请姑娘安。” 顾珞却不觉自己能真的受了徐嬷嬷的礼,忙上前扶了她,“嬷嬷无需多礼,之前的事情,珞儿多谢嬷嬷关照了。” 两人寒暄几句,徐嬷嬷自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便叫了玉春和玉秋出去了。 时间很快过去,外头的天降降暗了下来。 见庆和帝并未有离开的意思,顾珞不由提醒庆和帝道:“皇上,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庆和帝却玩着她的手指,“今晚朕陪着你,就不回去了。” 顾珞是从未想过皇上夜不归宿的。 可现在,皇上却要留在万寿山,还是这样特殊的日子。 可顾珞却没再说让皇上走的话,毕竟今夜,她知道的,若没有皇上在她身边,她肯定要胡思乱想的。 第 51 章 合卺酒 承恩侯府 夜已深,念珠再次打发丫鬟往外头去看,世子爷怎还未往新房来。 德昭公主闻着屋里的动静,再没忍住,亲自掀了大红盖头,双眼通红,瞧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念珠见自家公主竟然自己掀了红盖头,忙上前劝着道:“殿下,这红盖头您如何能自己掀下来,这不吉利的。” 德昭公主却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自嘲道:“都这个时辰了,世子爷这明显就是躲着本公主。” 念珠看自家公主这个样子,心中到底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家公主多骄傲啊,往日里,要是什么有什么,可如今,皇上褫夺了公主的封号不说,今个儿大喜的日子,皇上也没有露面,这倒也罢了,世子爷竟然这样冷着公主,这摆明了是不准备圆、房的。 念珠再是觉得之前公主性子骄纵,这会儿也不由替自家公主觉得委屈。 可心里虽这么想着,她也不敢说半句驸马爷的不是,毕竟这是大婚之日,她也只能劝着公主,“公主,您莫要多想,世子爷许是今夜被灌了酒,怕唐突了公主,所以才迟迟没往您屋里来的。” 德昭公主怔怔的看着屋里大红的喜烛,大红鸳鸯锦被上撒着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一幕,她脑海中曾幻想过无数次,可她从未想过,真正等她达成自己的愿望时,会是这样的寂寥。 她的大婚之夜,世子爷却对她避而不见,全然不顾及她的体面,留她一人独守空房。 不由的,她心里满是恨意。 她倾慕了徐遣多年,虽觉得世子爷这样做伤透了她的心,可比起这个,她更恨的便是顾珞这个小贱人。 这若非世子爷心中还有这个小贱人,又如何会这样冷着自己。 一旁,嬷嬷们手中端着合卺酒,也被眼前这情景弄的有些措手不及。 德昭公主却微微勾勾唇角,缓步上前,一手拿了一杯酒,尽数喝下。 一旁,念珠瞧着,不由也红了眼睛,“殿下,要不奴婢找了侯夫人,侯夫人还能眼睁睁看您受这样的委屈不成。” 今夜这样的事情,真的太不合规矩了,这若换做往日,公主受这样的委屈,自然可以求到皇上跟前,让皇上做主。 可现在,念珠却只字不敢提让公主往宫里去哭诉。 甚至是,眼前世子爷敢这样冷着公主,许也因着公主遭了皇上的厌弃,更被褫夺了封号。 可这也太欺负人了些,这事儿又如何能瞒得住,只怕明个儿整个京城的人都该知道,世子爷留了公主独守空房。 德昭公主看着手中的大红酒杯,却是轻笑出声,“去找侯夫人?你还嫌本公主不够丢人吗?” 话音刚落,念珠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见她战战兢兢的样子,若是往日,德昭公主早就发作了,可今个儿,她却忍住了。 今夜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又如何能被她扫了兴。 这么想着,德昭公主一把抢过嬷嬷手中的酒瓶,一人独饮起来。 念珠却是不能看着公主这样受、辱的,她是贵妃娘娘指来侍奉公主的,若明个儿贵妃娘娘知道公主受了这样的委屈,娘娘岂不震怒。 所以,念珠悄悄就退了出去,往承恩侯夫人院里去了。 只念珠没想到的是,她根本连承恩侯夫人的面儿都没见到,出来传话的丫鬟竟然说侯夫人今日劳累过度,头痛欲裂,早早就歇下了。 念珠听着这话,怎能不知侯夫人这是故意躲着自己。 她再是替自家公主委屈,却也没有胆子真的冲进去,毕竟公主如今已经是这徐家新妇了,她若闹腾大了,传出去更是惹了流言蜚语。 所以,她直直看着出来传话的丫鬟,意有所指道:“侯夫人不见我没什么,可我还请姐姐传句话给侯夫人。公主如今虽没了封号,可也是天潢贵胄,更是贵妃娘娘所出。若今晚世子爷真的这样冷着公主,传到娘娘耳中,惹了娘娘震怒,这事儿侯夫人担待的起吗?” 很快,丫鬟就进去传话了。 承恩侯夫人早就料到公主那边会来人,所以方才其实是故意避着的。 可听着丫鬟的传话,承恩侯夫人却也有些恼了。 区区一个公主跟前的丫鬟,也敢这样和她说话。 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一旁,李嬷嬷却是劝着她道:“夫人,您何须和一个贱婢置气。而且,这贱婢也没说错,公主便是没了封号,也不该受这样的委屈的。这说小了是世子爷使性子,说大了,是世子爷对皇上对这门婚事心存怨怼。” 承恩侯夫人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偏偏,她也不知儿子如今身在何处。 明明之前还在前院应酬的,可转眼间,就没了人影。 出了这样的事情,承恩侯夫人又不敢明着派人去找。否则,这事儿若是闹大了,更是不知惹了多少流言蜚语。 “夫人,您说世子爷该不会偷偷去见顾家那小姑奶奶了吧。” 顾家那小姑奶奶如今在外头的庄子上,这事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若世子爷真的去找顾家这小姑奶奶,被人知道,可就麻烦了。 不过,没等李嬷嬷纠结,却见有丫鬟又进来回禀:“夫人,世子爷方才回了书房。” 听说儿子回了书房,承恩侯夫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急急起身就往书房去了。 书房里 长随周于归劝着自家世子道:“世子爷,您今个儿真的不能睡在书房啊。这若是传出去,被贵妃娘娘知道您这样给公主委屈受,事情可就坏了。” 徐遣却不屑的勾了勾唇角,自嘲道:“皇上已经逼着我娶了公主,还能强逼着我和公主圆、房不成?世间又哪有这样的道理。” 承恩侯夫人刚往书房来,便听到了儿子大逆不道的话,她顿时吓的脸色苍白,直接就推门冲了进去。 见承恩侯夫人来了,徐遣更是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他不知道事情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他都已经重生了,想着这一世必然要护着顾珞,可他还是没逃开这门婚事。 有那么一瞬间,徐遣心中真的是恨极了。 他甚至是想,若没有公主往御前请旨,这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她自以为自己对他用情至深,实际上,却逼得他退无可退。 想着这些,徐遣不由又想到上一世她逼死了顾珞,还有他们的孩子,他心中如何能不恨。 他便是要让她受、辱,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见儿子眼中的冷意,承恩侯夫人却是哭了出来,伸手捶着他的胳膊道:“你怎能这样荒唐,你和公主是御旨赐婚,你这样冷着公主,不就是表明你对皇上心存怨怼。这事儿若皇上怪罪下来,你以为只是你一人的事儿,怕是徐家上上下下百口人也跟着遭殃的。” 承恩侯夫人是真的怕了,她虽知道儿子不满意这门婚事,可大婚的日子,儿子却这样一副鬼样,丝毫没有新郎官的喜气,反倒是一副颓败,冷漠的样子。 她这当娘的如何能不伤心,如何敢让他这样任性,她更怕儿子的任性到头来会给徐家带来祸患。 看承恩侯夫人哭的伤心,徐遣却是勾了勾唇角,看着她道:“放心吧,母亲,我会往新房去的。” 听着儿子这话,承恩侯夫人瞬间止住了哭声,忙道:“是啊,这个时辰过去,你和公主饮了合卺酒……” 依着承恩侯夫人的意思,这喝了合卺酒接下来该就圆、房了,今夜也就险险过去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徐遣却冷冷道:“合卺酒?儿子和谁喝这合卺酒!” 看着徐遣眼中的冷意,承恩侯夫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若儿子不想和公主圆、房,她确实也逼不得儿子。 大不了,明日在圆帕落红的事情上作假,公主虽受了委屈,可为了自个儿的面子该也不会拦着她的。 “公主,世子爷过来了。”闻着消息的德昭公主瞬间清醒过来,急忙让念珠重新给她盖上盖头,而一旁,嬷嬷们赶忙把合卺酒又备了起来。 很快德昭公主感觉一个人影走向自己,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从未有这样的忐忑不安过。 可让她奇怪的是,这红盖头却未被人掀起,反倒传来了徐遣冷冷的声音:“殿下,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德昭公主突的指尖颤、抖起来。 “若早知今日,当年我绝不会救殿下的。” 世间竟然有如此残忍的话,德昭公主再是愚钝,怎能不知他的意思。 他这是在恨她,也在恨自己。 德昭公主心中的憋屈一下子再也没忍住,一把掀了盖头,哭着道:“世子爷,我只是倾慕世子爷,您何必说这些戳心窝的话。” 徐遣却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嘲讽的看着她,道:“倾慕?殿下因着自己的私心,竟然能拆散别人的姻缘。这样的倾慕,我徐遣要不起,也不愿要。” 这样充满恨意的眼神,德昭公主直接就抓狂了,“那你想要谁,我告诉你,那顾家小姑奶奶这辈子怕是要在庄子上孤独终老了,你想都别想再和她在一起。” 第 52 章 何其无辜 随着德昭公主歇斯底里的话,屋子里瞬间变得一片沉寂。 不过,徐遣自嘲的笑了笑,并未和德昭公主争执起来,转身便往外室走去。 见他这样子,德昭公主更是气急,她方才只以为世子爷虽心中有怨,既然肯往这新房来,该也会和她圆、房的。 可眼前他的所作所为,却是在明白的告诉自己,他并不肯碰她。 德昭公主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大喊道:“好,你竟为了那小贱人这样待我,可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便是再为那小贱人守、身如玉,如今,你也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天下人皆知,你一辈子都得是我的驸马。” 很快到了第二天,承恩侯府却压抑的可怕,何况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外头就有传言说,承恩侯世子和公主夫妻不睦,昨夜生了口角不说,世子爷其实并未真的和公主圆、房。 一时间,京城众人议论。 有说徐遣是重情之人,也有说公主这是咎由自取,她毕竟做了坏人姻缘的事情,怎还敢奢求世子爷怜惜她半分。 也有人说,这些传闻大抵是假的,徐家世子爷便是再糊涂,还敢做这样的蠢事不成,他不怕惹了皇上震怒。 又有人说,这有什么不敢的,公主如今被褫夺封号,遭皇上厌恶,便是过的不好,皇上也不会为了这个斥责徐家世子爷的。 众人议论纷纷,消息传到万寿山时,顾珞正陪着庆和帝用早膳。 顾珞下意识便朝庆和帝看去,却见他并未有任何的愠怒。 可不知为什么,顾珞还是感觉皇上似乎有些生闷气。 庆和帝确实有些生闷气。 那日乾清宫外头,承恩侯世子说他非顾珞不娶,他可以不计较。 御旨赐婚,他整日买醉,他可以不计较。 便是昨日大婚,他并未见任何的欢喜,他也可以当做没听说此事。 可他,竟然摆明了要替顾珞守身,这让他如何忍。 顾珞并不愚笨,而且她重活两世,怎能不知皇上的心思,虽她知道此刻她说什么,做什么,大抵都是错的。 一旁,拙心也急了,心下暗道,“姑娘啊,您倒是和皇上撒撒娇啊,您这什么都不做,皇上若真的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和您生了嫌隙,如何是好。” 可顾珞却怎么都做不出撒娇求宠的事情来,她如今尚未入宫,便是真的成了后宫的妃嫔,她也不想说些虚假的话,亦或是用那些不入流的伎俩。 皇上待她真心,她便不想辜负了皇上。 庆和帝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纠结,可也因此,方才萦绕在他心头的怒火竟是一下子都消散了。 只见他轻轻抓了顾珞的手,暗暗叹息一声,道:“你这傻子,看着朕生闷气,竟不会过来撒撒娇,哄哄朕。” 皇上既然找了台阶给自己下,顾珞当然也不会傻到不去接,是以,她轻轻抓了庆和帝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笑道:“珞儿知道,皇上便是生气,也不会真的和珞儿动怒的。何况,珞儿何其无辜,珞儿如今已经和承恩侯世子没有半分干系了,世子爷做什么,又和珞儿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又道:“倒是贵妃娘娘,怕这会儿闻着这些流言蜚语,该是要气晕过去了。一会儿皇上回宫之后,贵妃娘娘少不得往皇上跟前替公主诉委屈的。” 庆和帝听她这么说,却是不甚在意道:“朕便是再厉害,还能管了驸马的房中事不成。” 顾珞靠在庆和帝怀里,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而这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眼睛起架来。 见她这小东西竟然靠着自己就睡着了,庆和帝不由失笑。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只见庆和帝轻轻抱起顾珞,往内室走去。 顾珞当然不会全然无意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庆和帝挺拔的身子,眼中对自己的宠溺,她便不觉抓了庆和帝的手指。 见她醒来,庆和帝笑道:“你好好休息,等下次朕来看你时,你一定得比现在胖一些。否则,朕会心疼的。” 顾珞却是似真似假道:“那珞儿成了大胖子,皇上会不会嫌弃珞儿啊。” 顾珞说这番话,其实并未没有缘由。 她毕竟重生一世,上一世也怀过孩子,所以曾听说,有的妇人生孩子肚子会变得极其难看,她甚至听说,前朝时候宫里一位得宠的妃嫔,正是因为生育后长了这些难看的东西,才失宠的。 虽拙心每日都会给她涂抹玫瑰膏还有其他一些防止长这些东西的花露,但顾珞还是有些担心。 听她这番话,庆和帝却俯身轻轻搂住了她,在她耳边道:“朕岂是这样寡情之人。你便是变得再难看,朕也会一直待你如初的。” 虽不知他是不是在哄自己,可顾珞听着却很是开心。 这样没一会儿,她就又睡着了。 庆和帝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交代玉春她们道:“好好侍奉你家主子,若有什么意外,朕唯你是问。” 翊和宫 魏贵妃果然也听说了外头的流言蜚语,气的瞬间脸色惨白。 “这承恩侯世子,竟敢如此待我的昭儿。” 到底是为人母,便是魏贵妃觉得之前德昭公主有再大的错,可闻着这消息,她还是替女儿委屈起来。 这世间女子本就艰难,嫁到夫家更是靠着子嗣才可以立身。 可现在,承恩侯世子竟不肯和女儿圆、房,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莫过于最大的羞、辱。 见魏贵妃咬牙切齿,南嬷嬷却是道:“娘娘,您可得沉得住气。眼下外头都在看您的笑话,您更不能因着心疼公主,再闹了笑话。” 魏贵妃却是一把摔了手中的七彩云鹤茶盏,声音颤抖道:“你让本宫如何能不动怒!” “这若不是皇上不肯怜惜昭儿半分,褫夺了昭儿的封号,承恩侯世子怎敢这样狂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德昭公主一人丢脸的问题了,她也跟着被人指指点点。 这若不是皇上厌弃了女儿,依着魏贵妃的脾气,这驸马弄出这样的事儿来,她直接便派人往承恩侯府去问话了。 可偏偏,她现在进退两难。 她更知道,这事儿若一直这样,只怕流言蜚语不会平息,这六宫众妃可都看着呢,她还有何颜面见人。 魏贵妃只这么一想就觉得头痛极了,却在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娴妃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这些年魏贵妃和娴妃不对付,所以娴妃现在过来,当然没安什么好心,自然是看自己的笑话的。 可魏贵妃性子骄傲,又不能找了借口不见人。 很快,娴妃便缓步进来了。 而她,说的话直接就戳了魏贵妃的心窝子,“娘娘,臣妾听说公主受了委屈,急急便赶来了。臣妾也算是自幼看着公主长大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公主可得多伤心啊,这怕是都没脸见人的。” 娴妃这么急着看自己的笑话,偏魏贵妃却发作不得,反而只能假装镇定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这承恩侯世子便是再大的胆子,还敢对这门婚事心存怨怼不成。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指不定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故意散、播的,本宫这就让人彻查。” 娴妃听着这话,却是掩面笑了起来,“娘娘,要臣妾说,这事儿还得您求皇上给公主做主。皇上龙颜震怒,承恩侯世子难道还能不顾徐家上百口人命,一直这样肆意妄为。” 要不说娴妃故意在魏贵妃伤口上撒盐呢,这如今,阖宫内外谁不知道皇上厌恶德昭公主至极,昨日更是没有露面,又如何会再理会德昭公主的事情。 她这样费尽心机的给魏贵妃添堵,果然,魏贵妃脸色瞬间青一阵白一阵的,直接就让人送客了:“本宫今日乏了,还是改日再和姐姐喝茶吧。” 娴妃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倨傲的看了魏贵妃一眼,到底是离开了。 而身后随即而来的便是噼里啪啦的声响,魏贵妃气的直接就把娴妃方才用过的茶杯摔了一地。 可她这怒火却根本没有发、泄完,任她再气娴妃的落井下石,偏偏这一切是她的好女儿搞出来的。 若不是她骄纵跋扈,何以失了皇上的宠爱,若不是她非闹着要嫁给承恩侯世子,又怎么会有现在的难堪。 说到底,这一切,说她咎由自取都没错。 可偏这女儿是她肚子里出来的,有那么一瞬间,魏贵妃真恨不得她索性没生这个女儿,否则也就不至于这样头痛了。 一旁,南嬷嬷忙劝着她道:“娘娘,您别生气,您还不知道娴妃娘娘是什么脾气吗?可她再看娘娘的笑话,她也低娘娘一头。她若真有本事,该哄着皇上封了她贵妃,和娘娘平起平坐才是。” 魏贵妃脸色铁青,半晌,看着南嬷嬷突然道:“皇上呢?这会儿可在御房。” 南嬷嬷急道:“娘娘,您可不能往御房去求皇上啊。” 魏贵妃当然不是为了求皇上给女儿做主,她方才被娴妃那样嘲讽,心中如何能不气。 可她未必没有回击的法子。 若不是娴妃方才特意过来讽刺自己,魏贵妃许还想不到这样的法子呢。 “娴妃不是想看本宫的笑话吗?好,那我便让她也笑不出来。” “承恩侯世子既然心里有顾家那小姑奶奶,那本宫便如他所愿,让顾家那小姑奶奶也进了徐家的门。” 南嬷嬷听着,却是险些晕厥过去,“娘娘,您莫是忘记了,顾家那小姑奶奶已经和承恩侯世子取消婚约了。” “何况,您这样做,殿下只怕要闹起来的。” 魏贵妃却冷哼一声,道:“取消了婚约又如何?本宫就不信了,本宫还逼她不得。” “何况,宁国公府那边还能为了这么一个野种,得罪本宫不成?再说了,宁国公夫人因着她那女儿的事情和娴妃已经是生了嫌隙,未必不愿意如了本宫的意。” 南嬷嬷却是糊涂了。 娘娘此举,到底是何意呢? 看着南嬷嬷眼中的疑惑,魏贵妃幽幽道:“外头既然那么多流言蜚语,说昭儿坏了那顾家小姑奶奶的姻缘,那本宫此举,这些流言蜚语也该止住了。” “至于承恩侯世子,娶了自己的心上人,还能不给昭儿该有的体面不成?而娴妃,怕也想不到本宫会这样出其不意,看她如何再看本宫的笑话。” 第 53 章 发动 魏贵妃既然有这样的心思,也没耽搁,还没到德昭公主回门那日,便暗中差人往宁国公府去了。 闻着消息时,大太太正在寿春堂和宁国公老夫人打叶子牌。 宁国公老夫人一听这这消息,直接就甩了手中的叶子牌,让人送客了。 大太太却有不一样的心思,大着胆子道:“母亲,您怎么还生气了。珞丫头如今在庄子上,比起成为弃子,若能于我们国公府有些助力,儿媳觉得倒也未尝不可。” 宁国公老夫人听着这话,指着她鼻子就骂道:“你这糊涂东西!我们宁国公府是能讨好贵妃娘娘的吗?这辈子,也只能站在二殿下这头的。何况,贵妃打的什么主意,这根本是觉得我们因着宁丫头的婚事和娴妃娘娘生了嫌隙,才敢这样从中挑拨的。” “你若真的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让那野种嫁到承恩侯府,是我有脸面了,还是娴妃娘娘有脸面了。” 见宁国公老夫人疾言厉色的样子,大太太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心里还是委屈道,老夫人果然还是顾着和娴妃娘娘是姑侄女,否则,何以这样训斥自己。 可心里这样想着,大太太也不敢表现出分毫委屈来,忙转开了话题,道:“母亲,我怎么会起了坏心思,真的让娴妃娘娘难堪呢,我这不方才没想那么多吗。何况,我如今哪里还有闲情插手这事儿,宁姐儿的婚事,已经是让我头痛极了。这偌大的京城,这么多的世家子弟,偏偏瞧得上的人家不肯松口和我们结亲,看不上的,反倒是想攀这门婚事。” 宁国公老夫人听着她这话,到底是没再沉了脸,开口道:“如今宁丫头失了名声,这婚事确实是不容易。” 说着,她又道:“这若是你肯让她外嫁,我倒是有个人选。” “外嫁?!”大太太瞬间便跳脚了,“母亲,这外嫁离京有多远啊,到时候我们若想见宁丫头一面,可就难了。” 见她急成这样,宁国公老夫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大太太自然是想尽可能的女儿留在京城的,她素来主意又大,尤其方才老夫人还提及让女儿外嫁,她突的一个主意就闪现在了脑海中,对着宁国公老夫人道:“母亲,这若依着我的意思,私心其实想多留宁丫头几年的,这样等风波过去了,许婚事也没这么棘手了。可偏偏她年龄也大了,再留就真成老姑娘了。” 说完,她直接就问老夫人道:“母亲,您觉得静安侯府世子爷怎么样呢?” 这静安侯府是柔妃娘娘的娘家,大皇子因着不被皇上喜欢,所以静安侯府在京城也颇有些尴尬。 宁国公老夫人听着,也一时怔了怔,她确实也没想过,大太太会打静安侯府的主意。 见老夫人没有第一时间反对,大太太便觉这事儿约莫能成,难掩欢喜道:“大皇子有腿疾,日后最多是个闲散王爷,所以柔妃娘娘未必会反对这门亲事。更别说贵妃娘娘近来这般难堪,柔妃更该好好考虑考虑这门婚事了。” 没等宁国公老夫人接话,却见有丫鬟神色匆匆跑了进来,“老夫人,大太太,不好了。方才从碧竹院传了消息出来,说是玉姨娘滑胎了。” “下人们急急去请了郎中来,没想到,竟然在太太今个儿早上差人给玉姨娘送去的补汤中发现了毒、药。” 大太太听着这话,再没忍住,厉声道:“我早就说落玉这小贱人,不会这么安分的。亏我装大度装贤惠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没想到,她竟在这算计我呢。” 要不说这贱人厉害呢,竟然狠得下心对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下狠手。 不怪大太太这样怀疑,她再是觉得这落玉碍眼,如今国公爷已经因着她教女无方,许久没往她正院来了,她便是有那害人的心思,也不敢真的对落玉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啊。 而如大太太担心的一样,宁国公闻着消息,匆匆赶了回来,见落玉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只知道哭,却半个字都不敢和大太太对峙,宁国公一记耳光就甩向了大太太。 大太太虽知道国公爷会震怒,可也被这一巴掌给整懵了,委屈就道:“国公爷,天地良心啊,我怎会蠢到真的去害这小贱人肚子里的孩子。” 她自认为这些年她和宁国公也是有夫妻情分的,可这一巴掌甩下来,她心里别提有多寒心了。 宁国公看她还敢狡辩,更是气急:“这府中若不是你动的手,还能是谁?我竟是娶了个毒妇,见不得我纳妾倒也罢了,竟然连孩子都容忍不下。这样的毒妇,看我不休了你!” 宁国公在气头上,根本没想到他这番话是多么的诛心。 何况,宁国公老夫人还在面前呢,宁国公这话虽是在指责大太太,可落在宁国公老夫人耳中,意义可就不一般了。 这若宁国公还顾及些孝道,顾及些她这当母亲的颜面,何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是气急攻心,宁国公老夫人直接就晕了过去。 众人见状,乱成了一团。 宁国公也知自己一时失言,一脸的懊悔,可懊悔之下,却也多有不甘。 宁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很快便成了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珞闻着消息时,也没想到落玉竟然会滑胎。 拙心则在一旁唏嘘道:“姑娘,这真是让京城人都看了国公府的笑话。” “只是,姑娘也怀疑是大太太对落玉下了毒手?” 顾珞轻笑一声,“大嫂就是再蠢,还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成。” 拙心听着这话,心中却是更疑惑了,“这落玉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按说只有孩子平安生下来,她有子嗣傍身,在府中的地位才能更稳。怎的她竟然还敢对孩子下毒手呢?” 顾珞轻抿一口茶,笑道:“许她不甘心只做这玉姨娘,想着做了大哥心头那朱砂痣呢。大哥的性子,没有半分的谦逊和温柔,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只会护着落玉了。何况,落玉既然能有身孕,日后,自然也可以再有。倒是大哥对她的歉疚和怜惜,这些会是她未来和大嫂相较的依仗。” 拙心愣了愣,还是无法相信,一个人可以心狠到利用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 竟然为了和大太太相较,这样不择手段。 翊和宫 魏贵妃听说宁国公府并未有和自己合作的计划,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见娘娘脸上的阴云,南嬷嬷斟酌了下,大着胆子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这样逼着顾家小姑奶奶嫁给承恩侯世子,许真的有些不合适呢。宁国公府毕竟是宁国公老夫人做主,还能当真看了娴妃娘娘的笑话不成?要奴婢说,殿下和世子爷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说完,南嬷嬷又意有所指道:“娘娘,如今世子爷不肯和公主圆、房,承恩侯夫人该是那个最急的人才是。她难不成还敢冷眼旁观不成?” 魏贵妃听着,怎能不知南嬷嬷的意思,到底也只能压下了怒火。 日子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德昭公主回门之日。 三日回门,依着魏贵妃的想法,承恩侯夫人还真敢让女儿回来和她哭诉不成。 可没想到的是,德昭公主一见着母妃,豆大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虽魏贵妃也恼女儿之前的自作主张,可看她哭成了泪人,魏贵妃心里还是不由心疼起来。 “驸马呢?怎没和你一块过来。” 魏贵妃帮女儿擦了擦眼泪,问道。 德昭公主泪眼汪汪道:“方才女儿其实是想和世子爷一同过去见父皇的,没想到,去了东暖阁外头,却被王公公给拦住了。” “父皇竟只召了世子爷,母妃,您说父皇怎能这样待女儿呢?” 魏贵妃听着这事儿,脸色也格外的凝重。 她心中也疑惑极了,觉得皇上这场气生的未免也太长了些。 所以,直接就问女儿道:“昭儿,你不许瞒着母妃,之前你可瞒着母妃还做了什么惹你父皇动怒的事情。” 德昭公主听着,攥着帕子的手一紧,难不成真的是那次钟粹阁,发生了什么? 德昭公主这会儿也有些疑心,可她又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若真的顾家那小姑奶奶承宠,怎的宫里会多了个兰美人,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动静。 何况,顾家那小姑奶奶如今被驱逐到了庄子上,德昭公主只安慰自己道,是自己多想了。 所以,面对魏贵妃的问话,德昭公主还是选择了撒谎,哽咽道:“女儿真的再想不到别的事情了。母妃,您说女儿该怎么办呢?父皇如今都不肯让女儿往面前请罪,女儿是半分法子都没有了。” 不管外头发生多大的事情,于顾珞而言,在万寿山过着闲散日子的她,就仿若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她发动的日子。 而这时,已经临近年关。 “姑娘,您别怕,已经有人往宫里传话了,皇上肯定会赶来的。” 因着顾珞临近生产,庆和帝隔几日便会往万寿山来,偏偏昨日,是孝仪皇后的祭日,庆和帝自然得回宫去一趟。 没想到,顾珞却在今日发动了。 第 54 章 懿旨 顾珞却是痛极了,尤其想到自己上一世失去的那个孩子,她心里更是害怕,这女人生产如同往鬼、门关走一遭,她就怕这孩子出了什么意外。 加之她又是第一次生产,情绪便更加有些紧张。 徐嬷嬷见她这样子,眼明手快忙紧紧抓了她的手,安抚她道:“姑娘,奴婢虽侍奉姑娘没有多久,可也看得出,您是性子坚韧的人。您得相信,您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任何意外的。今个儿接生的嬷嬷,更是杏林圣手,一定会让孩子平安降生的。” 一旁,接生嬷嬷也跟着道:“姑娘,您用力,再用力些。” 顾珞不知是因着太过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泪水直接就落了下来,看着徐嬷嬷道:“若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先救孩子……” 话才说完,却见门口庆和帝一脸急切的闯了进来,明显方才的那句话被庆和帝听到了,只见他眼睛也有些发红,上前紧紧抓了顾珞的手,说道:“你这傻子,胡说什么呢?莫说不会有意外,便是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朕也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 一旁接生的嬷嬷听着这话,心里如何能不惊讶。 毕竟顾珞肚子里的可是皇嗣,这依着宫里的规矩,能够替皇上绵延子嗣,向来是皇嗣为主的。 可皇上方才那话,明显是更加珍视顾姑娘。 顾珞也未预料到庆和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许也因着这句话,被人这样捧在手心,她一下子不再那么害怕了。 她上一世和这辈子都受了那么多的苦楚,可现在,有皇上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不该再担心和害怕,因为,她不会孤独一人了。 慈宁宫 太后瞧着儿子急急出宫,怎么能猜不到这必是顾珞发动了。 按说儿子也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了,可在太后的印象中,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见儿子这样失态。 一旁,安嬷嬷也不由感慨道:“老奴也算是看着皇上长大的,却也有些琢磨不透皇上的脾气。可现在,皇上这样急着赶往万寿山,倒让老奴瞧着皇上没往日那么淡漠了。娘娘您该高兴啊,自打淳王爷去了之后,您不也暗中担心皇上喜怒无常,怕于身子不好吗?可如今,能有顾氏陪着皇上,您该放心了。” 太后心中当然也觉得欣慰,只没来得及再感慨,却见有小太监匆匆进来回禀:“娘娘,顾氏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皇上大喜,今个儿瞧着是不会回宫了。” 闻着这消息,太后也像是突然间年轻了几岁一般,这些年,宫里除了夭折的五皇子还有身子病弱的三公主外,宫里再无新的皇嗣诞生。 太后自然也是盼着有人能帮着皇上绵延子嗣,所以,闻着这消息,直接就让安嬷嬷备了笔墨纸砚。 这顾氏和皇上的事情,如今阖宫只她一人知道。 可如今,顾氏既然已经平安诞下子嗣,那这事就再瞒不得了,她也不想让顾氏受了委屈。 很快,懿旨就写好了。 “顾氏温柔敦厚,品性贤良,今更在万寿山为皇上诞下六皇子,故懿旨赐婚,封顾氏为淑妃。” 郭太后是皇上的生母,这懿旨只要明眼人看着,便知这必是太后亲自把顾氏指给皇上的。 至于顾氏何以在万寿山生产,这事儿自然无需懿旨中解释了,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便是有人敢心里犯嘀咕,还敢真的闹腾到皇上面前不成。 太后懿旨一下,首先闻着消息的是六宫妃嫔。 翊和宫 魏贵妃闻着太后这懿旨,仿若自己在做梦。 怎么会呢? 这顾家小姑奶奶,怎么会这么冷不丁的就成了淑妃,还给皇上诞下了六皇子。 一旁,南嬷嬷见自家娘娘脸色苍白,也惊到了,“娘娘,太后娘娘一向不理会后宫的事情,可这次,可谓是皇上登基后太后娘娘第一次下懿旨,可见便是要护着这顾氏了。” “可这顾氏到底凭什么呢?就凭当年她那姨娘救过淳王,她就能有这么大的造化。” 魏贵妃也觉得太后约莫是真的疯了,这顾氏出身卑贱不说,之前可是和承恩侯世子有过婚约的,如今她不仅入宫,还给皇上诞下六皇子,这到底算什么事儿。 自己可不成了这后宫最大的笑话。 魏贵妃想到六宫众人如今都在看自己的笑话,气的手直抖,“不,这肯定都是假的。顾家那小姑奶奶一直在外头的庄子上,怎的会突然成了淑妃。” “不!”魏贵妃气急,差点儿就要晕过去。 南嬷嬷忙劝着她道:“娘娘,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实在不能这样为难自己啊。何况,那顾氏便是被太后娘娘封为淑妃,诞下六皇子,可她不过位及四妃之末,还能和您争不成?” “再说了,她毕竟之前和承恩侯世子有过婚约,只要我们加以利用,皇上未必不会和她生了嫌隙,不可能一直宠着她的。” 魏贵妃却觉得讽刺极了,她贵妃之尊,代掌凤印,自以为自己这些年养尊处优,内宫不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谁能想到,太后娘娘和皇上竟然瞒着自己,演了这么一出戏。 偏她没有任何的怀疑,直至眼前这懿旨,她才恍然觉醒。 更让她生气的是,眼前这不是圣旨,而是太后的懿旨,六宫谁敢议论这是顾家那小姑奶奶被退婚后走投无路故意勾、了皇上的魂。 太后懿旨,直接就堵住了众人的口。 便是众人心里有再大的疑惑和委屈,也只能憋着了。 永平宫 娴妃也几乎是同一时间闻着了这懿旨。 和魏贵妃一样,她几乎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一旁,石嬷嬷道:“娘娘,您也别太生气了,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您该往好处想想。这表姑奶奶入宫未必是件坏事,她虽给皇上生了六皇子,可还能和其他几位皇子相争不成?表姑奶奶若是聪明,该学会和您联手,日后,您可不就多了助力了。” “这些年,您和贵妃娘娘明争暗斗,并未占了上风。可若多了表姑奶奶在旁帮您,您未必斗不过贵妃娘娘。” 娴妃虽恼怒,虽震惊,可和魏贵妃不一样的是,这件事情上,她多少还剩一些了理智。 此刻,听着石嬷嬷这番话,她更是清醒了些。 是啊,她生气有何用。 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她也只能接受,想着把顾珞收为己用了。 可是,不由的她想到之前自己差点儿让宁国公老夫人逼着顾珞避居妾位,这孩子,聪慧的很,肯定早已经猜到是自己背后传了话,若因此和自己生了嫌隙,事情只怕不好办。 石嬷嬷听着她的顾虑,却是有不一样的看法,“娘娘,表姑奶奶性子柔弱,这些年又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只要您有心拉拢,她还能有别的想法不成?” “何况,这宫里贵妃娘娘怕是恨死了她,她不会不知道,只要她入宫必然是危机四伏,怕是娘娘不递出橄榄枝,她也要寻了娘娘的庇护的。” 说着,石嬷嬷话锋一转,却是提及了宁国公老夫人,“这会儿,懿旨该也传到宁国公府了,老夫人闻着这消息,不得气死过去。哎,谁能想到呢,表姑奶奶往日里那么卑微,被人折、辱,被人不喜,突然间却撑起了宁国公府满门的荣宠。” 石嬷嬷所说不错,这会儿,慈宁宫总管太监确实刚到了宁国公府。 寿春堂里,宁国公老夫人因着之前宁国公大闹一场,身子便一直不好,是以这小半年来,大太太和顾锦宁便一直在老夫人跟前侍疾。 好在,半个月前,老夫人终于是能下床了。 闻着宫里有传旨的太监来,大太太和宁国公老夫人都惊呆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呢? 毕竟是宫里人来传旨,一行人急急就往前院去领旨了。 等太监一宣读完懿旨,宁国公老夫人直接就晕了过去。 大太太也是吓坏了。 顾锦宁则脸色苍白,发疯一般道:“这怎么行?小姑姑怎么会突然成了淑妃娘娘,还给皇上诞下了六皇子!” 顾锦宁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顾珞了,她如何敢相信,如今她竟然位及四妃之末,膝下还有了皇嗣。 “不,不会的,公公一定是传错旨意了,不会这样的……” 不等顾锦宁说完,大太太纪氏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满是心虚的和宣旨的太监道:“这孩子得了癔症了,公公千万别介意。” 那公公却是拔高声音,意有所指道:“国公夫人还是得管管女儿的好,否则,这话若传到皇上和太后娘娘耳中,便是大姑娘对太后娘娘这懿旨有异议了。” “还是说,大姑娘敢质疑六皇子的血脉?” 大太太真的恨不得打死女儿,这蠢货,便是再心里不过去,怎能被人抓了这样的把柄。 很快,闻着消息的宁国公一脸喜色的赶回来了。 这些年来,因着宁国公老夫人的关系,宁国公一直不敢有别的心思,便是他之前真的想过,若宁国公府也能送了姑娘入宫,家里出了位娘娘,这样再也无需依仗安国公府那边了。可这也仅仅只是想一想。 他如何能想到,突然间,这一切都成真了呢? 第 55 章 气坏了 “国公爷,老夫人醒来了。” 方才老夫人一闻着太后娘娘的懿旨,直接就晕了过去,宁国公怎能不知母亲这般失态,是因着什么。 若放在往日,碍着孝道宁国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今个儿,他却不能再任由母亲这样偏执了。 寿春堂 见老夫人醒来,大太太忙递了茶水上前,可宁国公老夫人却没有接过,反倒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只听宁国公老夫人气急败坏道:“她算什么东西,卑贱出身,竟能入宫当了娘娘!” 大太太心里这会儿也是七上八下的,可她却还是知道如今旨意已下,一切都成了定局。自己与其在这里埋怨暗恨,倒不如想想,该如何面对府中这位新娘娘。 想到自己往日是如何对待顾珞的,这顾珞若真心和她计较,她心里如何能不慌。 见大太太脸色苍白,神色不安,宁国公老夫人怎不知她那点儿小心思,沉下脸就道:“她成了娘娘又如何?如今宫里已有娴妃娘娘在,她便是入宫,给皇上生下六皇子,还真能越的过娴妃娘娘不成?” 在宁国公老夫人心底,是从未想过背叛娴妃,背叛娘家安国公府的。 更不用说,她厌恶顾珞多年,如今又怎么可能因着她当了娘娘,转而奉承她。 她这么执拗,倒也不是没有依仗,其一,她到底是这国公府的老夫人,一个孝道压下来,顾珞便是成了娘娘,还敢对她不敬不成。 其二,这国公府只要有她在,就不可能转而支持顾珞,顾珞没了娘家的支撑,单靠着皇上一时的恩宠,太后的庇护,这些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宫里本就不缺乏美人,指不定什么时候皇上这新鲜劲儿就过了,至于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还能一直护着她不成? 宁国公老夫人没想到的是,她这话音刚落,却见儿子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看国公爷来了,大太太忙紧张的起身迎接。 谁知,宁国公却一声冷笑,对着大太太道:“如今知道怕了?” 大太太怎听不出国公爷对她的嘲讽,一时间脸色更苍白了。 这大半年时间,因着落玉滑胎的事情,大太太和宁国公夫妻情分几近消散,眼下顾珞又成了淑妃娘娘,大太太心里便是再委屈,也知道如今她想要让顾珞不和她计较,也唯有从国公爷这边下手。 国公爷毕竟是顾珞的长兄,若有国公爷肯替她说情,顾珞不至于抓着过往不放。 这么想着,大太太红着眼睛就道:“爷,妾身知道您恼我,而这一切,也都是妾身目光短浅。国公爷大可以把一切都怪在妾身身上,可妾身却不得不斗胆多说一句,比起妾身做的那些糊涂事,国公爷的冷眼旁观在珞丫头眼中,难道就不是过错吗?” 几句话说的宁国公瞬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他却反驳不得,是啊,他这些年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纵是之前因着承恩侯府前来提亲,待顾珞特殊了些日子,可等到两家退了婚约,他不也又装起糊涂来,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撵了顾珞出府吗? 回想起这一切,宁国公心中顿时懊悔不已,觉得自己实在是失算了。 他不由紧握拳头,不再看大太太,反倒是走到宁国公夫人床、前,一字一顿道:“母亲,儿子已知自己之前大错特错,所以儿子已下定决心,日后我们宁国公府全力支持珞丫头。” 这话才出口,宁国公老夫人一巴掌就甩了过去,“你这孽障,你怎敢!” 宁国公却并未退缩,反倒是神色更加坚定道:“母亲,您老了,其实每日里养养花弄弄草即可,哪还需要操心别的事情。” “之前,碍着孝道儿子凡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儿子不得不替宁国公府日后的荣宠考虑。这些年,我们攀着娴妃娘娘,可这到底是只是姻亲,否则,娴妃娘娘也不会倨傲到那样把我们当猴耍。之前,我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可如今,珞儿成了宫里新进的淑妃娘娘,又给皇上诞下六皇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争那个位子。” 宁国公老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根本不理会她的脸面,不理会她这些年的耿耿于怀,竟然要转而支持那野、种。 可没等宁国公老夫人再动怒,却见宁国公提醒宁国公老夫人道:“母亲,您这些年一心替安国公府考虑,可儿子和您不一样,您莫要忘了,儿子姓顾,并不姓盛。” “这宁国公府,毕竟还是顾家的。” 甩下这句话,宁国公就甩袖离开了。 宁国公老夫人瞬间是老泪纵横。 大太太忙上前安慰她,“母亲,国公爷方才也是口无遮拦,您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可不等她再说,宁国公老夫人就再次晕了过去。 “母亲,快去叫郎中!” 宁国公府瞬间又是乱成一团。 再说承恩侯府 德昭公主闻着宫里的懿旨,直接双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她这会儿才算是明白过来,何以父皇一直不肯原谅自己,原来那夜在钟粹阁,顾珞竟然真的承宠了。 可她却怎么都没想过,这样的丑、事发生,父皇和祖母竟然都护着那小贱人,甚至把这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才公之于众。 而眼前这懿旨,更是让她入宫之事让人无法指摘,便是这六皇子,也是名正言顺得以养在顾珞膝下。 德昭公主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因着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再想到母妃若闻着这消息,该有多震怒,若知道如今这一切都是自己搞出来的,德昭公主只这么一想,就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一旁,念珠哪里见过殿下这样的神情,忙扶了她起来。 可没等德昭公主站稳,却见徐遣冷着脸走了进来。 自那日德昭公主和徐遣大婚,德昭公主不敢指望两人成为伉俪夫妻,可徐遣却实在寡情至极,直至今日,他都不肯碰她一下。 这大半年里,德昭公主夜夜辗转难眠,她不是就没有和徐遣吵过,可每次,徐遣回应他的只是一次比一次的淡漠,对他来说,便是和自己吵架都觉得多余吧。 魏贵妃更是让人送了加了助、兴之物的酒还有香料,可没等德昭公主用,却被徐遣直接摔在了地上。 德昭公主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徐遣便是这样和顾珞圆了房,上一世,因着这件事情他那样误解了顾珞,以至于导致后来那样的悲剧。 而这一世,德昭公主却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自己,他如何能不动怒。 回想着他待自己的薄情,德昭公主突然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对着徐遣大笑起来,“世子爷,你可听说了,你那心上人如今可成了宫里的淑妃娘娘,还给父皇诞下了六皇子。” “你这辈子都只能偷偷看着她了。” 原本德昭公主以为自己这样会激怒徐遣,可意外的是,徐遣却轻笑一声,对着她道:“淑妃娘娘能有皇上的恩宠,膝下能有六皇子,我高兴的很。这辈子,我辜负了淑妃娘娘,此生能看着娘娘幸福,这对我足矣。” 说完,他嘲讽的看着德昭公主又道:“公主怕是不知,有些感情,并不需要真的自私的拥有。” 德昭公主听了这话,果不其然,直接就跳脚了,“可惜了,世子爷这样的情深义重,淑妃娘娘是再也看不到了。” 说话间,她步步逼近徐遣,几近抓狂道:“这辈子,你只能和我一起过,便是死了,和你同眠之人,也只能是我。”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 万寿山,顾珞并不知外头因着太后娘娘的懿旨,惹了多大的风波。 这会儿她看着襁褓中小小的孩子,虽还未睁开眼睛,皮肤皱皱的,脸色泛红,可落在顾珞眼中,却是世间最可爱的孩子。 尤其想到上一世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她更是红了眼睛。 一旁,庆和帝见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也不由伸手摸了摸孩子嫩嫩的脸颊。 可比起孩子,庆和帝关注更多的却是顾珞。 庆和帝往年当父亲时,妃嫔们哪个不是生产完之后就急着梳妆打扮,生怕在他面前失仪。 可眼前的顾珞,却整颗心都在孩子身上,虽刚由嬷嬷们侍奉着沐浴清洗过,可并没有特意梳妆打扮,只一根碧玉簪子挽着头发,不施粉黛,可落在庆和帝眼中,却有一种特殊的美。 察觉到皇上在看自己,顾珞不觉有几分羞涩,“皇上,珞儿如今会不会很难看。” 庆和帝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胡说什么,朕的珞儿什么时候都好看。” 顾珞却想都方才自己生产时,庆和帝不顾规矩,直接就闯进来,便是此刻,她都感觉自己身上其实有些血、腥气,想着这些,她不由喃喃就道:“皇上也真是,方才再心急也不好进来的。” 庆和帝当然也知道这些所谓的忌讳,可他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安慰顾珞道:“朕既是九五之尊,那这点儿事情,又算的了什么?” 其实依着规矩,别说皇上是九五之尊了,便是寻常人家,女人生产时男人也不会进产、房的。 见顾珞不说话,庆和帝从身上拿了一块长命锁出来,“这长命锁是当年朕出生时,先帝爷特意给朕打造的。” “今日,便给我们的六皇子了。” 第 56 章 矛盾 很快到了第二天,因着宫里将要多位淑妃娘娘,众妃一大早就都往慈宁宫去请安了。 郭太后怎能不知道大家这么急着往慈宁宫来,是为了什么。 可她才管不了她们开不开心,笑着开口就道:“淑妃能替皇帝诞下六皇子,可谓是宫里久违的喜事。你们啊,也都加把劲儿,若再能给宫里添了喜事,哀家都有赏。” 太后这话可真就戳心了,宫里如今贵妃,娴妃柔妃端妃,如今都这个岁数了,都是瞅着要抱孙儿的人了,哪还能再有身孕。 至于年轻些的妃嫔,粗略一算入宫也两年多了,若真能有身孕,何以等到现在都没有个音信。 太后娘娘这明显是怕大家对淑妃生了敌意,才这般提醒大家的。 魏贵妃更是一脸的尴尬,太后如今膝下有了小皇孙,自然是万事顺心。 可她却不痛快极了。淑妃,好一个淑妃。不过是个野种,竟然就因着生了六皇子,就给了她妃位。 可心里再怎么不甘心,魏贵妃毕竟执掌六宫,她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对着太后道:“母后,淑妃妹妹能替皇上诞下六皇子,这当然是大功一件。只是,这依着宫里的规矩,洗三礼肯定是要办的,可淑妃妹妹如今在万寿山,瞧着皇上这意思,是不急着让淑妃妹妹回宫,所以臣妾想着,要不臣妾携众妃嫔特意往万寿山替六皇子办这洗三礼。” 魏贵妃说这话的时候,可以说是咬碎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她贵妃之尊,如今却要这样上赶着巴着这顾氏。 一旁,娴妃却是一脸的笑容,她昨个儿已经全都想明白了,既然这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她还酸涩个什么劲儿。这宫里,四妃之位空悬一人,不是淑妃,也会是别人。 她与其生气,倒不如好好的把淑妃拉拢过来。 所以,此刻她看着魏贵妃言不由衷的样子,故意给魏贵妃添堵道:“娘娘,六皇子洗三,我们这当然是得上前贺喜的。只是,这还得看皇上怎么安排。” 娴妃这话其实是故意讽刺魏贵妃想操办这洗三礼,给淑妃下马威,让她知道后宫以谁为尊,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娴妃又岂肯让她得逞。 魏贵妃见娴妃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到底是沉了脸。 可没等两人吵起来,太后却发话了,“好了,都是为皇帝分忧,有什么可吵的。” 太后既然发话,两人自然是各退一步。 魏贵妃喝了一口茶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又道:“母后,臣妾也不是就非得操办这洗三礼,实在是觉得淑妃妹妹才生产过,怕是会手忙脚乱。” 太后却是笑道,“徐嬷嬷如今在万寿山,这洗三礼该邀请的客人,自不会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呢,都安下心来,洗三当日往万寿山即可。” 什么,徐嬷嬷不是出宫荣养了吗?怎么会在万寿山。 魏贵妃和娴妃的脸色不由都变了。 可除了心里泛酸之外,两人也不敢对这事儿有什么不满。 太后也乏了,直接就遣了众人出去。 等从慈宁宫出来,魏贵妃终于没忍住,恨恨道:“那顾氏算什么东西,竟然值得皇上这样待她。徐嬷嬷在御前侍奉多年,往日里,便是连本宫都敬她几分,可如今,竟然跑去侍奉顾氏了,这些年皇上何曾给谁这样的恩宠。” 南嬷嬷却是安慰自家娘娘道:“娘娘,您忘了,这顾氏生的貌、美,皇上一时迷昏了头,也是有的。” “要奴婢说,您根本犯不着和这顾氏生气,等到洗三礼那日,这邀请的客人中,还能少了宁国公老夫人和宁国公夫人,可这两人往日里是怎么苛责顾氏的,只怕到时候可有笑话看了。” “这说好听了,宁国公老夫人和宁国公夫人是顾氏的娘家人,说不好听了,那可是仇人呢。顾氏哪里就真的能有体面了。可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得都忍着吗?到时候不知惹了多少人议论纷纷呢。” 听着南嬷嬷的话,魏贵妃终于是缓和了神色。 是啊,顾氏没有娘家人的支持,她便是有再多的恩宠,也不过是一时的,还能斗得过自己不成。 这么想着,魏贵妃交代南嬷嬷道:“嬷嬷,你通知内务府一声,把景仪宫收拾出来。” 景仪宫?南嬷嬷听着不由微微蹙眉,这景仪宫虽是宫里第二显赫的宫殿,可离乾清宫却是远了些。 娘娘这明着是在给淑妃娘娘脸面,实际上,是想给淑妃娘娘使绊子呢。 可南嬷嬷也没劝着自家娘娘,毕竟如今娘娘执掌六宫,这事儿明面儿上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便是皇上真的觉得娘娘有别的心思,还能真的和娘娘动怒不成? 因着洗三礼的事情,宁国公府,大太太也紧张极了。 这洗三礼,她们作为娘家人,肯定是要往万寿山去的。 可想到往日那些嫌隙,大太太这心里就别提有多慌乱了。 顾锦宁见母亲如此慌神,心里别提有多酸涩了。 她怎能想到,这一夜之间,小姑姑就成了淑妃娘娘,还给皇上诞下了六皇子。 而且,父亲因着此事不惜和祖母撂了那些话,顾锦宁只想一想,就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而这会儿,看母亲这样慌了神,她更是气急,阴阳怪气就道:“母亲,我们毕竟是小姑姑的娘家人,她还能当真给我们难堪不成?” “再说了,她又不蠢,没了宁国公府的支持,她这淑妃娘娘,又算的了什么?所以您根本犯不着害怕,不定谁讨好谁呢。” 见女儿竟还是这样不知所谓的态度,大太太气的差点儿没晕过去,指着她道:“你呀,怎就这么拎不清。此一时彼一时,更别说娘娘已经给皇上诞下了六皇子,而且依着你父亲的意思,我们安国公府,日后可就要全力支持娘娘了。” “你不收起尾巴好好的讨好你小姑姑,趁着你小姑姑得宠,给你指门好的婚事,还在这里作什么妖。” 之前大太太是动过心思,想把撮合女儿和静安侯世子,可因着老夫人大半年身子抱恙,这事儿也就耽搁了。 可如今,她们宁国公府出了为娘娘,又得皇上盛宠,不定多少人想和宁国公府攀交情。 如此,女儿的婚事便有了转机了。 只要娘娘肯抬举女儿,这让她头痛多日的事情,也就可以解决了。 听母亲提及自己的婚事,顾锦宁却是不服输道:“我才不要去讨好小姑姑呢。这只要宁国公府是她的娘家,她还能眼睁睁看着女儿的婚事被人笑话不成?便是女儿不去求她,她也该帮着女儿些的。”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呢,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夫人,二太太三太太过来了。” 说话间,二太太孟氏,三太太董氏便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二姑娘顾锦彤,三姑娘顾锦茹。 大家这个时候过来,大太太不用想也知,是因着洗三礼之事。 昨日太后娘娘懿旨一下,二房三房可不有了自己的心思。 这淑妃娘娘和长房有、仇,可她们二房三房可是无辜的啊。 这可不带牵连到她们二房三房的。 所以今个儿她们过来,便有些看大太太笑话的意思。 二太太更是一坐下就开口道:“大嫂,淑妃娘娘的临枫院,往日里瞧着没什么,可如今,淑妃娘娘满月宴该是就要往宫里去的,而这入宫前,肯定要从万寿山回府的。这临枫院,就有些不够用了。” “我的意思,不如把凝安院特意收拾出来,这样,也不至于让娘娘受了委屈。” 这凝安院景色优美,别具一格,如今是大奶奶在住。 可如今,二太太竟然让人挪地方,大太太听着,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卫氏是她的长媳,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如何能有脸面了。 见她不点头,三太太也阴阳怪气道:“大嫂,这若往日里你对娘娘尽心尽力,如今也没这么多事儿了。可那临枫院是住人的地方吗?若传出去,便是我们对娘娘不敬。而且,这往后娘娘总该回府省亲的,难不成,您依旧让娘娘住在临枫院,这事儿怕是国公爷也不同意的。” 反了,真的是反了。 这些年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虽妯娌间偶有些矛盾,可何曾像现在这样,对她步步紧逼。 一旁,顾锦宁见两人这样咄咄逼人,不乐意道:“二婶三婶这是什么意思?哪有这样逼着母亲给小姑姑体面的。” 二太太见顾锦宁这会儿了还这样不知悔改,这样任性,一时倒是被逗乐了,看着她道:“宁丫头,你呀,也该长些脑子里,别整日里上蹿下跳的。如今娘娘有了小皇子,若说这府中谁该上赶着讨好娘娘,该就是你了吧。我当婶母的劝你一句,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若再把娘娘当做往日那般对待,日后可有你苦头吃。” 丢下这句话,二太太和三太太就离开了。 二姑娘和三姑娘也没敢和顾锦宁多说一句。 来之前,二太太和三太太就已经叮嘱过两日,日后啊别和顾锦宁在搅合在一起。 这阖府,若说娘娘最讨厌谁,该就是顾锦宁了。她们若再和顾锦您在一起,指不定被娘娘迁怒。 第 57 章 洗三 宁国公府,因着往日里众人亏待了顾珞,众人胆战心惊,各有心思。 而承恩侯府,承恩侯夫人也是一脸的愁容。 她便是做梦都没想到,顾家这小姑奶奶会有这么大的福气,和儿子退了婚,竟然还能得了皇上的眼,封了淑妃娘娘不说,还给皇上诞下了六皇子。 想到自己之前特意往宁国公府逼着顾珞避居妾位,又当面把她的生辰八字还有当初两家订婚的信物甩在地上,承恩侯夫人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记耳光。 这若早知今日,她何以做的这么绝,半点余地都不留。 这人都是迎高踩低的,如今顾家这小姑奶奶成了皇上的宠妃,这若想着法子的寻承恩侯府的麻烦,想着法子的想找回脸面,自己可不成了承恩侯府的罪、人了。 听着自家主子的担忧,李嬷嬷暗暗叹息一声,只能宽慰自家夫人道:“夫人,现在我们府中毕竟有殿下在,宫里又有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新得宠,便是再计较之前的事情,该也会避讳些的。” “何况,淑妃娘娘之前还和世子爷有婚约,娘娘便是再大的气性,想找您的麻烦,可不得顾及流言蜚语,不得和承恩侯府避嫌吗?所以奴婢倒觉得,您无需这样担心。” 承恩侯夫人听了,却是依旧没有缓和了神色。 尤其提及德昭公主,这儿子和公主大婚都半年多了,可两人却还是那样生分。 承恩侯夫人如何能不知道,儿子心中还惦记这顾家这小姑奶奶。 若是之前,她也就随了儿子了,她管的了别的,还能管的了儿子心中想谁不成。 可如今,顾家这小姑奶奶一跃成了宫里的淑妃娘娘,若再有传言传出,说儿子是因着放不下顾家这小姑奶奶才不肯和公主圆、房,事情可就坏了。 承恩侯夫人更知道,昨个儿太后娘娘懿旨一下,京城不知多少人看他们承恩侯府的笑话。 想着眼前这困境,承恩侯夫人再一次后悔,当初便是去退婚,也该办的体体面面的,而不是那样撕破脸皮。 而且,她心中还有一件烦心事儿,因着明日便是六皇子的洗三礼了,外头都在传,皇上准备在万寿山直接给六皇子办洗三礼。 可都这会儿了,还未有人来传话,承恩侯夫人如何能不担心,她们这承恩侯府的人怕根本就没有在淑妃娘娘的请帖上。 六皇子洗三礼,那么多侯门贵族都会前去,却独独她们承恩侯府被避之门外,这得多惹眼,引来多少的议论啊。 所以,依着承恩侯夫人的意思,这便是再尴尬,脸上再难堪,承恩侯府的人也不该缺席六皇子的洗三礼。 这么想着,承恩侯夫人对着李嬷嬷道:“你去请了公主殿下来,就说我有事儿要和她商量。” 李嬷嬷侍奉自家主子这么些年,怎能不知道夫人这是想借着殿下直接往万寿山去。 公主便是如今没了封号,可明日贵妃娘娘也会往万寿山去,那承恩侯夫人若是跟着德昭公主也去了,虽有些上赶着的意思,可总比因着没接到请帖被人议论的好。 这边,德昭公主听说承恩侯夫人要见自己,不觉有些诧异。 这自打她进门,因着和徐遣不睦,承恩侯夫人便有些躲着她的意思。 更不敢摆婆婆的谱,让她往跟前晨昏定省,所以记忆中这还是承恩侯夫人第一次主动找了自己。 “殿下,侯夫人该不会是因着六皇子明日洗三礼的事情吧。”一旁,念珠小心翼翼道。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德昭公主脸色直接就变了,似笑非笑道:“不过是给父皇生了个皇子,这宫里哪个妃嫔不会生养啊,偏她这样惹眼,竟敢在万寿山给孩子办洗三礼。” 德昭公主越说越气,她觉得父皇约莫是真的疯了,否则何以这样宠着顾珞这小贱人。 更让德昭公主气不过的是,她如今才知道,原来之前自己往万寿山办品茗宴,那些太监拦着自己,这事儿果然有蹊跷。 可她怎么会想到,顾珞竟然被父皇安排住进了万寿山。 若她早知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必会在皇祖母下懿旨之前,便让人知道顾珞肚子里有了孩子,那样她还怎么名正言顺的入宫,外头也只会说她勾、搭了父皇,还有了这孽种。 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迟了,如今顾珞不知有多得意吧。 心里这般想着,德昭公主往正院去的路上,脸色愈发阴沉。 而等到她听承恩侯夫人说,竟然明日要她带着她往万寿山去参加六皇子的洗三礼,她直接就跳脚了,“母亲,人都没有给我们请帖,我们上赶着去,不是被人笑话。” 在德昭公主看来,她才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父皇对六皇子重视是一回事,她没必要去讨这个委屈。 承恩侯夫人最担心的便是她这偏执的性子,大着胆子劝道:“殿下,我知你和淑妃娘娘往日有些嫌隙,可此一时彼一时,有时候该退还是得退一步的。” 德昭公主如何听得进去这番话,这若换做面前的是别人,她公主脾气早就发作了,可她心里到底倾慕徐遣,平日里再是和徐遣闹翻天,她也得给承恩侯夫人些脸面。 所以,只能强忍着心里的怒火,道:“母亲,若您只是为了这事儿才找我过来的,那我还是先回去了。” 万寿山,顾珞刚给孩子喂过奶,她怀中的六皇子胖嘟嘟的,顾珞抱着都觉得有些沉。 庆和帝见她这样子,笑着道:“徐嬷嬷早就挑选好了奶、娘,朕看你这么辛苦,不如还是让奶、娘来喂吧。” 顾珞听着这话,抱着六皇子的胳膊却是下意识的更紧了些。 半晌,她才开口道:“皇上,珞儿不觉得辛苦。” 庆和帝怎看不出她有一些情绪,可他方才也只是那么一说,毕竟宫里以往妃嫔生了孩子,孩子都是直接抱给奶、娘养的。 顾珞当然也知道这些规矩,而且除了规矩之外,早些断、奶,身子早些恢复,也利于固宠。 可顾珞眼下却什么都想不了,她便是想多陪陪孩子,起码在回宫前,她不想把孩子交给奶、娘。 “好了,朕又没逼着你把孩子交给奶、娘。朕只是担心你辛苦,而且又在月子里,若是太过劳累,怕是于身子有损。” 听着庆和帝这话,顾珞方才放下心来,笑着道:“皇上,明日便是孩子的洗三礼了,依着洛儿的意思,这洗三礼也无需大办。” 顾珞当然知道自己被封为淑妃,膝下又有六皇子,会惹了多少人的羡慕嫉妒恨。 也因此,她不想现在就这么显眼。 毕竟她出现在万寿山就已经很惹人非议了,明日贵妃娘娘带了诸位妃嫔前来,若洗三礼太过盛大,不定惹了多少麻烦。 庆和帝又哪能不知她怎么想的,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道:“你呀,就会胡思乱想。朕的六皇子,洗三礼办的再盛大,还有人敢说不是不成?” “至于贵妃,娴妃她们,你既然注定要入宫,有些事情又岂是能避的开的。索性,也就不必让孩子受委屈,一切朕心里都有数。” 听皇上这样说,顾珞还能说什么。 而且,皇上方才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如今已经是出尽了风头,又哪里就差孩子洗三这事儿了。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魏贵妃一大早携诸妃嫔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之后,就往万寿山去了。 虽已经料到万寿山必定是喜气洋洋,可真正等魏贵妃到了万寿山,瞧着上上下下奴才脸上掩盖不住的喜气时,她心里还是颇不是滋味。 这莫不是顾氏在万寿山住了段时日,这些奴才把她当正经主子了。 可魏贵妃这气却无处可发,她虽是贵妃之尊,可这些年里,确实也没有机会往这万寿山常住。 一旁,南嬷嬷瞧着她脸色不好,忙低声道:“娘娘,您可不能流露出任何的不悦,否则这若传到皇上耳中,便是您不喜欢六皇子了。” 魏贵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只能强撑着嘴角的微笑,转而问前来迎接的太监道:“淑妃呢?皇上安排她住哪了?” 为首的太监怎不知贵妃娘娘心里的酸涩,忙小心翼翼道:“回禀娘娘,淑妃娘娘一直住在昭露阁。” 听着这话,魏贵妃果然沉了脸。 这昭露阁虽说不怎么大,可九州清晏中,属昭露阁景色别具一格。 一旁,娴妃瞧着魏贵妃嘴角僵住的笑容,故意道:“这昭露阁好啊,天杰地灵,怪不得咱们六皇子一出生就健健康康,让皇上龙颜大悦呢。” 魏贵妃和娴妃不对付多年,虽恨不得抓花她的脸,可眼下也只能忍了。 哪知,娴妃却根本不放过她,反而提及了德昭公主,“臣妾可是听说,承恩侯府那边根本没接到往万寿山来的请帖。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之前承恩侯夫人做事也颇为上不得台面。” “可公主殿下竟然也没接到帖子,看来皇上还生公主的气呢。” 第 58 章 心尖宠 娴妃到底和魏贵妃争斗多年,这话直接就戳了魏贵妃的心窝子。 可魏贵妃又岂是容易示弱的,抬眸看着娴妃,意有所指道:“之前五皇子出生后就夭折了,三公主也有早夭之迹,所以这洗三礼和满月,都未大办。可如今,六皇子一出生,皇上龙颜大悦,只怕这洗三和接下来的满月宴,比起当年太子殿下出生还要热闹呢。” “若本宫是娴妃姐姐,可欢喜不起来。宁国公府如今出了这么一个得宠的娘娘,还能当真再对姐姐忠心耿耿。所以姐姐用不着笑话本宫,还是先管管自己吧。” 魏贵妃这话果然让娴妃方才的得意消失殆尽。 这一路往万寿山,她自然也听到了大家的窃窃私语。 可她却没放在心上,毕竟宁国公府有姑母在,还能真的转而去支持顾珞不成? 可现在被魏贵妃这般讽刺,她这心里也不由不安起来。 是啊,自己确实不该太大意了,否则,怕是会后悔。 正这般想着,只见不远处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的人也到了。 这若是往日,宁国公夫人早就奉承着安国公夫人了,可今日,宁国公夫人却像是刻意避开了些距离,瞧着这副情景,娴妃眼中尽是淡漠。 等众人行礼问安,就都上了船。 南嬷嬷瞧着娴妃在那里生闷气,对着魏贵妃道:“还是娘娘厉害,竟然早已预料到宁国公府的人和娴妃娘娘有了这嫌隙。” 魏贵妃轻抿一口茶,笑道:“宁国公又不蠢,若真的可以成为国舅爷,怎还需要转那么一道弯,捧着娴妃了。” 听着魏贵妃这话,南嬷嬷忍不住幸灾乐祸道:“那娘娘也无需把顾氏如今的荣宠放在心上了。您今个儿在娴妃娘娘心头扎了一根刺,她还当真能容得下顾氏,只怕都无需娘娘动手,娴妃就等不及动手了。” 说话间,船已经到了九州清晏,等众人到了昭露阁时,外头命妇已经聚集了不少。 瞧着好不热闹。 见魏贵妃来了,众人忙上前给魏贵妃行礼问安。 魏贵妃笑着受了大家的礼,可环视一周,却并不见顾氏。 虽她也知道顾氏才生产过,不宜露面,也算不得失了规矩。可魏贵妃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悦。 毕竟她这样躲到万寿山诞下六皇子,若换做旁人,便是强撑着也要出来给她请罪的。 可她,却心安理得的受了这样的荣宠。 魏贵妃心里如何就能舒坦了。 一旁,娴妃的心里也多少有些酸涩。 这昭露阁她之前也是来过的,可如今,除了先前的雅致之外,竟然还多了秋千,还有花圃,这不用说该是出自顾氏的意思。 这往日里,众妃嫔也来过万寿山,可哪个能真的把万寿山当自己的寝宫了,有这胆子随意布置。 可没等娴妃再不忿,就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便见庆和帝一身龙袍,一旁嬷嬷怀里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六皇子走了出来。 众人看在眼中,尤其瞧着六皇子身上戴着的长命锁,心头如何能不惊。这样别致的东西,一看就是内造之物,而魏贵妃和娴妃却是知道,这长命锁更是当年先帝爷特意给皇上打造的。 可两人心里再震惊,还敢表现出不悦来不成,只强撑着嘴角的微笑,和众人往一旁的添盆中放了早就备好的金项圈,长命锁,玉如意,等等。 因着大家都知道六皇子的出生让皇上龙颜大悦,淑妃娘娘更是在万寿山诞下六皇子,这样的独宠,众人当然不能当做寻常的洗三来看待了。 所以,出手之阔绰便是比当年娴妃生了二皇子,魏贵妃生了四皇子时还要显。 可魏贵妃和娴妃能说什么,只能一句又一句的称赞六皇子身子健的更是讨喜。 魏贵妃上前更是讨好的想把六皇子抱在怀里,可谁知,六皇子瞬间就嚎啕大哭起来,魏贵妃脸上如何能不尴尬,虽这孩子哭也是正常,可偏偏众人看她的目光还是多了些嘲讽。 而更让魏贵妃不舒服的是,这六皇子哭声之大,只能表明这孩子身子之健康,难不成如娴妃所说这万寿山真的养人,才能让六皇子如此。 等洗三礼结束,嬷嬷小心翼翼便抱了六皇子回去。 众妃嫔则去了万寿山的东暖阁。 魏贵妃率先开口道:“皇上,淑妃妹妹真是有福气的,能给皇上诞下六皇子。只妹妹这样住在万寿山,也不是常态。所以臣妾已经特意差人把景仪宫给收拾出来了,只等淑妃妹妹回宫。” 这景仪宫景色虽别致,可离皇上的乾清宫却有些距离,这些,诸妃嫔如何能不知道。 可魏贵妃执掌六宫,大家还敢这个时候挑破不成。 何况,淑妃得宠,大家也是存着看戏的心思,又哪会出这个头了。 魏贵妃满以为自己这般抢了先,皇上便是顾及她的面子,也不该反对的。 可没想到的是,庆和帝却是语带讽刺道:“景仪宫闭宫多年,这些年也未有人住过,朕看不合适。” 没等魏贵妃再说什么,庆和帝便一锤定音道:“朕看还是未央宫合适。” 未央宫? 众妃嫔听着,怎能不震惊。 这宫里除了先皇后的坤宁宫之外,也就属这未央宫离乾清宫近了。而且,当初在选定皇后的寝宫时,这未央宫也是在备选之列。 可皇上却要让顾氏住在未央宫。 别说魏贵妃了,就是其他妃嫔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撑不住。 见魏贵妃不说话,庆和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怎的,贵妃是觉得不合适?” 魏贵妃再是养尊处优多年,这个时候,还能当真说个不字不成? 何况今天皇上龙颜大悦,她犯不着为了这事儿惹了皇上不开心。 所以,只能微笑道:“皇上这话说的,未央宫由淑妃妹妹来住,再合适不过的。也怪臣妾之前没考虑清楚,才选择了景仪宫。” 坐在一旁的娴妃嘲讽的看了魏贵妃一眼。 魏贵妃则强撑着嘴角的笑意,笑着又开口道:“皇上,方才洗三礼也没见淑妃妹妹,不如臣妾们先去看看淑妃妹妹再回宫去。” 魏贵妃当然急着见顾珞一面了,这若是见着了顾珞,她便是再是皇上的宠妃,不得在自己面前请安不成? 魏贵妃便是要故意让大家知道,这谁才是这六宫之主。 娴妃在这事儿上却也没有和魏贵妃唱反调,她确实也想借着这机会见见顾珞。 可没想到,皇上却淡淡道:“顾氏才生产完,身子还比较虚弱,还是等回宫之后再说吧。” 皇上竟这么护着顾氏,魏贵妃和娴妃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女人,谁没生过孩子,怎的顾氏却这般娇弱了,连露个面儿都不行。 还是说,皇上怕她们吃了顾氏,给顾氏委屈受不成? 她们侍奉皇上这么多年,何曾见过皇上把一个人这么放在心尖尖儿上,心里如何能不酸涩。 魏贵妃到底是没忍住,感慨一句道:“臣妾和诸位姐妹到底是福薄,不及淑妃妹妹,能这般让皇上护着。” 可除了感慨这么一句,魏贵妃也不敢真的强要见顾珞,只能灰溜溜的带着诸位妃嫔离开了。 更让她心里难过的是,皇上竟然连留都未留她们一步。 毕竟她们也久未出宫,这万寿山这么个好地方,皇上若是有心,也该让六宫妃嫔顺便住下来散散心。 而且这万寿山也不只九州清晏这么一处地方,可皇上却闭口不提,明显是怕她们住在万寿山,扰了顾氏的清闲。 外头发生什么,顾珞不知。 可她却不愚笨,她今个儿没露面,这不定惹了多少流言蜚语。 尤其魏贵妃,只怕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可没等她来得及多想,却见拙心缓步进来道:“娘娘,大夫人,二夫人几位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的懿旨已下,所以从昨个儿起,侍奉顾珞身边的人也开始改了口,再不称呼她为姑娘,而是以娘娘代替。 宁国公府的人毕竟是她的娘家人,也因此,顾珞确实不好避而不见。 可这便是要见,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召了她们进来。 这话是徐嬷嬷说的,徐嬷嬷是侍奉御前的老人了,也是知道顾珞这些年受的委屈的。 所以,直接开口便把人留在了旁边的茶房,等着顾珞召见。 茶房里,大太太嘴角尴尬的笑容多大有些撑不住。 一旁,二太太却是轻抿一口茶,看着大太太道:“大嫂,方才你瞧见了吧,皇上多喜欢六皇子啊。这母凭子贵,未来我看六皇子定是有造化的。” 三太太也跟着道:“是啊,我还听说六皇子身上的那长命锁,曾是先帝爷特意打造给皇上的,可今个儿皇上却给了六皇子,这意义可不一般啊。” 听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对顾珞的奉承,顾锦宁心里却极其不舒服。 她今个儿本不想来的,可大太太却不容她任性,说她若是今个儿不来,便直接把她送到外头的庵堂去,这样也不用替她费心了。 所以这一路上,顾锦宁别提心里有不舒服了。尤其方才瞧着这昭露阁,想着顾珞能得这样的盛宠,她便更加羡慕嫉妒恨。 凭什么,她算什么东西,竟配享有这一切。 第 59 章 吓唬 大太太一行人在茶房足足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有宫女过来传话让她们进去。 方才顾锦宁气急,喝了不少的水,这会儿不免低声和大太太埋怨道:“小姑姑这才刚成了淑妃娘娘,竟敢这样拿乔……” 不等顾锦宁再抱怨,大太太恨恨瞪了她一眼。 见状,顾锦宁也不敢再多言。 屋里,玉春和玉秋侍奉着顾珞简单的梳妆打扮完,这会儿顾珞见众人来了,不免勾了勾唇角。 上一世和这一世,她在国公府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如今她确实也有些好奇,大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尤其是大太太还有顾锦宁,顾珞多少存了些看戏的心思。 算算日子,大太太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顾珞了,当初只当她被送到庄子上,这辈子怕是会在庄子上孤独终老。 谁成想,她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皇上的宠妃,还诞下六皇子。 大太太这心里原本就紧张的很,她执掌中馈,这些年顾珞受那么多的委屈,纵有老太太在那里作妖,可她当大嫂的,若有心照拂顾珞一些,也未尝不可。 可她,却为了哄老夫人开心,变本加厉的苛责顾珞。 而这样的事情大太太知道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 所以,她进来时,感觉指尖都在颤、抖。 可她心里再胆怯,这会儿也只能规规矩矩的欠了欠身,恭敬道:“臣妇给娘娘请安。” 一旁,二太太三太太,二姑娘,三姑娘也跟着请安。 唯顾锦宁,瞧着眼前这屋子的摆设,不用想件件都是内造的东西,而且,里面藩国还有各地进贡的东西也不少,她羡慕嫉妒恨的几近抓狂。 玉春是太后娘娘指来侍奉顾珞的,对于这顾家大姑娘,当然听说了她之前没少作践自家娘娘,所以见她这副样子,似笑非笑就开口道:“大姑娘莫非久未入宫,如今连该有的礼数都要忘了。” 玉春这话不可谓不毒,上次顾锦宁被皇上撵出宫后,她可不是再未踏入内宫了。 而这次往万寿山来,盖因她是宁国公府家眷,才给了她这体面。 顾锦宁听着玉春这番话,瞬间眼睛红红。 她方才确实走神来,可玉春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女,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讽刺自己,她何曾被人这样践踏过。 尤其她看着坐在贵妃椅上的顾珞,这按说刚生过孩子,多少会失了颜色,毕竟生孩子这事儿多伤元气啊,可偏偏,眼前的顾珞却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如果说尚未出阁的顾珞只是倾国倾城,那么,此刻的她更多了一种风韵。 更让顾锦宁心头暗恨的是,除了这抹风韵外,顾珞身上竟然有了宫里贵主的倨傲,这哪里是顾锦宁能预料到的。 想她不过一个野种,如今竟然也能这样倨傲懒散的看着自己,往日的卑微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自信。 顾珞把顾锦宁的不甘尽数看在眼中,只见她笑着开口道:“这谁不知道大姑娘自小气性就大,本宫哪会真的和她计较。” 一听这话,大太太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更是一把拽了顾锦宁也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娘娘,这孽障往日里被臣妇惯坏了,还请娘娘恕罪。等回去之后,臣妇定会请了教导嬷嬷好生教导她规矩。” 顾珞见大太太吓成这样,却是轻轻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大嫂怎就吓成这般了,难不成大嫂觉得本宫还真的会和大姑娘计较不成?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本宫怎还能为难起自家人呢?” 自家人,这三个字别提有多讽刺了。 这些年,顾珞受了多少的委屈,大太太怎能不知道。所以,听着这三个字更是吓白了脸,磕头道:“娘娘,往日里臣妇是猪油蒙了心,娘娘要打要罚,都随娘娘。” 今个儿这样的大喜日子,顾珞当然不可能坏了气氛了。 当然了,她不是没有报复回去的心,只是,这事儿不急于一时。 今日,她就当给她们立立规矩吧。 所以,她笑盈盈便看着大太太道:“大嫂这样真是吓到本宫了,这一家人,大嫂说什么罚不罚的。” 说罢,又示意玉秋亲自扶了大太太起来,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可大太太又怎敢坐满椅子,战战兢兢只坐了三分之一。 顾珞看她这般,心中不由冷哼一声,转而提及了老夫人,“大嫂,老夫人今个儿没来,可是身子抱恙?要不,本宫指了太医往府中给老夫人瞧瞧?” 这往日里宁国公老夫人和顾珞的嫌隙,在场的人谁人不知。 大太太听着这话,吓得连手中的茶杯都没拿稳,滚烫的茶水直接就撒了她一身,可她却并不敢失仪,恭敬的回道:“老夫人这是老毛病了,如何敢惊扰了娘娘。娘娘如今才生了六皇子,还是该好好养着身子,府里的事情自有臣妇和国公爷看着,不敢惹娘娘忧心。” 大太太怎不知顾珞方才提及老夫人,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她这会儿是真的意识到什么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若早知今日,她当初哪怕是全然不顾及老夫人的面子,也万不敢得罪顾珞的。 可偏这世间根本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顾珞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手中的青瓷茶杯,吩咐身边的玉秋道:“你去带了国公夫人往偏房换件衣服,这国公夫人也是,本宫不过随口一句话,竟也能吓成这般。” 大太太一身的狼狈,当然不好推辞,只能一脸难堪的退了下去。 屋里,众人瞧着方才顾珞的一举一动,心中如何不惊讶。 这还是她们认识的小姑奶奶吗? 这才多少日子,竟然变了个人一般。 可说实话,二太太和三太太心里其实也丝毫不同情大太太,毕竟这换位思考,若换做她们是今日的顾珞,只怕会对大太太更不留情面。 甚至是,早就逼着国公爷休了大太太了。 而这些人中,顾锦宁却委屈的差点儿落下泪来。 这些年母亲也算是养尊处优,哪怕是今年因着落玉那小贱人,父亲和母亲不和,可母亲毕竟是父亲的正妻,该有的体面也是有的。 她何曾见过母亲像方才那样狼狈过。 几乎是气急攻心,她恶狠狠的瞪着顾珞就道:“小姑姑,你别太嚣张了。你以为,没了宁国公府,你这淑妃娘娘能走多远!” “还是说,你以为你能永远保持姿色,得了圣宠。” “别到时候从枝头摔下来,还是那个……” 众人怎会想到顾锦宁这样狂妄,都这会儿了还敢这样放肆。 二太太忙要制止,顾珞却抬手阻止了她,“大姑娘既然心中对本宫有怨气,何须拦着她。让她说,本宫倒要看看,她还想说什么。” 大太太怎能想到,她不过换个衣服的时间,顾锦宁就闯出这样的祸事来。 而她一听这着消息,直接就晕了过去。 二太太和三太太又怎敢让顾锦宁继续失仪,直接说她得了癔症,就让随行的嬷嬷把她给拉了出去。 等众人离开,拙心没忍住对着顾珞道:“娘娘,大姑娘方才敢那般放肆,奴婢看您就该直接打罚了她,让她日后再不敢放肆。” 顾珞却是眉眼弯弯:“今个儿这大好的日子,何必闹腾的那样难看。” “何况,这事儿何须本宫动手。大哥闻着今个儿的事情,自然会替本宫处置。” 宁国公府 宁国公老夫人历来养尊处优,便是之前病了的那些日子,这三房的太太和姑娘们,哪一个不争着在她跟前敬孝。 可今日,这寿春院,竟然只有身边惯常侍奉的嬷嬷和丫鬟。 其他人,竟然都上赶着往万寿山去讨好顾珞,宁国公老夫人一想起这事儿就气的头痛。 一旁,董嬷嬷见老夫人依旧如此想不开,到底是开口劝着道:“老夫人,昨个儿奴婢其实想了一夜,奴婢觉着还是该劝劝老夫人。” “这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人您要不就服服软吧。毕竟,小姑奶奶如今可再不是能让人随意折、辱的人了,而是宫里的淑妃娘娘。” “何况,娘娘膝下还有六皇子,正如国公爷所说,这日后指不定有什么大好前程。” 不等董嬷嬷再劝,宁国公老夫人却一把摔了身旁小案桌上的药碗,气急败坏道:“什么大好前程?六皇子如今尚在襁褓,便是再长个十岁,那也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还能和二皇子相提并论不成?” “我看老大就是魔怔了,才会想到转而支持这野种……” 不等宁国公老夫人再骂,董嬷嬷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道:“老夫人您万万不能再这样骂娘娘了。娘娘如今身份已然不同,您这样若是传出去,岂不给国公府惹了祸患。” 见她吓成这样,宁国公老夫人却不屑道:“什么娘娘,她哪门子的娘娘。别以为皇上一时的宠爱就能越过娴妃娘娘去。看着吧,她这荣宠不定多会儿就没了。” 第 60 章 中风 昭露阁 宁国公府一行人离开没一会儿,庆和帝一身常服,便过来了。 “皇上,您怎么过来了?贵妃娘娘她们……” 不等顾珞的话说完,庆和帝上前轻轻抓着她的手,笑道:“朕已经让她们都回宫了。” 听着这话,顾珞明显有些惊讶。 毕竟她还以为,依着魏贵妃的性子,会在万寿山待些日子。 不由的,她有些不安道:“皇上,今个儿六皇子洗三,珞儿虽才生产过,不便见人,可若依着规矩,珞儿也该给贵妃娘娘和几位娘娘行礼问安的。如今弄的这般,贵妃娘娘若生气了可怎么办?” 顾珞的话才说完,庆和帝却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子,道:“你才生产过,身子还没恢复,朕怎肯让你受了半点儿的委屈。贵妃若留在万寿山,你还能有现在的清净?” “何况,你如今在坐月子,等出了月子回宫后,再过去请安,谁又敢说你的不是。” 顾珞当然知道皇上是护着自己,所以也只能点了点头。 见她乖巧的样子,庆和帝却提及了方才宁国公府女眷过来的事情。 见庆和帝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顾珞怎能不知皇上怕是知道方才顾锦宁发、疯的事情了,不由轻轻拽了庆和帝的袖子道:“皇上,珞儿觉得人真的很奇怪。” “往年珞儿何曾想过,府中众人会在珞儿面前吓破了胆子,往日她们占了上风时,便随意践踏别人,如今这般情景,倒装作无事发生,以为跪地请罪,珞儿就能够把往日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可事情真的能够那么轻易就翻过吗?珞儿真的装不来大度。” 听着她这番话,庆和帝如何能不心疼她,搂了她在怀里,道:“谁说朕的珞儿不是大度的女子。若换做旁人,这两分颜面都不会给的。要朕说,珞儿该更倨傲些才好。” 顾珞原本情绪有些低落,听着这话之后,噗嗤就笑了出来。 她偎依在庆和帝怀里,小声道:“皇上怎能教珞儿使坏呢?若珞儿肆意妄为,外头肯定会传皇上新进的淑妃恃宠而骄,报复心重。” 听她小声嘀咕,庆和帝也不由失笑,“这有什么?公道自在人心。这事儿换做任何人站在高位,朕就不信他们可以以德报怨。何况,凡事都有朕给你撑腰呢,你便是捅破了天,朕都会护着你的。” 顾珞笑着道:“这可是皇上说的。” 宁国公府 听说顾锦宁都这会儿了还敢在顾珞跟前失仪,宁国公气的直接就要差人搅了顾锦宁的头发,把她送到外头的庵堂去。 大太太虽也恨女儿如此不懂事,可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还是泪流满面道:“老爷,那孽障,妾身也恨不得打、死她的。可她毕竟是您嫡亲的女儿啊,您便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 知道宁国公在气头上,怕是听不进去自己的哭求,大太太急急又道:“何况,这也不是为了这孽障一人。淑妃娘娘如今还未入宫,地位尚没坐稳,若这个时候传出宁姐儿往外头去当了姑子,怕是会惹了众人揣测,说是淑妃娘娘容不得宁姐儿,若是这样,岂不连累了娘娘的名声。” 宁国公闻言,果然顿了顿。 可他又怎能轻易就饶过这孽障,既她每次都是口无遮拦,他今日便要让人打烂她这张嘴,让她再也不敢这样狂妄。 这京城的贵女,便是犯了错,动了家法,最多也不过一顿藤条抽下来,更重些的,不过一顿板子。 可如今,宁国公竟要让人众目睽睽下掌顾锦宁的嘴,大太太赶忙便求饶道:“老爷,您干脆赏她一顿板子,也好过这样折辱她啊。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您这样做,让她如何做人。” 宁国公方才已经退了一步,见这个时候了,大太太却还这样护着这孽障,心头的火气再次涌了上来,“慈母多败儿,我看女儿便是被你这样养坏的。” 说罢,厉声便让嬷嬷们掌嘴。 很快,清脆的巴掌声就响了起来,顾锦宁原还嘴硬,不肯服软,可没一会儿,只见她嘴里鲜血直流,到底知道怕了,哭着道:“父亲,宁儿错了,宁儿再也不敢了。” 正院里闹腾成这般,宁国公老夫人很快也闻到了消息,踉跄着步伐就来了。 而等她看到顾锦宁如今连个人样儿都没,气的差点儿没喘上气来,直骂宁国公道:“你今个儿竟然为了一个野种,这样责罚自己嫡亲的闺女。我看你是疯了?” 在宁国公老夫人看来,这巴掌虽打在孙女脸上,可无异于是打在自己脸上。 若真正说起来,这府中真正容不下顾珞的,是她。 所以,她直接就气急质问宁国公道:“你今个儿忍心这样责罚宁丫头。怎的,有朝一日,你为了奉承那野种,是不是还要送了我出府,让我再不能碍了那野种的眼!” 宁国公老夫人本是想以孝压人的,毕竟,宁国公再是想巴结顾珞,可还是能全然不顾及她这个亲生母亲不成? 可她没想到的是,宁国公却缓缓跪在地上,一字一顿道:“母亲,儿子不敢对母亲不敬。可母亲,也该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儿子早就说过,您老了,若再这样不识趣,只会给宁国公府惹来祸端。您这会儿了还一口一个野种称呼淑妃娘娘,这若传到皇上耳中,您以为,皇上心中会没有计较。” “您今日没往万寿山去,您可知,贵妃娘娘还有其他几位娘娘,根本连淑妃的面儿都没见上。皇上更未留众人住在万寿山,可见皇上是真心护着娘娘的。您呢,还在这因着过往的事情,不肯低头,您难道真要做宁国公府的罪人吗?” 宁国公说完直接甩袖就离开了。 宁国公老夫人怎能想到儿子会这般言语,只感觉头痛欲裂,直接就晕了过去。 众人忙让人请了郎中。 很快,郎中就来了。 众人以为等老夫人喝了药,该也和之前一样就无碍了。 可没想到,老夫人醒是醒来了,却是不能言语,身子也像是瘫了一般,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可现实却是只能急的咿咿呀呀,最后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大太太怎会想到老夫人会变成这样。 在她看来,老夫人可不能这个时候去啊,否则,她没了老夫人撑腰,日后只怕国公爷会直接休了她。 所以,急急便让郎中想法子。 郎中却是摇头道:“老夫人这该是中风了,我先开几副方子,只是这到底有没有用,我也不敢保证,毕竟老夫人都这个岁数了。” 一旁,二太太也跟着道:“那老夫人这样,可还会好?” 二太太这般心急,当然不是真的关心老夫人会不会恢复,在她看来,老夫人不识趣会给家里召了祸患,倒不如死了的好。 大太太怎能不知道二太太的心思,却不能揭穿二太太,毕竟,府中已经够乱的了,若再传出她们妯娌间不和,国公爷更是要怪罪到她头上。 所以,大太太直接就看着女儿道:“宁丫头,你祖母如今身子微恙,近来你便近身侍奉你祖母身边吧。” 大太太这么做,当然是有道理的。 她让女儿衣不解带的在老夫人身边侍疾,是想传出女儿纯孝的名声。 如此一来,哪怕是老夫人去了,顾珞也不可能不碍着女儿的名声,给女儿指一门好婚事。 顾锦宁不会蠢到体会不到大太太的用心,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委屈。 祖母如今这般,身子都动弹不得,她在旁尽孝,可不是往日里只简单的拿了勺子喂祖母吃药,哄祖母开心这么简单。 这少不得帮着祖母净身,还有别的脏活累活,一想到这,顾锦宁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可她虽然委屈,方才宁国公那一番耳光赏下来,也把她打了个清醒。 她今日在万寿山,确实是太糊涂,太愚蠢了。 而今,顾珞既然已经成了皇上的宠妃,她再这样做,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所以,她若不想输,就不能再和顾珞有任何正面的冲突了。 而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挽回自己的名声。 翊和宫 魏贵妃也已经回了宫,只是想到皇上对顾珞的宠爱,她还是有些心绪不宁。 这时,有宫女缓步走了进来:“娘娘,方才有消息说,宁国公老夫人中风了。” 魏贵妃听着这话,直接就笑了出来。 “这宁国公老夫人,病的还真是及时。” 一旁,南嬷嬷当然知道自家娘娘怎会这么开心,毕竟淑妃娘娘再得宠,可宁国公老夫人却在这个时候病倒,还中风了,如何能不惹了流言蜚语。 “娘娘,要奴婢说,您完全无需把淑妃娘娘放在心上,就宁国公府这么一烂摊子事儿,已经让淑妃娘娘寸步难行了。她眼前这荣宠,只怕也是昙花一现。” 这个时候宁国公老夫人病倒,可见和淑妃是八字不合,外头那些好事者,不知会有多少版本的流言传出呢。 而且,淑妃入宫前,总归先要回了宁国公府住些日子的,到时候发生些什么,可是有好戏看了。 第 61 章 母族 顾珞在万寿山的日子过的如此闲散,六皇子洗三那日,又是出尽风头,京城世家大族无一不去讨好她,这自然让德昭公主恨得咬牙切齿。 可她再是恨得咬牙切齿,如今也没法子寻了顾珞的麻烦。 所以,德昭公主越想越觉得生气,直接就摔了茶杯在地上,气呼呼瞪着念珠道:“你这没用的东西,若拾念锦瑟她们还在,早就替本公主出主意了。偏你,丁点儿用处都没有,不能替本公主分忧半分。” 念珠既然已经当做陪嫁宫女随德昭公主入了这承恩侯府,当然心里也有了自己的计较了。 而且,这些日子她冷眼瞧着,贵妃娘娘只一心为了四殿下谋划,竟是一丝都未想到自家殿下。 念珠往日里对魏贵妃再忠心,如今,也变了些味道了。 毕竟,日后她到底是要在公主手底下讨生活。 有了这样的思量,念珠瞧着公主又发起火来,再没有和往日一样劝着公主,反而是缓声道:“殿下,奴婢知道您见不得淑妃娘娘得意。其实,要奴婢说,也未必没有法子找了淑妃娘娘的麻烦。” 德昭公主一听,怎能不好奇,忙道:“快说,你有什么法子?” 念珠想了想,开口道:“殿下,这些年宁国公老夫人不喜淑妃娘娘,不就因着那明姨娘。而今,淑妃娘娘贵为妃位,我们大可以撺掇着明家人去寻淑妃娘娘,您说,若让她们上门去寻了淑妃娘娘,这破路户的亲戚,淑妃娘娘得有多难堪啊。” “而且,宁国公老夫人那边若闻着明家人去找了淑妃娘娘,怕是更动怒,您说是不是。” 德昭公主听着,眼中尽是笑意。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法子呢? 顾珞如今背靠宁国公府,可这个时候,明家人却蹦跶出来,可不惹了流言蜚语。 可她却不由有些担心,这若顾珞根本不嫌弃自己的母族,吹了枕边风让父皇给明家大肆封赏呢?这可不就弄巧成拙了。 听着公主的顾虑,念珠却是有不同的看法,“殿下,淑妃娘娘疯了才会招惹这样的麻烦,这若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当然会选择舍弃这不显的母族来讨了宁国公老夫人的欢心了,这毕竟,不管是淑妃娘娘还是六皇子,到底还得靠宁国公府这个娘家。淑妃娘娘只要不蠢,就不至于会抬举明家。” 德昭公主听着念珠这番话,却是又道:“明家人会如我们所愿吗?我若没记错,当初明姨娘进了宁国公府的门,明家人并未露面的。这说不准,如今明家早就没人了。” 可话虽这么说,德昭公主到底还是点了头,差人去打听了。 而打听的结果,果然明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前些年已经去了,而且明家人这些年过的挺艰辛的,家里如今明家大爷管家,在城南开着一个茶铺,至于明家二爷,则参加了科举,这些年一直努力考取功名,前两年终于考取了秀才。 而且出去办差的人还打听到了一些事情,说是明家这些年过的艰辛,和宁国公老夫人不无关系。更有人说,明家二爷读书蛮好的,二十岁那年若不是科考途中被歹人打断了腿,未必会耽搁那么多,最终只得了个秀才。 德昭公主才不理会这些过往,在她看来,明家人就是那打秋风的亲戚,若是听说顾珞成了宫里的娘娘,肯定会一窝蜂的去攀亲。 可让德昭公主没有想到的是,她派出去的人再怎么怂恿明家人,明家人竟是不为所动。 真是些硬骨头呢,德昭公主气的又摔了一地的杯子。 而她又岂是容易善罢甘休的,直接就让人放出了风声,让明家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原来明家竟然就是新进淑妃娘娘的母族。 同一时间,更有流言蜚语传出,明家很快便要成为京城的新贵了。 万寿山,每日只顾着养孩子的顾珞,也未料到外头竟然会传出这么些流言蜚语。 她重活两世,一直都未和外祖家有任何的接触。 毕竟她出身卑微,宁国公府又如何会把明家人当做亲戚。 也因着从未有过接触,顾珞从未想过,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拙心见自家娘娘怔在那里,没忍住开口道:“娘娘,要奴婢说,明家不会故意闹出这样的流言蜚语的。若明家人真有心攀附,在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封您为妃,就该心急的差人来找您了。可这都过了几日了,也未曾见明家有任何的动作。要奴婢看,两位舅老爷还是有分寸,替娘娘着想的。” 正说着呢,却见庆和帝缓步走了进来。 察觉到顾珞的情绪有些低落,庆和帝直接便看向了屋里侍奉的宫女。 拙心哪里敢瞒着,直接便把外头肆起的流言给说了出来。 庆和帝登基这么些年,突然在这时候,弄出这样的流言蜚语,他当然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该是有人故意想看顾珞的笑话。 可他却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明家,既然是顾珞的母族,自然该封赏。 这样,也能让那些满心算计的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珞听说皇上要封赏明家,如何能不惊讶。 可她也说不出这是好还是不好。 这些年,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宁国公老夫人又因着姨娘,这些年该没少为难明家。 如今能蒙皇上封赏,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可除了欢喜之外,她还有一些不安。 毕竟,她和明家,这些年从未有过接触。 庆和帝却早比顾珞早想到了这一日,其实在决定让顾珞入宫,成为淑妃,庆和帝就已经想到了明家。 许因着是爱屋及乌,或许也是怜惜顾珞这些年受的苦,所以庆和帝便想着若明家人安分,倒也不是不可以抬举明家。 而结果,也未让他失望。 起码,明家未有他预想中的肮脏事,明家二爷更是中过秀才。 听皇上提及明家的事情,顾珞不觉也有了些好奇,“皇上,您是说二舅舅竟然还中了秀才?”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妙,虽顾珞未和明家人见过面,可听皇上说起来时,她竟然莫名就感觉到一些亲切。 宁国公府 大太太当然也听说了这些流言蜚语,听到有传言说皇上会封赏明家,大太太根本就没拿这当回事。 毕竟,在她看来,皇上不是昏、聩之人,这些年,宫里即便是有得宠的嫔妃,皇上也未见得就恩赏她的母族。 何况,真正说起来,明家算什么东西。 明姨娘不过是老国公爷的妾室,明家哪里算得上是正经亲戚了,顾珞也不会蠢到和明家有了牵扯。 却在这时,只见顾锦宁哭着跑了进来。 见她竟然不在寿春堂侍疾,竟跑回正院来,大太太直接就冷了脸,怒道:“你怎这么不懂事,不在你祖母跟前侍疾……” 没等大太太再斥责,顾锦宁哭着就诉委屈道:“母亲,祖母中风之后您不知就和变了一个人一般。女儿好心侍奉祖母吃药,可祖母却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推开,撒了女儿一身。” 这还不是让顾锦宁最不能接受的,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如今祖母瘫痪在床,大小解都是靠人侍奉,而她只当这些怎么着都该寿春堂的丫鬟来的,可这些人,竟然也都躲着,更因着母亲放下话让她尽孝,事事儿都推给自己。 顾锦宁哪里做过这些脏事儿,直接就吐出来了。 而这,更惹了宁国公老夫人震怒。 这往日里,顾锦宁在她眼中也算是个孝顺孩子,可如今,才算是让她看到了真面目。 她虽说不能言,不能动,可脑子确实清楚的。 怎能不发火。 顾锦宁却委屈极了,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别人每日胭脂水粉,她却每日在那样的肮脏中度过,就是此刻,她都感觉自己身上一股子屎、尿味。 她再不想在寿春堂多呆一日了,为了博这纯孝的名声,她这付出也太大了。 听着她的委屈,大太太却气急道:“你这没定性的东西,这点儿委屈都受不得,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 “这史书上越王还曾卧薪尝胆,你呢,竟然这么轻易就喊累喊委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顾锦宁当然知道母亲替她考量,可她真的不知道侍疾会如此辛苦,她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做的却是比那些贱婢还要肮脏的活,她心里如何能平衡。 “母亲,您何苦为难女儿呢?女儿是真的不行了。女儿到底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您再是怕小姑姑,该也有别的法子,让小姑姑给女儿指一门得力的婚事的。” 往日里,每每见着女儿哭诉,大太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她。 可这一次,她却不能对她有任何的怜惜。 尤其老夫人如今已经怀疑女儿的孝心,若女儿再没了老夫人的怜惜,只怕在这府中,更是遭了国公爷的厌弃。 所以,大太太也只能狠心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回去给你祖母侍疾。二是,我亲自搅了你的头发,如你父亲所言把你送到外头的庵堂去,这样,我也无需再替你费心了。” 第 62 章 惹眼 外头再是怎样的流言蜚语,顾珞那日得了皇上的准话,会封赏明家,所以也安下心来,只静静的养着孩子。 而关注着万寿山一举一动的六宫妃嫔,却是急了。 这外头这些流言蜚语虽不知是何人故意想看淑妃的笑话,可不管怎么,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了明家和万寿山。 可接连过去小半个月,这眼瞅着六皇子都要满月了,淑妃竟然似乎对此事不闻不问,只一心养着孩子。 这如何能让人不纳闷。 翊和宫里,魏贵妃心里也琢磨不透这到底是淑妃根本瞧不上自己的母族,还是已经打定主意不和明家来往,可也不知为什么,心里虽这么想着,魏贵妃总感觉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南嬷嬷见她神色不好,安抚她道:“娘娘,万寿山那边,奴婢早就派人盯着呢。这明家的人,确实连万寿山一步都未踏入。而且,淑妃娘娘也未曾问过明家人。” 南嬷嬷这话听的魏贵妃却是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你差人盯着万寿山?本宫再傻又怎能不知道,你安排进去的也不过是外、围的一些人。这自打淑妃诞下六皇子,万寿山便成了铜墙铁壁,皇上更是恨不得天天派人护着淑妃,生怕有心人在淑妃还有六皇子的吃食中动了手脚。” 提及这个,魏贵妃不可谓不心酸。 这皇上也不是第一个当父皇了,偏偏对顾氏还有这六皇子,如此的特殊。 南嬷嬷当然知道自家娘娘心里的酸涩,低声道:“娘娘,要奴婢说,您无需太过把淑妃娘娘放在心上。她便是再得宠,还能越过您不成?” “何况,这养孩子可有大说法的,六皇子虽说出生就比寻常孩子健康,可淑妃娘娘还能自己一直亲自喂、养,何况,她也不可能一直呆在万寿山,这满月宴皇上总得接了她和六皇子回宫的,到时候,指不定哪个心急的,就容不得六皇子了。” 这历来宫里不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不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南嬷嬷所说其实并没有错,毕竟顾珞如今得宠,惹了六宫妃嫔羡慕嫉妒恨,这哪一个,能看得顺眼顾珞这样的恩宠了。 听南嬷嬷提及满月宴的事情,魏贵妃到底是缓和了神色,是啊,这只要淑妃和六皇子回宫,那这宫里还能凡事都任由淑妃。 即便皇上想护着淑妃,难道还能真的能和万寿山一样,让她那未央宫如万寿山一般,稳若金汤。 而因着六皇子的满月宴眼瞅着就到了,魏贵妃心中再是嫉妒,也只能让内务府那边把未央宫给打扫出来。 更是为了让顾珞出尽风头,她让人开了库房,什么珍贵的好的东西都流水般的往未央宫弄去。 她便是要来一招捧杀,淑妃以为自己得了盛宠,这换做常人,难免尾巴翘起来,若她恃宠而骄,她就不信依着皇上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还能真就一直这样宠着她。 魏贵妃若知道前些日子在万寿山,庆和帝曾和顾珞说过,便是她再骄纵些,他也会护着她,大约会直接气死过去。 南嬷嬷这些日子见自家娘娘张罗淑妃回宫的事情,为了安排未央宫那边,更是那样的费尽心思,怎能不知道娘娘的算计。 可便是如此,想到内务府那些奴才那样讨好这未进宫的淑妃,她还是替自家娘娘委屈道:“娘娘,奴婢看内务府那边的人也该换换了,这别真等淑妃娘娘入宫之后,都不知道谁才是这六宫之主了。” 魏贵妃听着这话,其实有些犹豫,毕竟内务府那边,若自己插手,着实有些惹眼。 而且,即便是自己暗中使什么手段,让别人顶替了这内务府总管的位子,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免有人对她生了疑心。 这般想着,魏贵妃正想说些什么,可没等她开口,却见宫女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娘娘,方才皇上下了旨意,封明家大老爷为荣安伯,还把安戍胡同的一座宅子赏给了荣安伯。” 这话一出口,魏贵妃直接就懵了。 这,这怎么会呢? 这些年,这明家不过是顾氏的母族,又不是娘家,怎的皇上还肯给明家这样的体面了? 这必然是顾氏仗着自己才生产过,故意借着皇上的怜惜,在皇上跟前吹了枕边风吧。 想到这些,魏贵妃一把就摔了桌上的杯子,“皇上当真是被她迷、昏头了,竟给明家这样的脸面。” 魏贵妃是真的觉得气不过,在她的印象中,皇上历来英明,什么时候竟然这样爱屋及乌,公、私不分了。 可偏,皇上下这个旨意之前,连问问她都没有,之前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迹象。 她到底是这六宫之主啊,皇上怎能当她不存在。 南嬷嬷也惊呆了,这实在是这些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淑妃在万寿山生产这已经是没有先例了,生了孩子之后,给淑妃那样的盛宠,这也没什么,可明家不过是淑妃的母族,皇上竟然也肯给这样的封赏。 南嬷嬷如何能不替自家主子不平,直接就道:“娘娘,您还能冷眼瞧着淑妃娘娘得意不成?要奴婢说,您该特意往慈宁宫一趟,让太后娘娘做做主。这宫里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谁知,魏贵妃听了这话,却是更气了,脸色铁青道:“让太后娘娘做主?太后娘娘如今因着得了六皇子,你没瞧见有多开心。还指望她去管管皇上,别做梦了。” “而且,这些年太后娘娘一直念着当年那明姨娘救过淳王世子,如今明家得了这样的封赏,太后娘娘怎会插手。这说不准,这事儿皇上提早也知会过太后娘娘了,若真是如此,本宫这样急着往慈宁宫去,不是自找没趣。” 这一刻,魏贵妃是真的恨死那个弄出这些流言蜚语的蠢货了。 这若不是这蠢货自以为是,明家许还如过往一般,哪会出了这样的风头。 很快,明家被皇上封赏,一跃成了荣安伯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内外。 而永平宫里,娴妃和魏贵妃一般,也被这消息给惊呆了。 她心里一沉,直接就看向了一旁的石嬷嬷,不解道:“皇上突然这样封赏明家,这难不成,淑妃还当真有着自己的心思,全然不顾宁国公老夫人的脸面了?” 在娴妃看来,淑妃这样做,真的是太傻了。 这一个外祖家,一个娘家,她怎还蠢到想抬举明家了。 她难道就不怕宁国公府更和她生了嫌隙吗? 一旁,石嬷嬷却是道:“娘娘,淑妃娘娘这般犯蠢,这不是正合了娘娘的意吗?要奴婢看,淑妃娘娘是半点儿都沉不住气,这才刚诞下六皇子,就求着皇上这样封赏明家。如此之短见,奴婢就不信她能走得远。” “所以娘娘也犯不着把淑妃娘娘当做威胁了。” 对于娴妃来说,自然不会和魏贵妃一样因着这旨意,只剩愤怒了。 毕竟,她是考虑过把淑妃当做盟友的。 所以,自然也该放下心里的酸涩和嫉妒,她如今只一心为了儿子的前程,有什么不能忍下来的。 皇上竟这么快就封赏了明家,顾珞闻着消息时,也不由有些微征。 一旁,徐嬷嬷见她这神色,只当她有些害怕,毕竟这圣宠,确实是太过招眼了些。 所以,直接就安抚顾珞道:“娘娘,皇上这样做,自然有皇上的考量。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这实在是宁国公府这些年太不像话了。而且,奴婢觉着,皇上这更是为了六皇子考量呢。宁国公府那些人,当真能替六皇子谋划,何况,便是宁国公府那些人转过弯来,娘娘也不能手中只有宁国公府的人可用。可明家若是有了好前程,娘娘便不至于被动了。” “而且,明家两位老爷,还有几位少爷,奴婢听说了,不是顽劣之人,这皇上给了机会,肯定会好好抓住的。假以时日,便能成为娘娘的助力。” 听着徐嬷嬷的话,顾珞顿时满目的黑线。她确实没有想这么多,她之前更多的,只是对明家人,对自己这个外祖家有些好奇,当然不会想的太远。 看她这神色,徐嬷嬷暗暗摇头道,这亏得皇上一心护着娘娘,否则,就依着娘娘这性子,怕不知不觉就栽跟头了。 不过,她倒也不觉得顾珞太蠢,毕竟这人和人不一样,若真的都精明成贵妃娘娘一般,皇上也就不会喜欢了。 而这后宫,有了皇上这份喜欢,能让皇上这样护着,就已经是最大的依仗了。 “嬷嬷,那本宫什么时候可以见明家人呢?”顾珞下意识问道。 徐嬷嬷笑着道:“娘娘就放心吧,奴婢已经差人往明家去了,明个儿,明家人便来这万寿山。” 让明家人来万寿山?顾珞也没想这合不合规矩。 因为她知道,儿子满月宴大抵她们就要回宫了,这回宫之后,她觉着有些事情更不便利,倒不如,先在这万寿山见了明家人。 第 63 章 投缘 却说明家这边。 对于皇上封了自己为荣安伯,明家大爷直接就傻了。 明家大夫人也是,比起欢喜,更多的是手足无措,战战兢兢。 这在她嫁到明家前,其实是听过小姑子和老宁国公的往事的,可说句实话,自小姑子去了之后,明家真的是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半分都不敢想别的。 更因着听说宁国公府老夫人对外甥女的不喜,明家人更不敢偷偷去看外甥女,只能安慰自己说,外甥女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可能和承恩侯世子有婚约,这熬到出阁,进了徐家,日子慢慢也就好了。 可谁能想到,德昭公主会御前请旨赐婚,之后,徐家上门和外甥女退了婚,闻着这消息,明家大夫人如何能看不出自家夫君和小叔子的担心。 也因着担心,明家大夫人曾偷偷往宁国公府外头打听过,可最终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就听说外甥女被太后娘娘召进了宫。 而好不容易等到外甥女出宫,没等她想着法子看看外甥女,就听闻外甥女被送到了外头的庄子上。 自己夫君就这么一个外甥女,明家大夫人知道当年小姑子去了,这些年一直是夫君的伤心事。所以,万万不想看着外甥女一辈子在庄子上蹉跎的。 没法子,明家大夫人只能乔装打扮,往庄子上去找个活计。 可在庄子上她也进不了内院,所以便和夫君商量着,这等到了年底,再看看吧。毕竟,年底庄子上的人也得过节,看、管的未必有那么严。 可明家大夫人万万没有想到,没等她见着外甥女,宫里太后娘娘却传了懿旨,封了外甥女为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更是替皇上诞下了六皇子。 相比外甥女之前坎坷的日子,明家大夫人虽觉得入宫虽也未必是容易的日子,可到底也是有了出路。 所以,便不再折腾,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的过自己的日子。 万万不敢因着明家的关系,给淑妃娘娘惹了麻烦。 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皇上一道旨意,竟然封了夫君为荣安伯。 人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对于明家人来说,惊的是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等明家人领旨谢恩,这会儿终于是聚在了后院,明家大夫人更是不安的看着夫君,道:“爷,皇上这旨意,您说会不会是有的人别有用心。这若真是对娘娘不利,咱们明家,也不能讨了这便宜啊。毕竟这些年,我们也没能帮到娘娘半分。” 明家大爷心情又怎能不沉重,可他却是知道,皇上这旨意既然已经下了,那么这一切就成了定局。 思寻半晌,他沉声道:“你吩咐下去,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谨言慎行,这荣安伯是依仗娘娘才得的。明家万不能给娘娘惹了麻烦。” 明家二爷和明家二太太闻着这话,也都急忙点了点头。 其他几位少爷和两位姑娘,也连忙应是。 屋里瞬间变得再次安静下来,却在这时,管事王伯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爷,方才从万寿山传了消息,说娘娘召您往万寿山去。” 明家大爷思索片刻,知道这不可能是别人传了虚、假消息,可他毕竟顾及娘娘才生产过,何况,他是外男,这个时候多少不宜面见娘娘。 想了想,他对着明家大夫人道:“明个儿还是你带了瑜姐儿和云姐儿过去。” 明家大夫人闻言,怎能不知道自家老爷的顾虑。 可她也只能点头,道:“妾身知道了。” 她们毕竟是女眷,过去万寿山,传出去该也不至于给娘娘惹了麻烦。 可想到明日要面见娘娘,明家大夫人这指尖却不由颤抖起来。 实在是,她觉得多有亏欠娘娘,这些年,没能照拂娘娘半分,如今,却要靠着娘娘享了这荣宠。 这如何不让她心虚。 而明家大姑娘明瑜,二姑娘明芸,这些年虽知道她们有个表妹是宁国公府的小姑奶奶,可两人也不敢在人前问及这表妹的事情。 可今日,大姑娘却再没忍住,低声道:“娘亲,当年姑母怎么会做了老宁国公的外室呢?” 她们虽说年龄小,可也是知道当年那一桩风波的。 没想到,明家大夫人却是暗暗叹息一声道:“你姑母是个苦命的人啊,当年和城西的白家原是议过婚约的,那白家是皇商,你爹爹呢经营着茶铺,倒也不算是太过高攀。可没想到,那白家少爷一次意外没了,可白家却愣逼着你姑母抱着那白家少爷的牌位,让她做这寡妇。为此,还故意让人打、砸你爹爹的茶铺,以、权压人。” “这之后,也不知你姑母是怎么遇到老宁国公的,等我们闻着消息时,外头已经是流言蜚语。” 说到这,明家大夫人再没说下去。 可明家大姑娘和二姑娘却也琢磨出了个大概。 很快到了第二天,因着今日要往万寿山去,明家夫人是一宿都没有睡着。 等梳妆打扮妥当后,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直接就往万寿山去了。 万寿山,顾珞其实也多少有些紧张。 徐嬷嬷却是笑着对她道:“娘娘,刚从已经传了消息过来,说是今个儿只是明家大夫人带了两位姑娘过来给您请安。可见,明家也是颇有顾虑,害怕给娘娘惹了麻烦。” 在徐嬷嬷看来,明家人这样肯替娘娘打算,便是知礼数的。 一旁,拙心也很是开心道:“娘娘,您往日里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如今,明家人若能因着您光耀门楣,往后,受了委屈两位舅爷肯定会护着您的。” 拙心自幼就侍奉在自家娘娘身边,这些年,别人不知娘娘受了多少苦,她却是知道的。 所以,比起去、赌宁国公府那边对娘娘的另眼相待,她更觉得,明家人的实诚,日后才可能成了娘娘的助力。 顾珞怎能不知道拙心想什么,她不由就笑了出来。 其实,即便没有明家人,她如今也已经不怕了。 她往日里没有依靠,可现在,皇上会护着她,这让她再没有和往日一样觉得孤助无援了。 说话间,便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荣安伯夫人和两位姑娘到了。” 宫女们当然知道明家大爷已经被封了荣安伯,所以,自然乐得称呼明家大夫人为荣安伯夫人,来讨了娘娘的喜。 顾珞只抬眸看向门口,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圆脸,看着很是面善,可也看得出,并非养尊处优之人,这样低着头,拘谨的走了进来。 而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一个鹅蛋脸,一个则是圆脸,小心翼翼的跟在明家大夫人后面,不敢往别处多看一眼。 只这么一眼,顾珞便喜欢上了明家人。 明家大夫人则恭敬的跪地请安,“臣妇给淑妃娘娘请安。” 身后,大姑娘明瑜二姑娘明芸也跟着道:“臣女给娘娘请安。” 顾珞赶忙让人赐座,奈何明家大夫人心里紧张,只敢坐了三分之一,颤着声音便道:“娘娘,臣妇能得娘娘召见,老爷能得皇上封赏,这一切,不瞒娘娘,府中众人都担心会不会给娘娘添了麻烦。” 说着,明家大夫人不免红了眼睛,又道:“这些年,明家也没能照拂娘娘半分,却要受这样的封赏,说实话,大家都受之有愧啊。” 顾珞虽早就听皇上提及过明家人,可真正见到,却也是惊呆了。 她何曾想过,明家人会这样善良。 顾珞笑着就道:“大舅母不用担心本宫,这一切既然皇上已经下旨,您万不要想太多。” 一句大舅母,听在明家大夫人耳中,更是让她慌了神。 在她看来,娘娘如今身份尊贵,这声大舅母,她哪里受得住。 一旁,徐嬷嬷却是开口了,“伯夫人,您往万寿山来,这路上该是辛苦了。今个儿中午,就留在万寿山陪着娘娘用膳吧。” 毕竟皇上肯封赏明家,那肯定是想着明家子弟能立得住,将来能为娘娘所用。 所以,徐嬷嬷便不由有心提点明家大夫人,这在徐嬷嬷看来,明家大夫人拘谨些没什么,可也不能拘谨太过,明家更是,该大胆些也该大胆些,这样才能有大的造化。 听徐嬷嬷留了自己吃饭,明家大夫人也不是愚钝之人,怎能不知道徐嬷嬷的意思。 顾珞则没那么多的心思,和明家大夫人说起了体己话。 等顾珞从明家大夫人口中听说当年姨娘和爹爹的事情时,也如明家大姑娘和二姑娘一般,不由叹息一声。 可比起往日对这件事情的一无所知,顾珞还是挺开心的,毕竟,姨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最终是爹爹让她有了避风港。 看娘娘喜欢听明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明家大夫人慢慢也不再那么拘谨,笑着闲聊起来。 “老爷平日里都在弄那些茶叶,也常往南边去亲自采购新茶。所以院里,远远都能闻到茶叶的味道。” “二老爷呢,前些年中了秀才,近年就在城郊一处教一些孩子读书识字。” 屋里,玉春和玉秋瞧着自家娘娘嘴角掩盖不住的笑意,不由对视一眼,“看来娘娘和荣安伯夫人很投缘呢。” 第 64 章 瑞雪 因着和明家大夫人聊的投缘,这日,到了申时顾珞才差人送了明家人离开。 走之前,顾珞还特意让人赏了明家两位姑娘一赤金红宝石玲珑簪还有一个缠丝镶珠手串。 等明家人离开,顾珞又喂了六皇子吃了奶,不觉眼睛就打起架来。 玉珠她们瞧着,知道娘娘今日见了客,这会儿该是累了,急忙让奶嬷嬷把六皇子给抱了下去。 等顾珞再次睁开眼睛时,瞧着屋里昏黄的烛光,不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可没等她叫了玉珠她们进来,庆和帝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可是口渴了?” 如今虽是年底,朝中也没有平日繁忙,可宫里毕竟还有太后娘娘在,所以前个儿庆和帝便从万寿山回宫去了。 所以,闻着庆和帝的声音,顾珞不由便坐起了身,轻声道:“皇上,这离孩子的满月宴也没几日了,您其实没必要这样来回折腾,两头跑的。” 庆和帝却笑着递了花茶上前,“朕想你和孩子了,不觉得折腾。” 顾珞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皇上竟然亲自给她倒了水,不由便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庆和帝见她这傻傻的样子,愈发乐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几日没见,怎么还傻了?难不成,真的是一孕傻三年。” 这自然是玩笑的话,顾珞却跟着笑了出来。 可不是傻了吗? 这时,玉珠和玉秋缓步走了进来,见皇上和娘娘两人嘴角都带着笑意,两人心照不宣,都觉得娘娘有福气。 毕竟这宫里,哪个妃嫔生过孩子之后,为了固宠,不是提了身边的宫人去侍奉皇上,或是指了新人去承宠。 这么一对比,娘娘可不是有福分的人。 娘娘眼下不能侍寝,可皇上还这样心急的想往娘娘跟前来,这便是这么些年,也是独一份的。 等玉珠和玉秋在屋里重新掌了灯,屋里一瞬间变的亮堂起来。 顾珞则让奶嬷嬷抱了六皇子过来。 许是知道眼前的人是父皇,六皇子伸着小手,便咿咿呀呀的似是要庆和帝抱。 庆和帝抱着襁褓中的六皇子,忍不住笑道:“朕的六皇子,这些日子可折腾你母妃了吧。” 养育孩子是个苦差事,顾珞觉得并不比生产时轻松多少。 每隔两个小时要喂、奶不说,还得注意着孩子不要让奶呛着,尤其生产过胸、上胀的厉害,更别提孩子咬、上去之后,那痛就更剧烈了。 可顾珞却还是决定亲自喂养孩子。 而这些辛苦,庆和帝虽不说,却是看在眼中的。 见皇上目光柔和的看看自己,再看看怀中的六皇子,顾珞不由红了脸,赶忙转开话题,提及了今日明家人来万寿山的事情。 明家人来万寿山,这事儿庆和帝当然也知晓的。只是没想到,会让顾珞这么开心。 见她眼中鲜有的光彩,庆和帝怎能不知道,明家人对于顾珞来说,是不一样的。 这大半年里,虽自己把顾珞保护的很好,万寿山这边更是锦衣玉食,可能陪顾珞说话的,也不过是身边的宫女和嬷嬷。 想着这些,庆和帝直接就道:“你若喜欢,日后可以常召了荣安伯夫人还有府中的姑娘往宫里去,陪你说说话。” 顾珞看着他:“珞儿真的可以吗?” 不怪顾珞这样说,毕竟这些年魏贵妃执掌六宫,有外命妇要进宫,一般是请安帖子先送到魏贵妃手中的。 只有等魏贵妃批了,她们才能入宫。 这总不如在万寿山来的方便。 毕竟如今万寿山,顾珞可以完全凭着自己的心思来。 等入宫之后,自然不能这样了。 庆和帝却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直接就道:“你放心,朕会让人给了荣安伯夫人通行的令牌,这样,便不必经过贵妃那边了。” 顾珞听着,忙摇头道:“皇上,还是不要了。明家如今才得了封赏,还是不要搞、特殊,按着规矩来就好。” 顾珞并不是心口不一,而是真的觉得不该这样做。 毕竟,她还是知道什么叫做月满则溢的道理。 她并不想让明家太过出头,在她看来,明家能平平安安,继续过往日闲散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见她不肯,庆和帝也没逼她。 而这晚,等两人睡下之后,庆和帝却紧紧搂了顾珞在怀里,道:“你放心,明家那边,有朕在,不会有人敢直接为难明家人的。” 顾珞埋在他怀里,喃喃道:“珞儿当然相信皇上的。” 很快到了第二天,顾珞悠悠醒来时,便见拙心一脸的笑意道:“娘娘,外头下雪了。” “这瑞雪兆丰年,皇上方才还说,是六皇子的降生才迎来了这场久不见的瑞雪呢。” 顾珞听她这么说,忙瞪她一眼道:“这话皇上能说,你们可别乱说。” 不怪顾珞这样小心,毕竟孩子还小,她不想孩子太惹眼。 等拙心侍奉着顾珞穿好衣服,顾珞透过窗户瞧着外头的鹅毛大雪,却是泛起愁来。 这么大的雪,若接连下个几日,孩子满月宴得回宫去,便是保暖做的再好,顾珞怎能不担心孩子染了风寒。 她们大人倒没什么,可六皇子尚在襁褓中,不能冒一丝的风险的。 这时,庆和帝从外头走了进来。 因着外头下雪,庆和帝的白狐披风上尽是雪。 顾珞瞧着,上前便要亲自替庆和帝收起披风,哪知,庆和帝却眉头一蹙,“就在那站着,别过来,你还坐月子呢,也不怕惹了风寒。” 自己哪里就那么金贵了,顾珞忍不住嘀咕一句。 等宫女们侍奉着庆和帝脱、了披风,又喝了姜茶,拿了手炉在手中暖了一会儿,庆和帝才上前抓了顾珞的手坐下。 “你放心,朕往宫里传了话,孩子的满月宴,就不大办了,也无需回宫了。你陪着孩子就在这万寿山,等开春暖和起来再回宫去。” 顾珞如何能不欢喜,她方才还什么都没说,皇上竟然都全想到了。 情不自、禁的,顾珞嫌少主动的紧紧抱了庆和帝。 被人主动抱着,庆和帝当然开心了,看着顾珞的眼神中满是柔情。 翊和宫里,瞧着外头白雪皑皑,魏贵妃却是第一次觉得眼前这雪这么碍眼。 魏贵妃怎能想到,皇上真的封了明家大爷为荣安伯,这倒也罢了,那顾氏竟敢直接就召了荣安伯夫人还有明家两个姑娘往万寿山去。 这事情虽已经过去几日了,魏贵妃每每想起来都有些心塞。 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突如其来的大雪,皇上竟然说害怕六皇子染了风寒,不准备让六皇子和那顾氏回宫了。 想到顾氏在万寿山过得舒心闲散的日子,想到万寿山几乎成了她一人的天下,魏贵妃心头就恨得痒痒的。 一旁,南嬷嬷看着自家娘娘眼中的怒火,只能劝着娘娘道:“娘娘,这突如其来的大雪,皇上担心六皇子染了风寒,倒也是情理之中。” “何况,因着这场大雪,皇上不是已经下令不会大办六皇子的满月宴了吗?娘娘可千万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魏贵妃却怎能释怀,她哪里只为了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了,实在是她执掌六宫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顾氏这样不要脸的。 竟敢这样赖在万寿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皇上的恩宠。 这若换做别的妃嫔,六皇子尚在襁褓不能回宫,顾氏难不成也那般娇弱不成,也该急着回宫来给她请安的。 可她,却偏偏这样心安理得。 更让她气不过的是,六宫众人因此没少看她的笑话。 想她堂堂贵妃之尊,如今风头竟然被顾氏给压了下去。 可心里再多的怨气,魏贵妃还敢对皇上的决定有异议不成? 也因着这样的颓败,她已经决定好了,六皇子满月宴那日,她便借病不往万寿山去了。 她怕自己过去,会真的被顾氏给气死。 永平宫里,娴妃也刚听到皇上准备留了顾珞和六皇子继续在万寿山,等开春回暖之后再回宫的消息。 对于这消息,娴妃倒也不意外,毕竟这突如其来的大雪,皇上不做这样的决定,才奇怪呢。 而且,比起这事儿,娴妃更耿耿于怀的是,明家大爷如今封了荣安伯。 娴妃虽也已经习惯了皇上宠着淑妃,可这样恩赏明家,这也是史无先例啊。 娴妃自然担心顾珞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担心顾珞真的想着依仗明家。 石嬷嬷知道娘娘为这事儿忧神,可她却并不觉得明家会有大的造化。 “娘娘,皇上爱屋及乌,这又有什么?” “这明家大爷,不也只是封了荣安伯吗?有本事他捞个公爵,侯爵。” 而且在石嬷嬷看来,明家人根本就上不得台面,哪里能和京城这些有底蕴的世家大族相比。 说再直白一些,明家如今这荣安伯,就是个笑话,不过是皇上为了哄淑妃娘娘开心,随意封赏的,还能真的有什么前程? 娴妃当然也不觉得明家能上的了台面,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皇上这样宠着淑妃,未免也太过了些。 第 65 章 顾虑 六宫里,魏贵妃和娴妃因着皇上对明家的封赏,各有心思。 可比起魏贵妃和娴妃,宁国公府,大太太更是头痛。 这明家封了荣安伯,这便是皇上要抬举明家的意思。可明家算什么东西?当初那明姨娘不过是府中一个妾室,如今宁国公府却要认了明家这个亲戚,这大太太如何能想到,这样荒唐的事情竟然会真的发生。 而且,因着这事儿,大太太主动去找了宁国公,直接就道:“老爷,这明家若真的得了娘娘的器重,就怕日后真的有了造化,咱们国公府压不住了,可如何是好。” 到底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往日里再是生了嫌隙,可面对这件事情,宁国公和大太太其实是想到一块去了。 是啊,这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怎就肯抬举起明家来了呢? 毕竟这些年,娘娘未曾和明家人有任何的接触,不该这样啊。 还是说,娘娘其实是心里有怨气,才想着以此来威慑他们的。 可不管怎么,皇上既然已经封赏了明家,那宁国公再是不愿意,也该请了明家人往府里来做客。 否则,这若他们宁国公府毫无动静,岂不让娘娘以为,他们还在因着当年的事情,瞧不上明家。 想到娘娘许会生了误会,宁国公直接就对着大太太道:“你这就去给荣安伯夫人下了帖子,就说请她过来吃茶。” 大太太一听就明白国公爷的意思了,可让她去给荣安伯夫人下请帖,她还是不由有些顾虑,担心道:“爷,老夫人尚在病中,您说若是闻着这消息,岂不要更是气坏了身子。” 这些年,宁国公一直不赞同母亲抓着当年的事情不放,之前也不过是碍着孝道,才没说什么。可现在,眼下都这样的局势了,他如何还能因着顾及母亲,而让娘娘动怒。 所以,直接就道:“母亲如今病倒在床,只要没人在她跟前嚼舌根,她还能晓得什么?” 听着这话,大太太怎能不知道,老爷如今是一股脑的想着支持淑妃娘娘和六皇子了。 所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直接就让人写了请帖,送往荣安伯府去了。 很快,府中众人除了宁国公老夫人之外,都得知了明日大太太请了荣安伯夫人上门做客的事情。 二太太和三太太闻着这消息,正在打叶子牌,二太太不免暗中嘲讽起大太太来,“大嫂这终于是开窍了,只是,她养尊处优多年,心里不知多窝火吧。” 三太太听着,也不由笑了出来,“哎呀,要说这掌家之权,如今也该变变了,大嫂何曾做对过事情,别明个儿在荣安伯夫人跟前下意识的摆起谱来。” 不过,嘴上虽这么说,二太太和三太太也不敢真的提出分了大太太的掌家之权,毕竟如今大老爷已经袭爵,她们不至于犯这样的蠢。 她们唯一盼着的,就是宁国公府能因着淑妃娘娘的荣宠,更上层楼。 若娘娘真有大的造化,日后再能给皇上添个小皇子,再生个小公主,皇上指不定封了娘娘为贵妃,她们在贵妇人圈中,可不人人赶着讨好。 却说顾锦宁刚侍奉老夫人吃了药,才出门想透透气,却听几个丫鬟在那里嚼舌根。 这听,她直接就气白了脸,娘亲是疯了不成? 那明家就是个破落户,如今封了荣安伯,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怎的娘亲却要请了荣安伯夫人上门做客。 可比起往日里她吵吵嚷嚷,惊动了宁国公,她这次也学聪明了,直接就对着玳瑁道:“明个儿荣安伯夫人上门,必定会带了那明家两位姑娘。你呢,特意去安排,让丫鬟们好好招待,我就不信这两个土包子不会闹出笑话来。” 顾锦宁所说也不错,毕竟,她们这些贵族女子,自幼就会有教养嬷嬷教导,不管是规矩还是言语,甚至走路的姿势都是极其有讲究的,可明家那两个姑娘,肯定如村野丫头一般。 顾锦宁便是想故意让两人闹了笑话,这传出去,外人只会笑话明家,而顾珞闻着这消息,脸上怕也会羞得慌。 万寿山 顾珞正陪着孩子玩,并不知大太太已经准备宴请荣安伯夫人的事情。 这时,徐嬷嬷走了进来,缓声回禀道:“娘娘,方才从宫里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贵妃娘娘这两日染了风寒,恐六皇子满月宴那日,来不了了。” 顾珞并不愚钝,怎能不知道,魏贵妃身子微恙是假,故意给自己下马威是真。 可她也没有怕的,她难不成还真的为了让魏贵妃开心,这大雪天带了孩子回宫去。 想着这些,顾珞只点了点头,道:“恩,本宫知道了。” 见顾珞浑然不在意,徐嬷嬷原本还想提点娘娘番的,可瞧着娘娘这样子,她倒是省了事儿了。 这时,庆和帝从外头走了进来,感觉到屋里气氛不般,他直接就看向了徐嬷嬷。 徐嬷嬷怎敢瞒着,直接就把贵妃娘娘身子抱恙的事回禀给了皇上。 庆和帝听着,却是上前挽了顾珞的手,说道:“她爱来不来。” 这话,倒颇有些动怒了。 顾珞却笑笑道:“皇上,贵妃娘娘许真的是身子不适呢。何况,上次洗三礼贵妃娘娘也已经来看过孩子了,这次贵妃娘娘不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庆和帝却是有些心疼顾珞,这别人不知道,他怎能不知道贵妃的性子。 这若不是故意拿乔,还是因着什么。 庆和帝脸上虽没表现生气,可心里,却觉得魏贵妃此举,太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六皇子不回宫去,这是他的意思,难不成魏贵妃还真想孩子因此染了风寒。 越想,庆和帝越觉得魏贵妃是半分贤良慈爱都没有。 见皇上这样下意识的护着自己,顾珞当然很开心。 只是,她还有件颇为头痛的事情,那便是这次满月宴,到底要不要请了承恩侯夫人和德昭公主。 这毕竟上次洗三礼没请承恩侯府的人,这次满月宴再不请,多少会惹了流言蜚语。 庆和帝却直接就摇头道:“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何况,你让人下了帖子,她们就真敢来?” 庆和帝其实如今还在生德昭公主的气。 毕竟,有这么个女儿,不可以说不是他的失败。 皇上既然已经这么说,那顾珞当然也不多想了,直接便对承恩侯夫人和德昭公主选择了漠视。 却说承恩侯府这边,这皇上虽说不准备大办六皇子的满月宴,可如今淑妃娘娘正是得意,这哪家哪户不是上赶着想讨了娘娘的喜。 所以某种程度来说,这满月宴,其实家家都想去。 偏偏,承恩侯府如今这样尴尬,承恩侯夫人说实话真是懊悔极了。 因着这事儿,承恩侯老夫人大半个月也没召她往跟前去,可见是真的恼了她,觉得她目光短浅,连累了承恩侯府。 旁,李嬷嬷怎能不知道夫人的心结,忙给夫人出主意道:“夫人,您讨好不了淑妃娘娘,可也可以转而讨好荣安伯夫人啊。若您能给荣安伯夫人礼遇,淑妃娘娘许就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承恩侯夫人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 这淑妃娘娘既然想着抬举母族,那她大可以如了淑妃娘娘的意。 这么想着,她直接就让人下了请帖给荣安伯。 可没想到的是,前去下请帖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战战兢兢回禀说,荣安伯府的人根本就没收她的请帖。 承恩侯夫人顿时脸色青阵白一阵的,这,这荣安伯夫人也未免太不识趣了些吧。 若不是皇上封了明家大爷为荣安伯,明家在哪犄角旮旯谁又知道,如今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承恩侯夫人越想越觉得窝火,直接就摔了手中的茶杯。 另一边,德昭公主也是怒气冲冲。 她不怪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是怪念珠给她乱出主意,才造成眼前这局面。 念珠身上已经满是伤口,哭求道:“殿下,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这法子非但没有伤及淑妃娘娘,皇上竟还给了明家这样的体面。若奴婢早知道,是万万不敢出这馊主意的。” 德昭公主听着这话,却愈发气极,满目的不甘道:“竟然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凭什么,凭什么她次次都能运气如此之好。” “不行,我绝对不要看她这样得意的。” 看着公主眼中的愤怒和恨意,念珠知道公主肯定生了坏的心思,忙劝着公主道:“殿下,您可不能乱来啊。如今皇上宠着淑妃娘娘和六皇子,这个时候若出了什么事儿,皇上肯定会追究的。” 见念珠吓成这样,德昭公主却是咯咯笑了起来,几近疯狂道:“我敢拿她怎么样我不过是想着去看看我这六弟,给淑妃道道喜,不成吗?” 公主竟然想去参加六皇子的满月宴,听着这话,念珠直接就吓白了脸,“殿下,淑妃娘娘未给您下了请帖,您这样直接往万寿山,若惹了皇上震怒……” 念珠的话还未说完,德昭公主冷冷就道:“怕什么?本公主好心去,淑妃还能辇了本公主不成。” 第 66 章 醉酒之言 顾珞是第二天才知道大太太请了荣安伯夫人往府里做客的事情。 对于大太太此举,顾珞其实多少能揣摩出她的心思来。 这除了因着明家被封了荣安伯,她顾及着流言蜚语不得不请了荣安伯夫人往府中去,其实,另一方面又何曾不是为了故意给荣安伯夫人下马威。 毕竟在大太太看来,明家之前就是个破落户,而宁国公府,却自诩皇亲国戚,大太太自然感觉在荣安伯夫人面前,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了。 而明家人去宁国公府做客,瞧着这么严格的上下尊卑,再看看府中处处显赫,连丫鬟穿的衣服许都比明家姑娘往常要穿的好,这换做谁,不得心里发憷啊。 可这事儿,即便顾珞知道大太太的心思,也不能拦着她,更不能护着明家,毕竟她如今在万寿山,若她在府中,许还能帮上些忙,可现在,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一旁,徐嬷嬷见她眉头微蹙,却是笑着道:“娘娘,奴婢早想到宁国公夫人会有这一招了。所以,那日荣安伯夫人离开万寿山后,奴婢便让宫里一个嬷嬷往荣安伯府去了,有着这嬷嬷的教导,虽明家姑娘们不能和那些贵女们一般,懂那么多。可装装样子,也是可以的。” “何况,明家姑娘那日往万寿山来,也未曾失了礼,瞧着就是知礼的孩子,如今再有了嬷嬷的特意教导,更不会出了笑话了。” 其实对于徐嬷嬷来说,让那嬷嬷去教导明家人言行举止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让她们泰山崩于前,也不大惊失色。 不过这些,徐嬷嬷也并不怎么担心,毕竟,明家人那日往万寿山来,万寿山入目都是珍奇的宝贝,这如何是宁国公府能比的。 所以,徐嬷嬷并不觉得宁国公夫人这次会如了自己的愿。 听徐嬷嬷这么说,顾珞也终于安下心来。 这时,拙心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而太监手里,竟然拿着一个笼子,里面有一只通身雪白的猫。 没等顾珞开口,这太监便跪在地上,请安道:“娘娘,奴才是珍禽司当值的,这不前些个儿西北进贡了这小东西,这小东西可和外头那些野猫不一样,性格格外的温顺,奴才便想着拿了这小东西给娘娘解解闷。” 不要说,顾珞瞧着这通体雪白的小猫,第一瞬间就爱上了。 可她虽然喜欢,毕竟这猫和笼子里的鸟儿不同,这养起来如何能容易。 何况,若不小心冲撞了皇上,便是大的罪过了。 那小太监似乎知道她的顾虑,满脸的堆笑又道:“娘娘,这小东西伤不到人的,您若是担心它不小心伤了人,奴才可以把这猫的指甲还有牙齿除掉……” 话还未说完,顾珞脸都白了。 拙心则直接就道:大胆奴才,竟敢说这些话吓唬娘娘。” 这太监哪能知道自己不过是讨好娘娘,却犯了娘娘的忌讳,连忙磕头道:“娘娘,奴才一时失言,还请娘娘责罚。” 顾珞重生一世,其实是知道的,宫里的贵主其实也爱养这些玩意。可毕竟猫常有伸爪子或者咬人的习惯,所以,底下的奴才为了讨好主子开心,便会想了别的法子。 可这些,顾珞却不能容忍的,这在她看来真是太残忍了。 何况没了牙齿和爪子的猫,还算是猫吗? 尤其眼前这猫儿,在人面前可不就是无力反抗,顾珞不由就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和这受制于人的猫,又有什么差别。 顾珞这么想着,却也没直接让小太监把这猫给拿走。毕竟,这猫儿不过是他拿来讨好自己的东西,这样回去,指不定受什么苦呢。 所以,她不由开口就道:“罢了,这小东西就先放在本宫这里吧。” 原以为自己讨好不了娘娘,那小太监不知有多沮丧了,可没想到,娘娘却又要说要留下来,他不由大为一惊,磕头之后就麻溜的退下了。 拙心却颇有些担心:“娘娘,您怎还留了这小东西了,这若不小心伤着了您和六皇子,亦或是伤着了皇上……” 顾珞笑了笑,吩咐玉秋道:“本宫又没说要亲自养,不还有你们呢?何况,本宫觉着这小东西也蛮可爱的。” 宫女们怎能不知娘娘这是太过心善了,才不忍这小猫被拿回去。 知道自家娘娘心善,玉春她们也不再劝自家娘娘,提了笼子,就往外头去了,嘴上还不忘嘀咕一句,“你这小东西,有娘娘在,日后啊可有福享了。” 却说玉春和玉秋才出了屋子没一会,却见有宫女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缓声回禀道:“娘娘,宫里出了大事了。听说太子殿下喝多了酒,不知因着何事和四皇子生了不快,太子殿下醉酒之下便说了些放肆的话,说他日荣登大宝,若四皇子还想平平安安,便该现在学着识趣些。别以为贵妃如今是六宫之主,就能和他争了。” 顾珞听着,也不由大惊失色。 不过,除了惊讶之外,她更诧异的是,原来太子殿下和四殿下竟然这么早就不对付了。 上一世,太子殿下被废搬出东宫,被圈禁在了毓安宫,回想起这事儿,顾珞的心情更是复杂。 可再是觉得心情复杂,顾珞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的置喙,直接吩咐底下的人道:“皇上因着这事儿大抵这几日会心情不好,交代下去,若有人敢因着此事嚼舌根,便是杖毙都不为过的。” 拙心听着,赶忙应是。 宁国公府 大太太刚亲自迎了荣安伯夫人和明家两位姑娘往后院去。 只是嘴角再是堆着笑意,大太太瞧着荣安伯夫人身上的织锦缎云锦褙子,头上戴着的如玉簪,再看看一旁明家两位姑娘身上的玉色滚边蝶纹衣裙,心中不由冷哼一声,暗道:“这明家果然是个破落户,虽封了荣安伯,可时间这么赶,怕是连像样的衣服都来不及做出来的。” 否则,也不会穿这样的旧衣服上门做客。 大太太心里这般嘀咕着,不料荣安伯夫人却突然向她看来,嘴角带着笑意道:“往日常听人说宁国公府显赫,如今一见,确实是京城少有的宅邸。” 可嘴上这样说着,大太太却并不见荣安伯夫人有任何的战战兢兢,便是连该有的小家子气都未曾显露出来。 “哼!”大太太心中不由冷哼一声,觉得荣安伯夫人大抵就是装出来的。 而等众人进了屋,丫鬟们端着白瓷盘子流水般的糕点就放在了桌上。 不用看,这些糕点都是膳房精心制作的。 大太太更是拿着手中的茶杯,得意道:“夫人,这茶是南边进贡的上好的西湖龙井,您尝尝。” 大太太这话就有些故意了,这如今谁人不知道,荣安伯之前开了茶铺,如今封了荣安伯,大太太若有意让两家结交,原也不该提这茬的,可她既然提了,那便是故意想让荣安伯夫人觉得低人一等了。 毕竟,她们喝的茶,可是宫里御赐之物。 荣安伯夫人却也没了之前在万寿山时的小心翼翼,她更知道,今个儿往宁国公府来,不单是为了维护明家的脸面,更多的,其实是不能让娘娘跟着明家丢脸。 所以,她轻抿一口茶,就道:“这西湖龙井是好,只是前些个儿我往万寿山时,娘娘身边的宫女沏的那君山银针,似乎更香醇些。” 荣安伯夫人这话几乎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大太太头上,而荣安伯夫人呢,恍若不知大太太的气极,犹自道:“那日临走前,娘娘害特意赏了那君山银针给我,我看,若不再瞅着机会,我也拿一些来给大太太尝尝。” 大太太往年常和贵妇人打交道,自问自己段数也不差,可今日,却是生生败给了荣安伯夫人。 这荣安伯夫人,别看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却丁点儿都不好欺负。 也因着吃了瘪,等荣安伯夫人离开之后,大太太直接就摔了手中的茶杯。 顾锦宁过来时,便见大太太神色愠怒,等她听说方才发生的一切,她也不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她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这荣安伯夫人竟然如此不识抬举,竟也敢在母亲面前自恃身份起来了。 “娘亲,这小姑姑这般厚待明家人,我看您也无需这样捧着小姑姑。正如祖母之前所说,六皇子再大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还真的能和二殿下相争不成?” “您要不劝劝爹爹,让爹爹收收心吧。别到头来,惹的娴妃娘娘也和我们生了嫌隙。” 宁国公夫人却是默不作声,她当然不高兴顾珞这样厚待明家人了。 可气归气,她还是知道轻重的。 这毕竟若六皇子能有了好的造化,那宁国公府可是更上一层楼了。她的儿子,可不也跟着沾光。 而这些,她自然掂量的清楚。所以听着顾锦宁在自己耳边怂恿自己,直接就冷了脸,道:“这家里的事情自有大人做主,你好好侍奉你祖母便是,别整日胡思乱想,再闯出祸事来。” 顾锦宁听着母亲的训斥,心里不由委屈极了。 她再是愚钝也知道,娘亲如今更看重的是大哥的前程。哪里还会真的听得进去她的话。 第 67 章 不请自来 此时的翊和宫,魏贵妃何曾想过太子会这样出言无状,敢这样给四皇子委屈受。 偏皇上闻着这事儿,只斥责了太子几句,并未真的罚了太子,魏贵妃心里就更酸涩了。 在魏贵妃看来,这些年太子倨傲,对着其他几位皇子,表面儿瞧着还算是兄友弟恭,可实际上,却是把其他几位皇子当做了臣子。 而今日,这样不给自己儿子脸面,魏贵妃如何能气得过。 “娘娘,您消消气儿。要奴婢说,四殿下虽说是受了委屈,可这件事情皇上未必心里没有计较。只不过是碍着孝仪皇后的情分,才没有真的罚了太子殿下。” 南嬷嬷的话却如何能让魏贵妃息怒,太子那句别仗着贵妃娘娘是六宫之主,就没了该有的本分。 这六宫之主,落在魏贵妃耳中,却觉得讽刺至极。 她哪里算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皇上若真的心疼她,该让她入主坤宁宫,成为继后。 可偏偏,这么多年过去,皇上愣是没有动作。 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魏贵妃觉得如今阖宫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差点儿就没落下泪来。 “娘娘,奴婢其实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皇上不是想息事宁人,顾及太子殿下的颜面吗?可四殿下受的委屈便不是委屈了,您不如故意让四殿下往东宫去和太子殿下道歉,若这事儿传出去,太子殿下的嚣张跋扈的恶、名,也就坐实了。如此一来,四殿下虽吃了些亏,可到底也未真的落了下风。” 魏贵妃听着这话,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生闷气,不如想法子给儿子找回场面。 而南嬷嬷这主意,在她看来是极其好的。 所以,这日晚些时候,六宫众人便闻着四皇子往东宫给太子殿下赔罪的消息了。 乾清宫 庆和帝闻着这消息,一把就摔了手中批了一半的折子。 王詹瞧着皇上震怒,忙弓着身子,道:“皇上,四殿下和太子殿下如今还未大婚,这等皇子们大婚之后,再生了皇孙,出宫开府,该就不会有这些小摩擦了。” 王詹侍奉主子身边多年,这眼瞅着就要新年了,当然不好让皇上因着这事儿伤了龙体。 庆和帝如何不知他这些小心思,沉声道:“朕这些儿子大了,主意也跟着大了。这如今朕还龙体康健,太子就敢说这样的话,看来朕对太子往日里确实太过骄纵了些。” 王詹一愣,他侍奉皇上身边这么些年,哪能不知道皇上因着孝仪皇后的情分,对太子殿下一直是抱以厚望的。 而今日这番话,却表明皇上对太子的成见。 可心里虽了然,王詹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躬身道:“皇上,殿下该只是醉酒之言。” 庆和帝却似笑非笑道:“醉酒之言?好一个醉酒之言。” 王詹听着这话,忙要跪下请罪,可没等他请罪,却听庆和帝道:“走,随朕往万寿山去,这宫里乌烟瘴气的,实在是让朕心烦。” 都这个点儿了,皇上竟然还要往万寿山去,王詹不由一愣。 可想了想,他还是忙让人去准备了。 这皇上这会儿在气头上,淑妃娘娘若能哄皇上开心一些,也未尝不好。 万寿山 顾珞刚哄了孩子睡下,和拙心她们在烛光下打着络子,这时,却见玉春急急进来回禀,“娘娘,皇上来了。” 今个儿太子殿下和四殿下生了不快,顾珞以为,皇上不会过来了。 而且都这个点儿了。 所以闻着这消息,也是不由愣住了。 可没能她起身迎驾,就见庆和帝大步走了进来。 知道皇上心情不好,顾珞也拿捏不好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她开口道:“皇上这个时候过来,该是还没用晚膳吧。” 说完,直接吩咐拙心就道:“你去和膳房那边说一声,给皇上做碗香菇虾汤面过来。” 拙心听着,忙出去了。 而玉春和玉秋则屏气凝神,缓步往外室去了。 见皇上依旧冷着脸,没有说话,顾珞想了想,有些怯怯的抓了庆和帝的胳膊,道:“皇上,这寻常人家的孩子也偶有口角,太子殿下和四殿下虽是皇子,可说到底也还未大婚,还是个孩子呢。皇上就别生气了。” 见顾珞战战兢兢的样子,却还是大着胆子劝自己不要生气,庆和帝暗暗叹息一声,一把就搂了她在怀里,“你这傻子,朕在气头上,你也不怕方才那番话朕迁怒到你。” 顾珞偎依在庆和帝怀里,喃喃道:“便是惹了皇上生气,珞儿也不能看着皇上这样一直冷着脸啊。皇上待珞儿如此好,珞儿却不能替皇上分忧,想着避嫌,那珞儿也太辜负皇上了。” 生了大半天气的庆和帝听着顾珞这话,心里一时间暖暖的。 他登基这么些年,龙威越甚,妃嫔们待他也愈发小心翼翼。 就连皇子们,也明显变的恭顺多些,反倒是父子情分显的少了。 而他最看重的太子,今日这样放肆之言,让他真的觉得自己教导有失。 尤其想到故去的孝仪皇后,他便不由想,若孝仪皇后还在,太子是否不会变成这样。 而今个儿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子依着规矩往自己跟前请罪,自知失言,可这样的请罪,又有几分是真心。 魏贵妃那边,则别有用心的让四皇子往东宫去和太子请罪,在庆和帝看来,这一切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别提有多讽刺了。 这时,拙心端着香菇虾汤面走了进来。 顾珞忙笑着起身拿了放在庆和帝面前,“皇上,这生气伤身,不吃东西,就更伤身了。” 顾珞一边说着,一边夹了热腾腾的面条在一旁的白瓷小碗中,又拿了勺子舀了汤底浇在上头。 别说,庆和帝方才没多大的胃口,可这会儿看着,却是笑着拿过了筷子。 等庆和帝吃了一口,不由大呼爽、快。 看皇上吃的香,顾珞笑道:“皇上,珞儿听膳房那边的厨子说,这虾仁还是秋天那会儿冰冻在冷库中的,这样随时想吃都可以的。” 听着这话,庆和帝心道这小傻子。 这别的妃嫔和自己在一块时,要不为了儿子,想让皇子们往户部兵部之类的地方历练,要不想恩封了娘家,要不就是想替娘家侄儿或者哪个亲戚讨个差,或者讨了别的赏。 总之,一顿饭吃的别有用心,庆和帝每次吃的乏味,慢慢的,也就嫌少往妃嫔宫里一同用膳了。 可现在,顾珞竟和他说膳房那边是怎么保存虾的,这让人不觉有些失笑,不过也觉得难得的轻松。 “皇上笑什么呢?是不是珞儿太无趣了。” 顾珞虽侍奉庆和帝身边有些日子了,可也有些时候有些琢磨不透庆和帝,就比如方才他冷着脸,顾珞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胆怯的。 没等庆和帝回应,却听外头传来喵喵喵的声音。 顾珞忍不住啊了一声。 她确实也没有想到,这小猫咪瞧着乖乖的,半夜会突然叫起来。 “皇上,是珍禽司一个小太监,今个儿拿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珞儿看着喜欢,就留下了。” 没等庆和帝开口,顾珞又急着道:“皇上,这小猫性格很温顺的,而且臣妾先让玉珠她们养着,不会伤着人的。” 不过就是一只猫儿,见顾珞竟然急成这样,庆和帝不由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若喜欢,留下又何妨。” 见皇上没反对,顾珞忙给玉秋使了个眼色,让人把猫咪给抱了进来。 等庆和帝看着眼前这通体雪白的猫儿,也没忍住笑道:“这猫确实长的不错。” 顾珞笑道:“那不如皇上给这小东西赐个名吧。” 见她傻傻的样子,庆和帝眼中也尽是笑意,“瞧它圆滚滚的,就叫胖虎吧。” 胖虎,顾珞听着,忙道好。 一旁,王詹瞧着皇上龙颜大悦,不由感慨着淑妃娘娘真是厉害,他方才还担心皇上这气怕是一时半会消不了。 转眼间,就到了六皇子满月的日子。 一大早,顾珞喂了孩子吃了奶,此时的六皇子已经能睁开眼睛了,乌黑的眸子顾珞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和皇上瞧着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见顾珞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孩子,庆和帝笑着上前,轻轻抓了儿子的手,佯装生气道:“你这小家伙,你母妃如今眼里只剩下你了。” 见皇上竟然有些吃味,顾珞不由轻笑出声,“皇上竟还和孩子吃起醋来了。” 庆和帝的眼中也满是笑意,摸、着孩子肉肉的脸蛋,道:“朕已经给孩子起好名了,单名一个煦字,你觉得可好。” 煦有温暖和乐之意,顾珞自然觉得很好,笑着便看着孩子道:“煦儿,这是你父皇给你取的名字,你可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啊。” 话音刚落,却见拙心缓步走了进来,“皇上,娘娘,二公主往万寿山来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呢。” 今个儿满月宴,顾珞问过庆和帝的意思,所以并未请了德昭公主。 可德昭公主却不请自来,顾珞闻言,便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第 68 章 不干净 说话间,又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柔妃娘娘,端妃娘娘,娴妃娘娘还有一些外命妇也都到了。 而这些外命妇里,自然也有荣安伯夫人了。 顾珞便是想着外头的情景,都觉得头大的很。 很快,众人就都走了进来。 因着才下过大雪,大家都穿着冬装,三妃里,柔妃和端妃还如往日一样,穿的比较素净,娴妃则头上戴着并蒂海棠红宝石簪,脸上厚厚的妆容,看上去,倒比顾珞之前在宫里见着时,神清气爽了许多。 不过,娴妃今个儿这样心情好也不意外,毕竟前几日太子和四殿下可是惹了皇上不悦的,娴妃暗地里怎能不偷着乐。 何况,今日魏贵妃没有来,她是四妃之首,自然无需避魏贵妃的锋芒,更是显的精神了。 至于德昭公主,则穿着一身深紫色百花飞蝶衣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未曾瞧着是成婚的大半年,独守空、闺的怨妇,脸上的妆容更是比往日要浓重些,嘴唇涂的红红的,可这样的精神劲儿落在众人眼中,多少有些故意渲染的意思。 毕竟,这成婚都大半年了,还未曾有了身孕,这岂不是坐实了承恩侯世子还未和她圆了房。所以,大家看着德昭公主这般,心里都不由看起了她的笑话。 因着两人往日的旧怨,顾珞见着德昭公主时,并没有显的热络。 何况,如今德昭公主被褫夺了封号,而自己却是皇上的宠妃,膝下又有六皇子,自己何须上赶着讨好她。 在场的人见着顾珞和德昭公主之间的淡漠,皆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可比起看德昭公主的笑话,大家心中不由有些感慨,这真是天意弄人啊。谁能知道,淑妃娘娘被德昭公主抢了未婚夫,如今却能有这样的荣宠。 德昭公主又怎能不知道大家暗中看自己的笑话,可也只能强撑着嘴角的笑容,对着顾珞道:“淑妃娘娘,六弟呢?我还未曾见过六弟呢。”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有些摸不准德昭公主这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 这到底是因着被褫夺了封号,知道怕了,才这样收敛了往日的倨傲,还是存着其他别的什么心思呢。 顾珞当然也是浑、身的警惕,可没等顾珞开口,德昭公主就从袖子里拿了一个平安符出来,笑着道:“我这不知道今个儿六弟的满月宴,特意往寺庙去替六弟求了个平安符,只望淑妃娘娘不嫌弃。” 平安符?如果说顾珞没有重生一世,许也就真的以为德昭公主有改过的心思,今个儿是特意来讨好自己的。 可她却如何能相信德昭公主真的安了好心,所以,直接就看了拙心一眼。 拙心会意,上前接了平安符在手中。 而这样的动作,可以说是直接打了德昭公主的脸了。 她委屈的直接就红了眼睛,看着顾珞道:“娘娘这是还在怪昭儿吗?昭儿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若早知今日,昭儿说什么也不会和娘娘抢世子爷的。可之前昭儿真的以为,世子爷的心再是铁做的,也有焐热的哪一天。可谁知,世子爷对娘娘竟然……。” 还真是厉害啊,原来她今日来的目的便是想败坏自己的名声。 她如今已被皇上封为淑妃,外头再是有流言蜚语说,承恩侯世子对她仍有情、愫,这些,也不能伤及她分毫。 可今日,这些话却从德昭公主口中说出来,这便是告诉天下人,她和承恩侯世子不清不白。 而且,她做了这恶事,反倒是一脸的委屈样,顾珞真想替她鼓掌。 这演技,放眼这六宫也找不出一个比她厉害的来了吧。 众人也未曾料到德昭公主竟然会如此大胆,竟然想着这么一招杀敌三千自损一百的法子,这样让淑妃娘娘难堪。 可毕竟两人之间有那样的旧仇,大家看着两人的目光便不由有些意味深长。 这时,只听喵喵两声,胖虎不知何时进了屋,众人都未反应过时,就见它一下从德昭公主身前窜过,随即便听德昭公主啊的一声,只见德昭公主脸上竟被抓出了血。 众人怎会想到发生这样的意外,德昭公主更是气急,厉声便要让宫人们把这小畜生给抓起来。 可宫人们却没一个肯听她的,顾珞也不客气,直接对着德昭公主道:“公主可能不知,这小东西皇上给赐了名,叫胖虎呢。按说这小家伙挺有灵性的,之前也从不伤人,今个儿也不知怎的了,竟然生了这样的意外。” “公主要不随太医去看看伤口吧,这若不及时处理,留了疤可怎么好。” 顾珞说这么多,却并未有任何的歉意。 甚至,意有所指看着德昭公主道:“这小东西不招惹别人,偏偏去招惹了殿下,这莫非殿下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否则,何至于方才那样失言。” 德昭公主何曾想到,顾珞敢这样对自己。 她方才敢故意那样失言,不过是想着顾珞便是受了委屈也百口莫辩。 哪能想到,她会这样找回场面来。 见德昭公主眼中的不甘,顾珞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众人也未料到顾珞会有这样和德昭公主撕破脸,娴妃则瞧着眼前这情景,很是满意。 毕竟,今日的事情若传到翊和宫,魏贵妃不得气死才是。 所以,语重心长的看着德昭公主就道:“二公主,你也是,这一时失言那也得看什么事儿,你都已经嫁为人妇了,可再不能和尚未出阁时那样口无遮拦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庆和帝其实方才就想留下来陪着顾珞的,可顾珞却已想到德昭公主许会整什么幺蛾子,不想让庆和帝为难。 见顾珞坚持,庆和帝到底也依着她了。 可没想到,竟然闹腾成这般。 见庆和帝身着宝蓝色龙蟒常服,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众人怎能不知,皇上这是闻着动静了。 德昭公主却不觉得自己理亏,尤其自己脸上还受了伤,她噗通跪在地上,哭着就道:“父皇,您往日里是最宠着昭儿的,可如今,淑妃娘娘竟然护着那小畜生,敢这样欺负昭儿。” 庆和帝却是转着手中的念珠,冷笑的看着她道:“淑妃向来宽厚,你不惹她,她便会如此给你没脸?” 一句话问的德昭公主不由心虚起来。 庆和帝却不准备放过她,冷冷又道:“你方才想说,承恩侯世子对淑妃怎么?你怎不说下去了?让朕也听听啊。” 德昭公主怎会想到,父皇会这样质问自己。 毕竟,淑妃娘娘和徐遣之间她是料定即便她意有所指,这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谁还会真的抓着这个不放不成? 便是传到父皇耳中,父皇的自尊心,应该也不会当面因此训斥她的。 可没想到,她完全预料错了,父皇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质问自己。 不由得,德昭公主脸色越发苍白,她怎能想到,顾珞在父皇心里的位置会如此之重。 这么想着,她后背顿时一阵冷风吹来,只听她声音颤抖道:“父皇,女儿没想说什么的,女儿方才真的是一事失言……” 庆和帝却一把甩了手中的念珠,瞬间念珠掉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众人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顾珞也未料到事情会闹腾成这样,也要跟着请罪。 可没想到,她还未跪下,却见庆和帝伸手扶了她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庆和帝紧紧挽着顾珞的手,沉声道:“来人,送二公主下山。日后,没有朕的旨意,二公主不得离府半步。” 德昭公主知道父皇震怒,可如何会想到,父皇竟因着今日这事,要把自己困在承恩侯府后院。 不可以的,她若真的被软、禁在承恩侯府后院,那所有人都会看她的笑话。 便是连承恩侯夫人,怕都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想着这些,德昭公主终于知道怕了,哭求道:“淑妃娘娘,方才是昭儿错了,昭儿不该在娘娘面前失仪,更不该和娘娘提及世子爷的。” “昭儿会改的,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口无遮拦了。” 可没等她再哭求,庆和帝直接看了王詹一眼,很快,便有嬷嬷进来拉了德昭公主出去。 宫妃们哪里见过皇上这样震怒,皆变了脸色。 还是娴妃大着胆子道:“皇上息怒,这二公主年虽小,不懂事,这些日子好好悔过,该是能知道自己错了。” 因着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日大家从万寿山离开后,都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这德昭公主也真是,还当娘娘是那个被退婚的顾家小姑奶奶呢,否则,怎蠢到那样失言。” “可不是,这谁能想到,她到头来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吧,承恩侯夫人若闻着这消息,怕是会懊悔死,娶了这么一尊大佛进门,没得了荣宠不说,竟是专门给府中惹麻烦。” “不过这二公主也挺可怜的,这不得承恩侯世子的眼缘,至今都未圆房,也难怪心里会那样怨恨淑妃娘娘了。” “毕竟这独守空、闺,滋味可不好受啊。” 第 69 章 不一般 等众人离开,庆和帝搂了顾珞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着外头皑皑白雪,庆和帝柔声对着顾珞道:“珞儿,今个儿让你受委屈了。” 顾珞摇摇头,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还会和公主殿下计较不成?至于其他人,柔妃,端妃,娴妃三位娘娘都待臣妾很和善,臣妾已经很知足了。” 顾珞这话其实多少有些违心,毕竟她和德昭公主之间的仇恨,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可她却不蠢,她和德昭公主再多的嫌隙,对皇上来说,德昭公主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她没必要蠢到在皇上面前特意给德昭公主上眼药。 反而像现在这样,是最合适的。 果然,庆和帝听着她这话,眼中对她的怜惜更重,柔声道:“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朕让她禁足承恩侯府,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顾珞听着,浅浅笑了笑,转开话题道:“皇上,不说这些了。臣妾能有皇上护着,这就够了。” 庆和帝听了,也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转而提及了之后的册封礼还有进宫的事情来。 顾珞虽位及四妃之末,可毕竟是生了六皇子,庆和帝自然是觉得册封礼含糊不得。 之后再接受外命妇的参拜,怎么着都得借此给顾珞立威的。 而依着这册妃的流程,顾珞当然不可能从万寿山就直接回宫去,这肯定是得从宁国公府出嫁的。 可想到宁国公府那些拎不清的东西,庆和帝便不由也有些动怒。 见皇上眉头微蹙,顾珞笑着伸手抚了抚他皱着的眉头,道:“皇上,老夫人如今病着,大太太又因着太后娘娘赐婚的懿旨,早已吓破了胆,所以臣妾倒不担心,宁国公府这边会有什么问题。” 顾珞其实并未说错,毕竟她如今在万寿山,今日德昭公主惹出了祸事被禁足在承恩侯府,大太太若闻着消息,便是再有些小心思,也只能收了心。 毕竟,如今皇上和六皇子便是她的依仗。 如顾珞所想,大太太又岂敢真的有不该有的心思。 这且不说国公爷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娘娘入宫的事情,哪怕是搭上府中所有的银子,也不能让娘娘失了体面。 而这随着娘娘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太太几乎是忙的晕头转向的。 这是比自己女儿出嫁,都要费千百倍的心。 而今日,瞧着德昭公主在娘娘面前吃了亏,大太太心里更是明白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回府之后,直接就让人把库房的单子拿出来。 “夫人,您这是准备拿公中的财物来给娘娘添妆?夫人,这不合适吧,这若二太太和三太太知道了,少不得背地里又嚼舌根。” 姜嬷嬷的话才说完,便见大太太嘲讽道:“她们现在指不定想着怎么讨好娘娘呢,怎还会因着这个泛起糊涂来。” 只话这样说着,其实大太太也觉得挺可惜这些财物的。 毕竟,那明姨娘当初入府,那是半分的体己都没有。而老国公爷留下来给顾珞的私房钱,也都一早就被宁国公老夫人给收了回去。 这些钱,大太太其实是想着日后留给儿子的,可现在,也只能放手了。 她如今已经想通了,娘娘的荣宠,便是国公府的荣宠,娘娘还能不认儿子这个侄子不成?日后总会提携儿子的。 所以这钱拿出去也算不得亏。 主仆两人正说着呢,却见有丫鬟进来回禀:“夫人,老夫人方才能说话了。” 什么?老夫人的病情竟然有了好转? 这节骨眼儿上,老夫人有了这样的变化,大太太也不知是喜是忧。 可她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就往寿春院去了。 而等她进去时,老夫人果然是沉着脸,见她进来,直接就骂道:“说说,你背着我怎么讨好那野、种去了?我还没死了呢,你们就敢这样欺瞒于我。” 老夫人这般震怒,大太太如何能不知道,这怕是有人在老夫人跟前嚼舌根了。 她直接便看向了女儿,顾锦宁却不知害怕道:娘亲,您别以为女儿不知道,您准备拿公中的财物去给小姑姑添妆,可您把银子都拿出去了,府中众人花什么?您做做样子也就是了,何必这样上赶着讨好小姑姑。” 在顾锦宁看来,这给顾珞的添妆,里面好多东西娘亲之前说是要留给自己的。 她怎能甘心这些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知道女儿心里的计较,大太太一把就拉了女儿上前,捶打着她的胳膊,恨铁不成钢道:“你呀你,眼皮子怎就这么浅。你怕是不知,今个儿万寿山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德昭公主故意和你小姑姑过不去,你知道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皇上直接就把她禁足在承恩侯府了。” 顾锦宁听着,不敢相信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见她咬着唇没说话,大太太暗暗叹息一声,转而看着宁国公老夫人,道:“母亲,儿媳说句僭越的话,您真的不该在这样糊涂了。否则怕是真要成为宁国公府的罪人了。您这半只脚都要进坟墓的人了,何须还抓着当年的事情不放。” “您便是不替自己想,也该替府中几位哥儿想一想。这若娘娘真的有大好前程,顾家人也跟着受益,不是吗?” 几句话说的宁国公老夫人愣是没反驳上来。 只见她一把摔了身侧的药碗,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大太太吩咐屋里侍奉的丫鬟道:“照顾好老夫人,老夫人若有什么差池,你们也就不必留在府中了。” 大太太这话可是有言外之意的,这毕竟老夫人若固执起来,用死来让娘娘入宫之事蒙上阴影。 这对于宁国公府来说,可是一个灾难。 这毕竟家中老人过世,子孙都得守孝三年。这事儿虽不至于阻拦了娘娘入宫,可毕竟挺恶心人的,也会招致了流言蜚语。 听着大太太的吩咐,宁国公老夫人身子一僵,抖着唇道:“反了,都反了!” 翊和宫 魏贵妃原还想着,自己今日借病没往万寿山去,淑妃面儿上还真能好看了。 没想到,这得意才没一会儿,便有宫女神色匆匆进来回禀,说是德昭公主在万寿山闯祸了。 仿若一道惊雷直接打在了魏贵妃头上,魏贵妃险些没有晕过去。 “娘娘,娘娘,您还好吧。” 魏贵妃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都要陷入掌心,恨恨道:“没事,本宫能有什么事儿!” 南嬷嬷请罪道:“娘娘,这事儿都怪奴婢,奴婢该派人紧紧盯着公主的动静的,否则,也不至于让公主闯出这样的祸来。” 魏贵妃自嘲道:“皇上如今眼底是只有那小贱人了,全然不顾本宫的面子了。” 魏贵妃虽也恼德昭公主意气用事,可比起恼怒女儿的愚蠢,她更多的是觉得悲哀。 她自认和皇上也算是年少时就有情分,可如今,这才多久,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迷、昏了头。 魏贵妃咬牙切齿道:“这些年,本宫见她乖巧,为了讨太后娘娘欢心,本宫也乐得给她体面。若早知她有今日的荣宠,本宫早就想法子把她给除掉了。” “甚至是,早知今日,本宫当初就该当机立断逼着她给承恩侯世子做妾的,也就不至于有今日的事情了。” 南嬷嬷怎能不知道娘娘的不甘心,可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也只能慢慢来了。 想了想,她安慰自家娘娘道:“娘娘,您先别急,这淑妃娘娘如今出尽风头,指不定太过惹眼,六宫有多少人恨她呢。” “何况,这等年后开春,皇上该也给几位皇子赐婚了。到时候,肯定是要选秀的,届时您选几个姿色出众的留在宫中,奴婢就不信,不能分了淑妃娘娘的宠。” “毕竟淑妃娘娘比起那些新入宫的新人,也成了旧人了,皇上还能真的一心在她身上不成?” 说完,南嬷嬷又道:“奴婢倒还有个主意,奴婢可听说,孝仪皇后那侄女儿,生的也是如花似玉,更和孝仪皇后有七分相似。您说,奴婢要不故意暗中让人在显国公夫人跟前念叨念叨。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遭了皇上的训斥,这显国公府的人就真能安心了。” 其实早些年,孝仪皇后去后,显国公府曾也想着送新人入宫稳固显国公府的地位。 可却被魏贵妃千方百计给拦下来了。 魏贵妃没想到的是,南嬷嬷却又生了这样的意思。 可她不可否认,这宫中再多貌美的女子,可显国公府的姑娘却意义不一般。 若能让显国公府的姑娘入宫,未必就不能分了淑妃的宠。 可显国公夫人会愿意吗? 毕竟先皇后是显国公府姑娘的姑姑,这先皇后虽是去了,可这姑侄关系断不了。 南嬷嬷却不觉得这是什么事。 毕竟,在她看来,皇上如今爱幼子,显国公府那边,心里必定也是有计较的。 而且太子历来就是靶子,显国公府那边不可能一直这样没有动作。 第 70 章 怨气 转眼间,离过年便只剩两日了。 依着往日的惯例,庆和帝都会给一些国公府侯府赐了御笔亲写的对联。 往年,宁国公府自然也有这殊荣的。 可今年,这对联却迟迟未下来,反倒是大太太听说,皇上给荣安伯府赐了对联。 大太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怎能不知道,皇上这是故意在警告他们,嫌他们之前那般苛责娘娘。 宁国公也是一脸的懊悔,可他到底是没敢说什么,吩咐大太太道:“今年宫里设宴,娘娘该是不会特意往宫里赴宴,这毕竟还要照顾六皇子。这么着吧,你带了年礼再往万寿山去一趟。” 大太太听着,心里不觉有些计较。 这事儿何须国公爷吩咐,大太太之前早就往万寿山去过一趟了。国公爷却还让自己再去,这多少有些太巴着娘娘了。 在大太太看来,凡事过犹不及,这上赶着讨好的,也未曾就见娘娘待她比待荣安伯夫人亲近,所以她多少是不想再往万寿山去了。 宁国公见她委屈的样子,却觉得她是妇人之见。 见宁国公动怒,大太太到底也不敢再说说什么,终还是应了下来。 万寿山 之前临近年关,庆和帝便问过顾珞,既她不便往宫里去,要不今年便把宫宴设在万寿山,这样,她也不至于这年过的寂寞。 顾珞怎能听不出皇上是担心她受了委屈,可她还是摇了摇头,这之前洗三礼,满月宴,她都有些疲惫了。若再把过年的宫宴设在万寿山,她哪里还有个清闲。 何况,这样也太扎眼了,贵妃娘娘还有其他三位娘娘心里怎会没有计较。 而且,还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年岁已高,外头天气又这般冷,还能让太后娘娘也往万寿山不成。 索性,倒不如不折腾了。 这万寿山有吃有喝,没人来打扰自己,顾珞小日子过得,倒也清净。 庆和帝听着,也不为难她。 拙心却有些不解,疑惑道:“娘娘,皇上想在万寿山办宫宴,这是给您立威呢,您怎还拒绝了。” “而且这大过年的,皇上肯定是不能留在万寿山的,便是有奴婢们陪着娘娘,不也多少有些落寞吗?” 顾珞听着,却是摇头道:“除夕宫宴,内外命妇,宗亲朝臣,那么多人往万寿山来,这若传出去,外头人只会说本宫恃宠而骄,而这盛宠之名,未必就好。” 顾珞确实是想着低调些的。 如今皇上宠着自己,太后娘娘也护着自己。 她不想真的因着自己,乱了宫里的尊卑之分,这个时候就四面树敌。 拙心也习惯了自家娘娘闲散的性子,也不再多劝。 这时,玉春缓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娘娘,承恩侯夫人方才差人送了年礼过来。” 顾珞是知道的,今年皇上给各府赐对联,往年承恩侯府和宁国公府都有份的,今年却都没了。 也因着这原因,承恩侯夫人当然心急了。 可这份心意,顾珞却不愿接受。 上一世,且不说她受的委屈,就冲着她失去的孩子,她都不会给承恩侯夫人任何的脸面。 见她突然冷了脸,玉春怎能揣摩不到娘娘的心思,没等娘娘开口,她直接就出去让人打发了承恩侯府的人。 一旁,玉秋瞧着娘娘心情突然变得不好,忙拿了刚剪好的窗花道:“娘娘,我们来贴窗花吧。这过年就图个热闹,奴婢们肯定会把万寿山装扮的热热闹闹的。” 顾珞当然知道玉秋是在哄自己开心,其实,她方才也并没有真的不开心,只是难免想起上一世的情景。 毕竟,若上一世那孩子能顺利出生,很快便会迎来他的第一个新年。 想着前世的种种,顾珞强压下心里的悲怆,让奶嬷嬷把六皇子抱了过来。 瞧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孩子,顾珞伸手抓着他小小的手指,温柔道:“熙儿,母妃会一辈子都守护着你的。” 话才说完,却见有宫女一脸喜色的急急跑了进来,“娘娘,皇上过来了。” 这眼瞅着马上就是除夕了,皇上却还往万寿山来。 顾珞下意识便看向门口,庆和帝进来时候,便见她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 对于庆和帝来说,这往年的除夕家宴,虽也瞧着热闹,可在他看来,除了些过年的好兆头,其实和平日的宫宴,也差不了多少。 甚至是,有时候这家宴,吵的他脑袋都疼。 可庆和帝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毕竟,新年新气象,他当然也只能装作乐在其中了。 可今年,庆和帝心中却有了期待。 虽顾珞不会入宫参加宫宴,可庆和帝却可以提前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万寿山,感受两人的乐趣。 当然,还有六皇子,对于庆和帝来说,这些日子他隔几日便往万寿山来,这让他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似乎,他也变成了寻常百姓一般,拥有着这简单的幸福。 见皇上特意来陪自己提前过新年,顾珞不由想到前些个儿尚衣局给自己做的新衣服,笑着便道:“皇上,尚衣局给臣妾做了新衣,皇上可要看看?” 毕竟顾珞如今已经成了得宠的淑妃娘娘,尚衣局那边,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衣服也都是十分华丽的。 蜀锦玉色挑金线百褶裙,粉色刻丝梅花纹褙子,靛蓝色缎织百花衣裙,顾珞一件件拿出来,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庆和帝却当她往年在宁国公府都未曾有过像样的新衣,心里更是对她怜惜,搂着她就道:“朕若早遇到你就好了,这样,你也不必受那么多的委屈。” 这哪跟哪啊,顾珞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所以见皇上竟然想到了别处,忍不住就轻笑出声。 只是笑着笑着,顾珞眼睛也有些湿润,往年她过年时,总是孤独一人,宁国公每年的家宴,却是她一年中最难过的时候。 她有时候会想起未曾见过的姨娘,会想起已经没了多少印象的爹爹,眼前的合家欢快和她并无半分的关系。 可现在,她再不用孤独一人,她有皇上,有孩子,这在她看来大抵就是幸福了。 承恩侯府 听说娘娘根本就没有收了年礼,承恩侯夫人不由脸色一白。 见自家夫人脸色不好,李嬷嬷怎能不知道,夫人这是担心随着娘娘恩宠愈盛,怕是承恩侯府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了。 可事情既然已经如此,李嬷嬷也只能劝着自家夫人道:“夫人,奴婢看您也不用忧思过甚,皇上再是宠着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还敢明着故意为难我们承恩侯府不成?这若传出去,岂不印证了淑妃娘娘还放不下咱们世子爷。” 承恩侯夫人是真的头痛极了,她原还想着,借着这过年宫宴,德昭公主能往宫里去,这样,皇上兴许也就不生公主的气了。 这么一来,承恩侯府也不算太艰难。 可谁能想到,德昭公主竟然敢往万寿山去,说了这些意有所指的话。 这是要拉着承恩侯府所有人的人去死啊。 承恩侯夫人想起这事儿,便对德昭公主生了怨气。 这若不是德昭公主之前行事太荒唐,娘娘怎会连年礼都不收,这样冷着承恩侯府。 不行,承恩侯夫人觉得自己是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的。 而且,德昭公主那番话,皇上当时虽未真的计较,可心里怕是也是动怒的。 承恩侯夫人是断然不能让这隐患一直存在的,所以,便有心指了身边的丫鬟做儿子的通房。 在她看来,儿子尚了公主,承恩侯夫人自然也不敢这个时候给儿子纳妾,可指一两个丫鬟过去侍奉儿子,却是可以的。 毕竟这丫鬟只要有一人能有了身孕,那儿子对淑妃娘娘心心念念,甚至替淑妃娘娘守身的流言蜚语,也该慢慢消散了。 这么想着,承恩侯夫人直接便让李嬷嬷精心挑选两个模样不错的丫鬟,往儿子跟前去侍奉。 李嬷嬷却担心世子爷不收。 承恩侯夫人听着李嬷嬷的担心,气急便道:“他若还那么固执,你就直接问他,他便是狠心至侯府上百条人命不顾,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淑妃娘娘深陷流言蜚语。他替淑妃娘娘守身一日,淑妃娘娘这圣宠便多一分危险,若有朝一日皇上真的计较起来,连累到淑妃娘娘,他是悔还是不悔。” 承恩侯夫人这话,可谓是揣摩透了儿子的心思。 果然,如她所料,这日晚些时候,承恩侯夫人便听说儿子留了丫鬟紫鸳在屋里侍奉。 闻着这消息,承恩侯夫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此刻已经管不了德昭公主听说这事儿后会怎样闹腾了,她便是再闹腾,在承恩侯夫人看来,这事儿也是德昭公主逼自己做到这般地步的。 她若不往万寿山闹腾那么一番,没从她口中说出儿子对淑妃娘娘旧、情未了,她也不会这样不给她留脸面。 很快到了第二天,世子爷留了丫鬟在屋里侍奉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侯府。 德昭公主听着这消息,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世子爷叫了谁在房里侍奉?” 念珠怎能不知道自家公主对世子爷的占有、欲,可也不敢瞒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回道:“殿下,听说是侯夫人身边侍奉过的丫鬟。” 第 71 章 重重算计 世子爷竟肯碰一个贱婢,也不肯碰自己,德昭公主瞬间气的抓狂,怒气冲冲便要往前院书房去讨个说法。 可没等她迈出门,却见徐遣神色淡漠的走了进来。 往日里,德昭公主看着徐遣,心中总觉得他是这世间最风光霁月,温文尔雅之人。可现在,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几近疯狂看着徐遣道:“世子爷的心难道真的是铁做的吗?这便是再冷的心,也该捂热了。可没想到,竟然是我想错了。世子待别人都很好,却唯独不肯原谅我。” “可是世子爷,人想把自己喜爱的东西拿到手中,这怎就错了?” 说到后来,德昭公主更是口不择言,恨恨道:“那贱婢,世子爷竟也肯碰她。世子爷别当我愚蠢,这若不是世子爷害怕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伤到淑妃娘娘,怎肯这样放低身段,碰那贱婢一个指头。” 对德昭公主来说,徐遣身边有一两个丫鬟侍奉,这虽会让她伤心,可也不至于让她抓狂。她真正受不了的是,这背后的原因。 想到世子爷为了护着顾珞,竟然不惜做到这般地步,德昭公主不由高声嘲讽道:“世子爷,您可知道,你便是做到这般地步,和淑妃娘娘也再无可能了。而且,世子爷不觉得你是一厢情愿吗?如今淑妃娘娘已经成了父皇最受宠的妃子,膝下又有六弟在,你当真以为,淑妃心里还对你有一丝旧情吗?世子爷便是对淑妃娘娘再用情至深,淑妃如今怕也看不到眼中了。” 看着几近抓狂的德昭公主,徐遣却是缓缓逼近,眼中满是淡漠道:“便是如此,又如何?我只要能默默守护着娘娘即可,本就不想着有回报的。” 德昭公主听着这话只感觉眼前一黑,扬手便要打下去。 徐遣却是冷笑的一把抓了她的胳膊,嘲讽道:“公主这就气不过了。可公主知道吗,今日这一切,都是公主咎由自取。” 大婚之前,德昭公主幻想过无数自己和徐遣往后的生活,可从未想过,两人会变成这般。 可这一切,她如何会承认自己一开始就输了,在她看来,这一切的求而不得,不过是世子爷如今还被顾珞勾、着魂,所以才看不到自己的好。 这么想着,她突的轻笑出声,抬起另一只手,纤长的手指眷恋的抚、过徐遣的脸颊,喃喃道:“本公主从不知道什么是知难而退,对世子爷也是一样的。至于那丫鬟紫鸳,世子爷本就不把她看在眼中,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又有何关系,所以我不会为了这个和世子爷争吵的。” “而且,世子爷莫要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那贱婢便是生了孩子,没我的点头,也休想获得承认。所有人都只会这孩子当做婢生子,连族谱都进不去的。” 德昭公主不知道的是,她这个时候提及孩子,却让徐遣不由想到了上一世,他失去的那个孩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遣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这一刻,他是真心想杀了德昭公主的。 等到徐遣怒气冲冲的离开,念珠忙上前扶了自家公主起来,“殿下,您没事吧。世子爷也太无状了,怎还敢伤了殿下。” 熟料,德昭公主却是咯咯笑了起来,疯狂道:“世子爷以为他这一巴掌甩下来本公主便会和离吗?不,不会的。本公主便是死,也会和他死后同眠,绝不会放他离开的。” “便是要做了怨偶,本公主也要把他牢牢抓在手心。” 承恩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京城众人一片哗然。 消息传到万寿山时,顾珞刚哄了六皇子睡下。 念珠是自幼就侍奉在自家娘娘身边的,所以闻着这消息,她不由低声便道:“娘娘,世子爷这般做,奴婢看倒像是为了娘娘呢。” 顾珞却是没有说话,如今,徐遣不管做了什么,都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不管是他收了丫鬟,还是未来有了子嗣,这些在顾珞看来,一切仿若看别人的生活一般。她和徐遣已是桥归桥,路归路。 可顾珞不可否认的是,徐遣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她其实也有些意外。 毕竟徐遣如今是驸马,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怕依着德昭公主的性子,可有的闹腾了。 所以,顾珞决定不再恨徐遣了。 既然两人都重生一世,便都重新开始吧。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翊和宫,魏贵妃再是觉得女儿不懂事,觉得女儿之前做事荒唐,这会儿闻着这消息,也是气白了脸。 这承恩侯世子尚了女儿,怎敢这样大胆,给女儿没脸,也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呢? “这也太欺负人了,真当本宫死了吗?”魏贵妃的指甲几乎是陷入掌心,可她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痛意。 南嬷嬷也是看着德昭公主长大的,如今看着公主什么都不在乎,眼里心里只有承恩侯世子。可现在,却又生了这样的事情,南嬷嬷也不由有些怜惜自家公主。 可她再是怜惜公主,公主只要不闹着和世子爷和离,这事儿怕娘娘也插不了手。 这么想着,南嬷嬷低声道:“娘娘,您若是生气,大可以召了驸马或者承恩侯夫人往宫里训斥,只是,这眼瞅着明日就是除夕宫宴了,这满宫的喜庆,您倒不如和太后娘娘求了懿旨,让公主殿下往宫里来参加宫宴,之后您再瞅着时间和殿下说些体己话,问问殿下自己的想法。” 魏贵妃听着,也只能点了点头。 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虽觉得驸马行事荒唐,可若让她强逼着女儿和驸马和离,她却也是不肯的。 毕竟,和离毕竟是一件丑事,女儿再是贵为公主,若真的和承恩侯世子合离,只怕更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想着这些,魏贵妃暗暗叹息一声,久久无言。 一旁,南嬷嬷沉默半晌,却是提及了明日宫宴的事情。 她已经依着娘娘的吩咐,特意差人在显国公夫人跟前撺掇显国公夫人生了让女儿入宫侍君的主意。 而明日的宫宴,显国公府作为孝仪皇后的娘家,自然也要入宫的。 这若显国公府的人真的打算送了姑娘往皇上跟前侍奉,明日该是会有动作的。 听南嬷嬷提及此事,魏贵妃似乎已经想到顾珞日后失宠的情景了,似笑非笑道:“显国公府是孝仪皇后的娘家,若明日显国公夫人能真的如了本宫的意,皇上碍着孝仪皇后的情谊,也会对显国公府姑娘多有偏颇的。本宫便要看看,淑妃闻着这消息,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另一边,启祥宫里,端妃正和柔妃喝着茶。 这宫里,端妃和柔妃算得上是侍奉庆和帝身边的老人,早年潜邸那会儿,或还争过宠。可如今,六宫众人瞧着,两人却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端妃膝下只一个大公主,柔妃虽生了大皇子,可大皇子却有腿疾,不得皇上喜欢,所以两人也就慢慢放下了往日的嫌隙,变得亲近起来。 而明日宫里宫宴,若是往年,两人其实都没怎么把宫宴放在心上。毕竟,这往年宫宴上最出风头的,便属魏贵妃了。 而今年,皇上身边多了一个未入宫就已经得了盛宠的淑妃,两人便不由看起魏贵妃的笑话来。 更不要说,今个儿承恩侯府传来的消息,两人想着魏贵妃怕是气的脸色苍白,不由相视一笑。 端妃更是轻抿一口茶,意有所指道:“这亏得是淑妃妹妹要照顾六皇子,明日不往宫里来赴宴,否则,贵妃娘娘面儿上怕更是撑不住。” 柔妃怎听不出端妃对贵妃的嘲讽,笑着附和道:“是啊,贵妃怕是没想到,她执掌六宫这么些年,会遇着淑妃这么一个对手。” 端妃轻笑着点了点头,却是从一旁拿了一个药包递给了柔妃,“咱就不提贵妃娘娘了,这不,我瞧着大皇子妃近几日似乎脸色不怎么好,就想着这许是身子微恙,宫里规矩又多,不好传了太医让人觉得晦气。所以,便自作主张的配了这药,暂且先让大皇子妃用着。” 端妃尚在闺阁时,曾跟着一个医女习了些医术,所以这些年里,若遇着这些大的节日,不好请了太医,端妃便会自己配些药。 而柔妃,这些年也颇受她照拂。 所以,直接就接过端妃手中的药包,笑道:“谢谢妹妹了。” 等到柔妃离开,启祥宫里瞬间变得一片静寂。 周嬷嬷看着自家娘娘道:“娘娘,您该不会是疑心大皇子妃有了身孕了吧。” 周嬷嬷侍奉自家娘娘身边这么些年,怎能不知道娘娘对柔妃娘娘,并未和表面一般姐妹情深。 甚至,娘娘心里是恨柔妃娘娘的。 而这一切,都要说到潜邸那会儿,娘娘滑胎那事。 当时,连太医都说,瞧着娘娘的肚子,这多半是个哥儿。 可没等孩子平安出生,娘娘却不小心滑了一跤。 事后虽证明这只是个意外,可娘娘却怎能接受,一直笃定是府中的人对她下手。 而当时府里能和娘娘相争的,就只有柔妃娘娘。毕竟当时贵妃娘娘,娴妃娘娘才被指婚,尚未入府。孝仪皇后则更没有嫌疑了,毕竟孝仪皇后最是大度贤惠,这府中众人都知道的。 所以,这些年,娘娘便一直想着报复回去。 而娘娘确实也懂得隐忍,终在大皇子身上,让柔妃彻底失去了圣心。 可周嬷嬷还以为,这些年过去,娘娘该也已经放下了,毕竟,这些年便是她冷眼瞧着,娘娘待柔妃娘娘,似乎没了往日的嫌隙。 直至今日,她看到娘娘给大皇子妃备好的药包,她这心里瞬间就明白了。 娘娘根本就没放下当年的事情,否则,何以对大皇子妃动手。 见周嬷嬷吓成这样,端妃却是噗嗤笑了出来,“你怕什么?这如今阖宫都不知大皇子妃有身孕的事情。我不过是怜惜大皇子妃,怕她真的身子不舒服,才送了这药包的。” 第 72 章 除夕宫宴 很快就到了除夕宫宴。 只是今年因着万寿山多了位淑妃娘娘,众外命妇往宫里来赴宴时,便不由窃窃私语说,贵妃娘娘怕是今晚情绪不高。 可让众人诧异的是,她们竟未从魏贵妃脸上看出丝毫的失落来,反倒是一身华服,如往日一样的倨傲。 而让众人更意外的是,被禁足在承恩侯府的德昭公主,竟然也入宫来了,只是比起魏贵妃一如既往的尊贵,德昭公主瞧着,却是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一时间,众人又暗自嘀咕起来,“二公主能解了禁足,可见贵妃娘娘去替女儿求情了,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这除夕家宴,贵妃娘娘还能当真让女儿继续受了委屈不成。” “是啊,淑妃娘娘便是再得宠,可皇上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贵妃娘娘的体面,否则日后贵妃娘娘再如何执掌六宫。” 魏贵妃坐在上首,如何能不知道众人的窃窃私语,可她却不以为意。 因为今日,可有好戏看了。 这么想着,她不由把目光看向了今日入宫的显国公夫人身上,而显国公夫人身侧坐着的,正是显国公府长房嫡女裴妧。 瞧着裴妧今晚明显是特意装扮过,甚至,依着魏贵妃对孝仪皇后的熟悉,裴家姑娘今晚这般装扮起来,若说之前只有七分和孝仪皇后相似,那么装扮过后,足足有九分了。 甚至是,有那么一瞬间,魏贵妃真的以为自己见着了二十年前的孝仪皇后。 而这样的变化,不仅魏贵妃发觉了,在场的其他女眷,六宫妃嫔,也都不由暗暗心惊。 大家又都是人精,这自打孝仪皇后去了之后,裴家姑娘便嫌少往宫里来了,每年也就是大的节日,可能随着显国公夫人进宫来。 可往年即便是入宫来,也未和现在这样惹眼的。 一时间,大家不知该感慨真的是女大十八变,还是说,显国公夫人这样带了女儿入宫,是不是存着什么心思。 这毕竟宫里宫外的人可都知道,皇上至今都在缅怀孝仪皇后,若非如此,何以贵妃娘娘执掌六宫,在这贵妃的位子上坐了这么些年,迟迟都未更进一步。 在场的妃嫔中,柔妃和端妃如只轻抿一口茶,面儿上并未显露出震惊来。 可娴妃,却不一样了。 尤其看着魏贵妃和显国公夫人热络的样子,心猛地就咯噔一下。 这显国公夫人今日让女儿这般显眼,不可能是想让女儿嫁给这几个皇子们,毕竟,显国公府是太子殿下的母族,就冲着这个,显国公府的姑娘,不会和二皇子,四皇子有任何牵扯。 可若说显国公夫人想让女儿做了太子妃,这便更是无稽之谈了。毕竟,太子大婚是何其重要的事情,显国公府既然支持太子,盼着太子能荣登大宝,又如何会浪费掉这么一桩婚事,让自己女儿做了这太子妃。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显国公府的人因着太子前些日子遭了皇上的训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想着让女儿入宫侍君,这样若能一朝得宠,再借着皇上对孝仪皇后的缅怀,东宫便更稳固了。 想着这些,娴妃的脸色一阵阴沉。 在她看来,这显国公夫人若真的打了这样的主意,那也太不要脸了些。 毕竟,这裴妧可是要叫孝仪皇后一声姑母的。 即便如今孝仪皇后去了,这样的事情也做的未免太上不得台面了。 “娘娘,奴婢瞧着贵妃娘娘并未因着裴家姑娘生气,甚至看上去心情好极了,这怎么会呢?” 侍立在一旁的石嬷嬷低声对着娴妃道。 娴妃听着,冷哼一声,道:“裴家姑娘若真的能入宫,一朝得宠,可不就分了淑妃的宠了。甚至是,贵妃看着淑妃和裴家姑娘相争,她当然开心了。” “而且,若裴家姑娘是个蠢的,真的为了博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皇上怕是会迁怒显国公府,亦或是连对孝仪皇后的那点儿情分,也都消失殆尽了。到时候,得意的人是谁,还不是贵妃。贵妃指不定就盼着那一日到来呢。” 娴妃所说不错,魏贵妃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这些年,孝仪皇后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噩梦。 毕竟孝仪皇后都去了这么些年,却依旧活在皇上心里。 而光靠自己,她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成功入主坤宁宫的。 可若是显国公府也掺和进来了呢? 在这宫里,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但凡是女人,只要进了这后宫,谁不想当人上人。 所以,可想而知,裴妧会和淑妃有一场较量。 她就等着瞅着合适的时机,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么想着,魏贵妃笑盈盈的看着显国公夫人身侧的裴妧,道:“妧姐儿本宫有些日子没见了,竟然出落的这般出众了。” “甚至瞧着妧姐儿,本宫差点儿以为孝仪姐姐又活过来了呢。” 魏贵妃说着,又看向了坐在主位的庆和帝,嘴角满是笑意道:“皇上,前些日子孝仪姐姐的祭日,臣妾还曾梦见了孝仪姐姐。今个儿见着妧姐儿,竟然让臣妾想到了往日和孝仪姐姐的情分。” “而这坤宁宫落锁也有些年了,臣妾曾记得孝仪姐姐曾亲自写下女训女戒,这些书长时间没人打理,倒有些可惜了。今个儿瞧着妧姐儿,臣妾便想着,不如让妧姐儿往坤宁宫去,可以整理整理孝仪皇后往日的这些书籍,这样,也让六宫众人都时刻谨记孝仪皇后的训、诫。” 魏贵妃不可谓不聪明,今个儿显国公夫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毕竟这裴家姑娘要叫孝仪皇后一声姑母,这关系,若真正论起伦理纲常来,未必不会惹了流言蜚语。 所以魏贵妃便投机取巧,换了个名头,甚至让裴妧打着孝顺的名头,往坤宁宫去整理孝仪皇后往年的书籍,这样别人便不会说什么了。 至于之后会如何发展,魏贵妃就不信,皇上那般缅怀孝仪皇后,看着和孝仪皇后九分相似的裴家姑娘,真的能把持的住。 随着魏贵妃的话,空气瞬间凝滞了一般,可没等庆和帝开口,却见郭太后笑着道:“往年孝仪皇后在世时,哀家曾记得,妧姐儿常往坤宁宫去,如今,妧姐儿长大了,若真能帮着整理孝仪皇后的遗物,倒也算全了孝仪皇后的心意。” 对于薛太后的表态,魏贵妃其实多少已经预料到了。 毕竟,她方才已经那般把显国公府推到了风头浪尖上,可今日,若皇上因此震怒,斥责显国公夫人其心可诛,那便是连累到了太子殿下。 薛太后虽养尊处优多年,瞧着是不理会储位之争,可对于太子这个孙儿,多少还是有些偏爱的。 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显国公府遭了皇上的斥责。 听着郭太后这话,显国公府姑娘裴妧忙站起身来,上前缓缓跪在地上,乖巧道:“谢太后娘娘成全,妧儿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除夕宫宴发生这样的意外,可以说接下来,谁都没有心思再听戏看舞了。 等宫宴结束,娴妃一回了永平宫,气急的就摔了桌上的茶杯,“这贵妃当真是厉害,竟然使了这么一招棋!本宫真是小看她了。” 更可恨的是,连鲜少插手六宫之事的太后娘娘,竟然也帮着魏贵妃,留了这裴家姑娘在宫里。 一旁,石嬷嬷见自家娘娘怒气冲冲,忙低声劝着道:“娘娘,也不怪太后娘娘帮腔,毕竟若今日皇上龙颜大怒,伤及的可是太子殿下的颜面。太后娘娘肯定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才留了裴家姑娘在宫里的。” 娴妃却很是不满,“这裴家姑娘若真的承了宠,亦或是再生个皇子,东宫可就愈发有了助力了。这让本宫如何能不生气。” 石嬷嬷却不急不缓道:“娘娘,您别急。要奴婢说,便是裴家姑娘承了宠,生了小皇子又如何?这伦理纲常,天下儒生怕都看不过去这事儿。到时候,怕是连累了皇上的威名。皇上即便再是九五之尊,还能不顾及这天下悠悠众口。到时候,太子殿下这助力,怕会变成了累赘。” 翊和宫里,魏贵妃有些日子没这么得意了,回了寝宫之后,眼中的笑意便一直都未消散。 德昭公主瞧着母妃这般得意,却有些不解,“母妃,这裴家姑娘若真的得了父皇的宠,那您不是离皇后的位子愈发远了,您难道真肯便宜了裴家姑娘。” 听着她这番话,魏贵妃端起茶盏,却是道:“你呀你,怎还是凡事只看得到表面,你若一直是这样的心智,也难怪这大婚大半年了,连驸马的心都笼络不过来。” 见母妃突然提及世子爷,德昭公主不由就红了眼睛,委屈道:“母妃,女儿看的出来,驸马心里依旧对淑妃那小贱人心心念念,若女儿早知今日,说什么也会逼着她当了世子爷的妾室,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德昭公主是真的又郁闷又后悔,当初她非世子爷不要,更不能容忍世子爷身边有其他任何人的存在。 更不要说,这人还是世子爷心头的白月光了。 可今时今日她才发觉,自己目光有多短浅。 若顾珞成了世子爷的妾室,那自己这个当主母的,还怕收拾不了她。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 73 章 理智 这边,太后也回了慈宁宫。 待安嬷嬷侍奉着郭太后卸下头上的装饰,安嬷嬷到底是没忍住,缓声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方才您不该帮着贵妃娘娘的。这不管贵妃娘娘打的什么主意,更不管显国公府是否别有用心,您这样一锤定音把显国公府姑娘留在宫里,怕是会让皇上不喜的。” 郭太后待自己儿子,凭良心讲,这么些年鲜少插手他的事情。可太子之位动不得啊,这若今晚她任由皇上发怒,丁点儿都不给显国公夫人脸面,那真正难堪的,只会是太子。 如今娴妃贵妃更恨不得太子被废,能在这储位之争中胜出,可太后却不愿意看到这般场面的。 在她看来,太子只要无大过,那便依旧是代表着正统。 听着太后娘娘的话,安嬷嬷却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她倒不能说太后娘娘做错了,只是,这天家本就无父子,前些个儿太子殿下那番话,足以见太子早就恨不得荣登大宝了。 可是对于皇上来说,皇上还在壮年,而今膝下又有了六皇子,是断然不愿意看着太子野心愈发大,甚至是等不及取而代之。 所以,安嬷嬷私心觉着,太后娘娘还是不该插手储位之争的好。太子再是正统,可这天下,到底还是皇上的。 皇上猜忌心重,这若真的太后娘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太子,只怕会和娘娘母子间生了嫌隙。 太后见安嬷嬷面色凝重,怎能不知她怎么想的,直接就道:“哀家这么做,如此良苦用心,还不是为了江山的稳定。这若东宫不稳,亦或是皇上有一日真的有了废太子的心思,那这宫里才是真的乱了。” 太后娘娘留了显国公府姑娘裴妧在坤宁宫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万寿山,顾珞这晚却是早早就睡下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顾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见拙心一脸心事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自打她承宠,皇上安排自己住在万寿山,之后又诞下六皇子,顾珞还是第一次见拙心这样的神色。 下意识的,她出声问道:“怎么了?可发生什么事情了?” 拙心当然不敢瞒着自家娘娘,可言语间却颇替自家娘娘委屈,开口道:“娘娘,是昨个儿除夕宫宴,显国公夫人带了女儿也往宫里去了,只这显国公府的姑娘竟然和孝仪皇后有九分相像,贵妃娘娘便提议说,孝仪皇后故去这么些年,不如让显国公府姑娘留在坤宁宫,整理孝仪皇后的遗物还有之前编写的一些女戒女训的书籍,以此后宫众人也不会忘记孝仪皇后。” 没等拙心再说,顾珞直接就道:“所以,显国公府姑娘,真的留在了宫里?” 见自家娘娘竟然没有生气,拙心只当娘娘其实是生闷气,只是没有表现出来,急急就道:“娘娘,其实这事儿不是皇上做主的,皇上还未开口,听说太后娘娘一锤定音,便留了显国公府姑娘在宫里。” 见拙心急着替庆和帝辩解,顾珞却是轻笑一声。 她如今得盛宠,自然不会以为自己之后的路途可以一帆风顺,没有任何的波折。 而眼前显国公府姑娘入宫,即便她昨日没有入宫赴宴,可也能揣测中,这里面贵妃娘娘和显国公夫人利益是一致的。 对于显国公府的人来说,太子之前被训斥,他们当然担心这样下去皇上和太子父子间嫌隙愈深,而看着她承宠,诞下六皇子,自然也就动了别的心思。 毕竟,那显国公府姑娘生的不差,又和孝仪皇后极其相似,就冲着这个,若能送了姑娘入宫,一朝得宠,太子的位置便更稳固了。 若再能给皇上诞下小皇子,那更是会让皇上龙颜大悦。 至于魏贵妃,当然是盼着显国公府姑娘和自己明争暗斗了。 等她和显国公府姑娘斗的你死我活,魏贵妃便是获益最大的那人。 想着这些,顾珞甚至有一种另一只鞋子终于落下来的感觉。 这些日子她在万寿山,却也不会愚蠢到,日子能一直这样安逸。 所以,闻着显国公府姑娘入宫的消息,她没有失望,因为她知道,自己真正的后宫之路,可能才真正开始。 所以,见拙心眼中的不安,顾珞反倒是安慰她道:“你家娘娘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既然注定要入宫,当然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一帆风顺。而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样就是了。” 拙心却眼睛微微泛红道:“娘娘,这之前太后娘娘对您多有怜惜,奴婢就是不明白,贵妃娘娘急着看您的笑话,怎的太后娘娘竟然也帮着显国公府的人。” 顾珞重生一世,所以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传出皇上废太子的消息,太后娘娘直接就病倒了,甚至听说和皇上大吵了一架,母子间生了很大的嫌隙。 可这也没拦着皇上废掉太子。 对于皇上来说,太子野心之大,迟早会成为问题。所以,重生一世,顾珞觉得太后娘娘也不会替太子守住东宫之位。 而到时候,太子依旧被废,这显国公府的姑娘,便是真的承宠给皇上诞下小皇子,想来也翻不出浪来的。 是的,对于皇上临幸别的女人,顾珞其实看得很开。 这世间男子本就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上,她不会觉得自己有那样大的魅力,让皇上至此只有她一人。 甚至是,便是皇上肯这样宠着她,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恩宠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而且,这样的盛宠会给六皇子带来多大的威胁,这都是顾珞需要考虑的。 所以,如今显国公府姑娘能入宫,理智来说,这对于顾珞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若显国公府的姑娘能分了她的宠,六宫所有的矛头,也不至于都对准了她。 顾珞和拙心两人说着体己话,拙心却不由惊呆了。 这,她这些日子侍奉娘娘和皇上身边,看得出来,娘娘心里是有皇上的。 可方才娘娘那番话,却让她觉得,娘娘似乎根本没有那么爱皇上。 甚至可以说,比起皇上,娘娘更爱自己还有六皇子。 顾珞当然知道自己这样或许有些冷血。 可她却不得不这样。 她身份本就卑微,如今的荣宠皆靠君恩。 皇上陪着她和孩子时,她当然也享受着这欢、愉和清净。 可若让她真的整颗心都给了皇上,如话本中痴情的女子,痴心相付,这是她做不到的。 因为她得先学会保护自己,为母则强,她更该学着保护六皇子。 至于她和皇上能走到哪一步,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有些好奇。 顾珞想的两人的未来,不由紧紧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却在这时,只见玉秋和玉春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娘娘,您醒来了。皇上今个儿要往长安门外祭天,之后再往宗庙祭拜先祖,不过皇上虽忙,却还是记挂着娘娘的。这不,方才差了太监给您送来了御膳房做的饺子,图个好兆头呢。” 本朝的规矩,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饺子里还包着钱币,顾珞听着玉春的话,笑着道:“那都拿去煮了吧,大家今个儿都有赏。” 玉春笑着就往膳房去了,顾珞则让奶嬷嬷抱了六皇子过来。 她轻轻抓着六皇子的小手,笑道:“熙儿,你听到了吗?外面在放鞭炮呢。一会儿呢,还有你父皇赏的饺子,只不过熙儿还不能吃。所以熙儿得快快长大,这样就能和母妃一起过新年了。” 对于顾珞来说,皇上大年初一这么忙,忙着祭天,祭祖,可皇上能在百忙之中提前让御膳房做了饺子给自己送来。这份心思,顾珞其实已经知足。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 东暖阁,魏贵妃方才亲自做了饺子送来,这宫里,除了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和坤宁宫之外,其他宫里都没有小厨房的。 不过翊和宫里,魏贵妃倒是每年的初一会包了饺子煮好送来。 对此,皇上每年也不会说是什么。 可此刻,见皇上瞅着桌上的饺子,却连筷子都没有动,王詹躬着身子,不由道:“皇上,奴才方才已经差人又去过万寿山了,听说淑妃娘娘今个儿早上吃了饺子,陪着六皇子玩了会儿,后来又一时兴起给胖虎做了猫窝,娘娘还说等瞅着合适的时机了,再给胖虎做几个磨爪子的玩具。” 王詹侍奉皇上身边多年,见皇上这样魂不守舍,当然知道皇上许是在想淑妃娘娘了。 而且,皇上怕也担心显国公府姑娘留在宫里的消息被淑妃娘娘知道之后,淑妃娘娘难免多心。 其实王詹也担心过,毕竟淑妃娘娘如今得盛宠,可如今多了一个显国公府的姑娘,这换谁谁能不心里酸涩呢。 可让王詹震惊的是,淑妃娘娘和没事儿人一般,竟然还有闲情想着给胖虎做了玩具。 庆和帝当然也没想到,顾珞的小日子一如既往,竟然连吃醋都没有。 庆和帝不由便有些心塞。 见皇上冷了脸,王詹大着胆子道:“皇上,今日是初一,这往年您都要开了坤宁宫的锁,往坤宁宫去转转的。要不,奴才这就让人……” 王詹的话还未说完,庆和帝却忽然站起身来,“给朕准备了常服,朕要往万寿山去。” 第 74 章 吃醋 皇上要往万寿山去,王詹不由一愣,可也没敢劝。 万寿山这边,顾珞忙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一般这个时候,宫女们会侍奉着她沐浴过就歇下了。 可今个儿,拙心知道娘娘心里怕是因着显国公府姑娘的事情,有些感伤,所以便提议让顾珞不如去泡泡温泉,如此也能解乏。 万寿山是块风水宝地,山上更是处处有温泉。这些,顾珞之前就知道了。 只因着她之前才生产过,也便没了泡温泉的心思。 可今日,顾珞倒真有了几分兴致。 而等顾珞看着眼前雾气袅袅的温泉池子,仿若自己置身于仙境一般。 一旁,宫人们早知趣的退了下去,独留了拙心和玉春两人在身旁伺候。 饶是见惯了自家娘娘的美貌,拙心此刻瞧着娘娘置身于温泉,朦胧水汽中,她还是感叹着这京城再找不出比自家娘娘更美的姑娘来了。 只以前在宁国公府,娘娘处处避记大姑娘的锋芒,故意把这美貌遮掩起来,而今,娘娘诞下六皇子,又有皇上的宠爱,这份美便不知不觉中愈发的耀眼。 不由的,拙心又想到了那显国公府的姑娘,这在她看来,显国公府那姑娘未必就能比得过自家娘娘。 顾珞并不知拙心想到了别处,此刻她置身于汉白玉砌成的温泉池中,周身热气萦绕,给了她前所未有的轻松。 顾珞纤长的手指抚过眼前汉白玉上面吉祥如意的纹落,正欲感慨一番时,却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 顾珞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却见庆和帝一身靛青色龙纹常服,神色明显有些愠怒的走了进来。 顾珞怎么会料到皇上今夜会过来,再看着皇上眼中的阴霾,她下意识便躲在了水中。 而她这下意识的举动,却是让庆和帝气极反笑,没等顾珞反应过来,庆和帝便遣散了一旁侍奉的宫女,除掉衣服,也踏入了温泉池中。 瞧着眼前皇上壮硕的身子,顾珞忙捂住了眼睛。 对她来说,承宠的那夜糊里糊涂的,而之后,皇上在万寿山,虽两人近来会同塌而眠,可除了偶然一些小小的动作,从未有过眼前这样坦、诚相待的时候。 顾珞只要一想两人现在的样子,就羞红了脸。 看她捂着眼睛,脸颊上染上的羞涩,庆和帝方才憋的那口气,竟然消散了大半。 可想到这小丫头今日不仅替胖虎做了猫窝,这会儿还有闲情在这里泡温泉,这一整日里却并未派人给自己传句话,亦或是问自己一句,庆和帝心中的醋味便又涌了上来。 这么想着,庆和帝一把就抓了顾珞的胳膊,气呼呼道:“淑妃,你行啊,闻着太后留了显国公府姑娘在坤宁宫的消息,竟然还有此闲情泡温泉。” 顾珞真的是懵了,她虽看得出皇上今个儿心情不好,可也只以为是今日皇上累了,亦或是别人惹了皇上不高兴。 哪里想到,这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可面对这样的指责,顾珞还是不由红了眼睛,第一次朝庆和帝发脾气道:“那皇上想让珞儿怎么做?是和那些深闺怨妇一般,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皇上不顾太后娘娘的颜面,遣了这显国公府姑娘出宫去吗?” “还是说,皇上想让珞儿好好打扮一番,把显国公府姑娘当做敌人,想法子在皇上面前固宠。” 说着说着,顾珞真心觉得有几分委屈。 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自己,为什么,皇上还要和自己发火。 庆和帝也没想到顾珞反应会这么大,这六宫妃嫔,这些年何曾有一人敢和他这大呼小叫。 可眼前看着顾珞撒气后,明显有些心虚的低垂着头装起乌龟来,庆和帝不由就轻笑出声,搂了她在怀里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顾珞偎依在庆和帝怀里,一时间懊恼极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吃醋,而且醋性还那么大,竟然还敢在皇上面前嚷嚷。 想着自己方才的大胆,她喃喃就道:“皇上,你得相信,方才那人真的不是臣妾,臣妾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庆和帝抓起她的手,轻咬一口,瞅着她道:“知道怕了?” 见皇上没有怪罪自己,竟然还打趣自己,顾珞只能小声道:“皇上……” 虽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看着眼前这小东西,庆和帝还能拿她怎么办,一把就把她横暴起来。 顾珞下意识惊呼,可没等她开口,庆和帝却是道:“这温泉虽好,可也不宜泡太久,否则,对身子反倒是不好了。” 听着这话,顾珞忙要叫了拙心进来侍奉两人穿衣。 没想到,庆和帝却拦了她,笑着命令她道:“今个儿便由你来侍奉朕吧。” 听着这话,顾珞一脸的纠结,实在是两人虽如今已经有了孩子,可眼前这样的事情对于顾珞来说,其实真的是第一次。 顾珞这么想着,赶忙捡起地上自己的衣服穿戴好,这才转身服侍起庆和帝来。 只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这盘扣怎么都扣不上,看她这笨拙的样子,庆和帝抓了她的手,宠溺道:“朕还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顾珞也觉得自己太笨了,可想到自己这个时候犯蠢,她不知为什么,竟然咯咯笑了起来。 没办法,最后庆和帝还是靠着自己穿好衣服和鞋子,而一旁,顾珞的脸早就羞成了红苹果。 而等到两人回了昭露阁,顾珞才问道,“皇上,今个儿是初一,您怎还往万寿山来了。” 因着才泡过温泉,顾珞一边问着,一边拿了香膏往自己手上抹去,等自己抹完,顾珞突然想起什么,伸手便也给庆和帝抹了上去,“皇上,这天还冷得很,您也擦擦吧,别到时候冻伤了手。” 庆和帝这样的体验还是第一次,毕竟往日里,也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大胆。 毕竟这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哪和他有半分干系。 可瞧着顾珞眼中的笑意,庆和帝还是没有拒绝,而等他抹好了手,感觉确实是舒服很多。 闻着手上的香味,庆和帝回答顾珞道:“也就你这小东西没有良心,竟然还敢问朕今晚为什么过来。” 顾珞也觉得自己嘴其实有些笨,笑着又道:“臣妾这不是意外吗?毕竟今个儿可是特殊的日子。” 庆和帝却一把搂了她坐在自己腿上,沉声道:“正因为是特殊的日子,朕才想和你还有孩子一起。” 看着庆和帝眼中的认真,顾珞玩着自己的手指,到底是开口道:“皇上,珞儿今个儿听说,太后娘娘留了显国公府姑娘在坤宁宫整理皇后娘娘的遗物。那显国公府姑娘,当真和先皇后有九分相似吗?” 听着她这话,庆和帝却是很快揣摩到了她的心思,不过也没动怒,只是似笑非笑道:“这世间便是有一样的皮囊,又如何?朕缅怀孝仪皇后,盖因孝仪皇后替朕挡箭而死,这是朕亏欠她的。别人再和她相似,也不过一具空壳罢了。朕还不至于肤浅到为了一副皮囊就被人玩、弄于掌心。” 这番话足以听出庆和帝对这件事情的不喜了。 不过,顾珞也未再继续问。 庆和帝却被她的谨慎给逗乐了,掐了掐她的鼻子,道:“你这小东西,尽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朕只是碍着太子,再加上母后的颜面,才忍了下来。可若她们不知所谓,朕便要看看,她们是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此时的显国公府 显国公夫人一脸的喜色,今个儿她入宫时原还提着心,可没想到,不仅是贵妃娘娘,就连太后娘娘竟然都帮着女儿。 尤其想到太后娘娘留了女儿在宫里,坤宁宫虽闭宫多年,可女儿几日后便可以往坤宁宫去,显国公夫人心中便更加得意。 毕竟女儿一入宫便住在坤宁宫,这份体面,可不是别人可以有的。 一旁的裴妧见母亲脸上的喜色,却是有几分不安,“母亲,女儿心里很是不安,这毕竟女儿之前往宫里去,都是因着皇后姑母在,可现在,女儿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入宫,外头不知如何议论女儿呢。” 裴妧一个小姑娘家,哪能不怕。 她原想着,到了合适的年龄母亲和父亲会替她寻了如意郎君,何曾想过,家人竟然想送她入宫侍君。 而且,皇上还是她名义上的姑父,这对于裴妧来说,完全超过了自己的预想。 听着她的话,显国公夫人却是抓了她的手,安抚她道:“妧儿,这不是形势所逼吗?你该知道,如今显国公府的荣宠,可都系在你身上了。若你能一朝得宠,再给皇上诞下个小皇子,太子的位子便更稳了。而你,也是我们显国公府的功臣。” 裴妧听着这话,心里却觉得阵阵悲怆。 如娘亲所说,她如今不过是一枚棋子,为了能成为太子表哥的助力。 可她呢?她的幸福呢? 即便她给皇上诞下小皇子,等到太子表哥顺利登基,自己便会成为太妃娘娘。 而因着自己和皇后姑母的关系,太子表哥怕是会嫌弃她有了这污、点,未必会让她留在宫里安然的当个太妃,还不定怎么处置她。 可这些担心,她又不能和母亲说。 显国公夫人却根本不知她的担心,反而是语重心长又道:“妧儿,你和皇上虽差着岁数,可这又算的了什么,你没看淑妃娘娘如今那般得宠。而你,可比淑妃娘娘强多了,还有你姑母的情分在,皇上还能亏待你不成?” 听着母亲这番话,裴妧到底是没有再多说,只轻轻点头道:“母亲,妧儿晓得了,妧儿都听您的。” 第 75 章 讨好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便到了三月里。 因着几日后就是册封礼,顾珞自然得先回宁国公府,不过六皇子却不能跟着她回宁国公府去,从万寿山直接就被庆和帝接回宫了。 宁国公府,对于顾珞的归来,大太太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这谁能想到,上一次顾珞离府,大家只当她在庄子上孤独终老,再没有前程可言了,可今日,却要以淑妃娘娘的身份回来。 大太太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除了让大奶奶卫氏把凝安院给腾出来好生装潢一番,大太太今日更是让人开了正门,迎接娘娘回府。 对此,顾锦宁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这在她看来,顾珞如今虽成了淑妃,可也未免太拿大了些,竟敢从正门进府。这要知道,这宁国公府的正门往年里只迎接贵客,亦或是府中有大的喜事,才会开了正门。 顾珞又算的了什么?再说句不好听的,她入宫承宠,还未大婚就诞下六皇子,别人不敢说什么,可这难道不是未婚便有了子嗣,不知廉耻吗? 怎的反倒大家都忘记这是一桩丑事,都装起糊涂来,只知道捧着她了。 顾珞被人扶着下了马车,瞧着眼前的众人,心绪也有些复杂。 她看着眼前宁国公府的牌匾,再看看敞开的大门,不用想,这必定是宁国公的意思了。 不过,她也未有太多的意外,毕竟她这位大哥,本就是重利之人,他不这样安排,才让顾珞觉得奇怪呢。 “微臣、臣妇恭请娘娘圣安!” 随着众人的请安声,顾珞只见眼前跪倒了一片,不过,她也未显的胆怯或者是有一丝的拘谨,坦然的受了礼,便叫大家起来了。 众人起身之后,大太太忙迎了上前,满脸的堆笑道:“娘娘,老夫人尚在病中,所以便没来迎接娘娘,娘娘勿要见怪。” 顾珞眉头微蹙,看向大太太,道:“大嫂哪里的话,老夫人既然身子不好,本宫怎还敢想着让老夫人来亲迎本宫。何况,本宫如今虽位及妃位,可毕竟也是晚辈,说到底也该本宫往寿春院给老夫人请安的。” 大太太听着这话,后背却是一阵凉飕飕的。 这若没有往日的嫌隙和恩怨,顾珞这番话倒也寻不出什么错来,可毕竟这些年的种种,她都是看在眼中的,所以哪里能听不出顾珞这言语间的奚落。 可不管她心里有多少计较,她也只能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道:“娘娘切莫这样说,娘娘如今能位及妃位,那便是阖府的荣耀。哪有您往老夫人院里请安的道理。” 一旁,宁国公见着眼前这情景,忙岔开话题,说要带了顾珞往顾家祠堂去祭拜。 顾家祠堂,这往年顾珞出身卑贱,便是每年祭祖,宁国公老夫人也不会让顾珞踏入祠堂一步。 而今,宁国公却要迎了她往祠堂去,顾珞便是知道宁国公的性子,这会儿也觉得讽刺极了。 而等顾珞到了祠堂,看着姨娘的牌位时,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不用想,姨娘的牌位是宁国公做主放进来的,可不管顾珞多么百感交集,这会儿还是竭力的忍住了泪水,点了三炷香。 想到宁国公如今这样讨好着自己,顾珞再看看墙上挂着的顾家的列祖列宗,莫名就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若是上一世,自己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往祠堂来,姨娘的牌位也会供奉在顾家祠堂,所以说,果然权、力才是最好的东西。 只有权、力能让人知道忌惮和害怕。 等顾珞从祠堂出来,宁国公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宁国公老夫人做的那些糊涂事,他都担心淑妃娘娘会找他算旧账,而今,娘娘肯给他这个面子,肯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对他来说,可谓是放下了最大的一桩心事。 等众人从祠堂出来,大太太忙讨好着顾珞道:“娘娘,这些日子我已差人把凝安院给整理出来了,这日后啊,凝安院便是娘娘的住处。即便是等娘娘入宫,这凝安院我也会差人日日打理的。” 凝安院?这不是大奶奶的住处吗? 顾珞看着大太太满脸的堆笑,再看看一旁大奶奶的恭顺,却是道:“罢了,本宫住惯了临枫院,便不折腾了。” 大太太虽没想到顾珞会拒绝,可也不敢表现出不满来,毕竟如今娘娘开心最为重要。 所以,她笑着便迎了顾珞往临枫院去。 而等众人从临枫院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顾珞没想到,这一整日竟然会这么累。 拙心上前给自家娘娘捏着肩膀,难掩讽刺道:“娘娘,奴婢如今是知道什么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了。瞧大太太今日这般讨好娘娘,可不就怕娘娘找她秋后算账吗?不过大太太也真是糊涂,怎还让大奶奶把凝安院腾出来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为难大奶奶这个侄媳呢。” 顾珞却不想翻这些旧账,在她看来,宁国公今日开了祠堂,供奉了姨娘在里面,肯做到这样的地步,顾珞便承他的情。 何况,自己日后也需要娘家作为依仗。 如今明家虽被皇上封了荣安伯,可也不过是新贵,又如何能和宁国公府相比。 顾珞不会蠢到彻底和宁国公府撇开关系,何况,这关系也不是说撇清就撇清的。 既然能为自己所用,只要他们不再犯蠢,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她此刻也没心情想那些过往,距离她今个儿回府,六皇子被皇上接回宫已经是第二日了。 顾珞如何能不想孩子。 拙心哪不知道她的心思,安慰她道:“娘娘,您还怕宫里有人敢害六皇子不成?尤其这节骨眼儿上,不会有人蠢到这个地步的。大家捧着六皇子还来不及呢?” 说完,拙心又道:“而且,皇上昨日带了六皇子回宫,不是直接就往慈宁宫去了吗?太后娘娘见着六皇子高兴极了,便把六皇子留在了慈宁宫,等您册封礼之后再回未央宫去。有太后娘娘和皇上在,即便有人真的有歹心,也不可能碰六皇子一个指头的。” 顾珞当然也知道拙心说的在理,可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和孩子分离,怎能不想念孩子。 正院这边,大太太也从未有这样累的时候,一回来就坐在了椅子上。 顾锦宁见娘亲眉目间都是疲惫,不由嘀咕道:“娘亲,我看小姑姑就是尾巴翘起来了,今日府中开了大门,她竟然连推辞都不推辞一下,直接就敢从正门进来。我看她就是要给我们下马威的。” 想到今日众人捧着顾珞,顾锦宁心里便不舒服极了。 不过这次她倒也没敢闹腾,只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之后,才敢在大太太跟前嘀咕几句。 大太太见她这神色,哪能猜不到她心里的委屈,只开口道:“你心里不舒服,你当娘亲心里就舒服了。可这都是命啊。你小姑姑能承宠,给皇上诞下六皇子,这便是最大的福气。” 顾锦宁却嘴硬道:“这福气也看小姑姑能受到何时?娘亲您没听说五日前那显国公府姑娘已经住到坤宁宫去了,这显国公府姑娘出身高,长得又和孝仪皇后有九分相似,有她在小姑姑的荣宠只怕撑不了多久。” 这显国公府的姑娘入宫的事情,确实也让大太太心里七上八下的。 如女儿所说,显国公府姑娘若能承宠,这宫里的格局,谁也说不准。 可大太太心里虽然犯嘀咕,这些话也不敢和宁国公说。 所以,大太太也只能一心盼着顾珞能一直承宠,这样宁国公府也不算是压错宝。 顾锦宁见大太太竟然这般想,一时就急了,“娘亲,如今我们阖府捧着小姑姑,娴妃娘娘全都看在眼中,可若有一日,是二皇子荣登大宝呢?您到时候,难道还想和今日一样,转而去讨好娴妃娘娘。” 听女儿又开始犯蠢,大太太低声斥责道:“好了,你知道什么?既然你爹爹已经决定支持你小姑姑,这里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余地。你且收收心,想着怎么讨好你小姑姑,届时能给你指一门合适的婚配。” 大太太的话音刚落,却见老夫人院里的丫鬟过来了,“大太太,不好了,老夫人闻着今个儿国公爷让淑妃娘娘往祠堂去上香的事情,闹腾起来了。” 大太太听着这消息,顿时觉得头痛极了。 这家里有个性子这么执拗的老太太,大太太这夹在中间,也只有受气的份儿。 这若换做往日,她早就战战兢兢往寿春堂讨好老太太去了,可今日淑妃娘娘回府,她却不得不顾及淑妃娘娘的态度,所以直接就吩咐那丫鬟道:“老夫人魔怔了,你们便多喂些安神的药,或者点了安神香,这么莽莽撞撞的往正院来,难不成是想传到娘娘耳中。” 那丫鬟怎会想到大太太会是这样的态度,吓得忙退下了。 顾锦宁也是第一次见母亲这般,不由一阵心惊,暗道:“如今娘亲为了讨好小姑姑,竟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 76 章 为人妻 寿春院 “老夫人,老夫人消消气……” 这些日子宁国公老夫人身子渐好,不过因着之前中过凤,身子到底还是有些不利落。 而这些日子,大太太日日也不忘往寿春院来晨昏定省,所以宁国公老夫人从未想过,大太太和儿子会这样瞒着自己,今个儿开了正门迎了那野、种回府不说,还让那野、种往祠堂祭拜,更可恨的是,那明姨娘的牌位如今也供奉在了顾家祠堂。 宁国公老夫人因着明姨娘和老宁国公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么些年。此刻,闻着这消息,她如何能不动怒。 一把拿起桌上的药碗就摔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董嬷嬷吓得忙上前,扶了老夫人靠在藏青色如意纹大迎枕上,道:“老夫人,您可不能再动怒了。太医不也说了,您这病都是气急攻心,若再有下一次,怕是凶险啊。” 宁国公老夫人哪里能听得进去这番话,气的直骂骂咧咧道:“老大竟供了那贱、人的牌位在祠堂,这眼里怕是已经没有我这个当娘的了。我这么活着又有什么用,索性还不如死了的好。也省的看府中众人这样捧着那野、种。” 董嬷嬷听着这话,如何能不心惊,尤其想着娘娘马上就要入宫了,若老夫人真的闹腾起来,有个什么意外,这阖府的喜事瞬间变成丧事,这若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岂有不怪罪的。 而且依着皇上对娘娘的宠爱,这怕是会迁怒到国公爷身上,国公府上下只怕会招来祸患,想着这些,董嬷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她侍奉宁国公老夫人身边这么些年,这个样子跪在老夫人面前,却还是第一次。 “老夫人,您可万万不能存了这样的心思啊。您便是再生气国公爷捧着娘娘,可如今事以成为定局,国公爷又能有什么办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年那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些年,您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难道在老夫人心里,阖府的荣耀都比不过您这些年的耿耿于怀吗?若您真有什么意外,府中喜事办成丧事,您想过没有,您便是到了地底下,该如何见顾家列祖列宗,该如何见老国公爷。” 宁国公老夫人确实是生气,可也没到完全疯、魔的地步,这会儿听着董嬷嬷这番话,不由紧紧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道:“若早知如此,当初,当初我就不该让那野、种活下来。便是当初那明氏救了淳王世子又如何?我当初就该狠狠心,把尚在襁褓中的那野种、掐死的。若当初能果断一些,不顾及宫里太后娘娘的威严,如今也不至于会看着那野、种这样嚣张。” 宁国公老夫人是真的恨,恨得真的想要亲手掐死顾珞。 在她看来,这事情许一开始就错了,当初就不该留了这野、种一条命,否则,何至于自己落得这样狼狈的地步。 到头来连儿子都和她生分了,这阖府上上下下,如今也只知道这位新娘娘,而不知她这个老夫人。 听着老夫人这番话,董嬷嬷怎能不知道,老夫人到底还是知道害怕的,所以,急急又开口安抚老夫人道:“老夫人,这凡事啊,都得往好处想。您都这个岁数了,只安心养花弄草,淑妃娘娘便是再得宠,内心深处再对这些年受到的苛责耿耿于怀,不还得孝顺您吗?毕竟,这宁国公府说什么都是她的娘家,不仅仅是她,便是六皇子,日后也得靠着宁国公府的。” “所以说,您未必就是输了。何况,若真的有一日,六皇子能有大的造化,这还不是我们宁国公府的荣宠。” 宁国公老夫人却是突然落下泪来,如今,淑妃今日回府,阖府的喜庆,只怕这会儿外头人都知道淑妃今日的得意了。 而她,真的就成了这京城最大的笑话。 这些年,她怎样苛责淑妃的,而今,这些尽数变成了笑话。 想着这些,宁国公老夫人恨恨道:“这些年后宫佳丽也有不少,那丫头当真是随了她姨娘,才这样勾、人,勾的皇上连贵妃娘娘,娴妃娘娘的面子都不顾了。许她往万寿山诞下六皇子不说,还要这么高调的接她入宫。” 宁国公老夫人越说,心中越是酸涩。 再想到这些年,她事事捧着娘家安国公府,如今,她们宁国公府却出了一位得宠的娘娘,宁国公老夫人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那长嫂不知背后怎么奚落她呢。 而这些,更让宁国公老夫人气的险些晕过去。 看着老夫人的神色,董嬷嬷忙唯老夫人吃了安神药下去,而没一会儿,宁国公老夫人便睡着了。 屋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恍若根本没有发生方才那场闹剧一般。 看着老夫人睡熟了,董嬷嬷吩咐身边侍奉的丫鬟道:“从今日起,每隔一个时辰记得在屋里点了安神香,若因着老夫人的缘故,搅乱了娘娘的册封礼,看国公爷绕不绕的过你们。” 丫鬟们听着,忙小声应是。 董嬷嬷则看着睡熟的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老夫人,您也别怨奴婢,奴婢还有一家子要养活,您若真的闹腾的不好收场,奴婢一家子,怕也没了活路。” 很快到了第二天 顾珞才刚梳妆打扮妥当,便听玉秋进来回禀,说是大太太和其他两房太太还有姑娘们过来给她请安了。 若依着顾珞的心思,本想清闲一些的,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撵人,毕竟人都已经来了,她若是避而不见,反倒是传出去让人觉得她是故意拿乔。 说话间,大太太一行人便进来了。 因着两日后便是册封礼,大婚那日,依着规矩会有全福人过来。大太太当然存着自己的小心思,便想着让自家娘家嫂嫂罗氏当这全福人。 若这娘娘肯给自己娘家嫂嫂这体面,这对于大太太来说,也可以在娘家人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顾珞倒没有想过这事儿,可没等她开口,却见一旁二太太阴阳怪气道:“大嫂,这全福人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您那娘家嫂子膝下那嫡幼子,不一直身子不怎么好吗?这可不吉利的。” 一旁,三太太也附和道:“是啊,要我说,还不如让内阁大学士夫人韦氏来当这全福人。” 这内阁大学士府和二太太娘家有姻亲,二太太当然想捞了这体面,而且在她看来,只要能看着大太太吃瘪,谁当这全福人都比大太太娘家嫂子合适的。 大太太再是愚蠢也知道二太太和三太太这怕是早就商量好了,想借此故意恶心自己,以此来讨好淑妃娘娘。 可大太太又能怎么办。她还当真能当着淑妃的面说韦氏不合适吗? 如此,她只怕越发和淑妃结了仇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更是白费了。 所以,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笑着道:“娘娘,也怪我想的不周到,这确实韦氏最合适不过的。” 顾珞瞧着眼前大太太和二太太三太太像是唱戏一般,不由轻笑出声。 而这声轻笑落在顾锦宁耳中,却碍眼极了,觉得顾珞如今全然没把娘亲放在眼中,怏然把自己当做宁国公府最尊贵的存在了。 所以,等顾锦宁从临枫院出来,她再忍不住,愤愤的和丫鬟玳瑁嘀咕道:“这真是好笑极了,为人妻那才叫出嫁,小姑姑莫不是忘了,她再是得宠那也不过是一个妾室,亏得娘亲还要找了全福人,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知道自家姑娘心里不舒服,可玳瑁听着这番话还是吓得白了脸,急忙道:“姑娘,您可不能乱说啊,若传出去被人知道了,国公爷怕是饶不了您的。” 顾锦宁却是丝毫不怕,讽刺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这天下除了已逝的孝仪皇后,便是尊贵如娴妃娘娘,贵妃娘娘,不也是皇上的妾室。小姑姑她拿乔什么,还全然当做这是福气了。而这福气,给我都不要的。” 顾锦宁不知道的是,如今顾珞马上就要行册封礼,大太太担心顾锦宁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早就暗中安插了眼线。 而顾锦宁这番大逆不道的话,直接就传到了大太太耳中。 饶是大太太知道自己这闺女是个口无遮拦的,这会儿听着这话,也冷了脸。 一旁,姜嬷嬷也不由吓白了脸,直接就道:“夫人,这要不先送了大姑娘往外头庄子上去吧。否则,这若她再这样口无遮拦,传到皇上耳中,您这国公夫人的位子,怕是保不住的。” 这节骨眼儿上送了自己嫡亲的闺女往外头庄子上去,大太太却是有些犹豫。 她暗暗叹息一声,吩咐姜嬷嬷道:“你去传了话,这两日让那孽障禁足院里,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娘娘入宫之后再说吧。” 听着大太太这话,姜嬷嬷当然也不敢再劝,可内心深处却是觉得,大姑娘若继续这样,怕终有一日大太太会跟着受了牵连。 大太太看她这神色,哪里能不知道她担心什么,暗暗叹息一声后,道:“这孽障虽口无遮拦,不过她那话倒也不算是说错。娘娘入宫,可不就是妾室,只是这话说不得罢了。” 听大太太竟然也口无遮拦起来,姜嬷嬷忙提醒她道:“夫人,您慎言啊。” 第 77 章 册封礼 正院里,大太太正和姜嬷嬷说着体己话,这时,有丫鬟缓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夫人,承恩侯夫人差身边的嬷嬷送来了贺礼。” 这顾珞册封礼在即,京城这些世家大族都是人精,怎能看不出此次淑妃娘娘入宫,只怕日后的荣宠只会比眼前更甚,所以大家都挑了礼物急急送上前来。 可承恩侯府就比较尴尬了,因着两家往日的恩怨,这自然是不能在大婚那日明晃晃的送了贺礼来的,承恩侯夫人思来想去,便提前差人送了这贺礼来。 大太太又怎么能不知道承恩侯夫人这打的是什么心思,她这会儿不由有些庆幸,自己到底是淑妃的大嫂,淑妃便是再记恨往日里的事情,可明面儿上不也只能给她体面。 这么些想着,大太太交代丫鬟道:“你去告诉承恩侯府的人,承恩侯夫人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还望承恩侯夫人日后别这样套近乎了。娘娘眼瞅着就要入宫,她聪明的话也该知道避讳的。而不是这样不知趣。” 大太太这话可以说是不留余地,不过她确实也没什么可给承恩侯夫人留情面的。 毕竟宁国公府如今全力支持淑妃娘娘,那和承恩侯府那边还是断了联系的好。 毕竟帝心难测,娘娘曾经又和承恩侯世子有过婚约,这点儿上彼此还是得拎得清的好。 顾珞并不知承恩侯夫人差人送来贺礼的事情,这会儿她正看着手中自己出嫁的单子。 虽顾珞早就料到宁国公不会吝啬,可真正看到手中的单子时,还是吓到了。 甚至里面还罗列出了当年爹爹留给自己的私产,顾珞怎能不知道,宁国公肯这样做是一心指望着她能让宁国公府更上一层楼。 “娘娘,国公爷倒也真是费心了,这嫁妆里奴婢瞧着公中也出了不少。” 一旁玉秋也跟着道:“这宫里用钱的地方多,娘娘有了这些体己,行事也方便些,国公爷想必是料到这点了,才这样安排的。” 能有这么多嫁妆,顾珞也说不上欢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毕竟她重生一世,这一世和上一世强烈的对比,让她多少觉得情绪有些复杂。 见娘娘看着嫁妆单子没有说话,拙心还当娘娘是在紧张,不由笑道:“娘娘,后日的流程奴婢都记在心里了,何况不还有徐嬷嬷在旁跟着,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对于两日后的册封礼,顾珞确实多少有些紧张。似乎,她如那位即将出阁的少女一般,对未来有着期待。 可怎么会这样呢?自己都已经生了六皇子,怎还会如此呢?顾珞想着,不由摸了摸自己微微有些发热的脸颊。 见她这般,宫人们相视一笑,笑着道:“娘娘,这两日您便什么都别想,只好好歇着,一切事宜奴婢们都会准备妥当的。” 许是因着拙心她们的宽慰,顾珞接下来的两日里确实是放松了许多。 而这两日也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出嫁的日子。 天才刚刚亮,丫鬟们便侍奉着顾珞沐浴梳妆,待顾珞看着雕花铜镜中自己一身嫁衣,乌黑的头发绾了发髻,饶是顾珞幻想过自己穿着嫁衣时是怎样的情景,这会儿也有些被惊到了。 自幼,她便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可因着她身份卑微,这份好看就只能掩藏起来。可今日,这嫁衣不仅给她添了姿色,更重要的是,让她往日的胆怯和不安都一下子消散了。 从今日之后,她便是真正是宫里的淑妃娘娘了。 见娘娘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旁拙心和玉春几个丫鬟眼中也都是笑意。 这时,徐嬷嬷瞅了瞅外头,缓步上前道:“娘娘,这再有一个时辰宫里就来人接您了。这之前,府中众人该给您请安呢。” 顾珞虽是出嫁,可却是要嫁给皇上,日后和宁国公府众人,便是君臣的关系了,所以这请安,自然是免不了的。 很快,顾珞便被人扶着到了外室,宁国公,二老爷,大太太府中众人依次走了进来,给顾珞行礼问安。 只比起宁国公满脸的喜色,大太太心里其实是觉得有些许的恍惚。 虽她之前在万寿山,已经是磕头拜见过顾珞了。 可今日这大婚的日子,却更让大太太有一种真实的感觉,原来眼前这人,再不是往日里可以随意苛责的小姑子了,而是身份尊贵的淑妃娘娘。 而轮到府中姑娘给顾珞请安时,顾珞的视线不由自主便看向了顾锦宁。 这两日,顾锦宁被禁足,今日才被娘亲放出来,她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口无遮拦了,可再是隐忍她说出来的话还是不免有些阴阳怪气:“小姑姑,宁儿祝您和皇上百年好合。” 好一个百年好合,这在场的人闻着,皆不由变了脸色。 顾珞又岂能不知道顾锦宁这点儿小心思。她这不就是讽刺自己做了皇上的妾室吗? 可顾珞却没有生气,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瞬不瞬的看着顾锦宁道:“大姑娘的祝福,本宫收下了。” 没等顾珞再多说,大太太忙神色慌张的开口,对着顾锦宁道:“你这孩子,淑妃娘娘入宫,自然是圣眷优渥,哪还需要你操这份心。” 顾珞见大太太急成这样,却是噗嗤笑了出来。 如今她已是皇上册封的淑妃,再看顾锦宁这些小伎俩,心情便和之前不一样了。 或许这便是上位者的自信吧,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踩死顾锦宁就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日后有的是机会。 既如此,她又怎会在这大喜的日子,闹得不愉快呢? 大太太见顾珞真的无意发作女儿,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外头响起了礼炮声,这不用想,该是宫里的仪仗到了。 虽早就知道娘娘得皇上恩宠,可等众人送了娘娘出府,看着外头阵势浩大的仪仗,大太太心里还是不由一惊。 皇上让礼部和内务府这般准备,可见是真的把娘娘捧在手心,不忍娘娘受了任何一丝委屈的。 顾珞并不把众人眼中的惊讶看在眼中,她缓缓上了轿子,脑海中却不由闪现出上一世她被人抬着一顶小轿,卑微的从承恩侯府的角门嫁到徐家。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重生以来,她似乎第一次这么急着想见到皇上。 许是因着急着想见到皇上,这一路往宫里的时间,顾珞从未觉得会如此漫长。 直至轿子落下,顾珞听着外头太监的唱和声,她才回过神来。 因着先皇后已故,如今魏贵妃执掌六宫,所以今日的册封仪式,便是在翊和宫。 册封礼之后,顾珞才会被带回未央宫。 魏贵妃虽早已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可真正看到顾珞一身华服,笑着朝自己慢慢走近时,心中还是不由一阵酸涩。 宫里人只道皇上给她体面,所以让淑妃在翊和宫受封,可对于贵妃来说,却像是打了她一记耳光一样。 她执掌六宫,位同副后,可毕竟不是真正的皇后,这金印金册交到淑妃手上,别提有多讽刺了。 魏贵妃即便不特意去看,都可以知道娴妃眼中的奚落和嘲讽。 许因着心里的酸涩,魏贵妃把金印金册交给顾珞时,指尖都有些颤抖,而这颤抖中,也有一种自己韶华已逝,皇上却不肯让她更进一步,入主中宫的不甘。 顾珞不是没有察觉到魏贵妃眼中的恨意,可她只当自己没看到。毕竟,她不认为魏贵妃今日会为难自己。 而一旁的柔妃,端妃,脸上皆是笑意。 至于娴妃,等大家见了礼之后,娴妃笑着便抓了顾珞的手,道:“珞丫头,这之前本宫早就想留你在身边经常说说话,打打叶子牌。如今,你能入宫来,本宫倒是如愿了。” 娴妃这声珞丫头却是有几分故意了。 顾珞如今已行了册封礼,是宫里的淑妃娘娘。 即便是和娴妃她们差着岁数,可若从辈分上说,却也不差的。 可娴妃却依旧当她未出阁的姑娘一般这样叫她,也不知是故意讨好,还是有给顾珞下马威的意思。 顾珞也未想到娴妃会这样,不过她也没表现出不悦来,只笑着道:“娴妃娘娘既这样说,那珞儿日后便常往永平宫叨扰娘娘了,娘娘可不要觉得烦。” 顾珞既已经入宫,称娴妃一声姐姐,倒也不为过的。可她却依旧叫娴妃为娘娘,便有些意味了。 果然,娴妃脸上的笑意不由有些僵硬,松开顾珞的手,转开话题道:“这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淑妃妹妹这身嫁衣,可不是咱们这些老东西能驾的住的。” 对于娴妃这样的言语,顾珞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娴妃也未来得及再刷存在感,司仪便带了顾珞往未央宫去了。 而顾珞这一离开,诸位妃嫔自然也都从翊和宫退下了。 等众人离开,魏贵妃再没有忍住,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气急败坏道:“这淑妃今日真是出尽了风头,皇上也不知是怎的被她勾、的丢了魂。” 南嬷嬷当然知道自家娘娘是为着什么生气,这根本不只是为了皇上今日如此浩浩荡荡的让人接了淑妃娘娘入宫。 所以,只安抚自家娘娘道:“娘娘,如今显国公府姑娘已经住在了坤宁宫,您可得耐住性子,只等着两人暗中相争,那您离后位,便指日可待了。” 第 78 章 大红嫁衣 “娘娘,这便是您住的未央宫,皇上特意让内务府的人精心准备了。” 这边,顾珞回了未央宫,却未想到,这未央宫的布局竟然和万寿山的昭露阁多有相似。 尤其院中的秋千还有花圃,这些与万寿山更是如出一辙。 一旁,玉春瞧着娘娘眼中的震惊,心里自是替娘娘开心。这皇上能待娘娘如此,她们这些奴婢,跟着也沾光。 而让顾珞更意外的是,等她进了寝宫,竟被拙心和玉秋几个宫女拉到了内室。 待顾珞看到几人呈上来的大红嫁衣时,顾珞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她虽说位及妃位,可又如何能如正妻一般穿大红色,而她今日入宫所穿的嫁衣,也并非大红。 看着娘娘傻傻的看着眼前的大红嫁衣,玉春笑着道:“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差人准备的。如今,册封礼已经结束,在这未央宫里,您穿着这嫁衣,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皇上还说,这些日子在万寿山和娘娘就如寻常百姓一般,所以也不想让娘娘受委屈,便想照着外头百姓婚嫁的样子,让娘娘也穿了这衣裳。” 饶是顾珞知道皇上待自己不一般,却也从未想过,皇上会有这样的安排。 可她又怎敢僭越,更怕今日自己的鲁莽若有朝一日和皇上没了如今的情深,这一切恐成为罪责。 她一人获、罪倒没有什么,可若连孩子都跟着她遭了皇上的厌恶,到时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这么想着,顾珞不由沉了脸,道:“把这衣服收起来吧。” 拙心见娘娘这般态度,却是诧异极了,急道:“娘娘……” 可没等拙心再劝,顾珞却是神色凝重道:“皇上肯待本宫如此,本宫当然感念皇上的用心。只本宫不能因着皇上的恩宠,连规矩都忘了。如此,便是辜负了皇上对本宫的用心。” 顾珞深知,自己位及妃位,今日的嫁妆,虽浩浩荡荡,可实际上却比当年孝仪皇后入宫时,少了四十箱笼。 而这便是祖宗的规矩,顾珞不会因着自己得宠就破了这规矩,她并非涉世未深未出阁的少女,而是重生一世,经历过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她若想在后宫有一席之地,又如何能在这耳目众多的后宫,留了这么大的把柄。 即便这未央宫是皇上亲自替她安排,可谁又能知道,这宫里侍奉的宫人到底是谁的眼线呢? 见娘娘坚持,拙心和玉秋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时,徐嬷嬷缓步走了进来。 方才娘娘那番话,她都尽数听到耳朵里去了。而她心里,却是深感欣慰。 毕竟,皇上可以乱来,可娘娘,若真的不顾祖宗的规矩,这若是传到太后娘娘耳中,怕也会对娘娘心生不喜。 徐嬷嬷又是侍奉御前多年的嬷嬷,又如何不知道娘娘此番入宫才只是开始,不过娘娘如此沉得住性子,倒是让她觉得娘娘的前程许还不止于此呢。 “娘娘,您要不先用些点心和瓜果吧,皇上一会儿该就过来了。等今日折腾完之后,明个儿一大早您还得往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徐嬷嬷心里感慨着,上前对着顾珞缓声道。 顾珞确实也有些累了,也没拘束,坐下简单用了些瓜果。 只这才刚吃了两块,却听到外头太监的唱和声传来,“皇上驾到!” 顾珞起身急忙去迎。 待见到庆和帝时,瞧着眼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顾珞浅笑着就欠了欠身,“皇上万安。” 只话才说完,庆和帝便伸手扶了她起来,看着她身上并未穿大红嫁衣,庆和帝眉头微蹙道:“朕给你准备的嫁衣,珞儿可是不喜欢?” 顾珞听着这话,却是松开庆和帝的手,缓缓跪在了地上,道:“皇上待臣妾这般用心,臣妾自是欢喜。只是臣妾再得宠,也不敢坏了祖宗的规矩,还请皇上莫要生气。” 庆和帝听着这话,心里顿时是百感交集。 虽有些恼顾珞的固执,可想到这些年魏贵妃为了入主中宫耍的那些小伎俩,他又觉得顾珞这样单纯的性子,是多么弥足珍贵。 想着这些,庆和帝亲自扶了顾珞起来,看着她道:“也怪朕想的不周到,吓到你了。” 顾珞温柔的回握着庆和帝的手,摇摇头,道:“皇上,臣妾能这样陪伴皇上左右,还能有熙儿承欢膝下,臣妾便已满心欢喜。臣妾不想让皇上因着臣妾,被人非议。” 虽早就知道自己从未看错眼前的人儿,可庆和帝听着顾珞这番话,还是不由心里暖暖的。 这些年,他看多了六宫妃嫔为了争宠,玩、弄的那些手段,却没有一个人把自己当做她们的夫君。 所以眼前顾珞这番话,让庆和帝情、难自已便搂了顾珞在怀里,柔声道:“珞儿,这嫁衣朕会给你留着,终有一日,朕会亲眼看着你穿上这身嫁衣。” 听着这话,顾珞身子一僵,可也没有打破眼前这样的温、情。 屋里,拙心玉秋几人早识趣的退了下去。 虽然顾珞早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可真正感觉庆和帝在她耳边气、息不稳时,顾珞还是有些紧张道:“皇上,臣妾今个儿还未来得及见熙儿呢。” 见顾珞这个时候竟然提及了六皇子,庆和帝再是喜欢自己这小儿子,这会儿也不由觉得有些煞风景,一把横抱了顾珞往内室走去,“熙儿自有母后照顾,今晚珞儿眼里心里只许有朕一人。” 顾珞倒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吃起儿子的醋来,不过四目相视间,她到底是主动搂了皇上的脖子,道:“皇上就知道欺负臣妾。” 而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顾珞整个人偎依在庆和帝怀里,不由提及了今日出嫁宁国公府众人的态度来。 “皇上,您肯定想不到,大哥竟然拿了公中的财产给珞儿添妆,大太太和其他几位太太竟然也未有任何的异议。” “珞儿瞧着所有人都这样捧着珞儿,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有些恍惚,似乎像是做梦一般。毕竟这么些年,珞儿从未敢奢望过大家能这样待珞儿。” 说着,顾珞的声音便有些颤抖。 庆和帝则勾了勾她的鼻子,故意道:“那朕的淑妃如今是个小富婆了,日后朕若有为难的时候,便来找淑妃要些体己钱。” 顾珞怎会想到皇上竟然会这样打趣自己,噗嗤就笑了出来。 可也因着这样的打趣,萦绕了一整日那种莫名的情绪似乎都一下子消散殆尽了。 庆和帝轻轻搂着她,柔声道:“珞儿放心,只要有朕在,宁国公府的人便再不敢对你有任何的僭越,朕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夜已深,对六宫其他妃嫔来说,却是个不眠夜。 这谁不知道,此刻淑妃怕是已经累倒在床上了,而对于她们这些久未沾了雨露的妃嫔来说,这一夜是那样的孤寂。 这淑妃娘娘,往日里她们怎么会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福气,还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永平宫里,娴妃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子中自己卸妆之后的脸,头上的白发,脸上掩盖不住的皱纹,娴妃自嘲的开口道:“这旧人到底难比新人啊。” 一旁,石嬷嬷帮娴妃通着头,缓声道:“娘娘,您既有心拉拢淑妃娘娘,那淑妃娘娘能一直得宠,不是您所希望的吗?” 娴妃听着,暗暗叹息一声,却是道:“今日在翊和宫,本宫多少觉得淑妃有些不识抬举,你说,这莫不是本宫多心了?” 石嬷嬷斟酌了下,开口道:“娘娘,淑妃娘娘才入宫来,许还有些拘谨呢,而且当时贵妃娘娘也在,若淑妃娘娘故意显的和您亲近,怕是会惹了贵妃娘娘不喜。” “要奴婢看,淑妃娘娘不会不接您这橄榄枝的。” 听着这话,娴妃到底是宽心不少,转而瞅了眼外头的月亮,复又开口道:“今晚,贵妃娘娘怕也睡不着吧。皇上不肯晋她的位份,却允她给淑妃金册和金印,这可真是打贵妃的脸。” 这些年,娴妃和贵妃明争暗斗,自然不会错过看贵妃笑话的机会。 听娘娘这般嘲讽贵妃娘娘,石嬷嬷附和道:“所以娘娘您且耐些性子,这只要等淑妃娘娘为您所用,还怕贵妃没有倒、台的一日。若您和淑妃娘娘联手,未必不能算计的贵妃失了贵妃之位,届时,这贵妃的位子,怕就是您的了。” “再假以时日,说不准您更能入主坤宁宫,成为这六宫之主呢。” 翊和宫里,如娴妃所言,魏贵妃确实是气都要气死了。 这往日里,宁嫔和婉嫔即便是承宠,皇上也未真的留宿宫中,甚至是有时候直接让人把人抬到东暖阁去侍奉。 可今日,魏贵妃听到未央宫那边都叫了三次水了,一时间就气白了脸。 这便是潜邸那会儿,皇上也未这般待过一个人的。 便是孝仪皇后,也未有这样的恩宠。 可偏偏这顾氏,出身卑贱,皇上却像是把她当做了香饽饽,这如何能让魏贵妃不生气。 更别提,这中间还掺和着德昭公主。 这若皇上肯给自己留些脸面,如何会做到这样的地步。 第 79 章 效仿 却说承恩侯府,德昭公主也未歇下。 守夜的丫鬟这时拿了宵夜进来,小声道:“殿下,您多少用点儿东西吧,您这一日都未进东西,怕是要伤了身子。” 德昭公主瞧着眼前的三鲜馄饨,却是一把推翻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没等丫鬟跪地相劝,德昭公主大步就往书房去了。 而如德昭公主所料,书房的灯如今还亮着。 门口的小厮见她怒气冲冲过来,忙上前道:“殿下,世子爷正在看书呢,您怎么过来了?” 德昭公主却是满目的嘲讽,看着小厮道:“看书,今日淑妃娘娘大喜的日子,世子爷竟还看得进去书?” 一边说着,德昭公主神色愠怒就闯了进去。 而等她进去时,果然见徐遣把什么东西夹在了书里。 德昭公主饶是知道徐遣今日怕会思念淑妃娘娘,这会儿见他这个样子,还是不甘心的疾步上前,就要把那本书给抢过来。 可徐遣又岂会松手,许也因着想到今日自己这般情景,皆拜德昭公主所赐,徐遣手中的力道便也没了顾及,一把把德昭公主推倒在了地上。 “公主,你闹够了没有!”徐遣的语气虽有隐忍,可言语间的厌恶和不甘,却是让德昭公主心中愈发不平了。 而他,今日竟还敢和自己动手,丝毫不顾及自己会否受伤,想着这些,德昭公主满目的讥讽道:“你书里藏了什么东西,莫非是淑妃娘娘的小像……呵……真是讽刺啊,我只当世子爷会有回心转意的一日,不想,世子爷竟然这么放不下淑妃娘娘。” 说着,德昭公主突然变得歇斯底里道:“世子爷,你这般留恋淑妃娘娘,可知淑妃娘娘不过是父皇后宫佳丽之一,说到底她不过是父皇的妾室,又有多尊贵呢?父皇如今宠幸她,日后,谁能说没有别的新人呢?” 德昭公主原是被徐遣刺、激到,才这般口无遮掩的,可没想到,徐遣听了她的话之后,却像是看蠢货一般,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殿下这般说淑妃娘娘,那我斗胆问殿下,殿下把贵妃娘娘置于何地呢?” 德昭公主怎么都没有想到,徐遣会这样反问自己。 一时间,她更怒了,瞪着眼睛道:“淑妃算什么东西,如何能和母妃相比。你等着吧,等母妃入主中宫,我便要瞧瞧淑妃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丢下这句话,德昭公主就气呼呼离开了。 书房里,徐遣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从书里拿出方才藏着的小像,像是看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一般,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手中的小像。 时间这样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徐遣有了动作,只让人诧异的是,他竟借着烛火点燃了小像,没一会儿手中的小像便化为了灰烬。 周于归进来时,看着自家世子爷这般举动,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书房里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承恩侯夫人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消息。 承恩侯夫人今日本就头痛极了,这会儿闻着这消息,更像是一夜间老了几岁。 “这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早早让淑妃娘娘和世子爷完婚的。若早能料到今日,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做那样的糊涂事。” 承恩侯夫人说着,不由咳嗽一声。 这今日淑妃娘娘大婚,出嫁的仪仗那般浩浩荡荡,承恩侯夫人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可再是懊悔,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李嬷嬷见自家夫人这般神色,忙安慰她道:“夫人,这人都是往前看的。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您便安下心,盼着什么时候紫鸳那丫头能给您生个大胖孙子。这只要世子爷有了孩子,外头谁还敢说什么。便是公主殿下,该也转移注意力关心起内宅的事情来了,哪还会再蠢到往淑妃娘娘跟前去闹腾。” “如此日子一长,过个几年,谁还记得如今的事情呢?” 承恩侯夫人听着,也只能轻轻点了点头,毕竟如今也只能这般了。 坤宁宫 今夜如六宫妃嫔一般难以入睡的,自然少不了这显国公府姑娘裴妧。 按说她入宫已经有些日子了,可每日里除了往太后娘娘跟前请安,她便是呆在这坤宁宫,整理皇后姑母的遗物。 她原还想着,坤宁宫重新开宫,皇上缅怀姑母,总该过来的。 可没想到,皇上却一次都未踏足过。 因着被家人抱以厚望,裴妧多少觉得有些挫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一旁,随她入宫的丫鬟阿盏低声宽慰自家姑娘道:“姑娘,许皇上只是太过缅怀先皇后,才害怕来了坤宁宫,睹物思人呢。” “奴婢倒是有个主意,奴婢听说先皇后在世时,常抄了经书往慈宁宫的小佛堂供奉,姑娘倒不如效仿先皇后,这样太后娘娘肯定会感念姑娘的用心,皇上定也会看到姑娘的存在的。” 裴妧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一直等着皇上往坤宁宫来。 可若让她效仿姑母,她还是不由有些心虚。 这自打她要往宫里来,母亲便刻意把她打扮的和姑母相似,甚至还请了原先侍奉过姑母的嬷嬷,教导她规矩,就为了她言行举止和姑母多有相似。 可也因此,裴妧多少有些心虚。 她就怕反倒是弄巧成拙,毕竟,姑母不是谁都可以取代的。 侍奉自家姑娘身边这么些年,阿盏怎能不知道姑娘的顾虑,低声劝着她道:“姑娘,您便是太多心了。您的优势不就有先皇后的情分吗?这换做别人,怕早就有所动作了。而且,今日淑妃娘娘大婚,奴婢可听说了,这入宫的仪仗可是堪比贵妃的规制了,您若再没有动作,如何能争得过淑妃娘娘。” “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您和淑妃娘娘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姿色,您当真愿意看着淑妃娘娘圣眷优渥,而您,却败在她手下。而且,您此番入宫,您想过没有,您可还有退路。” “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您入宫来是为了什么,若您不能承宠,灰溜溜的回府,这日后哪家公子还敢娶您。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怕也因着此事头痛,只能送您往外头的庵堂去,以此保护国公府的名声了。” 这些利害关系,其实不用阿盏说,裴妧也知道。 可也因为知道,她才愈发不安,越发害怕,担心自己不能承宠。 “姑娘,您便听奴婢的,明日便把抄好的经书供奉到慈宁宫小佛堂,太后娘娘便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也会待您宽厚的。” 很快到了第二天 因着昨晚太过放肆,顾珞感觉自己浑、身都如散架了一般,可想到还要往慈宁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她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而且,她也有几日没见六皇子了,此刻真的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儿子。 等顾珞梳妆打扮妥当,却见玉春缓步进来回禀道:“娘娘,听说贵妃娘娘也已经往慈宁宫去了。” 顾珞之前便住在宫里,所以知道如今六宫里魏贵妃虽执掌六宫,位同副后,可并不敢让六宫妃嫔日日往她跟前晨昏定省。 对此,顾珞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入宫来,倒是挺高兴的。 毕竟,若让她日日往贵妃跟前请安,两人相看生厌,便是面儿上装的再和谐,对顾珞来说也是一件力气活。 慈宁宫 等顾珞到时,便听太后娘娘寝宫里,传来一阵笑声。 顾珞敛了敛神,缓步走了进去。 屋里,贵妃见她来了,没等顾珞给皇太后请安,她便抢先道:“母后,这自打淑妃妹妹住在万寿山,您也有些日子没见淑妃妹妹了,如今淑妃妹妹终于入宫,这日后啊,可有人陪着母后说说话,打打叶子牌了。” 魏贵妃脸上带着笑意,可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意有所指。 这谁听不出来,魏贵妃是在说淑妃不懂规矩,在万寿山生了六皇子也罢了,还敢拿乔,一直住在万寿山,浑然忘了宫里还有位老祖宗。 顾珞其实也知道魏贵妃昨夜怕是耿耿于怀一夜,所以,只当听不明白魏贵妃的刁难,缓缓跪在地上,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说着,她又故意道:“熙儿这几日在太后娘娘宫里,也不知这胖小子有没有吵到太后娘娘。” 郭太后听顾珞提及六皇子,哪里还想的了别的,笑着让顾珞起身,乐呵呵道:“这六皇子,哀家早就听说出生时哭声就洪亮的很。只哀家亲眼瞧着,才知道这孩子真的随了他父皇,要哀家看,这孩子真的跟皇帝一个模子出来的。” 郭太后自然知道魏贵妃是想为难顾珞,可对于她来说,绝不会被魏贵妃挑拨,毕竟在她看来,淑妃能给皇上诞下六皇子,这便是大功一件,至于其他的,也是她和皇上一手安排,她如今若兴师问罪,岂不是自打脸。 见郭太后竟不接招,甚至还这样护着淑妃,魏贵妃指甲都差点儿陷入掌心。 却在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道:“太后娘娘,显国公府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第 80 章 选秀 裴妧出身显国公府,又有孝仪皇后的情分在,所以自这裴妧入宫,魏贵妃便时常让人往坤宁宫送去赏赐,这般动作落在娴妃柔妃端妃眼中却是有不一样的心思。 不过再是心思各异,有一点大家却是知道的,这裴妧便是真的能承宠,亦或是如淑妃一般,给皇上诞下个小皇子,可也未必能有孝仪皇后的福分。 显国公府已经出了一个皇后,皇上不可能再让显国公府出另一个皇后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裴妧如今在宫里,倒是让不少人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很快,裴妧便进来了。 只见裴妧一身月白色玉兰纹襦裙,大方得体,明眸皓齿,一进来便跪下行礼,恭敬道:“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 郭太后今天心情极好,笑着便让人赐座。 只裴妧并没有坐下,反倒是从一旁丫鬟阿盏手中拿过抄好的经卷,笑着呈上前,道:“太后娘娘,妧儿这些日子整理姑母的遗物,知道姑母在世时,每日抄了经卷供奉在慈宁宫小佛堂里,替太后娘娘祈福。妧儿虽未能如姑母一般,习得一手簪花小楷,但妧儿也想着能替姑母尽份心,所以斗胆便抄了经卷拿过来了。” 裴妧的话音刚落,魏贵妃便抢先从阿盏手中拿过经卷,打开呈到郭太后面前,笑着道:“臣妾记得,先皇后在世时,妧姐儿也常往坤宁宫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妧姐儿有这样的用心,倒是难得呢。” 一旁,柔妃和端妃不动声色,轻抿一口茶。 娴妃则心中冷哼一声,这在场的别人看出不来,她岂能不知道魏贵妃打的什么主意。 这不就是想着能让裴家姑娘早日承宠,好分了淑妃的宠吗? 这般想着,娴妃装作无意像顾珞看去,她是潜邸时的旧人了,如今这个岁数,自不会和小姑娘家一般因着这事儿吃味,可淑妃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可没想到的是,她根本没有从顾珞的神色中见到任何一丝的慌乱,反倒是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满眼笑意的轻抿一口茶,似乎眼前魏贵妃的心思根本和她无关一般。 不,不可能的,这纵是再沉得住气的人,怎可能这般淡定,这一定是装的。 娴妃安慰着自己,正准备开口故意刺、激刺、激顾珞,这时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接驾,等见过礼之后,魏贵妃便故意拿了裴妧抄的经卷呈给庆和帝。 庆和帝政、务繁忙,这会儿赶过来实则是因着他知道昨日折腾久了,他担心顾珞的身子受不住,所以才赶来提前让顾珞结束这次请安。 所以,魏贵妃把裴妧抄好的经卷呈上前时,庆和帝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这眼前的经卷整整一托盘,可对于庆和帝来说,这却不能讨了她任何的欢喜。 甚至这些与其说是裴妧对太后的孝心,亦或是她对孝仪皇后的缅怀,可在庆和帝看来,倒不如说是显国公府的狼子野心。 庆和帝的性子,别人不知,郭太后如何能不知。见儿子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悦,她急急就开口道:“来人,把这些经卷都供奉在小佛堂里。” 如此,倒是替裴妧解围了。 庆和帝自然知道太后是因着太子的缘故才这样给裴妧体面,可说实话,他觉得显国公府蠢透了。 他更明白显国公府的人在想什么,可太子既然自幼就被立为储君,那显国公府就该收起这些聪明才是。 众人也不是傻子,怎能看不出皇上心情似乎不好,魏贵妃笑着忙转开话题道:“皇上,这眼瞅着二皇子,太子殿下,三皇子也都成年了。皇上不如借着这开春选秀,给诸位皇子赐婚。” 自婉嫔和宁嫔那年入宫选秀,宫里已经三年没有选秀了。而今,魏贵妃突然提起来,诸妃怎能不明白,这魏贵妃哪里是真的想趁此给几位皇子赐婚,贵妃娘娘这怕是觉得淑妃娘娘的盛宠太过碍眼,才想借此多挑几个新人入宫,为自己所用的。 顾珞倒没有想到,魏贵妃会如此心急。 只也不知为什么,她抬眸不知不觉便看向了庆和帝,偏还被庆和帝给逮了个正着。 顾珞急急躲开,拿起身侧的茶水装作无辜的样子,轻抿一口。 顾珞不知道的是,她这副傻傻的样子让庆和帝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甚至发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似乎只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着顾珞犯傻,他的心便会得到安慰。 似乎,眼前诸位妃嫔的明争暗斗也成了一场闹剧,他眼里只看得到顾珞一人。 选秀既断了三年,魏贵妃又借着给诸位皇子赐婚的名头,郭太后也觉得极好,所以没等庆和帝开口,她笑着就道:“也是,三位皇子也都大了,借着这选秀赐婚,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说着,太后又道:“遣哥儿如今婚事也未定,届时哀家便也替遣哥儿瞅瞅,看看有没有合适他的姑娘。” 太后娘娘口中这遣哥儿便是淳王世子,众人听着,忙哄太后娘娘开心道:“太后娘娘说的是,这淳王世子确实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若早日能诞下小世子,淳王爷地下也能瞑目了。”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又留众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说自己乏了,遣了众人下去。 而等大家离开,安嬷嬷有些不解的开口道:“娘娘,贵妃娘娘这个时候提出选秀的事情,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害怕淑妃娘娘宠冠六宫让她颜面无存吗?可娘娘既知,怎还帮着贵妃娘娘呢?” 郭太后轻抿一口茶,道:“哀家这哪里是帮着贵妃,哀家只是觉得,皇帝这样一心在淑妃身上,也不是什么好兆头。这后宫雨露均沾,关系盘根错节,这独宠一人,就怕到头来弄出什么事情来。” 安嬷嬷侍奉郭太后身边多年,立马就听出了郭太后的言外之意,惊讶道:“娘娘是怕淑妃娘娘野心大了,日后等六皇子长大,会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郭太后看着自己手上上长长的护甲,似笑非笑道:“淑妃如今瞧着乖顺,懂事,可这宫里是什么地方,哀家最是晓得。太子毕竟是祭天启圣的太子,哀家不得不替太子考虑啊。毕竟,前、朝高贵妃的事情,哀家绝对不允许发生。” 郭太后口中的事情便是前、朝隆安帝的宠妃高贵妃,这高贵妃出身不过一个宫女,却不知哪合了隆安帝的心意,为了他废掉了太子不说,膝下其他几个皇子也死的死,残的残,最终这天下落在高贵妃的儿子手中,没几年,便因着昏、聩亡、国了。 郭太后再是给顾珞体面,再是碍着当年她那姨娘救过淳王世子,也不得不防着此事。 毕竟,比起其他,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不管是先帝爷还是儿子,她并不觉得谁会成为情、种。 可看着儿子如今一心扑在淑妃身上,郭太后心里如何能没有计较。 只这些,她不可能在儿子面前说,恐让母子间生了嫌隙。 却说顾珞才刚从太后的寝宫出来,便见奶嬷嬷抱了六皇子过来。 多日不见儿子,顾珞急急便把孩子抱了起来。 还别说,几日不见,这孩子竟然有些沉了。 她亲昵的凑近蹭了蹭儿子的脸颊,眼中满是笑意道:“熙儿,你可想母妃了。母妃日日都在想你呢。” 六皇子听着她的话,咿咿呀呀的伸手便要抓顾珞的头发,顾珞却是笑着躲开,吩咐身边的拙心道:“你把本宫头上的簪子拿下来,免得伤到熙儿。” 一旁,已经先行几步的魏贵妃却并未真的离开,她远远的瞧着皇上一脸宠溺的看着淑妃,指甲都几乎陷入了掌心,“本宫便不信了,等到新人入宫了,淑妃还能这样得意。” 南嬷嬷见自家娘娘咬牙切齿的样子,忙安慰自家主子道:“娘娘,您何必生气呢。今日连太后娘娘都帮着您呢。给了裴家姑娘体面不说,还做主开始选秀。可见太后娘娘心里未必没有考量。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皇上到底是太后娘娘肚子里出来的,这些年何曾见过皇上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许太后娘娘和您一样,对淑妃娘娘也生了不喜呢。这便是换做普通百姓家里,哪有婆婆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宠着儿媳的。” 南嬷嬷的话到底是让魏贵妃冷静了下来,只见她冷冷道:“行,本宫便先让淑妃得意几日,本宫便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这边,顾珞并不知魏贵妃躲在远处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她这会儿一心都在六皇子身上。 一旁,庆和帝见她这样子,一把抱了六皇子过来。 顾珞腮帮子鼓鼓,刚要说什么。 却听庆和帝轻声道:“看来朕的珞儿昨晚还不够累。”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顾珞瞬间红了脸颊,吓得忙看了看周围。 见她这样子,庆和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而等两人回了未央宫,没一会儿,便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周贵人带了三公主还有兰美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第 81 章 反常 自那日皇上把宁嫔打入冷宫,三公主便交由了周贵人抚养。 而等到顾珞诞下六皇子,不管是六皇子洗三礼还是满月宴,周贵人不过是区区一个贵人,自然没有体面出宫往万寿山去赴宴。 至于昨日,她在翊和宫接受册封礼时,瞧着周贵人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她也没多想,毕竟她才刚入宫,这宫里的妃嫔自然有自己的算计,大抵不敢这样轻易和自己套近乎。 所以,顾珞倒没有想到,周贵人这个时候会带了三公主过来。 见她这副神情,庆和帝直接就吩咐拙心道:“出去和周贵人说,你家娘娘今个儿累了,让她先回去吧。” 听着庆和帝这般吩咐,顾珞忙抓了庆和帝的胳膊,急道:“皇上,便让她进来吧,何况还有三公主在。自那日三公主被交给周贵人之后,臣妾还未见过三公主呢。” 庆和帝听着,倒也没反对。 顾珞见状,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刚入宫,若今个儿对周贵人闭门不见,这若是传出去指不定让人觉得她不好来往,或者是觉得她如今位居妃位,便开始拿乔了。 顾珞可不想才入宫就惹了这些麻烦。 很快,周贵人便进来了,手里牵着三公主,身后则跟着兰美人。 “嫔妾给娘娘请安。”许是因着钟粹阁那晚的秘密,周贵人和兰美人进来时,都瞧着有些不安。 好在,这时身边的三公主粉雕玉琢的走上前,乖巧的对着顾珞请安道:“霜儿给淑妃娘娘请安。” 不过三岁多的孩子,因着被宁嫔那般折磨,便是如今被周贵人抚养,可幼儿时留下的阴影又如何能轻易消散,顾珞想着,温柔的拿了桌上的蜜饯给了三公主,笑道:“好孩子。” 只意外的是,三公主并没有接过,反倒是怯怯的看向了庆和帝。 不用想,这往日里因着三公主的早夭之像,这父女间并未有太过相处,而今突然见着自己的父皇,可不就又是拘谨又是害怕了。 顾珞看着,不由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因着三公主的这般拘谨,周贵人也没多留,更知道昨日顾珞承宠,自己不宜过多打扰,所以没一会儿就带了三公主告退了。 等一行人离开,顾珞多少有些怜惜三公主道:“三公主真可怜,现在虽有周贵人照顾,可毕竟不是周贵人所出,受了委屈怕也只能忍着。” 尤其想到宫里不乏那些奴大欺主的宫人,顾珞更是有些心软,对着庆和帝道:“皇上,三公主这孩子年龄还小,性子却这般怯懦,若任由不管,便是等到及笄,选了驸马,日后不定受怎样的委屈呢。” 庆和帝虽知道顾珞是什么性子,可听她这般说,庆和帝也不觉检讨起自己来。 这些年,自五皇子早夭之后,他害怕再失去一个孩子,便嫌少去看三公主。 若非自己的疏忽,这孩子又怎会养成这样的性子,受了那么多委屈。 一时间,庆和帝也很是愧疚。 所以,没等顾珞开口,他直接就吩咐王詹道:“传朕旨意下去,今日起封三公主为长乐公主。” 这依着本朝的规矩,公主从未有这么小就得了封号的先例。便是德昭公主和大公主康荣公主也不过是十岁后才有的封号。 而因着大公主平日里默默无闻,所以大家都背后直接都称她为大公主,远没有德昭公主的荣宠。 所以,三公主三岁多得了封号,这可以说是莫大的殊荣。更不要说,如今德昭公主被褫夺封号,这赐封就更有意味了些。 很快,三公主被封为长乐公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翊和宫里 魏贵妃方才已经听说周贵人带了兰美人和三公主往未央宫去的事情了。 她不无讽刺道:“也就区区一个贵人,才如此心急的往未央宫去。这但凡心里有点计较的,谁会不顾及本宫的威严,这般上赶着去讨好淑妃。” 南嬷嬷笑着递了茶水上前,缓声道:“娘娘,要奴婢看周贵人这哪里是真的想去讨好淑妃娘娘,她不过是瞧着自己失宠,才想借着给淑妃娘娘请安,往皇上跟前去刷存在感的。” “这对娘娘来说,可是件好事。只要这宫里有人有心争宠,淑妃娘娘还能一直得意不成?” 南嬷嬷的话才说完,却见有宫女急步走了进来。 这翊和宫的宫女按说是最有规矩的,这般鲁莽,可见是出了什么事儿。 而等魏贵妃听说皇上竟然封了三公主为长乐公主,瞬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些年三公主不得宠,可今个儿周贵人不过是带了三公主往未央宫去了一趟,前脚才从未央宫出来,后脚皇上赐封的旨意就下来了。这若不是淑妃在皇上跟前说了些什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德昭公主没有被褫夺封号,皇上给了三公主封号,也未必会让贵妃脸上难堪,可如今,自己女儿被褫夺封号,皇上迟迟未息怒,却转而给了三公主这样的殊荣,这不是打魏贵妃的脸吗? 魏贵妃感觉自己都差点儿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在她看来,便是皇上有心抬举三公主,也该顾忌些自己的体面的。 这说什么也该顺带着恢复了女儿的封号,而不是这样只三公主一人得了这荣宠。 南嬷嬷见自家娘娘气的脸色发白,忙劝着道:“娘娘,您可得沉得住气啊。” 魏贵妃却是一把摔了桌上的茶杯,气急败坏道:“这淑妃若不是故意的,本宫着实想不出,她何以要这样抬举三公主。她定是因着昭儿御前请旨,坏了她和承恩侯世子的婚事才怀恨在心,借此故意让本宫难堪。” 可魏贵妃再气,却不能借此闹出流言蜚语,毕竟德昭公主已经嫁给承恩侯世子,她若这般传了流言蜚语,自己恐也惹了一身腥。 “娘娘,您消消气,这选秀眼瞅着就要开始了,淑妃她能得意多久,您可不能这个时候就自乱阵脚啊。” 这边,魏贵妃因着皇上的旨意气的险些晕过去,端妃柔妃娴妃那边,也是惊讶极了。 只是再惊讶,皇上赐封三公主的事情到底也没有损坏她们的利益,所以大家只乐得看戏。 毕竟大家都知道,魏贵妃的性子,这会儿怕是气的不知怎么跳脚呢。 反倒是钟粹阁里,周贵人闻着这消息,忙拉了三公主跪在地上谢恩。 等传旨的人离开,一旁兰美人感慨道:“小主,要奴婢说您今个儿往未央宫去请安,这步棋真是走对了。这不说别的,三公主如今有了封号,若一直都能有淑妃娘娘的照拂,小主在宫里也总会有一席之地的。便是没有了皇上的恩宠,可比起那些膝下连子嗣都没有的美人,小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是啊,便是没有了皇上的恩宠,只要皇上肯给三公主体面,那同样的周贵人也跟着有体面。 可不知为什么,周贵人心里多少怨恨那夜德昭公主的算计。 若非德昭公主使那样的坏心思,皇上未必会彻底厌弃自己,自己如今的存在也不过是因着那晚的秘密,皇上才没把自己打入冷宫罢了。 想着这些,周贵人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道:“所以说真是天意弄人呢。贵妃娘娘怕是死都不会想到,今日她有淑妃娘娘这么一个劲敌竟然都拜德昭公主所赐。若她知道这个秘密,你说,贵妃会不会真的气晕过去。” 可这世间又哪里会真的存在秘密,周贵人相信,终有一日魏贵妃会知晓这个秘密的。 而到时候她倒想看看,魏贵妃和德昭公主的母女情分还剩多少。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德昭公主正用着晚膳,这时只见丫鬟念珠神色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方才从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说是皇上赐封了三公主为长乐公主。” 而等到念珠把今日周贵人带了三公主往未央宫请安的事情都说完后,德昭公主一把便把手中的筷子甩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父皇怎能丝毫不顾及自己还有她这个女儿,竟然肯这个时候给三公主封号。 而且,即便是自己当初得了封号,也是十岁多才赐封,可现在凭什么就因着淑妃的存在,父皇肯这样反常。 “淑妃这贱人,狐、媚、性子也不知怎么蛊、惑父皇,让父皇如此糊涂。” 听着这话,念珠吓得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殿下,您千万不能因着此事闹腾啊。皇上若知道您因着三公主受封闹腾,许更对您不喜了。” 德昭公主听着这话,到底没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凭什么,凭什么每一次都是我输。我想要的不就是能陪伴世子爷左右吗?怎会想到把自己弄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念珠这些日子瞧着自家殿下和世子爷没少吵闹,世子爷更是对自家殿下厌恶至极,可她从不敢劝殿下离开世子爷。 可这会儿,听着殿下这般话,她到底是大着胆子道:“殿下,您要不和世子爷和离吧。您大可以往皇上跟前请罪,就说您只是一时糊涂,皇上定会宽恕您的。” 话才说完,德昭公主一记狠厉的耳光便打了下去:“你这贱婢,竟敢撺掇着本公主和离!” 第 82 章 和离 念珠也未想到殿下会突然动怒,可没等她请罪的话说出来,德昭公主一巴掌便甩了过去,恶狠狠道:“滚出外面跪着,这样不知所谓的话若再敢和本公主说,看本公主不把你卖到勾栏去。” 念珠脸色苍白,忙要退下去。 可没等她退下,却有丫鬟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战战兢兢回禀道:“殿下,不好了,方才从侯夫人那里传了消息出来,说是紫鸳那丫头有了身孕了。” 说完,那丫鬟低着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德昭公主本就生性妒忌,这会儿闻着紫鸳怀孕的消息,更是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气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见她这样,念珠到底没忍住,上前安慰自家殿道:“殿下,这紫鸳侍奉世子爷身边也有些日子了,如今有了身孕,也算不得意外。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这消息既是从侯夫人院里传出来的,可见侯夫人并没有刻意瞒着您,反倒是故意让您知晓。您这个时候,若容不下这孩子,怕要顶了善妒的名声,世子爷那里怕更不好交代了。” 既然自家公主没有和离的心思,念珠也只能劝着公主,凡事三思而后行了。 德昭公主却怎能听得进去这样的劝说,这在她看来,她贵为公主,即便是如今被父皇厌弃,那到底还有母妃在。 她还能收拾不了区区一个贱婢。 “去,给本公主把那贱婢押过来,本公主倒要问问她,区区一个贱婢是如何勾、搭世子爷的。” 念珠一听,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明摆着如今侯夫人护着紫鸳肚子里的孩子,可公主却要让她们去抢人,这若是闹腾大了,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可德昭公主却哪里会顾忌这些,她只要一想到紫鸳肚子里的这孽种,就气的险些吐、血。 好在她之前出嫁,母妃给了她四个随行的嬷嬷,手段都是一等一的。若让她们往正院去押了人过来,想来算不得什么难事。 却说承恩侯夫人这边,闻着公主身边的四大嬷嬷过来了,承恩侯夫人再没忍住,满目的愠怒道:“反了天了,她再是骄纵,也该顾及顾及我这个当婆婆的。” 可承恩侯夫人身边侍奉的嬷嬷又岂是德昭公主身边人的对手,尤其身边的人多少还得顾及公主背后的贵妃娘娘,所以,紫鸳到底是被公主的人给带到了公主面前。 见自家夫人气的险些晕过去,李嬷嬷却是道:“夫人,您怕什么,公主这般骄纵跋扈,若闹出一、尸两、命的事情来,日后在这府中,她还敢这样横行霸道不成。” “到时候御史弹劾,皇上只怕也得给您个说法的。” 承恩侯夫人听着,心中一惊,她怎能听不出李嬷嬷的言外之意,这根本就是拿着紫鸳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扳倒德昭公主。 想到德昭公主近些日子行事狂妄,根本不敢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中,和儿子也是吵个不停,让府中乌烟瘴气的。承恩侯夫人当然也想着能让德昭公主知晓厉害。 可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这事儿闹腾大,连累了侯府的名声。 毕竟若真的计较起来,德昭公主是皇上御旨赐婚,是儿子的正妻。可如今一个婢女却先于德昭公主有了身孕,这事儿自己确实也占不了理。 想到这个,承恩侯夫人一时间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急着出了这主意让紫鸳去侍奉儿子的。 李嬷嬷却觉得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安抚她道:“夫人,公主这般性子,到了别府,根本就是悍妇,何况还是搅合了世子爷的婚事,强、行嫁给世子爷的。外头看笑话的人再多,多半也应该是站在世子爷这边的。毕竟这强扭的瓜不甜,公主既然强嫁给世子爷,还能奢求世子爷和她伉俪情深不成。” “这道理寻常百姓都懂,皇上更不可能护着公主殿下的。至于贵妃娘娘,若真的公主殿下闹出人、命,贵妃娘娘忙着给公主善后还来不及,还敢找您兴师问罪不成。” 很快,紫鸳便被带到了德昭公主面前。 这些日子她侍奉世子爷身边,也因着侯夫人的照拂,和公主殿下并未有照面。 而方才,公主身边的四个嬷嬷鱼贯而入,拉了她就往公主面前来,她怎能不害怕。 只见她跪在地上,哭着就道:“公主饶命,公主饶过奴婢吧。” 坐在贵妃椅上的德昭公主却是上下打量着紫鸳,幽幽道:“这会儿知道怕了,可你和世子爷翻、雨覆、云时,可曾想过本公主的存在。” 紫鸳哪能不知道公主并不准备轻饶自己,突的站起身就要跑出去。 可没等她跑了一步,却被几个嬷嬷抓了回来,强行摁在地上。 德昭公主见状,哈哈小了起来,半晌这话,她缓缓站起身,步步逼近紫鸳。 紫鸳吓得身子一瑟缩,可没等她求饶,德昭公主却猛地拽了她的头发,恶狠狠道:“就你这贱婢,也配给世子爷生孩子。” “来人,给本公主好好教训教训这贱婢,看她日后还敢不敢招惹世子爷了。” 话音刚落便见嬷嬷拿了一个水盆还有凳子出来,另一个嬷嬷手中则拿了纸张。 这便是宫里盛行许久的水罚。 把人绑在长凳上,然后面儿上盖上纸,之后浇水,这样的痛苦,不经历的人不会知晓。 可也因着身上不会落下伤口,所以很得宫里贵人的喜欢。 很快,紫鸳便被实行了水罚,看着她挣扎的样子,德昭公主却犹自不解气,上前亲自拿了水壶往上浇水,“区区一个卑贱的婢女,就得学会认命。你可知,你今日所受的一切,不过是你太不明白自己的位置了。否则,本公主这般心慈,怎会舍得罚你。” “可你,却妄想着给世子爷生孩子,就你也配!” 话音刚落,德昭公主放下手中的水壶,拿过两张纸又覆盖在了紫鸳的脸上。 一旁,嬷嬷们见此害怕真的闹出人、命来,忙劝道:“殿下,您吓唬吓唬这贱婢就是了,想来经此一吓,这贱婢肚子里的孩子该也保不住。您何须脏了自己的手呢?” 可德昭公主却如何能听得进去,她如今的怒火,哪里是只因着区区眼前的紫鸳,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紫鸳似乎变成了顾珞,想到顾珞如今成了淑妃娘娘,百般得意,德昭公主便气的更没了理智。 等到德昭公主再回过神来时,眼前的紫鸳已经没了呼吸,连挣扎都不会挣扎了。 一旁念珠颤颤的啊了一声,看着德昭公主道:“殿下,这闹出人、命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话才说完,却见外头有丫鬟神色匆匆过来回禀:“殿下,不好了,世子爷往这边来了。” 饶是德昭公主方才几近疯狂,这会儿听着这话,也吓住了。 可没等嬷嬷们处理了现、场,徐遣便大步迈了进来。等他看到眼前的惨、状,只见他胳膊上青筋暴起,一字一顿道:“你这毒妇!” 很快到了第二天,顾珞早早醒来伺候庆和帝换了衣服后,庆和帝便上早朝去了, 顾珞则睡了个回笼觉。 可没等顾珞再醒来,却听一阵脚步声传来,随意便听见了拙心的呼唤声:“娘娘,您醒醒,出事了。” 顾珞迷迷糊糊间,终于是睁开了眼睛,“这一大早的,能有什么事儿啊。” “娘娘,是世子爷,世子爷今个儿早朝时请旨要和二公主和离。” 饶是顾珞有再多的睡意,这会儿她也都被吓醒了。 怎么会呢?这徐遣有再大的胆子,怎还敢闹腾到皇上跟前吵着要和离。 拙心忙解释道:“娘娘,听说是昨个儿侍奉世子爷的一个婢女怀了身孕,二公主闻着消息,直接便打罚了这婢女,听说还行了水罚,这才闹出人、命来的。” 什么?顾珞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德昭公主莫非不是真蠢,上次在万寿山闹出人、命也就罢了,这才隔多久,就因着善妒又是一、尸两、命。 顾珞不由想起上一世的自己,现在看来,上一世德昭公主多少还有些顾及自己在徐遣心中的位置的,否则,也不会选择毒、死自己。 想到上一世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再想到眼前这一、尸两、命的婢女,顾珞对承恩侯府的人,几乎是厌恶到了极致。 上一世,自己落得那样的结局,盖因着自己和徐遣那是孽缘。 可这一世,这婢女落得这般凄惨,在她看来,徐遣当真是个没担当的人。 只顾着一人在那里感伤,却从未想过真正的保护该保护的人。 这说到底,便是不负责任。 见自家娘娘眼中的凝重,拙心还当自家娘娘担心世子爷,忙道:“娘娘,这次的事情虽世子爷也有错,可闹腾出人、命来,二公主便是实打实的善妒了,这可是犯了七出的。” “而且世子爷铁了心和二公主和离,只怕皇上也不会偏袒公主的。” 顾珞看了拙心一眼,开口道:“你传话下去,未央宫上上下下,不可暗中议论二公主和驸马的事情。若有人胆敢嚼舌根,直接发往慎刑司去。” 第 83 章 隔墙有耳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顾珞这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倒不是替谁着急,只是难免被今个儿这事儿影响到情绪。 这么烦躁了一个多时辰,玉春匆匆走了进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娘娘,听说贵妃娘娘因着这事儿匆匆往乾清宫请罪了。只并未得到皇上召见。” “至于驸马爷,听说从乾清宫离开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看。” 一旁,拙心嘀咕道:“驸马爷和二公主毕竟是御旨赐婚,何况,这婢女先于二公主有了身孕,就冲着这个,二公主便是手段过、激了些,皇上也不会允许驸马和公主轻易和离的。毕竟,这还关系到皇家颜面。” 顾珞已不想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生气,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伸手把桌上的茶盏都摔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并没有真的放下,对于德昭公主,她并非如之前所想的那般,只要她不来惹自己,这一世,她便不会对她动手。 这一刻,内心深处莫名的怒火明明在告诉她,她这一次绝对不允许德昭公主再次全身而退。 否则,自己上一世所经历的那些,迟早会压垮她。 拙心几人也未想到她会突然动怒,一脸的惊讶。 不过她们也不敢多问,忙俯身收拾起地上的狼藉来。 顾珞却犹自觉得有些不解气,这时玉春低声道:“娘娘,您自打入宫,除了那日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有往翊和宫去,还未离开未央宫呢。要不您出去散散步。” 可没玉春说完,一旁,玉秋却是颇有些避讳道:“娘娘这个时候出去散步,这怕是不妥吧。毕竟因着二公主的事情,皇上龙颜震怒,宫里六宫妃嫔都胆战心惊的,贵妃娘娘更是遭了牵连,而娘娘这个时候去没事人一般出去散步,岂不惹人非议。” 玉春没说出口的是,这事情到底涉及到驸马爷,驸马爷又和娘娘有过婚约,娘娘这个时候实在是不适宜这般高调。 若依着顾珞往日的性子,确实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今个儿,她就是觉得气有些不顺,也不想顾及这些,直接就带着拙心出了未央宫。 眼下三月刚过没多久,可乍暖还寒时候,拙心担心自家娘娘受了寒,忙拿了披风给娘娘披上。 长长的宫道上,顾珞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瞧着眼前这十米宫墙,顾珞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恍惚,若不是重生一世,她怎会想到,自己会和这内宫有什么关系。 顾珞感慨间,不知不觉竟是快走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多年闭宫,如今显国公府姑娘住在坤宁宫西厢房,顾珞自知显国公府送姑娘入宫来的意思,所以想了想,便准备绕过抄手游廊,往别处走走。 只没想到,这才刚没走几步,却从石头窗外传来了争执声。 这内宫规矩重,是何人敢在此喧哗呢? 顾珞几乎是下意识的透过石头窗看去,可下一瞬,她却是惊呆了。 这若她没看错,不远处的人不是太子殿下和显国公府姑娘裴妧又是谁? 而因着只离着一墙之隔,两人的对话直接就传到了顾珞耳中。 “妧妹妹,这到底怎么回事,舅母怎么会送你往宫里来呢?你可知道,父皇都这个岁数了,难不成你还真想侍奉父皇身边,当宫里的娘娘不成?” “表哥慎言,这历来的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妧儿并不觉委屈,还请表哥莫要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了,若是被人听到,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怎么看待表哥。” “何况皇上不过壮年,哪里就如表哥所言,那般不堪了。” 听得出,裴妧因着太子的话吓都要吓坏了,不安的朝四周看了看,复又开口道:“太子表哥,妧儿如今入宫,这宫里人都知道爹爹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即便妧儿如今没有承宠,可在所有人眼中,妧儿迟早是皇上的人。所以表哥日后轻易不要找妧儿来了,还是避嫌一些的好。” 裴妧的话才说完,却听太子气急败坏道:“避嫌,这避哪门子的嫌。这些年,表妹难道还不知我对你的心思吗?虽然舅舅和舅母总说,孤的太子妃不会是裴家姑娘,可在孤看来,便是让你做孤的侧妃,也断不会让你受了丁点儿委屈的。” “只要等到孤登基,孤便册你为皇后,到时候,表妹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如此大胆的话裴妧听着险些没有晕过去。 这些年,她并非没有看出太子表哥对自己的心思,可即便是有,她也不甘心做侧妃的,所以,只佯装自己不知他的心意。 可现在,她人已经入宫,太子表哥却和她说这些,她如何能不心惊。 她并非被感情迷、昏头的女人,此刻比起惊讶,她更多的是害怕。 毕竟,今日太子大逆不道之言若被人发现,皇上只怕会生了废太子的心思。 这么想着,她咬唇便道:“表哥,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日后,我也不想听这般不知所谓的言语。” 丢下这些话,裴妧便离开了。 顾珞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也是阵阵心惊。 她怎会想到,自己不过出来散散心,竟然会撞到这一幕。 而若她没猜错,太子能说出这些话来,可见对皇上早就生怨已久。 可到底什么事情会让太子对皇上这般态度呢?难不成真的是因着皇位,太子已经等不及要坐上那至尊之位了。 顾珞越想越觉得心惊,忙带了拙心悄悄离开了。 而等她回到未央宫时,却见玉秋她们早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见她们这样子,顾珞低声道:“可是皇上过来了?” 玉秋轻轻点了点头。 顾珞也不多言,缓步就走了进去。 等她进去时,果然见庆和帝阴沉着脸。 庆和帝今个儿一肚子的气,本来以为过来未央宫,会缓解一些,没想到,结果顾珞却不在。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小东西倒还有闲情出去散步。 庆和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顾珞脱、下披风缓步上前,她怎看不出来皇上这多少也有些迁怒到自己,所以,她温声便道:“皇上,臣妾还以为您今个儿因着二公主的事情,会晚些过来呢。若臣妾早知道您会过来,肯定就不出去了。” 这话听在庆和帝耳中,倒是颇有几分委屈的样子。 不过也是,想到眼前这人儿自打入宫,就拘在这未央宫,今个儿不过出去一趟,自己竟然还生气了,可不就是迁怒吗? 这么想着,庆和帝也觉察到了自己的不是,挽了顾珞的手,道:“这事儿都怪朕,朕和你保证,日后再是心情不好,也不会迁怒与你的。” 顾珞既然已经知道徐遣闹着要和离的事情,这个时候,若是故意避开,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心虚了。 所以,她直接就问他,“皇上,承恩侯世子想要和离,皇上会允了他和公主和离吗?” 庆和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倒像是要寻出些蛛丝马迹一般,可看着顾珞明亮的眸子,丝毫没有躲闪的目光,他到底是笑道:“和离?这婚事既然是朕御旨赐婚,德昭固然再不堪,可婚事又岂是儿戏。何况,他和德昭关系淡漠,却先让婢女有了身孕,这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中了。” 其实庆和帝的这个回答,顾珞早就猜到了。 毕竟这事儿事关皇家颜面,若德昭公主不是逼、死了这婢女,这桩事儿也只算得上是家丑,之所以闹腾成眼下这样,不过是德昭公主肆无忌惮的结果。 可即便有这样的预料,顾珞还是觉得心气有些不顺。 不过她面儿上倒也未表现出来,只神态自若道:“可皇上不允承恩侯世子和二公主和离,这毕竟是闹腾出人、命来了,只怕御史少不得会弹劾二公主。而且这天下悠悠众口,虽不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若皇上一味护着二公主,怕是会有损皇上的威严。” 这也是第一次,顾珞在庆和帝面前给德昭公主上眼药。 她其实也有些提着心,也因着紧张,她都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只让顾珞意外的是,皇上竟然没有生气,更没有怀疑她别有用心,反倒是抓了她的手,道:“朕原还以为,因着你和承恩侯世子之前的婚事,你多少会选择避嫌。毕竟这是最聪明最稳妥的做法。换做这后宫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主动和朕提及此事的。” “而你,却还担心朕龙威有损,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让朕不自觉便想更怜惜你一些。” 顾珞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庆和帝心里竟然会是这般印象,不过她也见好就收,没真的撺掇着皇上这个时候就责罚德昭公主,反而是转开话题道:“贵妃娘娘因着二公主的事情,该是差点儿吓晕过去吧。” 吓晕过去? 庆和帝听着,冷哼一声道:“她若真的知道怕,那便该好好教导女儿,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朕因着她们失了颜面。” 第 84 章 修行 翊和宫 魏贵妃刚才从乾清宫那边灰溜溜回了自己的寝宫。 这依着她对皇上的了解,若皇上肯训斥她一顿,这事儿倒也还有可能遮掩下去,可皇上竟连她的面儿都不见,可见皇上真的是动怒了。 魏贵妃这眼瞅着便要借着选秀之事,扬眉吐气一番,好好挫挫淑妃的威风,谁成想,自己女儿竟然再次犯了蠢,而这样的蠢事,其实这些侯门贵族后宅也并非没有这样的肮脏手段,可偏偏,德昭公主蠢不足惜,明晃晃就要了那贱婢的命,还闹腾的众人皆知。 更让魏贵妃气不过的是,这些年里,女儿性子倨傲,身边也没个朋友,这别的不说,若她能和大公主交好,这起码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该有姐妹往乾清宫去替她求情的,可现在,别人只乐得看笑话,谁会招惹这麻烦。 第一次,魏贵妃有些懊悔,自己往日太任由女儿胡来了,否则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娘娘,皇上既没直接允了驸马爷和离,可见并不想闹腾的太过难看,这毕竟涉及到皇家颜面。”南嬷嬷看着自家娘娘眉头微蹙,低声道。 其实依着魏贵妃的性子,事情闹腾成这般,若真的能和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她有法子让女儿搬回宫来,再费些心机好好的讨好皇上,未必不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皇上的态度却让魏贵妃也着实为难。 皇上不允驸马和离,女儿这事儿又是闹腾出人、命,不用想这几日会有多少弹劾的折子递到御前。 想到这般态势,魏贵妃真的恨不得把这不知所谓的东西随便发落到哪个犄角旮旯,也省的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闯祸。 可不管魏贵妃再是心烦意乱,这日乾清宫依旧未有口谕下来,魏贵妃又不敢冒然再去替女儿求情,所以也只能按捺住性子,再等等看了。 而这一等,便过去了五日。 这日,魏贵妃正琢磨着要不召了承恩侯夫人往宫里来一趟,好生安抚承恩侯夫人一番。 不过魏贵妃的这安抚却并不是字面意思,在魏贵妃看来,女儿能那般蠢笨,因着妒忌做出这样的蠢事,这一切都要算到承恩侯夫人身上。 若承恩侯夫人没有指了丫鬟侍奉驸马,哪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没等她决定要不要召了承恩侯夫人入宫来,却接到了荣安伯夫人的请安折子。 这明家自打被封了荣安伯,如今可是出尽了风头。 而荣安伯夫人之所以递了请按折子入宫,当然不是为了给魏贵妃请安,而是想往未央宫探望淑妃。 递了请安折子入宫,这原先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可魏贵妃瞧着荣安伯夫人这请安折子,就是觉得心气有些不顺。 明明淑妃原先不过是卑微至极,已经没了前程的人,而今,竟然成了宫里的淑妃娘娘,宠冠六宫。 见娘娘这神态,南嬷嬷怎能不知道,娘娘这心里又泛酸了,忙劝着道:“娘娘,这若是往日,您压了荣安伯夫人的请安折子,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淑妃娘娘得宠,皇上一个月里大半个月都在未央宫,您何苦为着这事儿,让皇上觉得您小家子气呢?” 魏贵妃听着,一把摔了手中的请安折子,愤愤道:“本宫当然不会这样蠢,无非是觉得淑妃的命也太好了些。这世间如此好命之人,怕也没几个的。” 这边,顾珞很快得知了荣安伯夫人递了请安折子入宫的消息。 只是这节骨眼儿上,荣安伯夫人递了请安折子入宫,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因着这样的顾虑,顾珞问玉春道:“荣安伯府近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玉春摇摇头:“荣安伯府一直都行事低调,若真有什么事情,也该传到娘娘耳中了。” 话音刚落,她又突然想到什么,忙道:“娘娘,这莫不是因着选秀的事情,荣安伯夫人担心表姑娘的婚嫁,才急着往宫里来的。” 听着玉春这话,顾珞心里一咯噔。 是啊,这明家如今不同往日,既已封了伯爵,此次选秀,明家姑娘该也在选秀之列的。 顾珞思寻着,不由自言自语道:“也无怪乎舅母会担心,这选秀若遇着皇上指婚,若遇着个好儿郎那还好,可若遇着不着调的,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毁掉了。” 顾珞这般低语着,却在这时,有宫女急急跑了进来,回禀道:“娘娘,方才皇上下了旨,说二公主行事乖戾,性子残忍,即日起往寒山寺去修行,无诏不得离开寒山寺一步。” 这寒山寺虽说也是皇家寺庙,可实际上,往这里去的都是戴、罪之身。 先帝爷再位时,当时得宠的淳贵妃曾因着失宠,被遣送到这寒山寺。 所以,这些年宫里的人除了冷宫之外,便是对这寒山寺避之不及了。 而皇上如今下旨让二公主往寒山寺去,这便是让先前的事告一段落了。 驸马虽未和离,可二公主被遣往寒山寺,这也不过是面儿上好看些。 顾珞也没想到皇上会下了这样的狠手,毕竟寒山寺可不是去享福的,顾珞上一世便听说,去了这寒山寺,便是再尊贵的人也少不得受些苦。 承恩侯府 德昭公主接到旨意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她这几日里,日日都递了话往宫里,想和父皇解释这一切。 可却从未得了父皇召见。 魏贵妃又递了话出来,让她这些日子耐住性子,魏贵妃自然会想到解决的法子。 所以德昭公主虽心里也有些不安,可想到母妃在,她到底也没不安到寝食难安。 何况,父皇也并未答应让驸马和离,所以德昭公主并不觉得,父皇会真的处置自己。 可没想到,她等来的却是这样一道旨意。 寒山寺,那可是连鬼都不想去的地方,父皇怎舍得让她受那样的苦楚。 来宣旨的太监见她脸色苍白,沉声道:“二公主,皇上还让奴才带了话,若公主赶闹腾,那便是绑着也要把公主绑到寒山寺。所以奴才的建议是,公主还是给自己留些体面的好,毕竟,公主若再因着这事儿惹了皇上震怒,只怕更得在寒山寺待到不知猴年马月了。” “公主千金之躯,这能少受一日的苦,还是少些的好。” 德昭公主不是听不到这太监对自己的威、胁,可恨的是,她这一刻到底没敢哭闹起来。 直至宣旨的太监离开,她才哭着吩咐念珠道:“去,去传话给母妃,让母妃一定要救我。寒山寺那样的鬼地方,本公主才不要去!” 翊和宫 哪里需要德昭公主去传话,魏贵妃早已知道了皇上的旨意。 她一时间也怔住了。 皇上之前褫夺女儿的封号,她虽说觉得难堪,可起码女儿的衣食住行没受到影响。 而今,皇上却要让女儿往寒山寺去修行。这说好听点是修行,说不好听,便是责罚。 就如外头那些侯门贵族的犯错的贵女一般,不过是被遣送到寺里当姑子的。 “娘娘,既然皇上旨意已下,您便是去求皇上,怕也是无功而返。好在这寒山寺是皇家寺庙,都要领朝廷的俸禄,娘娘只要好好打点一下寺里的人,公主不至于真的太受委屈的。” 魏贵妃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着,这若不是有人故意在皇上面前给昭儿上眼药,皇上怎可能如此狠心。 侍奉自家娘娘这么些年,南嬷嬷怎能不知道娘娘是疑心淑妃娘娘和皇上吹了枕边风,可不管淑妃娘娘到底有没有插手此事,娘娘也不好因着此事闹腾起来的,“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您便不为自己想,也该替四殿下想想。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样的糊涂事,连带着四殿下也名声有损。可公主若能往寒山寺潜心改过,到时候,殿下也不至于受公主所累。” 说着,南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又道:“娘娘,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娘娘为了四殿下的前程,便该顺势让公主当了在家居士,即便回了承恩侯府,公主也继续当着这居士,这样公主才不至于再犯傻,连累到四殿下啊。” 魏贵妃听着她这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到底,她什么都没有说。 半晌这话,她才终于开口道:“本宫今日这屈、辱,看着吧,有朝一日定要从淑妃身上讨回来。她让昭儿吃了这样的大亏,如今且让她得意着。可本宫,绝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的。” 听着魏贵妃这话,南嬷嬷怎能不知道,娘娘这是终于下了决心,准备舍弃二公主了。 六宫里,因着庆和帝的旨意,一时间人心各异。 永平宫 娴妃嘴角微翘,轻抿一口茶。 一旁,石嬷嬷道:“娘娘,这若非淑妃娘娘故意给二公主上眼药,二公主何以至此。” “要奴婢说,娘娘日后可有一个好帮手呢。” 娴妃笑着看着石嬷嬷道:“荣安伯夫人明日入宫来?” 石嬷嬷回道:“娘娘,您莫不是也想见见荣安伯夫人?” 娴妃幽幽道:“荣安伯夫人这么急着入宫,怕是因着选秀的事情。你说,若我让翊哥儿娶了明家姑娘,荣安伯夫人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啊。” 娴妃口中的翊哥儿正是安国公府长房嫡幼子,她这样做,无异于是让荣安伯府更上一层楼,而这,也是她给淑妃递出的橄榄枝。 毕竟,荣安伯府若是攀上了安国公府这门亲事,日后只会愈发显赫。 第 85 章 心急 第二天,顾珞用过早膳,陪了六皇子正玩着拨浪鼓,便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荣安伯夫人入宫来了。 顾珞笑着点了点头,也没让嬷嬷把六皇子抱下去,直接就让人请了荣安伯夫人进来。 今个儿的荣安伯夫人一身紫色玉兰纹褙子,脸上厚厚的妆容,顾珞一眼瞧着便觉着荣安伯夫人神色没之前往万寿山时那会儿好。 “臣妇给娘娘请安。”荣安伯夫人缓步上前,行了礼。 顾珞瞧她这般,笑着忙让人扶了她起来,又道:“都是自家人,都说没得这么多虚礼了。” 一旁,早有宫女搬了绣蹲过来,安伯夫人却并未坐下,反倒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顾珞放下了手中的拨浪鼓,示意一旁的奶嬷嬷把六皇子给抱了下去。 等六皇子离开,荣安伯夫人才一脸着急的道:“娘娘,昨个儿臣妇带了瑜姐儿还有芸姐儿往静宁寺上香,添了香油钱之后,也不想拘着瑜姐儿和芸姐儿在后院禅房,所以便让她们往后山去赏花。哪知道成国公府世子爷竟然也出现在了后山,两个姐儿哪认识这人是成国公世子,毕竟是外男,就想着避开。没想到,这成国公世子着实孟、浪,竟然举动轻、浮,离开之前更是意有所指的留了话,说瞧上了瑜姐儿的人,等选秀时会求了贵妃娘娘把瑜姐儿指给他。” 明家虽封了荣安伯不多日子,安伯夫人还是听说过成国公世子的糊涂事儿的。 这些年听说没少糟、蹋民、女,跟前侍奉的丫鬟更是没有一个逃了他的手掌心,而今他竟明目张胆说想要瑜姐儿做他的人,荣安伯夫人怎能不惶恐。 何况,两个姑娘平日里都在内宅,偶尔才出门一趟,之前更和这成国公世子没有见过面,怎的成国公世子竟认识两个姑娘是明家人。 听着荣安伯夫人的话,顾珞不由也冷了脸。 这莫不是成国公世子瞧着她得宠,所以才想这样折辱明瑜,给他那贵妃姑母出气。 想到这些,顾珞冷哼一声,道:“成国公世子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舅母你放心,他便是想求娶瑜姐儿,也要看本宫答不答应。” 等荣安伯夫人离开,拙心忍不住愤愤道:“娘娘,这成国公世子也太欺负人了,这摆明着就是仗势欺人,故意下您的面子的。” 顾珞却不知这到底是成国公世子一人的心思,还是说,这背后有魏贵妃的授意。 毕竟,荣安伯府如今虽是新贵,可毕竟根基太浅,若魏贵妃真想借着让侄子强、娶明瑜,以此让京城众人都知道,她毕竟是贵妃之尊,还是可以拿捏住顾珞的。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顾珞心情便有些不爽,觉得魏贵妃若真有此意,那她确实得先留一手。 所以,等这日晚上庆和帝过来未央宫时,明显感觉顾珞有些情绪不佳。 庆和帝是知道今个儿荣安伯夫人入宫来的事情的,所以直接就道:“怎么,荣安伯夫人今个儿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珞给庆和帝盛了三鲜鱼肉汤,却是摇了摇头,“不算什么大事,不值当叨扰皇上的。” 看她这样,庆和帝直接就看向了一旁侍奉的拙心,“你说,到底谁给你家主子气受了?” 一旁拙心噗通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把今日荣安伯夫人入宫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听着这话,庆和帝抓了顾珞的手,笑道:“这多大点儿事儿,你放心,这明家姑娘的婚事,朕都随你的意思,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一问,顾珞直接就给懵了。 这在她看来,明家姑娘的婚事自有荣安伯和荣安伯夫人做主,她一个外甥女,哪还真的方便插手这些事儿。 看她这呆呆的样子,庆和帝不由道:“你呀,怎就对自己的事情丁点儿不上心。如今明家是你的母族,自会有无数的人想攀这门亲事。若这亲事能让明家更上一层,也算是全了你的面子。” 对于皇上这样直接的教导自己,顾珞低声道:“皇上,您知道臣妾的,臣妾只盼着明家人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并未想过让他们争权夺势。” 庆和帝听着,不由叹气道:“你呀,盼着荣安伯当个闲散新贵这想法虽好,可你要知道,你诞下了六皇子,外头总有一人,皇子们会各自为营的。所以明家,又怎么可能真的独善其身。” 说完,庆和帝又道:“明日你便召了明家姑娘入宫来,并放出色风声,说你心里已有中意的人选,如此,贵妃心里还能没数,还真的能让成国公世子那般仗势欺人。” 顾珞听着这话,直接就被搞糊涂了。 这毕竟选秀在即,瑜姐儿也在备选秀女之列的,她若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 庆和帝却是掐了掐她的脸颊,笑道:“这有什么,有朕护着你,你便要恃宠而骄些,又算的了什么。” 说完,没等顾珞开口再说什么,庆和帝直接吩咐王詹道:“去,传朕旨意,即日起让明家世子往禁军当值,历练历练。” 顾珞听着,大吃一惊。 这能往禁军当值的人,可都是祖上立有功勋的,或者是受了荫封,比如安国公世子又比如太后娘娘的侄孙护国公府世子爷。 便是魏贵妃的侄儿成国公世子,如今也不过是宫里当个普通侍卫,而未被选入禁军去。 所以皇上让明偃入禁军,这也太显眼了些吧。 谁知,没等顾珞拒绝,庆和帝却是道:“这些年禁军守卫内廷,可荒唐之人却也不少,朕早有心思整、顿禁军,所以让明家世子这个时候入禁军,朕也有考量的。” 原来不仅仅只是恩赏,顾珞听着,终是没有反对。 而很快,皇上提了明家世子往禁军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六宫。 翊和宫里,魏贵妃方才也得知了荣安伯夫人为何这样急着入宫的事情,而对于侄儿这样替自己出气,魏贵妃虽觉得他有些鲁莽,可细细想想,这若真能撮合这门婚事,那可不是狠狠扳回一局。 这明家是新贵,到时候她亲自和太后娘娘提及,要撮合侄儿和那明家姑娘,太后娘娘不至于不给她这个脸面的。 可没想到,她这还未得意多久,就有宫女疾步进来回禀:“娘娘,方才皇上传了旨意,让荣安伯世子明日往禁军去当值呢。” 什么?魏贵妃听着,脸色都白了。 这禁军岂是随便能进的,便是她那侄儿,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卫。 而这京城,禁军最是风光了,那几乎是皇上一手掌控。 这些年,魏贵妃没少想着把侄儿提拔到禁军去,可没想到,自己没能得逞竟然让淑妃先了一步。 这淑妃到底是有怎样的能耐,竟敢这样恃宠而骄,哄着皇上这样抬举明家世子爷。 魏贵妃神色间顿时都是不忿,咬牙切齿道:“皇上这是要为了淑妃坏了祖宗的规矩啊,这禁军岂是一般人能进的。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肯这样事事给淑妃立威。” 南嬷嬷小声道:“娘娘,这莫不是淑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告世子爷的状了?” 魏贵妃呆呆的坐在那里,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她却不愿意认输,她绝对不能只看着淑妃得意的。 既然淑妃事事都想皇上给她庇护,那么,她便抢先她一步,让成国公请了媒人往荣安伯府去提亲。 听着娘娘这话,南嬷嬷却是急了,“娘娘,这明家姑娘毕竟是待选秀女,您在选秀中撮合明家姑娘和世子爷,这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之前选秀,皇上也会借此给宗亲还有朝臣们指婚。” “可您若要在选秀就让国舅爷差人往明府去,这怕是要惹了非议的。” 魏贵妃却是被气糊涂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淑妃压着,女儿更是昨日就被皇上的人强带到了寒山寺修行。 她若这个时候再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这样器重明家而无所动作,她一定会发疯的。 所以,她恨恨就打断南嬷嬷道:“怕什么?本宫毕竟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想替侄儿挑门合适的婚事,还有人敢说什么不成?” 南嬷嬷莫名就觉得自家娘娘这步棋走的不对。 可看娘娘眼中的疯狂,她也不敢再劝。 永平宫里,娴妃也得知了皇上选了明家世子往禁军的消息。 只比起魏贵妃的歇斯底里,娴妃倒是挺沉得住气的。 毕竟依着淑妃如今的荣宠,皇上便是再怎么恩赏明家,对娴妃来说,也算不得太过意外。 而今,她唯一头痛的事情,是如何把淑妃给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 娴妃倒没想过,淑妃生的六皇子会有什么建树。毕竟六皇子还小,在她看来,淑妃不会愚蠢到真的以为六皇子何以和其他皇子相争。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让淑妃心甘情愿的做了自己的同盟,她这些日子也没少递了橄榄枝,可结果却是,淑妃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一直都未表态依附于自己。 娴妃如何能不心急。 可她又不能做的太直白。 “娘娘,奴婢觉得该是淑妃娘娘太过顺心了,以为只要有皇上的庇佑,她和六皇子便能平安无虞。” “所以您要不要在六皇子身上动些手脚,如此,淑妃便会疑心六宫有人有加害六皇子的心思,这自然而然,便会找您做这个同盟了。” 第 86 章 上门 皇上允荣安伯世子往禁军当值,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宁国公府。 大太太这边得着消息,一时间心里是又气又急,这能往禁军当差,日后前程便不会差。可淑妃娘娘,竟然不先想着提点自己的亲侄儿,反倒是便宜了明家世子,这让大太太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意接受的。 宁国公也是一脸的黑色,可比起揣摩娘娘的心思,宁国公这会儿直接便踹倒了身侧的椅子,对着大太太讽刺道:“这都怪你,我早说了,娘娘和你之间那些嫌隙,你便该聪明些主动递了请安折子往宫里,和娘娘套套近乎,让娘娘知道你悔过的心思。可你,竟让荣安伯夫人抢了先机,我到底该说你什么好!” 大太太知道老爷因着自己之前苛责淑妃的事情依旧在埋怨自己,可这会儿听着老爷这般指责,还是不由红了眼睛,委屈道:“老爷,妾身岂能没打过这样的主意。可想来想去,这入宫给娘娘请安,多少得找个名头,否则,岂不坐在那里干瞪眼。” 大太太心里更委屈的是,这按理说宁国公府毕竟是娘娘的娘家,娘娘出嫁时公中又出了那么大的力,怎么着娘娘也该召了她往宫里去吃茶的。可她左等右等,愣是没等到娘娘的召见。 大太太自认不是气性大的,可到底是不想这样处处被淑妃拿捏,不想这次再低这头,而这犹豫间,荣安伯夫人竟往宫里去了,明家世子更是获得了往禁军去的资格,大太太心中如何能甘心,可再不甘心,她还是觉得此事她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可娘娘未必就没有错。 这般想着,大太太更是委屈。 看她还敢委屈,宁国公却是更不耐烦了,瞪着眼睛就道:“好了,别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你明日就递了请安折子往宫里去。” “若娘娘不给你体面,那你便多递几次折子往宫里,等娘娘心气儿平了,自然会召见你的。” 宁国公言语间颇有一种娶妻当娶贤,偏自己娶了个拎不清的东西的懊悔。 大太太看在眼中,却也不敢真的和宁国公吵闹。 而等宁国公离开,大太太到底是没忍住,可姜嬷嬷诉委屈道:“嬷嬷,你说这能是我一人的错吗?” 大太太说着,心里愈发不甘了,尤其想到儿子的前程被明家世子给抢了去,她心里便更窝火了。 一旁,姜嬷嬷低声道:“夫人,这若说娘娘受的这些委屈,老夫人才是罪魁祸首,而您,最多只是帮、凶,只老夫人在一日,娘娘只怕依旧心气难平。” 姜嬷嬷的话不可谓不大胆,饶是大太太胆子再大,这会儿听着这话脸也瞬间变得苍白。 见自家主子这般神色,姜嬷嬷又道:“夫人,您难道当真愿意看着明家世子日日蒸上。这淑妃娘娘如今得了盛宠,若有娘娘的照拂,明家终有一日会爬到我们头上。既如此,倒不如您如了娘娘的心思,只要老夫人一死,娘娘这气消了,自然也不会和您置气了。” 大太太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便是如了娘娘的心思,可老夫人一去,府里人都得跟着守孝,宁姐儿的婚事本就不易,若是因着守孝再耽搁上三年,真的成了老姑娘了,这日后哪里还有前程。何况,撇开宁姐儿不说,这守孝是大事,府中得耽搁多少事情啊。” 在姜嬷嬷看来,这三年虽常,可若目光长远些,也未必就会坏事。 毕竟,淑妃娘娘虽得宠,可六皇子不还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吗?即便过个三年,六皇子也不过是三岁,届时若娘娘放下心结,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姜嬷嬷再是心里犯嘀咕,这会儿也不敢再劝大太太了。 毕竟,她方才那番话,已是有些僭越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宫女们侍奉着顾珞梳妆打扮,刚准备起身往慈宁宫去请安。 这时,慈宁宫那边有宫人传了话过来,说是太后娘娘今个儿身子乏了,众人便不必过去请安了。 等那传话的宫人离开,玉春却是低声道:“娘娘,奴婢一早就听说那显国公府姑娘又送了抄好的经卷往慈宁宫去。这显国公府姑娘当真是厉害呢,太后娘娘便是再身子乏,怕也会乐见她这份孝心的。” 玉春言语间的讽刺,顾珞如何能听不到。 可在顾珞看来,这显国公夫人能得了太后娘娘的喜欢,未必就是福气。 毕竟,显国公夫人送了自家姑娘往宫里来,可不是为了讨好太后娘娘的,而是想着让女儿能一朝承宠。 所以如今,裴妧越是得太后娘娘喜欢,越会惹了六宫人看她的笑话。 毕竟,大家暗中都会嘀咕,这太后娘娘再是疼她,又有什么用呢? 不还同样入不了皇上的眼,只要这一朝不承宠,裴妧在这宫里,只会越发成了笑话。 而且,顾珞不由又想到了那日自己不小心撞见太子纠、缠裴妧的事情,在她看来,这事儿怕是会越来越有趣呢。 玉春看得出自家娘娘无意聊裴家姑娘的事情,所以忙止住了话题,转而提及了表姑娘今个儿入宫的事情来。 昨个儿皇上已经放了话,表姑娘的婚事全权由自家娘娘做主,玉春可没闲着,一大早就把京城这些未婚适龄的世家公子给整理了出来。 顾珞瞧着眼前名册上竟还有淳王世子,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在顾珞看来,明瑜的婚事,倒也不需要多显赫,最重要的是人品尚佳,妯娌间关系融洽,婆母不是那般苛责之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明家如今根基尚浅,若真的为了攀高枝,这嫁过去日子也未必就好过。 慈宁宫里 薛太后正和安嬷嬷说着体己话。 这昨日皇上传了旨意让明家世子往禁军去,薛太后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她倒也不是疑心顾珞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可正因为知道顾珞的性子不会魅、惑着皇上这般抬举明家世子,薛太后这心里才更不如意。 儿子这般为了讨淑妃开心,在太后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这若有一日,儿子想把江山也送给淑妃的儿子呢?不怪太后这样想,实在是坐在她这个位子上,顾及江山正统,很难不多心。 “娘娘,这选秀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奴婢听内务府那边的人说,名册上的姑娘有不少好姑娘,等新人入宫了,娘娘便无需再担心了。” 郭太后却是皱眉道:“妧丫头比起这些待选秀女,难道就姿色差了?可哀家不也没见皇帝动半点儿心。” 见太后竟然真的有些动怒,安嬷嬷忙安抚太后道:“娘娘,这显国公府姑娘的事情,皇上许是嫌显国公府的人自作聪明,才故意这般态度的。所以,娘娘万不可为了抬举显国公府姑娘,真的和皇上母子间生了嫌隙。” 郭太后当然不会蠢到这个地步,这若不是裴妧是孝仪皇后的侄女,郭太后未必也会这样抬举她。这皇上宠幸不宠幸,她哪里会理会。 可偏偏,她是孝仪皇后的侄女。 所以太后为了太子的颜面,总不能当这睁眼瞎子,让裴妧这小姑娘受这样的委屈。 而因着这事儿,这几日她也有些窝火显国公府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论地位,显国公府已经是太子的母族,他们何须多事送了姑娘再往宫里来,这不是添乱吗? 郭太后如今已经彻底忘记了,这裴妧能入宫,当时她可也是出了力的。 只不过,如今她都选择性忽视了。 可既然裴妧已经入宫来了,郭太后也不能直接就送了人出去,毕竟裴妧若这样灰溜溜的出宫,面儿上难看的还是太子。 想着这桩糊涂事儿,太后顿时就觉得头痛极了。 “娘娘,您能给裴姑娘如此体面,已经是尽了全力了。何况您忘记了,裴姑娘入宫,名义上可是为了缅怀先皇后,整理皇后娘娘的遗物。这便是她一直都未得了皇上的宠幸,到时候您大可以让裴姑娘主动请旨,说是感念皇后娘娘,自请削发当了居士,到时候谁敢再议论什么。外人只会说,裴家姑娘有孝心。” 薛太后听着,不由征住了。 她确实没想过,竟还有这样的法子。 而她更不得不承认,这法子,确实是不错,除了委屈了这小姑娘,算是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想到这棘手的事情竟有了解决的法子,薛太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往院里去散散步,可没等安嬷嬷扶了她起来,却见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刚从外头传来消息,说是显国公夫人带了媒人往荣安伯府去提亲了。” 薛太后一听,顿时脸色很是难看,大声道:“贵妃当真是蠢不足惜,这再是耿耿于怀皇帝提拔荣安伯世子往禁军去的事情,也不该指使自己侄儿强、娶荣安伯府姑娘,来找回这颜面。” “何况,贵妃莫不是忘记了,这荣安伯府的姑娘如今可是待选秀女,她这到底想做什么呢?” 这世间没有人比太后更了解她的儿子,这些年,儿子龙威愈盛,便是太后有时候都不能仗着母子情分任意妄为。 而贵妃这些小把戏,落在儿子眼中,只会觉得她越发不堪。 这边,顾珞见明瑜迟迟未入宫来,正准备打发了人出去看看,没想到,显国公夫人带了媒人往荣安伯府的消息就传了进来。 顾珞是真的没想到,显国公夫人会如此不要脸。 第 87 章 不怕事 “娘娘,这成国公府的人也未免太欺人太甚了,怎好这般坏心眼儿的就和表姑娘去提亲。如今事情弄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表姑娘嫁或者不嫁成国公世子,也被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了。” 拙心越说越气,这明家是自家娘娘的母族,成国公府的人这样欺负人,可不就是故意让娘娘为难的。 娘娘若不赞同这门婚事,那便是故意和贵妃娘娘过不去。毕竟在好多人看来,成国公世子虽不堪,可明家也只是新贵,明家姑娘能嫁到成国公府去,这门婚事说到底还是高攀。 而成国公府的人明明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流言蜚语,所以才有恃无恐往荣安伯府去提亲,这根本就是故意给娘娘出难题。 顾珞也没有想到,成国公府的人竟然会这样卑劣,竟想着强、娶了明瑜。 可没有贵妃在背后授意,成国公夫人敢这样自作主张吗?不,不可能的。 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贵妃最看重她那个侄儿,也因着看重,成国公夫人绝对没有胆子私自决定儿子的婚事。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此事从头到尾都是贵妃背后指使。 顾珞更知道,魏贵妃这般为难一个小姑娘,不过是因着明偃被皇上提拔到了禁军,所以魏贵妃气不过,为了出气才这样手段卑劣,用明瑜的婚事来给她下马威的。 顾珞琢磨着魏贵妃的心思,到底没忍住,紧紧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皇上让她全权做主明瑜的婚事,明瑜也会成为那个让众人避之不及的人。 即便她不嫁到成国公府,这京城这些世家大族,又有哪一家想得罪了魏贵妃,趟这浑水呢? 她再是得宠,也比不得贵妃娘娘掌管六宫多年,何况,她的六皇子如今还这么小,便是有人想站、队,也不会是这个时候。 所以,大家只可能为了不得罪贵妃,而看明家的笑话。 最多,她们暗中感慨一句,说明瑜不过命不好,亦或说她没这福分,而这些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无意义是杀、人诛心。 上一世,顾珞那般嫁到承恩侯府,她最是知道一个人无助时会多么的绝望。 而眼前的明瑜,并未比当时的自己好多少。 所以,如今也只有自己,能护着明瑜了。 这么想着,顾珞直接就吩咐玉春道:“往荣安伯府去传了话,就说本宫这等着瑜姐儿陪本宫吃茶呢。” 这句话出口,跟前侍奉的宫女都吓坏了。 这娘娘莫不是疯了,这风头浪尖上,竟然还让明家姑娘往宫里来。 顾珞却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这样,那最不该做的就是当这缩头乌龟。 反倒是大大方方的入宫来,才能让众人知道,她对于这门婚事的态度。 她便是要让贵妃知道,她不是随意可以欺负的。 却说荣安伯府,荣安伯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可除了宽慰女儿之外,她也只能跟着叹息。 明瑜见娘亲眼眶红红,反倒是宽慰她道:“娘亲,您放心吧,这大不了女儿便搅了头发往庵堂去当姑子,女儿才不要嫁给那般卑劣之人。” 荣安伯夫人却是暗暗摇头道:“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娘娘如今得宠,可到底居贵妃之下,娘亲是怕即便娘娘有心护着你,到头来也敌不过贵妃娘娘……” 荣安伯夫人的话才说完,却见有丫鬟疾步进来回禀道:“夫人,方才娘娘差人传了话,说正等着姑娘一块吃茶呢,让姑娘今个儿说什么也一定要往宫里去一趟。” 娘娘这个时候传了这样的话,荣安伯夫人瞬间就落下泪来。 这些年,她们明家人未能帮着娘娘半分,所以荣安伯夫人虽知道娘娘心善,却也从未想过,娘娘会这样没有私心的护着瑜姐儿。 这般想着,荣安伯夫人忙交代丫鬟侍奉女儿重新梳妆打扮,娘娘既然让女儿这个时候入宫,她定不能让娘娘丢了面子。 如今明家人再是被人看笑话,女儿也得打扮的漂漂亮亮,落落大方的往宫里去,而不是哭哭啼啼,让人看了娘娘的笑话。 很快,明家的马车便到了宫门口,宁武门外,守宫的侍卫瞧着这明家的马车,原还以为是荣安伯夫人因着今日的事情往宫里来求淑妃娘娘做主。 没想到,马车上下来的竟然是明家姑娘。 几个侍卫正暗自低语着,却从身后传来了一声冷笑:“怎的,大老爷们看一个姑娘家的笑话,脸上很有光?” 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淳王世子。 今个儿他依着惯例入宫来给郭太后请安。 这宫里谁人不知淳王世子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所以忙告罪道:“世子爷,都是奴才们嘴贱,日后一定注意着。” 这能在宫里混个侍卫的,也都是些世家子弟,平日里在外头也都耀武扬威的,何曾这样低姿态过。 可对着淳王世子,他们还真没那胆子犯、浑。 这宫里的侍卫,毕竟人人都想讨好拉拢淳王世子,若能和淳王世子交好,日后指不定有什么前程呢。 淳王世子却冷哼一声,不再和他们多言,反而看向了不远处的马车,明瑜正被丫鬟扶着从车上下来。 淳王世子有太后娘娘宠着,这些年,京城多少贵女想嫁给他,可他至今未婚,盖因缺那么些味道。 在他看来,这京城的贵女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可眼前的明瑜,却让他不由眼前一亮。 这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出了这样的事情,十个里有九个会哭哭啼啼的,可眼前的人儿,却神态自若,甚至是高昂着头,没有任何一丝的卑微和怯懦。 这样的人儿,让淳王世子半晌没有收回目光。 明瑜倒没有发觉有人在看自己,她面儿上再是不表露,可心里却是慌乱不已。 加之这宫里规矩重,她更是不敢往别处看,只缓步跟着引路的太监,往未央宫去了。 未央宫 得知明瑜来了,顾珞忙让人带她进来。 “瑜儿给娘娘请安。” 见她规矩的和自己请安,顾珞不由失笑,亲自拉了她的手,坐到了自己身边,“这私底下,哪来那么多的礼数。而且,本宫若没记错,你只比本宫小四个月,既如此,这私底下你大可以叫本宫一声表姐。” 明瑜听着,惶恐道:“娘娘,瑜儿不敢僭越。” 可看着顾珞满目笑意的看着她,一副鼓励的样子,她到底还是小声道:“表姐。” 这些年,顾珞在宁国公府,和府中的姑娘们差了辈分不说,还因着宁国公老夫人的缘故,没人敢亲近自己。 而今,自己成了这淑妃娘娘,府里的二姑娘三姑娘倒是想和自己套近乎,可顾珞心里却觉得不得劲。 反倒是觉得,明家姑娘更合她的心意。 而眼前,明瑜这声表姐,顾珞听着很是受用,当即就笑了出来,抓了她的手,道:“就冲着这声表姐,本宫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说罢,她又似笑非笑道:“你呢,从今日起便时不时入宫陪本宫喝喝茶,打打叶子牌,本宫就不信,贵妃娘娘瞧着这般情景,还真敢强、娶人不成?” 明瑜听着这话,很是感激,可除了感激,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安,颤、着声音道:“表姐,瑜儿知道你护着我,可瑜儿不想给表姐添麻烦的。贵妃娘娘毕竟执掌六宫多年,若因着瑜儿让娘娘和贵妃娘娘生了争执……” 话还未说完,顾珞便打断她道:“你便是太多心了。何况,本宫和贵妃娘娘之间早就有过节,想必德昭公主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既然已经是仇、人,本宫又怎么会在乎再多一件事呢?” 翊和宫 魏贵妃闻着明家姑娘往未央宫去的消息,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这淑妃怎有这样大的胆子,敢这样不顾自己的面子。 一旁,南嬷嬷下意识安抚自家娘娘道:“娘娘,淑妃娘娘这个时候召了明家姑娘又有何用?即便淑妃娘娘竭力阻拦明家姑娘嫁给世子爷,可有了这么一桩事,京城这些侯门世家哪家敢娶明家姑娘呢?这说到底,还是娘娘您赢了。” 魏贵妃却根本听不进去,她这些年执掌六宫便是和娴妃不对付多年,娴妃也未曾这样明着踩自己。 可淑妃,一个乳、未、干的丫头,不过得宠些日子,侥幸给皇上诞下六皇子,她怎敢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魏贵妃越想越气,一把摔了了桌上的茶盏,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魏贵妃的火气才觉消散了一些。 却在这时,又有宫女走了进来,“娘娘,听说公主殿下在寒山寺闹腾起来了,殿下差人给娘娘传话,说自个儿知道错了,请娘娘救救殿下。” 魏贵妃听着宫女的回禀,却是冷冷道:“你差人告诉她,就说她再敢闹腾,本宫便让人真的搅了她的头发,也省的她再连累了四皇子。” 魏贵妃这话虽说有些迁怒德昭公主,可除了迁怒之外,倒也算是实话。 魏贵妃如今对这个女儿是彻底失望了,而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女儿连累到儿子的名声。 魏贵妃这些日子仔细回想着自己这些年侍奉皇上身边,也算是揣测圣心行事,否则,何以会坐在贵妃的位子上。 而她如今落得这般难堪,仔细想来,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可不就是女儿给惹出来的。 魏贵妃再是之前宠着女儿,如今也心寒了。 何况,她膝下还有四皇子,四皇子的前程对她来说才是重中之重,她如何还会为了女儿,再惹了皇上动怒。 第 88 章 亲上加亲 时间转眼间便这样过去了小半个月,明瑜依旧神态自若的往未央宫去请安,魏贵妃便是心里再恼羞成怒,这个时候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去。 何况这事儿说到底明瑜还能讨得着什么好不成,她既不愿意嫁给自己侄儿,那魏贵妃也不强人所难。在魏贵妃看来,皇上再是宠着淑妃,也不过都是虚的,外头那些世家夫人还会蠢到让自家儿子敢娶明瑜不成。 顾珞不是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可她哪怕是让明瑜多留两年,也不想她这样被逼着嫁到成国公府去。 她这般打算着,也没瞒着明瑜,好在明瑜是个懂事的性子,听着这话,非但没有觉着委屈,还感激道:“表姐,瑜儿侥幸逃过这一劫,这辈子便是不嫁人,也不觉得委屈。” 听着明瑜这话,顾珞看着她的目光不觉更多了几分喜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珞其实从明瑜身上看出了些自己的影子,只是比起她,上一世的自己孤注一人,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顾珞不知道的是,这几日里,她这般护着明瑜,却是让宁国府起了不小的波澜。 大太太这些日子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想让娘娘忘记往日的嫌隙,可她也知,这事情哪能这么简单,更不是自己简单请罪就能翻过的。 所以,瞧着顾珞这般护着明家姑娘,大太太便不由和姜嬷嬷嘀咕道:“娘娘这样护着明家姑娘,可出了这样的事情,明家姑娘早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哪里还能有什么好的婚事。” “既如此,倒不如撮合撮合这明家姑娘和显哥儿。” 大太太口中这显哥儿当然不是别人,正是二房的二少爷。 听着这话,姜嬷嬷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确实,这些日子二太太也忙着张罗二少爷的婚事,为此,府中也早有传言,说二太太想让娘娘给二少爷指婚。 可如今,大太太却要让明家姑娘嫁给二少爷,这二太太心比天高,便是再有着讨好娘娘的心思,那里会满意明家姑娘做自己儿媳呢? 大太太却是冷哼一声道:“娘娘从万寿山回府那日,看她巴结娘娘的样子,怎的,如今她倒想退一步不成。” 说完,大太太也不废话,直接就让人请了二太太过来。 二太太听说大太太请她过来吃茶,心道这肯定有什么事情。 毕竟她们妯娌间本就不和,又因着大太太和淑妃的嫌隙,二太太多少有些避嫌,害怕自己和这大嫂走的过近,让娘娘迁怒到自己。 可再是知道大太太有事找自己,可听到大太太竟然想让自己儿子娶了那明家姑娘,二太太还是气的脸色苍白,手指颤颤的指着大太太道:“大嫂,你便是平日里再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该这个时候打显哥儿的主意。” “这明家姑娘外头那么多人嚼舌根,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竟敢和我开这个口。” 大太太却不理会她的恼羞成怒,轻抿一口茶,幽幽道:“前些年,娘娘受的那么多委屈,你当你没有执掌中馈,就能躲的远远的。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否则,娘娘不召了我往宫里去,怎也不见召了你和三弟妹往宫里去吃茶。” “可见娘娘这心里根本就是记仇呢。娘娘这般心思,你还妄想着娘娘能给显哥儿指婚?可若你能主动和娘娘提出,瞅中了明家姑娘,想促成这门婚事,便是替娘娘解了围,你说,娘娘还会不念你这情分。而且,这些年因着明姨娘的事情,老夫人是如何作践娘娘的,这些你我都知道。所以这门婚事,不仅仅是替娘娘解围,也是和娘娘表忠心呢,利用这门婚事,彻底让娘娘出了这口气。” 正在气头上的二太太听着这话,更是气急,这大太太不就是把儿子当做棋子了吗? 可没等她歇斯底里,大太太却一把抓了她的胳膊,一字一顿道:“这明家如今是京城新贵,显哥儿娶了明家姑娘,日后娘娘还能不提点显哥儿,指不定能和明家世子一般,往禁军去历练呢。日后,可是前途无量。” 大太太这话算是戳中了二太太的心事儿,这宁国府长房世子袭爵,未来她们二房可不还得在长房手底下讨生活。 可若儿子能真的得了娘娘的提点,甚至有朝一日,六皇子真是个有福气的,坐上那个位子,那娘娘必定会愈发器重自己儿子。 再想到娘娘和大太太的过结,二太太甚至想着,娘娘若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届时未必不会让二房袭爵,这只要娘娘得宠,这也未尝不可能。 想着这样的可能性,二太太眼中瞬间充满了亮光。 大太太见她这般,便知她想明白了,只不过大太太并不知道二太太想着让二少爷将来取代自己儿子,这会儿只得意着自己有这能耐让二太太受制于自己。 在大太太心里,二太太就是个没脑子的人,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没怎么瞧得上自己这弟妹。 而等二太太离开,大太太忍不住冷哼一声,正准备安排姜嬷嬷再次递了请安折子入宫,而这次的请安折子非她一人入宫,而是和二太太一同去。 可没等她安排妥当,却见顾锦宁气呼呼的走了进来,显然她方才已经在门口听到屋里的谈话了,知道娘亲竟然要让堂弟娶了明家姑娘,顾锦宁心里如何能甘心。 这明家如今出了这样的笑话,娘亲怎还给顾珞雪中送炭了。 看她那小家子气拎不清的样子,大太太猛地把茶杯放在桌上,沉声道:“娘娘如今圣眷优渥,你没看着明家世子都进了禁军,你若再这样拎不清,连累到你哥哥的前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知道娘亲如今心里眼里只顾着哥哥的前程,顾锦宁到底也不敢哭闹,可还是不由哽咽道:“娘亲,您真的以为小姑姑会不计前嫌,抬举我们宁国公府,抬举哥哥吗?” “别到头来,您只是帮人做了嫁衣……” 没等顾锦宁说完,大太太就瞪着她道:“你懂什么?这再大的仇,再多的怨,等明家和顾家联姻,娘娘这气也就消了。何况,荣安伯府只勉强算得上是新贵,娘娘不可能只提点荣安伯府,到头来,真正依靠的还得是我们宁国公府。” 顾锦宁却根本觉得娘亲是在痴心妄想,要换做自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哪能轻易就冰释前嫌,何况,顾珞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能轻易放下仇恨的人。 何况,退一万步来讲,顾珞肯给府中其他人体面,对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恻隐之心的。 不由的,顾锦宁想的那日顾珞大婚,别人只道她倾国倾城,风光无限,可看在顾锦宁眼中,她只看到了顾珞飞上枝头变成凤凰,而她因着嫉妒和不忿,还阴阳怪气的祝顾珞和皇上白头偕老。 当时的顾珞虽浅笑着,并未当众为难自己,可顾锦宁却可以感觉得到,顾珞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锐利。 因着这一撇,顾锦宁很是不安了几日。 而今她再回想起来,她更是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不,娘亲可以为了哥哥讨好顾珞。可自己,绝对不可能讨着半点好的。 她更不稀罕顾珞给自己指婚,就依着两人往日的过结,顾珞不定怎么借着这婚事折、辱自己呢。 而娘亲为了哥哥的前程,肯定不会和顾珞撕破脸。 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就被顾珞捏在了手心,顾锦宁后背顿时一阵凉飕飕的,不,不要,她一定要把控自己的命运。 不由的,她想的了她倾慕多年的二皇子。 如今选秀尚未开始,若自己能在这之前暗中约了二皇子出来,生米煮成熟饭,那她未必不会是二皇子妃。 毕竟,她说到底要叫顾珞一声小姑姑呢,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能不护着自己不成? 至于娴妃娘娘,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本就是姻亲,到时候娴妃娘娘虽会动怒,可也只能承认自己这个儿媳了吧。 想着这样的可能性,顾锦宁瞬间心里充满了希望。 未央宫 顾珞很快接到了大太太和二太太的请安折子。 顾珞先前也只是故意晾着大太太,而这次,她轻抿一口茶,到底是没再找借口拒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大太太和二太太一大早就入宫来了。 等两人请安之后,顾珞抬眼看向大太太,嘴角微挑,道:“大嫂这么急着见本宫,可是府中有什么事情?” 没想到,大太太却并没有接话,反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的二太太一眼。 二太太瞧着眼前顾珞浑、身的贵气,再看看这未央宫的显赫,终于倒出了自己的来意。 听说二太太竟然想让自己儿子娶了明瑜,顾珞噗嗤便笑了出来。 而这一笑,却是让二太太不知为何,莫名紧张起来。 娘娘这到底什么意思呢? “娘娘,这明家姑娘能得娘娘如此偏宠,想来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显哥儿若能娶了她,也算得上是亲上加亲呢。” 第 89 章 天花 亲上加亲,顾珞听着这话,心中更是不由冷哼一声。 见她这般态度,二太太更是不由有些紧张起来,只觉得自己和大太太的心思,似乎这一刻都被娘娘给看在了眼中,甚至是,娘娘看着两人的目光,让她们心里更是不由咯噔一下,而这样的感觉,便是往日里两人往娴妃娘娘跟前请安时,都未有过。 顾珞当然也看到了二太太的拘谨,可再看看一旁满目恭顺的大太太,顾珞心中瞬间了然。 这事儿若不是大太太暗中撺掇,二太太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脑子,更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想着这些,顾珞轻笑一声,似真似假道:“二嫂瞅中了瑜姐儿当儿媳,这怎么说呢?原也是一桩美事,毕竟瑜姐儿和显哥儿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只是,有一件事情,本宫却颇为为难。” 听着这话,二太太急道:“娘娘可是有什么顾虑?” 顾珞也不瞒她,言语间颇有几分打趣的味道,看着二太太道:“这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本宫和瑜姐儿是表姐妹,可显哥儿,却是本宫的侄儿,这若是真的亲上加亲,本宫倒不知到底该把瑜姐儿当做平辈来看待,还是当做侄媳妇来看。” 话音刚落,二太太直接愣在了那里。 她被大太太怂恿着往宫里来,所以一心只觉得娘娘必定会点头的,毕竟娘娘可以借着这门亲事扬眉吐气,还能解了眼前这困境。 她着实没有想到,娘娘竟然会是另一种态度。 虽未直接反对这门婚事,言语间也有些说笑的意味,可二太太又如何能不知道,娘娘只是给她留了几分脸面,私心里根本不中意这门婚事。 可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强撑着嘴角的笑意,打呵呵道:“娘娘说的是,这是臣妇考虑不周到,倒是让娘娘为难了。” 而等两人从未央宫离开,长长的宫道上,二太太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恨不得拿眼睛在大太太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大太太见她气成这般,却是有些阴阳怪气道:“这事儿你可怪不得大嫂我,这摆明了是娘娘瞧不上显哥儿,怕委屈了明家姑娘。真没想到,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这巴巴的想捧着明家,没想到,娘娘竟还不领情。” 大太太言语间也颇有些不甘,可她到底也不敢太过口无遮拦,毕竟这是在宫里,方才她瞧着未央宫一干侍奉的宫人,那体面便是闭娴妃娘娘都更胜一筹。 大太太看在眼中,心情却是复杂极了。 娘娘能得此盛宠,作为宁国公府长房媳妇,她当然跟着面儿上有光。可因着两人之前的恩怨,大太太又觉得娘娘这盛宠,让她束手束脚,这便是日后真的宁国公府都站在六皇子这边,等到事成那一日,娘娘也未必肯诚心把她当大嫂来看。 这边,大太太和二太太各负心思,可没等两人走到宫门口,却见一个身着藏青色褙子的嬷嬷缓步走上前来。 来人正是娴妃跟前侍奉的石嬷嬷。 “大太太,二太太,娘娘请你们过去吃茶,打叶子牌呢。” 大太太和二太太听着,都不由有些拘谨。 毕竟自打宁国公府出了个淑妃娘娘,宁国公府和娴妃娘娘的关系,便多少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大太太自不会亲自往娴妃娘娘跟前讨没趣,只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般避讳着,娘娘却主动请了她往宫里去。 娴妃让人请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往永平宫的事情,当然瞒不过顾珞。 很快,便有宫女进来回禀了这事儿。 “娘娘,这娴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怎好这样请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往永平宫去。”拙心对娴妃这般做法,颇有微词。 这倒也不是拙心多想,毕竟往日因着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的姻亲关系,大太太和大太太当然都捧着娴妃娘娘。 可如今,有自家娘娘在,娴妃娘娘却还和往日里一般态度,这样随意召了大太太和二太太往永平宫,这未免也太不把自家娘娘放在眼中了。 看拙心气呼呼的样子,顾珞却是含笑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娴妃的心思,她怎么可能猜不透呢? 她这是不甘心失去宁国公府的支持,所以才用这样倨傲的态度,告诉她,她和宁国府的关系,并非顾珞可以动摇的。 想着这些,顾珞轻抿一口茶,眼中尽是讽刺。 不过因着顾珞的态度,等大太太和二太太出宫之后,再也未敢借着此事扰了她的清闲。 很快,小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眼瞅着时间离选秀越来越近了。 这日,顾珞刚从慈宁宫请安回来,还未坐下,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珞抬眸看去,却见徐嬷嬷一脸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娘娘,奴婢刚哄了六殿下睡着,依着惯例,今个儿该是钟嬷嬷和平嬷嬷在六殿下跟前守着。没想到,今个儿韩嬷嬷代了平嬷嬷的职。奴婢多心问了一句,才知平嬷嬷今个儿起床之后染了风寒,这会儿在屋里歇着呢。” “这人都非铁打的,平嬷嬷染了风寒,那将养几日,不在六殿下身边侍奉就好。可没想到,竟有宫女偷偷和奴婢告状,说这平嬷嬷并非染了风寒,怕是出痘了。” 出痘?!顾珞听着,瞬间也有些坐不住了。 看她吓得脸色苍白,徐嬷嬷忙安抚她道:“娘娘,您先别急,奴婢已经叫了御医过来了,至于六皇子,奴婢也已经细细检查过,身上并无疹子。” “奴婢只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侍奉皇子的奶嬷嬷们,身体情况日日都有御医做记录,这平嬷嬷若真的染了天花,怎还会给瞒下来,依着宫里的规矩,早就挪出宫去了。这若非有人故意想害六殿下,奴婢做不得第二猜想。” 不等徐嬷嬷再说什么,顾珞神色匆匆便往隔壁的东厢房走去。 等看到六皇子睡的安安静静的,身上也不见发烧,顾珞再没忍住,流着泪抱了六皇子在怀里。 很快,御医也过来了,平嬷嬷所得确实是天花,御医的脸色也颇有些凝重。 毕竟这些年,民间虽有天花,可宫里却是防范严密,按说不可能带入宫来的。 可如今,平嬷嬷中了招,那整个未央宫,如何能说是安全的。 顾珞又气又急,可也没真的失去理智,她直接便让人封了未央宫。 而如御医所说,六皇子如今身子无碍,可谁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隐患,需过些时日,许有了症状也不一定。 御医说的隐晦,可顾珞如何能听不出,出了这样的事情,八成是冲着六皇子去的。 而这背后指使之人是谁,谁又说得准呢? 顾珞见御医讳莫如深的样子,却也没有怪罪他,直接就遣了他下去。 而等到御医离开,闻着消息的庆和帝也急急赶来了。 可没想到,门却被人从里面给堵住了。 隔着宫门,顾珞请罪道:“皇上放心,臣妾会照顾好六皇子的……” 话还未说完,庆和帝却猛地一踹宫门,厉声道:“朕命你把宫门打开,淑妃,有什么事,都有朕陪着你,朕不会丢下你一人面对。” 顾珞其实是在、赌,这天花对于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的人来说,都是谈之色、变。 可如御医所言,平嬷嬷症状也只是初始阶段,那这背后指使之人,便只是吓唬吓唬自己,而不是真的要了六皇子的性命。 而这背后之人是谁?魏贵妃?娴妃,还是其他妃嫔? 顾珞清楚,即便皇上让人彻查此事,可这人既然敢做,那目前来说绝不可能留了蛛丝马迹的。 她不过是想借着这天花,让她这未央宫成为宫里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也会让皇上远离她和孩子。 所以,顾珞便要在劣势下,在皇上心里赚足怜惜。这会是日后她的依仗。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闻着消息的魏贵妃急急赶了过来,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哭着道:“皇上,淑妃妹妹念及皇上龙体,这才选择闭宫。还请皇上成全淑妃妹妹吧。这江山社稷,若皇上有什么意外,又有谁能担得起这重任呢。” 魏贵妃确实也没料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到六皇子身边侍奉的奶嬷嬷竟然得了天花,魏贵妃一路上差点儿笑出来。 可尽管她再是觉得老天爷终于帮了自己一次,她还是得做足戏份,绝不能让皇上踏入这未央宫半步。 很快,娴妃,柔妃,端妃也相继赶来了。 如魏贵妃一般,众人跪在地上,都拦着皇上打开未央宫的门。 看着眼前诸位妃嫔各有心机,庆和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如何能不知眼前的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们怕是恨不得六皇子真的得了天花,恨不得淑妃和六皇子一起去了。 想到这些人打的主意,再想想淑妃那么娇弱的女子,却不藏私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一己之力自作主张选择了闭宫,这一切都是担心他的龙体康健。 这么一对比,庆和帝更觉讽刺。 今个儿这事儿落在眼前这些人头上,便是今个儿出事的六皇子换做是她们任何一人所出,她们谁又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还不是哭哭啼啼的求自己做主,生怕失了荣宠。 可如今,事情没落到她们头上,她们竟都这样急着落井下石,庆和帝忍无可忍,直接便踹向了宫门,气急道:“这侍奉六皇子身边的奶嬷嬷如何会出了天花,你们竟还有胆子在这里演戏,朕看你们是活、腻了!” 庆和帝说着,凌厉的目光便看向了魏贵妃。 魏贵妃猛地脸色变得苍白,急急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自淑妃妹妹入宫,臣妾何曾为难过淑妃妹妹,臣妾更知,皇上宠着淑妃妹妹,若淑妃妹妹有什么微恙,皇上定第一个就疑心是臣妾所为。” “所以臣妾便是有那心害淑妃妹妹,也没那胆子啊。可皇上既知臣妾的心思,竟还第一个疑心臣妾……” 魏贵妃说着,不由委屈的落下泪来。 第 90 章 晋升 魏贵妃这边正哭着,不远处郭太后的凤辇正朝这边过来。 一时间,诸妃嫔像是看到希望一般,皆跪在了地上,满目期望的看着太后的凤辇。 郭太后瞧着眼前这情景,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厉声问庆和帝道:“皇帝,哀家知你心疼六皇子,心疼淑妃。可皇帝难道就置江山社稷于一边吗?若这天花在未央宫已经留了隐患,皇帝可想过如何和列祖列宗交代” 郭太后这般疾言厉色,这些年倒是第一次。 魏贵妃见状,泪眼朦胧看着郭太后,愈发一副委屈的样子。 郭太后瞧着眼前这情景,更是不容庆和帝多言,直接就吩咐禁军守在未央宫门口。 庆和帝见状,脸色铁青,可没等他和太后争执起来,宫门另一边,却传来了顾珞清冽的声音,“太后娘娘,今日因着未央宫之事惊扰了太后娘娘,还请太后降罪。” 郭太后这些年护着顾珞,虽这些日子因着皇上对她的独宠,害怕重蹈前、朝覆辙,可这会儿,她还是不由有些触动。 方才她往未央宫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是淑妃主动选择了闭宫,就冲着这点,郭太后便知道她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 而此刻,她竟未有任何一丝的委屈,这般请罪,太后再是铁石心肠,又怎么可能不感慨。 所以,没等顾珞再说什么,她看着眼前这紧闭的宫门,沉声便道:“淑妃,哀家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能第一时间想到闭宫,哀家会记得你的功劳。” 太后这话一出口,魏贵妃差点儿没搅碎手中的帕子。 一旁,娴妃心里也猛地一咯噔。 可她到底没敢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异常来。 直至大家恭送太后和皇上离开,回永平宫的路上,她这才心有戚戚道:“嬷嬷,你说方才太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会记得淑妃的功劳,难不成,等未央宫重开宫门,太后还要封赏她不成?” 娴妃这话一出口,脸色都白了。 她为了拉拢淑妃,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想让淑妃长了教训,这样,无需自己再递橄榄枝,淑妃肯定会来找自己的。 可现在,太后不仅对淑妃动了恻隐之心,皇上心里,怕是愈发珍视淑妃。 娴妃不敢想,这依着皇上对淑妃的珍视,到时候,若真的封赏淑妃,若晋了她的位分,可如何是好。 淑妃初封就已经是妃位了,虽是四妃之末,可毕竟她身份卑微,这已经很让人跌破眼镜了。 这若再晋升,只会是贵妃,那岂不在自己之上。 想到这个可能性,娴妃瞬间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石嬷嬷也未想到娘娘会有这样的担忧,可她还是低声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这祖宗的规矩,妃嫔晋升可是有流程的。何况,还有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这些日子那样给显国公府姑娘体面,不就是防着淑妃吗?既如此,太后娘娘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何况,淑妃若封,可就是贵妃了,和贵妃娘娘到时候更是平起平坐,这样的事情,您说贵妃娘娘会眼睁睁的看着发生吗?” 娴妃听着这些话,心里多少是松了一口气,可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自己有些欠考虑。 翊和宫里,魏贵妃也刚回来,想到方才众目睽睽下,皇上竟然疑心自己要害淑妃,魏贵妃顿觉有些委屈。 “本宫和皇上这么些年的情分,身份又比淑妃贵重,膝下更有四皇子,可皇上竟然全然忘记了,今个儿竟然这样疑心本宫?” 魏贵妃只觉得太憋屈了,虽她对淑妃确实是恨得咬牙切齿,可也因着两人往日的嫌隙,她更是不好动手。 可现在,皇上那般态度,自己白白被皇上猜忌和厌弃,魏贵妃心里顿时恨得咬牙。 “娘娘,您说这到底是谁想害淑妃娘娘呢?她这招还真是卑劣,让皇上疑心娘娘不说,还让未央宫如今成了众矢之的。” “这天花多可怕啊,先帝爷那会儿,宁王府那小世子不就没熬过来。” 魏贵妃听着,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恶狠狠道:“不管是谁背后算计淑妃,最好这次六皇子和淑妃都能染了天花,若能一起去了,本宫还要感谢这背后主、谋呢。” 说完,魏贵妃眼中的冷意更是浓了几分。 南嬷嬷听着这话,忙附和道:“娘娘,您说的是,纵然御医说六皇子并无症状,可指不定是没发出来呢。若老天爷这次能帮着娘娘,一举夺去淑妃和六皇子的性命。您到时候再好好彻查此事,到时候,看着六宫之人谁还敢背着您背后动这些手脚。” 外头,因着未央宫闭宫一事,众人心思各异。 顾珞反倒是没了初始的慌张,尤其瞧着六皇子这日午睡醒来之后,咿咿呀呀的要玩,精神劲儿和往日一般,并无任何的异常,顾珞终于是松下心来。 只是即便是这样,顾珞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让宫人们用太医院配好的药水把宫廷各处都消了毒。 至于那平嬷嬷,顾珞倒是有心好好从她身上彻查,可御医那边却早把人抬了出去,这会儿不定早被烧了,丢在哪个乱葬岗埋着。 对此,顾珞只暗暗叹息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便过去了半个多月,御医们瞧着皆是如释重负。 毕竟,这若六皇子真有什么差池,或者是这未央宫再有谁染了天花,这事儿可就棘手了。 如今,事情一切顺利,这便是再小心谨慎,离未央宫重新开宫门的日子,也没几日了。 翊和宫里,魏贵妃听说顾珞和六皇子都躲过了一劫,只咬牙切齿道:“这淑妃,当真是出身卑贱,否则,何以如此命硬!” 更可恨的是,虽有太后娘娘拦着,皇上未踏入未央宫半步,可几乎是日日,皇上都会站在未央宫门口,和淑妃隔着宫门聊天。 这样的深、情,魏贵妃更是差点儿没有气晕过去。 也因着这事儿,近来宫里早有传言,说是等未央宫重开宫门后,皇上定会加封淑妃。 起初闻着这消息,魏贵妃颇有些不屑。 可见这传闻俞传俞烈,没有停歇的迹象,魏贵妃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般流言蜚语,皇上不可能不知,可皇上既然知道了,却没有任何表态,难不成皇上真的准备加封淑妃。 可淑妃如今已经是妃位,若是再加封,可不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魏贵妃想到自己要和一个丫头片子平起平坐,急忙便往慈宁宫借着给太后请安,想让太后插手此事。 可没想到,每次太后娘娘都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到了后来,太后更是借口在小佛堂诵经,对她避而不见。 魏贵妃不知道的是,慈宁宫里,郭太后因着这些流言蜚语,还和庆和帝闹了不愉快。 “皇帝,哀家知道你心疼淑妃,可淑妃这才册封多久,说到底,她在这后宫还算是个新人,若皇上再晋升她的位分,怕是会引起非议的。” 郭太后这般苦口婆心,庆和帝瞧着,却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直直看着郭太后道:“母后,您拦着儿子踏进未央宫,儿子也已经依了您了。如今,儿子难不成连封赏自己心爱之人的权利都没有吗?若如此,这江山,还是儿子的吗?” 这些年,庆和帝和郭太后母子关系融洽,还从未有这样的争吵。 郭太后听着这样的质问,瞬间脾气也上来了,可没等她拍桌子,一旁安嬷嬷却急急对她摇了摇头。 见状,郭太后到底是压下了怒火。 母子间生了这样的不快,庆和帝没一会儿便甩袖离开了。 等庆和帝离开,安嬷嬷终于是小声安抚自家娘娘道:“娘娘,皇上能碍着孝道,顾及江山社稷,没强往未央宫去,这便是幸事儿。您何必再为了别的事情,和皇上母子间生了嫌隙。” “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这半个多月里,皇上心里日日压着火,对淑妃更是提心吊胆,在这样的无力中,若生了加封淑妃娘娘的心思,也算不得意外。您总得让皇上出了这口气的,不是吗?若您执意拦着,只会让皇上离您越来越远的。” 郭太后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叹息一声,道:“哀家也知道,皇帝能念及孝道,顾及江山社稷,他再是恩宠淑妃,哀家也不该拦着的。可你说淑妃从万寿山入宫才有多久就再得了加封,这会不会太心急了些?” “何况,这淑妃加封之后可就是贵妃了,可你方才看到没,皇帝除了加封淑妃之外,只字未提别的妃嫔,这便是让淑妃和魏贵妃平起平坐了。你说,这像话吗?” “淑妃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新人,竟然和贵妃平起平坐,哀家这心里如何能没有计较。便是魏贵妃,其他三妃,谁又能坐得住呢?” 安嬷嬷听着这番话,疑惑道:“娘娘,莫不是您想借着这机会,也封赏了六宫妃嫔。这样,便不会让淑妃娘娘的加封显的太过扎眼。” 可皇上会同意吗? 未央宫此次劫难,皇上虽已经让人彻查此事,可一直未有任何蛛丝马迹。如此,皇上怕更是龙颜震怒,又怎么可能依着太后娘娘的意思,同样晋升了别的妃嫔。 第 91 章 四目相对 却说宁国公府 自打未央宫闭宫,宁国公心里便七上八下的,生怕六皇子和淑妃有什么意外,如此,他之前那般讨好淑妃,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倒是大太太低声安抚他,“老爷,妾身说句不中听的话,便是淑妃娘娘和六皇子真的有个什么不好,您也不是全然没有退路的。不还有娴妃娘娘在吗?” 大太太这话才说完,宁国公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就朝大太太摔去,“你懂什么?敢生了这样的心思。何况,这储位之争最忌讳做墙头草,你以为我们再转而效忠娴妃,娴妃心里能没点儿计较!” 宁国公越说越气,在他看来,大太太这个时候不在小佛堂里日日替淑妃和六皇子祈福,反倒是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大太太也不是第一次见宁国公这般发火,所以也没敢多言。 见她这样子,宁国公越发觉得晦气,甩袖就离开了。 而等宁国公离开,大太太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到底是没忍住讽刺的开口道:“这储位之争谁家不是墙头草随风倒,怎的,难不成淑妃娘娘和六皇子真的生了什么意外,咱国公府还不能另谋出路不成?我看国公爷才是疯了,一心想着能借着淑妃得了满门的荣宠,可那也得淑妃有这福气,有着命能挺过度过这次险境才是。” 一旁,姜嬷嬷忙安抚她道:“夫人,这也怪不得国公爷这样心急。这毕竟淑妃娘娘再怎么,也是咱宁国公府嫁出去的姑娘。娴妃娘娘到底是隔着姻亲,如何会把我们宁国公府放在第一位呢?” 听着姜嬷嬷这话,大太太到底是暗暗叹息一声,她方才气归气,可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何况,娘娘若能挺过这一次,只怕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不一般,只怕到时候更会成为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 这般想着,大太太接下来几日里果真往小佛堂去诵经祈福去了。 闻着这消息的顾锦宁不由嗤笑一声,“这都过了小半个月了,未央宫还未解除封禁。只怕这里面都乱成什么样了,小姑姑和六皇子,怕早已经染了天花了。” 这番话顾锦宁当然不敢在大太太跟前说,只暗地里和丫鬟玳瑁嘀咕着。 玳瑁当然听得出自家姑娘言语间的讽刺和落井下石,只是,想到国公爷近来的喜怒无常,她还是小声劝着自家姑娘道:“姑娘,这话您可不好再乱说了,这若是不小心传到国公爷耳中,只怕国公爷又要发火了。” 顾锦宁冷哼一声,不过也未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搅着手中的帕子,问玳瑁道:“那日我让你传了信笺给二皇子,怎的二表哥还未有任何动静呢?你确定你真的把信传给二表哥了?” 玳瑁听着这话,噗通就跪在了地上,道:“姑娘,奴婢托人直接交给了二殿下身边侍奉的小安子,这总该不会有差错的。许二殿下是因着近来未央宫的事情,所以不敢轻易出宫来。” 这谁不知道,自打未央宫闭宫,皇上便愈发喜怒无常了,六宫妃嫔和诸位皇子,行事便愈发小心翼翼。 顾锦宁当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可还是有些不忿道:“小姑姑那魅、惑人的功夫还真是厉害,让皇上这般对她挂心,连带着宫里宫外的人行事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可不管顾锦宁心里再是不忿,这节骨眼儿上,她确实也不好再有所举措,更不敢真的再约了二皇子出来。 而接下来的几日里,为了哄宁国公开心,顾锦宁也随了大太太往小佛堂去诵经祈福,只是她表面儿上看着虔诚,内心深处真正和佛祖求了什么,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让顾锦宁失望的是,不管她在佛祖面前如何诅、咒淑妃和六皇子,宫里还是传了消息出来,说是淑妃和六皇子无碍,这许用不了几日未央宫就会重新开宫门。 更让顾锦宁无法相信的是,竟还有流言蜚语说,皇上会借着未央宫这次重开宫门,晋升淑妃的位分。 顾锦宁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道:“不,不会的,皇上怎么可能让小姑姑和贵妃娘娘平起平坐,何况,宫里还有娴妃娘娘在,娴妃娘娘怎甘心自己屈居小姑姑之下。” 可不管她怎么不相信,正院里,宁国公却是一脸抑制不住的开心。 大太太也是喜上眉梢,道:“娘娘这次若能得了晋升,可谓是阖府的荣耀啊。” 宁国公则大手一挥,吩咐大太太道:“娘娘若得了晋升,外命妇肯定要入宫参拜的。你这几日就准备起来,到时候带了彤姐儿和茹姐儿一同往宫里去。” 这么大的事情,国公爷竟然只记得提点二房的姑娘,全然忘记了她的宁丫头。 大太太到底是委屈道:“国公爷,这宁丫头便是之前犯了再大的错,那也是您的骨血啊,您怎好这般冷着她。” 大太太的话才说完,宁国公却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蠢货,难不成忘了那日这孽障被皇上从宫里撵出来,皇上更是放了话,不许这孽障再往宫里去。” 大太太却还是有些挣扎道:“爷,妾身怎会忘记这回事呢。只不过,妾身看着娘娘如今得宠,就想着皇上看在娘娘的面子上,许就不计较这事儿了。毕竟,宁丫头还要称娘娘一声姑母不是?” “若娘娘肯提点宁丫头,亦或是让宁丫头在宫里住些日子,这样宁丫头必会有门好的婚配的。” 宁国公却再听不进去,厉声道:“你怎这般拎不清,为了一个丫头片子,竟敢有这样的算计。何况,往日里这孽障那般无状,换做是你,你会给那孽障面子吗?” “要我说,你还是早些相看了婚事,把这孽障给嫁出去,否则,到时候若因着这孽障让娘娘也迁怒到随哥儿,你怕是哭都没地哭去。” 大太太听着这话,果然不敢再说什么,方才她也只是一时糊涂,所以想了不该想的。可如今冷静下来,自己确实不该有任何的妄想。 毕竟,女儿的前程如何比得过儿子呢? 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怎好分不清轻重。 一旁,宁国公眼前似乎已经看到娘娘晋升那日的盛况了。 想着娘娘初封就是妃位,如今这才过来多少时日,竟然就要封了贵妃,这指不定,日后还能入主坤宁宫。 这事儿若换做以前,宁国公做梦都不敢想的,可如今,他仿若已经看到自己成为国舅爷的那一天。 一旁,大太太虽然也开心,可还是有些担心娘娘册封之事,会有周折。 何况,这中间还有娴妃娘娘在。 娴妃娘娘岂会真的看着淑妃居于自己之上。 宁国公听着她的担忧,却是不屑道:“她不愿意,那也得拦得住皇上才是。要不我早就说娘娘命好呢,这所有的事情,可不是连老天爷都帮着娘娘。” 这边,宁国公暗自得意着,六宫里,不管是娴妃还是魏贵妃,对于这样的流言蜚语,皆是险些气晕过去。 可她们到底也不敢真的去叹皇上的口风,确认是否有此事。 也因着这样的不安,娴妃和魏贵妃第一次达成了一致,这日往慈宁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言语间颇有些委屈道:“母后,外头近来关于皇上欲晋升淑妃妹妹的流言,是愈来愈烈。臣妾知道皇上满意淑妃妹妹,淑妃妹妹这次更是独挡一面,立了大功。可这功归功,淑妃妹妹这才入宫多久,这若再得了晋升,这六宫姐妹心里如何服气。” 娴妃也跟着道:“母后,臣妾和柔妃姐姐,端妃姐姐都是潜邸时的旧人了,如今却要看着淑妃妹妹居于自己之上,这别说臣妾面儿上不好看,便是二皇子,大皇子也跟着没脸啊。” “所以,臣妾倒觉得不如让皇上封赏荣安伯府或者是宁国公府,这样也不至于太过扎眼。” 听着眼前魏贵妃和娴妃的委屈,郭太后确实暗暗叹息一声。 她若能劝,早就劝住皇帝了。 而今,皇帝主意已定,岂是她能随意改变的。 她当然也知道,娴妃和贵妃何以会这么急,这事儿若换做自己,当然也会如鲠在喉。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为了护着娴妃和魏贵妃的体面,真的和儿子闹得母子不和,让满朝文武看了笑话。 见太后娘娘这般态度,娴妃和魏贵妃岂能不知道,太后娘娘的顾虑。 两人对视一眼,魏贵妃突然计上心来,开口道:“母后,臣妾倒有个主意,此事既因着淑妃妹妹而起,不如让淑妃妹妹主动避了这风头。” 魏贵妃这话刚出口,郭太后便冷了脸,道:“你这到底还是想让哀家给淑妃施压,让她主动避宠。” 魏贵妃怎敢听着这话,忙跪在地上,“母后,臣妾不敢。” 可她嘴上说着不敢,面儿上却未有任何的退缩。 郭太后看在眼中,直接就打发了她们下去。 等诸位妃嫔离开,安嬷嬷忍不住道:“娘娘,淑妃娘娘也不是傻子,能得了晋升,怎肯主动劝着皇上收回成命呢。” 时间这样一日日过去,郭太后还未决定还如何处理这事儿,未央宫却是终于开了宫门。 庆和帝再次踏入未央宫时,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而等到他看到顾珞站在宫门口,两人四目相视,这样看着对方,许久许久。 顾珞今日一身浅紫色百蝶褙子,头戴羊脂玉簪子,虽人还是那个人,可看在庆和帝眼中,却觉得眼前的人儿消瘦了几许。 所以,没等顾珞请安问好,庆和帝大步上前,就搂了顾珞在怀里,“珞儿,你可知这些日子,朕没有一日不再想你。” 感受着他身体的力量,顾珞也紧紧回抱着他,笑道:“珞儿也日日在思念皇上呢。” 第 92 章 宸贵妃 “珞儿,朕知道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朕的错,出了这样的事情,朕原该不顾一切也陪着你和孩子身边的。” 庆和帝说着,不由更抱紧了怀、中的人。 顾珞听着,却是摇了摇头,“皇上,这又怎会是您的错呢?若您只是寻常百姓,倒是可以任性一回。可皇上肩负天下苍生,便是皇上肯为了珞儿冒险,珞儿也不愿做天下的罪人。” 听顾珞这么说,庆和帝更觉愧疚,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珞儿,朕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委屈的。” 说罢,他直接吩咐王詹道:“王詹,传朕旨意,淑妃性行温良,柔嘉淑德,这次更是立了大功,着晋封为贵妃,封号宸。” 饶是顾珞知道皇上怜惜自己,肯定会好好补、偿自己,可真正听到皇上竟然要晋升自己为贵妃,她还是不由呆住了。 一旁,王詹见她呆愣的样子,率先跪在地上,道:“奴才恭喜贵妃娘娘。” 未央宫里的宫人们见王公公这般,哪里想的了别的,皆跪地恭贺道:“奴婢、奴才恭喜贵妃娘娘。” 顾珞瞧着眼前这情景,更觉有些恍惚。 这时,奶嬷嬷满脸堆笑的抱了六皇子过来。 六皇子似是感觉到了眼前的喜庆,小胖胳膊伸上前来,像是要让庆和帝抱。 瞧着多日未见的六皇子,庆和帝一把就抱了他在怀里,笑道:“朕就知道,朕的六皇子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小便挺过这样的凶险,可见真的得了上苍庇佑。” 顾珞听着这话,微笑的勾着六皇子的手,道:“熙儿听到了吗?你父皇是心疼你呢。你可要健健康康上大,到时候让你父皇给你赐婚,出宫建府。” 似是听懂了母妃的话一般,六皇子小小的手指便抓住了顾珞的手。 庆和帝笑着也伸了手指过去,等他的手指也被六皇子抓着时,庆和帝大笑道:“这些日子没见,熙儿的力气竟变大不少了。” 顾珞听着,噗嗤笑了出来,道:“皇上又说笑了。” 两人陪着六皇子玩了一会儿,等到六皇子累了,奶嬷嬷小心翼翼便把六皇子给抱了下去。 皇上直接下旨封了淑妃为宸贵妃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永平宫 一心盼着太后娘娘能拦着皇上的娴妃,这会儿闻着这消息,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不过是想在六皇子身上动些手脚,以此让淑妃担惊受怕,这样她便只能和自己结盟。 娴妃如何能想到,事情竟然会朝不一样的方向发展。 到了最后,淑妃赢了皇上的怜惜不说,还得了如此大的体面。 而且,皇上并未保留淑妃原本的封号,反倒是给了宸这个封号。 这更让娴妃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宸,可是有代指帝王所居的意思,皇上却偏偏给了淑妃这个封号,有了这封号,淑妃无异于比魏贵妃还要尊贵了。 毕竟,魏贵妃虽居贵妃之位这么些年,可当初从妃位晋升到贵妃之后,皇上并未给新的封号。 这么一对比,魏贵妃除了潜邸时就陪伴皇上身边,在宫里的资历老一些,又有哪点儿比得上淑妃了。 石嬷嬷也没想到,皇上这次竟然一意孤行,真的晋升了淑妃娘娘。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这事儿您之前也预料不到,您可不能太过动怒,伤及身体啊。” 娴妃却是气呼呼道:“本宫和贵妃那般在太后娘娘跟前诉委屈,没想到到头来,太后娘娘竟不肯出手拦着皇上,竟让淑妃捡了这样的便宜。” 在娴妃心里,淑妃可不就是捡了便宜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娴妃都后悔自己怎不把事情再闹大点,直接让那平嬷嬷再严重些,这样淑妃和六皇子保不住也跟着见了阎王,她也就不必和现在这样耿耿于怀了。 可这世界上又哪里有后悔药。 明明她所做的一切的初衷并不是如此的,可偏偏,连老天爷都在帮着淑妃。 见娘娘气成这样,埋怨起太后娘娘来,石嬷嬷缓声道:“娘娘,太后娘娘之前拦着皇上没往未央宫去,这已经是和皇上生了嫌隙了。如今,又怎么肯为了您和贵妃娘娘,再和皇上真的僵持起来呢?” “何况,太后娘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护国公府着想的,皇上虽是太后娘娘所出,可若两人母子间真的闹得不和,皇上若拿护国公府出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娴妃却是气不过,咬牙切齿道:“太后便是太小心谨慎了些,这皇上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再怎么,一个孝字压下来,最终赢的不还是太后娘娘。可太后娘娘竟然如此短见,眼睁睁的看着淑妃这般得意。” 这事儿若不是娴妃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娴妃许也没这么窝火,此刻她是又气自己,又气太后的无能。 尤其想到自己日后便居于淑妃之下,见着淑妃还得给她行礼问安,娴妃更是气的眼前一黑。 这些年,她一心想着让皇上升自己为贵妃,谁能想到,到头来却是帮别人做了嫁衣,反倒是让自己成了那个最大的笑话。 石嬷嬷当然知道娘娘心里的不甘,可到底还是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这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呢。淑妃娘娘这次虽得了晋升,可却是第一个让贵妃娘娘颜面尽失。您说,贵妃娘娘能饶过她,还不是越发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何况还有太子殿下那边,之前显国公府看着淑妃得宠,已经是坐不住送了姑娘入宫来,而今,若闻着淑妃封了宸贵妃,只怕是愈发坐不住了。所以,淑妃这样的荣宠,也要看她有没有好命享受,别到时候太过扎眼,爬的越高,摔的越惨。” 翊和宫 和娴妃一样,魏贵妃听着皇上封了淑妃为宸贵妃,气的第一次把屋里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南嬷嬷也跟着跪了下来,急急道:“娘娘,即便淑妃娘娘如今封了宸贵妃,可又如何能越得过您呢?您自打孝仪皇后去了之后便掌管六宫之事,宫里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不是您劳心劳力。淑妃又怎么可能居于您之上。” 南嬷嬷这话,却是越发让魏贵妃生气了,若她年轻点儿,许还能这样安慰自己,可现在,她怎能自欺欺人。 一个宸贵妃,一个魏贵妃,皇上这是故意打她的脸呢? 难不成,皇上是因着那日自己拦着皇上往未央宫去,才这样让自己难堪。 想到这些,魏贵妃愈发气的脸色苍白。 她真的觉得委屈极了,她知道皇上怜惜淑妃,可怜惜到这样的程度,给了她如此荣宠,她真的不敢相信,皇上怎的突然间竟变成了情、种。 见自家娘娘气的险些要晕过去,南嬷嬷自然也替自家娘娘委屈,可眼下皇上旨意已经下了,娘娘这个时候若闹腾起来,可见是讨不了皇上的好的。 所以,她低声安抚魏贵妃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您若这个时候为难淑妃娘娘,便是和皇上对着干。倒不如您表现出贤良大方,这样皇上看您如此,若生了恻隐之心,未必不会也给您体面。” 魏贵妃却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潜邸那会儿,本宫日日往孝仪皇后跟前请安,那会儿便想着,若能得了皇上的宠,日后再无需做小伏低了。而等到孝仪皇后去世,本宫确实再不需要委屈了自己。可谁能想到,淑妃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让本宫颜面尽失。” “好一个宸贵妃,这封号,皇上莫不是还想让她有朝一日入主坤宁宫!” 原本只是气话,可话音刚落,魏贵妃身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想到皇上若是真的生了这样的心思,魏贵妃便更觉不忿。 一旁,南嬷嬷忙道:“娘娘,您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这淑妃出身卑贱,她何德何能能坐上那个位子。何况,还有太后娘娘在呢。太后娘娘偏袒太子殿下,还能当真看着淑妃坐上后位。” “而且,这选秀眼瞅着就要开始了,娘娘您便再耐心些,等宫里有了新人,淑妃还当真能一直得宠?皇上如今贪恋的不过是淑妃的姿色罢了,可这再姣好的容颜,在入宫的新人面前,也是落了下风的。” 魏贵妃却像是听不到南嬷嬷的话,犹自嘀咕道:“宸贵妃,偏偏是宸贵妃,凭什么……” 六宫因着这旨意掀起多大的波澜,顾珞不用想也知道。 可她却并未想着避宠,这宫里,魏贵妃居贵妃之位,掌管宫权,又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妃位可以撼动的。 可现在,自己成了宸贵妃,多少和贵妃平起平坐了,甚至是,名头上比魏贵妃还要尊贵。 可想而知,自己再不会是单方面被压制,更会有人主动效忠于自己。 若未央宫这次没有出事,顾珞还相信有皇上在,未央宫无异于是铜墙铁壁,她们的手不可能随意伸进来。 可这次未央宫闭宫,顾珞却意识到了,这宫里,唯有自己掌握权力,才能获得主动权。 而这会儿,顾珞和庆和帝骤、雨方歇,被庆和帝紧紧搂在怀里的她,伸手轻轻抚过庆和帝的脸颊,鼻子,眼睛。 感受着她手里的动作,庆和帝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安抚她道:“珞儿,朕封你为宸贵妃,并非只是意气用事。你无需忧心,不管发生什么,朕都会护着你的。” 第 93 章 出宫建府 皇上册封淑妃为宸贵妃的旨意,魏贵妃和娴妃虽恨得咬牙切齿,可真正等到顾珞册封礼这日,魏贵妃和娴妃,却也没敢真的不露面。 瞧着眼前顾珞一身贵妃的礼服,魏贵妃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怎能看不出,顾珞这礼服,尚衣局那边可是动了心思的,虽她和顾珞同是贵妃之位,可顾珞身上衣服的规制和刺绣都要比魏贵妃的更精致些。 想到之前,淑妃刚入宫那会儿,册封礼还是在翊和宫,由自己亲自给她受封。 可今日,顾珞竟隐隐在她之上,这册封礼,当然也不会经由她的手,而是皇上亲自册封。 想到皇上竟然连这点儿体面都不给自己留,魏贵妃的指甲几乎是陷入了掌心,可此刻,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如魏贵妃的愤恨一样,娴妃看着皇上亲自给了顾珞贵妃的金宝和金册,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可她便是心里再愤恨,面儿上再难堪,有魏贵妃在她前面挡着,她倒也心绪没那么不平了。毕竟,今个儿若说难堪,该是魏贵妃最难堪。 这么些想着,娴妃故意刺魏贵妃道:“娘娘,皇上对宸贵妃还真是情、深啊,这宸贵妃入宫才多久,便从妃位升到了贵妃之位,往后啊,怕是娘娘和臣妾都得夹起尾巴来做人了。这哪敢让宸贵妃受了半点儿委屈啊。” 娴妃和魏贵妃素来不和,可这会儿,娴妃竟还记着讽刺自己,魏贵妃直接就气炸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敢真的发火,所以只面露嘲讽看着娴妃道:“娴妃姐姐如今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皇上晋升淑妃为宸贵妃,本宫确实颇为难堪。可娴妃姐姐想过没有,冲着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的姻亲,淑妃这么一个出身卑贱之人,竟还居姐姐之上,姐姐难道就好看了?姐姐这般嘲讽本宫,倒不如想想如何挫挫宸贵妃的威风,否则,这内外命妇们日后该只知道宸贵妃,不知宫里还有本宫和姐姐了。” 可不管魏贵妃和娴妃此刻再怎么嘀咕,今个儿顾珞的册封礼,诸位妃嫔又怎能不重新按着位分和顾珞见礼。 之前这后宫主位是魏贵妃,可如今,宸贵妃有封号,魏贵妃却没有,这座位可就颇有些讲究了。 顾珞当然也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其实她也没想到坐在主位的,可方才从皇上手中接过金宝和金册之后,庆和帝抓着她的手,便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而这位子,原该是魏贵妃的。 顾珞下意识便想避开,毕竟她不想出这样的风头,她虽有封号,可魏贵妃毕竟资历在那里,她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故意让魏贵妃难堪。 可没想到皇上却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根本就不松开她的手。 如此,顾珞也只能装作神态自若的继续坐着了。 她既然已经注定出了这风头,若面儿上再表现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倒是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了。 魏贵妃显然也没想到,顾珞会这般神态自若,似乎这位子原该就是她的。 可毕竟皇上也在,魏贵妃还没有胆子却争这个高低,何况她知道自己便是争,这封号上,若真的计较起来,闹腾到太后娘娘跟前,自己也讨不着好。 倒不如,就让顾珞嚣张去吧。 她就不信,今个儿这事儿传出去,谁不说顾珞嚣张跋扈,目无尊卑。 也因着魏贵妃的隐忍,这接下来的请安,倒也还算是相安无事。 只是再相安无事,这气氛多少还是有些诡异,毕竟谁都想不到,这一夜间后宫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往日里大家都唯魏贵妃马首是瞻,可今日看着宸贵妃得如此盛宠,怎能不让一些妃嫔生了别的心思。 同样入宫来请安的外命妇们,自然也察觉到了宫里格局的变化。 所以对顾珞更是献尽殷勤,作为娘家大嫂的大太太,却是得意极了,她自觉比其他外命妇有体面,毕竟抛开往日的嫌隙不说,宁国府毕竟是贵妃娘娘的娘家。 众人心思各异,等到册封礼真正结束时,已经到了申时。 等众人离开,顾珞终于是累倒在了椅子上。 见她懒洋洋的样子,庆和帝不由失笑:“你呀,这才多会儿时间就受不住了。朕看就该好好补补身子。” 听着庆和帝这话,顾珞却不由红了脸颊。毕竟说到这补身子,皇上昨晚折、腾的她差点儿晕过去时,也说过同样的话。 见她脸颊红红,庆和帝打趣她道:“都当母妃的人了,怎还这么容易害羞,朕就没见过把你更害羞的人了。” 顾珞听了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为了不让自己太失态,她直接就带了宫女往内室去换衣服去了。 要说这贵妃的礼服真的很重,尤其是头上的配饰,等顾珞换回常服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一旁,拙心和玉春见自家娘娘如释重负的样子,面面相觑道:“娘娘,这宫里的妃嫔为了娘娘这身礼服,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多年呢,这若换做其他人,指不定要穿着这礼服得意几日。” 顾珞轻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便听到王詹低声道:“皇上,听说大皇子妃方才晕过去了。似是有了身孕,只因着还没过三个月,大皇子妃才未张扬。” 大皇子成亲已经几年,可膝下却一直未有子嗣。倒不是说大皇子妃怀不上孩子,只是可惜的是,两次有了身孕,最终都滑胎了。 所以这次,听着这消息,庆和帝不由眉头微蹙。 外人都道他因着腿疾不喜大皇子,可实际上,庆和帝不过是早已给大皇子安排好了路,只要他不掺和进储位之争,日后不管谁登上皇位,他都能做一个闲散亲王。 而这些,显然没人理解,便是大皇子,也不理解。 却在这时,顾珞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挽着庆和帝的手,道:“皇上,要不您允大皇子出宫建府吧,这大皇子妃呆在宫里,免不了今个儿给这个请安,明个儿给那个请安,若换个环境,许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呢。” 庆和帝回握着她的手,自嘲道:“这些年,外人都道朕不喜大皇子,所以也没人会在朕跟前提及给大皇子出宫建府的事情。珞儿就不怕朕因此迁怒与你。” 顾珞笑了笑:“臣妾虽和皇上相识不久,可臣妾知道皇上并非冷血寡情之人。更何况,大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哪有不疼的道理。” “所以臣妾斗胆揣测,皇上其实是想让大皇子全身而退,日后当个闲散宗室,才故意冷着大皇子的。” 听着这些话,庆和帝忍不住轻轻搂了顾珞在怀里,“你呀,真是朕的解语花。” 半晌之后,庆和帝终于是松开了怀中的人儿,吩咐王詹道:“传朕旨意,封大皇子为靖王,另把冒宁胡同的宅邸赐给大皇子当靖王府。” 听着这旨意,王詹都不由一惊。 这大皇子的大婚之后早该出宫建府了,可今日,宸贵妃娘娘在皇上跟前提及,皇上才松口,可见贵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顾珞倒不觉得自己帮了大皇子多大的忙,笑着拉了庆和帝的手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道:“皇上,柔妃娘娘听着这旨意,该有多开心啊。皇上便等着抱孙儿吧,到时候,宫里就又有喜事了。” 长安宫里,柔妃因着大皇子妃晕过去的事情,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没想到,这个时候,皇上的旨意到了。 等她听说皇上允儿子出宫建府,她当即就喜极而泣。 王詹见她这般,也没瞒着她,道:“柔妃娘娘,这大皇子能出宫建府,亏得贵妃娘娘在皇上跟前多了句嘴,否则大皇子许还得在宫里多住两年呢。” 作为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的老人,柔妃这些年不争不抢,所以王詹便有些提点她一些。 柔妃听着这话,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这今日宸贵妃册封礼,她虽是默默无闻的性子,可到底也有些羡慕嫉妒宸贵妃的好福气。 可这会儿,听王公公这么一说,柔妃直接就明白了,这日后啊,若能得了宸贵妃娘娘的庇护,她又何愁儿子没有前程。 这若非贵妃娘娘在皇上跟前美言,儿子何以能出宫建府,还被封为靖王。 就冲着这个,柔妃这辈子都承贵妃的情。 等到王詹离开,侍奉柔妃身边多年的周嬷嬷感慨道:“娘娘,大皇子是真的熬出来了。这若能出宫建府,也无需和宫中一样小心翼翼,大皇子妃这肚子里的孩子,这次该也能平安出生的。” “到时候,皇上得了皇长孙,娘娘这些年的委屈,也不算是白受了。” 皇长孙,柔妃当然知道这皇上孙意味着什么,可也因着这皇长孙的重要性,柔妃更有些怀疑这两次大皇子妃滑胎,是不是有人故意背后动了手脚。 尤其是魏贵妃,指不定是她不乐意皇上孙占了这个长字,才暗中算计大皇子妃的。 周嬷嬷如何能不知道娘娘的心思,笑着安抚自家娘娘道:“娘娘,这日子再难,您也要熬出来了。何况,不还有端妃娘娘给大皇子妃配的那些保胎药,这次说不准就是端妃娘娘这些药让大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留到今日呢。” “否则,依着大皇子妃往年不到一个月就小产,孩子如何能留到现在。” 第 94 章 凤印 大皇子妃竟有了身孕,魏贵妃听着这消息,心里瞬间很不是滋味。 而且,今日宸贵妃行了册封礼之后,皇上一直都未离开未央宫。可皇上允大皇子出宫建府不说,还封大皇子为靖王,魏贵妃如何能不知道,这必是宸贵妃在皇上跟前说了些什么。 毕竟这些年,若皇上早有此意让大皇子出宫建府,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想到皇上这旨意八成是为了给宸贵妃立威,魏贵妃心中瞬间更酸涩了。 这若早知如此,这些年她也不会装糊涂,只字不提大皇子该出宫建府的事情。 而这会儿,阖宫都都知是宸贵妃在皇上面前说了话,大皇子才得以出宫建府,这么一对比,魏贵妃难免失了贤良。 而且,皇上这般给宸贵妃立威,魏贵妃难免担心自己手中这掌宫之权迟早会被宸贵妃夺去。 毕竟,她如今也只是资历上能赢过宸贵妃,若皇上真的让宸贵妃掌六宫之权,那自己这些年努力的成果,岂不都白费了。 想着这些,魏贵妃第一次觉得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害怕。毕竟之前,她从未把任何人真的当做是对手,即便是娴妃,她也并不认为她会真的威胁到自己。 南嬷嬷瞧着娘娘脸色吓得苍白,自然了解娘娘的心思,可她却并不担心,反倒是劝着娘娘道:“娘娘,这掌六宫之事哪里有那么容易,要奴婢看,您无需等皇上逼着您把这掌宫之权交给宸贵妃,反而是应该主动让宸贵妃掌管六宫。” 听着这话,魏贵妃差点儿没有跳脚。 这若不是南嬷嬷侍奉她身边多年,她都要怀疑南嬷嬷是被宸贵妃给收、买了。 看娘娘震怒的样子,南嬷嬷却冷静的解释道:“娘娘,这掌管六宫可并非简单之事,这撇开各宫每个月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说,单说这每日呈到皇上眼前的绿头牌,就足以让宸贵妃措手不及了。” “这之前,您掌管六宫,皇上不翻别的妃嫔的牌子,独宠宸贵妃一人,宸贵妃可以撇开干系,可以当无事人。可若她掌了宫权,可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这便是为了装贤良大方,她也得让皇上临幸别的妃嫔啊,否则,她可不就是故意霸着皇上,一人独有了。” “何况,还有接下来选秀的事情,宸贵妃再是心里泛酸,可她若她掌了宫权,还能不留了新人在宫里,如此一来,这宫权对于她来说可谓是烫手山芋了。” “至于皇上,许现在被宸贵妃迷、昏了头,而这一切不就是觉得宸贵妃和宫里的其他妃嫔不一样,心里只有皇上一人。可等宸贵妃不得不给皇上安排绿头牌,亦或是选秀留了新人在宫里,她待皇上的心在皇上看来还能那么独一无二吗?” 南嬷嬷不可谓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一番话听得魏贵妃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自己只顾着生气了,怎就没想到这样的法子呢? 若能借此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那暂时失去这掌宫之权,又有什么重要的。 反而是揣摩皇上心思,顺着皇上的心思把这掌宫之权给让给宸贵妃才是。 她倒要看看,宸贵妃有多大的本事,还能让皇上对她一心一意的。 想通这一切,魏贵妃直接就让南嬷嬷拿出了皇后的凤印。 这些年,自打孝仪皇后去了之后,这凤印便在她手里,而今,她要让出去。 这边,顾珞都要歇下了,却听宫人进来传话,说是魏贵妃派人过来了。 都这个点儿了,魏贵妃竟然派了人过来,顾珞不由有些诧异。 而等她看到宫女呈上来的凤印,她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她并不愚蠢,更不觉得魏贵妃是因着今日这册封礼害怕了,才不得已让出这凤印。 唯一的可能,魏贵妃便是要利用这凤印,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烫手山芋。 想到魏贵妃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竟然如此舍得出去,顾珞第一次觉得往日里自己有些小看了魏贵妃。 魏贵妃和德昭公主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 可顾珞却不甘心无辜被算计,装作一副吓到的样子,直接就跪在地上,道:“皇上,臣妾知道贵妃娘娘因着今日这册封礼许生了臣妾的气,可臣妾有自知之明,断不敢觊觎六宫之权的。” 见她吓成这样,庆和帝轻笑一声,直接拉了她起来,笑骂一句:“你呀,怎这么没出息。如今你是朕亲封的宸贵妃,怎就不能掌这宫权了?” 见皇上竟然真的有意让自己代掌宫权,顾珞不由喃喃道:“皇上,臣妾才刚入宫没多久,可贵妃娘娘这些年却一直管理后宫之事,臣妾突然间却夺了贵妃娘娘的掌宫之权,这若传出去,岂不让人觉得臣妾狂妄,便是传到太后娘娘耳中,恐也会觉得是臣妾在皇上跟前吹了枕边风,皇上才这样让臣妾肆意妄为的。” 枕边风?听着这话,庆和帝不觉有几分好笑。 这自打顾珞侍寝以来,她若真的肯因着一些事儿吹吹枕边风,他都要开心死了。 见皇上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打趣自己,顾珞愈发急了,“皇上,臣妾可不可以让人把这凤印给贵妃娘娘送回去。您忘记了,熙儿还小呢,臣妾平日里还要照顾熙儿,怎还有别的功夫管其他事情。” 可不管顾珞怎么说,庆和帝却并没有松口。 反倒是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凤印,半晌之后,他把凤印放在了顾珞的手中,认真道:“珞儿,朕知道你吓坏了。可朕既然敢封你为宸贵妃,那这之后的路,就不能因着害怕而故意避开。便是为了咱们的六皇子,你也该立起来。” 顾珞听着,瞬间愣在了那里。 她从未想过,皇上会和她说这番话。 庆和帝见她呆愣的样子,却是又道:“珞儿,这帝王之家,向来无情,朕即便平日里要求皇子们兄友弟恭,可朕当年如何得到这皇位,朕经历的那一切,让朕不能自欺欺人。所以朕的六皇子,朕只能趁早替他打算。而这一切的计划,又离不开你这个当母妃的。” 顾珞再是想自欺欺人,可这会儿听着皇上这番话,也知道了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如皇上所说,在自己决定入宫,尤其如今已坐上这贵妃的位子,那么就已经注定没了别的选择。 她的熙儿还小,也唯有她真正的强大起来,才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日后,她再也不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这日后的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她的孩子。 见她不说话,庆和帝便知她知晓了厉害,所以也没再吓她,反而是安慰她道:“你也别担心,这宫务大大小小,可也都是有章程的。徐嬷嬷在御前侍奉多年,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徐嬷嬷。” 顾珞当然知道有徐嬷嬷在,宫里一般的事情也难不倒她,按着章程来即可。 可魏贵妃既然肯主动让人把凤印送来,肯定是在绿头牌的事情还有接下来选秀的事情上故意让她为难的。 不过顾珞也没有怕的,她与其背地里进退两难,倒不如这个时候在皇上面前吃吃味。 这么想着,她一边玩着皇上的手指,一边低声道:“皇上,臣妾知道之前每日侍寝的绿头牌都是敬事房的太监呈上来,这之前贵妃娘娘掌管六宫,皇上可以不翻别的妃嫔的牌子。可这日后由臣妾代掌宫权,若皇上再不雨露均沾,这若传出去,还不让人说是臣妾故意霸占着皇上。” 庆和帝哪里听不出她的醋味来。 顾珞却犹自嘀咕道:“臣妾其实挺佩服贵妃娘娘的,没像臣妾这般小心眼儿。” 见她竟因着这个吃起醋来,庆和帝不由抓了她的手,道:“一切都是朕的错,若朕不生在这帝王家……” 庆和帝的话才说完,顾珞直接就捂了他的嘴,笑道:“皇上,臣妾不觉得委屈。臣妾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因着这事儿就怨恨皇上,那臣妾也不配皇上这般待臣妾。” 顾珞知道,自己可以吃醋。可她并没有心思真的一直这样独宠六宫,更不会天真到皇上会为了她裁撤六宫。 而且之后选秀也会有新人入宫,若她一直这样霸着皇上,传出去不仅仅是得罪了六宫妃嫔,太后娘娘那里,恐也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她膝下还有熙儿,她如今已经是出尽风头,把熙儿推到了风头浪尖上,她不可能再因着自己的私心,因着后宫这些争宠把熙儿带入险境。 听说宸贵妃竟然真的留下了凤印,魏贵妃虽得逞了,可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这蠢货,如今可能还不知这会是烫手山芋,本宫且让她得意着。本宫倒要看看,她回过神来之后,会不会后悔今日接下了这凤印。” 一旁,南嬷嬷侍奉着魏贵妃通着头,缓声道:“娘娘,您近来心情不好,倒不如明个儿和太后娘娘提出往寺庙去上香。” 这宫妃一般都不得出宫的,南嬷嬷这个时候却提出这样的建议,魏贵妃不由眉头微蹙,问道:“怎么,可是那孽障想要见本宫?” 南嬷嬷也不敢瞒着:“娘娘,公主殿下听说了今日宸贵妃受封一事,说什么都要见娘娘一面。寒山寺侍奉殿下的奴婢怎么也拦不住,害怕若这样下去,殿下想不开,所以才斗胆往宫里传了消息。” 第 95 章 玲珑心 很快到了第二天,魏贵妃昨个儿深夜差人送了凤印往未央宫的事情,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可让人诧异的是,诸妃嫔往慈宁宫请安时,魏贵妃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委屈,反倒是给足了宸贵妃面子。 等到众人陪着太后聊了会儿天,郭太后却借口乏了,遣了众人下去,唯独留了宸贵妃在身边。 这郭太后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和宸贵妃说体己话的,所以大家退出去时,顿时是各有心思。 顾珞当然知道太后为什么会留了自己下来,太后之前再是仗着姨娘当年救了淳王世子的缘故怜惜自己,如今只怕心里也因着自己这盛宠,和自己生了嫌隙了。 因着这样的揣摩,顾珞等众人离开后,恭顺的就跪在了地上,请罪道:“太后娘娘,臣妾有罪,臣妾自知自己没有资格掌凤印,事情弄成这般,臣妾着实惶恐。” 郭太后见她还知道害怕,淡淡笑道:“还知道怕,就还算不得狂妄。” 听着这话,顾珞愈发低垂着头,一副乖巧的样子。 见状,太后怎能不知道,眼前这一切若说错,宸贵妃又能有多大的错。这若不是魏贵妃主动送了凤印往未央宫,挑起这事端,宸贵妃还真的能从魏贵妃手中抢走这凤印不成? 郭太后老了,可并不愚钝,更知道凤印一事不过是魏贵妃顺水推舟,故意把这烫手山芋给了宸贵妃,等着她出丑罢了。 所以,郭太后其实并无意真的为难宸贵妃,而之所以留了她下来,不过是想稍微提点她一番罢了。 这会儿见她如往日一般恭顺乖巧,郭太后不由暗暗叹息一声,道:“罢了,起来吧。哀家又如何能不知道你的秉性。若说是你撺掇着皇上给了你凤印,哀家自不会绕过你。可眼下,只怕这凤印,魏贵妃和皇帝各有心思,倒是你,有些被动了。” 见太后竟肯说和自己说这番体己话,顾珞不由红了眼睛。 这些年来,郭太后照拂自己,她其实还是很感激太后娘娘这些年的照拂之恩的。 所以,若非情非得已,她真的不想和太后娘娘成为敌人。 郭太后见她眼眶红红,轻抿一口茶,又道:“你呀,既这凤印如今在你手中,你也无需战战兢兢。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无非遵循章程。至于接下来选秀的事情,哀家不信你是愚钝的孩子,该是知道如何处理的。” 太后娘娘这个时候提及选秀之事,顾珞如何能不知道,太后到底还是怕自己独宠六宫,真的威胁到东宫,所以,只开口道:“太后娘娘,臣妾并未有任何的心思敢独占皇上,更不会嫉妒早些年入宫的诸位姐姐。臣妾会谨记太后娘娘今日的教导,断不会让您失望的。” 见她如此识趣,郭太后不由打量她一番,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就打发了她下去。 而等顾珞离开,一旁的安嬷嬷不由感慨道:“娘娘,奴婢瞧着宸贵妃还是知轻重的,并未因着这贵妃之位变得倨傲。说到底,宸贵妃才刚入宫来,哪里比得上宫里其他妃嫔,看多了宫里那么多的起起伏伏,未必就真的如娘娘担心的那样,若贵妃娘娘是个有心计的,也不至于变得这样被动了。” 郭太后听着,放下手中的茶杯,“也是,她到底还是个才嫁人的小姑娘,便是生了六皇子,得了盛宠,不还是被魏贵妃将了一军。” 提及这凤印,郭太后不由又感慨一句,“哀家之前还当魏贵妃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会在宸贵妃面前败下阵来。没想到,她还是有些头脑的。”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呢,却见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王妃娘娘递了请安折子往宫里来,说是明个儿往宫里来给您请安。” 宫女口中的王妃娘娘自然是淳王妃了。 这个时候急着入宫来,郭太后估摸着该是因着淳王世子指婚一事了。 一旁,安嬷嬷也笑着道:“娘娘,可是王妃已经瞅中哪家的贵女了,所以想探探您的口风?” 郭太后听着,眼中尽是笑意道:“这只要她满意遣哥儿满意,哀家又哪里会有不松口的。” 郭太后这会儿是万万想不到,淳王世子瞅中的人竟然会是荣安伯的独女明瑜。 却说淳王府 康嬷嬷扶着自家王妃刚从小佛堂诵经出来。 自那日儿子从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回府之后便和自己说瞅中了荣安伯府的大姑娘,淳王妃险些没有晕过去。 她倒也不是瞧不上这明家姑娘,只是成国公夫人之前派人往明家去提亲,闹出那样的流言蜚语,这事儿多少有些难堪的。 淳王妃又怎么肯点头呢? 何况,这事儿也不是她点头就可以的。 自打王爷去了之后,她就盼着儿子能当个闲散宗亲,可不想儿子掺和到储位之争中去。 可现在,顾家那小姑奶奶封了贵妃娘娘,和魏贵妃只怕更是水火不容。若自己儿子娶了明家姑娘,岂不也牵扯到这些争斗中去了。 可淳王妃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淳王世子却像是根本听不进去,说什么他非明家姑娘不娶,若不同意,他就往静宁寺出家去。 淳王妃自知儿子被太后娘娘宠坏了,既然撂下这样的话,未必不敢真的胡来。所以一时也没了法子,这不只能急急往宫里递了请安折子,想着让太后娘娘出面。 见自家主子因着世子爷的事情近来消瘦不少,康嬷嬷忍不住劝道:“王妃,奴婢知道自打王爷去了之后,您行事都是小心翼翼,只想着靠着太后娘娘的照拂,世子爷能当个闲散宗室。可您想过没有,这未必是世子爷想要的。世子爷许也想有一番建树的。” “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如今是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在,没人敢为难我们淳王府。可若等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去了,新帝登基,想到咱们淳王府这些年没有从龙之功,只自个儿躲起来,到时候怕是因此不得圣意,我们更得缩起尾巴来做人了。可世子爷肆意了这么些年,陡然需要看人眼色行事,甚至还要被故意为难,您想想,世子爷受得了这些委屈吗?” 康嬷嬷这番话实则她想了许久了,她并不认为,储位之争淳王府隔岸观火真就能讨着好。 淳王妃当年嫁给淳王没多久,便守了寡,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首先把淳王府的安危放在首位。 可这会儿,听了康嬷嬷的话,她一时间也愣住了。 见状,康嬷嬷又道:“所以奴婢其实觉着,世子爷瞅中了明家姑娘,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您想想,这些年宫里新人旧人,可有哪一个能有宸贵妃如今的荣宠的。再说了,别人不知道,您能不知宸贵妃当初是怎样侍寝的吗?就冲着这个,皇上只怕早就迁怒到了魏贵妃。如此,四殿下未必就能得了圣意。” “至于娴妃娘娘膝下的二皇子,要奴婢说娴妃娘娘未必会是宸贵妃的对手,否则,她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宸贵妃越过自己。何况,皇上如今还是壮年,该是最不乐见皇子们暗中结、党、营、私,如此,反倒是宸贵妃娘娘的六皇子,许最后会有那福气呢。” 康嬷嬷竟然劝着自己答应这门亲事,淳王妃愈发有些头痛了。 这边,顾珞刚回了未央宫,却见周贵人和兰美人过来了。 顾珞见着两人,不由冷哼一声,她当然知道这时候周贵人带了兰美人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知道她如今掌管凤印,这接下来便是顾及人言可畏,她也该想着让后宫雨露均沾。 周贵人和兰美人因着那日钟粹阁的秘密,当然觉得自己许可以得了娘娘的抬举,尤其是周贵人,想到若能得娘娘抬举,自己未必没有可能再复宠,她倒也没敢想着和宸贵妃争高低,她只是想着,若她能如宸贵妃一般能怀了子嗣,许能位及妃位呢? 毕竟,宸贵妃如今是贵妃之尊,那四妃便空下一个名额了,而眼下贵妃娘娘定然害怕别的人分了她的宠,可又不得不表现出大度和贤良来。 若贵妃娘娘是个聪明的,该会选择自己或者兰美人的。 毕竟,她们因着那晚的秘密,已经是效忠于宸贵妃,不可能有任何的异心了。 顾珞瞧着两人眼中抑制不住的期盼,倒也没有心情不好,她甚至知道,周贵人不是坏人,若换做是她,若坐在这个位子上,未必也不会动这样的脑子。 而且,自己手下如今无可用之人,自己更掌了凤印,满宫只怕都在看自己的动静。 这个时候,她若提点了周贵人和兰美人,确实也算是替自己解围了。 这般想着,顾珞笑着看着周贵人便闲聊起来。 见娘娘这般态度,周贵人心中更是一喜,眼中的笑意差点儿抑制不住。 而等到周贵人和兰美人离开,拙心却有些愤愤道:“娘娘,这周贵人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吧。明明都遭了皇上的厌弃了,却还敢这样巴巴的来讨好娘娘。” 顾珞笑着轻抿一口茶:“你觉得周贵人在犯蠢?” 说完,没等拙心开口,她却是摇头道:“周贵人怎么会是蠢呢?本宫看她倒是七窍玲珑心,而且胆子也不小呢。” 第 96 章 上心(修bug) 却说周贵人和兰美人出了未央宫,长长的宫道上,兰美人不由低声道:“小主,您说贵妃娘娘真的会在皇上跟前提点您吗?” 听着兰美人的担忧,周贵人笑道:“这不是娘娘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她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 “毕竟,如今她执掌六宫,后宫妃嫔可都瞅着呢,她不会蠢到抬举一个不知底细的新人,反倒是把我撇到一边。” 周贵人之所以有如此底气,其实是知道娘娘能爬到如今这个位子,该不是愚钝之人,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娘娘待她也挺好的,否则三公主也不会得了封号。 兰美人看着周贵人眼中的得意,也没有再说什么。 可心底,她却多少有些不平。 钟粹阁里,小主是主位,若贵妃娘娘真的肯提点小主,那么小主复宠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自己呢?自己这美人的封号皆因着皇上为了掩盖那日在钟粹阁发生的丑事。 自己虽也有几分姿、色,可小主重新复宠后,会愿意让她分了宠吗? 可这些,她是万万不敢在小主跟前提及的。 同一时间,启祥宫里,端妃对于贵妃执掌六宫,拿了凤印的事情,倒也未太多放在心上。 毕竟,她也不是新入宫的新人了,哪里能不知道,这凤印对于宸贵妃来说,未必就真的是荣宠。 所以比起宸贵妃封了贵妃,掌凤印一事,她更耿耿于怀的是大皇子妃有了身孕一事。 想当年,她原本也能得了皇子的,可偏偏被人算计的滑了胎,她自然不会疑心当时还是王妃的孝仪皇后,所以所有的怀疑便落到了柔妃身上。 也因着这早年的恩怨,端妃自然也不乐见大皇子妃有了身孕,所以这接连几次大皇子妃滑了胎,都是出自她的手。 可这次,自己明明之前大皇子妃生病时已经在她的药里面动了手脚了,怎的大皇子妃竟然躲过这一劫,还传出了有了身孕的消息呢? “娘娘,您是担心大皇子妃根本没服下那些药,可怎么会呢,大皇子妃和柔妃娘娘这些年和您走的最是亲近,不可能怀疑您在药中动了手脚的。”今嬷嬷觉得这事儿许就是个巧合,毕竟在她看来,这些年柔妃娘娘经常和娘娘打叶子牌,也时常一起吃茶,这宫里谁人不知道,自家娘娘和柔妃娘娘姐妹情深。 端妃倒也没有真的怀疑柔妃对自己生了疑心,只是大皇子妃有了身孕,皇上还允大皇子出宫建府,甚至还封了大皇子为靖王,她如何能沉得住气呢? 原本这些所有的荣宠,该是自己的。 若自己当初那个孩子没有被人害死,自己如何会膝下无望,只留了一个不经事的大公主。 “不,本宫绝不要看柔妃这样得意。”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端妃瞬间是咬牙切齿起来。 金嬷嬷看着娘娘眼中的恨意,小心翼翼道:“娘娘,大皇子妃那日晕了过去,身边侍奉的人该是会愈发小心谨慎的,而且,皇上也知道大皇子妃有了身孕,定是派了御医日日请平安脉。所以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动手的。” “要奴婢说,您且耐心些。这不是眼瞅着选秀就要到了吗?大皇子妃有了身孕不能在大皇子跟前侍奉,这身边肯定是要指个侧妃或者是侍妾的。到时候,这后宅阴私,未必就需要您亲自动手呢。” 金嬷嬷侍奉自家娘娘这么些年,当然知道娘娘这些年的怨恨,可她还是不能让娘娘太过鲁莽,以至于露出蛛丝马迹来,否则,只怕这事儿若传到皇上耳中,娘娘如何能讨得着好。 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端妃却不由有些哽咽,可她到底也没真的安排金嬷嬷这个时候对大皇子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她如今最多的便是时间,又怎么会这个时候失了耐心呢? 很快到了第二天 魏贵妃往慈宁宫请安时,果然和郭太后提及了要出宫往寺庙上香的事情。 这个时候出宫上香,却不带了其他妃嫔,郭太后想了想,怎能猜不到这怕是因着德昭公主的缘故。 可念及她一片慈母之心,郭太后到底也没有戳穿她,而是点头同意了。 而等众妃嫔离开,没一会儿,便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王妃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说话间只见淳王妃缓步走了进来。 这些年,因着皇太后怜惜淳王妃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所以很是宠着她。 所以,等淳王妃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请安,郭太后便察觉到了她神色有些萧索,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郭太后瞧着,还当淳王妃瞅中了哪家的姑娘,怕自己不同意,才会如此纠结。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淳王妃的话直接就把她惊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遣哥儿竟然闹腾着要娶那明家姑娘?”郭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连嘴唇都在颤抖。 淳王妃神色也满是纠结,可也不好瞒着太后,哽咽道:“母后,也怪我太宠着遣哥儿了,否则也不至于把他宠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这按说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遣哥儿,却说她非这明家姑娘不娶,若我不同意,他就出家去!” 淳王妃这话更是让郭太后脸色变得苍白。 毕竟这提及出家,静宁寺那位清远大师,连皇帝都要称他一声叔父。这事儿,皇家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可郭太后却着实没想到,这话会从自己最宠爱的孙儿口中说出来。 可怎么会呢?这突然间孙儿怎么会瞅中那明家姑娘了? 想及此,郭太后直接就看向淳王妃。 淳王妃也不敢瞒着,缓声道:“那日遣哥儿入宫来给母后请安,也是同一日,那明家姑娘去了未央宫,许就这样遇到了吧。” 这明家姑娘到底是何等姿、色,竟然能让遣哥儿对她一见钟情?郭太后不由更是冷了脸。 见郭太后这般神色,淳王妃急道:“母后,儿媳也是没了法子了,依着遣哥儿的性子,就怕他直接就和皇上请旨让皇上赐婚,到时候,可不是让人措手不及。” 昨个儿虽有康嬷嬷在淳王妃跟前说那些体己话,可对于淳王妃来说,她守寡这么些年,好多事情都是由太后拿主意的,所以她自然也没那魄力真的敢应承下此事,这不如以往一般,急急往宫里来了。 可此刻瞅着太后的神色,她如何能不知道,太后怕是不乐见这门婚事的。 郭太后当然不同意了,如今宸贵妃独宠六宫,作为宸贵妃母族的明家若再出一个淳王世子妃,这得多大的荣宠啊。 也不怪郭太后这样神色大变。 见太后不说话,淳王妃也不由有些急:“母后,若只是旁的事儿,我也有法子拦着遣哥儿。可这事儿,我看他明显是认真的,我一时间也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了。这若态度太强硬、了,反倒是让他更逆、反,可不就更不好收拾了。” 听着淳王妃这话,郭太后也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宝贝孙儿是什么性子,也怪自己,这些年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 可这事儿,她是万万不能容他胡来的。 而且即便是撇开宸贵妃不说,她也是瞧不上这明家姑娘的。她虽久居后宫,可也是知道前些日子那成国公夫人往明家去提亲的事情的。 闹腾成这般,明家姑娘如何还有名声了,这样的姑娘怎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孙儿。 可没等郭太后想出个法子来,却见宫女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回禀道:“娘娘,不好了,听说王妃娘娘前脚才入了宫,后脚世子爷便往东暖阁去了。” 什么?儿子竟然这个时候往东暖阁去?淳王妃怎能猜不到他怕是真的去和他皇叔求旨赐婚去了。 “这孩子,怎这般鲁莽?”淳王妃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却说东暖阁 听说淳王世子要求娶明瑜,庆和帝不由就乐了:“你这毛头小子,特意入宫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这些年,庆和帝也颇宠这个侄儿,淳王世子自然也不惧皇叔的威严,笑道:“皇伯父,您便答应我吧,您不知道,母妃不同意这事儿呢,今个儿还特意为了这事儿往皇祖母宫里去了。若您再不支持我,我就真的是孤助无援了。” 庆和帝见他这般撒娇,佯装生气道:“都多大了,还在朕跟前撒娇,朕看就是你皇祖母平日里太娇惯着你了。” 没想到,淳王世子根本就不怕,不依不饶道:“皇伯父,若是往日,侄儿也就随母妃和皇祖母给侄儿指婚了。可瞧着皇伯父和宸贵妃娘娘琴瑟和谐,侄儿也不由想着自己若能也找到这样的王妃就好了。” 庆和帝听他这么说,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可他还不能说淳王世子这么做不对,毕竟,这些年他第一次求到自己跟前来,他更是把这个侄子早就当做了自己所出,又怎么会忍心让他受挫。 “好了,朕知道了,只是你也知道,有你皇祖母和你母妃在,这事儿怕还有些棘手。” 见皇伯父竟然肯站在自己这边,淳王世子不由惊呆了:“皇伯父,您真肯答应我?” 庆和帝笑道:“就冲你这么上心,朕也得站你这边,不是吗?” 第 97 章 长命百岁 未央宫 顾珞从慈宁宫请安回来之后,刚哄着六皇子玩了一会儿,内务府那边便来了人,送来了这次待选秀女的名册和画像。 等内务府的人离开,顾珞懒懒的靠在大红色金丝迎枕上,看着眼前这些名册和秀女的画册,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这个时候内务府送了这些东西过来,顾珞如何能不知这怕是魏贵妃暗中吩咐的。否则,这宫里谁人不知她宠冠六宫,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故意拿了秀女的画像来讨她的嫌。 魏贵妃这么急着让自己难堪,顾珞却不会让她如意,反而是颇有些兴致的翻起了眼前的画册。 不就是给皇上充盈后宫吗?这点儿事儿魏贵妃以为自己会拈酸吃醋,会耿耿于怀,可实际上,重生一世的顾珞,这点儿事根本在她心中激不起太多波澜。 毕竟,她虽然知道皇上宠着自己,可也没有真的自信到皇上可以爱她爱到自此后宫再无新人。 所以她才不生气,更不会中了魏贵妃的招。 一旁,拙心看着自家娘娘竟然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些画像,却是有些替自家娘娘不平道:“娘娘,这内务府这些奴才也太没眼色了些,怎还故意拿了这些东西到您跟前来。这若不是有人背后吩咐,晾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 听她替自己委屈,顾珞却是轻笑一声,拿着手中的画像道:“这姑娘倒是瞧着挺出众的。” 话才说完,却听庆和帝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什么出不出众,朕的珞儿可是吃味了。” 皇上怎这个时候过来了?顾珞笑着放下手中的画像,起身便要行礼问安。 可没等她请安,庆和帝却笑着把方才淳王世子往东暖阁去的消息说了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说淳王世子有意求娶明瑜的事情。 听皇上提及淳王世子,顾珞缓声道:“这次选秀,太后娘娘该是会替世子爷选妻吧,只是这些待选秀女,也不知哪个合了太后娘娘的心意。” 庆和帝开玩笑就道:“这秀女的画像不都在这里吗?你可觉得哪家姑娘合适?” 顾珞听他这么说,直接就拒绝道:“皇上,您就别开臣妾的玩笑了。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太后娘娘最是宠着世子爷,这大婚的事情,怕是连王妃娘娘都做不了主的。臣妾又哪敢掺和。” 见她避之不及的样子,庆和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顾珞见他笑的这么开心,心中不由觉得奇怪。 庆和帝也不再逗她玩,直接就把淳王世子今日往东暖阁求娶明瑜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 顾珞直接就愣在了那里。怎么会呢? 见她惊讶的样子,庆和帝笑着坐了下来,“怎么?你觉得这事儿不合适?” 顾珞没有丝毫的遮掩,直接就道:“瑜姐儿因着之前成国公夫人差人上门提亲的事情,名声多少有损。何况,撇开这个不谈,荣安伯府毕竟比不得其他世家大族,太后娘娘怕不会中意这门婚事的。” “而且,臣妾早就说过,臣妾只想明家能够平平安安的,这个时候若和淳王府结了姻亲,朝中后宫少不了又有人觉得臣妾蛊、惑了皇上,才促成这门婚事。” 顾珞说到后来,确实颇有些委屈。 毕竟她虽说是受宠,可并未仗着这些恩宠给自己捞什么好处,更担不起妖、妃的名头。 庆和帝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与世无争的性子,这会儿也忍不住怜惜的抓了她的手在手中,道:“你是什么品性,朕还能不知。” “而且朕也不瞒你,这事儿朕已经答应淳王世子了。” 听着这话,顾珞更觉不可思议了。 怎么会呢? 皇上明知道太后娘娘不满意这门婚事,怎还能点了头。 何况,这事儿可不单单是联姻这门简单,她如今这盛宠已经是遭了好多人的羡慕嫉妒恨,若明家再和淳王府联姻,这得掀起多大的波澜啊。 可皇上金口玉言,既然已经答应了淳王世子,那便是说皇上除了纵着淳王世子之外,该是还有他自己的理由。 见顾珞眼中的震惊,庆和帝缓缓解释道:“这些年宗人府一直掌控在老禄王手中,可他老了,总有挪开位子的那一日。可禄王府不管是禄王还是禄王世子却都是不中用的,这些年寸功为立,又如何有资格接管宗人府。倒是宣哥儿,朕有些栽培他,所以,答应他娶明家姑娘,也是不想再让淳王府再这样默默无闻下去,只靠着母后的恩宠,可等有朝一日母后和朕去了,淳王府还当真能得了新君待见。” 庆和帝的话才说完,顾珞却一把拿手堵了他的嘴,道:“皇上正值壮年,怎能这样不知避讳。” “而且皇上之前不是已经答应臣妾等熙儿长大成人之后,会给熙儿赐婚,看着他出宫建府。既然皇上都答应臣妾了,臣妾就不允皇上说这番不吉利的话。而且,若是可以臣妾才不要做那个被皇上丢下的人……” 见她说着说着眼睛竟然红红的,庆和帝一把就搂了她在怀里,这些年,他膝下这些皇子们都大了,盯着那个位子,难保谁没有私心。 可他的珞儿,竟然如此直白的说宁愿早他离去,这让庆和帝心中如何能不感慨。 只见他勾了勾顾珞的鼻子,佯装生气道:“生老病死乃是常态,朕日日听着万岁万岁万万岁,还真能自欺欺人到觉得自己会长生不老。” 见皇上竟然还不停止这个话题,顾珞腮帮子鼓鼓,伸手就轻轻捶了他一拳,“您还说……” 看眼前的人儿是真的生气了,庆和帝到底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紧紧搂了顾珞在怀里,道:“好了,朕不说了,日后再不会和珞儿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顾珞却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子,喃喃道:“有珞儿陪着皇上,让皇上开开心心的,皇上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而且熙儿也慢慢就长大了,寻常百姓家都说是相夫教子,珞儿看皇上才该担起相妻教子的责任来呢。” 顾珞原本随口一说,可话出口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僭越了。 毕竟,她只是皇上的妾室,这番话确实有些不合适。 看她突然的拘谨,庆和帝却是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珞儿说的是,朕一定会谨记相妻教子的责任的。” 见皇上竟然逮着机会打趣自己,丝毫不介意自己方才的失言,顾珞不由心里暖暖的。 淳王世子往东暖阁求娶明瑜的事情,庆和帝未下禁口令,而且庆和帝也有心促成这门婚事,是以没出半个时辰,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永平宫里,娴妃听着这消息,一下子就不淡定了,“这淳王世子是疯了不成?这莫不是没见过别的贵女,反倒是把明家姑娘当香饽饽了。” 石嬷嬷道:“娘娘,您没看王妃娘娘急着往慈宁宫去了吗?有王妃娘娘和太后娘娘在,肯定不会允许世子爷胡来的。” 娴妃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窝火,“这明家才封了荣安伯,若是和淳王府结亲,宸贵妃可就愈发势大了。本宫看的出来,皇上很是青睐淳王世子,将来必定会对淳王世子委以重任。可若明家成了淳王世子的岳家,这可不是便宜了宸贵妃。” 石嬷嬷怎能听不出自家娘娘的言外之意,忙道:“娘娘是说皇上日后会让世子爷掌管宗人府?” 娴妃点头道:“这些年老禄王掌宗人府,皇上还得称他一声皇叔。可本宫瞧着,皇上未必就真的愿意让禄王府一直把持这宗人府。毕竟,已过世的淳王才是皇上的同胞兄弟,如今淳王去了,皇上让淳王世子慢慢接管宗人府,等到有一日皇上若驾崩,淳王世子在宗人府肯定也站稳脚了……” 听自家娘娘突然提及皇上若有一日驾崩,石嬷嬷忙道:“娘娘,您慎言啊。这话若是被人传到皇上耳中,可不得觉得您其心可诛。” 娴妃听着这话,却是冷哼一声:“这事儿除了本宫,魏贵妃难不成就没想过,还有显国公府那边。大家都知道皇上不可能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也因此大家日日盯着那至尊之位吗?” 娴妃这话不可谓大胆,石嬷嬷一直担心娘娘这些年养尊处优,有些时候难免有些失了谨慎。 可这些话,她又不好经常提醒娘娘。 却说这边,魏贵妃刚到了寒山寺,寒山寺修建在京郊,是一座皇家寺庙,可也因着与世隔离建在悬崖峭壁之上,被宫里的贵人避之不及。 毕竟,谁都不想获、罪后往寒山寺来当姑子,后半辈子一生艰辛。 魏贵妃自然知道女儿在寒山寺过得是什么日子,所以等添了香油钱,魏贵妃便往后院去了。 德昭公主方才就已经闻着了母妃的凤驾,只她如今已经被父皇责罚在寒山寺修行,身边的住持师傅更是严厉至极,丝毫不因着她是贵妃娘娘所出就对她手下留情。 毕竟,这些姑子见的贵人多了去了,能回去的却没有几个。至于德昭公主,皇上既有令让她们严加教导,她们岂敢违抗皇命。 所以即便知道今日魏贵妃往寒山寺来,这几个住持师傅也未纵容德昭公主往前院大殿去。 而此刻,瞧着魏贵妃的凤驾,几个姑子上前便道:“请贵妃娘娘安。” 几个姑子虽瞧着恭顺,可魏贵妃如何看不出来,她们根本未威慑于自己的威严。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姑子里有多少当年也得过宠,不过因着获罪被褫夺封号,才被打发到这寒山寺了。 而今,过去些年她们早已经非红尘中人,又怎么会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战战兢兢的。 所以魏贵妃也未因着女儿在她们手里受了蹉跎而为难她们,直接就遣了她们出去,“你们都退下吧,本宫和二公主说些体己话。” 母妃竟然这么轻易就绕过这几个姑子,德昭公主瞬间就哭了出来,“母妃,您真的不疼女儿了吗?您不知道,女儿这些日子在这几个贱、人手中受了多大的委屈,有好多次,女儿都想不如这样死了算了。可想到母妃,女儿只能苟且活下来。” “可女儿万万没有想到,母妃竟如此狠心,连责罚都不肯责罚这些姑子。” 第 98 章 母女情 魏贵妃来寒山寺的路上想着女儿受了这次的教训,该会懂事许多。可此刻,听着德昭公主这番话,她恨铁不成钢就道:“本宫怎就教养出你这样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长进。” 德昭公主却丝毫听不进去这些话,她只感觉自己委屈极了,而且,她也已听说了顾珞被封为宸贵妃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几近疯狂就道:“母妃嫌女儿无用,可母妃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那顾氏出身卑贱,母妃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居于自己之上!” 饶是魏贵妃知道女儿性子骄纵,可这会儿听她言语间竟然有数落自己的意思,甚至是除此之外,她还隐含怨怼之意,魏贵妃到底没忍住,一巴掌就甩了过去:“你这孽障,怎敢和母妃这样说话!” 说着,她气的脸色发白又道:“早知如此,母妃也无需往这寒山寺来,就当从未生过你。” 方才德昭公主也只是气疯了,这会儿听着母妃这些话,她也知道自己方才失言了。 所以,垂泪便抓了魏贵妃的衣角道:“母妃,都是女儿的错,女儿只是太不甘心了。那顾氏,到底凭什么,母妃掌管六宫这么些年,凭什么她能轻而易举就让母妃如此难堪。” 德昭公主越说越觉得不甘心,到最后,直接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魏贵妃虽还有些恼她方才的口无遮拦,可瞧着女儿手上的冻疮,还有消瘦的身影,她到底是没忍住,搂了女儿在怀里。 被母妃这样搂着,德昭公主不由暗喜。 可没等她想着该怎么哄母妃开心,让母妃带了自己回宫,却听魏贵妃幽幽道:“昭儿,母妃知道你这段时间受了极大的委屈,可母妃真的别无选择。今日回宫之后,母妃会和你父皇请旨,让你离开寒山寺,回承恩侯府去。母妃更亲自替你选了别号,惠安,日后……” 德昭公主听着魏贵妃这番话,仿若自己在做梦一般。 可若是梦境,自己的心怎么会这般痛。 可若不是梦境,母妃怎会这样折辱自己,竟然生了心思逼着自己当了在家居士。 她堂堂公主,竟然要被逼着当在家居士,一时间,她觉得老天爷都在和她开玩笑。 见德昭公主不可置信的样子,魏贵妃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又道:“昭儿,你别怪母妃,这在家居士母妃也是别无选择。如今有宸贵妃在,你父皇只怕不会原谅你,可你甘心一直呆在这寒山寺,母妃也只能用这以退为进的法子,帮着你离开寒山寺了。” “至于你回到承恩侯府,吃穿用度母妃暗中肯定不会让人亏待你的。你只需要对外装作潜心改过,到时候,你父皇和你皇祖母看到你的变化,少不得会再召了你往宫里来。到时候,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魏贵妃的话还未说完,德昭公主嘴角过去一抹自嘲的笑意,一把就推开了她,“母妃竟当我是三岁孩童,若女儿没有猜错,母妃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四弟。若女儿肯当了这在家居士,那四弟的名声也不会受了影响,更因着女儿这改过自新的举动,四弟也会得了不少助益,也不会让母妃为难。” “可母妃既然如此打算,又如何还要哄骗女儿,日后会想别的法子。在母亲决定要牺牲女儿的那一瞬间开始,母妃难道不知道,女儿做戏便得做一辈子了。” 魏贵妃也没想到女儿会这样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谋划。 可她却紧紧抓了女儿的手,一字一顿道:“不需要演一辈子的,只要等到你四弟登上皇位,到时候,你四弟给你赐了公主府,关起门来你想怎样便怎样,便是暗中圈、养面、首,你皇弟肯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德昭公主听着,哈哈就笑了起来。 她怎会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母妃竟然会怂恿她日后养了面、首。 而这一切,却要牺牲掉她的大好青春。 如今父皇身子康健,四弟便是登上皇位,也不知多少年之后。 可母妃,竟然让自己当在家居士,这一切便是要让父皇知道自己的悔过之意,以此便不会迁怒到母妃,更不会迁怒到四弟。 可自己,自己的幸福在母妃眼中竟是那么不值一提。 而等到四弟登基之后,母妃今日所说这些,与自己而言,不过是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就这些,许还要靠着四弟的赏赐。 见德昭公主竟然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自己,魏贵妃方才的心虚和歉意瞬间就消散了,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厉声就道:“母妃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你别无选择。除非,你愿意一辈子蹉跎在这寒山寺,若是这样,母妃再不会和你提及一个字。” 说罢,魏贵妃高昂着头就要离开。 德昭公主如今又哪里有别的选择,在这寒山寺过得什么日子,她再不想多呆一分一秒。而这一切,若要让她顺着母妃的意思才得以解、脱,她眼下也只能答应母妃。 这么想着,她佯装潘然悔悟道:“母妃,昭儿都听您的,昭儿知道这世间唯有母妃肯替昭儿着想,所以昭儿也不会再让母妃失望的。” 见她还算是知道轻重,魏贵妃终于伸手宠溺的抓了她的手,眼中满是欣慰道:“母妃知道你还是个好孩子,你放心,这几日母妃便让人接你回承恩侯府。” 德昭公主心生讽刺,可到底没敢表露出来。 而等到魏贵妃的凤驾离开,德昭公主终于是沉了脸,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要往地上摔去。 还是念珠眼疾手快拦了她,“殿下,您马上就要离开寒山寺了,又何苦这个时候再惹了住持师傅罚您。” 德昭公主听着她的话,到底没真的摔了手中的东西,可这一瞬间,她眼中尽是恨意,咬牙切齿道:“念珠,你方才也听到母妃所言了。在母妃心里,本公主早就已经是弃子了。所以日后的道路,也唯有本公主自个儿一人去谋划了。” 念珠当然知道自家殿下是个主意大的,可这会儿看着她眼中的恨意,还是不由心惊道:“殿下,您便是有什么主意,也等回了侯府再说。您可不能乱来啊。” 德昭公主却是咯咯笑了起来,道:“我怎么会乱来呢?我不已经答应了母妃要演这场戏。所以,我可得好好钻研钻研,怎么把这接下来的戏演好,这样才能如母妃的意不是?” 在念珠看来,眼前的公主便如魔、怔了一般,可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当殿下是受了刺、激,才胡言乱语起来了。 却说魏贵妃才从寒山寺下来,便有宫人等在山底下,急步上前回禀:“娘娘,不好了,今个儿淳王世子往东暖阁说是要求娶荣安伯府的姑娘呢。” 魏贵妃听着,直接就震惊在了那里。 一旁,南嬷嬷忙道:“娘娘,您别生气,这些年来太后娘娘最宠着淳王世子,怎么肯让淳王世子真的娶了这明家姑娘呢?不会的。何况,太后娘娘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荣安伯府得了这般荣宠的。” 魏贵妃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宸贵妃实在是命好,怎的淳王世子这些年来从未心仪过其他姑娘,偏就瞅中了那荣安伯府的姑娘。 这似乎是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宸贵妃。 看魏贵妃一脸的不高兴,南嬷嬷忙打发了来传话的人下去,低声又道:“娘娘,奴婢是真的觉得这事儿不会便宜了宸贵妃,毕竟依着宸贵妃如今这荣宠,若她那母族再和淳王府成了亲家,岂不威胁到了太子的位子。太后娘娘和显国公府,都不会乐见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说完,南嬷嬷忙又转开话题道:“娘娘,奴婢已经按您的安排吩咐内务府那边了,只怕这会儿待选秀女的画像和名册就已经送到宸贵妃手中了。您想想,宸贵妃该得多窝火啊,她又岂会是您的对手。” 南嬷嬷言下之意,宸贵妃如今不过是暂时占了上风罢了,笑到最后的还不定是谁呢。 魏贵妃听着她这番话,到底是没再那么动怒了。 而且,眼下回宫之后她还要往东暖阁去和皇上请旨,允女儿离开寒山寺,回承恩侯府当在家居士。 所以,魏贵妃也没太为难自己,而是斟酌起一会儿如何在皇上跟前说服皇上允女儿回府。 东暖阁 庆和帝当然知道今个儿魏贵妃出宫实则是往寒山寺去的事情,可庆和帝倒也未生气,甚至比起魏贵妃对德昭公主的不闻不问,她今日肯出宫往寒山寺去,庆和帝倒也觉得她还算有几分慈母之心。 而等他批完折子,刚想着要往未央宫去,这时候敬事房的人却拿了绿头牌过来。 这些日子,庆和帝独宠顾珞,所以敬事房的人也不会碍眼到真的呈了绿头牌进来,最多不过是在外头候着,等里面的消息。 而今日,敬事房太监却过来了,瞧着上头周贵人和兰美人的绿头牌,庆和帝怎能不知道,这大概是他的珞儿吩咐的。 而且庆和帝竟从这周贵人和兰美人的绿头牌上看出几分醋意来,想到他的珞儿吃味的样子,庆和帝便不觉失笑。 见皇上眼中的轻笑,敬事房太监心中不由有些诧异,这宸贵妃娘娘故意让人把周贵人和兰美人的绿头牌放在前面,可皇上竟然并未生气,并未因着宸贵妃此举而和娘娘生了嫌隙,反倒是轻笑出声。 这贵妃娘娘莫不是和皇上玩什么游戏? 第 99 章 变化 那敬事房的太监正暗自诧异着,这时却见小太监进来回禀:“皇上,贵妃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这个时候魏贵妃往东暖阁来,不用想肯定是有什么事儿的。 庆和帝下意识便觉有些不耐烦,可想到今日魏贵妃去了寒山寺,庆和帝到底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悦,道:“让她进来吧。” 说话间,魏贵妃缓步便走了进来。 只没等她给庆和帝请安,却瞧见了一旁敬事房太监手中呈的绿头牌,而上面靠前的周贵人和兰美人的牌子,更是让魏贵妃心中一惊。 庆和帝自然把她的小心思看在眼中,只不过也未戳穿,而是问道:“贵妃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魏贵妃哪能不知皇上不会不知自己今日去了寒山寺,可皇上既然知道,还如此言语,可见皇上的怒气尚未消散。 所以,她缓缓跪在地上,哽咽就道:“皇上,臣妾斗胆求皇上允昭儿离开寒山寺,臣妾已经想好了,昭儿犯下如此大错,这后半辈子便让她在承恩侯府当了在家居士,这样,也是赎了她的罪过了。” 庆和帝听着她这番话,却是似笑非笑道:“昭儿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怎的,贵妃竟然丝毫都不心疼她,竟舍得她真的当了在家居士。” 庆和帝这话虽说听不出喜怒,可不知为何却是让魏贵妃心里莫名的慌了一下。 可她也来不及多想,含泪就道:“皇上,这孽障一次又一次的闯祸,臣妾又哪敢偏袒她半分。可她既已经出嫁,这样一直在寒山寺受罚,岂不连累了承恩侯府的名声,所以臣妾才想着让她回府,这样宫里宫外的人也不会再因着她暗中议论,甚至有损皇上威严。” 庆和帝听着她这话,却是不由轻笑出声。 魏贵妃见状,心中更是不安。 可好在庆和帝并未动怒,反而是幽幽开口道:“罢了,你是昭儿的母妃,既你觉得这样做对她好,那朕也不会拦着。” 皇上这是答应了,魏贵妃也说不上来这会儿是什么心情,她原本以为皇上依着自己,自己会开心的。可也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皇上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嘲讽,更有些冷意。 可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退了下去。 而等她从东暖阁出来,魏贵妃再没用忍住,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含恨道:“本宫当真是小觑了宸贵妃,原以为本宫让她掌凤印,她会因着拈酸吃醋不让皇上翻绿头牌,没想到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竟然还有意把周贵人和兰美人的牌子放在了首位。” 南嬷嬷听着,也不由很是惊讶。 可想到这自打宸贵妃入宫,周贵人和兰美人因着养了三公主的关系,和未央宫走动颇近,她倒也不觉奇怪了。 毕竟,这在任何人看来,周贵人和兰美人已经是站在宸贵妃那边的。 宸贵妃掌凤印,要装大方装贤良,自然不可能一直独占着皇上,所以这时候推了周贵人和兰美人出来,怕也是无奈之举。 这么想着,南嬷嬷缓声道:“娘娘,这宸贵妃未入宫之前,周贵人算得上是最得宠的,而今,宸贵妃却不得不把周贵人再推上前来。宸贵妃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养虎为患呢。毕竟依着周贵人之前的荣宠,若一朝得子,宸贵妃未必压得住的。” 魏贵妃听着周嬷嬷这番话,却还是有些不悦道:“就凭着宸贵妃这份大度,本宫就怕她是个野心大的,到时候……” 没等魏贵妃说完,南嬷嬷忙安抚她道:“娘娘,您无需为此烦心,这只要宫里明争暗斗,魏贵妃未必就没有失了圣心的时候,到时候,皇上必然就想起您的好来了。” 长长的宫道上,魏贵妃瞧着未央宫的方向,却是开口道:“嬷嬷说的是,如今宸贵妃得势,本宫确实不能硬碰硬,倒不如以退为进。” 因着魏贵妃方才从东暖阁出来,知道今晚皇上怕是要往钟粹阁去,所以,也就没了别的什么心思,早早便让宫人们侍奉她沐浴更衣。 可刚等南嬷嬷除下她头上的珠钗,却听有宫女进来小声回禀道:“娘娘,皇上今晚并未往钟粹阁去,依旧去了宸贵妃娘娘那里呢。” 魏贵妃听着,伸手直接就把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魏贵妃满心的不甘道:“宸贵妃都已经把周贵人和兰美人的牌子摆在了前面,可皇上今夜却依旧去了未央宫。皇上这摆明了是担心宸贵妃拈酸吃醋,所以才特意不翻周贵人她们的牌子,回去安抚宸贵妃去了。” 宸贵妃她到底凭什么,她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竟然让皇上做出如此出奇之事。 魏贵妃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往年她侍奉皇上跟前,有时敬事房的人呈了绿头牌过来,皇上哪次不是随手翻了牌子就离开了。 她每次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个中滋味即便是此刻回想起来,她都觉得寂寥极了。 可她以为,这后宫的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样的,她们都是皇上的妾,也唯有中宫皇后每逢初一十五有固定的日子皇上会留在坤宁宫。 至于她们这些人,皇上临、幸谁,不过是看皇上的心思罢了。 可今日,她却是看到了皇上的难得的真心。 皇上竟然害怕宸贵妃吃味,没有顺着宸贵妃的意思去了周贵人那里,而是依旧去了未央宫。 魏贵妃心中陡然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这便是孝仪皇后在世时,皇上也未如此啊。 未央宫 顾珞原以为皇上今日会往钟粹阁去,所以哄着六皇子睡了之后,她也就准备歇下了。 可没想到,等她沐、浴出来,却见皇上半靠在明黄色金丝迎枕上,浅笑的看着她。 “皇上,您怎么……”顾珞是真的没想到皇上并未往钟粹阁去。 见她惊讶的样子,庆和帝笑着招手让她上前,“过来。” 顾珞缓步上前,可没等她说什么,却被庆和帝整个给搂在了怀里,“你特意让敬事房的人放了周贵人和兰美人的绿头牌在前面,朕怎会看不出来,你这小东西吃醋了。” 这可真是冤枉啊,顾珞从未想过皇上会有这样的错解,可既然皇上认定了她吃味,她当然也不能表现出自己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所以,也只能半靠在庆和帝怀里,喃喃道:“皇上怎就知道臣妾吃醋了,臣妾若是真的吃醋,大可以装聋作哑,一人霸着皇上,怎会让敬事房的人往东暖阁去。” 对于顾珞来说,对于皇上临幸别的妃嫔,说实话她并未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如今她已经执掌凤印,难道她要蠢到为了独宠六宫失去手中的权力。 毕竟哪怕是孝仪皇后,也是贤名在外,而她,若不能让六宫雨露均沾,让太后娘娘放下对她的警惕,又如何有资格掌管凤印。 庆和帝听她这般辩解,却是更觉得她在吃味了。 要说这些年来,后宫妃嫔当然也少不了争风吃醋的时候,可手段无非就是故意拿了银子让敬事房的人把某个妃嫔的绿头牌放在后面,或者是暗中算计那个妃嫔失宠,撤掉绿头牌,倒没有哪一个如他的珞儿一样,竟然明晃晃的把周贵人和兰美人的绿头牌放在了前面。 这明晃晃的醋味,庆和帝离老远都能闻到呢。 可不知为什么,她这孩子气的做法却让庆和帝愈发喜欢她。 想着这些,庆和帝一下下的玩着顾珞的手指,笑着问她道:“今晚朕若真的去了钟粹阁,珞儿准备怎么过呢?” 顾珞也未想到庆和帝会这样问她,想了想,她低声道:“臣妾自入宫起,日日和皇上在一起,所以皇上若真的去了钟粹阁,臣妾会觉得有些孤单吧。” 说完,她又道:“可是这宫里的妃嫔,哪一个不是如此呢?皇上只有一个,呆在这个宫里,便不能呆在别处,这宫里总归有人度过这漫漫长夜的。” “珞儿只希望,若有朝一日,珞儿也要度过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漫漫长夜,在皇上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依旧能留有珞儿的地位,便是珞儿真的人老色衰,不及新入宫的妃嫔,皇上也要记得珞儿曾陪着皇上的这段时光。” 庆和帝原只是想着逗她玩一下,没想到,却惹她说出这样感伤的话来,他忙紧紧抓了顾珞的手,低斥道:“瞎说什么呢?朕怎会留你一人度过这漫漫长夜,偏你这样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顾珞也知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些破坏气氛,忙撒娇道:“臣妾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臣妾当然知道,皇上不会舍得臣妾受任何委屈的。” 说完,她反倒是埋怨皇上道:“今日周贵人和兰美人特意来给臣妾请安,两位妹妹怕是今晚一早就在等着皇上往钟粹阁去了,没想到皇上却赖在臣妾这未央宫,臣妾自入宫便唯有两位妹妹肯和臣妾交好,皇上闹这么一出,两位妹妹怕是背后该不满臣妾了。” 顾珞也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算计别人时会是这样的无辜。 她知道自己变了,可这世间谁不会变呢? 她若再是上一世那个任人欺负的顾家小姑奶奶,如今尸、骨都不定被丢在那里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会想,她这样子皇上会不会有些太委屈了。 可每每想起这些,她就摇摇头,竭力撇开这样的念头。 因为不管如何,她不能去、赌,赌皇上的真心,然后在皇上的庇护下像个象牙塔的公主,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若如此,她只怕被皇上给养废了,有朝一日若容颜不再,亦或是因着什么失了圣心,那自己和孩子,才真的是走投无路。 第 100 章 错处 昨夜敬事房的太监进了东暖阁,可皇上依旧宿在未央宫,而未翻其他妃嫔的绿头牌,因着这事儿,翌日后宫的气氛多少有些微妙。 钟粹阁里,周贵人昨日为了承宠,回来之后很是打扮了一番,更让人拿出新做的薄纱寝衣,只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根本就没往她宫里来。 兰美人见自家小主脸上的难堪,小声道:“小主,您这个时候可不能对贵妃娘娘生出怨气来。” 这话无需兰美人说,周贵人当然也不知道自己不能表露出对宸贵妃的任何不满来。 可她心里再清楚这个事实,想到皇上昨日竟还是去了未央宫,她便不由瞧向了铜镜中的自己。 她侍君确实比宸贵妃早,可若说她这姿、色,也未必就不如宸贵妃。可皇上,竟然眼中只有宸贵妃,让自己成了这后宫的笑话,周贵人如何能不悲伤。 这自打宸贵妃入宫,她便经常带了三公主往未央宫去,偶尔,她也会见着皇上。也因着皇上并未阻拦宸贵妃和她交好,她便想着皇上心里许早就不怪罪自己了,皇上心中未必没有自己的位置。 可昨夜的事情却无异于给了周贵人一记狠厉的耳光,皇上原来真的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让众人看了自己的笑话。 想到这,周贵人不由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要说人的野心真的很奇怪,原先皇上让她养了三公主,她当时受了惊吓便觉得有三公主在膝下,她也算是有了盼头。 可自从宸贵妃入宫,她瞧着皇上对宸贵妃的宠爱,瞧着粉雕玉琢的六皇子,她心里便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一切,原该是她的。 若自己能给皇上也诞下小皇子,又何须这样在宸贵妃面前做小伏低。 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想到昨夜漫漫长夜,她眼睛忍不住一红,豆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兰美人见她如此感伤,急忙宽慰她道:“小主,这昨夜敬事房的人呈了绿头牌上前,您的牌子可是放在了首位的。可见贵妃娘娘是真心想要提携您的。而皇上去了未央宫,这许贵妃娘娘也未料到呢。” “贵妃娘娘既肯让您承宠,可见不会出尔反尔的。您且耐心些,皇上迟早会在让您侍寝的。” 周贵人却是一把摔了桌上的茶杯,心有不甘道:“贵妃娘娘有心提携我,我倒觉得贵妃娘娘这不过是以退为进,拿我当了筏子,故意惹了皇上怜惜的。” “她贵妃之尊,而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还不是任她作践。” 兰美人万没有想到这一夜之间小主的心境竟然有了如此变化,瞧着竟像对贵妃娘娘生了怨怼之意。 想及此,她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道:“小主,您万不可和贵妃娘娘离心啊。这宫里宫外如今人人都知道您和贵妃娘娘交好,您若是这个时候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转而投入其他娘娘麾下,怕是到时候……” 见兰美人眼中的慌乱,周贵人却是幽幽道:“怕什么,这宫里的人但凡想爬的高,谁不是各有心思,机关算尽。” 说罢,她直接吩咐兰美人道:“去,你去拿了我前些日子做的扶额来,暗中送到翊和宫去,就说日后娘娘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定听娘娘差遣。” 没等兰美人开口相劝,周贵人就轻笑一声,又道:“人总要给自己多条选择的,不是吗?” 兰美人是真没有想到自家小主竟然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可她也不敢说什么。 这边,周贵人和兰美人说着体己话,慈宁宫里,诸位嫔位以上的妃嫔依例过来给郭太后请安。 因着昨夜的事情,众妃嫔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魏贵妃则有些阴阳怪气看着顾珞道:“妹妹,本宫听说今个儿早朝皇上又是直接从未央宫去的乾清宫,妹妹这般承宠,这若接下来选秀等新人们入了宫,妹妹怕是会觉得落寞呢。” 顾珞虽然知道昨儿皇上那般做法会给自己拉了仇、恨,可也未想到魏贵妃会如此下她的面子。 一旁其他妃嫔也未想到魏贵妃会直接找宸贵妃的麻烦。 不过想到昨日娘娘去了寒山寺,娘娘怕是看着二公主受了委屈才迁怒到了宸贵妃,这也多少可以理解。 所以,大家都装作没见着魏贵妃对顾珞的为难,装模作样的喝起茶来。 顾珞见众人都乐得看自己的笑话,却是心中冷哼一声,目光丝毫没有躲闪的看着魏贵妃,似笑非笑道:“本宫自入宫便听人说贵妃姐姐宽厚贤良,方才贵妃姐姐那番话本宫会谨记在心的,到时候若新人入宫,本宫若觉着寂寥了,便去找姐姐打打叶子牌,聊聊天。毕竟姐姐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了,这些年下来,最是知道该如何打发这份寂寞的。” 顾珞这番回击不可谓不毒,魏贵妃讥讽她等新人入宫之后,皇上怕是会只记得新人而不记得她,可她却讽刺魏贵妃一个早就失宠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笑话她。 而且,还一口一个本宫,无意便是告诉魏贵妃,她便是被新人分了宠,那她也是居于魏贵妃之上,还轮不到她看她的笑话。 众人也没想到一向温温柔柔的宸贵妃竟会如此,可想到这些年魏贵妃执掌六宫,如今却败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大家便要笑不笑的,觉得还真是天意弄人。 唯独娴妃有些笑不出来,这宫里之前可是她和魏贵妃平分天下的,而今,顾珞却居两人之上,她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甚至是说,魏贵妃眼前这屈、辱,就如自己也受了一般,她又能有什么体面了。 可虽说如此,她也没出口帮着魏贵妃,毕竟她也有些年没侍寝了,她又拿什么帮魏贵妃解围呢?别到头来,自己也成了那个被人看笑话的。 魏贵妃也未料到顾珞会如此急智慧反而让自己成了最难堪的那个人,可她也只能咽下所有的不甘,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道:“妹妹找我来吃茶,这当然好了。” 而等到诸位妃嫔离开,郭太后想到方才魏贵妃出丑的样子,讽刺就道:“这魏贵妃脑子是愈发不中用了,她有一百个法子为难宸贵妃,怎偏在床、笫之事上故意让宸贵妃难堪。何况,这事儿若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如何能不动怒?从此君王不早朝,魏贵妃这根本是让皇帝也失了颜面啊。” 郭太后原也因着昨夜儿子依旧去了未央宫的事情心里有些计较,可看着魏贵妃如此犯蠢,却也给了她些警醒。 这昨个儿敬事房的人已经把绿头牌呈到东暖阁了,可儿子依旧选择去了未央宫,她又岂能因着这个寻了宸贵妃的错。 何况,这到底是儿子的房、中事儿,她即便是当母后的,也不能太过插手,让儿子失了颜面。 却在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妧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掰手指算算,裴妧入宫已经有小两个月了,可皇上却不知道怜香惜玉,把人冷在那里,想着这孩子的难堪,郭太后多少便生了些怜惜之意。 而等裴妧进来请安后,说想请了显国公夫人往宫里来一趟,郭太后又哪里有不同意的,笑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想家了,没事,让你母亲入宫来,陪你说说话。” 见郭太后同意,裴妧又让丫鬟呈上了昨日抄好的经卷上前,郭太后瞧着,心中更是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这孩子,她是真的觉得喜欢。 可这再喜欢,这孩子要叫皇帝一声姑父,皇帝因着这个故意晾着她,她这当母后的,又怎么可能做出什么让儿子为难的事情来。 裴妧当然也知道太后娘娘对她是什么心思,等她从慈宁宫出来之后,裴妧不由就红了眼睛。 一旁阿盏却是疑惑道:“姑娘,国公夫人递了消息入宫来让您特意往太后娘娘跟前来,允国公夫人入宫。这到底是为了何事呢?” “莫非国公夫人看姑娘为难,想着接姑娘出宫去?” 裴妧最是了解自己娘亲不过,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道:“娘亲和爹爹把太子表哥的事情看的比一切都重,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接了我出宫去。只怕娘亲是闻着淑妃娘娘被晋升为宸贵妃,这才坐不住了吧。” 想到淑妃娘娘如今已经是贵妃之位,而自己竟还在坤宁宫整理姑母的遗物,裴妧便觉很是羞愧难堪。 家里让自己入宫便是为了分淑妃娘娘的宠,可如今,淑妃娘娘已经执掌六宫,连魏贵妃都屈居之下,自己却半点儿都没有进展。 也难怪娘亲会心急着要往宫里来见自己。 到时候娘亲免不了会责怪自己的不中用,想到这些,裴妧心中更是一瑟缩。 等到裴妧回了坤宁宫,这才刚推开门,却见太子不知何时竟然在她房里。 裴妧自打知道太子对她的心思,又顾及宫里人多眼杂,便有心避开太子。 所以这会儿瞧着太子竟然敢出现在坤宁宫,裴妧便吓得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殿下,您往坤宁宫来,这若被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太子却是丝毫不当回事,不屑道:“怕什么?这坤宁宫原本就是母后的寝宫,孤缅怀母后,往坤宁宫来谁还能寻着孤的错处不成?” 而没等裴妧再说什么,太子却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满目的怜惜道:“妧妹妹,孤真的等不了了,孤不要再看你这样受委屈。” 第 101 章 大不敬 太子一国储君,这些年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可近来他瞧着表妹入宫,外头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说是表妹终会成为父皇的人,闻着这些流言蜚语,太子心中别提有多痛苦了。 凭什么,这些年来他对表妹早就有倾慕之情,这些舅舅和舅母都看到的,可舅母还是送了表妹往宫里来。这一切不就因着如今父皇身子康健,自己这东宫储君太过势微吗? 可也因着这样的不甘心,太子越发觉得自己不甘于此。如今,瞅着父皇这么些时日了都未召了表妹侍寝,他便胆子大了起来。 今个儿更是偷偷跑到坤宁宫来,他就不信了,他是太子,凭什么要忍着这求而不得的痛苦。 见太子满目的疯狂,伸手就要除、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裴妧吓都要吓死了,可因着这毕竟是坤宁宫,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只能急着瞪着太子道:“表哥,你这是做什么?你要知道,这可是坤宁宫,莫不说母亲送我入宫是为了侍奉皇上身边,便是我只是单纯入宫替姑母收拾遗物,若被人发觉表哥在这里和我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皇上知道了如何能不龙颜震怒!” 裴妧原以为自己的劝说会让太子冷静下来,可没想到,太子却愈发失去理智了,他一把就掐着裴妧的脖子,似笑非笑道:“怎么,莫非在表妹心里,宁愿当宫里的娘娘,也不愿意侍奉孤。” “还是说表妹其实早就暗中羡慕宸贵妃娘娘,也想效仿宸贵妃娘娘?” 听着太子这番话,裴妧顿觉恼羞成怒,一旁,阿盏也吓傻了,噗通跪在地上哭着道:“太子殿下,您不能啊。国公夫人既送了姑娘往宫里来,虽姑娘如今还未侍寝,可名义上姑娘可已经是皇上的人了。这若您碰了姑娘,让姑娘失了清白……” 阿盏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太子冷冷道:“滚出去,若想活、命,就给孤滚出去!否则,别怪孤心狠手辣!” 阿盏不过是一个侍奉人的小姑娘,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命在太子眼中就如草芥一般卑贱。 而且,她如何能看不出来,太子殿下今日的异常,所以,一时间吓的脸色苍白,红着眼睛就跑了出去。 等到阿盏离开,太子更是再无忌惮,抱了裴妧就往内室去了。 任是裴妧百般挣扎,太子又如何会放过她。 而等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太子伸手摸着她的脸颊,哄着她道:“表妹,孤还能比不上父皇不成?父皇如今都这个岁数了,哪里还中用。若表妹侍奉父皇身边,才是真的委屈了呢。” 裴妧万没有想到太子会如此狂妄,而且她这会儿身上青、青、紫、紫的,她虽从未经过人事,可入宫前母亲也曾和她说了些房、中事儿,这会儿她如何能不知,太子根本未曾对自己有过怜惜,他不过是因着自己名义上是皇上的女人,所以才把自己抢过来,用以自欺欺人罢了。 想着这些,裴妧瞬间泪水便落了下来。 太子却觉得她忒不识趣了,一把掐了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表妹,你放心孤肯定会好好待你的,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年少时裴妧便和太子是青梅竹马,而之前她也知道太子对她的倾慕,其实也因着这份倾慕,裴妧觉得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可这一刻,太子这番话却像是打了她一巴掌,她以为太子对自己的倾慕,不过是太子的占、有欲罢了。 甚至是,这份倾慕许在她未入宫前,还比较单纯,可从她入宫,名义上成了皇上的女人后,这份倾慕许已经变了味道。 因为她感受的到,太子如今只是把自己当做战、利、品罢了,不过是觉得这些年被皇上压着,以拥有她来对皇上的反抗罢了。 想着这些,裴妧心中便如刀割一般。 她如今和太子有了这桩丑事,不管是她被、迫还是自愿,已经是无法改变了。 而她既非清白之身,便是皇上肯召她侍寝,也绝不可能让皇上发现自己已经失去清白的。 想到自己如今这番境地,裴妧脸色更是一白。 太子自然知道她的害怕,可太子却并不担心,他只是笑着道:“表妹,你别怕,若真的父皇召你侍寝,孤自然会想法子去帮你蒙混过关的。” 堂堂东宫太子竟然说出这样龌龊的手段,姜妧几乎要吓傻了。 可她知道太子的脾气,她当然不敢刺、激太子,只能示弱道:“表哥,你放过我吧,今日之事就当是一个意外。表哥难道就不怕皇上知道了,若被皇上知道了,怕是表哥的太子之位不保。” 太子看她吓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却是漫不经心的勾着她的头发玩了起来,“怕什么?这坤宁宫是母后的寝宫,除了孤还有谁敢私下过来不成?何况,孤方才已经很注意了,不会让你怀了身孕的,如此,只要表妹不说,孤不说,父皇又如何会知道。” 见太子这般狂妄,裴妧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已经是无济于事了。 而等到太子离开,裴妧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盏见自家姑娘这狼狈的样子,也哭了出来,“姑娘,奴婢侍奉您沐、浴更衣吧。” 裴妧却是一把抓了阿盏的手,因着害怕,几乎要把阿盏的胳膊给掐红了,声音颤颤道:“阿盏,怎么办呢?明日母亲就要往宫里来,若被母亲察觉到异常,母亲一定会疯了的。” 阿盏当然知道自家姑娘受的委屈,可她侍奉姑娘身边这么些年,也知道国公夫人是什么性子,若姑娘胆敢告诉国公夫人发生这桩丑事,国公夫人怕是要直接让姑娘死的。 毕竟,显国公府是太子的母族,比起姑娘,国公夫人当然更在意太子殿下。 而且,这也是国公夫人无法选择的,便是再生太子殿下的气,也只能用姑娘的死来掩盖这桩丑事了。 想着这些,阿盏急急就道:“姑娘,您万不能在夫人跟前流露出什么异常来,至于您身上的伤,奴婢帮您拿了药膏好好敷一敷,明日该就看不出来了。” 裴妧却是满心的害怕,“阿盏,怎么办呢?发生了这件事情,表哥肯定不会轻易让我出宫的。可若我不出宫,表哥若是再发起疯来,只怕终有一日会东窗事发。到时候,我一死了之便也罢了,连累了国公府上百条人、命,我怕是要真的成为裴家的罪人了。” 阿盏也知道太子的脾气,可眼下也只能宽慰自家姑娘道:“姑娘,殿下虽行事狂妄,可也不是不知道避讳的。您眼下先别想这么些,更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裴妧这晚是一夜无眠,可再是不愿意面对,外头天还是亮了。 显国公夫人更是一大早就来了宫里,往慈宁宫请过安之后,显国公夫人直接就来了坤宁宫看女儿了。 有些日子没见女儿,显国公夫人当然想了,可也不知为什么,多日未见女儿,她总觉得女儿似乎变得沉默了些。 可想到女儿在这宫里身份尴尬,心静变了也是有的,所以她也未多想,抓了女儿的手就道:“妧儿,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放心,你生的这般出众,又有太后娘娘在,等选秀开始,太后娘娘不会让你继续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呆在宫里的。” 因着自己胳膊上的伤,裴妧不由就有些瑟瑟发抖,生怕母亲发觉了什么。 一旁,阿盏见自家姑娘这样子,忙递了茶水上前道:“夫人,姑娘得夫人教养,自然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显国公夫人听着,果然松开了女儿的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看着裴妧满是满意的笑容。 裴妧也知自己不能再这样沉默,否则势必会露出蛛丝马迹来,所以强撑着嘴角的笑容就道:“母亲,家里可一切都好?” 显国公夫人听着,笑道:“咱们裴家是太子的母族,自然没谁敢小觑,母亲和你父亲只等着你能承宠,到时候若能如宸贵妃一般,母亲再没什么憾事了。” 听母亲提及宸贵妃,裴妧突然开口问显国公夫人道:“母亲,您从慈宁宫出来之后,可往未央宫去请安了?” 显国公夫人却冷哼一声:“呸,宸贵妃算什么东西,我何须往她跟前去做小伏低。要知道,当年娘娘在世时,也未有在我面前拿乔呢。” 裴妧当然知道母亲是嫌宸贵妃出尽风头,才故意给宸贵妃没脸。 可她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觉得母亲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妥。 “母亲,宸贵妃如今已经掌了凤印,您这样不往宸贵妃跟前请安,这若传到皇上耳中,可是对贵妃娘娘的大不敬啊。” 见女儿急成这样,显国公夫人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不屑道:“放心吧,皇上不可能因着这点儿小事儿就和我们裴家生了嫌隙的。你忘了,当年你姑母是替皇上挡箭而死,这些年,皇上心中一直缅怀你姑母呢。又怎么会为了宸贵妃,故意落我们裴家的面子。” 第 102 章 避子汤 翊和宫中 魏贵妃当然知道今日显国公夫人入宫来的事情,只是听说显国公夫人从慈宁宫出来之后,并未往未央宫去请安,而是直接去见了裴妧,魏贵妃眼中便不由有些得意。 这些年,魏贵妃掌管六宫,可显国公夫人却从未仗着显国公府是太子的母族而落了自己的面子。即便太子和四皇子终有一日会争个高低,可显国公夫人也未有这个胆子,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可今日,显国公夫人却敢这样待宸贵妃,魏贵妃只要想到宸贵妃这会儿必定是脸色铁青,嘴角便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一旁,见自家娘娘难得的好心情,南嬷嬷也不免哄自家娘娘开心道:“娘娘,显国公夫人这般行径,不仅落了宸贵妃的脸面,这若皇上有心护着宸贵妃,显国公府也难免遭了皇上的不喜。可这些,对于您来说,可谓是件好事儿呢。” 魏贵妃听着这话,眼中更显得意,只见她轻抿一口茶,才开口道:“显国公夫人这么急着往宫里来,该是心急她那女儿迟迟未能承宠。” 说着,她话锋一转,却是又道:“只她那女儿倒也是沉得住气的,这若换做别的贵女,入宫这么些时日,便是用些小伎俩也该得了皇上的眼了。可她,却如此规矩,只是日日往太后娘娘跟前请安,递了抄好的经卷。” 听着自家娘娘这话,南嬷嬷不敢相信道:“娘娘,您莫不是怀疑这显国公府姑娘心中早已倾慕他人,所以才没了这争宠的野心。” 可若没有争宠的野心,她又如何会日日往慈宁宫去博了太后娘娘的怜惜? 南嬷嬷一时间倒把自己给绕住了。 魏贵妃却是冷笑一声:“这历来姑娘家的婚嫁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这裴妧也是被逼着送到宫里来的。可即便是心中另有他人,她还敢真的因着自己的私心连累到显国公府不成,所以这才装模作样往慈宁宫去的吧。” 南嬷嬷服侍自家娘娘身边这么多年,哪里能不知道,娘娘这番话不仅仅只是感慨。 所以,等魏贵妃吩咐她去暗中查裴妧未入宫前可有心仪之人时,她也未有任何的诧异。 可虽说她未表现出疑惑来,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解娘娘为什么要派人去查这裴妧。 毕竟,裴妧能入宫,这都是娘娘见不得宸贵妃得宠,才故意让裴妧入宫来分宠的。 可既然如此,娘娘又何须在意裴妧有没有秘密呢? 即便是有,娘娘既然要把裴妧当做棋子,这事儿又有什么重要呢?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魏贵妃满目的算计道:“本宫能掌管六宫这么些年,盖因什么事情都比别人多留一手。这裴妧若能分了宸贵妃的宠,本宫当然开心。可若本宫能抓着她些什么把柄,日后太子和四皇子相争,本宫何须忌惮东宫。只怕显国公府那边,也得夹起尾巴来做人。” 未央宫,对于显国公夫人未往自己跟前来请安的事情,顾珞当然知道这会儿六宫怕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可她倒未有任何的恼羞成怒,毕竟,显国公夫人对自己这样的轻视,未必能讨得了好。 一旁,拙心却见不得自家娘娘受这样的委屈,愤愤道:“娘娘,这显国公夫人也未免太没有规矩了,这往日里,魏贵妃执掌六宫,她也都乖乖的往翊和宫去请安,如今,却恍若当我们未央宫不存在。这未免也太不把您放在眼中了。” 顾珞听着,却是轻笑一声,道:“本宫倒觉得显国公夫人这不遮掩的性子,倒也未必真的是难相处之人。” 在顾珞看来,显国公夫人敢如此表露出她的喜怒,可见她其实是缺了城府的。 这样的人比起那些满目恭顺,笑里藏刀的人,可不好对付多了。 而没等拙心再愤愤不平,却见有宫女进来回禀道:“娘娘,听说二公主今个儿回承恩侯府了。” 对于魏贵妃在皇上跟前请旨,允德昭公主回府,却让德昭公主自此当了在家居士一事,几日前顾珞便听皇上说了。 所以这会儿闻着这消息,她并未有任何的惊讶。 只是,德昭公主会真的如魏贵妃所愿,自此安分守己,一辈子做个在家居士吗? 重生一世的顾珞,并不觉得德昭公主会就这样认输。 不过想到上一世的德昭公主那般作践自己,这一世,她却已经被逼到如此困境,顾珞心情还是极好的。 也因着心情甚好,她让宫女们拿了些果酒出来。 这果酒度数低,并不会醉人,顾珞不觉就有些贪杯,结果便是这晚庆和帝过来时,她竟然已经染了醉意,看着眼前的庆和帝,她竟没有起身,反倒是直接勾了庆和帝的手,道:“皇上,您来了啊。” 两人相处这么些日子,庆和帝何曾见过顾珞这个样子,可不知为什么,他并未生气,反倒是觉得眼前喝醉酒的顾珞多了些可爱。 顾珞却并不知自己醉酒的样子有多迷、人,脸上微微泛红,纤细的手指抓着庆和帝的手,语气中颇有些孩子气道:“皇上,臣妾好想爹爹还有姨娘。可臣妾都已经不记得爹爹和姨娘的长相了,怎么办呢?” 这可以说是顾珞第一次在庆和帝跟前失态,可看她这般,庆和帝却不由搂了她在怀里,怜惜道:“傻姑娘,敢在宫里喝成这样,朕看也就独有你一人了。” 顾珞听着这话,却是耍起赖来,在庆和帝耳边吐、气如、兰道:“这还不是怪皇上,封臣妾为贵妃,让臣妾掌管六宫,您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讨厌臣妾呢。她们背地里肯定再说臣妾是个狐狸精,专门勾、了皇上的魂。” 庆和帝却是被她这话给逗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珞儿,怎么就这么好玩呢? 很快到了第二天,等顾珞醒来时候,感觉头晕晕乎乎的。 拙心见她醒来,赶紧递上了醒酒汤。 看着眼前的醒酒汤,顾珞猛地回忆起了昨日的事情,虽好些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可那句狐狸精,顾珞却是记得的。 想到自己竟然那般失态,顾珞恨不得能回到那个时候,打醒自己。 见自家娘娘懊恼的样子,拙心却是噗嗤笑了出来,“娘娘,您别担心,皇上并未生您的气呢。昨个儿,您醉了酒,后来还是皇上替您沐浴的呢。” 对于拙心这些宫女来说,皇上能如此待自家娘娘,她们这些奴婢当然也跟着体面了。 拙心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句话却是让顾珞更悔不当初,害羞的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 顾珞不知道的是,昨夜皇上依旧宿在未央宫,让六宫妃嫔顿时是心思各异。 毕竟昨日显国公夫人那般行事,大家虽觉得皇上宠着宸贵妃,可毕竟孝仪皇后和皇上有潜邸时的情分,之后又是因着为了保护皇上才去了的,皇上该会因着显国公夫人的行事,多少缅怀起先皇后来。 所以,昨夜大家其实都揣测,皇上许会往坤宁宫去。 可结果,却是让看热闹的众人失望了。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坤宁宫中,裴妧却是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若昨个儿皇上真的往坤宁宫来,召了她侍寝,那自己和太子表哥之间的事情怕是瞒不住的。 毕竟自己身上的伤痕,还未消散下去,又怎么可能不惹了皇上注意。 这会儿,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犹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阿盏怎能不知道自家姑娘的为难,可还是劝解自家姑娘道:“姑娘,您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奴婢都会陪在您身边的。” 阿盏的话却像是提醒了裴妧些什么,裴妧猛地抓了阿盏的手,就道:“阿盏,前日太子表哥说他已是小心谨慎,不会让我怀了身孕的。可若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怀了身孕,怎么办呢?” 面对自家姑娘的害怕,阿盏也不由吓住了。 可她也并不知该如何劝说自家姑娘,毕竟,她自幼便跟着姑娘,这怀孕的事情,她哪能清楚呢。 可太子殿下既然说不会让姑娘怀孕,那应该是真的吧。 毕竟太子殿下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留下这样的隐患的。 这么想着,她忙安慰自家姑娘道:“姑娘,殿下身边之前早就有人侍奉了,所以应该不会骗您的。您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可她的安慰并未让裴妧放松下来。 她虽好多事情并不懂,可却是知道太子表哥身边侍奉的人,那次次都有避子汤赏赐下来的。 想着这些,她猛地抓了阿盏的手就道:“阿盏,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偷偷给我弄了避子汤过来。” 阿盏却是吓都要吓傻了。 这她和姑娘入宫,身单力薄,两个姑娘家哪能在内宫有这样的能耐。 这事儿许求、救国公夫人,还能有些法子,可偏偏这事儿,又绝对不能让国公夫人知晓。 面对阿盏的无力,裴妧也知道自己异想天开了。 她也唯有祈祷,事情真如太子表哥所说,那日之事并不会让她怀孕。 因着这样的担心,这接下来的日子里,裴妧几乎是掰手指算自己来月事的日子,而时间也很快过去,转眼间,便到了秀女入宫的日子。 偏在这是清晨,裴妧正准备往慈宁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因着要往慈宁宫去,她只简单的用了些点心,可一块点心还未吃完,一阵恶心却涌了上来。 “姑娘,您没事儿吧。”阿盏见状,脸瞬间变得苍白。 第 103 章 不过尔尔 却说成武门这边,因着今日选秀,一大早各马车便都相继停在了宫门口。 秀女们知道今日选秀,不仅是为了给皇上充盈后宫,皇上更会趁着这机会,选了太子妃,二皇子妃还有四皇子妃。 所以,对于这难得的好机遇,大家都更多了些期待。 有门第稍微低一些的,想到若能给皇子们当了侧妃,脸颊便不由染上了些羞涩。 而这些秀女中,镇国公府的姑娘邵虞,比起羞涩,更多的却是倨傲。 如今谁人不知道,娴妃娘娘已经在皇上跟前求了恩旨,她已是内定的二皇子妃。 所以相比别人的不安,她怏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皇家媳妇。 只是,这样的得意在看到不远处荣安伯府姑娘明瑜时,她心中不有冷哼一声。 这些日子,外头人早知道自己是内定的二皇子妃,她以为,自己便是最得意的。可谁能想到,却在前些个儿传出淳王世子和皇上求娶这明瑜的消息来。 在她看来,明家不过是暴发户,哪配得上淳王世子了。而且,她瞧着这明家姑娘并非姿色出众到哪里去,哪就能勾、了淳王世子的魂呢? 可没等邵虞多想,引路的太监已经开始念名册了,大家见状,皆一副规矩的样子,不敢再左顾右盼。 御花园 因着今年是相隔三年的选秀,郭太后也颇多了些兴致,是以便把选秀的地方定在了御花园。 而这会儿,六宫妃嫔也已经到了,大家恭顺的给郭太后请了安之后,便都相继落座了。 只让人奇怪的是,大家左看右看,竟不见裴妧的身影。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毕竟今日选秀,裴家姑娘该借着皇太后的怜惜,名正言顺得以留在后宫的。 看着大家眼中的诧异,郭太后笑着便道:“妧丫头今个儿不巧染了风寒,一早便打发人过来请过安了。” 听着太后娘娘这话,魏贵妃却是故意看向了一旁的顾珞。 今个儿的顾珞一身深紫色金线牡丹纹褙子,头戴玫瑰金镶紫宝石凤簪,竟是极好的衬托出了她的清雅温婉的气质,便是魏贵妃瞧着,心中都不由一惊,这哪里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也因着这样的心惊,魏贵妃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她就不信今日选秀,宸贵妃竟能浑然不在意。 毕竟这宫里若是进了新人,迟早会分了她的宠,她怎么可能这般淡然呢? 这般想着,魏贵妃终于把视线从顾珞身上挪开,对着郭太后道:“母后,这妧姐儿别是多心了吧。毕竟她入宫已经两月有余,皇上却并未召她侍寝,小姑娘家,许觉得抹不开面子所以今个儿才找了借口避开了。” “说到底也怪可怜的,我看不如母后直接给了妧姐儿封号,这四妃之位不空出一个来了吗?如此孝仪姐姐在地下,多少也会得了安慰。” 魏贵妃的话音刚落,却听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随即便见皇上的御辇行了过来。 庆和帝第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顾珞。 如魏贵妃一般,庆和帝瞧着眼前的人儿,也是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只和魏贵妃的羡慕嫉妒恨不一样的是,庆和帝心中却颇为高兴。 自那日顾珞醉酒之后,这小东西便有些害羞,躲着自己,而今日,见她这么明眸皓齿,不盈一握的腰身,庆和帝眼中哪里还能放得下别人。 顾珞当然看得出,皇上在看自己,所以忙带头上前请安,“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而没等她跪下,庆和帝却早已抓了她的手,笑道:“贵妃今日这身装扮,甚是好看。” 虽庆和帝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场的妃嫔却都听在了耳中,大家不由面面相觑,娴妃虽觉得皇上这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和宸贵妃亲近,多少也觉得有些碍眼,可等到瞧着魏贵妃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她却是心中不由冷哼一声,暗骂魏贵妃道:“这魏贵妃,都徐娘半老了,竟还想着吃小姑娘的醋,还真当现在是潜邸那会儿呢。” 众目睽睽之下,尤其今日还是选秀的日子,皇上这样亲近自己,顾珞如今执掌凤印,众多眼睛看着,她下意识便要挣脱开庆和帝的手。 可没想到,她却没能甩开,没办法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随庆和帝去了。 等到顾珞再次落座,便有太监上前回禀:“太后娘娘,皇上,秀女们都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数十位女子缓步走了上前。 这些秀女中,有顾珞见过的,也有未曾有任何印象的。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选秀并非只是京城中的贵女,地方上也会送了秀女往京城来。 秀女们十人为一组,恭敬的上前请安,郭太后瞧着眼前这些花一般的姑娘们,眼中尽是笑意。 直接指着一个身着碧色荷花暗纹襦裙,鹅蛋脸的秀女就道:“这姑娘,哀家瞧着倒是不错。” 郭太后的这话才说完,便有太监缓步上前回禀道:“太后娘娘,这姑娘是顺天府尹温大人家的姑娘。” 郭太后听着,点了点头,却是看向坐在下首的顾珞道:“贵妃觉着,这姑娘留还是不留?” 顾珞知道自己如今宠冠六宫,太后心中怕早就存了计较。可太后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为难自己,倒是让她颇为意外。 不过她倒也没有措手不及,毕竟谁又不好演戏呢? 所以,她笑盈盈便把球甩给了庆和帝,意味深长道:“这哪是臣妾说了算的,皇上瞧着欢喜,才是最重要的。” 见顾珞含笑把球踢了过来,正喝着茶的庆和帝差点儿没直接喷了茶,在众人看戏的目光中,却听庆和帝道:“朕瞧着倒不过尔尔,不过母后觉着喜欢,留在宫里陪母后说说话,倒也无妨。” 皇上这话一出口,郭太后怎能不知道,皇帝这是不悦自己当众为难宸贵妃。 她心中不由一沉,可没等她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安嬷嬷却递了茶水上前,道:“娘娘,皇上果然是孝顺,留了这温大人的姑娘陪您说说话,打打叶子牌,这日后啊,可不发愁凑不齐一桌牌了。” 安嬷嬷这个时候说这番话,郭太后如何能听不出,她是劝着自己勿要动怒,当面和儿子生了嫌隙。 郭太后虽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悦,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太监则识趣的宣读道:“顺天府尹温行渡之女温琇云,留牌子。” 因着发生了这个小插曲,接下来郭太后只静静的喝着茶,倒也未为难顾珞了。 一旁,魏贵妃和娴妃自然也不敢再因着这撂牌子还是留牌子而讨了皇上的厌。 而等到选秀结束,总共留牌子的七人。 只让众人诧异的是,皇上竟然挑选了兵部尚书康大人家的姑娘为太子妃。 这依着宸贵妃如今宠冠六宫,还有之前太子殿下遭过皇上的训斥,起码娴妃以为皇上铁定不会让太子和兵部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皇上这旨意对于娴妃来说是当头一棒。就连她因着提前就和皇上请旨,允她选了镇国公府的姑娘为二皇子妃,这事儿所带来的得意也一时间消散殆尽了。 和娴妃一样满目不可置信的还有魏贵妃,尤其今个儿皇上给四皇子指四皇子妃竟是平阳侯府二房的姑娘,这更是让魏贵妃险些没有晕过去。 这敬惠长公主嫁的不就是平阳侯府,可敬惠长公主膝下并没有女儿,所以这次选秀,是二房的姑娘入宫待选。 可皇上怎偏偏会选择这平阳侯府的姑娘呢?这姑娘哪点儿配得上自家儿子了。 何况,这些年,自己和敬惠长公主多有不快,她瞧不上敬惠长公主不过是庶出的公主,因着养在太后跟前多年,才有了如此体面,偏敬惠长公主却拿着体面自恃身份,魏贵妃如何能瞧得上这样的作风。 何况,这平阳侯世子还是因着和自己侄儿喝酒,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如此旧怨,皇上怎竟然恍若不知,偏让平阳侯府成了儿子的岳家呢? 顾珞瞧着娴妃和魏贵妃一脸的灰败,心中也是震惊极了。 毕竟她若是没有记错,上一世,太子妃和四皇子妃的人选都另有他人。 而今发生这样大的变化,莫不是因着自己的重生,改变了这些事情的轨迹。 不过顾珞也未多想,毕竟几位皇子妃选自哪家姑娘,和她还真没太大关系。 倒是余下四位留了牌子的秀女,顺天府尹大人家的姑娘温氏,两广总督府姑娘白氏,员外郎家姑娘甄氏,都指挥使褚家姑娘褚氏,这些人留了牌子,可位分和封号却尚未有旨意。 想到这些即将入宫来的新人,顾珞不觉便有些头痛。 她如今执掌六宫,这几位新人的封号和住处,自然得她费不少脑筋。 毕竟,她的一举一动,太后娘娘可都瞧着呢。 今个儿皇上为护着自己落了太后娘娘的面子,她若不把这几个新人安排好,太后指不定找她什么茬呢。 当然,除此之外,顾珞也颇有些烦恼,因为今日皇上亲自下旨,给淳王世子和明瑜赐了婚。 顾珞虽早就听皇上对淳王世子请旨赐婚的想法,可皇上不顾及太后娘娘的愠怒,当场就赐婚,这多少让顾珞感觉到了些不解。 毕竟往日里,皇上多少还是给太后娘娘脸面的,可今日,却丝毫不容太后娘娘插手,这事儿太后娘娘自然不会怨儿子,可暗中怕是要把这气撒在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怂恿了皇上。 第 104 章 怜香惜玉 慈宁宫 却说郭太后回了慈宁宫,想到儿子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顾及自己的意愿,护着宸贵妃不说,还直接把那明家姑娘赐给了淳王世子,郭太后不觉便有些脸色发白。 郭太后不喜这明家姑娘,之前在儿子面前也未有任何的掩藏,所以她想着依着儿子的孝顺,必不会让自己失了颜面,该是会顺着自己的意,给宣哥儿另行赐婚。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儿子竟然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更让她拿不准的是,儿子到底是因着她故意为难宸贵妃才这般落自己的面子,还是已经早有此意。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郭太后的心情都不会好。 宣哥儿可是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她这些年尽心尽力想把最好的给了这个孙儿,偏在婚事上,却闹了这样的笑话。 郭太后怎么瞧,都觉得这明家姑娘一点儿都配不上自己孙儿。 一旁,安嬷嬷见自家娘娘这般动怒,却是缓声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还是有些太心急了。今个儿选秀,和宸贵妃不对付的妃嫔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故意膈应宸贵妃几句,哪里需要娘娘出手。皇上是个护短的,见着您这样为难贵妃,可不就动怒了。” 郭太后虽知道安嬷嬷说得在理,可她还是嘴硬道:“哀家便是再给宸贵妃没脸,那哀家也是这慈宁宫皇太后,皇帝怎肯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这样让哀家难堪。” 如果说之前郭太后对顾珞还有些许的耐心,那么今日之事后,她更多的便成了耿耿于怀。 甚至是,她都有些后悔,当初怎还和皇帝联手,让宸贵妃掩盖下侍寝的丑事,还让她往万寿山去,如今回想起这一切,郭太后不免心惊,自己当初竟然浑然不知宸贵妃会是个威胁,竟然一步步任由她爬到了如今这样的位置。 想着这些,郭太后气的一把摔了桌上的茶杯,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不甘心道:“哀家往日里对于后宫的事情,向来宽容,可若早知道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哀家当时便该给宸贵妃赐了避子汤,这样,外人不过说哀家心狠一些,可也不至于让哀家落得这样狼狈的境地。” 郭太后的话却是让安嬷嬷神色一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道:“娘娘,您可万万得沉得住气啊,这个时候真的不能和皇上置气,皇上登基已经数年,已非当年刚站稳脚跟,还需要往您跟前讨主意的时候。您这个时候,若和皇上闹了不和,确实,一个孝道压下来,皇上总归是要低头的。可低头之后呢?皇上只会愈发怜惜宸贵妃,甚至是会真的和您伤了母子情分。” “如此,您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总归选秀之后,宫里有新人进来。后宫只要有人,争斗总是不停止的。您何须因着心急,这个时候和皇上伤了和气呢。” 说着,安嬷嬷顿了顿,又道:“至于皇上给世子爷赐婚一事,奴婢倒觉的皇上未必给故意抬举明家,亦或是被宸贵妃给迷、昏了头。这不说别的,就说太子妃人选出自兵部尚书康家,这足以证明皇上还是知道轻重的。既如此,对于别的事儿,娘娘又何须计较。” 听着这番话,郭太后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的确是,今日儿子选了兵部尚书康家姑娘为太子妃,她也着实震惊到了。 毕竟,她还以为,随着太子渐渐长大,东宫会成为靶子。可没想到,儿子竟还肯给太子找了这样的岳家。 仔细想想,就冲着这事儿,她确实也没道理在和儿子置气。 可道理她都懂,想到那明家姑娘成了自己的孙媳妇,她这心里总归有些不得劲儿。 安嬷嬷却是提醒她道:“娘娘,这些年禄王府掌管宗人府大大小小的事情,而今,老王爷身子愈发不好,皇上许动了别的心思呢。说到底,这淳王才是皇上的同胞兄弟,皇上许已经想着长远的计划,想着让世子爷接管宗人府了。” 郭太后听着,不由一愣。 若真如安嬷嬷所说,这兜了半天圈子原来是自己误会了皇帝,想着这些,郭太后脸上终于是恢复了平静。 见自家娘娘终于是静下心来,安嬷嬷笑着递了茶水上前,转开话题道:“娘娘,今日皇上赐婚,这魏贵妃娘娘只怕是睡不着觉了。” “这些年,贵妃娘娘和娴妃娘娘明争暗斗,近来更是想着借着皇子们的婚事,较个高低。可谁能想到,皇上竟把平阳侯府的姑娘指给了四皇子。” “要奴婢说,皇上还是因着二公主还有贵妃娘娘犯的蠢,未曾消气,否则也不至于这般安排。” 听安嬷嬷这么说,郭太后不由长叹一声,“这帝王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许谁都逃不过啊。” 如安嬷嬷所说,翊和宫里,魏贵妃心里别提有多酸涩了。 今个儿皇上给三个皇子赐婚,二皇子和太子殿下都那般得意,偏自己儿子,皇上竟这般折辱她的四皇子。 “宸贵妃,一定是宸贵妃那个贱人故意在皇上跟前给本宫上眼药的,否则,同样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怎会这样怠慢四皇子。” 想到是因着宸贵妃的枕、边风皇上才这样赐婚,魏贵妃恨得几乎要活剥了宸、贵妃。 偏偏可恨的是,圣旨一下,她便是哭都无处哭去。 “娘娘您消消气,这虽说皇上旨意已下,您无法改变什么。可您还可以给四皇子求了侧妃啊。” 南嬷嬷的话却丝毫没有安慰了魏贵妃,她一把就摔了桌上的花瓶,气急败坏道:“侧妃?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哪里会让自己的女儿入宫来当侧妃。肯把女儿往宫里送的,不过是出身低贱,想要攀附我儿罢了。” 可魏贵妃再是气急,她也知道,自己如今不能认输的。 所以,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半晌后吩咐南嬷道:“你去礼部那边,让他们尽快选了拟好的封号,送往宸贵妃宫里。” 这入宫的新人赐了封号,接下来便要相继入宫了。 魏贵妃这么心急,当然是想借着新人入宫,等着新人分了宸贵妃的宠。 一旁,南嬷嬷道:“娘娘,此次入宫的新人,那顺天府尹的女儿温氏,因着皇上那句不过尔尔,怕是已无承宠的可能。其他三人,奴婢瞧着,两广总督之女白氏,倒是个聪慧之人,若能为娘娘所用,娘娘何愁扳不倒宸贵妃娘娘。” 魏贵妃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所以只轻抿一口茶,吩咐道:“既然嬷嬷觉得这白氏是堪用之人,那便暗中差人给这白氏送了赏去,也让她知道,她该如何站队。” 因着魏贵妃的特意安排,不过两日,礼部那边便把拟好的封号呈到了顾珞面前。 瞧着眼前的封号,顾珞却笑着有些意味深长,看着庆和帝道:“皇上,这新入宫的妹妹该如何册封,许还得您拿主意呢。” 见她眉目中那掩盖不住的醋味,庆和帝却是从她手中直接拿了册子扔在一旁,漫不经心道:“温氏和白氏出身高些,直接封嫔即可,甄氏和褚氏,着封贵人。” “至于封号,一个顺嫔,一个锦嫔,又有什么可伤脑筋的。” 顾珞倒是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不上心,甚至这温氏的封号顺,怕是更惹人非议了。 毕竟,有那日选秀时候太后娘娘为难自己的事在前,这顺嫔,该是皇上故意借此警示后宫众人,让大家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对于皇上这样护着自己,这样替自己立威,顾珞心里当然是开心的。 只是这但凡入宫的人,谁又甘心还未承宠就失了圣心呢,只怕这温氏闻着这册封的旨意,定是不甘心的吧。 想到这些,顾珞不由轻笑出声,看着皇上道:“皇上也未免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庆和帝听着,笑着掐了掐她的脸颊,“朕若对别人怜香惜玉,珞儿的醋坛子岂不该打翻了。” 很快,册封的旨意便传了下去。 六宫里,大家闻着这温氏被封为顺嫔,心中是各有计较。 魏贵妃虽已知道这温氏不会有好前程,可闻着这册封的旨意,还是一阵酸涩道:“那日皇上护着宸贵妃也就罢了,册封之事皇上都要借此讨宸贵妃的欢、心。” 南嬷嬷见状,却是安抚她道:“娘娘,这宫里什么时候不是迎高踩低,皇上这样安排温氏,打的可是太后娘娘的脸面,未必太后娘娘不会护着温氏。” “何况,即便太后娘娘不护着温氏,这还有锦嫔,甄贵人,褚贵人呢。若这三人之一能有一人有了身孕,打破宸贵妃一人独宠的局面,娘娘何愁赢不了宸贵妃。” 六宫里,众人因着这册封的旨意,各有心思。 坤宁宫,裴妧却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事情。 因为,她有了身孕了。 她的月事一直都准,加上害喜的反应,她再不能欺骗自己。 这也是她那日为何缺席御花园选秀的缘故,她已经怀了太子的孩子,若再被太后娘娘护着,名正言顺成了皇上的妃嫔,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更把她推到了深渊。 第 105 章 自作主张(修bug) 想到自己竟被逼到这样进退维谷的地步,裴妧不由眼睛红红。 她如今这个状况,且不说没有法子弄了滑、胎的药进宫,便是能弄进来,这毕竟是内宫,那药又太过凶险,若真有个什么意外,惊动了各宫,只怕她更是百口莫辩。 阿盏见着姑娘的为难,想了想,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您落得这般,又怎是您一人之错。您入宫这些日子,哪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若那日不是太子殿下所逼,姑娘怎会这样为难。要奴婢说,如今唯有一个法子,能解了姑娘的围。” 阿盏自幼就侍奉自家姑娘身边,当然知道她们主仆二人荣辱一体。说的更准确一些,姑娘若不想成为弃子,便唯有求救于人了。 这般想着,阿盏哭着就道:“姑娘,您既已有了身孕,不如便把这事儿告诉太后娘娘吧。太后娘娘最是知道姑娘的性情,虽会震怒,可应该会护着姑娘的。这样,姑娘起码还能有条退路。” 裴妧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吓得脸色更是苍白。 而且,便是依她所说,把这事情捅、破,自己当真就能有退路吗? 太子妃人选如今已经落定,她即便入了东宫,也只是个太子侧妃。 何况,还有这么一桩丑事。 自己更会成为太子表哥的污、点,又如何能奢求太子表哥对她有半分的怜惜。 见自家姑娘嘴角的自嘲,阿盏还想再劝些什么,哪知裴妧却摆手道:“罢了,再想想别的法子吧,我若为了求生把太子表哥牵扯进来,岂不成了显国公府的罪人。怕是爹爹和母亲都会对我失望至极的。” 很快到了第二天。 众妃嫔依着惯例往慈宁宫给郭太后请安,顾珞用过早膳之后,早早也往慈宁宫去了。 只让顾珞诧异的是,裴妧今日竟也来了。 可也不知是不是顾珞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裴妧和往日里变得不同了些。 人当然还是那个人,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浑、身紧、绷,有什么心事一般。 不过她倒也未怀疑什么,毕竟如今新人都快要入宫了,她却依旧这样身份尴尬,这换做是谁,谁能不心事重重呢? 在顾珞看着裴妧的同时,其他妃嫔也不免有些面面相觑。 这说到底,在她们看来,裴妧也算是个可怜人。 明明是国公夫人嫡出的姑娘,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郭太后心里也是为难极了,要说她听喜欢裴妧这孩子的,可若说她强让皇帝要了她,这她还真开不了那个口。 更何况,这孩子还要叫皇帝一声姑父。 因着裴妧今日的露面,郭太后的情绪并不怎么高,吃了会儿茶之后,便打发了众人下去了。 等顾珞出了慈宁宫,各妃嫔各自回了自己寝宫。长长的宫道上,顾珞准备往御花园散散步,可没等她到御花园,却见一个宫女鬼鬼祟祟的。 顾珞使了个眼色让拙心问问可是有什么事情,哪知,等拙心回来时,却见她脸色苍白。 身后的宫女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顾珞瞧着眼前这宫女,原还未多想什么,可等到她自称是坤宁宫的宫女时,顾珞不由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娘娘,奴婢有要事回禀娘娘,还望娘娘救救奴婢吧。” 这坤宁宫闭宫多年,因着裴妧入宫又重新开了宫门。 所以顾珞也有些疑惑,这坤宁宫能有什么事情,让这宫女吓成这般。 “娘娘,您怕是不信,自坤宁宫重开宫之后,太子殿下便时常往坤宁宫来。这原也没什么,毕竟这坤宁宫是先皇后的寝宫,太子殿下缅怀先皇后,奴婢们也不敢说什么。” “可有一日,奴婢却瞧见太子殿下进了裴姑娘的房间,半个时辰后才出来,奴婢当时都吓坏了,这裴姑娘虽说和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马,可也该懂得避嫌的。” 顾珞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再回想起那日她撞见太子对裴妧的纠、缠,此时心里已经是一片了然。 哪知道,这宫女接下来的话却更让顾珞震惊。 “娘娘,那日太子殿下从裴姑娘房间出来之后,奴婢便多留了些心思。不巧便听到裴姑娘和阿盏姑娘说着悄悄话,裴姑娘似是有了身孕了。” 饶是顾珞有心理准备,在听到裴妧怀有身孕的消息时,心里也猛地咯噔了一下。 可她却未被眼前这话给乱了阵脚,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宫女,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想到回禀给本宫,说吧,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那宫女的目光不由有些闪躲,可却犹自嘴硬道:“如今阖宫都知道贵妃娘娘掌管凤印,奴婢真的只是吓坏了,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往娘娘跟前回禀的。” 若顾珞还是上一世那个傻姑娘,许就信了她这些话了。 可现在的她,又如何能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确实,她如今掌管凤印不假,可若由她戳穿这事,让皇上龙颜大怒,和太子殿下生了嫌隙,那自己真的能讨得着好吗? 何况,若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发现这样的事情,当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裴妧和太子殿下瞒着,又哪里会有胆量往她跟前来告状。 这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异常。 而且,这宫女告诉了自己一切,便是让自己别无选择。 毕竟,如她所言自己已经掌管后宫,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自然得经由她的手,她是躲不开的。 想及此,顾珞对于这背后指使之人,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可到底会是谁呢? 娴妃? 端妃? 柔妃? 顾珞之所以未怀疑魏贵妃,则是知道魏贵妃若知晓此事,又怎么可能按捺得住性子。 早在皇上给太子赐婚之前肯定就闹腾开了,怎会眼睁睁的看着皇上选了兵部尚书家的姑娘为太子妃。 这样想着,顾珞眼神便闪过一丝狠厉,吩咐拙道:“来人,把这宫女的嘴给本宫堵了,丢到乱葬岗去。” 拙心也未料到自家娘娘竟会有此举动,可看着娘娘眼中的不容置疑,她也不敢多言,直接便让人堵了这宫女的嘴。 出了这样的事情,顾珞直接便差人往乾清宫去了。 闻着消息的庆和帝还当六皇子出了什么事儿,急急就往未央宫来了。 哪知道,顾珞却遣散了身边侍奉的宫人,缓缓跪在了地上。 见她这般,庆和帝心里不由一咯噔。 而等他听顾珞说完方才发生的一切,庆和帝再没忍住,一脚就踹了身侧的椅子。 顾珞见状,神色也是一白,缓缓又道:“皇上,臣妾深知此事事关重大,更涉及太子殿下,所以臣妾斗胆便让人把那宫女丢到了乱葬岗,还请皇上恕罪。” 听着她这番请罪的话,庆和帝却是摇了摇头,上前扶了她起来:“朕的珞儿,朕当然知道你没有任何的私心。今日之事,换做这六宫任何一人,只怕早就等不及对太子落井下石了。唯有朕的珞儿,竟想着朕和太子的父子之情。” 顾珞心中轻轻摇了摇头,皇上这些话她担不起,因为她所作所为,不过是不甘心被人算计。 可此刻她也没有时间想这背后指使之人,只听她缓缓道:“皇上,太子殿下虽糊涂,可太子毕竟是祭天启圣的东宫太子,若此事闹腾大了,只怕有损太子殿下的威严,更让皇上颜面有损。” “还有裴姑娘,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 不得不承认,今日这事儿于庆和帝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他虽说之前也觉得太子行事狂妄,对太子有些不喜。可那都是恨铁不成钢,他们父子间并未离心。 可今日这事儿,在庆和帝看来,太子当真是狂妄至极。 这且不说显国公府的人送了裴妧入宫,打的是什么心思。 即便裴妧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可在宫里宫外的人看来,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 不管她承宠与否,太子敢招、惹她,这难不成怏然已经把自己当做皇帝了。 否则,何以这样大胆,何以敢在坤宁宫,他母妃的寝宫做了这样的荒唐事。 庆和帝越想越气,这些年他因着对孝仪皇后的缅怀,对太子多有忍耐,可忍耐的结果,竟然是这般让人难以置信。 想着这些,庆和帝冷冷就道:“当年孝仪皇后去世,她紧紧抓着朕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朕。朕怎能不知,她放不下太子。所以,太子年纪轻轻便封了太子。当时,朝臣们也曾谏言,说太子尚小,朕又身子康健,何以这么早立太子。” “这些年,朕对太子也是精心教导,不过如今看来,这些教导,都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珞自认识庆和帝以来,便觉皇上无所不能,从未有失态的时候。 可眼前,看着皇上满目的悲怆和失望,她不由便紧紧抱住了皇上,喃喃道:“皇上,臣妾知道此事臣妾不能帮着您分忧,可臣妾会一直陪伴皇上身边的。” 第 106 章 一根刺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庆和帝自然不会瞒着郭太后,所以直接就往慈宁宫去了。 自那日御花园选秀,郭太后和庆和帝母子间生了不快之后,这些日子,庆和帝只晨昏定省时往慈宁宫来,所以太后闻着儿子过来的消息,不由就眉头微蹙。 这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等到她看到儿子脸色铁青走进来时,她更是不由心里一咯噔,觉得事情怕是不寻常。 可再是气头上,庆和帝也未忘记给太后请安,“儿子恭请母后圣安。” 郭太后却早已经沉不住气,开口道:“皇帝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需要和哀家商量。” 哪知听了这话之后,庆和帝的眼神却愈发寒冽了。 一旁,跟着进来的王詹怎不知道皇上这是嫌这丑事亲自说出来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所以,忙躬身把太子殿下和裴妧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郭太后虽早已经料到事情会很严重,可真正听到发生了什么时,她还是震惊的脸色苍白。 郭太后历来偏宠太子,不仅仅是因着孝仪皇后的情分,更因着太子是祭天启圣过的太子,事关江山社稷。 所以,她怔了怔,下意识便道:“太子素来行事稳重,可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哪知道太后这话才说完,庆和帝便冷冷道:“母后觉着会有何误会?还是说,母后觉着宸贵妃有什么私心,所以才生了怀疑?” 这话倒是真的把郭太后给问住了,她只是觉着这一切都太巧了。怎的就有宫女偷偷往宸贵妃跟前回禀这事儿呢。 可郭太后其实私心也知道,自己怀疑宸贵妃其实是没有缘由的,毕竟若换做她是宸贵妃,也不会想着替太子遮掩下这桩丑事,而是把这事情闹腾大,如此,太子地位只怕不保,甚至是,御史们也会弹劾太子,说太子私德有亏。 可宸贵妃却什么都没做,并未落井下石,想着这些,郭太后脸上不由有些讪讪,忙摇头道:“哀家怎会疑心宸贵妃呢?哀家虽和宸贵妃有些误会,可心里是知道宸贵妃这孩子的品性的。” 说罢,郭太后缓缓转开话题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如今在气头上,太子行事也着实荒唐。可哀家还是想替太子求情,这些年太子并无大错,便是看在孝仪皇后的面子上,皇帝也该给太子一次机会的。” 庆和帝虽早已经料到太后会袒护太子,可真正听到太后这番话,他其实是多少觉着有几分讽刺。 他沉默着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半晌之后,才沉声道:“母后觉得,朕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话,倒是把太后给问住了。 毕竟,这么大的丑事,若完全遮掩下来,怕是也不行的。 除非,除非对外说裴妧染了风寒,自此让她消失于这个世界,如此,这件事情也不会成为太子的污、点。 可太后纵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真的这么做。 毕竟,这件事情上儿子能容忍太子,因着孝仪皇后的情分,退一步,可也不会退太多,全然把这件事情当做未曾发生的。 毕竟,皇威摆在那里,儿子岂会让太子撇清干系,自己当了那个傻子。 想到这件事情的棘手之处,郭太后眼中满是无奈道:“罢了,这裴氏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到底是皇家血脉,不由便由哀家下懿旨,把她指给太子,为太子良娣吧。” 庆和帝的眼中仍然是难以掩饰的愤怒,可他却并未反驳太后,而是咬牙切齿道:“母后,儿子的容忍度是有限的。母后找了显国公夫人入宫谈话时,记得帮朕带给显国公夫人一句话,让显国公府别把手伸的太长了,否则,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着儿子这番话,连郭太后都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可她也唯有点了点头。 庆和帝见她点头,也未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郭太后不由重重叹息一声,道:“这天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哀家以为只要哀家护着太子,太子也算是懂事,便不会重蹈先帝爷那会儿的覆辙。可谁能想到,太子会这么拎不清呢?” “那裴氏是谁?名义上可是他父皇的女人,可他竟然不知所谓到敢沾、染他父皇的女人,甚至还敢在坤宁宫做下这样的丑事。他怎么就这么蠢呢?半分都没有当初孝仪皇后的沉稳。” 更让郭太后心惊的是,方才她说下懿旨把这裴妧指给太子为太子良娣,其实多少有些被儿子逼到进退维谷的境地。 身为太子,不顾孝道,不顾人、伦,皇帝有一百个法子解决这桩丑事,甚至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让这丑事和太子有半分的干系。 可皇帝,却不甘心这样轻易放过太子。 不用想,这根刺已经是扎在皇帝的心口了,而这还是刚开始,等到裴妧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这个皇孙的降生会是阖宫喜庆吗?不,不会的,皇帝只怕越发厌恶太子。 想到这些,郭太后不由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嬷嬷,你说皇帝若生了废太子的心思,哀家该如何是好呢?” 身为皇太后,郭太后见识过为了这储位之争,皇子间的明争暗斗,更见识过,先帝爷和儿子们的猜忌。而这样的事情,势必又会重现。 安嬷嬷见自家娘娘神色凝重,却是开口道:“娘娘,如您所说,这桩丑事在皇上心头扎了一根刺,而这根刺,只怕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迟早会动了废太子的心思。这若是迟早之事,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万不可因着袒护太子殿下,而和皇上僵持起来。毕竟,太子若是无过,您护着太子殿下,皇上也不会说什么。可明明这么一桩丑事摆在面前,您若再因着太子和皇上生了嫌隙,您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国公府的少爷和姑娘们啊。” 郭太后听着这些话,心里愈发郁闷了。 这太子也是的,怎竟然这样不知轻重。 天下这么多的女人,他碰谁不好,竟然敢染、指这裴妧。 郭太后更明白,她这懿旨即便传下去,恐怕也会让六宫震惊。 虽六宫妃嫔不敢说什么,可暗中谁又不会议论呢? 如此,太子的名声如何能保得柱。 而这,该就是皇帝对太子的惩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皇威。 可不管再气太子的不争气,出了这样的事情,郭太后还是要替太子善后的。 所以,郭太后轻抿一口茶之后,直接便打发了人叫了裴妧过来。 这边,闻着消息的裴妧不由一惊,她今个儿已往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过安了,可太后娘娘后脚却特意差人让她过去一趟,难不成,太后娘娘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想到这个可能性,裴妧吓得脸色苍白。 可再是害怕,她也不敢躲着,所以心事重重便往慈宁宫去了。 未央宫 庆和帝离开之后,顾珞多少有几分恍惚的感觉。 在她看来,太子真的太蠢了。 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蠢人。 这敢沾、染自己父皇的女人,这样的事情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是要闹得父子失和的。 一旁,拙心却有些疑惑,娘娘既然怀疑那宫女背后有人指使,怎的娘娘却直接把人弄、死,丢到乱葬岗去了。 娘娘不该把这人绑了,好好审问一番,这样才知道谁是背后主使之人。 听着拙心的疑惑,顾珞懒懒靠在大红色金丝迎枕上,懒懒道:“审问?你是说送到慎刑司?” “确实,慎刑司没有敲不开的嘴,可你要知道,若送到慎刑司,这事儿就闹大了。本宫就亲自把太子送到了风头浪尖上,甚至是由本宫亲手让太子和皇上失和。” “你说,本宫和皇上之间的情分,若中间隔着这件事情,新人又即将入宫,皇上多久会对本宫生了嫌隙呢?” 拙心听着,却是喃喃道:“娘娘不把那宫女送到慎刑司,也可以偷偷押、回宫来呀。” 听着拙心的话,顾珞却是轻笑出声,“你呀,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宫女既受人指使回禀本宫这桩丑事,只怕这背后之人早就留有后手。本宫又怎能冒着这危险,留了这宫女的命。何况,本宫也说了,这纸包不住火,背后之人终有一日会耐不住性子,自己跳出来的。如此,本宫何须这个时候急着把这人给揪出来。” 说完,顾珞懒懒拿起一旁新人入宫的册子,笑着吩咐拙心道:“你去差内务府的人把景仁宫和承乾宫收拾出来。” 拙心听着,诧异道:“娘娘您这是要让顺嫔娘娘和锦嫔娘娘住?” 顾珞道:“新人入宫,顺嫔和锦嫔为一宫主位,想必太后娘娘闻着本宫这般安排,该也挑不出错来的。” 顾珞没说的是,如今太子出了这样的丑事,太后娘娘怕也没心思关心这些新人入宫的事情了。 想到太后娘娘这会儿怕在还在震惊中,顾珞便不由轻笑一声。 太后娘娘这些年护着太子,也因着太子的缘故,逐渐不喜自己,可现在,闻着太子的丑事,太后该有别的心思了吧。 毕竟即便不为她自己着想,她也该想想护国公府的。 第 107 章 面具 “娘娘,裴姑娘过来了。” 听着宫女的回禀,郭太后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裴妧这一路上往慈宁宫来,心里做了无数的设想,可等她进来时感觉到太后娘娘寝宫里那压抑的气氛,她不由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往日里,她时常往慈宁宫来,太后娘娘更对她多有怜惜,所以什么时候她来了,太后娘娘不是笑眯眯的,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慈爱。 可今日,她明显感觉到了太后娘娘对自己的淡漠,即便她没有抬头,她都感觉到了太后娘娘看着她时那审视的目光。 许是心里早有准备,裴妧缓缓跪在地上,待她请安之后,不由豆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见她哭的伤心,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竟还瞒着哀家,你可知,这事儿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太子该如何,显国公府又该如何?” 太后这话让裴妧更是哭的厉害了,她下意识磕头就请罪道:“太后娘娘,妧儿有罪,还请娘娘责罚。” 裴妧确实已经心死,在她看来,此事东窗事发,太后娘娘既私下叫了她往慈宁宫来,自己定是死路一条。 可让裴妧震惊的是,这一刻,她似乎也未有太多的害怕,甚至是她这些日子似乎就在等这悬在头顶的刀落下来,这样,她也不至于每日在惶恐无助中度过。 见她已有以、死谢罪的心,郭太后却是重重叹息一声,感慨道:“妧姐儿,你是什么品性,这些日子,哀家还能不知。你母亲把你送入宫,这若但凡有些小伎俩,早就想着如何承宠了。可你,却是日日抄了经卷送到哀家这来。所以哀家相信你,不会是你勾、搭了太子。” “可世间就是这样不公平,男人犯的错,反倒是我们女人进退两难。” 饶是裴妧知道平日里太后娘娘怜惜自己,可真正听到太后娘娘这般感慨,她还是不由生了些感激。 看她眼中的震惊和感激,太后招手便让她往自己身边来,裴妧虽不解,可还是起身上前。 太后则抓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别担心,哀家并不曾怪罪与你,这一切,若不是太子一时糊涂,何以到这样的境地。所以,哀家已和皇上商量过,会下了懿旨让你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入东宫。” 太子良娣? 裴妧听着浑、身一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欢喜还是该难过。 到底是太后娘娘一杯毒、酒赐死自己更好些,还是以妾室的身份入了东宫。 可她却是没有选择的,太后娘娘既然这么说,便是想着用这道懿旨来替太子表哥遮掩下这桩丑事了。 郭太后见她似喜又似悲,又如何能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可她还是叮嘱姜妧道:“你如今已怀了身孕,可这事儿却不能透出半点儿风声的。所以,你得注意身子显怀之后,想了法子遮掩起来。至于生产之时,大可以说是孩子早产了,这样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事情真的能够过去吗? 太后娘娘突然下懿旨封自己为太子良娣,这事儿传到太子表哥耳中,太子表哥会如何想。 太子表哥只怕吓破胆的同时,只会怀疑是自己为了求生所以才在太后娘娘跟前多嘴,把这丑事给抛出来的。 若太子表哥觉得这一切是自己算计的,那么等自己入了东宫,依着太子表哥的脾气,又该如何作践自己呢? 便是她和太子表哥有往日的情分又如何? 何况,这事儿皇上也已经知道,更因此父子之间生了嫌隙。太子表哥便是因着忌惮皇上,怕也不会再踏入自己房间一步的。 到时候,自己这太子良娣,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甚至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平安降生,也是个尴尬的存在。太子和皇上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喜欢这个皇孙。 这还不提即将入宫的太子妃康氏,她先于太子妃入宫,又诞下皇孙,康氏只怕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自己,又有什么法子能斗得过康氏呢? 出了这么大的丑事,母亲和爹爹那边只怕恨不得自己去死。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种种,裴妧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竟然会如此悲惨。 却说启祥宫这边,闻着皇上前脚出了慈宁宫,太后就急急召了裴妧过去,端妃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只是,这得意归得意,想到自己派出去的宫女竟然尸、骨无存,端妃便不由自语道:“本宫让那宫女去宸贵妃跟前回禀这桩丑事,没想到,这宫女却和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嬷嬷,你说,这莫不是宸贵妃对这宫女下了毒、手?” 想到宸贵妃竟然没有中了自己套,没有把太子这桩丑事弄的满宫皆知,端妃心头便一阵不爽。 这自打皇上潜邸登基之后,她在这宫里瞧着不争不抢,可实际上,她可没有表面儿上那样淡然。 反倒是暗中安排了不少人手。 究其缘由,端妃只是不甘心罢了。自她失去那个孩子之后,她便见不得这宫里任何妃嫔得意了去。 至于宸贵妃,看着宸贵妃入宫后从淑妃到贵妃之尊,不过半年,端妃更是羡慕嫉妒恨的咬牙切齿。 可思来想去,她却也不敢贸然对宸贵妃动手。不过好在老天爷帮了她,坤宁宫那边竟然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太子殿下和显国公府姑娘生了丑事,端妃手中有这样的把柄,自然乐得给宸贵妃设套了。 若宸贵妃如她所愿,对太子落井下石,那么结果对于她来说是一箭双雕。 宸贵妃闹腾的皇上和太子离心,迟早会失宠。 至于太子,有这么一桩丑事,皇上废掉太子是迟早的。 可偏偏,结果和她所预想的丁点儿都不一样。 这让端妃如何能甘心。 可再是不甘心,那宫女消失了,若真是被宸贵妃杀了便也罢了,可若是这宫女因着胆战心惊,悄悄躲起来了呢? 若宸贵妃回过神来之后,想要审、问这宫女,那岂不牵连到了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端妃冷冷吩咐周嬷嬷道:“这贱婢若真是躲起来了,没有令牌她也很难出宫的。所以,你即刻派人暗中去查,一定要把她给抓出来。” 周嬷嬷听着娘娘的吩咐,却是有些为难,“娘娘,这宫女若真的躲起来,该也是想着求生,又怎么可能再现身人前呢?奴婢倒是觉得,娘娘无需理会这贱婢。” 端妃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若宸贵妃也在找人,牵连到自己,那自己这些年不争不抢的名声岂不毁了。何况若是皇上知道背后指使之人是自己,只怕自己这启祥宫真和冷宫无异了。 这些年,端妃虽不再侍寝了,可因着她的不争不抢,皇上偶尔还往她宫里来坐坐。 想到若皇上若连这点儿情分都不肯给自己,端妃便觉得不甘心极了。 周嬷嬷侍奉自家娘娘跟前多年,又如何能不知道娘娘的性子,可这一次她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您从潜邸到这内宫,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您何必这样放不下呢?这世间最怕的可是用情至深之人,您这样痴恋皇上,却又不敢让皇上知道,奴婢瞧着,都觉得娘娘辛苦。” “而且,还有大公主。前些年您不忍大公主嫁人,自此身旁没有陪伴。可如今,二公主都出嫁了,大公主却还未出嫁,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何况,大公主再留,可就真成了老姑娘了,您真的忍心这般耽误了大公主。” 这些年,宫里宫外的人都以为娘娘恭顺不争是想借此让皇上给大公主寻个得力的驸马。 可这些也只是表面罢了,周嬷嬷却是知道的,自娘娘那次滑胎之后,娘娘再次有了身孕之后,便盼着这次还会是个皇子,能平安降生。可没想到,接生嬷嬷却说是个小公主。 娘娘的失望可想而知,甚至周嬷嬷冷眼瞧着,娘娘其实是恨着公主殿下的。 否则,若娘娘真心替公主殿下着想,何以一直不肯让公主殿下出嫁。 思及此,周嬷嬷语重心长又道:“娘娘,殿下毕竟是您肚子里出来的,这些年又对您孝顺有加,您可不能真的委屈了殿下啊。” “何况,咱们这启祥宫许久未有喜事了,倒不如您借着大公主的婚事,让咱们启祥宫也喜庆喜庆。” 端妃却不知是听进去了周嬷嬷的话,还是另有她想,只听她轻笑一声道:“也是,荣儿的婚事,也是时候了。不如明个儿,本宫去未央宫一趟,和宸贵妃提提荣儿的婚事。” 宸贵妃如今执掌六宫,周嬷嬷是知道的。可自家娘娘真的是为了大公主的婚事才往未央宫去的吗? 不,不会的。 娘娘只怕还是不甘心宸贵妃没有按着她预想的对太子落井下石,气不过才往未央宫去的。 可娘娘去未央宫,除了气着自己,又能如何呢? 一时间,周嬷嬷也不知道,娘娘这到底是偏执还是什么了。 第 108 章 养废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顾珞刚用过早膳,正陪着六皇子玩着呢,却听宫女进来回禀:“娘娘,端妃娘娘带了大公主过来了。” 闻着宫女的回禀,顾珞不由有些惊讶。 这毕竟她入宫已经有些时日,可这端妃娘娘却一直都未表现出亲近自己之意,怎的今个儿竟主动往未央宫来了。 一旁,拙心和玉春也有些面面相觑。 倒是徐嬷嬷缓声道:“娘娘,端妃娘娘既带了大公主过来,许是因着大公主的婚事呢。” 听着徐嬷嬷的话,顾珞却并不这么想。 毕竟,大公主的婚事,自然有皇上做主,即便端妃不往未央宫来,可宫里人知道皇上对端妃是有些情分的,偶尔还会往她宫里坐坐。 所以,端妃根本用不着为了大公主的婚事往自己宫里来。 可她若不为此,又是什么原因呢? 不过没等顾珞多想,端妃和大公主便进来了。 今个儿的端妃和往日一般,一身深紫色珍珠扣褙子,头戴羊脂玉簪子,一如往日的低调。 至于大公主,则是一身浅粉色暗花挑线裙,妆容淡雅,这样的她放在一堆贵女中,若无人提及,怕是都无人会注意。 可不管心里多少疑问,等端妃给自己请安时,顾珞并未完全受了礼,而是亲自扶了她起来,笑道:“端妃姐姐潜邸时便陪着皇上了,这私下里又何须这么些礼数。”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珞的错觉,在她这句话之后,顾珞总感觉端妃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 甚至是眼神深处有着一闪而逝的不甘。 不过这些情绪一瞬间便消失了,只听端妃声音恭顺的对着顾珞道:“娘娘这是什么话,宫里尊卑有序,我怎敢在娘娘面前失礼。” 看着端妃如此变化,顾珞心中不由暗道,往日里她并未和端妃有过任何的交锋,两人见面时,更多时候也只是往慈宁宫去请安,端妃就如背景板一般,并未有任何的存在感。 可今日的端妃,却似乎和她往日了解的不一样。 所以,端妃到底何以有这样的变化呢? 明明之前,自己不管有多得宠,端妃都未流露出任何的羡慕嫉妒恨的,怎的自己方才那句话,竟然让她有一瞬间失了淡然。 还是说,这样的端妃,才是真正的端妃。 这般想着,顾珞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一个大胆的揣测。 昨日那宫女往自己跟前回禀太子殿下的丑事,今日,端妃竟然急急往她宫里来。 这事儿会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里面真的藏着什么秘密。 端妃并不知顾珞已经对她生了疑心,等落座之后,她笑着轻抿一口茶,闲聊几句之后,便提及了大公主的事,“娘娘,不瞒您,臣妾今日来实则是为了荣儿的婚事。这掰手指算算二公主都已经嫁了大半年了,荣儿的婚事却还未落定,臣妾如何能不心急,这不,便想着来娘娘这里讨些主意。” 端妃这真是真眼说瞎话了,毕竟她才是大公主的母妃,若她真的瞅中了哪家的公子为驸马,只需要和皇上说一声,若是合适,皇上肯定会给她恩旨的。她又何须这样假惺惺的说要找自己拿主意。 想到端妃这样的行事不符合常理,顾珞更觉眼前的端妃怕真就是那幕后主使之人。 毕竟,她真的表现的太心急了。 而她为何这么心急,顾珞私心想着,许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处、死了那宫女,所以误以为那宫女偷偷藏起来了,或者怀疑自己是否暗中扣下了那宫女,所以才来试探自己的。 想到端妃暗藏的心机,顾珞当真觉得自己之前是小觑了她。 见顾珞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端妃不由心里一阵不安,甚至是怀疑顾珞看出了自己的目的。 可下一瞬,她却摇了摇头,不,不会的。 自己做事缜密,宸贵妃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并未见惯宫里的起起伏伏,又怎么可能怀疑到自己头上呢? 所以,没等顾珞开口,她强撑着嘴角的笑意又道:“娘娘莫怪臣妾唐突,实在是,这女人家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有个体贴的夫婿,尤其臣妾瞧着二公主和承恩侯世子那般……” 说到这,端妃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避讳,忙一脸的歉意看着顾珞。 饶是顾珞知道端妃不简单,可看她这般演技,她还是不觉有些讽刺。 不过顾珞面儿上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喜来,反倒是笑眯眯的替端妃说完了她未说完的话,“端妃姐姐瞅着二公主和承恩侯世子夫妻失和,所以愈发重视大公主的婚事,端妃姐姐这般用心,本宫当然理解。所以姐姐无需这样避讳,毕竟这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本宫之前和承恩侯世子有过婚约,既然是事实,又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 端妃万万没有想到,顾珞可以这样云淡风轻的提及承恩侯世子,而且丝毫不想着避嫌。 想及此,她不由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毕竟,自己方才行事有些鲁莽,若是惹了宸贵妃疑心就不好了。 因着这样的心思,端妃也未敢再留下来,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准备告退。 顾珞瞧着端妃有些慌乱不安的样子,心中不由冷哼一声,不过她再是看不惯端妃,可瞧着眼前小心翼翼甚至是唯唯诺诺丝毫不像是皇家公主的大公主,顾珞还是不由开口道:“往日里,本宫也唯有在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才能见着大公主。说来,大公主和本宫倒也年龄相近,大公主若是不觉麻烦,日后便往本宫这里吃吃茶,聊聊天。” 顾珞的话才说完,却见闷葫芦一个的大公主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见状,顾珞突然对端妃更加不喜了。 毕竟,凭着皇上对端妃的情分,端妃便是不把大公主教养成二公主那般骄纵,可也没必要小家子气,这般拎不起来吧。 这样性子的大公主,便是皇上给了指了好的驸马,她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也因着这样的心思,这日晚膳庆和帝过来时,顾珞不觉便和庆和帝提及了大公主的事情。 “皇上,臣妾想着从明个儿起让大公主往未央宫来说说话,聊聊天。顺带着让大公主也和臣妾一样,跟着徐嬷嬷学学管理宫务之事。大公主总有一人要嫁人,而嫁过去之后,总少不了掌中馈,虽府中之事和宫中多少有不同,可若大公主能对宫务有些了解,又何愁应付不了府中之事。” 顾珞倒也不是单纯看着大公主可怜才要帮她,恻隐之心是一回事,更重要的,其实是端妃今日这一试探,顾珞未必就不能还击回去。 这不,眼前的皇上闻着她这番话,不就眉头微蹙,觉得端妃教导有失吗? 顾珞确实是故意给端妃上眼药的。 今日端妃离开之后,顾珞特意差人打听过,大公主如今可是连账本都不会看的,徐嬷嬷更是说,其实这些年她也有些琢磨不透端妃娘娘。 不过徐嬷嬷倒是提及了多年前端妃曾失去一个孩子,而等到大公主出生时,端妃满心满眼都盼着是个小皇子,没想到却是个小公主。为此,端妃很是闷闷不乐了些日子。 顾珞听着,更是看不惯端妃了。 若端妃真的因着大公主不是皇子,而故意养废她,这也太狠毒了。 公主虽不及皇子尊贵,可也不需要这样作践自己的孩子吧。 “朕的珞儿真的太善良了,便是朕,这些年看着大公主这样,内心深处未尝就没有怒其不争过。可朕却同样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是珞儿,和大公主并不相熟,竟肯对大公主做到这份上。” 顾珞听着皇上这番话,似真似假道:“皇上可高看臣妾了,臣妾怎会没有私心。” 至于是何私心,顾珞当然不会告诉皇上了。 哪知,见她这样谦虚,庆和帝却越发动容,紧紧抓了她的手在手心,道:“朕的珞儿,你让朕怎么待你好呢?朕真想把世间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你。” 这边,却说端妃回了启祥宫。 刚关起门来,端妃转手一个耳光便甩在了大公主脸上,气急败坏道:“你怎的很高兴?能得了贵妃娘娘的赏识,盼着贵妃娘娘真的给你赐门好的婚事,你是不是心里偷着乐呢。” 大公主捂着脸,却是一句都不敢顶嘴。 这些年,外人都道母妃性子温和,不争不抢,可关起门来,大公主受过多少苦,唯有自己知道。 她更知道,母妃是恨自己是个女儿身。 见大公主捂着脸,一副闷葫芦的性子,端妃讽刺的又开口道:“你给我记住了,你永远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没那命,托生在贵妃娘娘肚子里。所以,你也别不知羞耻的去讨好贵妃娘娘,丢了我的脸。” 对于贵妃娘娘让女儿往未央宫去,端妃先是不解,后是不安。 毕竟女儿的被自己给养废了,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可娘娘让女儿日日往未央宫去,这并非只是喝喝茶,聊聊天,更有指导女儿的意思。 端妃怎么会想到,自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自己今个儿用女儿为借口往未央宫去试探宸贵妃,可宸贵妃却借着她心急女儿的婚事,想着留了女儿在身边指导一二。 这落在众人眼中,谁人不说自己教导有失,贵妃娘娘才不得已在女儿大婚前亲自教导。 而贵妃娘娘此举,只是无意之举,还是本就存了让自己难堪的心思呢?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端妃脸色更难看了。 第 109 章 空欢喜 这边,端妃因着顾珞异常的举动脸上早不见往日的平静。 显国公府里,显国公夫人也是一脸的不安。 方才,太后娘娘差人传了话出来,说是召她明个儿往慈宁宫一趟。这放在往日里,太后娘娘召见可是天大的体面,可也不知为什么,显国公夫人今个儿却生了些不安。 “夫人,您还是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太后娘娘召您入宫,许是为了姑娘的位分呢。” 侍奉显国公夫人多年的薛嬷嬷缓缓宽慰自家夫人道。 听着薛嬷嬷的宽慰,显国公夫人当然心里也是有些欢喜的,毕竟,她确实也想不到,太后娘娘除了为了女儿的位分,还会因着何事召自己入宫。 想到太后娘娘若给了女儿位分,那女儿便真的能名正言顺了,显国公夫人不由便感慨道:“若妧儿能一朝承宠,假以时日恩宠如宸贵妃一般,我们显国公府该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话说完,显国公夫人不由想起那日御花园选秀,女儿竟然病倒了,因此未曾露面。而选秀的结果,不管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竟是把女儿全然忘在脑后一般。 为此,显国公夫人几宿几宿的睡不着,以为是皇上因着她们的自作聪明动了怒,所以才迟迟不肯给女儿位分,召女儿侍寝。 不过,当初便是再艰难,明个儿太后娘娘召见,事情也就有了转机了。 想着这些,显国公夫人终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到第二天,显国公夫人用过早膳之后,早早就往宫里去了。 只长长的宫道上,要说也巧,竟然遇到了散步的顾珞。 瞧着显国公夫人往宫里来,顾珞怎能不知是太后娘娘召见。 而看着显国公夫人眼中难掩的喜色,顾珞知道这显国公夫人怕误以为是太后娘娘要给了裴妧位分了。 不过,若说是误会,倒也不算太大的误会,毕竟,太后娘娘确实要给裴妧位分,只不过不是这宫里的妃嫔,而是东宫的太子良娣。 也不知道,显国公夫人闻着这消息,会不会还能笑得出来呢? 在顾珞看显国公夫人的同时,显国公夫人也在打量着顾珞。 在显国公夫人眼中,这宸贵妃便是个妖、精,否则,何以这么短的时日,便能够宠冠六宫,从妃位位及贵妃之位,执掌六宫,膝下更有六皇子。 瞧着眼前的顾珞,显国公夫人心中暗暗呸了一声,这宸贵妃,当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原先不过世宁国公府身份卑微的庶女,如今,竟然一身华服,浑身贵气的站在那里,像是等着自己过去请安。 显国公夫人活到这个岁数,便是往日里往魏贵妃跟前请安,也难免有些倨傲,而今,在顾珞面前,她当然是不屑放低姿态了。 可这众目睽睽下,她当然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不给宸贵妃请安,否则这若传出去,只怕不好。 所以,她缓步上前,一副敷衍的样子道:“贵妃娘娘,还真是巧。” 一句请贵妃娘娘安也不说,顾珞自问自己平日里也不在乎这些繁琐的礼数,可这会儿看着显国公夫人这样拿乔,还是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不过她倒也不会为难显国公夫人,毕竟,显国公夫人这会儿有多得意,一会儿该就有多狼狈。 所以,顾珞只似笑非笑的看着显国公夫人,道:“太后娘娘召夫人入宫,这会儿该是已经等着急了,夫人还是快往慈宁宫去吧。” 意有所指的话让显国公夫人果然失去了淡然。 什么叫做太后娘娘等不急了。 宸贵妃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显国公夫人眼中的不安,顾珞却是轻笑一声,一副慵懒的样子,走开了。 瞧着顾珞离去的背影,显国公夫人更是不安了,忙看着薛嬷嬷道:“嬷嬷,贵妃娘娘方才那话,你可也觉着有些奇怪?” 薛嬷嬷当然听出了贵妃娘娘这话有些不对劲儿,可她又敢说什么。 何况,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了慈宁宫不就都知道了吗? 这边,顾珞心情大好的回了未央宫。 只坐下没一会儿,便听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大公主过来了。 顾珞笑着便道:“快请大公主进来。” 等到大公主进来,顾珞一眼就瞧见了大公主今日的妆容有些厚重。 顾珞都无需自己去看,便已经猜到昨日回去启祥宫之后,端妃怕是拿大公主撒气了。 想到之前三公主这般,现在大公主也这样的处境,顾珞便不由有些生气。 这宫里妃嫔争宠也就罢了,可怎么竟然如此坏心思为了心心念念的皇子,转而把气撒到了公主身上。 不过气归气,顾珞也不至于真的就为了这事儿,叫了端妃来对峙。 毕竟,大公主已经快出嫁了,这若是传出去端妃苛责大公主,于她的婚事,怕也无益的。 所以,顾珞假装没看到大公主脸上的伤痕,笑着招手便让大公主上前,“荣儿,本宫这样叫你可好。” 大公主怎能感觉不到顾珞的善意,她虽也觉得有些奇怪,可瞧着贵妃娘娘笑眯眯的样子,丝毫没有母妃的喜怒无常,她心里还是有些欢喜。 她长这么大,并非没有自己的心思。只往日里,自己便是想找了出路,也不过是白日做梦。 而今,贵妃娘娘肯给自己体面,她便是冒着母妃动怒的风险,也是日日要往未央宫来的。 见大公主拘谨的样子,顾珞又轻声道:“荣儿平日里可读过什么书?” 大公主恭顺道:“回禀娘娘,荣儿往日里曾随夫子习过女诫,女训,还有三字经之类的。” 听着大公主的回答,顾珞其实并不意外。 反倒是笑着从一旁拿了几本话本递给了大公主,“整日的读女诫女训又有什么意思,本宫这有几本话本,你回去可以看看。” 话本? 大公主瞧着贵妃递上来的书,不由一惊。 她其实是知道话本的,可却没有看过几本。盖因母妃说,这些都是不正经的东西,姑娘家看会坏了心眼儿。 可贵妃娘娘,竟然自己看不说,还把这些推荐给自己,一时间,大公主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顾珞当然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噗嗤就笑了出来,“你呀,被你母妃教导的太一板一眼了。这些又不是洪水猛兽,拿去看,怕什么?” “何况,这些话本有好些是你父皇给本宫寻来的,所以你放心看,便是被人发觉,也不会有问题的。” 父皇竟会替贵妃娘娘寻了好看的话本。 听着这话,大公主第一次心生感慨,父皇对贵妃娘娘真好。 贵妃娘娘能如此得宠,如何只会因着这姿色,毕竟这六宫妃嫔,她并不曾听闻,哪个妃嫔会和父皇之间有这样的情趣。 想到这些,大公主突然有些奢求,若自己和驸马也能这般就好了。 可自己,会有贵妃娘娘这样的福气吗? 自己并不得父皇的宠爱,便是嫁人,虽有公主之尊,可也仅此而已。 见大公主愣愣的样子,顾珞笑着又道:“这些日子本宫刚掌管宫务,好多事情都不懂,所以便跟徐嬷嬷学习。大公主不如也学学,这姑娘家出嫁之后,可不能连账本都不会看的。否则,如何当这当家主母。” 听着顾珞的话,大公主脸不由一红。 贵妃娘娘怎会知道她连账本都不会看。 不过她也未多想,反而是越发觉得贵妃娘娘真是个好人,善良温柔,怪不得父皇会喜欢呢。 若换做自己是父皇,也会喜欢贵妃娘娘的。 而且贵妃娘娘和宫里其他妃嫔不同,丁点儿架子都没有,而且,并不因着自己是其他妃嫔所出,和自己有嫌隙,反倒是因着两人年龄相近,这样用心待自己。 慈宁宫 显国公夫人心事重重的进了郭太后的寝宫,只等她请了安,却并不见太后娘娘叫她起来。 这样的事情,往日里可是没有的。 毕竟,太后娘娘一直偏袒太子,又念及孝仪皇后的情分,平日里很给自己体面的,从未像今日这样,迟迟不叫自己起来。 想到太后娘娘如今异于往日的态度,再想想方才宸贵妃那意有所指的话,显国公夫人心中愈发不安了,可再是不安,她也不敢在太后娘娘跟前失仪,只能忍受着这难熬的静默。 看显国公夫人一脸的不安,太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她道:“你可知,哀家今日召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显国公夫人一脸的惶恐道:“还请娘娘明示。” 太后却是一把摔了杯子在地上,气呼呼道:“你可知,太子和妧丫头在坤宁宫做了丑事,妧丫头更是怀了身孕!” 饶是显国公夫人做过无数的猜想,等她听到太后的这句话之后,恍若一道晴天霹雳把她震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看显国公夫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太后也理解她的害怕,所以忍不住叹息一声又道:“当初你自作聪明送了妧丫头往宫里来,可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祸事。太子,便是被你和显国公给宠坏了,否则,何以会这样狂妄,犯下这样的蠢。” 显国公夫人这会儿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娘娘,是臣妇教女无方,您放心,臣妇这就带了这孽障回府,绝对不会连累到太子殿下的名声的。” 在显国公夫人看来,太后娘娘既然叫了她往宫里来,而她入宫之前并未闻到宫里有任何的动静,所以太后肯定是想把这丑事给遮掩下来的。 而唯一遮掩的法子,在显国公夫人看来,当然是只能把女儿当做弃子了。 她虽也有些心疼,毕竟这是她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可她故然心疼,比起太子殿下的前程,舍弃一个女儿又算的了什么。 太后听她这么说,却是险些没有气晕过去,厉声道:“你这蠢货,你以为把妧丫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解决了就一切都当做未曾发生过吗?你有多不把皇帝的脸面和威严放在眼中,才胆敢有这样的想法。” 第 110 章 太子良娣 被郭太后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来,显国公夫人不由浑、身一瑟缩,可没等她开口请罪,太后却摆了摆手,道:“罢了,你退下吧。只经此一事,显国公府再谨慎小心都不为过,你别怪哀家丑话说在前头,这若是显国公府再生了什么乱子,哀家怕也不好插手的。” 郭太后的话更是让显国公夫人心里一阵骇然。 这若她没有听错,太后娘娘这是在说皇上因着这事儿已和太子殿下生了嫌隙,想到这,显国公夫人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显国公夫人又难得入宫一趟,自然不会直接出宫。 离开慈宁宫之后,就神色匆匆的往坤宁宫去了。 这边,裴妧早已闻着太后娘娘召了母亲入宫的消息。 所以,一早便等着母亲了。 出了这样的丑事,裴妧可想而知母亲的震怒,所以,心里不是不害怕的。 可即便有再多的心理准备,等到显国公夫人进了屋,都没等裴妧上前请安问好,显国公夫人一记凌厉的耳光便甩了过来,直让裴妧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你这不知所谓的东西,说,你是不是瞧着承宠无望,所以才坏心眼儿的想从太子殿下这找条后路的!” 裴妧饶是知道母亲气急,可听着母亲这般羞、辱,她还是不由红了眼睛,哽咽道:“母亲,妧儿自幼得您教养,女儿是什么品性,您如何能不知。可您既然知道,又何至于说这些话羞、辱女儿。”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太子表哥是什么脾气,女儿又如何能反、抗得了太子表哥。出了这样的事情,女儿知道但凡知些廉耻就该一头撞、死过去。可女儿敢吗?皇上已因着此事和太子表哥生了嫌隙,若女儿敢一头撞、死,只怕皇上更觉我们显国公府还有太子表哥行事狂妄。” 裴妧越说越委屈,这些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婚事会是太子表哥的助力。可从未想过,会往这内宫来。更未想过,会落得如今这样的地步。 若早知道,她必定不会踏入内宫一步的。 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显国公夫人听着女儿这番话,终是忍不住低泣出声。 裴妧见状,忙上前要抓了母亲的手,准备安慰她几句,可没想到,却被显国公夫人一把该甩开了。 裴妧再是好脾气,这会儿也觉着委屈极了。 不管是入宫还是和太子表哥有了这桩丑事,她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力呢? 可如今,母亲却把一切的罪责都怪在自己头上,她又该去怪谁? 怪自己生在了显国公府,还是怪当初母亲要送自己入宫承宠时,自己没一剪刀搅了头发,往庵堂去当姑子。 显国公夫人很清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东宫便再不可能是以前的东宫了。 皇上心中更是会长了一根刺,时不时便会作痛。 可即便如此,显国公夫人是不会认输的。 因为显国公府没有选择的,作为太子的母族,太子若是倒了,显国公府那是半分活路都没有。 想着这些,她猛地看向女儿,暗道,皇上心有不甘让女儿做了这太子良娣,她确实是不能有违皇命。 而今,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管怎么说,这总归还有孝仪皇后的情分在,太子只要日后再不犯错,小心谨慎,做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来,皇上总归不会生了废太子的心思的。 毕竟,废太子可是大事,朝臣们断不会同意的,何况,这些年显国公府也养了不少私、兵,这大不了到时候太子先下手为强。 这般想着,显国公夫人没再说什么,起身便出宫去了。 翊坤宫 魏贵妃还不知太子和裴妧这件丑事,近些日子,这按说新人入宫的位分还有寝宫已安排好,只等着新人入宫了,她该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没想到,不知是放松下来后往日积的内火发出来了还是怎的,她嘴角起了一串的火泡。 这会儿,南嬷嬷正拿药膏给她细细敷着。 一边敷着药,南嬷嬷一边提及了今日大公主往未央宫去的事情。 魏贵妃听着,不由讽刺道:“这端妃莫非脑子进水了,大公主的婚事,自有皇上做主,她哪需去讨好宸贵妃?” 昨个儿魏贵妃听说端妃带了大公主往未央宫时,便觉有些不解。可她到底没往别处去想,毕竟这些年,在她看来端妃不争不抢,一心为了大公主的婚事,不可能有别的心思的。 “娘娘,奴婢听说今个儿大公主跟着徐嬷嬷学着看账本呢,您说,这端妃也真是的,她上赶着去巴结宸贵妃,怕是想不到宸贵妃会借着大公主,以此彰显自己的亲和大度。” 不怪南嬷嬷这样想,实在是大公主毕竟是端妃娘娘肚子里出来的,宸贵妃万用不着这样给大公主体面。 魏贵妃听着,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阴阳怪气道:“这顾氏如今执掌宫权,当然恨不得处处给自己立贤名。可她也配,等新人入宫之后,本宫倒要看看,皇上的心还会不会在她那儿。” 魏贵妃的话才说完,却见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方才显国公夫人从慈宁宫出来,不知道为何,瞧着脸色很是不好看。” 魏贵妃一声嗤笑:“她那闺女如今在这宫里名不正言不顺,她脸色能好看才怪。” 可没等魏贵妃再奚落几句,却见坤宁宫总管太监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娘娘,奴才给娘娘道喜。您怕是不相信,就显国公夫人前脚才出宫,太后娘娘便下了懿旨,封了裴家姑娘为太子良娣,择日便搬进东宫。” 魏贵妃听着这旨意,震惊的直接就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 太后娘娘是疯了不成?这阖宫内外都知道当初显国公府送了女儿入宫是为了承宠的。虽这裴妧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瞧着有些可怜,可即便如此太后也不该糊涂到把这姑娘指给太子为太子良娣啊。 魏贵妃从潜邸时到入宫已经将近二十年,下意识便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一旁,南嬷嬷却满目的惊骇道:“娘娘,这莫不是这裴妧和太子早有苟、且,太后娘娘才不得已下此懿旨的。” 南嬷嬷和魏贵妃其实是想到一块去了。 因为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解释眼前这件事。 何况,这太子和裴妧还是表兄妹,自幼青梅竹马。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魏贵妃哈哈就笑了出来,都顾不上嘴角火泡的疼痛了。 对魏贵妃来说,她这些年虽和娴妃明争暗斗,可实际上,她最忌惮的实则是太子。毕竟太子是祭天启圣的太子,若无大错,废太子岂非易事。 可如今,太后这道懿旨,这般惹人揣测,魏贵妃如何能不开心。 一旁,南嬷嬷也幸灾乐祸道:“娘娘,这宫里人多眼杂,若这裴妧真和太子有了丑事,自然不可能是在东宫。可若不是东宫,那只会是坤宁宫了。” “这可是孝仪皇后的寝宫啊,这太子未免也太狂妄了,既敢在自己母后的寝宫做下这样的糊涂事,也难怪太后会直接下懿旨。不用想,皇上肯定龙颜震怒,否则何以不替太子彻底遮掩下来,反倒是留了这姜妧的命不说,还封她为太子良娣,这不是故意让东宫成为靶子,惹人非议吗?” 六宫中,因着太后这懿旨,众人如魏贵妃一般,暗自都泛起了嘀咕。 未央宫 顾珞却是吩咐拙心道:“你交代下去,别的宫本宫管不着,可这未央宫,若但凡有人敢暗中非议太子殿下和裴姑娘的事情,本宫绝不轻饶。” 东暖阁里,对于后宫因着这道懿旨掀起的波澜,庆和帝更是知道。 可他并未如往日一样,把自己关在东暖阁里,反而是来了未央宫。 看着皇上这个时候过来,顾珞忙上前去迎接,可没等她请安,庆和帝却握住了她的手,道:“朕心情不好,可也不知为何,别的地方都不想去,独独想和珞儿一起静静的呆呆。” 听着庆和帝这话,顾珞不由轻笑出声:“皇上,您还未用膳吧。臣妾今个儿想吃锅子了,不如臣妾让御膳房的人弄来。” 这小东西,若换做别人,这会儿该费尽心机安慰自己,亦或是有意无意给太子上眼药了。 可她,竟然为了让自己开心,想着弄了锅子来吃。 可不知为何,原先庆和帝还没什么胃口的,可这会儿,却不由真觉有些饿了。 看着庆和帝这眼神,顾珞笑着便让人去安排了。 很快,膳房那边的人便弄了锅子过来。 这选秀刚过,天气乍暖还寒,虽不比冬天是最适合吃锅子的季节,可也还是可以的。 等膳房的太监摆好了黄铜色锅子,顾珞便亲自夹了肉和菜放在汤中。 一边涮着肉,顾珞一边说起了今日大公主跟着徐嬷嬷学看账本的事情。 “皇上,要臣妾说大公主其实挺聪明的,学习的时候又用心,这怕用不了多久,说不定比臣妾还学的快呢。” 面前腾腾热气,耳侧听着顾珞说着大公主今日学看账本的事情,庆和帝不由彻底便放松了下来。 翊和宫,魏贵妃得知皇上并未在东暖阁,也未在御书房,反倒是去了未央宫,还和宸贵妃吃起了锅子,魏贵妃直气的咬牙,“这小狐狸精,本宫看你还能得意几日,等新人入宫后,皇上还能和你这样腻、歪不。” 第 111 章 污、点 随着太后的懿旨一下,京城世家大族可以说是一片哗然。 一时间,有人说大抵是这裴家姑娘品行不端,所以才勾、搭了太子殿下,以此给自己留了出路。 当然也有人反驳,说这未必就是裴家姑娘主动,毕竟太子这些年行事多少有些狂妄,若真的强、要一个人,这裴家姑娘又怎么可能有拒绝的能力。 一时间,流言蜚语肆起,可偏偏,没一个人相信这件事情只是单纯的因着太后娘娘对裴家姑娘心生怜惜,不忍她这样不明不白的呆在宫里。 而这样的流言蜚语,如何能不有损太子的威严,甚至是御史台那边,这若不是没有证、据证明太子私德有亏,早有人想着上折子参太子一本了。 可不管外头多少流言蜚语,半个月后,裴妧便以太子良娣的身份被抬进了东宫。 而这件事情中,最无法释怀的该是即将和太子大婚的兵部尚书家的姑娘康月茹了。 这康月茹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毕竟东宫历来是靶子,皇上又怎么可能让她这兵部尚书府的姑娘当了这太子妃。 可偏偏,选秀那日,皇上给她和太子赐婚。 对于皇上这旨意,她看的出来,不管是母亲还是爹爹,并未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甚至是,关起门来,父亲和母亲多少有些忧心忡忡。 康月茹如何能不知道,皇上这赐婚的旨意可以说是把康家和太子绑在一起了,往后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旨意已下,康家又能如何呢? 康月茹也早已经做好了当皇家媳妇的准备,毕竟,她是太子妃,太子又自幼是祭天启圣的太子,何况还有孝仪皇后的情分在,只要太子殿下不犯错,而她也彰显出太子妃的贤良大方,效仿孝仪皇后的风范,皇上该不会生了废太子的心思的。 可这人算不如天算,谁能知道,突然间太后一道懿旨竟然封了那裴妧为太子良娣。 这事儿明眼人瞧着就觉不对,更不要说外头流言蜚语越来愈烈,可皇上却像是并不打算制止这些流言蜚语。 皇上这态度,岂不更坐实了太子和裴妧生了丑事。 宫廷阴私,这些康月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的,实则她坐上这太子妃的位子,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她给太子诞下嫡子,她并不会因着争风吃醋,闹得东宫乌烟瘴气的。 毕竟,她是太子妃,更会是未来的皇后,自然该效仿先皇后,贤良淑德,以博得一个贤名。 可闻着裴妧成了太子良娣的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 这哪里只是简单的一桩风、流事,这谁人不知道显国公府送了裴妧入宫是为了侍奉皇上身边,可如今,裴妧却和太子搅合在了一起,可想而知,因着此事皇上恐早已经和太子生了嫌隙。 想到自己这些,她便不由想到史书上那些被废的太子,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见她吓得指尖都在颤抖,兵部尚书夫人张氏却是一把抓了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别怕。这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不管怎么说,我们康家已经和太子殿下是再脱不开干系了。所以,你什么都别想,只等着以太子妃的身份入东宫。其他一切自有你爹爹谋划。” 康月茹听着母亲这番宽慰,却是再也忍不住,哭倒在了母亲怀里,耿耿于怀道:“娘亲,那裴妧真的太不知羞耻了,怎敢真的和太子殿下搞在一起。她又身份特殊,和太子殿下又有着自幼的情分,您说女儿入宫后,她还会把女儿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吗?” 作为兵部尚书府的姑娘,康月茹可以不把那些个儿东宫的侍妾还有之后太子身边的侧妃放在眼中,可这裴妧,可以说这些年在京城贵女间属头一份的,两人偶尔遇到时,便是康月茹也得避她几分锋芒,毕竟,她是先皇后的侄女,又是太子的表妹。 所以,想到如今她成了太子良娣,康月茹心中便不爽极了。她当然知道,太子不会为了这裴妧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可显国公府那边呢?若显国公府不想牺牲一个女儿,想着能让裴妧取代自己,甚至是日后太子登基,显国公府想再出一个皇后呢? 康月茹越想越觉得头痛,她又是担心皇上生了废太子的心思,那自己也会被牵连,又担心有了裴妧这个对手,她太子妃的威严如何能立得住。 见女儿又慌又气,张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怕什么?这若真如外头流言蜚语那般,太子还敢真的宠着这裴氏不成?只怕都不敢踏入裴氏房里一步的。至于太子那边,不还有你爹爹吗?咱们兵部尚书府可不是吃素的,太子有了这样的岳家,便是想得了我们康家的支持,若太子敢宠妾灭妻,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胆量。” 未央宫 闻着裴妧已经被抬进了东宫,顾珞不由暗暗叹息一声,道:“这裴妧,倒也是个苦命之人。” 一旁,拙心也忍不住低语道:“娘娘,外头这些流言蜚语,奴婢听东宫侍奉的宫人说,内务府那边的人根本不敢大肆张罗太子良娣入东宫的事宜呢,听说喜字都贴的极其敷衍。而且太子良娣的屋里,别提有多冷清了。” 对于内务府那边这般不尽兴,顾珞其实并不奇怪。毕竟,内务府侍奉的人最是精明,更是知道太子和裴妧只怕早有苟、且在前,又怎么敢按着往日的惯例操办呢? 很快,便到了深夜。 东宫这边,太子才送走了过来喝喜酒的其他几位皇子,往日里,太子最是意气风发,他自觉是储君,到底不愿放低姿态做出兄友弟恭的事情。 可今日,东宫瞧着是喜事一桩,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也都来贺喜。可太子如何能不知道,大家其实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其实就连太子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他不过是随性了一回,可父皇却不愿意替他彻底遮掩下这桩丑事,反倒是让皇祖母下了懿旨,封了裴妧为太子良娣。 想到父皇此举的深意,太子便觉得心里堵得慌,后背更是一阵凉飕飕的。 新房这边,瞧着太子迟迟未往后院来,裴妧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而东宫侍奉多年的嬷嬷田嬷嬷,却是一把拽了裴妧起来,把床上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都甩在了地上。 田嬷嬷曾经是侍奉过孝仪皇后的,孝仪皇后去了之后,她本该殉主的,可因着孝仪皇后临死前放不下太子,所以便求了恩旨让田嬷嬷做了东宫的掌事嬷嬷。 田嬷嬷自然一心替自家殿下打算,所以又怎么可能看的上裴妧。 在她看来,便是这小贱人坏了太子的名声,惹得太子和皇上父子失和。 往年孝仪皇后在世时,裴妧也常入宫来,陪伴姑母膝下,所以是认识这田嬷嬷的。 所以,瞧着田嬷嬷这般为难,她不由就红了眼睛,“嬷嬷,若是可以选择,我又如何会入这东宫。” 田嬷嬷却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就道:“若表姑娘真心替殿下着想,就该一头撞死,以己之命保住太子殿下。可你,却这般不要脸,还真敢来这东宫。再说了,这谁能知道到底是太子殿下做了糊涂事在前,还是你觉着自己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早有勾、搭太子殿下的心思。” “太子殿下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就没犯过这样的糊涂,偏表姑娘入宫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丑事。这若是让娘娘地下知晓,怕是都骂你不知羞耻的。” 裴妧饶是知道最近外头流言蜚语众多,早有心理准备东宫的人不会欢迎自己。可被眼前被田嬷嬷指着鼻子骂,她还是气的脸色苍白。 却在这时,只听门一脚被踹开了。 裴妧见着太子表哥浑身的酒气,上前就要扶着太子表哥坐下。 可没等她碰着太子,一记狠厉的耳光便甩了下来,直把裴妧打的眼冒金星。 太子表哥居然打了她。 裴妧眼中顿时满是委屈和震惊。 哪知道,太子看她这个样子,却是丁点儿都没有怜惜,想到父皇如今定是和自己生了嫌隙,亦或是已经有了废太子的心思,太子的目光更是阴冷,质问裴妧道:“你说,可是你故意在皇祖母跟前说了孤和你的丑事?” 裴妧更是震惊了,急忙解释道:“表哥,妧儿怎么会这么糊涂呢?妧儿真的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表哥你要相信妧儿呀。” 太子听着这话,却是轻笑出声,视线更是往她还未隆起的小腹看去。 皇祖母下了懿旨,太子回想起那日自己的惊慌失措,这会儿更是红了眼睛。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父皇却一直未召自己前去,父皇这样的态度,太子怎能不知,父皇若非对自己失望至极,又如何会连训斥自己的不肯。 他心急之下往皇祖母跟前去请罪,可皇祖母却告诉他,裴妧如今已有了身孕,而且告诉他这孩子必须平安降生。 听着这消息,他直接就傻了。 皇祖母这是让他有嫡子之前便有了庶长子,这于他而言是多大的污、点。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贱人搞出来的。 这坤宁宫侍奉的宫人们,谁又有那个胆子戳破这丑事呢? 唯一的可能,只会是眼前这贱人。 瞅着自己未能承宠,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再闻着二公主如今在府中当了在家居士,许就怕步了二公主的后尘,所以才不甘心的往皇祖母跟前去求生,全然不顾他这太子表哥的名声和威严。 看着太子眼中对自己的恨意,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裴妧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到了怎样的地、狱。 等到太子拂袖而去,阿盏忙上前扶起了自家姑娘,哭着道:“姑娘,太子殿下竟疑心您到这般,更对姑娘丁点儿怜惜都没有。怎么办呢?如今太子妃还未入宫,等太子妃入宫之后,姑娘的处境岂不更难了。” 裴妧当然知道阿盏在怕什么,太子表哥敢这样待自己,不过是觉着自己已经成了显国公府的弃子。而太子妃入宫,太子更是会讨好岳家那边,更不会管自己的死活了。 想到自己天之娇女竟然沦落至此,裴妧第一次这样的心有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被这样作践。 看姑娘眼中的疯、狂,阿盏更是吓坏了。 转眼间,裴妧入东宫已过了半个月,不管大家之前怎么议论太子和裴妧这桩丑事,现在大家的目光还是转移到了新人入宫的事情上来。 今年选秀,宫里进了四位新人,明日便要一同入宫了,到时候势必是要往宸贵妃娘娘跟前请安的。 想到宸贵妃娘娘亲自给这些新人册封,大家便不觉多了些看戏的心思。 不知道宸贵妃看着年轻娇美的新人们,会不会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呢? 第 112 章 目无尊卑 对于后宫众人急着看自己的笑话,顾珞当然是知道的。 可她也不觉着这些新人有谁会动摇自己的地位,毕竟她侍奉皇上身边已经大半年了,她比谁都知道,皇上喜欢的不单是自己的颜色。 所以对于这些娇、嫩、嫩的即将入宫的新人,顾珞倒是很沉得住气,非但没有睡不安稳,反倒是提前让拙心准备给了各位新人的赏赐。 等到了第二天,顾珞挑了一件百蝶金线暗纹褙子,头戴拔丝丹凤挂珠簪,除此之外,倒也未做太多的装饰。 也因着她如往日一般,并未一身华服以此威慑新人们,众妃嫔瞧着,心里都不由泛起了嘀咕。 魏贵妃瞧着她一脸的淡然,不由冷哼一声,魏贵妃绝不相信顾珞真如表面上所表现的那般不在乎。 说话间,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道:“娘娘,顺嫔娘娘,锦嫔娘娘还有两位贵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众人忙往门口看去,只见锦嫔和顺嫔在前,褚贵人和甄贵人在后,缓步走了进来。 “嫔妾给娘娘请安。” 因着那日皇上对顺嫔那句不过尔尔,今日入宫的新人中,虽顺嫔和锦嫔都是嫔位,可锦嫔却已不把顺嫔当做对手。所以,在几个新人中,她自觉自己是最尊贵的。 加之她娘家是两广总督府,自幼被父亲和母亲娇宠着,所以此刻她虽跪在顾珞面前,可心里确实没有半点儿的恭顺的。 在她看来,眼前这宸贵妃娘娘,之前听说不过是宁国公府不受宠的小姑奶奶,又是妾室所出,只不过是因着姿、色才得了宠的。 可这恩宠又能到何时呢?她自问自己姿、色不比宸贵妃差,所以已经想着用不了多久自己必能分了宸贵妃的宠。 因着这样的心思,她也没有选秀那日的小心谨慎,不敢往别处多看一眼,反倒是抬眸朝宸贵妃看去。 顾珞对于这锦嫔如此大胆,倒也没动怒,反而是浅笑着看向拙心,拙心会意,缓步上前把早已经备好的赤金蝴蝶发簪赏给了锦嫔。 作为两广总督府的女儿,锦嫔自然不会缺这些玩意儿,甚至是,眼前这赤金蝴蝶发簪她丁点儿都瞧不上。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得不假装恭顺道:“嫔妾谢娘娘赏赐。” 可嘴上虽这么说,她心里却也清楚,宸贵妃这明着是赏赐,可赏赐都是上对下,宸贵妃明显便是敲打自己的。 一旁,早已经把锦嫔收入自己麾下的魏贵妃见状,笑着开口道:“锦嫔妹妹生的这般好,这许过不了多久,又能给皇上添个小皇子了。到时候啊,宸贵妃娘娘肯定会重重有赏的。” 魏贵妃声音中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得意,毕竟便是她瞧着,这锦嫔的容貌姿色丁点儿也不输宸贵妃的,到时候皇上还能专宠宸贵妃一人? 因着这样的小插曲,等众妃嫔离开之后,拙心忍不住就替自家娘娘委屈道:“娘娘,那锦嫔也太嚣张了些,面儿装作恭顺的样子,可明显就没把您放在眼中。” 顾珞听着,却是轻笑一声,“她到底是两广总督府出来的姑娘,性子倨傲些也是有的。” 顾珞并不为此生气,反倒是觉着,锦嫔这样的性子,她该自求多福才是。 说完,她吩咐拙心又道:“去,告诉敬事房的人,把这锦嫔的绿头牌放在头一个,她既想要这恩宠,本宫便成全她。” 却说这边,新人们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宫。 景仁宫里,顺嫔虽是一宫主位,可她却丁点儿都不觉欢喜。那日皇上那句不过尔尔,让自己彻底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今个儿新人们入宫,锦嫔虽和她一样的位分,可在自己跟前却一副倨傲的样子,顺嫔心中委屈极了,却也不敢哭出来,否则,只怕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又该心生不喜了。 也因着这样的委屈,甄贵人随她回来后,她都未让甄贵人过来见礼,关起门来不由就红了眼睛。 玲珑见她这般,忙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您得往好处去想,选秀那日您能留了牌子,那可是太后娘娘给了体面。太后娘娘又岂会不帮着您些。到时候,只要您能承宠,您还怕什么?”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倒是那锦嫔娘娘,她今个儿竟敢明晃晃的去打量宸贵妃娘娘,宸贵妃娘娘还真能心里没有些芥蒂,所以娘娘无需烦恼,这笑到最后的才是赢的人,您何须这个时候就暗自伤神呢?” 景仁宫偏殿,甄贵人和丫鬟青竹也在说着体己话。 “你家姑娘的命怎么这么不好,这谁人不知选秀那日皇上便不喜顺嫔娘娘,偏我还和顺嫔娘娘住同一宫。若皇上因着厌恶顺嫔娘娘,一步都不踏入景仁宫,那我不半分承宠的机会也没有。” “要是我能和褚贵人换换就好了,这样,锦嫔娘娘得宠,总少不了照拂我一些的。” 青竹听着自家小主这番委屈,却是有不一样的看法,“小主,奴婢倒是觉着您没和锦嫔娘娘住同一宫,这才是万幸呢。今个儿您也瞧见了,锦嫔娘娘什么气性,那眼中又岂是能容人的主。她又是两广总督府的姑娘,自幼怕是被总督大人和夫人娇宠着,这样的人,您日日在她跟前做小伏低,怕都讨不了她的好。更别提承宠这事儿了,她若能一朝得宠,哪肯让您分了半分去。如此,倒不如您在景仁宫乐得自在。” 再说承乾宫这边 锦嫔回宫之后,便差人把承乾宫的宫人还有褚贵人都叫了过来。 只见她懒懒的靠在贵妃椅上,神态倨傲道:“本宫既是这承乾宫的主位,那丑话就说在前头。本宫眼里最见不得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既然你们已经是承乾宫的宫人,那就该对本宫忠心耿耿,若被本宫发觉你们有别的心思,本宫绝不轻饶。” 跪了一地的宫人们听着这话,忙恭敬道:“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等提点完了宫人们,锦嫔才一副回过神来的样子,似乎这一刻,她才发觉了侍立在一旁的褚贵人,只见她似笑非笑道:“本宫瞧妹妹是个聪明伶俐之人,所以妹妹只要做自己的分内之事,本宫不会为难妹妹的。” 褚贵人听着,脸色一白。 没等褚贵人说什么,锦嫔懒懒就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扶着宫女琼枝的手进了屋。 一边走着,她还不忘吩咐琼枝道:“去,帮本宫把今晚侍寝的衣服准备好,还有玫瑰香露,本宫今晚一定要得了皇上的欢心。” 褚贵人听着这话,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身边的宫女如婳不由替自家小主委屈道:“小主,这锦嫔娘娘怎么这样啊。说什么让您谨守本分,不就是怕小主得了皇上的眼吗?” “这大家入宫才第一日,锦嫔娘娘便怕您分了她的宠,她又是一宫主位,这可怎么办啊。” 褚贵人也没想到,这锦嫔会是这样的脾气。 可若说让她和景仁宫的甄贵人换换,她却也不愿意的。 毕竟,谁不知道,景仁宫那顺嫔娘娘选秀时就不得皇上喜欢,皇上只怕不会往景仁宫去的。 所以得宠的只会是锦嫔娘娘。 而只要皇上肯往承乾宫来,她还是有希望的。 她就不信了,若皇上真的瞅中了自己,锦嫔再是跋扈,还能拦着皇上不让皇上临、幸自己不成。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锦嫔已经沐、浴焚香,望着窗外翘首以盼了。 可等啊等却仍不见皇上的身影,她不觉便有些心急。 她刚要打发了小太监去外头看看,却见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道:“娘娘,听说皇上今个儿往宸贵妃娘娘宫里去了。” 话音刚落,锦嫔气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甩子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只听她气急败坏道:“肯定是宸贵妃搞的鬼,否则,皇上怎么可能不往本宫宫里来呢?” 一旁,琼枝忙劝着她道:“娘娘,若真是宸贵妃娘娘想独占六宫,不肯让皇上宠幸您,这其实是好事儿呢。这事儿若传到皇太后耳中,太后娘娘指不定对宸贵妃更有意见了呢。” “您且看着,明日众妃嫔往慈宁宫请安,太后娘娘不定怎么给贵妃娘娘没脸呢。” 未央宫 见皇上依旧来了自己的未央宫,顾珞蹙眉道:“皇上此举,明日太后娘娘又该提点臣妾了。臣妾得多冤枉啊。” “明明臣妾可以贤良淑德,偏皇上这样坏臣妾的名声。” 庆和帝听着,却是哈哈笑了起来,“贤良淑德,朕怎么瞧着朕的珞儿在吃味呢。” 顾珞却不理他,而是陪六皇子玩着积木。 见她不说话,庆和帝上前一把抱了六皇子在怀中,道:“熙儿和父皇说说,你母妃可是吃醋了?” 六皇子如今半大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皇上却这样问他,顾珞没忍住直接就笑了出来。 一旁,嬷嬷瞧着皇上和贵妃娘娘之间的气氛,极有眼色的抱了六皇子下去。 屋里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没了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顾珞都觉着眼前这寂静有些不习惯。 庆和帝却是缓步上前,抓了她的手,“朕听说,今日锦嫔在你跟前失了恭顺?” 听着这话,顾珞不由一愣,半晌才看向庆和帝道:“锦嫔妹妹初入宫,可能一时还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吧。而且,妹妹可是两广总督府的姑娘,性子骄傲些,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让顾珞没想到的是,庆和帝听了这话后,却是叫了王詹进来,命令他道:“锦嫔既不懂规矩,那便叫了教养嬷嬷教教她规矩,省得她目无尊卑。” 第 113 章 回府省亲 皇上竟然未临幸新人,反倒是依旧去了宸贵妃那里,这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六宫。 “皇上难不成是故意的?否则,何以这样晾着新人?”魏贵妃潜邸时候就侍奉皇上跟前了,她并不认为,这些新人没有人能入了皇上的眼。 尤其那锦嫔,姿色出众不说,出身也不错,皇上今晚按理说该歇在承乾宫的。 这般想着,魏贵妃问南嬷嬷道:“你确定宸贵妃没在绿头牌的事情上动手脚?” 南嬷嬷道:“娘娘,这贵妃娘娘半个月前就差人制了新人们的绿头牌,今晚,锦嫔娘娘的绿头牌更是放在了首位。” 南嬷嬷说着,不由也有些心惊。 这在她看来,皇上对宸贵妃的这般恩宠,着实是让人惊讶。这往年宫里没有进新人也就罢了,可今日,四个新人同时入宫,哪怕是姿色出众如锦嫔,竟也不能分了宸贵妃的宠。 这样的事情,这些年可是从未发生过的。 毕竟,宸贵妃已是生过孩子的女人,这便是姿色再出众,又怎么能比得上新人呢。 可不管六宫如何暗中议论此事,这一夜终还是过去了。 只让人更难以置信的是,翌日一大早,竟有消息传出皇上斥责锦嫔昨日在宸贵妃娘娘跟前失了恭顺,所以安排了教导嬷嬷教锦嫔学规矩,而这期间,她禁足承乾宫,待学会规矩后,才可往太后娘娘跟前请安。 闻着这消息,一时间,众妃嫔心中更是对宸贵妃高看几分。 甚至有人暗暗感慨道,这宸贵妃莫不是什么妖、精不成?否则,怎么皇上竟肯维护她至此。 魏贵妃的愤怒自不用说,永平宫里,娴妃的神色也极其不好看。 只是,她没有魏贵妃那么蠢,会真的和宸贵妃当面闹的难看。 只是,她再是沉得住气,瞧着新人们丝毫都不能动摇宸贵妃的恩宠,再看看宸贵妃近来的得意,根本就不愿意选择和自己结为联盟。她心里到底是有些不甘的。 尤其上一次,她算计六皇子不成,反倒是便宜了宸贵妃得以升了贵妃之位。 这事儿,哪怕是过去有些时日了,娴妃只要一想起来,都觉着这事儿她办的太鲁莽的。 所以,娴妃这些日子其实暗中一直在想着瞅着什么机会,狠狠还击回去。 而今,她终于是想到了一个极好的方法。 只因着再过半个月,便是宁国公老夫人的寿辰了。 这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宸贵妃和宁国公老夫人的宿怨,可宁国公府到底是宸贵妃的娘家,一个孝道压下来,宁国公老夫人寿辰,宸贵妃还能没有表示不成? 娴妃更是已经想好了故意恶心宸贵妃的方法。 如今宸贵妃不宠冠六宫吗?那她一会儿往太后娘娘跟前请安时,大可以借着这机会和太后提及,允宸贵妃回府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 妃嫔入宫成了皇家妇,回娘家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是,这是天大的恩宠,才能有的体面。 可对宸贵妃来说,被宁国公老夫人苛责那么些年,欺负那么些年,她会愿意前去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吗? 想到宸贵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进退两难的样子,娴妃别提有多得意了。 也因着这样的得意,等她往慈宁宫去时,比起魏贵妃脸上的失落,她却是满脸的笑意。 慈宁宫 郭太后当然也知道今个儿皇上指了教养嬷嬷去教锦嫔学习规矩的事情,想到皇上这样护着宸贵妃,新人入宫,竟丝毫动摇不了宸贵妃的地位,郭太后这心头也是一阵烦闷。 尤其眼前的顾珞,依旧一副无辜的样子,仿若根本不知道皇上对她的庇护,郭太后瞧着,心中就愈发有些不满了。 所以,等众妃嫔给她请过安之后,郭太后意有所指的看着顾珞就道:“贵妃,昨日锦嫔在你跟前失了恭顺?可有此事?” 顾珞方才便瞧见太后娘娘有些不悦,所以早就料到太后娘娘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暗暗叹息一声,便道:“太后娘娘,锦嫔妹妹年纪小,昨个儿更是初往未央宫去,可能瞧着处处新奇,所以才失了些规矩吧。不过臣妾却也未放在心上。更没想到,皇上竟因着锦嫔的无心之失,动了那么大的怒。” 听着顾珞的解释,郭太后也不知为何,非但没有息怒,反倒是更觉憋、闷了。 她当然知道,顾珞自不会因着这点儿小事就和皇上告状,可儿子竟然知道这事儿,可见儿子对顾珞的重视。 想到这,郭太后眉心更是一沉,不过她倒也未真的追究此事,而是看着顾珞道:“宫里难得进了新人,你如今既掌管六宫,该是知道最重要的是让这些新人帮着皇上绵延子嗣。” 顾珞:“……” 面对郭太后的为难,顾珞当真是觉着无语极了。 这皇上不肯往别的宫去,她还能逼着皇上宠幸新人不成? 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迎驾。 郭太后看儿子这个时候过来,心知他是怕自己给顾珞委屈受,所以愈发板起脸来。 庆和帝进来时,便瞧见了母后冷着脸。 一旁,顾珞偷偷拽了拽庆和帝的袖子,朝他暗暗摇了摇头。 顾珞其实并不计较太后为难自己,毕竟,她独宠六宫,这事儿落在太后眼中,确实有些碍眼。 庆和帝却不忍让自己心爱之人受了这样的委屈,可还没等她开口,一旁,娴妃却是笑着转开话题道:“皇上来的正好,臣妾其实有件事情想和皇上商量呢。” 娴妃既肯给太后这个台阶下,太后当然也不会真的当众和儿子僵持,所以,到底是开口道:“说说看,什么事儿。” 庆和帝见母后肯退一步,也不好发作,所以看着娴妃,示意她说下去。 娴妃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像是斟酌了下,方开口道:“皇上,这不半个月后便是宁国公老夫人的寿辰了吗?宁国公老夫人近来身子好了一些,不过再好,她也岁数大了,许她再赶不上下一个整寿了。所以臣妾便想请了皇上的恩旨,届时出宫给老夫人贺寿。” 这来慈宁宫的路上,娴妃其实已经想好了怎么让此事做的更周全一些。她当然不可能蠢到直接推了顾珞出来,这样皇上指不定怎么怀疑她的用心呢。所以,便直接替自己求恩旨。毕竟,她要叫宁国公老夫人一声姑母,前去贺寿也算不得奇怪。 她这当侄女的都出宫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了,顾珞又怎么能全然没有表示呢? 毕竟,宁国公老夫人名义上可是她的嫡母。 顾珞却是不曾记得,半个月就是宁国公老夫人的寿辰,毕竟,她这辈子最恶心的人便是宁国公老夫人了。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娴妃竟然借此挖坑让自己往里跳呢? 魏贵妃,柔妃,端妃,自然是知道顾珞和宁国公老夫人往日的嫌隙的,所以,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至于新入宫的顺嫔,今个儿唯一往慈宁宫请安的新人,其实也听说过些流言蜚语,只不过她位分低,自然不敢看宸贵妃的笑话,所以忙低下头,不想惹了任何的麻烦。 顾珞当然知道,众人都在等自己的反应。 若换做上一世的自己,她肯定是被弄了个措手不及,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可现在的她,可不会让人那样欺负了。 只见她落落大方的看向娴妃,笑着道:“本宫不比娴妃姐姐,潜邸时便侍奉皇上身边,又怎敢请了这恩旨回府去。不如,便由姐姐帮本宫和老夫人说一声,本宫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娴妃想过顾珞面对她的为难会是惊讶,无措,可从未想过,她会借着她入宫尚浅,没有资格求了恩旨,把这球踢了回来。 娴妃下意识便要说些什么,可没等她开口,庆和帝却是一锤定音道:“宸贵妃说的对,她入宫尚短,不便回府省亲,不如便由娴妃代走一趟吧,这样,也算是全了宁国公府的体面。” 娴妃怎能听不出皇上这些话中掩藏的愠怒,可她真的不甘心啊。 凭什么,凭什么皇上要这样事事护着宸贵妃。 宸贵妃都敢不顾孝道,皇上竟还肯这样替她出头。 甚至,还让自己替宸贵妃回府祝寿去。 天知道,方才她那么说,也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把宸贵妃给推出来。而今,宸贵妃躲的远远的,她却要替宸贵妃回府贺寿,这算什么事儿啊。 见娴妃眼中的委屈,庆和帝冷冷道:“怎的,娴妃是觉得此事不妥?” 娴妃心里再是恨极,怎能真的当面说皇上的安排不对,所以,只能强撑着嘴角的笑意,谢恩道:“皇上允臣妾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这是天大的恩旨,臣妾又怎会不愿。” 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后也没心情留了众人继续吃茶聊天,借口自己乏了,便打发了众人下去。 等到众人离开,太后再忍不住一把摔了手中的杯子,道:“娴妃这蠢货,没那本事让宸贵妃难堪,就趁早闭紧嘴,没得让二皇子也跟着她没脸。” 郭太后这么说,其实是有深意的。 毕竟,娴妃出自安国公府,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又是姻亲。可再是姻亲,娴妃如今巴巴的往宁国公府去贺寿,这还是她入宫这么些年,第一次得了这体面。 可这事儿落在众人眼中,当真能是体面了? 只怕背后会被人戳了脊梁骨,说她脑子大概是进水了。 第 114 章 母子失和 却说娴妃回了永平宫。 她再没忍住,一把拿了一旁的花瓶摔在了地上。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满心想着能恶心恶心宸贵妃,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借口自己入宫时间尚短,不敢奢求回府省亲的体面,反而是让自己代她回府,给老夫人贺寿。 她是安国公府出嫁的姑奶奶,从潜邸到如今这妃位,也足有二十多年了,可她却也不曾有过回府省亲的先例。 可现在,皇上难得的给了她这样的恩旨,却是要让她往宁国公府去。 这事儿若真的发生,娴妃都不敢想,自己那嫂嫂安国公夫人会怎么暗地里戳她的脊梁骨,说她吃里扒外,甚至还连累了安国公府也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便是娘亲,许也心里会存了计较的。毕竟,娘亲和宁国公老夫人虽是姑嫂,可这些年也不过是表面的和谐罢了。 所以,若是闻着她出府省亲是为了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娘亲怕也觉着窝火的很。 一旁,石嬷嬷也没想到贵妃娘娘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把自家娘娘弄到了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不由叹口气,方才缓声道:“娘娘,您特意出宫却是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这真的是万万不可的。要不,您借口身子微恙,和宸贵妃娘娘婉拒了此事吧。” 娴妃听着,更是气的险些没有晕过去。 是啊,方才她在皇上跟前,已经应下了此事,可她又如何能真的不顾及安国公府的脸面,就这样往宁国公府去。 可她又没有胆子在皇上跟前反悔,所以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是装病,然后石嬷嬷亲自往宸贵妃跟前一趟。 宸贵妃当然不会不知她的小把戏,可到底也会点头的。 可即便是宸贵妃点了头,这件事情又如何能瞒得住众人,只怕六宫妃嫔该是会看她的笑话,暗中笑话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再是羞、耻,再是难堪,娴妃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所以,等到了第二天,顾珞正陪着庆和帝哄六皇子玩呢,却见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永平宫的石嬷嬷过来给您请安了,似乎是娴妃娘娘今个儿染了风寒,连床都下不来了。” 顾珞虽知道娴妃不会真就这样出宫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去,可她心急成这样,今个儿便装起病来,倒是让顾珞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很快,石嬷嬷便进来了。 “奴婢恭请皇上圣安,请贵妃娘娘安。” 石嬷嬷瞅这个时间过来,原就是想着皇上这个点该刚下早朝,依着惯例该会在御书房待半个时辰。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这会儿竟然也在。 而且,更让石嬷嬷惊讶的是,皇上竟然手中拿着拨浪鼓,亲自逗、弄、着六皇子。 要知道,石嬷嬷自潜邸那会儿就侍奉娴妃跟前了,对于皇上的几个皇子,她其实是知道的,皇上往日里可从未这样亲自逗、弄、过皇子们。 可眼前,皇上和贵妃娘娘竟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妇一般,瞧着竟是那样和谐。 瞧着这副画面,石嬷嬷恍惚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可心里,却不由替自家娘娘觉得酸涩。 顾珞自然看出了石嬷嬷的酸涩,不过她也没戳穿她,而是笑着开口道:“嬷嬷亲自往本宫这里来,可是为了何事?” 石嬷嬷忙恭敬的回道:“回禀娘娘,我家娘娘昨个儿晚上染了风寒,今个儿竟是连床都下不了了。太医院那边也已经请了太医,说是怎么着都得将养大半个月。所以,娘娘怕是不能往宁国公府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了,娘娘心中觉得不安,所以才特意差奴婢过来,说一声。” 石嬷嬷的话才说完,没等顾珞开口,一旁的庆和帝却是轻笑一声,道:“娴妃竟然病了?朕看她怕是平日里忧思过甚,这才病倒的吧。” 听着皇上言语间的阴晴不定,石嬷嬷吓都要吓坏了。 皇上这是责怪自家娘娘借着宁国公老夫人寿辰,昨个儿故意给宸贵妃难堪。 这么想着,石嬷嬷忙要请罪。 没想到,还没开口,庆和帝却是看着她,冷冷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若再有下一次,让朕发觉她居心叵测,朕绝不轻饶。” 石嬷嬷闻言,更是吓的脸色苍白。 却在这时,石嬷嬷瞧着宸贵妃身后轻轻挽了皇上的手,像是在劝皇上息怒一般。 可出奇的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皇上竟真的像是息了怒火。 石嬷嬷瞧着心中更是一阵复杂,不过她也不敢多留,很有眼色的便退下了。 瞧着石嬷嬷离去的背影,顾珞忍不住道:“皇上,娴妃姐姐既肯打发了贴身嬷嬷过来,臣妾当然得给娴妃姐姐这个面子。偏皇上冷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妾仗着皇上的恩宠,故意给娴妃姐姐没脸呢。” 见她丝毫都不计较昨日受的委屈,庆和帝忍不住叹息一声,“朕的珞儿,怎么就这么大度呢?” 很快,石嬷嬷往未央宫去,出来之后脸色极其难看的回了永平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当然了,大家也都听说了,石嬷嬷是因着娴妃娘娘染了风寒,特意往未央宫去的。 想到昨日娴妃故意恶心宸贵妃,到头来却不得不装病,才能勉强推掉往宁国公府给宁国公老夫人贺寿之事,众人便觉得娴妃真的太蠢了,这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最终却弄的这样没脸。 翊和宫 魏贵妃和娴妃明争暗斗这么些年,也嫌少见娴妃这样难堪过,所以,自然是忍不住,哈哈就笑了起来。 “娴妃竟也有今日,只是她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这回府省亲的体面,她却装起病来。可想而知,日后这样的体面,她再不可能有了。” 没等魏贵妃在幸灾乐祸,这时有宫女缓步走了进来,“娘娘,敬惠长公主递了请安折子入宫,说是明个儿往宫里来和娘娘吃茶呢。” 听着宫女的回禀,魏贵妃方才的得意一下子就消散了。 这敬惠长公主这个时候往宫里来找她吃茶,魏贵妃当然不难猜出她是什么心思。 毕竟,皇上赐婚的旨意已下,那平阳侯府二房的姑娘即将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作为平阳侯府长房媳妇的敬惠长公主,又怎么可能丝毫动静都没有呢? 不过,她拖到今日才递了请安折子入宫,可想而知这几日依旧因着她那儿子意外去世的事情,还对她耿耿于怀。 毕竟当初,敬惠长公主一口咬定是她的侄儿和平阳侯世子生了争执,不小心才摔下楼梯,这才生了意外的。 所以,可想而知,敬惠长公主心里对魏贵妃的恨。 可偏偏,皇上却让平阳侯府的姑娘成了二皇子妃,敬惠长公主便是为了平阳侯府,也得退这么一步的。 对此,魏贵妃却不见得什么欢喜。毕竟,她打心眼儿里其实是看不上平阳侯府这姑娘给自己当儿媳的。 一旁,南嬷嬷见自家娘娘这神色,怎能不知道娘娘的心结,可她还是不由劝着娘娘道:“娘娘,殿下这门婚事虽不如娘娘的心意。可毕竟赐婚的旨意已下,娘娘若是晾着敬惠长公主殿下,这事儿若传到皇上耳中,怕是觉得您对着婚事不满,更对皇上心存怨怼呢。” “而且,长公主殿下自幼就养在太后娘娘跟前,若由她帮四殿下在太后娘娘跟前说话,太后娘娘未必不会站到我们这边。毕竟,太子殿下和姜家姑娘那丑事,太后娘娘心里不会没有计较,更不可能愚蠢到不找后路,便是为了护国公府日后的荣宠,太后娘娘也该考虑考虑该支持哪个皇子的。” “可皇上如今膝下就这么五个皇子,大皇子腿疾自不用说,太子殿下又是这么一桩丑事,那么唯一可能争这储位的,唯有二殿下,四殿下,还有六殿下了。” “可六殿下不过是一个奶、娃娃,太后娘娘疯了才会选她。所以就只剩下二殿下和四殿下了。” “太后娘娘现在肯定还下不了决心,持观望态度,可也正因为这样,若有敬惠长公主拉近四殿下和太后娘娘的关系,这不是最合适不过了吗?” 听着这番劝说,魏贵妃最终笑了笑,看着南嬷嬷道:“还是嬷嬷考虑的深远。” 而此时的慈宁宫,庆和帝刚从未央宫出来,往慈宁宫去给太后请安。 许因着昨日庆和帝当众维护宸贵妃的事情,郭太后难免就有些埋怨。 而且,这会儿就儿子和她两人,她说话便没了太多的避讳。 只听她沉声道:“哀家且不说顾氏从入宫不过一年,就从妃位升为贵妃,执掌六宫。哀家就单说说新人入宫这事儿,皇帝,你可知你这样独宠贵妃,前朝后宫会如何议论你。何况,贵妃膝下还有六皇子,太子又出了丑事,只怕早有人担心贵妃和六皇子的独宠,担心皇上被蒙蔽双眼,糊涂到……” 没等郭太后说完,庆和帝却是满目的讽刺道:“担心儿子如何?担心儿子生了废太子的心思,更担心儿子想让六皇子坐上这太子之位?” 且不说庆和帝如今没这样的心思,毕竟,六皇子如今还是个奶、娃娃,他不会做他想,而且,他确实也想给太子最后一次机会。 可也正因此,太后方才未出口的话,更让庆和帝觉着讽刺。 这些人,自己如今身子康健,却早已经有人想着自己百年之后,江山归谁的问题。 庆和帝虽说不觉得震惊,可心中却还是觉着这些人其心可诛。 看着儿子眼中的讽刺,郭太后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言了。 所以,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到了宁国公老夫人寿辰之事。 “娴妃昨日也没太大的坏心思,否则,怎么会替宸贵妃求回府省亲的体面。要哀家看,宸贵妃也未免太记仇了些,一个女人家,那般记仇,这样的人可是德不配位。” 庆和帝虽知道母后对贵妃的不喜,也因着他对贵妃的独宠,母后心中已经是和贵妃生了嫌隙。 可真正听到母后说这番话,庆和帝还是不由道:“母后,宁国公老夫人这些年怎样苛责贵妃,这些,母后不会不知道。之前,母后不也因着这事儿,对贵妃多有庇护和怜惜吗?可现在,母后却要装起糊涂来,把这不顾孝道的帽子强戴在贵妃头上,母后这样做,不觉得心虚吗?” 郭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儿子会这样怼她,所以满是震惊和伤心的看向儿子。 庆和帝却并不准备退一步,反而是继续道:“母后,贵妃是怎样的品性,其实您心里是清楚的。可如今,您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愣是要鸡蛋里挑骨头,挑贵妃的错处。甚至连新人入宫,儿子未能宠幸她们,您都能当面给贵妃难堪。” “儿子敢问母后,您可还记得当年贵妃那姨娘救下淳王世子的事情?” 郭太后被问的不由急了,“母后当然记得这事儿。” 庆和帝闻言,直接就道:“既母后记得这事儿,那儿臣恳请母后,待贵妃多些宽容,勿要再为难她了。” “至于后宫这些新人,儿子都没什么兴趣,母后若心疼她们,便召了她们陪您打打牌,聊聊天。” 郭太后哪里见过儿子这样冷冷的样子,等到儿子拂袖而去,她这才忍不住拍着桌子道:“他为了护着贵妃,竟不惜这般态度待哀家,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第 115 章 一言不合 “娘娘,您消消气。皇上好歹是您肚子里出来的,这别人不了解,您还能不了解皇上护短的性子。”旁,安嬷嬷见自家娘娘冷了脸,忙开口劝着道。 她是万不能让娘娘和皇上母子间真的生了嫌隙的。 这虽自家娘娘是皇上的生母,可这母子失和,终归不是件好事。 郭太后却犹自觉着心里堵得慌,道:“皇帝这也太不像话了,没错,哀家昨日确实有心教训贵妃番。可哀家又不是无事生非。若皇帝肯临幸这些新人们,后宫不再是贵妃独宠,哀家还至于这样为难个小姑娘家吗?” 郭太后是真的不明白了,皇上怎就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毕竟这贵妃不管怎么合他的心意,他也不能就这样把新人晾在那里。 还说什么自己若是心疼这些新人,便叫了新人过来吃茶聊天打叶子牌。 听听,这像话吗?像是国之君说出来的话吗? 旁,安嬷嬷原还想再劝自家娘娘几句的,可瞧着娘娘余怒未消,她也只能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她自知自己若是再说,只怕会弄巧成拙,反倒是让娘娘愈发的对宸贵妃心生不喜。若这样,可就真的坏事了。 再说宁国公府这边 再有半个月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这若非之前老夫人那般苛责贵妃娘娘,大太太和宁国公原是想大办特办这场寿辰的,毕竟,老夫人身子也不好,这谁能说得准不会是老夫人的最后个寿辰呢? 可偏偏,老夫人和贵妃娘娘之间那么多的旧怨,宁国公和大太太饶是有心把这寿辰办的体体面面的,借此让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宁国公府今非昔比,他们也不敢私自拿了这主意。 见宁国公眉头紧蹙,很是烦心的样子,大太太开口道:“国公爷,要不我递了请安折子入宫趟,探探娘娘的口风。这说到底,宁国公府毕竟是娘娘的娘家,娘娘便是有再大的气性,可日后毕竟有用得着宁国公府的地方,许不会那么小心眼,拦着我们不给老夫人操办寿辰。” 宁国公哪能不知道大太太是什么心思。 这在宁国公看来,他也并非是真的想用这事儿来为难贵妃娘娘。 只是瞧着明家封了荣安伯不说,那明家姑娘还即将嫁给淳王世子。 这切,宁国公不信明家真有这样的好运气,这若非娘娘在皇上跟前让皇上给了恩旨,明家何以有这样的体面。 看着明家这么风光,宁国公心里怎能不酸涩。 这说到底,宁国公府才是娘娘的娘家人,明家算什么东西,可娘娘却是本末倒置,反倒是抬举起明家来。 宁国公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能这样下去,更不能任由娘娘这样。 所以,对于即将到了的老夫人的寿辰,他其实是想借此让娘娘做出选择的。 所以,听大太太说要往宫里去探探娘娘的口风,宁国公到底也没拦着。 见国公爷默认的态度,大太太忙又道:“老爷,您放心吧,这事儿我定给您办妥了。毕竟咱宁国公府也是要脸面的,还能只看着荣安伯府得意,自己这里反倒是退再退。” 大太太自打闻着皇上给明家姑娘和淳王世子赐婚的消息,心里便酸涩极了。 这明家姑娘已是失了名声,可娘娘却肯偏袒她,让她得了这么个好的婚事。 可自己闺女,娘娘却不肯护着半分,大太太心里,当然是有些怨气了。 而且在她看来,娘娘即便是给明家人体面,也不该这样太过厚此薄彼,让宁国公府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 屋里,大太太和宁国公各有心思。 却在这时,有丫鬟缓步进来回禀:“国公爷,玉姨娘那边打发了人过来,说是……” 听着丫鬟吞吞吐吐的,大太太捏着帕子的手指猛地紧。 这玉簪之前滑了胎,老爷愣是怪在自己头上,因着这事儿,夫妻两人差点儿就成了仇、人。 好在近来因着贵妃娘娘得宠,两人为了宁国公府的前程,有时会在起商量些事情。夫妻两人才恢复了往日的相敬如宾。 所以,听着这丫鬟欲言又止的话,大太太多少已经猜出这八成是玉姨娘又有了身孕了。 宁国公闻着这消息,顿时满是欣喜,哪还顾得上大太太,大步就往玉姨娘的院子去了。 大太太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是忍不住声嗤笑:“瞧他那欣喜难耐的样子,真够恶心人的。” 旁,姜嬷嬷听着这话,不由吓坏了,忙对着大太太道:“太太,这隔墙有耳啊。玉姨娘既有了身孕,您再是拈酸吃味,又有什么用。您万不可因着这,再和国公爷闹了不快。否则岂不便宜了玉姨娘。” 其实这话无需姜嬷嬷说,大太太心里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即便她知道自己该看开些,可实际上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毕竟这些年,因着老夫人的缘故,他们顾家三房的孩子都是嫡出。 如今,他们长房却有了庶出的孩子,可想而知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知外头的人会如何笑她。 而且,明日她还要入宫给贵妃娘娘请安,这事儿若传到贵妃娘娘耳中,娘娘只怕暗中更该看自己的笑话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 顾珞哄着儿子玩了会儿,便懒懒的靠在金丝迎枕上看起了话本,只还没看到半,却见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宁国公夫人到了。” 顾珞听着,懒懒抬眸道:“让她进来吧。” 旁,拙心也未料到娘娘竟然这样就让大太太进来了。 毕竟,依着她的心思,娘娘在正殿接待大太太,更好些。 顾珞哪里能不知道拙心的小心思,是想着她能把之前所受的欺辱尽数还回去。 可在顾珞看来,倒也不必。 毕竟,她如今已是宠冠六宫的贵妃,这就足以威慑到大太太了。 她想大太太这些日子,也要后懊悔死之前跟着老夫人那样欺负自己了。 很快,大太太便进来了。 大太太其实也没想到,顾珞会身常服接待自己,丝毫没有要在自己面前故意彰显她的尊贵和得意。 可下瞬,大太太拿着帕子的手却是紧。贵妃娘娘确实没有这个必要啊,因为,贵妃娘娘如今已经是上位者,她已经输的败涂地了,贵妃娘娘已经全然不把自己当做对手了。 这么想着,大太太心中也说不出是酸涩还是尴尬,不过她也未表现出来,反倒是恭敬的上前给顾珞请安道:“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顾珞倒也没有为难她,反而是直接叫了她起来。 等大太太落座,顾珞看着她懒懒道:“大嫂今个儿入宫,不知为了何事?” 大太太轻抿口茶,似是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娘娘,原也没什么要紧事的……” 大太太是真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毕竟,若是换做她,也不会想着给宁国公老夫子这体面的。 可毕竟她今日入宫是身负重任,若这事儿都办不好,回去后,国公爷岂不怪罪她。 没有法子,大太太到底是开口了,“娘娘,这不是半个月后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吗?所以,臣妇入宫来想问问娘娘,这老夫人的寿辰,该如何操办呢?” 顾珞其实早就知道大太太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她倒也没有动怒,反倒是轻抿口茶,反问大太太道:“大嫂执掌中馈这么些年,老夫人的寿辰之前更是操办过数次。怎的这突然间,大嫂反倒是和本宫讨起主意来了。” 见她竟然跟自己装傻,大太太差点儿就被憋死,开口道:“娘娘,这您也知道,老夫人如今身子不好,这许就是老夫人最后个寿辰了。所以,国公爷的意思,想让老夫人体体面面的,这样,也不至于留下遗憾。” 顾珞当然不信宁国公是因着孝顺才想把老夫人的寿辰办的漂漂亮亮的,他这样利益第的人,当然是因着瞧着她偏袒荣安伯府,这才心里气不过,所以借此让自己表态的。 想着宁国公打的算盘,顾珞不由就轻笑声。 大太太见她这般,不由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没忍住开口道:“娘娘,臣妇斗胆说句僭越的话,娘娘可知道,宁国公府才是您的娘家,而不是那荣安伯府?” “娘娘这样心偏袒荣安伯府,还和皇上求了恩旨,把那明家姑娘许给了淳王世子。娘娘这般厚此薄彼,难道没想过宁国公府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这不知道的,还当娘娘依旧对往日的那些事情耿耿于怀。” 这自打自己封了淑妃,大太太便在自己面前恭恭顺顺的,更不要说,自己如今已是贵妃之尊。 所以,顾珞也未想到,大太太竟然会突然这样失仪。 她不由轻抿口茶,幽幽道:“大嫂这是对本宫早有怨气?” 既然话已经摊开说了,大太太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倒不如彼此坦诚些。 所以,她直接就开口道:“娘娘,臣妇再和娘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明家再得恩宠,也不过是个伯爵之位。如何能比得上宁国公府百年的底蕴,更不要说宁国公府这些年的人脉,这些都会是娘娘的助力啊。” “可娘娘却这样寒了国公爷的心,也连带着国公府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娘娘难道就没有想过若失了宁国公府的支持,六皇子将来会如何吗?” 竟然拿这个威胁自己,顾珞当真是要被气笑了。 而她,也真的笑了,看着大太太道:“六皇子的前程,自有皇上护着。大嫂今日若只是来找本宫兴师问罪的,那您大可以回去了。” 大太太万万没有想到,顾珞会这样油盐不进。 她气的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见她眼中的愤怒,顾珞幽幽又道:“至于老夫人的寿辰,本宫可不好越俎代庖,毕竟大嫂才是顾家的当家主母,不是吗?” 第 116 章 侧妃 大太太万没有料到顾珞会如此不给她脸面,不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可她到底心里还知道尊卑,更知道自己不能拂袖而去,否则,回去之后国公爷若是知道了,不知又该如何念叨自己。 这么想着,她到底还是微微欠了欠身,这才退了下去。 等大太太离开,一旁拙心不由愤愤道:“大太太未免也太脸大了些,这么些年,娘娘之前过得怎样的日子,别人不知,大太太能不知道。可她,竟还敢入宫来替老夫人求了寿辰的体面。甚至,还有威胁娘娘之意。” 顾珞其实是知道大太太的性子的,知道此事不是只她一人的心思。这若没有大哥背后授意,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往宫里来,更别说这般放肆了。 却说大太太灰头灰脸的出了未央宫,长长的宫道上,想到自己方才被娘娘指着鼻子骂,大太太心里真的顿时是百感交集。 跟在她身边的姜嬷嬷这时却没有顾得上宽慰自家主子,反倒是低声对着大太太道:“太太,方才您和贵妃娘娘说话时,奴婢在茶房吃茶,您猜奴婢听说了什么?” 姜嬷嬷鲜少有这样故作玄虚的时候,不由的,大太太带了些好奇,道:“怎么了?可是此事和娘娘有关?” 姜嬷嬷也不卖关子,直接就回禀道:“夫人,您怕是不相信,娴妃娘娘病倒了呢。” “而且,这病还是因着贵妃娘娘。听说啊,娴妃娘娘故意在皇上和太后娘娘跟前说让贵妃娘娘借着老夫人寿辰,回府省亲。没想到,没有恶心着贵妃娘娘,皇上反倒是让她替贵妃娘娘给老夫人过寿去。” “娴妃娘娘进退两难,这不,今早就病倒了。可病的如此之巧,怕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借此给自己找台阶下的。” 听着姜嬷嬷这话,大太太不由大为震惊。 实在是她也未曾想到,娴妃娘娘竟这样成了贵妃娘娘的手下败将。 看自家主子惊讶的样子,姜嬷嬷也有些感慨道:“皇上这样护着贵妃娘娘,奴婢也未曾想到呢。这若早知道这事儿,今个儿您也无需走这一趟的。没得和贵妃娘娘伤了和气。” 话虽这么说,可大太太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觉着憋屈。 她就是觉着娘娘太不把宁国公府当回事了。 想到娘娘丁点儿都不顾及宁国公府的脸面,大太太不由自嘲道:“娘娘这是笃定我们宁国公府没有别的出路,只能站在六皇子这边了。” 大太太说完这话后,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他们可不就是没了别的出路,这自打贵妃娘娘诞下六皇子,他们宁国公府便和娴妃娘娘变得生分起来。 这个时候,若再回去转而支持娴妃娘娘,这不是墙头草,两边倒吗? 想到娘娘怕就是借此拿捏她们,大太太回府之后,气呼呼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可没想到的是,顾锦宁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今日大太太受、辱的事情,气冲冲就冲了进来。 “娘亲,小姑姑这样不把您放在眼中,您何须还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您可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啊,何况,依仗我们国公府的该是小姑姑才是,怎的反倒是您这样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这些日子,顾锦宁没少差人给二皇子带消息,说是想私下见二皇子一面。 可二皇子却装傻充愣起来,借口自己忙,愣是不肯私下见自己。 对此,顾锦宁怎能不知道,二表哥这怕是被太子殿下和那姜家姑娘的丑事给吓坏了,所以才这样避着自己。 顾锦宁原本心里就窝着火,今个儿听说母亲往宫里去,她更是沉不住气了。 这原本祖母的寿辰,母亲一人做主即可,哪里还需要往宫里去讨小姑姑的主意。 这在她看来,真的是太卑微,太小心翼翼了。 而让顾锦宁更难以置信的是,顾珞却丁点儿脸面都不给母亲留,否则,母亲何以阴沉着脸回府来。 想到这些,顾锦宁气呼呼就道:“小姑姑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您和爹爹对她以礼相待,把宁国公府的忠心都捧在她面前,可她竟然丝毫感激都没有,反倒是这样给娘亲气受。” 顾锦宁是真的觉得憋屈极了。 若换做平日,大太太见女儿这样口无遮拦,早就出口训斥了。毕竟,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也不能让女儿这样对贵妃娘娘失了恭顺。 可今个儿,她却是感觉女儿这些话说到了自己心坎儿上。 她何尝不觉着,娘娘是个白眼狼儿。 甚至是,想到自己一次次在娘娘跟前做小伏低,换来这样的结局,大太太都觉着自己可笑极了。 顾锦宁见娘亲的手紧紧攥着帕子,便知娘亲心里也不平极了。 所以,趁着这机会,她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求着大太太道:“娘亲,小姑姑这样不识抬举,便是真有一日,六皇子有这造化登上皇位,依着小姑姑记仇的性子,您哪里会有好日子过。何况,这还有明家在呢,小姑姑那样抬举明家,到时候,只怕我们宁国公府也得避着明家的锋芒了。” “既如此,我们何不和之前一样,继续支持二表哥呢?娴妃娘娘虽会恼您和爹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些日子对小姑姑献殷勤,可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可是姻亲,娴妃娘娘不会真的计较的。” 说到这,顾锦宁顿了顿,突然抓了大太太的手,又道:“娘亲,若女儿能嫁给二表哥,宁国公府日后的荣宠就更无须您担心了。” 这些日子,大太太替女儿相看婚事,其实已经瞅中了柔妃娘娘的娘家静安侯府的世子爷。 只是,因着老夫人寿辰将至,大太太想着这事儿过些日子再看吧。 所以,这会儿听着女儿竟然说自己要嫁给二殿下,她瞬间就如雷劈一般,直直就瞪着女儿道:“皇上已给二殿下和镇国公府姑娘赐婚,你怎还敢说这样的糊涂话!” 顾锦宁却是丝毫不觉着自己痴心妄想,反而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看着大太太道:“娘亲,女儿当然知道二皇子妃已经是镇国公府的姑娘。” 大太太看她这样,更是震惊了,气急就道:“你竟想着给二殿下当妾?你可知道,你是我们宁国公府长房嫡出的姑娘啊,放着静安侯府世子夫人的位子不要,竟然想着给人做妾,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顾锦宁却是轻笑一声道:“娘亲,柔妃娘娘这些年无宠,膝下的大皇子又患有腿疾。女儿嫁到静安侯府,又能有什么前程。可女儿嫁给二表哥却是不一样的。女儿就不信娴妃娘娘瞧着小姑姑宠冠六宫,心里会不泛酸。何况,娴妃娘娘其实也不想失去我们宁国府的支持呢。所以,若您去和娴妃娘娘说,让女儿嫁给二表哥做侧妃,娴妃娘娘肯定会松口的。” 说完,顾锦宁难得的偎依的大太太怀里,哽咽道:“娘亲,您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小姑姑这白眼狼身上,倒不如给女儿一次机会。” “女儿自幼和二表哥青梅竹马,未必不会是那谢家姑娘的对手。到时候,若二表哥能荣登大宝,女儿便会是贵妃娘娘,届时我们宁国府再想了别的法子,逼得那谢氏让出后位,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见女儿难得的和自己撒娇,大太太心中顿时是一阵百感交集。 这之前,娴妃娘娘那般让他们会错意,让她以为女儿会是二皇子妃。 可结果,娴妃娘娘却把他们宁国公府玩、弄于手掌中。 想到之前种种,大太太一阵无力,可不可否认的是,方才顾锦宁那番话,对于她来说,真的太有诱、惑力了。 娴妃娘娘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跟前了,二皇子又已成年,马上就要大婚。 贵妃娘娘即便是得宠,膝下六皇子尚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再长了十岁,那也不会是二皇子的对手。 更不要说,贵妃娘娘还那样不识抬举了。 顾锦宁看出了大太太的动摇,急忙又道:“娘亲,您便给女儿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吧。至于爹爹那里,您可以先瞒着爹爹,等一切都落定之后,娴妃娘娘指了女儿为二表哥的侧妃,爹爹还能直冲冲的站出来反对不成?” 未央宫 顾珞尚不知顾锦宁这样撺掇着大太太。 这会儿,她刚得知敬惠长公主往翊和宫去的消息。 她不由感慨道,这利益真是最好的东西。 都能让那般骄傲的敬惠长公主放下儿子死去的仇,这样往翊和宫去吃茶。 一旁,拙心却是缓声道:“娘娘,这敬惠长公主曾养在皇太后身边,您说有她在太后娘娘跟前替四殿下说好话,太后娘娘会不会转而抬举四殿下呢?毕竟,如今太子殿下出了那样的丑事,皇上心里岂能没有计较。” 顾珞轻抿一口茶,暗道,皇上自是有计较的。否则,内务府和礼部那边,这些日子也不会对太子大婚的事情这般头痛。 这按说太子是东宫储君,大婚之事自然是怎么隆重怎么来的。 可出了这档子丑事,大家哪一个不得揣测圣心行事,生怕在这件事情上惹了皇上的猜忌,以为他们只知讨好东宫,而全然不把皇上的威严放在眼中。 第 117 章 碰运气 翊和宫 魏贵妃正和敬惠长公主喝着茶。 到底是养尊处优这么些年的人了,之前两人之间再因着平阳侯世子的事情闹得不好看,这会儿,却也都像是突然间忘记了有这回事儿一般。 敬惠长公主更是瞧着魏贵妃脸上厚厚的妆容,意有所指道:“我瞧着娘娘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娘娘莫不是因着未央宫那位,有些忧思过甚。” 敬惠长公主这些日子虽一直未入宫,可也是知道的。这新人如今都已经进宫了,却没有一个承宠的。这倒也罢了,皇上还因着锦嫔在宸贵妃面前失仪,把她禁足宫中,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 想到之前自己想着让这顾氏给自己儿子冲喜,为此她还特意往慈宁宫去,不料却被太后娘娘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时间可过得真快啊,这一晃眼的功夫,顾氏竟然已经给皇兄诞下六皇子不说,还从淑妃成了如今宠冠六宫的宸贵妃。 魏贵妃听着敬惠长公主这话,倒也没有怀疑她是故意让自己难堪。 毕竟,她也是知道敬惠长公主和宸贵妃之前的嫌隙的。 所以,也没瞒着敬惠长公主,直接就道:“这自打顾氏封了贵妃之位,本宫连这掌宫之权都没了,凤印和金册也都在她手中。只怕若照着她这得宠的势头,日后本宫更得避着她些了。” 敬惠长公主自幼养在郭太后身边,这些年,自觉皇兄也颇给她恩宠。所以,自然是瞧不上顾珞的。 尤其如今平阳侯府和四殿下绑在了一起,她更是觉着顾珞碍眼了,讽刺的开口就道:“这顾氏,仗着皇兄的恩宠,竟然这样随心所欲,还敢真的拿了皇后娘娘的金宝和金印去。可见是真的太狂妄了。” 敬惠长公主的这种愤怒和不屑其实是发自内心的。在她看来,顾珞不过是姨娘所出,这些年更是宁国公老夫人口中的野、种,这样的人,怎配得了这样的恩宠。 见敬惠长公主言语间的不忿,魏贵妃轻抿一口茶,试探性的开口道:“殿下,这怎么说呢?本宫和顾氏也偶有交锋,可每次,都未讨的了什么好。如今,皇上更是视她为掌心宠,本宫更是怕行差踏错,到时候反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本宫倒想和殿下讨些主意,看如何能挫挫她的威风。” 敬惠长公主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你忘了那荣安伯世子被皇兄安排进了禁军,你说若被人发现这荣安伯世子和哪个新入宫的妃嫔躺在一张床、上,皇兄会是怎样的震怒。这样的丑事,宸贵妃便是想撇清干系,怕也不行的。到时候这荣安伯世子少不得被御史弹劾,届时我们再放出流言蜚语,就说着明家之前不过是个商户,怎配这伯爵之位,而今弄出这样的事情,不就证明了明家本就是个破落户,不懂规矩,不配这荣宠吗?” 听着敬惠长公主这番话,魏贵妃也大为所动。 敬惠长公主看她难掩兴、奋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娘娘,顾氏这般低贱之人,您只需要打蛇打七寸,其实很容易对付的。” 果然,魏贵妃听完之后,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因着两人这样的默契还有共同的目标,敬惠长公主离开时,心情甚好。 魏贵妃更是亲自送了她出去,等到看到敬惠长公主的轿撵远去,一旁南嬷嬷才急急道:“娘娘,您当真准备自己动手?这事儿稍有差池,就怕生了什么意外啊。” 魏贵妃看着南嬷嬷道:“能有什么意外?本宫执掌六宫这么些年,宫里耳目众多,那明家世子被选入了禁军,不过是个愣头青,还能提前看出什么破绽不成?” 魏贵妃说着,似乎已经看到顾珞因着明家世子被牵连时狼狈不堪的样子了。 想到这一幕,魏贵妃心中更是不由一阵激动。 一旁,南嬷嬷却神色凝重,也不知为什么,虽她也觉着这主意甚好,可还是不由有些不安。 敬惠长公主和魏贵妃的算计,顾珞通通不知道,她应付完了大太太之后,便觉一阵烦躁,准备往御花园散会儿步。 不过没等她起身,却见玉秋进来回禀:“娘娘,顺嫔娘娘和甄贵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闻着这消息,顾珞不由一愣。 要知道这顺嫔在选秀那日出了那样的丑,若换做寻常人,只怕心中早就对自己心存怨怼了,毕竟当时是皇上因着护着自己,才评价顺嫔,说她不过尔尔。 可她,竟还不计前嫌,竟然主动来和自己套近乎。 说实话,顾珞当真不知这顺嫔打的什么主意了。 “娘娘,您若是不想见,奴婢便出去说一声,说您今个儿乏了,让她改日再来。” 顾珞却是摇了摇头,这若顺嫔真的打了主意要和自己套近乎,装出恭顺的样子,自己还能次次撵人不成?这传出去,更是坐实了自己的倨傲和目中无人了。 见娘娘这神色,玉秋也没多劝。 很快,顺嫔和甄贵人便进来了。 “嫔妾给娘娘请安。” 这要说不是顺嫔和甄贵人第一次往未央宫来,可今日,她们进的不是正殿,而是娘娘的寝宫,所以更是不敢多看,生怕和锦嫔一样,落了一个失仪的罪名。 见两人拘谨的样子,顾珞却觉着一阵无趣,懒懒开口道:“不知两位妹妹找本宫何事?” 话才说完,顺嫔一脸拘谨的从身旁的宫女手中拿过了一双小鞋,笑着道:“娘娘,臣妾和甄妹妹初入宫,那日拿了娘娘的赏赐,心里着实是惶恐。所以,便特意给六皇子做了这双鞋子。” 听着这番话,顾珞才终于反应过来,顺嫔这打的什么主意。 这不就是想着锦嫔近来被禁足承乾宫,所以才想着先于锦嫔之前承了宠吗? 不过她倒也不蠢,知道自己不得皇上喜欢,所以也不奢求皇上往景仁宫去。反倒是带了甄贵人,借着往未央宫请安,过来碰碰运气,许能遇着皇上呢。 想到她这样的心思,顾珞其实并没有怎么恼怒。 毕竟,这入宫的贵女们哪一个不想承宠,能得了一儿半女的,而不是一直无宠,老死宫中。 可即便是知道她们不容易,顾珞却也没有大方到,真的把这恩宠给让出来。 何况,这本不是她让不让的事情,皇上爱往哪里去,岂是她可以干涉的。 这般想着,顾珞笑着便道:“妹妹这针线功夫倒是不错,等六皇子再大些,能下地了,这小鞋该也就用得着了。” 听着顾珞这话,顺嫔不由一惊,在她看来,贵妃娘娘并不是倨傲之人,尤其那浑身的和气其实和魏贵妃娘娘相比,她其实并不觉着娘娘是不好相与之人。 可娘娘这句话,却是让她不由指尖一颤,娘娘这是瞧出自己的心思了。所以,才故意说等六皇子再大些,这鞋子才会用得着。 这言外之意,其实便是觉着她这样往未央宫来,有些莽撞了。 顾珞其实也不是真的为难她,毕竟这后宫,谁不想争宠,可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了这样的主意,这倒是个胆大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顾珞也不过是警醒她一下就是了,真没有想过为难她。 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让拙心送客,皇上竟然过来了。 听着皇上来了,顾珞明显瞧见顺嫔和甄贵人眼中都有着一闪而逝的欣喜。 不过可惜的是,她们心中的雀跃皇上却是看不到的,反而是语气有些冷冷道:“你们往未央宫来做什么?” 见皇上这样不懂得怜香惜玉,顾珞不由摇了摇头,挽了皇上的手,道:“皇上,您这样得吓坏两位妹妹了。您看,顺嫔妹妹和贵人妹妹可是特意给熙儿做了鞋子送来呢。” 这话一出口,庆和帝却是冷冷看了一眼一旁放着的鞋子,似笑非笑道:“熙儿穿的东西自有尚衣局精心准备,岂是随便一件不知来历的东西就能给熙儿用的。” 庆和帝这话不可谓不毒,顺嫔和甄贵人听着,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她们一心只想着能讨了娘娘的欢心,可却从未想过,这六皇子吃的穿的用的那都是细细检查过,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她们这样自作聪明的拿了亲自做的鞋子,说小了是鲁莽,说大了可就是不把六皇子的安危放在眼中了。 想着这些,两人忙磕头请罪道:“皇上,嫔妾有错,嫔妾一心想着若能做了什么东西给娘娘,娘娘能喜欢。没想到,却是犯了这样的大错。六皇子用的一针一线都是有规制的,嫔妾日后再不敢这般僭越了。” 顾珞也没想到皇上会发这么大的火。 甚至是,这其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毕竟,皇上不是难相处的人,而且眼前这事儿也不算大事,皇上犯不着这样动怒的。 难不成,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想到这,顾珞看着吓破了胆的顺嫔和甄贵人就道:“两位妹妹先退下吧,改日本宫再找你们吃茶。” 顺嫔和甄贵人闻言,虽觉着今个儿自己这有些无妄之灾,可也没敢委屈,怯怯的就退了下去。 等到两人离开,顾珞看着皇上直接道:“皇上,可是有谁惹您生气了?” 顾珞原也不准备真的问出些什么的,没想到,庆和帝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顾珞挽着他的手不由一紧,斟酌半晌,方又开口道:“皇上,那您愿意和臣妾说说吗?臣妾许能帮您出出主意呢。” 第 118 章 窝囊 见顾珞温柔的看着自己,庆和帝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所以,到底还是开口了,“方才显国公竟然和老禄王私下里去找朕,说什么太子年轻气盛,这才酿成大错,还说他是祭天启圣的太子,若因着这件丑事,内务府和礼部那边太子大婚减少了流程,弄的太子没脸,怕是东宫不稳,以至于江山不稳。” 庆和帝确实是想给太子一次机会的,可让他失望的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竟是吓破了胆,连请罪都不敢往自己跟前来。 这样窝囊的儿子,实则让庆和帝愈发失望了。 如今,更是躲在显国公和老禄王的背后,想着他能皇恩浩荡,让他大婚的事情办的浩浩荡荡的,这样的小心思,庆和帝都替他脸上臊、得慌。 听皇上这么说,顾珞也不由愣了愣。实在是她也未想过,太子会这样不经事。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顾珞还是温柔细语道:“皇上,太子殿下毕竟身份贵重,大婚的事情更是前朝后宫都看着。显国公还有禄王爷这样心急,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却是又道:“不过,大家只注重太子殿下的脸面,却像是忘记皇上也因着这桩丑事伤了面子,这就太过分了。” 这话真是说到了庆和帝的心坎儿上,尤其想到他的珞儿把他放在第一位,庆和帝心中的愠怒多少是消减了一些。 只是,对于太子大婚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见皇上依旧神色沉重,顾珞微笑道:“皇上,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太子殿下这样躲着您,也不是回事。不如皇上召了殿下来,好好谈一谈。太子殿下若是纯孝之人,该是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的。” 听着这话,庆和帝不由挑眉,看得出他心里对太子多少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可再是心里耿耿于怀太子的所作所为,太子也是他的儿子,所以,他终还是点了点头,道:“珞儿说的是,朕便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见皇上终于缓和了神色,顾珞忙让一旁的拙心去小厨房让人做了桂花莲子羹送来。 知道顾珞是担心自己因着生气未曾用过膳,庆和帝不由对她更是怜惜,抓了她的手,道:“这世间也唯有朕的珞儿这样一心一意替朕着想了。” 顾珞似真似假道,“皇上这话说的,若皇上肯给别人机会,这几个入宫的新人,哪个不会是皇上的解语花。” 这话就有些醋味了,庆和帝知道她是因着顺嫔和甄贵人方才过来,才难免有些吃味。 这么想着,庆和帝直接就道:“下次她们再来扰你的清闲,直接让人打发了就是。何必要委屈自己应酬这些琐事。” 顾珞当然知道皇上这话是担心自己受累或者真的心里不舒服。 可她却不能真如皇上所说这么做。 毕竟,她如今执掌六宫,很多事情不是你愿不愿意的,而是你根本不能落人口舌。 见她沉默,庆和帝如何能不知她在想什么,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安慰她道:“若朕能生在寻常百姓家就好了,这样,珞儿也不至于因着这些事情受累。” 顾珞直接道:“臣妾不觉着委屈。皇上本来就是九五之尊,臣妾入宫之时便知道。所以,又怎么会怪皇上呢?臣妾更不觉着委屈,其实相比起来,臣妾已经很知足了。如今谁不知道皇上宠着臣妾,膝下又有熙儿,若这样臣妾都不知足,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顾珞确实是容易知足的人,尤其和上一世的悲、惨相比,她已经不敢奢求太多了。 听她这样真情实意的话,庆和帝心中更是一暖,忍不住搂了她在怀里,“珞儿,日后再给朕生一个小皇子还有一个小公主吧。” 突如其来的话让顾珞不由一愣。 可没能她开口,庆和帝却是道:“熙儿若能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日后,兄弟间彼此照拂,这不很好吗?” “至于小公主,朕想的有一个如珞儿一样的女儿,就觉着心里甜蜜蜜的。” 顾珞听着这话,不由脸颊红红的。 虽她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可皇上这样说,她还是不由有些羞涩。 见她这样,庆和帝抑制不住笑意道:“你呀,朕就没见过比你更害羞的姑娘了。” 却说顺嫔和甄贵人胆战心惊的回了景仁宫。 这刚回来,顺嫔便双、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 见她脸色苍白,甚至是有些后怕的样子,甄贵人不由低声道:“娘娘,皇上今个儿许是因着别的事情迁怒到我们了,而且,贵妃娘娘不说了之后会召我们过去吃茶。” 顺嫔听着她天真的话,却是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甄贵人,讽刺道:“皇上明显一副我们扰了贵妃娘娘清闲的样子,你会蠢到看不出来。” 甄贵人听着这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半晌这话,她终于是找到了自己声音,看着顺嫔道:“娘娘,皇上独宠贵妃娘娘,许才这样护着贵妃娘娘。可这都是皇上一人的意思啊。贵妃娘娘毕竟执掌六宫,需要有人投于麾下,若我们真能得了娘娘的意,皇上该也不会说什么的。” “毕竟这宫里,贵妃娘娘初入宫没多久,却已经身居高位。身边肯定需要收拢些堪用之人。” 顺嫔淡淡道:“你是指本宫和你?” 甄贵人低声解释道:“娘娘,这锦嫔娘娘尚在禁足中,我和娘娘才能往未央宫去讨好贵妃娘娘。若锦嫔娘娘解了禁足,她是聪明人,又那样倨傲,迟早会想着法子承宠的。若她承宠,只怕我和娘娘没有好日子过的。” “尤其这会儿,她该也知道我和娘娘往未央宫去的事情了。” 顺嫔知道甄贵人说的在理,可她还是不敢这样表现的太心急。 毕竟,今日皇上震怒,她们若这样在凑到贵妃娘娘跟前,皇上不定什么想法呢。 所以,她的意思是,不如观望几日。 若娘娘真的召她们过去吃茶,她们再有些行动。 承乾宫 锦嫔第一时间便知道了顺嫔和甄贵人往未央宫去的消息。 闻着消息时,她刚跟着教导嬷嬷学完规矩,琼枝正帮她捏着酸、痛不已的胳膊,霜宁则帮她捶着小腿。 “顺嫔这小贱人,竟然如此心急的想见了皇上,可她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皇上怎么会看上她呢?” 知道自家娘娘的性子,琼枝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忙劝着道:“娘娘,您这个时候万不能有什么小动作啊,这些日子您且跟着嬷嬷学了规矩,等解除了禁足,不愁没有机会承宠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锦嫔更觉着胳膊和腿痛的厉害。 所以,直接就骂道:“若本宫有朝一日得宠,那卫嬷嬷,看本宫不偷偷找人把她投到枯井中。” 锦嫔说着,愈发咬牙切齿了。她自幼便被父母娇宠着,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偏那卫嬷嬷,一板一眼的,丁点儿都不放水。想到自己在她手下受的苦,锦嫔脸上顿时更是怨恨和不甘。 可再是心里怨恨,锦嫔也还不算太蠢,她也知道,她眼前当务之急是解除禁足,再不能生了事端了。 却说顾珞陪着庆和帝用完了桂花莲子羹,顾珞以为皇上会起身往东暖阁去,毕竟,皇上不是要召见太子殿下吗? 可让她震惊的是,皇上却直接吩咐王詹叫了太子过来。 不过震惊归震惊,顾珞也未多说什么,而是借口带六皇子玩,避开了。 很快,太子便得了消息。 只是听说父皇竟然在未央宫,他脸上便不觉有些不悦。 神态间更是颇有些觉着父皇太宠着宸贵妃了。毕竟,他是东宫太子,这往日里,他们父子间有什么事儿,也都是在御书房或者东暖阁进行的。 可今日,父皇却直接召他往未央宫来。 可不管心里怎么想,太子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所以,到底是掩下了心中的不悦,装作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进了屋。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看着太子恭顺的样子,庆和帝却是不由想到了孝仪皇后。 这些年,他念着孝仪皇后的情分,不管是对太子还是对显国公府都多有宽容。 可没想到的是,太子却有这样大的胆子,让自己颜面无存。 偏显国公还有老禄王,今日还如此忠心,替太子说话。想到这,庆和帝不免设想起这些年,显国公府和禄王府到底有多少的走动。 见父皇不说话,只看着自己,也并未叫自己起来,太子更是觉着后背一阵发凉。 庆和帝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害怕,可也不知为何,见他头上的冷汗,庆和帝却觉着更窝火了,直接就道:“你可知显国公和老禄王今日为了你大婚的事情入宫来了?” 这些年,太子也摄于父皇的龙威,可随着他马上大婚,他心里其实是做过好多幻想的。 毕竟等他大婚之后,有舅舅还有老禄王帮忙,该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监国了,到时候,群臣俯首,只要想到这一幕太子心中就得意极了。 所以,太子是万不会让自己因着这桩丑事,大婚时成为天下的笑话,更让人揣测他失了圣心。 因着这顾虑,他更是让舅舅把老禄王给请了出来。老禄王掌控宗王府这么些年,只要他肯出来护着自己,父皇不可能不给老禄王这个面子的。 可太子没想到的是,这事儿似乎并未如自己想的那般,毕竟若是顺利,父皇便不会这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想到父皇的震怒,太子之前满心的得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反倒是脸色发白,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父皇,儿子怎么会知道呢?这显然是舅舅一人的主意。儿子这些日子一心思过,万不会这样做的。” 看着太子推卸责任,明显慌乱的样子,庆和帝再忍不住一巴掌甩了过去:“你还是太子吗?做了这等下贱的事情倒也罢了,如今,连承认的胆子都没有?反倒是像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你当朕是瞎子吗?” 庆和帝真的是失望至极,他可以容忍太子犯错,却不能容忍他这么怂。 第 119 章 哄骗 挨了一巴掌的太子整个人都懵了,他是太子,这些年,别说朝臣了,就是宫里的其他几个皇子也在他跟前俯首称臣,可以说这些年他早已经是养尊处优。 所以,这一巴掌直接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急急请罪道:“父皇,儿臣并非有意瞒着父皇,儿子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犯了这样的蠢,还请父皇息怒。” 太子确实是被吓破胆了,请罪时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见着这样的太子,庆和帝心中更是一阵恼意。 这便是他的好儿子,未来的天下之主,庆和帝仿若觉着老天爷和自己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甚至是,方才那巴掌与其说打在了太子脸上,不如说打在了庆和帝自己的脸上。 这样的羞恼中,庆和帝一把就摔了桌上的杯子在地上,恨铁不成钢道:“滚!给朕滚出去!” 见父皇气急,太子哪敢多留,灰头灰脸的就急忙退了出去。 一旁,王詹见太子不堪用的样子,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这太子殿下也真是,若只是不小心犯了错也就是了,你大大方方的承认,亦或是哪怕为此和皇上据理力争,皇上也不会恼怒至此。 丁点儿太子的气魄都没有,往日里的嚣张和倨傲,此刻像是消失殆尽一般,也难怪皇上会这样生气了。 屋里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顾珞这边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什么?皇上真的打了太子一巴掌?” 听着拙心的回禀,顾珞也吓坏了。 她虽知道皇上气急,可竟然气到和太子动了手,这恐怕不是小事啊。 而且,这还是在未央宫。 此事若传出去,太后娘娘会怎么想。六宫妃嫔会怎么想。 一时间,顾珞多少有些后悔,方才便是再嫌麻烦,也该劝着皇上往东暖阁或者是御书房去的,否则,也不会牵连到自己。 可再是懊悔,她也只能吩咐拙心道:“去,你传话下去,今日太子殿下被打的事情,本宫若听到有谁敢乱嚼舌根,直接撵出宫去。” 拙心也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替自家娘娘担心道:“娘娘,这六宫妃嫔也就罢了,太后娘娘那里,若是因着这事儿再挑娘娘的错,娘娘得多委屈啊。” 太后这些年偏袒太子,如今太子在未央宫被皇上打了,太后确实心里会不舒坦。可顾珞却也不害怕的,她即便是如今执掌六宫,还能管的了皇上教育儿子不成? 却说太子灰溜溜的回了东宫。 裴妧方才早已听说皇上召见了太子表哥,所以,心里早就慌乱不已。 这会儿见太子回来,见他脸上的巴掌印,裴妧吓都要吓坏了,忙上前道:“表哥,让妧儿帮你拿药敷敷吧。” 这些日子,裴妧在东宫的日子水、深火、热,太子更是把气撒在她身上,所以,太子以为表妹会恨自己。 所以,见表妹对他怜惜的样子,太子不由就动了些恻隐之心。 只是,太子的自尊,让他面对裴妧的怜惜时候,面儿上依旧是冷冷的。 裴妧这些日子已经想过了,她不能不人不鬼的这样被表哥折、辱一辈子。所以,已经想着小意温柔,在太子表哥最脆弱的时候,让太子表哥知道她的好。 而这会儿,太子这样灰溜溜的回来,对于她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她直接就眼睛红红道:“表哥,往日里妧儿总听人说,东宫是靶子,不管哪朝哪代,坐上太子之位的人都会被猜忌。可妧儿只当皇上待表哥不一样,否则,何以把那兵部尚书府家的姑娘赐给表哥做太子妃。” “如今看来,皇上其实是想试探太子表哥呢。” “可皇上也真是好狠的心,便是真的借故发作,也不该打太子表哥的脸啊,这若是传出去,太子表哥颜面何存。” 太子确实没有这样狼狈过,而这会儿听到裴妧说父皇把兵部尚书府的姑娘指给自己,其实便是试探自己。 故意看自己到底会不会因此行事狂妄。 不由的,太子更觉惶恐了,一把就抓了裴妧的手,道:“表妹,那你说孤该怎么做呢?” 太子更是这一刻才明白,父皇未必就是因着自己和表妹的丑事才动怒的,反而是因为自己让舅舅还有老禄王往御书房去劝父皇把自己大婚的事情办的体体面面,这才引起了父皇的猜忌。 这一刻,太子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和兵部尚书府姑娘的婚事,并非那么简单。 见太子一把抓了自己的手,像是吓破胆的样子,裴妧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看着太子道:“表哥,其实表哥只要和兵部尚书府保持距离就好了。” “皇上借此试探表哥的野心,所以表哥大可以表现出不会因着这得力的岳家而失去恭顺,这样,皇上看在眼中,一定会知道表哥没有私心的。” 听着裴妧的话,太子连连点头道:“表妹说的是,这父皇给孤赐婚,满朝文武都难以揣测到父皇的心思,何以会让孤有这样得力的岳家。如今,孤才终于知道,原来父皇就是挖坑让孤跳的。” “父皇竟疑心我至此,这亏得表妹在旁提醒孤,否则孤可真是要犯下大错了。” 见太子这副样子,裴妧心里冷哼一声,经历过这些日子太子对她的打骂,裴妧心里其实早就瞧不上太子了。 可是,她却不能自暴自弃,更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做的是从被动到主动。 而方才她那番话,可想而知,即便是太子妃康月茹真的入宫,她未必就能仗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故意欺、辱自己。 这么想着,裴妧装作深、情的看着太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又道:“表哥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表哥,你要知道,这天下除了显国公府可以为表哥所用,皇上不会因此生了疑心,其他的,表哥真的不能再给皇上留了了不好的印象了。” “而妧儿,这期间会一直陪伴表哥左右的,会一直支持表哥。” 听表妹说支持自己,再看着表妹看着自己时满是深、情的目光,太子一时间真的是懊悔极了,尤其想到自己这些日子那样待表妹,他终于是哭了出来,“表妹,孤那样对你,你却不计前嫌,孤愧对你啊。” 裴妧心中虽半分感动都没有,甚至是觉着恶心,可面儿上却一副动容的样子,偎依在太子怀里,道:“表哥,妧儿已经是你的人了,肚子里又有你的孩子,自然是一心替表哥着想,又怎么会怪表哥呢?” “在妧儿心里,其实一直都倾慕表哥呢,所以妧儿不敢觉着委屈。妧儿更会暗暗和老天爷祈福,愿表哥能早日登上那至尊的位子,那样表哥便无需再有任何的隐忍了。” 听裴妧说自己不委屈,太子又是狠狠感动了一把,再听到她说他会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太子不由更开心了。 是啊,他只要如表妹所说的,表现出恭顺的样子,不和兵部尚书府套近乎,父皇便会对他放下心来。 假以时日,他便会真的成为这天下之主。 见太子完全被自己哄的服服帖帖的,裴妧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却是觉着嘲讽极了。 而等到她给太子细细敷了药,送了太子回去之后,一旁,阿盏终于是忍不住,颤着声音道:“姑娘,您说殿下真的被您哄骗住了吗?这若太子只是一时听进去了,日后再为难起姑娘来,可如何是好。” 裴妧冷哼一声:“你放心吧,太子表哥方才不过是挨了皇上一巴掌,就一副吓破胆的样子,这样的不经事的太子,怎还有胆子真的给太子妃和康家体面。” 阿盏听着,多少宽心了一些。可却依旧有些不懂,姑娘何以这样做。 毕竟,若太子不亲近太子妃,到时候兵部尚书府未必会支持殿下。 这些,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又怎么会不闻不问。 听着阿盏提及娘亲和爹爹,裴妧的眼神却是一阵冷意。 只不过,她这个时候不会和娘家撕破脸的。 反倒是,她要利用娘家人。 想到这些,她吩咐阿盏道:“你暗中传话给娘亲,就说,我已有法子得了太子表哥的宠,有我在,娘亲更无须担心太子表哥偏袒岳家,所以,我不会愿意做一颗弃子的。娘亲和爹爹若肯帮我,那我自然感激不尽。若娘亲和爹爹不肯帮我,那接下来的路,就全凭我自己去闯了。只是,若有一日,太子表哥因着我和显国公府生了什么嫌隙,可就怪不着我了。” 听着姑娘言语间的威胁之意,阿盏不由吓得脸色苍白。 可没等她劝自家姑娘,裴妧却是冷冷又道:“显国公府用得着我的时候,逼着我入宫,如今,出了这丑事却想让我成为弃子,我不会认命的。” 太子被皇上召到未央宫,却惹了皇上震怒,脸上带伤从未央宫回了东宫。 这消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慈宁宫里,郭太后闻着这消息,果然坐不住了,“这宸贵妃当真是不知何为恭顺,竟然敢让皇上直接在未央宫召见太子,她莫不是已经把自己当做六宫之主了!” 第 120 章 不知错 翊和宫 魏贵妃也很快听说了消息,只是她并未生气,而是轻抿一口茶,得意道:“看来本宫之前把掌宫之权交给宸贵妃是对的。否则,宸贵妃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以至于会惹了太后娘娘的猜忌呢?” 当初魏贵妃其实也是舍不得掌宫之权的,可权衡利弊之下她还是做出了决定。因为,对她来说若这一招捧、杀能给给宸贵妃惹了麻烦,那比一切都重要。 而这会儿,魏贵妃终于见到宸贵妃如自己所愿,闯了这等祸、事,她自是等不及往太后娘娘跟前给宸贵妃上眼药的。 她更是希望,明日各宫妃嫔往慈宁宫大家给太后娘娘请安时,都一窝蜂的给宸贵妃难看。这样,这掌宫之权宸贵妃还能就这样拿在手中吗?她便是为了让太后娘娘消气,也该把掌宫之权还给自己的。 到时候,自己可不扬眉吐气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顾珞一早起来,便见拙心和其他几个宫女忧心忡忡的。 看几人心里藏了事儿,顾珞反倒是噗嗤笑了出来,“怎么,大家担心太后娘娘会因着昨日的事情责骂本宫?” 这不说还好,一说,拙心更是慌乱不安了。 实在是这涉及到太子殿下,太后娘娘又是个护短的,加上这些日子早就和娘娘有了嫌隙,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偏自家娘娘没事儿人一样,拙心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皇上不急太监急。 顾珞确实是不怕的,她便是再厉害,还能撵了皇上离开未央宫不成? 至于皇上给太子的那一记耳光,她当时为了避嫌,可是在照看六皇子的,她又哪里有三头六臂可以拦着皇上。 “娘娘,今个儿您就该撒娇求了皇上随您一同往慈宁宫请安的,这样,有皇上护着您,太后娘娘也不至于太苛责您。” 拙心是真的搞不明白,依着皇上这样宠着娘娘,娘娘为何不多替自己着想一些呢? 顾珞却是没有说话,等宫女们给她上好妆,她就往慈宁宫去了。 不过如拙心所担心的一样,慈宁宫里的气氛确实是糟糕透了。 太后娘娘气的脸色苍白倒也罢了,一旁,魏贵妃和娴妃瞧着也是神色不善。 也因着这样,没等顾珞跪下给郭太后请安,郭太后拿了桌上的茶杯就朝她扔来,“你怎敢?你可知道,太子是东宫储君,你怎敢眼睁睁的瞧着皇上责打了太子?” 郭太后确实是恼火极了,这些年她护着太子,这情分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没有了的。 即便是之前太子和裴妧做了那样的丑事,有安嬷嬷在她旁边劝导,说是让她为了护国公府,也不该这样护着太子的。 可太后老了,脾气里也多了些倔强,又怎么肯在这件事情上和顾珞低头呢? 却在这时,魏贵妃竟然火、上浇油道:“贵妃妹妹,你也别怪太后娘娘发这么大的火,这便是本宫之前掌六宫之权,有什么事情,皇上也是在东暖阁或者是御书房召见太子殿下的。这也只有先皇后在世时,皇上才会在坤宁宫直接召了殿下。” “妹妹按说是聪慧之人,这些日子也未曾犯过错,昨日竟然出了这样的差池,莫非妹妹是仗着皇上的恩宠,怏然已经把自己当做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娴妃见魏贵妃这样急着落井下石,却是没有掺和进去。 她和宸贵妃虽有利益冲突,可比起一脚踩死宸贵妃,她更愿意的是把宸贵妃收入她的麾下。 当然,除此之外,她觉着这样落井下石她未必能讨得了好,所以倒不如在旁隔岸观火。 给宸贵妃一个面子,也不至于皇上拿了自己的错处,发作在自己身上。 顾珞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她不由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只是在大家都以为她害怕了,会跪在地上哭着请罪,哭着求饶时,没想到,顾珞却是并不准备跪下,反倒是把视线直直落在郭太后的身上,回击道:“太后娘娘,臣妾斗胆问太后娘娘一句,皇上是否是一言九鼎,是否是这天下之主。” 一句话问的郭太后直接就愣住了。 当然,比起疑惑她更多的是愤怒,这小丫头片子,不胆战心惊的跪下求饶就罢了,竟还敢反问自己。 不由的,郭太后看着顾珞的眼神更冷了。 顾珞却不准备退缩,反倒是又开口道:“太后娘娘,您不说话,那便是承认皇上的一言九鼎了。那既然皇上有如此威严,臣妾又该如何劝了皇上让皇上往御书房或者东暖阁去呢?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未央宫也不过是皇上赏赐给臣妾的,皇上既执意直接在未央宫召见太子殿下,臣妾还能当真撵了皇上出去不成?这样,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呢。” 郭太后何曾见过顾珞这般伶牙俐齿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贵妃出身卑微,即便是有这皇上的宠爱,也未曾有过攻、击性的。 就是之前她故意为难她,她不也只是忍了。 怎的这次,她竟然突然变了人一般,敢这样在自己跟前嚷嚷。 这样想着,太后神色更冷了,她原当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更念着当年她那姨娘救过淳王世子,所以待她多有宽容,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不知所谓。 这样想着,郭太后厉声就道:“反了你了?哀家便没见过你这样颠倒黑白的嘴?” 依着郭太后的性子,这一瞬间郭太后已经准备让人掌了顾珞的嘴。 可没想到,没等她下令,外头却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等庆和帝大步走进来,见顾珞脚边碎了一地的茶杯,他立马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直接就冷了脸,看着太后道:“母后这是何故?要这样羞、辱宸贵妃?” 郭太后真的没有想到皇帝这个时候会过来,不由便有些心虚。 可面儿上,郭太后却不愿意表露出丝毫,反倒是犹自嘴硬道:“好,既然你问宸贵妃犯了什么错,那哀家就告诉你,昨日太子受了责罚,她不知拦着,此为其一,皇帝直接在未央宫召见太子,她不知劝着,此为其二。” “这样的女人,不知宽容和贤惠,竟然以为自己掌了六宫之权就位同皇后了,敢直接让皇帝在未央宫召见太子,这未免太狂妄了些。” 面对郭太后的震怒,庆和帝却是轻笑一声,道:“母后,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母后是忘记上次儿子和您的谈话了吗?还是说,儿子这些年在母后面前多有恭顺,让母后已经不把儿子的话放在耳中。甚至是,在母后心里,其实一直都觉着儿子事事都得听母后的。” 庆和帝的声音中满是讽刺,若这样的话,是在他初登基那会儿说,太后或许没太多的感慨,可他已过四十,已经是这天下真正的君王,太后即便是他的母后,这会儿也被他的威仪所震慑到了。 不由的,郭太后忙向魏贵妃看去,可没想到,方才还急着火、上浇油的魏贵妃,这个时候却成了闷葫芦,反倒是故意躲着她的目光。 太后见状,更是气急。 皇上登基十几年,她入主慈宁宫就有十几年,她不敢说她插手朝政什么的,可这后宫的事情,哪一个不是随了她的心意。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出了这样一个宸贵妃,她竟然是养虎为患。 一个区区宁国府的庶出的姑娘,如今,皇上竟然为了她,这样质问自己。 一旁,顾珞见着眼前这情景,终于是缓缓跪在了地上,道:“太后娘娘,若臣妾真的做错了,您怎么打罚臣妾,臣妾都不会觉着委屈的。可昨日的事情,臣妾并不觉着自己有错。所以,臣妾跪下,并不是为了昨日的事情请罪,而是因着娘娘您是皇上的生母,臣妾顾及娘娘的身子,所以还请娘娘息怒。” 这话一出口,郭太后直接就气疯了,什么都顾不得了,颤抖着手指着顾珞,气急道:“你没有做错?太子可是在你宫里被皇上打了一巴掌的?你还没有做错?你但凡懂事些,也该劝着皇帝的。可你,却让太子失了颜面,让东宫被人非议,这难道就是你的目的吗?” 太后这话越说,庆和帝的脸色越冷。 他万万想不到,母后会糊涂至此,所以没等太后再责骂,他直接就道:“母后,太子做了错事,朕给了他一巴掌,怎的母后还要干涉儿子教导太子不成?” “这些年,若非母后这样偏袒太子,太子又怎会这么不经事。母后是没见到太子窝囊的样子,若母后见到,朕相信母后也恨不得打了这孽障的。” 郭太后却怎能听得进去这番话,她一心觉着宸贵妃是容不下太子,所以才这样让太子在未央宫受了委屈。 见太后这样油盐不进,庆和帝暗暗叹息一声,终是开口道:“母后,您老了,平日里养花弄草即可,宫里的事情自有贵妃做主,就不牢您烦心了。” 皇上这话这是要架空太后了,太后听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庆和帝没等郭太后哭诉,直接就拉了顾珞的手离开了。 慈宁宫外,顾珞看着被皇上紧紧抓着的手,眼睛红红的看着他,道:“皇上真的不疑心臣妾昨日是故意让太子受、辱,没有拦着皇上?” 见她这个样子,庆和帝直接就搂了她在怀里,“太子不中用,珞儿便是真的故意看太子的笑话,又如何?” 听着这话,顾珞心里一咯噔。 她如何能听不出,皇上这是已经生了废太子的心思了。 而想到上一世,太子确实是被废,她不由喃喃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对太子是恨铁不成钢。所以臣妾不免想到我们的熙儿……这若有一日……” 顾珞的话还未说完,庆和帝却是打断她未出口的话,温柔道:“熙儿自有朕精心教导,你放心,我们的熙儿不会如太子一般,他会是朕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待开踹了渣夫后她宠冠六宫了,大家多多支持哦 文案:上一世,徐琼嫁给镇国公府世子裴令谦,未等洞、房花烛夜,西北莽子入侵,裴令谦带兵远征西北 此去,便是五年 五年间,徐琼侍奉婆母,执掌中溃,人人都道她贤良淑德,堪称典范 徐琼独守空房只盼着夫君凯旋而归 没想到,等到夫君得胜回京,身边却多了一个美貌妇人,还有一双稚子 所有人都劝她要大度,婆婆更劝她,西北莽荒之地,夫君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她该感恩 最终,她含泪答应让姨娘进门,可结果却是引狼入室,被人陷害,连带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重生归来,徐琼便要一脚踹开渣夫,什么贤良淑德,什么女戒女训,她再不会委曲求全了 只她以为和离后等待她的大抵是青灯常伴了,却没想到,最终她竟然入宫当了娘娘,而且还宠冠六宫了 第 121 章 使命 养尊处优多年的郭太后,见皇上这样就带了宸贵妃出去,而寝宫里,妃嫔们没一个和自己同仇敌忾,便是连魏贵妃,也在那里装起了糊涂,郭太后气的险些没有晕过去。 只是没等魏贵妃解释,郭太后气呼呼便遣了众人出去,“都给哀家下去吧。” 魏贵妃见郭太后这态度,也只能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慈宁宫,柔妃,端妃还有顺嫔很是识趣的就回了自己寝宫,留下娴妃和魏贵妃,难得的在一起聊起天来。 想到方才娴妃竟然丁点儿都未给宸贵妃上眼药,魏贵妃就冷笑一声,道:“娴妃姐姐,本宫瞧着皇上方才那架势,为了那小丫头片子,愣是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中了。这若再过些时日,皇上更被这小丫头迷、得也晕头转向,连皇后的位子都给了这丫头,姐姐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娴妃当然知道魏贵妃是故意找自己麻烦的,只是,她并不受魏贵妃的挑、唆,更不会成为魏贵妃手中的棋子,所以,她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是笑盈盈道:“贵妃娘娘,这宸贵妃如今已住进了皇上心里,妹妹便是想怂恿本宫找了宸贵妃的麻烦,本宫也得有那本事啊。何况,本宫再说句不中听的,即便这后位不落在宸贵妃头上,那也轮不到本宫啊,既如此,本宫又为何要因着吃味把这宫里弄的乌烟瘴气,连带着也遭了皇上的不喜。” 对于娴妃的淡然,魏贵妃几乎要气疯了,尤其她这样不为所动,丝毫不受自己的影响,魏贵妃心中更是恨极。 所以,没等娴妃再说什么,她气呼呼就离开了。 看着魏贵妃离去的背影,娴妃冷哼一声,笑道:“这魏贵妃也真是活回去了,竟敢想着借着本宫的手除掉宸贵妃。” 一旁,石嬷嬷见自家娘娘眼神中的讥讽,却是道:“娘娘聪慧,当然不会着贵妃娘娘的计。只是,皇上今日这样护着宸贵妃,更不惜让太后娘娘失了颜面,奴婢瞧着都心惊不已呢。” 听着石嬷嬷这话,娴妃怎能不知道,这石嬷嬷怕是藏着话呢。 所以,她直接就道:“嬷嬷,你侍奉本宫这么些年,又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本宫还会怪你不成?” 石嬷嬷见娘娘这态度,斟酌了下,到底是开口道:“娘娘,其实今个儿一大早,侯夫人差人送了口信进来。说是前个儿宁国公夫人往安国公府去吃茶了,言语间透露的意思,似是想着让宁姐儿做了二殿下的侧妃,如此,宁国公府那边会和往日一样,再不会有别的心思,会一心一意的支持二殿下。” 听着这话,娴妃顿时愣在了那里。 她确实没有想到,宁国公府会有这样的想法。 见娘娘不说话,石嬷嬷忙道:“娘娘,也不怪宁国公府生了这样的心思。这之前宁国公夫人往未央宫去,该是因着老夫人的寿辰之事。只宁国公夫人灰溜溜的离开未央宫,该是宸贵妃根本没有给大太太脸面。若因着这原因,宁国公府的人真的和宸贵妃生了嫌隙,这也未尝没有可能。” 听到宁国公的人对宸贵妃生了异心,娴妃不由一声嗤笑,“宸贵妃还是太稚、嫩了些,以为自己宠冠六宫,就敢这样把往日受的委屈都报复回去,她怕是不知道,这人心可是易变的,更经不起她这样的折腾。” 一旁,石嬷嬷听娘娘这像是动了心思,缓声又道:“娘娘,让表姑娘嫁给二殿下做侧妃,您说这事儿可行吗?之前表姑娘被皇上不喜,更下令不允表姑娘再踏入宫里一步,这事儿可不是一般的棘手呢。” 娴妃却是呵呵笑了起来,道:“这有什么难的。太后娘娘今个儿生了这么大的怒,这些日子定是身子微恙。本宫大可以去和太后娘娘说,让太后娘娘召了几个贵女入宫哄太后娘娘开心,只要太后娘娘下了这口谕,宁丫头入宫之事皇上即便闻着消息,还当真能为了这点儿小事再和太后娘娘闹不快不成?” “之后,本宫再借太后娘娘的手,让太后娘娘亲自把宁丫头指给湛儿,皇上又怎么会因着区区一个侧妃,小题大做。” 石嬷嬷简直不敢相信娘娘会想到如此妙的法子。 是啊,这太后娘娘定然会同意娘娘这么做的。毕竟,太后娘娘今日已经是和贵妃撕破脸了。 又怎么可能拦着表姑娘嫁给二殿下做侧妃呢? 太后娘娘怕比他们还心急,盼着宁国公府的人和宸贵妃离心呢。 如娴妃所言,到了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就传来了太后娘娘身子微恙的消息。 顾珞闻着消息时,正和大公主对着账本,闻着这消息,大公主明显感觉身子一僵,有些担心的看向顾珞。 顾珞看她眼中的担心,却是打趣道:“大公主近来胆子变大了呢,如今阖宫都知道太后娘娘和本宫不和,你竟还敢往未央宫来,也不怕太后娘娘迁怒到你。” 大公主今日往未央宫来,出门之前没少被端妃讽刺,可她还是来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胆大,这更和她往日的性子不一样。 可她还是来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父皇自幼不喜自己,可因着自己近些日子往未央宫来,父皇多少还会和自己说几句话。若自己这个时候选择逃避,选择避嫌,只怕在父皇心里,会记上自己一笔的。 想到这些,大公主攥着帕子的手便不由有些紧。 看她脸上的胆怯,顾珞自然不难猜她在想什么,顾珞心中也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她其实不奢求大公主回报自己的,可大公主敢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依旧往自己未央宫来,可见大公主其实还是做出选择了的,即便这选择是迫于压力,这些,顾珞并不想计较。 而且大公主本就是一个可怜的姑娘,顾珞已经想好,这些日子一定替大公主挑一门合适的婚事的。 等到两人对了一会儿账本,却见拙心又走了进来,只是神色却比方才更难看了。 “怎么了?”顾珞下意识问道。 拙心气呼呼道:“娘娘,您怕是不相信,方才太后娘娘下了口谕,说是召了贵女们入宫往慈宁宫小住几日。名单上,大姑娘竟然也在。” 顾珞并不蠢,把这几日的事情联想到一起,她很快就揣摩到太后的心思了。 尤其顾锦宁如今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太后娘娘让她这个时候入宫,自然是借着她让自己难堪的。 而这唯一的法子,该就是把顾锦宁指给二皇子做侧妃,如此一来,宁国公府必然和她离心,宫里又有娴妃娘娘在,她这宸贵妃,可谓是腹背受敌啊。 只是,这一切单纯只是太后一时兴起的念头,还是说着里面娴妃,大太太都有份。 顾珞想的这些,不由冷哼一声。 宁国公府 大太太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宫里的口谕,大太太久违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顾锦宁也是一脸的得意,抓了母亲的手,道:“娘亲,有太后娘娘这口谕,想来太后娘娘也是同意让女儿做二表哥的侧妃的。” 大太太昨日其实就听说皇上因着顾珞和太后娘娘母子失和,所以,她顿时也有了底气,也不准备瞒着宁国公了,直接就差人去把宁国公从书房叫了过来。 等到宁国公听说大太太私自做主托安国公夫人给娴妃娘娘传话,说是想让女儿做二殿下的侧妃,宁国公瞬间就急了,“你这蠢货,怎敢背着我做了这样的蠢事!” 瞧着宁国公怒火不轻,大太太却是第一次没有请罪,犹自坚持自己的决定道:“国公爷信我,这且不说昨日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已经是撕破了脸,就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国公爷怎就不能答应让宁丫头嫁给二殿下呢?若二殿下是个有造化的,那我们便是有从龙之功。若二殿下最终输了,这宁国公府毕竟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她还真能拿我们开刀不成?” 大太太这样的辩解果然让宁国公神色缓和了些。 一旁,顾锦宁见爹爹缓和了神色,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爹爹,女儿发誓,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比起小姑姑那白眼狼,女儿会谨记女儿身上的使命,会把我们宁国公府的荣宠放在第一位的。” 到底是自己自幼就疼爱的女儿,宁国公再是因着之前的事情恼怒她,可这会儿,想到大太太那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突然便释怀了。 是啊,那至尊之位本就是一个赌、注,而且这先是宸贵妃不仁,他才选择多一条道路的。 这若宸贵妃能不这样落了他们宁国府的面子,不计前嫌,一心一意的护着宁国公府的荣宠,而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竟然转而给荣安伯府体面,那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的。 所以这一切,要怪只能怪宸贵妃不识抬举。 这样想着,似乎这一瞬间,在宁国公眼中,顾锦宁又成了他的掌上明珠。 只见他笑着拉了顾锦宁起来,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的宁丫头,为父信你,信你有这样的野心,也有这样的能耐。” 说完,他话锋一转,却是又道:“只是,你如今还不能真的和你小姑姑硬碰硬。你要知道,皇上如今还护着你小姑姑,你若想笑到最后,就万不可小孩子气再犯之前的错误了。” 第 122 章 外戚 很快到了第二天,顾锦宁一大早就入宫了。只不过今日入宫的不只她一人,还有礼部侍郎府和靖远侯府家的姑娘。 只不过,比起顾锦宁,这两个姑娘不过是凑数罢了,所以,顾锦宁只和两位姑娘见了礼,就在太监的引路下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里,六宫妃嫔除了娴妃之外,太后谁都没允她们过来。 郭太后昨个儿确实是被气着了,这会儿瞧着娴妃在旁侍疾,想到今日这局势都是因着自己当初小觑了宸贵妃,太后不免便咳嗽起来。 娴妃忙递了茶水上前。 没想到,郭太后却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茶水就这样洒了一地。 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几位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说话间,便见顾锦宁和礼部侍郎府还有靖远侯府的姑娘缓步走了进来。 郭太后默默的看着走上前来的顾锦宁,其实对于顾锦宁的脾性,太后是知道的,所以若换做往日,她并不会属意这丫头给二皇子当侧妃。 可如今,一来娴妃有此意,二来她又和宸贵妃撕破了脸,她倒也不再计较顾锦宁的品性了。 这若是因着她把这丫头指给老二做侧妃,宁国公府那边生了别的心思,宸贵妃没了娘家的支持,这无异于是断了她的右臂。 这么想着,太后慈爱的招手便让顾锦宁上前来,“好孩子,过来,让哀家看看。” 顾锦宁见太后娘娘这态度,当即心中一喜,缓步上前,恭敬道:“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郭太后听着,点了点头,不过开口的话却是让顾锦宁和娴妃都不由惊了一下。 只听她似真似假道:“你此番入宫,可给你小姑姑请过安了?” 顾锦宁的神色蓦然一紧,有些琢磨不透太后娘娘这到底是何意。 太后娘娘不是和小姑姑闹僵了吗?怎的这会儿竟然问自己有没有往小姑姑跟前请安。 不过心里虽诧异着,她面儿上还是恭顺的回道:“娘娘,在臣女心里,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所以臣女又怎会往未央宫去?如何这阖宫内外都知道小姑姑把太后娘娘气病了,这是何等的不孝,臣女才不愿和这等不孝之人为伍,更不要说往她跟前请安了。” 郭太后老了,之前她也未觉着自己爱听什么顺耳的话,可这会儿听着顾锦宁这番话,她心中顿时舒服极了。 是啊,昨日她失了面子,可宸贵妃就当真能落了好? 如今外头肯定会说她不顾孝道,亦或是她勾、的皇上失、心疯了,才会这样忤逆自己。 到时候,御史即便不弹劾,宗人府那边也不可能没有动作的。 想到这些,郭太后心中终于是舒服了些。 郭太后自认在和皇帝的这场冷、战中自己绝对不能退一步,否则,日后皇帝更有忤逆自己的时候。 而今她放出消息身子微恙,闭宫养病,她就不信,儿子会不先低这个头。 只要儿子肯低头,那宸贵妃的荣宠,也不过是个笑话。 想到儿子到时候过来和自己服软,郭太后便不由懒懒靠在了明黄色金丝迎枕上,视线看向顾锦宁,意有所指又道:“好孩子,这些日子你便留在哀家跟前侍疾,等过些日子,哀家便把你指给二皇子为侧妃,让你体体面面的入宫来。” 听着这话,顾锦宁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磕头道:“臣女谢太后娘娘成全。” 顾锦宁就这样呆在了慈宁宫侍疾,而这转眼间,已是过去了半个月。 一时间,六宫妃嫔皆有些窃窃私语。 尤其顾锦宁按说是宸贵妃的侄女,可她入宫这半个多月了,却一次都未曾往未央宫去请安,一时间,大家更乐呵了。 偏这会儿有流言蜚语从慈宁宫传出,正是顾锦宁那句不屑与宸贵妃为伍。 一时间,众人更觉着这场戏愈发好看了。 未央宫里,拙心简直要气死了。 这大姑娘入宫,怎就这么爱蹦跶呢,她早就知道大姑娘不会乖乖的,可这样败坏自家娘娘的名声,故意让娘娘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这手段未免也太龌龊了些。 顾珞闻着这流言蜚语,却是轻抿一口茶,并不见动怒。 拙心见状,更急了:“娘娘,大姑娘这么做,定是诚心了。您当真要让这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顾珞轻笑一声,却是幽幽道:“大姑娘说了什么话,这若太后娘娘有心拦着,慈宁宫的宫女早就被下禁口令了,怎么还可能传的六宫皆知。所以,这一切只怕是太后娘娘推波助澜。” 听说娘娘的分析,拙心更不安了。 这话太后娘娘可是皇上的生母啊,娘娘却这样和太后娘娘僵持着,这一个孝道压下来,娘娘最终如何能讨得了好。 可她却真的奇怪了,娘娘竟也能沉得住气,没有往慈宁宫去请罪。 顾珞淡淡笑道:“你以为,这场冷、战的主角是本宫和太后娘娘?” 拙心听着这话,愈发疑惑了。 这当然是自家娘娘和太后娘娘了? 除此之外,还会是谁呢? 顾珞却是摩挲着青瓷茶杯上的纹落,似笑非笑道:“你错了,这从始至终,太后娘娘并非让本宫低头,而是让皇上低头。” 话音刚落,拙心直接就僵在了那里。 她虽觉着震惊,可仔细想想,似乎自家娘娘说的也在理。 见她眼中的震惊,顾珞徐徐又道:“太后娘娘虽气本宫宠冠六宫,可本宫的这些荣宠不还是皇上给的。太后娘娘瞧着本宫所得恩宠,日日不得安心,所以这其实是和皇上置气呢。逼着皇上在本宫和太后娘娘之间做选择。” “选择?”拙心听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吓都要吓傻了。 这太后娘娘毕竟是皇上的生母,最终低头的该也会是皇上。 可若皇上低了头,那自家娘娘的处境怕是就难堪了。 届时,谁还把娘娘放在眼中呢? 她越想越觉着怕,却在这时,玉春神色匆匆走了进来,急急回禀道:“娘娘,您怕是不信,今个儿早朝有几个御史上折子弹劾护国公呢,说护国公私下放印子钱不说,还强、行圈、地,在京郊修了宅子。听说那宅子的规制也是有逾越之嫌的,宅子内更有好些内造之物。御史们都吵翻天了,说护国公是太后的兄长,就因着他是外戚他才敢这样一手遮天,做下这等事情。” 这些年,因着太后娘娘不问朝政,除此之外和皇上母子间情分也很深厚,所以,庆和帝对于护国公府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而今,太后这样逼着庆和帝低头,庆和帝当然不愿了,所以便把护国公给推了出来。 庆和帝这是要看,在太后心里,到底是自己的兄长重要些,还是别的更重要。 饶是顾珞知道皇上不会轻易低头,可听着朝堂都吵翻天了,也不由大为诧异。 毕竟,这护国公可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这样做,手段多少有些强、硬、呢。 慈宁宫里,本来心情极好只等着儿子过来给她低头的郭太后,闻着这消息时,一口气差点儿没有喘、上来。 于她而言,这些年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兄长暗中做了这些事情,可如今,被御史们接连上折子弹劾,这若不是皇帝暗中授意,郭太后着实想不到,谁会突然间对护国公府群起而攻之。 太后这才有些慌了。 偏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国公夫人递了消息入宫,说是急着见您一面呢。国公夫人还说,这事儿您千万不能让皇上交由大理寺彻查,否则,到时候护国公府怕是岌岌可危啊。” 这个时候护国公夫人急着传话进来,郭太后如何能猜不到,这怕是除了私放印子钱和圈、地之外,他们没少做其他肮脏事。 郭太后一时更是气急,这些年每每护国公夫人入宫,她没少叮嘱护国公夫人,说是让她和兄长说,别太贪心,这护国公府的荣宠,要把眼光放长远些,切莫暗地里做了不该做的勾、当。 可太后怎么都没有想到,兄长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话听到耳朵里,否则,何以做了这么多的蠢事。 更让郭太后难以置信的是,儿子竟然拿护国公府是外、戚开刀。 想到儿子竟然这么不给她留一分面子,郭太后这才终于有些怕了。 一旁,安嬷嬷急急道:“娘娘,皇上已非当年初登基那会儿了,您真的不该这样逼着皇上和您低头啊。” “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您是争不过皇上的。皇上也并非愚孝之人,若真的您这样和皇上僵持着,只怕到时候皇上真的把国舅爷的事情交给大理寺彻查,届时宗人府那边也会有所动作,您难道就不怕不好收拾吗?” 这不管是哪朝哪代,这些宗亲其实是看不惯外戚的,对外戚有多有提防。 郭太后想到这一点,脸色也不由变得凝重极了。 半晌这话,她终于是开口道:“罢了,你去请了宸贵妃过来,就说哀家召她过来聊聊天。” 郭太后不甘心低头,可如今这局势,她也只能选择退一步了。 而这宸贵妃,便会成为她和儿子的调和者。 第 123 章 就藩 “娘娘,太后娘娘身边的安嬷嬷过来了。” 未央宫里,顾珞虽知道郭太后这会儿怕是因着护国公府的麻烦头痛极了,可也从未想过,太后会这么轻易就低头。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直接便让人把安嬷嬷给请进来了。 安嬷嬷并非第一次往未央宫来,可眼下瞧着未央宫处处的显赫,再想想慈宁宫的暮气沉沉,她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太后娘娘到底是老了,说实话,又如何能争得过贵妃娘娘呢? 很快,安嬷嬷便进来了。 不过没等安嬷嬷请安,顾珞便让人扶了她起来,“嬷嬷是侍奉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今个儿特意跑这么一趟,本宫又怎敢受了嬷嬷的礼呢?” 不知道为何,安嬷嬷听着这话,多少觉着娘娘这话有些言外之意。 只是她也并不觉着奇怪,毕竟,太后娘娘这接二连三的为难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心中生怨,倒也是情理之中。 想及此,安嬷嬷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开口道:“娘娘,太后娘娘差奴婢过来,请娘娘过去一趟。” 安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丁点儿都没谱,生怕贵妃娘娘故意拿乔。 可没想到是,顾珞却是满目的善意道:“太后娘娘到底是长辈,召本宫过去,只需打发了下人来传个话就是了,哪需要劳烦嬷嬷亲自走这一趟。” 说完,顾珞也没耽搁,直接让拙心替她换了衣服,便往慈宁宫去了。 一路上,安嬷嬷心绪别提有多复杂了。 顾珞见她神色凝重的样子,下意识问道:“嬷嬷侍奉太后娘娘跟前几十年了吧。” 突然起来的话让安嬷嬷不由心里一咯噔。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贵妃娘娘接下来便一阵沉默,再未说任何的话。 安嬷嬷心中更是不安起来,娘娘这话,到底是何意呢? 难道娘娘是想警醒自己。 毕竟这天底下,能坐上慈宁宫皇太后这位子的人,要不便是皇帝的生母,要不便是先帝爷的嫡妻,凭着手段和资历养尊处优,得意有这尊荣。 而自家娘娘,两者皆有,却闹腾的皇上不得已对护国公府下手,仔细想想,这母子间的嫌隙,确实已经是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许是因着心里藏了事儿,安嬷嬷都没感觉用了多长时间,竟然就已经到了慈宁宫。 顾珞下了轿撵,瞧着眼前这朱红色大门,还有御笔写的慈宁宫的牌匾,第一次不再感觉慈宁宫给人一种威慑力。 太后娘娘到底老了,不是吗? 这边,郭太后早已经在等着她了。 顾珞进来之后,恭顺的请了安,“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见她来了,郭太后似乎是有些自嘲道:“哀家还以为,宸贵妃会找了借口避着哀家呢。” 顾珞能听出郭太后言语间的悲怆,其实换做是谁,只怕也会如郭太后一般。 毕竟,她身处高位,该是从未想过会和今日这样狼狈。 儿子是她的亲儿子没错,可比起这骨肉亲情,皇上首先是这天下之主,便是她,也拿捏不了他半分的。 许也因着感受到了郭太后心里的悲怆,顾珞不由对她生了些怜惜。 撇开近来太后娘娘对她的为难,其实她曾经是承过太后娘娘的照拂的。而这些,她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所以,面对郭太后的问话,顾珞恭敬的道:“太后娘娘,您是皇上的生母,臣妾一辈子都会尊您,敬您。何况,臣妾能有今日,也全靠太后娘娘的照拂和怜惜,所以臣妾从未想过在娘娘面前失了恭顺。” 顾珞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郭太后当然也知道。 可也正因为她知道顾珞的秉性,郭太后的挫败感才会会愈发深。 只听她似真似假道:“是啊,你是懂事的孩子,哀家原不该疑心你的。可哀家却不得不疑心你。若你坐上哀家这个位子,恐也和哀家一样的心思。” “皇帝如今厌恶太子,许迟早生了废太子的心思。可除了太子,膝下的其他几个皇子,阖宫内外谁人看不出,皇帝对幼子的偏宠。哀家是怕啊,怕皇帝有一日有什么意外,给了六皇子某大的荣宠,到时候主少国疑,又该如何?” 顾珞听着,却是笑了笑,“太后娘娘,皇上如今春秋鼎盛,您何须担心这些。臣妾不瞒您说,臣妾其实从未有过私心,让熙儿掺和储位之争。臣妾只等着熙儿能平平安安长大,到时候,臣妾会让皇上给熙儿指了封地。” 什么?郭太后听着顾珞这话,直接就惊呆了。 她怎么都没料到,宸贵妃竟然真的无意让六皇子掺和储位之争,反而是想着等他长大后,离京就藩。 可看着顾珞不像是说笑的样子,眼神里也满是认真,郭太后顿时更是心生感慨,低声道:“哀家竟不知贵妃早有这样的打算,哀家到底是老了,否则,若早知贵妃有这样的心思,何至于生出这样的难堪来。” 说完,她又喃喃自语道:“而且,你有句话也着实提醒了哀家,你说的没错,皇帝如今还是春秋鼎盛,哀家确实不该想太多。” 顾珞听着太后这番感慨,也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而等她离开慈宁宫,安嬷嬷瞧着太后娘娘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的样子,不由沉声道:“娘娘,您这样做便对了。贵妃娘娘无意让六皇子掺和储位之争,您也该放心了。” “至于日后哪个皇子登基,那权且看他的造化。可不管哪个皇子登基,您不还是太皇太后吗?谁又敢对您不敬,不尊着您呢?” 郭太后听着安嬷嬷这话,静默片刻,到底是嗯了一声。 一旁,安嬷嬷又开口道:“娘娘,既然您和贵妃娘娘已经没了嫌隙,那宁国公府大姑娘给二殿下做侧妃的事情,您不如装装糊涂。娴妃娘娘若真想让这大姑娘做了二殿下的侧妃,那她自个儿想法子去,娘娘没必要为此再和皇上母子闹了不快。” 郭太后想到儿子这次态度如此强硬,一时间心头是万般思绪,点头道:“你便是不说,哀家又怎会蠢到掺和这破事去。哀家可不会当了娴妃手中的棋子。” 太后娘娘召了宸贵妃往慈宁宫去,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内宫。 大家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太后娘娘这怕是借着宸贵妃,和皇上缓和母子关系的。 一时间,众人都觉着心有戚戚。 永平宫里,娴妃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听她气呼呼道:“太后娘娘未免也太不经事了。护国公府的事情闹腾的再大,皇上还真的肯降罪护国公这个亲舅舅不成?” 在娴妃看来,太后娘娘实在是没必要这么急着低头的。 而且,太后娘娘这么容易低了头,娴妃如何能指望太后会把顾锦宁指给自己儿子做侧妃。 想到这事儿,娴妃不由神色更难看了。 一旁,石嬷嬷见自家娘娘脸色这样难看,急忙道:“娘娘,如今这结果,您可不能再顾及表姑娘了。您别忘了,表姑娘之前那样高姿态,说什么不愿意与贵妃娘娘为伍,就冲着这个,您怎还敢让她做殿下的侧妃呢?” “这麻烦,咱可是能躲多远就该躲多远的。” 说着,石嬷嬷顿了顿,又道:“何况宁国公若是听到太后娘娘这么急着召了贵妃娘娘前去,心里怕又有了主意。您还能指望宁国公真的支持二殿下。只怕经此一事,宁国公是铁了心再不敢做这墙头草了。” 娴妃冷笑:“这宸贵妃怎就这么命好呢?本宫就不明白了,她到底怎么迷、惑皇上的,让皇上这样护着她。” 却说这边,顾珞刚了自己的寝宫,还未坐下喝口茶,就听外头一阵喧闹声。 没一会儿,拙心缓步走了进来,言语间满是不屑道:“娘娘,您怕是不相信,是大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她竟还有脸往您跟前来请安,她不是不屑和娘娘为伍吗?奴婢直接便让她去,省的惹娘娘生气。没想到,她竟还敢哭闹起来。” 听着拙心这话,顾珞轻抿一口茶,笑道:“她如今失了太后娘娘的支持,给二殿下做侧妃的事情也没了结果,自然是知道怕了。” “何况,她入宫闹腾出这样的事情来,去后大哥会作何处置,她这个时候,当然是胆战心惊,想着来求本宫了?” 说完,顾珞懒懒又道:“罢了,她想见本宫,本宫也给她个面子,毕竟,她是咱们国公府出来的,这样喧闹没得让人以为本宫心狠。” 很快,顾锦宁便进来了,那日她被皇上从宫里撵出去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入宫。 更别提眼前这未央宫了,便是之前顾珞在万寿山,六皇子的洗三还有满月宴,她也未曾前去的。 这会儿,她瞧着未央宫的显赫,处处的奢华,当真是比娴妃娘娘宫里都漂亮,她心中如何能不泛酸。 而等到她进了屋子,看着房间里半透明掐丝珐琅菱扇,彩蝶如意屏风,斗彩兰花花瓶,黑漆凤蝶槅扇,她攥着帕子的手更紧了。 她早就听闻小姑姑宠冠六宫,可真正看到眼前这处处奢华,却还是让她惊讶极了。 第 124 章 掌嘴 而等到顾锦宁再瞧见顾珞懒懒的靠在贵妃椅上,一身暗红金线绣并蒂海棠褙子,头戴洋珠点翠朝阳簪子,这副慵懒和这身华服让顾锦宁险些没认出眼前这人来,人家都说生过孩子的女人容颜会消减,可眼前的小姑姑竟然风华更盛。看着这些,顾锦宁再对比一番自己,明明往日里她才是宁国公府最耀眼的明珠,可这才过了多少时日,小姑姑竟然就已经成为了上位者,而自己,竟还得求到小姑姑跟前来。 心里这样比较着,顾锦宁都忘记了跪下请安,顾珞瞧她进来时就一副恍神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尤其她掐尖好强的性子,顾珞不由就噗嗤笑了出来,“大姑娘这般呆愣,怎的,莫不是还当这里是宁国公府,无需顾及规矩。” 突如其来的话让顾锦宁终于是回过神来,而等她看到顾珞眼中的倨傲还有对自己的嘲讽,她心里突然一咯噔,可到底她还是知道今日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即便是再不甘心,她还是噗通一声跪在了顾珞面前,红着眼睛道:“小姑姑,宁儿一事失言,并非故意和小姑姑过不去的,还请小姑姑莫要怪罪宁儿。” 说完,没等顾珞开口,她又哭哭啼啼道:“小姑姑,您是知道的,宁儿自幼就倾慕二殿下,这次入宫,本也是冲着能有机会给二殿下做了侧妃,所以才糊涂到信了娴妃娘娘,宁儿敢对天发誓,宁儿真的不是故意坏小姑姑的名声的。” 她这样胡言乱语,都蠢到敢把娴妃娘娘也抛出来,当真让顾珞也有些惊讶。 可便是她再哭哭啼啼,她言语间却是在说她其实是无辜的,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小姑姑本就该宽容她,不该和她斤斤计较,得有这样的大度和宽容。 想到她竟这样恬不知耻,顾珞缓缓站起身,走上前,扬手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 顾锦宁原只是装白莲花过来想求着顾珞成全她和二殿下的。 她自觉小姑姑如今宠冠六宫,皇上为了她连和太后娘娘的母子情分都不顾了,若小姑姑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她何愁不能嫁给二表哥。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小姑姑竟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扬手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见顾锦宁满目的不可置信,顾珞却是冷笑道:“做坏事的时候没想过如何收场,这会儿了装模作样在本宫跟前演起戏来,你当本宫有多傻啊。” 顾锦宁挨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听了顾珞这话之后,她更觉脸颊热、的厉害,可她既然今日敢来,也就豁出去了。 她更知道自己若不求了小姑姑点头,回府之后,只怕爹爹也不肯饶恕自己的。 所以,她委屈至极道:“小姑姑,您帮宁儿一把,让宁儿嫁给二殿下,对您又有什么不好呢?如今您因着盛宠朝堂和贵族间不知道如何背后议论您,可您若把宁儿指给二殿下做侧妃,那外头这些人便不会疑心小姑姑的野心了。何况,小姑姑肯帮着宁儿,外人也会说小姑姑宽厚慈爱,更会知道您并未因着往日的事情和爹爹还有娘亲生了嫌隙。” 顾锦宁这番话听得顾珞差点儿没有笑出来。 她到底是小看了顾锦宁,都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能如此颠倒黑白。 明明是她求着自己,她却偏要说成这一切是为了自己好,自己若能帮她得逞,其实是对自己有利的。 想着她如此心思,顾珞冷冷看着她,满目的不屑道:“外头的人暗中议论本宫又如何?说本宫没有容人之度又如何?大姑娘,那么些年本宫受的那些折辱,不会是假的,本宫也断做不得冰释前嫌。何况,不管是你,还是大哥,还是大嫂,你们是想和本宫冰释前嫌的态度吗?大哥把你送到宫里来,不就已经想着支持二殿下了吗?既如此,你们竟还要求本宫宽容大度,你说说,本宫若真的宽容了,那本宫受的委屈,又该找谁算去!” 听着顾珞这些话,顾锦宁怎能不知道,小姑姑是根本不准备帮自己。 一时间,她眼神中满是疯、狂。 在顾珞还未反应过来时,只见顾锦宁决绝的就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还好身边的徐嬷嬷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拦下了她。 见自己并未得逞,连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小姑姑都不成,顾锦宁就如得了失心疯一般,满目恨意的看着顾珞道:“小姑姑,您确实是心狠,可你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得意吗?不,不会的。我会诅咒你一辈子的!” 话才说完,却听门一脚被踹开了,只见庆和帝满目怒色的走了进来。 顾锦宁瞬间傻了,可她却没有了该有的害怕,反倒是跪爬到庆和帝跟前道:“皇上,您被小姑姑给骗了?您不知道小姑姑其实在您跟前装模作样呢。她之前不过是入宫陪伴娴妃娘娘跟前,却能得了您的临幸,这若非她故意算计皇上,想法子爬了皇上的床,她何以会有这样的荣宠。” “皇上,这别人不知道小姑姑的心思,臣女却是知道的。她自幼卑贱之身,所以才装作惹人怜惜的样子,把皇上哄的团团转……” 顾锦宁还欲再说些什么,不料,庆和帝冷声吩咐徐嬷嬷道:“嬷嬷久不在御前当差,怎的心也变软了,竟然任由这贱人这样在你家主子跟前口无遮拦!” 徐嬷嬷见皇上这般动怒,哪还敢犹豫,直接对另外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很快,两个婆子便把顾锦宁给架了出去。 随即,便听到外头啪啪的掌嘴声。 屋里,庆和帝也已经知道顾锦宁方才竟然闹腾的以、死威胁顾珞,不由的,他的怒火更甚了,厉声道:“给朕往死里打!朕便不信,日后她还敢这样对贵妃放肆!” 顾珞也未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不过她倒也没有替顾锦宁求情,反倒是有些担心起皇上因着生气伤了身子。 只见她挽了皇上的手,轻声道:“皇上没得因着这孽障动怒,若气着了身子,可就不划算了。” 庆和帝来之前就已经得知太后召了顾珞往慈宁宫去的事情,因着担心她在太后跟前受了委屈,庆和帝急急就过来了。 却没想到,他竟撞到了这么一出。 这会儿,见顾珞温柔的看着自己,担心自己的身子,庆和帝不由回握住了她,缓缓道:“珞儿往慈宁宫去,母后可为难珞儿了?” 顾珞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太后娘娘不过是年岁大了,所以才有些糊涂了。而等臣妾告诉太后娘娘,说等熙儿长大后,皇上会给熙儿指了封地,熙儿会离京就藩,太后娘娘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什么?熙儿竟要离京就藩? 庆和帝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他的宝贝儿子,凭什么离京? 见他眼中的怒火,顾珞忙安抚他道:“皇上,熙儿还小呢,可太后娘娘年岁却大了,不管将来您怎么安排熙儿,臣妾总不能不顾及太后娘娘的身子吧。这若太后娘娘真的气出个好歹来,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臣妾没什么,可皇上,若一个孝字压下来,皇上只怕会朝臣还有天下儒生指责。” 庆和帝见她丝毫不甘心自己,反倒是怕他受天下人指责,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珞儿,都是朕的不是,让你受了这些委屈。” 顾珞摇摇头:“皇上,太后娘娘是您的生母,是谁都无从改变的。臣妾若只顾及自己一人,又把皇上置于何地呢?所以,臣妾不觉着委屈。” 话刚说完,却见徐嬷嬷缓步走了进来,回禀道:“皇上,表姑娘晕死过去了!” 顾锦宁再是猖狂,可二十几个耳光甩下去,又有几个贵女能受得住的。 见她晕过去,徐嬷嬷也不好拿主意,到底该怎么处置了顾锦宁。 到底是让人直接抬出宫去,还是怎么。 没想到,庆和帝却是冷笑道:“何须抬出宫去?娴妃不一直打着主意想让这贱人做老二的侧妃吗?为此,不惜连太后都利用起来。既如此,你便把这贱人直接抬到永平宫去。” 不管是徐嬷嬷还是顾珞,听着这话不由都惊呆了。 可顾珞看着庆和帝不容置疑的眼神,到底还是对着徐嬷嬷轻轻点了点头。 等徐嬷嬷离开,顾珞不解的看着庆和帝道:“皇上,娴妃娘娘毕竟潜邸时就陪着您了,您这样做,娴妃娘娘怕是要晕死过去的。” 庆和帝一下下玩着顾珞的手指,淡淡道:“她确实该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了。” 顾珞暗暗叹息一声,道:“只是这样,多少有些委屈二殿下呢。” 庆和帝却是不赞同道:“你当这些日子娴妃在慈宁宫做的这些小动作,老二会不知?” 闻言,顾珞再没敢多说什么。 而此时的永平宫,知道顾锦宁往未央宫去请罪,娴妃只一声嗤笑:“这恬不知耻的东西,便是不能成功做了老二的侧妃,也不该这样卑微的求到未央宫去。” 在娴妃看来,顾锦宁这样做让她和儿子的脸上很是难堪。 可没等她再说什么,却见有宫女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娘娘,不好了,未央宫的徐嬷嬷过来了,而且,而且……” 娴妃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怒道:“不经事的东西,能有什么事情让你……” 可没等她说完,娴妃透过玻璃窗便瞧见了担架上的顾锦宁。 只见她的脸已经是肿成了一头猪的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 而等到徐嬷嬷缓步进来,更娴妃说了皇上的意思,娴妃直接眼前一黑,这若不是石嬷嬷扶着,她早就晕过去了。 见娴妃娘娘这样狼狈,徐嬷嬷却是笑道:“娘娘该高兴啊,皇上这般成全娘娘,皇上可还等着娘娘往跟前去谢恩呢。” 第 125 章 休妻 等到徐嬷嬷带了人离开,娴妃神色狰狞到几乎扭曲的地步,恨恨道:“皇上竟这样待本宫。本宫便是存了私心想让宁姐儿做湛儿的侧妃,皇上也不能这样不顾及本宫的颜面啊!” 一旁,石嬷嬷也未想到皇上会这般动怒,可皇上既然亲自让徐嬷嬷把人送来,那么,自家娘娘还能有什么法子。 毕竟,这一切的开始,都是源于自家娘娘因着私心才让人接了表姑娘入宫。 如今闹腾成这样,娘娘便是心里愤恨,也只能认了。 可心里虽这样想着,石嬷嬷也颇为自家娘娘感到委屈。 这皇上即便是不顾及娘娘的脸面,可二殿下到底是皇上的亲生啊,皇上这样让人抬了表姑娘过来,难道就不怕连累了二殿下的名声。 石嬷嬷正这般感慨着,却在这时,地上的顾锦宁缓缓睁开了眼睛。 方才,她痛到晕过去,而这会儿,瞧着自己眼前的娴妃娘娘还有石嬷嬷,她顿时就哭了出来,跪爬到娴妃跟前,满目的委屈道:“娘娘,您要给宁儿做主啊。” 可没等顾锦宁再哭诉,娴妃一把就掐了顾锦宁的下巴,恨恨就道:“你这蠢货!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私自往宸贵妃跟前去闹腾,你当宸贵妃还是当年宁国公府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看着娴妃眼中的恨意,顾锦宁一时间脸色更白了,是啊,她今日往未央宫去,原以为会逼得小姑姑不得不成全自己。 可现在,她竟被宫人们掌掴,弄的这样狼狈。 想到自己这一切都拜顾珞所赐,顾锦宁顿时更是恨极。 可下一瞬,她却突然发觉了不对劲,眼前这并非在未央宫,而是在娴妃娘娘的永平宫。 怎么会呢? 皇上竟然没有直接差宫人把自己丢出宫去,反而是把自己弄到了这永平宫。 这代表什么意思? 难道皇上同意自己嫁给二表哥做侧妃了,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顾锦宁早已经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不可置信的看着娴妃。 娴妃见她窃喜的样子,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见她一把甩了顾锦宁在地上,气的发抖道:“你猜的没错,皇上已答应你做湛儿的侧妃。” 说到这,娴妃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连老天爷都和自己开玩笑呢,她之前盼着顾锦宁能顺利做了儿子的侧妃,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却是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这会儿,六宫妃嫔闻着消息,该是觉着自己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可娴妃却是不会认输的,毕竟顾锦宁如愿嫁给自己儿子,不管这过程多狼狈,可她毕竟是宁国公府长房嫡出的姑娘,何况还是大太太纪氏所生。 就冲着这个,她总能和宸贵妃争一争的。 所以,她还不算输。 如娴妃所想的那般,顾锦宁一身狼狈被抬到永平宫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翊和宫中,饶是魏贵妃知道随着这次太后娘娘的低头,娴妃会失了颜面。可她闻着这消息时,还是不由目瞪口呆。 这娴妃之前打了主意想让顾家这大姑娘做了二皇子的侧妃,借此让宁国公继续站在她这头。 如今,皇上虽瞧着是成全她了,可实际上,却是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这谁人瞧不出来,皇上其实是故意恶心她呢。 想到娴妃这会儿不定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魏贵妃不由笑的更欢快了。 一旁的南嬷嬷见娘娘幸灾乐祸的样子,却是有些担心道:“娘娘,这娴妃娘娘虽说是失了颜面,可终归是得偿所愿了。您说,宁国公府那边,到底会不会转而站在二殿下这边,毕竟,如今宸贵妃和宁国公府,已是嫌隙愈深。若真是这样,那娴妃娘娘岂不还是讨了便宜了。” 南嬷嬷说完,不等魏贵妃开口,她又道:“而且还有宸贵妃娘娘,这次宸贵妃娘娘可好生得意呢,和太后娘娘的冷、战、中宸贵妃娘娘占了上风,如今,皇上又为了她,让宫人们把顾家大姑娘打成这样抬到永平宫去,这所有的事情,让奴婢深感宸贵妃娘娘的手段之厉害呢。” “这经此一事,她这六宫之主的威严算是真正的立起来了,也无人再敢小觑她。” 南嬷嬷这番话确实是戳中了魏贵妃心中的痛处,一时间,她对顾珞更是面露怀恨之色,“本宫如今不适合直接朝她下手。” 听娘娘这么说,南嬷嬷想到上次她们计划算计荣安伯世子和宫里妃嫔生了丑事,想及此,她小声道:“娘娘说的是,娘娘如今身居高位,确实不适合亲自动手。可其他三妃,柔妃娘娘和端妃娘娘自不用说,娘娘也指望不上她们。娴妃娘娘今个儿才失了颜面,便是要再和贵妃相争,怕也得修整些时日。” “如此说来,也唯有新入宫的这几位妃嫔能为娘娘所用了。” 魏贵妃自然也知道南嬷嬷的深意。 所以,轻抿一口茶之后,她幽幽就道:“锦嫔是本宫的人,留着她还有用,这承乾宫万不能牵扯进来。所以,也只剩下景仁宫那顺嫔了。” 想到顺嫔前些个儿还带了甄贵人往未央宫去请安,虽说是为了偶遇皇上,可魏贵妃却也觉着碍眼极了。 所以,这个时候若让那荣安伯世子和顺嫔生了丑事,想到到时候宸贵妃的百口莫辩,魏贵妃心中就一阵得意。 可虽是这样打算着,真正实行起来,却也不是容易之事。 毕竟,那荣安伯世子在禁军当值,该怎么才能让他放松警惕呢? 一旁,南嬷嬷出主意道:“娘娘,您不如寻了世子爷和荣安伯世子一同当值的日子,这禁军和宫里的侍卫们常处在一起,世子爷只要瞅着机会往荣安伯世子的吃食中下了药,其他的,也就容易了。” 也不怪南嬷嬷有这主意,毕竟在禁军中当值,警惕性比一般人都会高,也不是随便一个小太监小宫女就能近了身的。 所以,这件事让成国公世子去做,确实不惹人怀疑。 魏贵妃虽有些许的犹豫,可想到这事儿确实是棘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这事儿你亲自传了消息给国公夫人,让国公夫人细细叮嘱世子爷,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 南嬷嬷的话才说完,却听窗外传来一些异样的声音,南嬷嬷忙往窗外看去,却见不知哪里来的一只小猫落荒而逃。 见此,南嬷嬷回禀魏贵妃道:“娘娘,无事的。不过是一只野猫罢了。” 魏贵妃养尊处优多年,自不会生疑。 可魏贵妃没想到的是,此时不远处的回廊的隐蔽处,一个宫女正吓得脸色苍白,连指尖都在颤抖不已。 这宫女虽侍奉魏贵妃跟前不久,也不过是个洒扫宫女,可却是知道娘娘的行事风格的。 这若娘娘发觉她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的,只怕宫里某一个枯井便是她的归宿了。 这样想着,她突然就生了主意。 若她能偷偷往宸贵妃娘娘跟前回禀此事,若宸贵妃娘娘念及自己有功,留了自己在未央宫,自己不就不需要这样胆战心惊了。 此时的宁国公府 太后娘娘召了顾珞往慈宁宫去的消息刚传了过来,大太太再迟钝也明白这该是太后娘娘低了头了。 所以,她一下子就慌了。 这她的宁儿入宫陪伴太后娘娘跟前,如今太后娘娘和宸贵妃缓和了关系,那她的宁儿岂不被晾在寄那里了。 太后娘娘又岂会蠢到和皇上开口把宁儿指给二殿下做侧妃。 想到自己竟然又下错了棋,大太太心里更是一阵慌乱。 尤其国公爷若闻着这消息,怕是要气死的。 大太太这边正胆战心惊着,却见门一脚被踹了开来,宁国公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 没等大太太上前迎接,宁国公大步上前,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大太太脚下一个踉跄,被打的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而宁国公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大太太石破天惊。 只听宁国公恨恨道:“瞧你生的好女儿!你可知,你那不争所谓的女儿竟然会蠢到往贵妃娘娘跟前哭闹,偏还被皇上给撞见了,皇上龙颜大怒,直接便让人掌掴了那孽障!” 大太太虽预感事情不会好,可听到皇上让人掌掴了女儿,还是吓的连脸上的痛都忘记了,只听她急急道:“皇上让人掌掴了宁儿!” 大太太又惊又怕,可下一瞬她却发觉了些异常,有些不解道:“皇上既责罚了宁儿,可怎不见宁儿被送回府呢?” 要知道,上次皇上震怒,宁儿可是直接就被撵出宫来了。 宁国公听她这话,更是气急,恨恨道:“是,皇上是未撵了这孽障出宫,可你知道,皇上做了什么吗?” 大太太怯怯的看向宁国公。 宁国公气急,一把踹了身旁的椅子,道:“皇上直接便让人把那孽障抬到永平宫去了!” 大太太虽是吃惊,可比起吃惊,她却觉着这结果她是能承受的。 见大太太竟然还有些窃喜,宁国公更是要气糊涂了,破口大骂道:“你这蠢货!皇上这样安排,那是在警告我们宁国公府呢,你竟还心生欢喜。” 说完,宁国公冷冷看着大太太,直接就道:“不行,我在朝中安然无恙这么些年,必不能让皇上对我心生猜忌。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这无知妇人和娴妃娘娘私下的主意,和我没有半分干系!” 说罢,宁国公直接就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来。 见宁国公这架势,大太太差点儿没有晕过去,国公爷竟然要休了自己! 她忙跪爬在宁国公跟前,哭着道:“国公爷,您不能休了妾身啊。妾身所做都为国公府着想,没有半分私心啊。” 见大太太因着哭求一副狼狈的样子,宁国公却是不为所动,冷声道:“你要怪就怪你自己的愚蠢!皇上这样宠着贵妃娘娘,我们国公府原该一心一意支持贵妃娘娘的,就因为你的怂恿,让皇上这样震怒,你还敢委屈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大太太到底是妇人,听说国公爷要休掉自己,这可是比要了她的命还要戳她心窝啊。 她不由疯狂的上前把下人们刚备好的笔墨纸砚都摔在地上,歇斯底里道:“不!你休想一脚踹开我来讨好贵妃娘娘!” 第 126 章 治家不严 看着一地的狼藉,宁国公却是对大太太的无助视而不见,拂袖就往书房去了。 他就不信了,他还休不了这个蠢货了。 见国公爷拂袖离去,大太太怎能不知道,国公爷这是铁了心要休了自己,声音颤颤就道:“嬷嬷,怎么办?这些年,我虽和国公爷算不得伉俪情深,可也还算是相敬如宾,遇着事情我哪一次不是事事顺着国公爷。他怎能如此对我,当初宁丫头往慈宁宫去的事情,他也是点了头的啊。” 见自家夫人神色惶恐,姜嬷嬷忙给她出主意道:“夫人,您这个时候可不是计较谁对谁错的时候,您还不赶快往老夫人跟前去哭求。如今,也只有老夫人能帮着您了。” 这自打顾珞封了宸贵妃,大太太已然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中了,也未和往日一样,日日往老夫人跟前晨昏定省。 所以,突然听姜嬷嬷提及老夫人,大太太一时竟愣住了。 姜嬷嬷见她这样,哪能不知道她担心什么。 可她也只能劝着自家主子道:“夫人,国公爷到底是老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而且老夫人寿辰将至,除了老夫人,谁还能帮您呢?” 大太太听着这话,也知道自己顾及不了那么多,所以也没多耽搁,急匆匆就往寿春院去了。 寿春院里,董嬷嬷刚侍奉着宁国公老夫人吃了药。 这自打老夫人上次中风,经过这些日子的将养,老夫人如今半个身子倒是有了些直觉。 而这会儿,她闻着丫鬟通传说大太太哭着过来了,她不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大太太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过来,宁国公老夫人如何能不知道这怕是出了大事了。加之她也并非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心中更是不由冷哼一声。 大太太进来时,便见宁国公老夫人懒懒靠在藏青色金丝迎枕上,见她进来,竟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若见不得她的存在。 大太太怎能不知道老夫人这是故意冷着自己,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哭着就跪在老夫人面前,道:“母亲,您得救我啊,您怕是不相信,国公爷竟然要休了妾身。” 等到大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顾锦宁遭了宫人掌掴,并被抬到永平宫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后,宁国公老夫人却是没忍住嘲讽,看着她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当初,若你未猪油蒙了心讨好那野、种,何以会落得如今这样的局面!” 大太太流着泪,也是懊悔极了,委屈道:“母亲,妾身知道错了。可妾身确实没有想到,娘娘她竟然如此心狠。她到底是咱们宁国公府出去的,若她肯给宁丫头体面,帮着宁丫头求情,皇上又何至于这样罚了宁丫头。” “国公爷更是吓破了胆子,直接就要休了妾身,以此来和皇上还有贵妃娘娘表明立、场。母亲,妾身可是国公爷的发妻啊,您真的得帮帮妾身,若妾身真的被休掉,那妾身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在这里。” 见大太太瑟瑟发抖的样子,宁国公老夫人却是自嘲道:“你让我帮你?可我拿什么帮你?我如今身子瘫了不说,还被半软、禁起来,这些,若不是那孽障的主意,谁给这些贱婢们这样的胆子,敢如此折、辱我。” “而你,这件事情上也有份的吧。可现在,竟然还敢求到我面前,我是有天大的面子呢还是有别的什么本事呢?能帮的到你。” 大太太知道老夫人因着这些日子的事情定是和自己生了嫌隙,所以连连请罪道:“老夫人,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和您赔罪。可千错万错,国公爷若这样休掉妾身,那这宁国公府可不就是贵妃娘娘只手遮天了,母亲可想过没有,若妾身离开府邸,贵妃娘娘怕更容不得您。” 大太太这话倒是戳中了宁国公老夫人的心思,何况,撇开之前的嫌隙不说,她如今和大太太其实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只因为,她和大太太都已把那野、种当做了敌人。 这么想着,她抓了大太太的手,似笑非笑道:“其实这事儿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只是得看你豁不豁得出去。” 大太太闻言,急道:“母亲,我如今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只要国公爷不休了妾身,妾身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的。” 宁国公老夫人见她如此决心,苍白衰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沉声道:“眼下你也唯有哭闹得让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容不下你的人是贵妃娘娘,国公爷休了你,其实也是贵妃娘娘暗中逼迫。” “如此一来,这矛头可就到了那野、种身上了。过几日又是我的寿辰,这节骨眼儿上,那野、种便是顾及名声,也该拦着国公爷的。如此一来,你可不就全身而退了。而且经此一事,你在国公府的位子就更稳了,贵妃更是为了避嫌,绝对不可能让国公爷再生了这样的主意的。” 最困难的时候,竟然只有老夫人肯帮着自己出谋划策,大太太瞬间更是百感交集,懊悔道:“母亲,妾身都听您的。” 因着宁国公老夫人的出谋划策,很快,不出一个时辰,京城上上下下就传出了宁国公欲休了大太太的消息。 而这传言越说越厉害,竟然有说书人也开始讲起了这宁国公府宸贵妃娘娘和大太太这姑嫂间的嫌隙。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同情起大太太来,觉着宸贵妃娘娘未免也欺人太甚了,竟敢逼着宁国公休掉大太太。 宫外流言蜚语传成这样,宁国公自然也闻着了消息,他顿时怕极了。 急忙就要往宫里求见顾珞,和顾珞解释此事,解释他的无辜,他更要说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大太太搞的鬼,他全然被瞒在鼓中的。 御书房 外头流言蜚语传成这样,王詹急急就来通传道:“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等到庆和帝听完王詹的回禀,一时间也冷了脸。 这时,又有小太监急急就来回禀:“皇上,宁国公入宫来了,说是要求见宸贵妃娘娘。” 宁国公这个时候急匆匆的入宫,庆和帝多少揣测出了他如今怕也是手足无措极了。 可想到宁国公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大太太这个内宅妇人摆了一道,闹出这样的动静来,庆和帝便有些怀疑宁国公是不是过于愚蠢了。 而这样愚蠢的人,怎能堪大用。 未央宫 顾珞也刚得知外头闹出的动静,一旁,拙心替自家主子委屈道:“娘娘,这国公爷和大太太也未免太欺负人了,怎能这样毁您名声呢。” 顾珞却多少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蹊跷,只因着她其实是多少了解她这个大哥的。 她这大哥最是重、利之人,如今顾锦宁受了责罚,他没急急来给自己请罪倒也罢了,怎还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所以唯一的可能,顾珞琢磨着该是大哥为了保全自己,所以提出要休掉大太太。 大太太绝、望之下,才把自己给推到了这风头浪尖上。 想到这个可能性,顾珞也不由有些愠怒。 自打她入主这未央宫,她从未主动找过宁国公府的麻烦,可她这样的容忍不代表她真的可以任人欺负。 正在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国公爷入宫来了,说是要求见娘娘。” 顾珞听着,却是冷冷道:“内宫也是他想来就来的,让他走,本宫不想见他。” 因着顾珞故意晾着人,宁国公在外头站了半盏茶的时间,想到这毕竟是内宫,他这样呆着确实也不合适,所以懊恼之下就准备离开,想着等娘娘消气了他再过来。 可没等他离开,却见一个小太监朝他走了过来,“国公爷,皇上召您往御书房去呢。” 听说皇上竟然召见自己,宁国公顿时后背一阵冷意传来。 可再是害怕,他也只能随着小太监往御书房去了。 “皇上,宁国公到了。” 听着太监的回禀,庆和帝冷着脸,道:“让他进来。” 宁国公自知这会儿皇上怕是龙颜震怒,所以进来之后,根本不敢往别处去看,跪地就请罪道:“皇上,微臣有罪,微臣治家不严,才让那毒妇做出如此有损娘娘声誉之事。微臣恳请皇上下旨,让微臣直接休了这毒妇。” 庆和帝听着这话,却是冷笑出声:“这天底下朕还从未听说过,哪个臣子休妻的事情是需要朕下旨意的。爱卿莫不是糊涂了?” 似笑非笑的话让宁国公更是如梦初醒,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所以忙磕头道:“皇上,微臣并没有那个意思,微臣,一切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给微臣些时间,微臣一定会妥善把这事儿给解决好的。” 庆和帝轻笑一声:“如今阖宫内外都在传,是宸贵妃逼着你休妻,如此流言蜚语之下,可有妥善的法子?” 这话确实是问住了宁国公,可宁国公又能怎么办,也只能竭力保持镇定道:“皇上,是微臣的错,因着微臣的私事竟然牵连到贵妃娘娘,微臣有罪,微臣更让娘娘还有皇上也跟着失了颜面。” 话音刚落,只见庆和帝拿起桌上的茶杯直接就朝他掷来,厉声道:“你确实有错,你居心叵测送了女儿往慈宁宫,此为其一,其二便是你自知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便想着休妻保全自己。这一件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你可知道,你怨不得别人,皆是你一人所为。” 听着皇上的训斥,宁国公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从未想过,皇上会一分颜面都未给自己留,反而是直接戳穿了自己。 一时间,他难堪极了。 见他这副神色,庆和帝更是气急:“你这样的人,怎堪为一朝重臣,给朕滚出去!” 被皇上劈头盖脸的骂,宁国公怎敢再多留,更不敢辩解,灰溜溜的就离开了。 第 127 章 德不配位 见宁国公脸色苍白的退了出去,庆和帝也无心再看手中的折子,直接就吩咐王詹道:“摆驾未央宫。” 这边,顾珞也刚听说皇上召了宁国公往御书房去的消息,一时间心情也复杂极了。 一旁,拙心缓缓开口道:“娘娘,这事儿可算不得小事啊,大太太惹出这么一出,如今恐也有皇上能护着您了。何况,贵妃娘娘和娴妃娘娘若利用此事故意为难您,事情可就更棘手了。常言道,人言可畏,娘娘便是再心善也不能真的放任这样的流言,轻易绕过大太太啊。” 其实,这话即便是拙心不说,顾珞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比往常,何况还是在老夫人寿辰将至的时候。 可她这会儿也头大极了,她自然知道皇上会护着自己,不会和自己生了嫌隙。 可便是如此,接下来又该如何走下一步呢? 她若是自辩,那便是代表她心虚,只怕更惹了人揣测。 可若保持沉默,是不是就坐实了她逼着宁国公休了大太太的事情。 想到自己第一次这样两难,顾珞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庆和帝进来时,便见到顾珞眉头微蹙,一副神色忧虑的样子。 因为怀着心事,庆和帝又特意没让人通传,顾珞并未发觉皇上过来了。 还是拙心请安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顾珞看着皇上朝她走来,也不知为什么,竟然红了眼睛。 见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庆和帝直接就抓了她的手,沉声道:“珞儿勿要因着这事儿伤神,只安心照顾自己,照顾熙儿即可,其他的一切朕心中自有数。” 听着皇上这话,顾珞喃喃道:“皇上,此事因着臣妾而且,臣妾怎能躲在皇上后头,让皇上替臣妾操心呢?” “皇上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的政、务,臣妾不忍皇上因着臣妾……” 话还未说完,庆和帝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珞儿这是什么话,珞儿可曾记得,你入宫前朕曾允诺过你,不管未来遇着什么事情,朕都会护你周全的。” “朕既然说过,那便一言九鼎。” 听皇上这么说,顾珞一时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见状,庆和帝温柔的又开口道:“何况,朕从未觉着麻烦,只要事关珞儿,在朕心中其实和朝政一般重要,朕不会让你这样受了委屈的。” 只是想到大太太惹出的这事儿,才让他的珞儿这般忧虑,庆和帝还是不由沉声道:“这宁国公夫人,当真是其心可诛。” 因着庆和帝的安抚,这夜顾珞睡的倒也踏实。 只是,后宫妃嫔闻着皇上非但没有因着这事儿迁怒宸贵妃,反而昨夜还依旧往未央宫去,这事儿还是在后宫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翊和宫里,魏贵妃也是觉着窝火极了。这世间的女子无数,后宫也并非只宸贵妃一人姿、色绝佳,可皇上竟然能一直对宸贵妃这样用心。这如何能让魏贵妃心中不酸涩。 不过,酸涩归酸涩,想到宸贵妃如今惹的这样的麻烦,魏贵妃心情其实还是很畅快的。 在魏贵妃看来,这悠悠众口其实是最难防的,这次的事情又不同寻常,她不信宸贵妃能轻而易举就摆脱这些流言蜚语。 何况,她也不会让宸贵妃轻易脱身的。 她便要看看,等明日早朝,有数位御史弹劾宸贵妃逼着宁国公休妻,德不配位,皇上还会不会这样一如既往的护着宸贵妃。 而且,这接下来若紧接着她算计荣安伯世子得逞,两件事情连在一起,魏贵妃就不信了,皇上不会因此厌恶宸贵妃。 只要皇上冷落了宸贵妃,一气之下往其他妃嫔宫里去,这入宫的几个新人,折了承乾宫的顺嫔,不还有锦嫔,甄贵人和褚贵人吗? 到时候,若新人得宠,想到宸贵妃狼狈的样子,魏贵妃心中便更畅快了。 一旁,南嬷嬷听说自家娘娘要安排了御史弹劾宸贵妃,却是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这事儿何须您出手呢?想必娴妃娘娘首先就坐不住了。您只一旁看戏不就是了。” 魏贵妃听着,倒也没说不好,毕竟南嬷嬷所说不错,娴妃前些日子才失了颜面,这次好不容易瞅着这机会能还击回去,她就不信娴妃还能真的坐得住。 魏贵妃这样想着,心中更是得意。 尤其宸贵妃经此一事之后,想必六皇子也会遭了皇上的迁怒。 这样皇上膝下这几个皇子,六皇子失宠,太子又牵扯到丑事中去,大皇子又有腿疾,二皇子则很快要娶了那顾锦宁为侧妃,这么算下来,反倒是自己的儿子没惹了太大的麻烦。 儿子如今所有的麻烦说到底也不过是女儿之前惹的那些烂事。 现在看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何况,女儿如今被她逼着在家当了在家居士,皇上该也不会再计较之前的事情的。 魏贵妃正这样思寻着,永平宫里,娴妃果然如魏贵妃所言,坐不住了。 今个儿宁国公夫人弄出来的事情,与她而言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所以,她毫不犹豫便吩咐石嬷嬷把顾锦宁被宫人掌掴,从未央宫抬出来的消息放了出去。 如此一来,外头的流言蜚语只怕是更甚,宸贵妃此举不仅仅是故意针对大太太,连她这侄女也不放过。可谓是太毒、辣了,没有一丝慈爱之心。 一旁,石嬷嬷听着娘娘的吩咐,却觉着有些不妥,毕竟,这表姑娘挨了惩罚,不管因着什么,那也是皇上亲自让人罚的。 娘娘这样混淆视听,若皇上真的追究起来,娘娘可难逃其咎的。 娴妃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在她看来,这是她难得的出恶气的机会,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何况,若宸贵妃因此失宠,皇上哪里会计较她在旁煽、风点、火。 当然,故意放出宸贵妃对上不敬,对下不慈的事情还不算,娴妃还吩咐石嬷嬷安排了御史,明日早朝就弹劾宸贵妃德不配位。 石嬷嬷虽觉着有些不安,可见娘娘主意已定,加之她也觉着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对付宸贵妃的机会,所以也没再劝。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顾珞醒来时,庆和帝已经上早朝去了。 如娴妃安排,接连三个御史站出来弹劾顾珞,说顾珞逼着宁国公休妻,此为不贤,还说顾珞让人掌掴自己的侄女,此为不慈。 概况来说,就是说宸贵妃身居贵妃之位,却弄出这么些丑事,实在是德不配位。 庆和帝听着御史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眸子越发冷漠,看着为首的孙御史道:“孙御史可知?是朕让人掌掴宁国公府大姑娘的。怎的,难道孙御史是觉着朕受了宸贵妃的蛊、惑,昏了头了?” “还是说在你们眼中,朕便是昏、聩之人!” 被点名的孙御史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这,他从未想过皇上会这样质问他。 当然,他心中实则确实觉着皇上太偏袒宸贵妃了,可即便是偏袒,孙御史却也不敢回答皇上这样的质问。 毕竟,他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若他敢点头,那只怕带来的是满门的覆灭。 即便他作为御史,可若敢说皇上昏、聩,这也是掉脑袋的事情。 其他三个御史见孙御史脸色苍白,也噗通跪了下来。 见状,庆和帝却并不准备放过这些人,反而是一一对着三人道:“冯御史,三年前冯老夫人病逝,服丧期间,你那小儿子听说是和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有了苟、且,你说是或不是?” 说完,庆和帝又把目光落在赵御史身上,似笑非笑又道:“至于赵御史,听说半年前往南边巡、察,似乎是收了下面的人送的两名瘦马,朕倒是好奇,这两名瘦马赵御史可接到京城来了?还是说,赵御史不过是寻寻开心。” 未被点名的田御史却早已经吓的晕了过去。 他们怎能知道,皇上连这等小事都知道,何况,好些事情多事秘辛,他们都想着法子隐藏了。 可皇上竟无一不知。 一时间,朝臣们皆低垂着头。 瞧着宫殿里鸦雀无声,庆和帝一把甩了手中的佛珠,佛珠的绳子应声而断,只见檀木佛珠滚了一地。 可这样的声音,却是更让大家心生害怕。 见众人低垂着头,庆和帝讽刺的开口道:“宁国公要休妻,这说到底是宁国公的家事。没想到,有心之人竟然这样见不得朕舒坦,愣是要把宸贵妃牵连进来。” “朕问你们,之前宁国公府的人那样苛责宸贵妃,这事儿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怎的这会儿大家竟和忘记一样,只恨不得把恶人的帽子扣在贵妃头上。” “这背后若无人指使?朕便不信了。” 朝臣们见皇上这样震怒,皆跪在了地上。 其中几个御史心中暗暗道,这说到底确实怪不得宸贵妃,宸贵妃当年受了那样的折辱,便是贵妃娘娘如今揪着往日的事情不放,为难宁国公夫人,又如何? 将心比心,换做是他们难道就能既往不咎。 这时,只见宁国公灰溜溜的站了出来,大声道:“皇上,这一切都是臣治家不严,和娘娘并无干系。请皇上责罚微臣吧。” 庆和帝听他这么说,却是懒懒道:“朕方才已说了这是你的家事,你自个儿处置就好。不过是休妻的事情,难不成日后哪位大人想要休妻,还得朕给你们旨意不成?” 这话一出口,众人算是明白了。 宁国公是不得不休妻了。 不过想想皇上这样护着宸贵妃,倒也算不得意外。毕竟,这若说错,也是宁国公夫人太蠢了,闹腾的这样伤及贵妃娘娘的名声,连带着还惹了皇上心烦。 一个内宅妇人,弄出这样的事情,宁国公休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若换做是他们,娶了这样的蠢妇,怕也急着赶快摆脱呢。 第 128 章 降位 很快,皇上早朝时龙颜大怒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魏贵妃闻着皇上竟然这样公然护着宸贵妃,脸色着实是难看极了。 这往年,六宫妃嫔争宠,便是闹腾的哪个遭了御史弹劾,皇上也不会这样公然表态,护着哪个的。 在皇上看来,后宫因着争宠闹腾的乌烟瘴气,这本就该各打几十大板。 皇上这样的性子,魏贵妃更是清楚。所以,魏贵妃此刻真的再一次认识到了宸贵妃在皇上心中的特殊。 一旁,南嬷嬷瞧着主子气的脸色苍白,小心翼翼道:“娘娘,宸贵妃这次有皇上护着,险险躲过了这一劫。要奴婢说,咱们算计荣安伯世子爷的事情,要不缓些时日吧。否则,皇上本就在气头上,若这事儿再出了什么差池,连累到娘娘,可就不好了。” 魏贵妃却没有这么容易认输。 她反倒是觉着,宸贵妃这次能全身而退,她的好运气该就已经用完了。 她这时更该按计划行事,否则,才是自己的失算。 见娘娘不说话,南嬷嬷怎能不知道娘娘是主意已定,所以,也不敢再劝。 永平宫 和魏贵妃一样,原本打算看宸贵妃笑话的娴妃,闻着消息时直接就愣在了那里。 尤其她听闻皇上在朝堂上,直接戳穿了赵御史,冯御史掩藏的丑事,皇上虽未最后抓着这些破事不放,可谁都看得出来,经此一事,这两位御史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而这两位御史还有那位田御史,皆是这些年安国公和娴妃想尽法子收拢到麾下的,如今,一夜的功夫竟然全都给折进去了。 想到这样的结果,娴妃心中顿时一阵烦躁,恨恨道:“那宸贵妃不过是个庶女,这样逼着宁国公休妻,御史说她德不配位,还能说错了?偏皇上这样偏袒她。” 娴妃的话才说完,没等石嬷嬷开口劝着娘娘勿要太多动怒。 这时,却见小宫女缓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娘娘,表姑娘闻着了今个儿早朝时的事情,哭着要见您呢。” 娴妃本就心里烦躁,这会儿见顾锦宁过来,她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愠怒,厉声道:“让她给本宫滚!” 娴妃本就觉着皇上让顾锦宁给儿子当侧妃,此事落了她的颜面,原本还想着能借着宁国公休妻之事扳回一局,没想到,却是生了这样的意外。 所以,她如何能不迁怒到顾锦宁。 在她看来,顾锦宁已经是个弃子了。 皇上今日这样表态,宁国公回去之后,怕是很快就会休妻。顾锦宁是大太太所生,日后没了大太太在,又有个被休掉的母亲,还能有什么前程。 甚至是,她如今这尴尬的身份,不管是对于娴妃还是二皇子,本就是晦气的存在。 外头,顾锦宁闻着娘娘并不想见自己,可她如何能甘心。 尤其想到若爹爹真的休了娘亲,那自己这宁国公府高贵的长房嫡女,可不成了贵女只见最大的笑话。 这么一想,她大着胆子竟给直接冲了进去。 娴妃见她冲进来,脸色更是不好看。可没等娴妃开口训斥,顾锦宁便跪爬在了她面前,哀求道:“娘娘,您不能让爹爹这样休了娘亲啊。如此一来,小姑姑岂不更得意了。这样的荣宠,娴妃娘娘难道不怕日后再难对付她吗?” 娴妃却是自嘲的开口道:“日后再难对付,你倒是个会说话的。这别说日后了,本宫如今已几次在宸贵妃手中败下阵来,不是吗?” 听娴妃这么说,顾锦宁一时不由愣住了。 见她眼中的震惊,娴妃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宁丫头,本宫今日之辱,折了三名御史进去,这些,本宫会一直记在心里。可本宫便是再恨,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继续出手的时机……” 娘娘这是不准备帮着自己娘亲了,想到娘娘竟然准备冷眼旁观,顾锦宁瞬间急了。 没想到,娴妃眼中却是闪过一谋算计,意味深长道:“宁丫头,你小姑姑如今这样得意,有多少程度是因着她膝下的六皇子。这外头人常言道,人都爱幼子。没想到,皇上竟然也不例外。” 娘娘这个时候提及六皇子,顾锦宁攥着帕子的手不由一紧。 可没等她说什么,娴妃又道:“好孩子,你可曾听说过前、朝那高贵妃?” 高贵妃?顾锦宁心中不由一颤,她自然是知道这高贵妃的。 只是这高贵妃虽然宠冠六宫,运气却没有一直那么好。 只因着她那儿子不小心失足从假山上掉了下来,给摔死了。 高贵妃失去独子,自此便疯疯癫癫的。 想到高贵妃,再仔细想想娴妃娘娘言语间的暗示,顾锦宁难以置信的看着娴妃道:“娘娘的意思,是想让臣女……”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娴妃纤长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嘴,轻笑一声道:“本宫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毕竟,本宫再怎么,也还是皇上亲封的娴妃,更是四妃之首。” 娴妃虽这么说,可顾锦宁心中却是更了然了。 她不由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喃喃自语道,“是啊,娴妃娘娘说的在理。小姑姑如今这么得意,谁都奈何不了她。不过是因着她膝下有六皇子罢了。可若她失去了六皇子,变得和那高贵妃一样疯疯癫癫的,那皇上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皇上即便是怜惜她,肯开解她,也不可能一直这样看她哭哭啼啼的。到时候,她哪里还有现在的尊荣。” 想到这些,顾锦宁心中终于是坚定了。 是的,她如今不指望求任何人护着自己,未来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争取了。 或许,她不能求着小姑姑饶了娘亲。 可她可以借着因着这事儿她潘然悔悟,更是吓破了胆子,却小姑姑跟前服软。 如此一来,她不愁找不到机会对六皇子下手。 只要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那她便是立了大功。 到时候,娴妃娘娘定然也会放弃对她的偏见,重新开始赏识起她来。 这么想着,顾锦宁也不再哭泣,直接就退下了。 一旁,石嬷嬷见自家娘娘看着顾锦宁离开时,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容,却是心惊胆战道:“娘娘,您这样暗示表姑娘,奴婢觉着太冒险了些。便是表姑娘真的得逞了,娘娘如何能独善其身,怕是皇上会疑心娘娘背后怂恿表姑娘对六皇子下手。” 娴妃听着这话,却是轻抿一口茶,“皇上为何要疑心本宫,本宫又未做什么。何况,这宁丫头所做之事不过是因着大太太被休,她恼羞成怒,这才心中对贵妃生了怨气,做出这样阴、狠的事情来。” 娘娘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可石嬷嬷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没等她多想,却见又有一名宫女脸色苍白的冲了进来。 见她这样失了规矩,娴妃脸上的笑容瞬间也僵住了。 那宫女战战兢兢道:“娘娘,皇上跟前的王公公过来了。” 什么,竟然是王詹亲自过来。 娴妃不由心里一咯噔,这难不成是皇上发现自己暗中指使那三名御史。 可这样的念头一起,娴妃又很快摇了摇头。 不会的,她做事向来是小心翼翼,不可能留了把柄的。 何况,今日早朝,皇上并未真的惩治这三个御史,既如此,皇上该也不至于动自己半分的。 心浮气躁间,只见王詹被人迎了进来,手中还拿着明黄色的圣旨。 娴妃见状,脸色愈发变得苍白。 见娴妃害怕的样子,王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娴妃娘娘,今日一退朝,皇上便着大理寺的人暗中押了赵御史,冯御史,还有田御史去聊聊天。没想到,这还未到大理寺呢,这三人竟然就吓得什么都招了。” “原来竟然是娘娘暗中授意他们弹劾宸贵妃娘娘。” 听着这话,娴妃身子一软,差点儿就直接跌到在地上。 还好身后的石嬷嬷眼疾手快,一把住了她。 王詹见她吓成这样,却是似笑非笑又道:“娴妃娘娘,您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了,膝下更有二皇子。原皇上也不会因着什么事儿落了您的面子的。可眼前这事儿,可算不得小事。这后宫不得干政,可娘娘,竟然和御史串、通,做出这等事情来。皇上如何能不震怒。” 听着王詹的话,娴妃终于是慌了,急急道:“公公,本宫要面见皇上,这一切定是那三个御史故意攀咬本宫,本宫真的没有半分害宸贵妃的心啊。还请公公帮本宫一次吧。” 娴妃身居妃位,按说王詹也该给她些体面的,可没想到,他却沉声道:“娘娘,不是奴才不帮您。而是皇上闻着这事儿龙颜震怒,已经是下了旨意。” 说着,她拿出手中的圣旨,便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娴妃却因一己之私指使御史上折子弹劾宸贵妃,此等嫉妒之心属实歹、毒,故今日起降为嫔位。” 什么?皇上竟然降了自己为嫔位? 自己都这个岁数了,却要和刚入宫的锦嫔还有顺嫔一个位分。 想到自己落得这般,娴妃再没忍住晕了过去。 第 129 章 母凭子贵 娴妃竟被降位为娴嫔,还是王詹亲自去传的旨意,这事儿几乎像是一阵风似的,很快传了开来。 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这消息时,也是满目的不可置信。 她和娴妃斗了这么些年,她怎能不知道娴妃的心思,她早就巴望着能什么时候晋了贵妃之位,和自己平起平坐。 可谁能想到,而今她非但没有实现愿望,反倒是被皇上降为嫔位,魏贵妃虽心里也酸涩皇上这是因着宸贵妃才这样发落娴妃,可酸涩归酸涩,想到自己这么些年的死对头落得这样没脸,魏贵妃心中到底还是畅快的。 一旁,南嬷嬷却有些后怕道,“娘娘,这亏得您没安排御史弹劾宸贵妃,否则,您少不得也被皇上迁怒呢。” 魏贵妃听着,虽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心里到底也觉着此事幸好自己没有推波助澜。 不过,想到娴妃竟然直接被降为嫔位,魏贵妃其实多少觉着皇上这样的处罚,真的过于重了。 毕竟娴妃可是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了,膝下又有二皇子,算得上是宫里的老人了。 皇上便是不看重娴妃的面子,多少也该顾及些二皇子的体面的。 可皇上竟然像是丝毫都不考虑二皇子的脸面,未有丁点的犹豫。魏贵妃不免嘀咕起来,“皇上莫不是因着之前娴妃接了那宁国公府大姑娘入宫往慈宁宫的事情,秋后算账了。” 一旁,南嬷嬷也觉着这次皇上这架势太不寻常了,思寻了下,她缓声道:“娘娘说的是,皇上既然连那几个御史府中的秘辛都清楚,看来对后宫这些日子的乌烟瘴气,心中也早已了然。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皇上怕是借此发作,以此让大家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说到这,南嬷嬷有心再劝自家娘娘要不真的推后算计荣安伯世子的事情,可没等她开口,魏贵妃像是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笑非笑道:“娴妃如今被降为嫔位,宸贵妃不定怎么得意呢。这六宫妃嫔怕是更唯她马首是瞻,届时本宫的颜面何存?” “本宫若不做些什么,好好的敲打敲打她,她怕都不知把本宫放在眼中了。” 却说二皇子这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说了父皇降了母妃为嫔位的消息。 他面容阴沉,紧紧攥着拳头,眼中像是喷出火来一般,大步便朝永平宫去了。 娴妃这会儿才刚醒来,瞧着眼前熟悉的寝宫,想到自打潜邸时入宫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自己膝下有二皇子,宫里宫外谁人也不敢小觑自己,内务府的宫人也不敢拿乔,什么时候不是想着法子的讨好自己。 可如今,这些都成了笑话。自己如今被降为嫔位,皇上虽未褫夺自己的封号,可也正因此,她更觉自己成了笑话。 娴嫔,呵呵,好一个娴嫔,想到日后往慈宁宫请安,亦或是遇着其他妃嫔,自己再不能骄傲的等到别的妃嫔给自己请安问好,反倒是自己该给对方请安,娴妃忍不住便哽咽出声。 一旁,石嬷嬷见她哭的伤心,忙宽慰道:“娘娘,您仔细别哭坏了眼睛。皇上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所以才会下了这样的旨意。可奴婢相信,这只是一时的惩罚,皇上便是不顾及您的面子,也该顾及二殿下啊,不可能一直让您这样尴尬的。” 石嬷嬷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娴妃更觉着委屈,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道:“皇上若真的顾及湛儿的脸面,原就不该下了这样的旨意。可皇上既然这样雷厉风行,可见心里便没什么父子情分。” 娴妃这话刚出口,石嬷嬷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满目的惶恐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啊,这话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这可是您对皇上心存怨怼啊。” 娴妃听着这话,却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本宫受了这样的委屈,难道连私下里诉些委屈也不能了。” 说完,娴妃又是一阵哽咽。 见娘娘这样伤心,石嬷嬷也是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没等她再劝自家娘娘,便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便见二皇子神色匆匆的冲了进来。 见母妃哭着伤心,脸色苍白,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多岁的样子,二皇子胳膊上已经是青筋暴起,疾步往床榻前,声音颤抖道:“母妃,父皇不能这样对母妃。儿子这就往东暖阁去求父皇开恩,只要儿子肯跪地替母妃求情,父皇不会不给儿子这个体面的。” 说罢,二皇子气冲冲便要往东暖阁去。 可没等他起身,娴妃却一把拽了他的胳膊,制止他道:“湛儿,不可,万万不可。” “这旨意以下,你这个时候过去,你父皇怕是会疑心是母妃教唆你。” 二皇子听着这话,却是咬牙切齿道:“母妃,难道您就准备惹了这样的屈、辱吗?” 说着,二皇子眸子渐冷,冷冷开口又道:“这一切,都要怪宸贵妃。她算什么东西,父皇竟为了她这样惩处母妃。” 见他眸子中的恨意,娴妃更是一阵心惊,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湛儿,宸贵妃如今得你父皇的恩宠,你万不可乱来啊。母妃这次栽了这个跟头,也是低估了宸贵妃在你父皇心中的地位。你真当你父皇是因着母妃指使御史弹劾宸贵妃,才这样作践母妃。不,不是的。你父皇如今已经是被这狐、狸精迷、昏了头,你可万万不可乱来,若是连你都出了事,那母妃更没有活头了。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娴妃确实是怕儿子气头上做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她自然也不是真的就心甘情愿咽下这口气,她想过了,皇上如此护着宸贵妃,她这个时候去哭闹,去哀求,依着皇上的脾气,只会愈发动怒,这样才是得不偿失。 倒不如,装出一副潜心悔过的样子,这样一来,皇上许会心软,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恢复自己的位分。 说到底,自己膝下多亏是有儿子,才有这指望。 何况,儿子也即将要大婚了。 内务府已经在准备儿子的婚事了,这大婚之前,便是为了儿子的体面,皇上也不会任由自己还是个嫔位的。 所以,即便现在娴妃其实恨不得撕了宸贵妃,可她也必须选择隐忍,只见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二皇子,道:“湛儿,母妃今日之辱,不会是母妃的结局。只要有一日,你能扳倒太子,还有魏贵妃膝下的四皇子,这皇位便是你的,到时候,母凭子贵,母妃便如你皇祖母一般,入主慈宁宫,那个时候,你我母子才真正能够扬眉吐气。” “到时候,宸贵妃没了你父皇的庇护,膝下又有幼子,还不是在母妃和你手下讨生活,届时,我们有千百种法子让她后悔今日她给母妃的屈、辱。” 母凭子贵,二皇子听着这话,心中更是一瑟缩。 是啊,只有自己登上那个至尊之位,自己才不必和现在这样憋屈。 想到自己最终的目标,他到底是点了点头,看着娴妃道:“母妃,您的教导儿子定会谨记在心,您放心吧,日后您的荣宠,儿子会给您亲自挣来的。” 这边娴妃正和二皇子说着体己话,未央宫里,庆和帝刚过来。 顾珞自然也听说了皇上下旨降了娴妃为娴嫔,所以,不免有些心神不安道:“皇上,娴妃姐姐是潜邸时的旧人了,何况她膝下还有二殿下,皇上若为了护着臣妾,这样责罚娴妃姐姐,臣妾于心不安啊。” 庆和帝不是没有想过顾珞闻着这事儿是会手足无措,可他却并未后悔自己的决定,一把抓了顾珞的手,道:“自打你入宫,那些人因着你得宠,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与你。朕已经给过她们不少机会了,可她们偏不知足,所以也怨不得朕动手。” 说完,庆和帝又有些嫌弃道:“何况,这次的事情,娴妃也是咎由自取。赵御史,冯御史,田御史,娴妃真的好大的能耐,竟然一次就指使三个御史替她办事。这让朕不由生了疑惑,这在朕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朝臣已经选择了站队。” 庆和帝最恨这些结、党、营、私,后宫干、政的事情,所以今日惩处娴妃,其实也并非只针对她一人,他这是要敲打整个后宫,让她们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听着这些话,顾珞怎能不知道皇上的深意。 可她还是有些没忍住道:“皇上深谋远虑,只是二殿下,怕是要受了不小的委屈了。” 谁知,庆和帝听着这话却是满目的讽刺道:“他若真的怜惜他母妃,这个时候早该往东暖阁来替娴妃求情了。可他没来,这说明什么。” 顾珞怎能听不出皇上言语间的嫌弃和失望。 她更知道,皇上不乐见二皇子这么乖顺,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二皇子都没有气魄闹腾到皇上跟前,这样怕遭了皇上的迁怒,这在皇上眼中,便是不孝,而且私心不小。 一时间,顾珞不由心生感慨,觉着当皇上的儿子真的太难了。 太乖顺了会惹了猜忌,可有野心了也同样会惹了不满。 想到熙儿总会有长大的一日,顾珞不觉心里便是一颤。 第 130 章 娴嫔 却说另一边,宁国公回府后就直接往书房去了,待他写好休书,正欲打发管事送了这休书往大太太那边去。 没想到,却有小厮急急进来回禀:“国公爷,不好了,听说就在刚刚,皇上降了娴妃娘娘为嫔位,这会儿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 宁国公听着,怎能不心惊。 这他前脚才回府,皇上便有这样的旨意,宁国公想到皇上的震怒,更是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他几乎没有多想,一把拿了刚写好的休书,大步就往正院去了。 大太太原还有些得意,毕竟外头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冲着贵妃娘娘去的,贵妃娘娘定是措手不及。到时候,国公爷不可能执意休了自己的。 所以,这会儿她神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身旁更有姜嬷嬷轻轻的帮她捶着肩膀。 屋里静悄悄的,大太太难得的享受份静怡,不由慢慢闭上了眼睛,正觉有几分困意,想着一会儿小憩一下。 却在这时,只听外头丫鬟胆战心惊的请安声:“奴婢给国公爷请安。” 丫鬟的声音吓成这样,大太太想着国公爷怕是黑着脸进来的。 可她也只当国公爷是因着他无法休掉自己,所以才气冲冲过来找自己算账的。 所以,她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神色淡然的迎了上前,“妾身给爷请安。” 见大太太犹自如往日一般给自己请安,丝毫未把外头的流言蜚语放在眼中。 宁国公怎能揣摩不到大太太的用心,思及此,宁国公面上闪过一丝嘲讽,一把就把写好的休书丢在了她身上。 轻飘飘的纸就这样落在地上,当大太太瞧着上面的白纸黑字,说她对贵妃心生怨怼,更因着一己之私闹得贵妃失了颜面,扰了圣听,此等毒妇实在不宜再做顾家当家主母,遂休书一封。大太太越往下看,越觉着指尖忍不住的颤抖着。 等看到最后,宁国公竟说会念及这些年的夫妻情分,安排其避居顾家京郊庄子上时,大太太再没有忍住,自嘲的笑了出来。 见大太太这般反应,宁国公更是不想多看她一眼,直接就吩咐姜嬷嬷道:“你这就去安排你家夫人离府的东西,今日便搬到庄子上去。” 听着这话,大太太这才恢复了神志,一把抓了宁国公的衣角道:“国公爷,你不能这样待妾身的。您便是不为了妾身,也不能置贵妃娘娘的名声于不顾啊。若您真的休掉妾身,外头人不定怎么戳贵妃娘娘的脊梁骨呢,您当真愿意看到……” 大太太的话还未说完,宁国公嫌弃的一把推开她,满目的愠怒就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你可知道,今日早朝时那赵御史,冯御史还有田御史接连弹劾贵妃娘娘,皇上是何反应?” 大太太听着,下意识道:“皇上可说什么了?” 宁国公冷冷道:“且不提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情分,就这三个御史敢这样弹劾贵妃娘娘,皇上怎看不出是背后有人指使。而这人便是娴妃娘娘。”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你怕还不知道,皇上半个时辰前因着此事下旨降了娴妃娘娘为嫔位,听了这些,你若但凡还有些脑子,怎还敢嚷嚷着让我继续留了你在府中,难道你就不怕连累了儿子,连累了国公府日后的前程!” 宁国公越说越气,大太太却是满目的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呢?娴妃娘娘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了,膝下还有二殿下,皇上怎会这样待娴妃娘娘。” 宁国公冷冷的接话道:“不管因着什么,皇上所为可以看出皇上这次是龙颜大怒,而惹出这一切流言蜚语的你,只怕如今京城世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你说,你怎还有脸继续留在府中。” 宁国公的话才说完,却见有小丫鬟进来回禀道:“国公爷,世子爷和大奶奶过来了。” 这个时候宁国公世子还有卫氏过来,可见也是闻着娴妃娘娘被降为嫔位的消息了。 宁国公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宁国公世子还有卫氏就进来了。卫氏手中还牵着儿子珍哥儿。 见儿子和儿媳进来,大太太面上不由讪讪的。 毕竟她这些年从未在儿子还有儿媳跟前这样狼狈过。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目光便变得有些躲闪。 可没等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却见宁国公世子还有卫氏跪在了地上,宁国公世子一脸的凝重,卫氏见状,暗暗叹息一声,到底是开口了,对着大太太道:“母亲,原有些话儿媳不该说的。自打儿媳嫁到这宁国公府,儿媳心里一直都尊您,敬您。所以,儿媳斗胆求母亲,还是离府往外头的庄子上吧。” “母亲大可以放心,您便不是这宁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也是世子爷的母亲,也是珍哥儿的祖母,日后儿媳和世子爷同样会如之前那样孝顺您的。” 大太太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和儿媳这个时候过来,竟然是为了逼着自己离府。 亏她之前还以为两人是闻着国公爷要休掉自己,所以过来替自己求情的。 尤其看着儿子紧攥着拳头,神色满是不甘的样子,大太太如何能不知道,儿子这是担心因着自己闹出的事情,牵连到宁国公府,更危及他的世子之位。 想到自己精心教养,这些年处处替他着想,如今却这般待自己,大太太忍不住便哽咽出声,自嘲的开口道:“真是娘亲的好儿子呢。” “娘亲这么些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你和你那父亲,竟是如此相像。永远考虑的只有自己,连我这娘亲,都可以随时抛弃。” 说到这,大太太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瞧着眼前这些人皆恨不得自己马上离开,她一时间便有些心灰意冷。 只见她冷冷的又把目光移向宁国公道:“国公爷别说什么念及这些年的夫妻情分让我往庄子上避居,而非直接遣回娘家。国公爷不就怕你此番休妻,外头人会说你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吗?” “临到头了你还想着保全自己的名声,我若早知道你是这样薄情寡义之人,当初便不该嫁给你。” 说完,大太太缓缓站起身,扶着姜嬷嬷的胳膊,叹息一声道:“罢了,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这就去收拾了行囊,我们今日就离府。便让你家国公爷好好的讨好贵妃娘娘,给国公府争个好前程去吧。” 很快到了第二天,大太太被休,而且昨日连夜离府往宁国公府郊外的庄子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顾珞闻着消息时,也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重生一世,大太太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不过她倒也不是可怜大太太,毕竟她走到这一步,皆是她咎由自取,顾珞才没有闲工夫同情自己的敌、人。 而且,她也没功夫想这些,因为一会儿她便要往慈宁宫去请安了。 想到昨日娴妃被降为嫔位,今日往慈宁宫去,不知道又有多少波澜,顾珞不由便揉了揉额头。 一旁,拙心却是道:“娘娘,娴妃……哦,娴嫔娘娘今日该会借病告假吧,毕竟她摔了这样的跟头,但凡有些傲气,该不会让人对她指指点点的。” 顾珞却是摇摇头,“昨日二皇子从始至终未往皇上跟前给娴妃请罪,你觉着二皇子会有这样的好定力?这一切,说到底该是娴妃娘娘的意思。” “娴妃娘娘既然能拦着二皇子没往皇上面前替她求情,可见她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打倒的,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因着被人指指点点,称病不往慈宁宫去请安呢?” “何况,她和魏贵妃多年不和,若她这个时候告假,魏贵妃少不得会说她因着对皇上昨日的处置心有怨怼,所以才不露面。她已落得这样的境地,又怎么会给了魏贵妃机会,对她落井下石呢?” 拙心听着自家娘娘这话,不由道:“这不管娴嫔娘娘去或是不去慈宁宫请安,奴婢其实更多的是担心娘娘呢。太后娘娘近来虽未曾为难娘娘了,可娴妃被降为嫔位,若太后娘娘再生了什么不满,只怕不会轻易绕过娘娘的。” 听着这话,顾珞轻抿一口茶,幽幽道:“太后娘娘不会的。皇上下旨降娴妃为嫔位,盖因娴妃有干政之嫌,那护国公府之前已被御史还有宗亲弹劾,不满护国公府仗着外戚的身份做了那样的肮脏事,太后娘娘避嫌还来不及呢,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再为难本宫。” 说完,顾珞也不再多言,起身就往慈宁宫去了。 等她去了时,果然大家因着娴妃昨日被降位的事情,都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顾珞作为主角,又在风头浪尖上,当然也惹了不少的注意力。 只是有娴妃前车之鉴在前,位分低一些的妃嫔们也不敢真的朝她这边看来。 尤其顺嫔,给她请安的时候,瞧着是愈发比往日恭顺了。 不过让顾珞诧异的是,今日锦嫔竟解了禁足,也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见顾珞的目光落在锦嫔身上,魏贵妃勾了勾唇,故意看着顾珞道:“宸贵妃娘娘贵人多忘事,该是还不知道锦嫔妹妹今日解了禁足吧。” 魏贵妃其实是故意给顾珞拉仇恨了,毕竟不管是锦嫔之前被禁足,还是娴妃被降为嫔位,这一切都是因着顾珞的缘故。 可没等魏贵妃再刺顾珞几句,却见有宫人缓步进来回禀:“娘娘,娴嫔娘娘过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下意识便往门口看去。 只见娴嫔一身湛蓝色银线挑丝宫装,头戴一枚简单的羊脂玉簪子,这不管是落在谁人眼中,都感觉她比之往日落寞了许多。 不过想想也算不得奇怪,这妃位和嫔位的衣着还有规制本就不一样,若娴嫔依旧和往日一样,倒是有僭越之嫌了。 第 131 章 续弦 见娴嫔穿的这般素净,魏贵妃勾了勾唇角,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只不过没等她刺娴嫔几句,却见安嬷嬷扶着郭太后走了出来。 众人忙给郭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安。” 郭太后这几日都在小佛堂礼佛,可并不代表她不知宫里的动向。 只大家都以为,依着太后娘娘往日和宸贵妃的嫌隙,今日瞧着娴嫔娘娘这般狼狈,该是会敲打宸贵妃一番的。 可让人意外的是,太后娘娘反倒是看着娴嫔,毫不留情道:“娴嫔,这后宫历来不得干政,而你,竟愚蠢到指使御史在朝廷上胡作非为,你可知罪?” 娴嫔今日虽强撑着往慈宁宫来了,可她也以为,这往日里太后娘娘素来自己体面,该会怜惜她,甚至是宽慰她一番。 所以,见太后娘娘冷了脸训斥自己,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怎能不明白太后娘娘怕是因着之前她接顾锦宁往慈宁宫的事情迁怒到了自己,想到这些,她虽心里也觉着委屈,可还是强忍了委屈下来,缓缓跪在地上请罪道:“太后娘娘,嫔妾有罪。只嫔妾定会谨记这前车之鉴,日后断不敢再有任何的私心了。” 见太后这样不给娴嫔脸面,在场的众人稍微一想,也都想到了原因。 所以,便是魏贵妃,这个时候也不敢再落井下石,亦或是借着娴妃被降位的事情再借题发挥,故意找了顾珞的麻烦。 太后见众人还算是识趣,目光到底不似方才那么深沉。 只不过,魏贵妃在太后娘娘跟前可以忍住不发作,等众人从慈宁宫出来,魏贵妃却再也忍不住了。 只见倨傲的拦住了娴嫔的去路,故意道:“娴嫔,你方才说你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可若换做是本宫,本宫该是恨毒了那小贱人了。” “这怎么说你潜邸时便侍奉皇上身边了,可皇上竟为了护着那小贱人,这样落你的面子,若是本宫,一定得千百倍的还回去的。” 娴嫔今日敢往慈宁宫来,其实已经做好了魏贵妃看自己笑话的准备,可便是再多的心理准备,听着魏贵妃这般挑拨,她心头也如针扎一般。 是啊,她如何能不恨。 可再恨,她也没有失去理智,如何能不知魏贵妃的用意。 她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找宸贵妃的麻烦罢了。 可她不会这么愚蠢,更不甘心为魏贵妃的棋子。 所以,面对魏贵妃的挑衅,她非但没有落入陷阱,反倒是目带讽刺道:“嫔妾该是让贵妃娘娘失望了,嫔妾如今也只是区区一个嫔位,纵是有那心思,也没有能耐伤的宸贵妃分毫。” 见她这样沉得住气,魏贵妃脸色瞬间变得的难看极了,可没等她发作,娴嫔缓缓欠了欠身,就离开了。 瞧着娴嫔离去的背影,魏贵妃脸上顿时更是讪讪的。 一旁,南嬷嬷忙劝着她道:“娘娘,您和娴嫔不对付这么些年,想她也是不甘心为您所用的。何况,您想想,这二殿下眼瞅着也马上要大婚了,娴嫔这段时间只要不再犯错,皇上该是会恢复她的位分的。” 听着南嬷嬷的话,魏贵妃似笑非笑道:“她指望皇上恢复她的位分,她做梦吧,有本宫在,本宫断不会让她得逞的。” 在魏贵妃看来,娴嫔一直都是个麻烦,而今,这娴嫔好不容易栽跟头,她自然该乘胜追击,而不是给她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以,便是娴嫔谨慎小心想着不出错,魏贵妃也不会让她如意的。 当然了,魏贵妃也不能逼着娴嫔犯错,可安国公府那边,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安国公府作为娴嫔的娘家,如今闻着娴嫔被降为嫔位,该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人啊,总归会病急乱投医,魏贵妃便要借着这机会,让安国公府也牵连进来,到时候,皇上龙颜大怒,连累娴嫔再被降了位分,到时候,可就又有好戏看了。 南嬷嬷侍奉自家娘娘身边这么些年,怎能不知道娘娘的打算,只是,具体到底该怎么做,她还是试探的开口道:“娘娘,您的意思是,收买了安国公夫人身边的人,怂恿安国公夫人做些蠢事。” 魏贵妃抬眸,冷冷看着方才娴嫔离去的方向,一字一顿道:“这些年,皇上最恨那些厌胜之术,你说,若到时候东窗事发,皇上会不会恨不得把安国公府都给拆了。” 当然了,魏贵妃倒也不完全是为了算计娴嫔,对于她来说,她恨毒了顾珞,也接连几次在她手中败下阵来。 所以,她之前其实也想过,这厌胜之术许会起了作用。 可她到底不敢轻易尝试,毕竟,十几年前,宫里曾有一个贵人为了争宠便是用了这些伎俩,皇上闻着消息,直接就让人把她杖毙了。 而今,这厌胜之术若能由安国公府的人动手脚,伤着宸贵妃还有六皇子,那么对她来说,这可谓是一箭双雕。 这般想着,魏贵妃便在南嬷嬷耳边低语几句。 听着娘娘的吩咐,南嬷嬷也深觉娘娘这主意极好。因为无需自己动手,所以即便是事发了,也断然牵连不到娘娘的。 因着娴妃被降为嫔位这事儿,宫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而这转眼间,便到了宁国公老夫人的寿辰。 原本因着魏贵妃和宁国公老夫人的嫌隙,这宁国公老夫人寿辰之日,大家其实都琢磨着,要不要亲自前去,生怕惹了贵妃娘娘不喜。 可如今,大太太已被休掉,这也算是让贵妃娘娘出了一口恶气,而且,宁国公夫人之位如今空悬,一些世家夫人便动了小心思,想着自己府中的姑娘能成为宁国公的继室。 也因着这样的心思,这日宁国公老夫人的寿辰宴,来客竟然比想象中要多了许多。 府中发生了这么事情,这些自然瞒不住顾珞。 只是,想到这些世家夫人们急着让自己女儿做大哥的继室,这事儿还是让顾珞不由冷笑出声。 一旁,拙心递了茶水上前,缓声道:“娘娘,如今这些世家大族急着让自家姑娘做国公爷的续弦,怕是这几日会有不少人递了请安折子入宫,讨您的欢心。” 听着这话,顾珞更觉有几分讽刺。 大哥那自私自利的性子,这些家族的姑娘们竟然被家里这样推到前面来,为家族所用,急着当了大哥的续弦。 说来,这些姑娘们其实也挺可怜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算不得鲜见,毕竟这些贵族姑娘,出生时便享受了所有的一切,又怎么可能不听从家里的安排呢? 顾珞便是再不喜这些世家的态度,可也不至于真的到了迁怒的程度,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如今大家看她宠冠六宫,想和宁国公府结了这门亲事,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只让顾珞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上折子往宫里来的,竟然会是瑞王妃。 这自打皇上给明瑜和淳王世子指婚,外头便早有传言,说皇上迟早会让淳王世子接手宗人府。 想来,瑞王府是坐不住了,所以才会想着让自家府中的姑娘做了大哥的继室。 可皇上会喜欢瑞王府的这些小心思吗? 等到这日顾珞和庆和帝一同用晚膳时,顾珞便提及了这事儿。 庆和帝闻着这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冷冷道:“朕倒没想到,瑞王府舍得这样委屈自己家的姑娘。” 听着这话,顾珞也忍不住感慨道:“臣妾也觉着瑞王的心太狠了些。” 在顾珞心里,这瑞王府的姑娘,不过只比公主们低一些,嫁个状元郎或者哪家的世子爷,哪个不比嫁给大哥要好。 顾珞倒也不是说这姑娘和大哥有辈分的问题,只是这事儿出在别的府邸算不得稀奇,毕竟,有人确实是需要借着和宁国公府的姻亲往上爬。 可瑞王府作为宗亲,实在没这个必要啊。 便是为了害怕失去宗人府的掌控权,也不该这样自降身份,让府中姑娘受这样的委屈。 却说郊外的庄子上,大太太也第一时间闻着了今日老夫人寿辰时的事情。 想到自己这才被休几日,便有人急着让自家姑娘做国公爷的继室,大太太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国公爷怕是高兴坏了吧,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有如花美眷,过些日子,红娘怕是更要踏破宁国公府的门槛了。” 大太太心里如何能甘心,自己的位子被区区一个小姑娘取代。 到时候,外人只会说宁国公是有福之人,谁还记得她这个被休掉的黄脸婆。 见自家夫人气急,姜嬷嬷忙劝着她道:“夫人,这事儿也算不得意外。您和国公爷既以和离,府中也不能一直没有当家主母不是。” “何况,娘娘如今宠冠六宫,自然有人想借此和宁国公府攀上这门亲。” 大太太却哪能听得进去这些劝慰,在她看来,她忙活了一辈子,却落得这样众叛亲离,人人嘲讽的地步。 日后,她莫不是要在这庄子上孤独落寞一辈子。 尤其想到自己的儿子都那样待自己,她心中便更是一阵空茫茫的。 “夫人,您想开些,这不还有大姑娘吗?只要大姑娘能给二殿下诞下个哥儿,到时候还能不顾及您这个娘亲。这姑娘家可都是贴心的小棉袄,大姑娘不会不管您的。” 听着这话,大太太却是更悲痛绝望了。 “娴妃娘娘如今已经被降为嫔位,她便是承宠,给二皇子诞下哥儿,有个屁用。” 姜嬷嬷却不这么想,缓声道:“夫人,这过不了多久,二殿下便要大婚了。皇上便是为了殿下的脸面,也该会恢复娘娘的位分的。所以,您可不能灰心啊。” 第 132 章 差池 且说安国公府这边,因着娴妃被降为嫔位,原本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安国公府,这几日是阴沉到可怕。 老夫人院里,丫鬟们更是屏气凝神,生怕惹了老夫人迁怒。 却说屋里,安国公老夫人着一身藏青色金丝如意纹褙子,头发和往日一样梳的一丝不苟,此刻坐在黄桦木云鹤纹椅子上,手执檀木佛珠,脸色阴沉,瞧着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 下面站着的安国公夫人瞧着老夫人这般神色,却是急着开口道:“母亲,娴妃娘娘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跟前了,如今因着宸贵妃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被降为嫔位,这几日里,外头不知怎么看咱们安国公府的笑话。还有府中少爷和姑娘们亲事,怕是也要耽搁了。” 安国公夫人便是此刻回想起那日宫里传来消息说娘娘被降为嫔位,指尖都抑制不住有些颤抖。 安国公夫人的话才说完,屋里的二房太太三房太太也忍不住委屈道:“老夫人,长嫂说的是,这咱们安国公府若真能忍了这委屈,那日后,岂不在京城无法立足了。” 安国公老夫人本就心烦气躁,这会儿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脸色更阴沉了,低斥道:“好了,娘娘都忍得了这委屈,你们有什么忍不了的。我们安国公府可不是小门小户,轻易就能倒下的。何况,二殿下眼瞅着就要大婚,皇上还能当真不顾及殿下的脸面,到时候,自然会恢复娘娘的位分的。” “所以,你们且给我安分些,别折腾什么有的没的,否则,看我不好好责罚她。” 大家听着老夫人这话,自然觉着老夫人所言在理。 可安国公夫人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母亲,这泥人还有三分性子,何况受委屈的是娘娘。那宸贵妃,往日里咱们往宁国公府去,她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野、种,如今倒好,竟敢这样折辱娘娘。媳妇左思右想,我们虽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可也不能咬牙咽下这委屈。” 说着,安国公夫人斟酌了下,又道:“不瞒母亲,其实昨个儿妾身请了术、士往府中来,这术、士掐指一算,直接便指出我们安国公府将来怕是有大劫。而且还说,娘娘的福运都被宸贵妃给压住了,这若我们不想了法子,娘娘只怕会愈发势弱。” 果然,安国公老夫人听着这话,神色也不安极了。 一旁,二太太则急急道:“大嫂,那术、士可说了有什么法子可解?” 安国公夫人犹豫了下,到底是开口道:“这倒也不难,术、士走时留了符纸,还……” 说到这,安国公夫人似乎是有什么顾忌,又有些犹豫。 这时,安国公老夫人直接就道:“说下去。” 安国公夫人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一字一顿道:“那术、士还说了,若能依着宸贵妃的样子做了小人,再把宸贵妃的生辰八字刻在上面,扎了针,埋在娴妃娘娘宫里,如此,宸贵妃的福运便被压住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这谁人不知道,皇上最厌恶这些厌胜之术的,前些年,宫里一个贵人为了争宠,用了这法子,直接就被皇上给打死了。 所以这些年,大家也都不敢轻易再动什么手脚。 安国公夫人瞧着大家脸上的惧怕,却是又道:“母亲,这些符纸和扎针小人又不是放在宸贵妃娘娘宫里,而是娘娘自个儿的寝宫。娘娘这些年身为永平宫的一宫主位,做这事儿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风声的。” “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埋在地底下,掘地三尺怕才能翻出来,所以更不会有人怀疑的。” 安国公夫人说完这话,一旁二太太和三太太也抑制不住点头劝着老夫人道:“是啊,母亲,大嫂说的甚有道理。而且,娘娘能让宸贵妃欺负到这般狼狈的地步,可见娘娘还是太宽厚了,否则,若是遇到个手段厉害的,哪里会任由宸贵妃欺负。” “既娘娘这样宽厚柔弱,那一些事情便只能我们这娘家人来帮着娘娘了。” 安国公老夫人听着这番话,到底是有了几分动摇。 确实是,这若是在宸贵妃娘娘寝宫或者是宫里别的地方动手脚,她万万不会同意的。 可那术、士说的却是娘娘自己的寝宫,这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 这么想着,安国公老夫人直接看着安国公夫人问道:“可具体要怎么操作,你可想好了?” 安国公夫人忙开口道:“娘娘如今被降为嫔位,我们作为娘家人,怎能不闻不问。所以,我已想好亲自往宫里去探望娘娘,这请安折子递上去,宸贵妃还能故意拦着不成?便是皇上,这些年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育嗣有功,定也不会动怒的。” 听说安国公夫人要亲自往宫里去,安国公老夫人神色微松。毕竟安国公夫人这些年时常入宫,她又是个端庄稳重的,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唯一让安国公老夫人不由皱眉的是,自己那女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她瞧着安国公夫人带进去的符、纸还有扎针小人,怕是不会答应让他们这么做的。 所以,只能瞒着女儿了。 安国公夫人当然也知道老夫人的顾虑,缓缓又道:“母亲,这事儿您无需担心,娘娘身边都是忠心之人,尤其身边那大宫女巧眉,不也是我们一早就安插进内务府,之后又被派到娘娘身边去侍奉的。” “这巧眉又是个伶俐之人,一定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安国公老夫人听她这么说,虽知道这主意极好,毕竟她们是娘家人,当为了娘娘的利益着想,可也不知为什么,她却莫名有些心慌。 可她也知道,自己如今不能有半分犹豫,否则,若真如那术、士所说,真到了娘娘的福运没了的那日,那他们安国公府的荣宠,又该靠谁来撑着。 所以,安国公老夫人到底点了点头,只最后还不忘嘱咐安国公夫人一句,“切记一定得小心再小心。” “尤其你明日往宫里去,虽不会有人搜我们安国公府入宫带的东西,可你也一定得藏的好好的,别真的生了什么意外。” 安国公夫人闻言,忙恭敬道:“母亲放心吧,媳妇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 等安国公夫人从老夫人院里回去之后,直接就递了请安折子入宫。 顾珞瞧着安国公夫人递进宫的请安折子,自然不会拦着。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安国公夫人一大早就往宫里去了,只巧的是,她竟遇到了一同入宫来的瑞王妃还有瑞王妃的嫡次女朱姒。 这若只是瑞王妃一人入宫,安国公夫人倒也不会多想,可瞧着身边明显细细装扮过的朱姒,安国公夫人怎能不知道,这瑞王妃是存了让自己女儿做宁国公续弦的心思。 这些年,因着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是姻亲,所以安国公夫人和大太太纪氏走动也颇近,只是后来因着她存了心思想让顾锦宁嫁给自己儿子,两人才伤了和气。 可便是再伤了和气,如今瞧着大太太被休,瑞王妃竟然带了女儿入宫来急着讨好宸贵妃,安国公夫人还是不由觉着有些讽刺。 这么想着,她直接就开口道:“呦,这便是王妃娘娘的次女吧,多日不见,竟出落的如此出众。这等姿、色,京城哪家的儿郎不争着抢着想娶进门啊。” “而且,这过不久便是殿试了,到时候,若是选出了新状元郎,我看姑娘大可来个榜下捉婿,届时定是京城一大佳话,到时候,皇上龙颜大悦,少不得会封了姑娘为郡主呢。” 安国公夫人这言语间的挖苦和讽刺,瑞王妃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其实她私心不愿意女儿嫁给宁国公的,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府中到底还是老王爷做主,老王爷既然已经一锤定音,她又哪有置喙的余地。 可便是心里再恼羞成怒,她也不是没有还击的法子的,只听她似笑非笑道:“夫人有这闲情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倒不如担心担心永平宫的娴嫔娘娘。哎呀,这谁能想到,皇上竟然这样嫌弃娴嫔娘娘。” “娴嫔娘娘之前又是个气性大的,今个儿见着你这娘家嫂嫂,该是一肚子的委屈要说呢。” 瑞王妃到底是瑞王府的,是宗亲,哪里会怕安国公夫人了。 见安国公夫人听了她的话之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冷哼一声,转身就带了女儿往未央宫去了。 未央宫 顾珞尚不知安国公夫人和瑞王妃在宫门口撞见的事情。 她用过早膳,正陪着六皇子玩着呢,就听说瑞王妃带了女儿入宫来了。 瑞王妃竟然这样心急,连女儿也带到自己面前来了。 想到这些,顾珞不觉便有些头痛。 这若换做上一世,她哪能想到,这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得插手宁国公续弦的事情。 其实她也想偷懒的,只是这瑞王妃毕竟是宗亲,她若不见,倒是显的她太过不给瑞王府面子了。 第 133 章 私自谋划 瑞王妃很快被宫女迎了进来。 对于瑞王妃而言,之前不管是在万寿山还是顾珞晋升为贵妃,作为内命妇入宫请安,瑞王妃其实心里并未觉着顾珞有多厉害的。 不过是姿、色美些,运气好些罢了。 可这一次,皇上为了她竟然降了娴妃的位分,这可就让瑞王妃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了。 毕竟,娴妃膝下已经有二殿下,皇上不顾及二殿下的脸面,执意下了旨,可见这宸贵妃还是有些手段的。 这般想着,等瑞王妃带了女儿进来,相互见了礼之后,瑞王妃便不由暗暗打量着顾珞。 等她看到顾珞竟是一身常服,并未怎么特意装扮,神态自若,瑞王妃攥着帕子的手便不由紧了紧。 瑞王妃作为宗亲,瑞王府这些年又掌控宗人府,这宫里哪个妃嫔不急着讨好瑞王府。可眼前的宸贵妃,见着自己时未显露出任何的讨好之意,反倒是像见其他内外命妇一般,想到这些,瑞王妃不得不感慨,这到底是皇上的恩宠养人,才让宸贵妃有了这样的底气。 可不管心里怎么犯嘀咕,瑞王妃今日往宫里来的目的,她还是没敢忘,所以,寒暄了几句之后,她便戳穿了窗户纸,道:“娘娘,这宁国公如今休了发妻,宁国公府内宅之事难免让您挂心。这宁国公府毕竟不是小门小户,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还有那么多的应酬,哪能没有一个当家主母呢?” 说完,她故意顿了顿,看着顾珞又道:“只也不知道娘娘,可曾中意哪家的姑娘给国公爷做续弦呢?” 瑞王妃这番有深意的话,顾珞一听便知道她有多心急了。 可这样的心急,顾珞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这不管怎么,瑞王府可是宗亲,便是真的存了心思让自家姑娘嫁到宁国公府做续弦,那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了媒人,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办。 可瑞王府没有这么做,可见是想先入宫探探自己的意思,怕真的找了媒人往宁国公府去,若事情不成,丢了王府的脸面。 可这样的逻辑,顾珞真心有些不解了,难道她带了女儿这样急着往宫里来,就不会被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了。 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岂能掩盖的住。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顾珞还是不能落了瑞王妃的脸面,只笑着开口道:“王妃说的不错,这国公夫人的位子确实不能一直空悬。只是,这毕竟是大哥房中的事情,本宫这当妹妹的,也不好插手大哥的事情。” “何况,还有老夫人在呢,大哥的事情大抵还是要由老夫人做主的。” 听着顾珞这番话,瑞王妃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明人不说暗话,她瞧着宸贵妃如今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也是聪慧之人,不应该听不懂她的意思。 可贵妃娘娘既然能听懂,却和她卖起关子来,莫不是贵妃娘娘不中意这门婚事。 还是说,因着那明家姑娘和淳王世子爷的婚事,贵妃娘娘有所顾虑。 这般想着,瑞王妃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觉着这宸贵妃未免也太眼皮子浅了些。 这即便是皇上想着让淳王世子接手宗人府,可那都是多远的事情了。 何况,瑞王府掌控宗人府这么些年,即便瑞王府放权,这些年的人脉和积累那可不是淳王府可以比肩的。 宸贵妃若是聪明的话,该是会接她递出的这个橄榄枝才是。 瑞王妃私心本就不愿意让女儿给宁国公做了续弦,今个儿入宫,也不过是被老王爷逼着,她才来的。 这会儿,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她自觉有些失了脸面,所以也没多留,只吃了一盏茶就带了女儿离开了。 等瑞王妃离开,一旁拙心担心道:“娘娘,奴婢瞧着王妃娘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娘娘不会得罪了王妃娘娘吧。” 顾珞却是摇了摇头,道:“本宫方才也在观察瑞王妃,若本宫没有猜错,她未必是自愿入宫来,更非自愿让她那宝贝女儿嫁给国公爷。” 一听这话,拙心就明白了。 可若瑞王爷打定了主意想让女儿做国公爷的续弦,即便在娘娘这里碰了钉子,该也会想了别的主意的。 毕竟,这京城上下的贵女们再是想给国公爷做续弦,又有哪一个比得上瑞王府的姑娘呢? 听着拙心的顾虑,顾珞却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不管瑞王府的人怎么折腾,到头来不过是落得灰头灰脸罢了。 皇上虽不可能直接插手大哥续弦的事情,可也定不可能让瑞王府的人得逞的。 因为心里很是确定这一点,所以顾珞也并不为此事烦心。 此时的永平宫里,安国公夫人瞧着娴嫔一身绛紫色挑线宫装,不管是衣服还是装饰都未如往日一般张扬和华贵,安国公夫人的心便不由一瑟缩。 等她恭敬的给娴嫔请了安,坐下来后,她到底没忍住,暗暗叹息一声就道:“娘娘,老夫人闻着您受了这样的委屈,已经是几宿几宿的没合眼了。这皇上也……” 安国公夫人说着,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僭越了,所以忙止住了话。 只是,她便是不说,娴嫔又如何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这些年来,对于安国公夫人这个大嫂,娴嫔并未和她有过嫌隙,何况两人在闺中就是好友,所以,她并未动怒,反倒是接着她的话,道:“是啊,本宫也觉着皇上太寡情了些。只是,本宫又能如何呢?本宫已非十八芳龄,又怎么能和那小贱人争呢?” 那日在慈宁宫请安,娴嫔并未表露出任何的委屈,更不敢有任何的怨怼。 可面对自己的娘家大嫂,她自然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听娘娘这样说,安国公夫人也不由摇了摇头,道:“娘娘,您这次栽了这样大的跟头,可不能轻易绕过那宸贵妃呢。您怕是还不知道,方才我在宫门口竟是遇着瑞王妃带了小女儿入宫来了。这若不是急着让女儿给宁国公做了续弦,还能有什么事情。” “这些人这样急着讨好宸贵妃,宸贵妃只会愈发得意,到时候,娘娘只怕更成了这宫里的笑话了。” 娴嫔确实也没想到,瑞王妃会打了让女儿做宁国公续弦的主意,所以也不由冷了脸。 不过片刻之后,她却是摇了摇头,道:“瑞王妃怕是会败兴而归的,皇上既然下旨给明家姑娘和淳王世子赐婚,便不可能让瑞王府的姑娘当了宁国公的续弦的。” 安国公夫人却是眉头微蹙,“娘娘此言差矣,瑞王府这些年掌控宗人府,皇上怕也心存忌惮。既如此,若两家人都看对了眼,直接请了媒人,皇上还能直接插手,不让两家结亲不成?” 不过话虽这么说,这不管是宁国公府还是瑞王府,安国公夫人也插不上手,所以,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宽慰起娴嫔来,“娘娘,我这次入宫来,老夫人让我带话给娘娘,让您千万得放宽心。您膝下有二殿下,迟早有复、位的一日,何况您日后的荣宠还得靠着二殿下呢,您千万不能灰心。” 说完,安国公夫人似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瞧着是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娴嫔见状,直接就道:“大嫂有什么不能和本宫直接说的,本宫还能疑心大嫂害本宫不成?” 安国公夫人当然不是告诉娴嫔她带了符纸那些东西进宫的事情,她是了解娘娘的性子的,这事儿若她坦白了,怕是少不了被娘娘训斥。 她反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这些年来,自打娘娘诞下二皇子,随着宫里新人一茬又一茬,其实安国公府那边也不是没想过,劝着娘娘提拔了新人,到时候可以为自己所用。 可到底娘娘没这样的心思,她们也不好冒然开口。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那宸贵妃不过是仗着姿、色才爬到今日的地位,娘娘若也能送了新人往皇上身边,许也能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呢。 当然这新人,安国公夫人自会去寻找,然后以远房表姑娘的身份送到娴嫔跟前来。 这般想着,她直接便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娴嫔听着这话,攥紧手中的帕子,目光直接就朝安国公夫人看去。 安国公夫人还以为她恼了,忙要请罪。 可没等她开口,娴嫔却是道:“往皇上跟前送新人?这若早个十几年,许本宫还能这样做。可如今,本宫都半老徐娘了,皇上一个月里也就过来坐一会儿,若本宫送了新人给皇上,岂不成了后宫的笑话。” 说完,她又自嘲的开口道:“何况,这次选秀入宫的新人,哪一个姿、色差了,可皇上像是被宸贵妃迷、昏、头一般,一个都未召了侍寝。” “这个时候,本宫若抬举了新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听说皇上未临幸任何的新人,安国公夫人更觉着那术、士说的对,若她什么都不做,宸贵妃迟早会愈发势大,压的娘娘喘、不过气来。 这般想着,她更是没有了犹豫,等她从娴嫔屋里出来时,暗暗对那宫女巧眉使了个眼色。 娴嫔并不知道安国公夫人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到了后面的茶房。 巧眉进了茶房,其实是有些茫然的,毕竟这样的事情,是第一次。 往日里,国公夫人入宫来,并未这样行事过。 而等她看到国公夫人拿出的符纸还有扎了针的小人时,吓得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那小人她如何看不出来,是宸贵妃娘娘。 见她吓成这样,安国公夫人冷冷看着她,就道:“你是我们安国公府出来的,该知道一心忠于娘娘,替娘娘谋划。” “可娘娘顾虑太多,这事儿便该是我们来动手。” 第 134 章 小产 听着安国公夫人这话,巧眉更是吓得声音颤抖道:“夫人,皇上最讨厌这些厌胜之术的,若被人发觉了,怕是会……” 巧眉的话还未说完,安国公夫人却是冷冷道:“你这丫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质疑我的决定。何况,这事儿老夫人也是点了头的,你该知道你若是不做,老夫人自有法子处置了你那老子娘,还有你那不争气的哥哥。” “至于你,既无心替娘娘分忧,那日后也无需在娘娘跟前当差了。自会有人削、尖脑袋抢着侍奉娘娘身旁。” 巧眉便是再蠢,也听出了安国公夫人的威胁之意。 是啊,她除了答应,还能有别的什么选择呢? 自己若是被夫人给弄出宫去,娘亲和哥哥如何会放过自己,尤其自己那嫂嫂,本就不喜自己,到时候家里多了一张嘴不说,若让嫂嫂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她连累的,岂不要把她卖到勾栏去。 这么想着,她忙拿了桌上的符纸和扎针小人在手中,点头道:“奴婢一切都听夫人的。” 不过巧眉怕归怕,这事儿与她来说倒也不难做。毕竟这又不是要让她在宸贵妃娘娘的寝宫,或者这宫里其他地方放置这些东西,而是在这永平宫。 巧眉自打入宫,如今已经过去三年了,永平宫里哪处犄角旮旯她不知道。 何况,她是娘娘身边的得意大宫女,她大可以趁着夜深人静帮着国公夫人办妥了这事儿,不可能有任何人发现的。 因着这样的心理建设,等这日她侍奉娴嫔歇下,宫人们也相继回房之后,她偷偷便来到了后院的槐花树下,拿着早已经备好的铲子挖了几个坑,然后把符纸还有扎针小人都放了进去,再埋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回了自己屋里。 只她没想到的是,她刚离开,不远处的花圃后面便走出一个宫女,趁着夜色竟是出了永平宫,往翊和宫去了。 翊和宫里,魏贵妃早已经歇下了,只是她心里藏着事儿,倒也未睡着。 这时,只听门吱呀一声,只见南嬷嬷满目喜色的走了进来,走近黑漆如意纹床前,低声回禀道:“娘娘,如我们算计的一样,安国公夫人今个儿确实带来符纸还有针扎小人去了永平宫,就在方才,娴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已经偷偷把这些东西埋在了永平宫后院那颗槐花树下。” 听着南嬷嬷的回禀,魏贵妃不由轻笑出声,得意道:“娴嫔啊娴嫔,你怕是想不到,你即将栽在自己娘家人手中。” 南嬷嬷见自家娘娘得意的样子,也替娘娘开心道:“娘娘,您这招真是高明,娴嫔那日在慈宁宫装出一副不敢委屈的样子,怕是还存着心思,等二皇子大婚时,皇上恢复她的位分。可她万万想不到,您给她挖了这么大的坑。” “皇上最恨厌胜之术,这若等这事儿闹腾到皇上跟前,人、证、物证俱在,娴嫔娘娘怕是有百张嘴都解释不清的。到时候,您说皇上一气之下,会不会把她打入冷宫。” 说完,她又道:“而等我们彻底除掉娴嫔,二殿下便再也不可能和四殿下相争了。” 同一时间,永平宫里,顾锦宁也未睡着。 自那日娘亲被休,娴妃娘娘又被降为嫔位,顾锦宁心中更是恨极了顾珞。 她如今不尴不尬的在这宫里,竟是比当初的裴妧都要难堪。 裴妧和太子殿下那桩丑事,她起码最后是名正言顺的嫁给太子殿下了。 而自己,娴嫔娘娘不说送自己出宫,她也不敢冒然开口。 何况,如今娘亲已经被休,她回府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徒让人看了笑话罢了。 这些年,二婶还有三婶本就觊觎娘亲的掌家之权,这会儿她们得意了,又怎么会护着自己呢?指不定怎么羞、辱自己呢。 何况,即便是没有这些事儿,她也不敢轻易离宫的。毕竟,那日自己是被皇上责罚之后直接被扔到这永平宫去的,皇上并未真的下旨让自己做了二殿下的侧妃,一切不过是皇上让娴嫔娘娘难堪罢了。 所以,她又怎么敢轻易挪动地方,这若到时候娴嫔娘娘为了讨好皇上,也在这件事情上装起糊涂来,那自己受的这些委屈岂不都白受了。 倒不如,就这样赖在永平宫,娴嫔娘娘总该指了自己去侍奉二殿下的。 一旁,玳瑁又怎么能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可想着姑娘竟然如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和通房一般,她到底是替自家姑娘委屈道:“姑娘,要奴婢说,您还是和贵妃娘娘求饶吧。贵妃娘娘如今圣眷优渥,若您潜心悔过,娘娘未必真的会见死不救。” 玳瑁侍奉自家姑娘身边多年,她虽知道自家姑娘是个气性大的,又一直倾慕二殿下,可这旁观者清,她真的觉着姑娘如今有些执迷不悟了。 姑娘这样不清不楚的留在这永平宫,即便真的侍奉了二殿下,又能有什么前程呢? 可没等她再劝,顾锦宁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厉声道:“你这贱婢,竟也看起了我的笑话。怎的,在你眼中小姑姑便那么高贵,而我则卑贱到需要她的施舍。” 见姑娘动怒,玳瑁红着眼睛就跪在了地上,忙请罪道:“姑娘,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敢看姑娘的笑话,还请姑娘恕罪。” 依着玳瑁对自家姑娘的了解,姑娘怕是不会轻易饶了自己,所以正琢磨着该如何哄了姑娘开心,没想到,却听顾锦宁似笑非笑道:“我当然不会真心往小姑姑跟前请罪,可若是装样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是娴妃娘娘那番暗示,她并不愚蠢,娴妃娘娘是怂恿自己利用和小姑姑请罪的机会,能和小姑姑冰释前嫌,这样总能瞅着机会对六皇子下手。 而到时候,失去六皇子的小姑姑,怕是会和前、朝的高贵妃一样,变得疯疯癫癫。 这般想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一字一顿道:“好了,起来吧,仔细想想你方才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既这样,明日我便往小姑姑宫里去求饶。” 很快到了第二天,顾珞刚用过早膳,便听宫女回禀说,顾锦宁往未央宫来了,哭哭啼啼说自己错了,愿意真心悔过。 顾珞两世和顾锦宁是仇人,本能的觉着顾锦宁该是没安什么好心,而她,也没有那样的好性子,当真还和她玩这游戏。 所以,顾珞直接吩咐宫女道:“你出去告诉她,她如今已是永平宫的人,那便无需往本宫这里来。”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你替本宫问她,她之前接连两次惹了皇上龙颜大怒,就这还敢往未央宫来,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宫门外,顾锦宁虽知道顾珞会为难自己,可闻着小姑姑让人通传的话,登时脸色变得更是苍白了。 是啊,她之前一心只想着能依娴嫔娘娘所说的,想着法子在小姑姑跟前装可怜。 可这样的举动,若是惊动了皇上,皇上若再龙颜大怒,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顾锦宁猛地站起身,急急就回了永平宫。 屋里,顾珞听说顾锦宁落荒而逃,不由冷哼一声:“这蠢货,倒也不算是真的全无脑子。” 正说着呢,却见宫女玉春疾步进来回禀道:“娘娘,方才从大皇子府传了消息进来,说是大皇子妃又小产了。” 大皇子妃已是接连两次小产,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可即便如此,顾珞还是有些惊讶。 毕竟,这次连御医都说,大皇子妃的胎像挺稳的。 可偏大皇子妃又小产了,顾珞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故意对大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毕竟,大皇子妃身子并不算娇弱,而且自打她怀孕,保胎药还有一些保养品是日日都不断的。 怎么突然间,又小产了呢? 顾珞如今执掌六宫,这事儿,她自然不能不过问。 想及此,她起身便往柔妃娘娘的寝宫去了。 等她去了时,柔妃果然双目通红,只是见她亲自前来,却是一脸的不安道:“贵妃娘娘,您每日照顾六皇子还有皇上已是辛苦,臣妾怎好劳您亲自过来。” 顾珞轻轻摇头道:“柔妃姐姐,本宫入宫时间尚短,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看着顾珞眼中的真情实意,柔妃不由愣了愣,不过心下其实是有些感动的。 这不管娴嫔还有魏贵妃如何和宸贵妃斗,她的大皇子早已无缘那至尊之位,所以这些争斗,和她并无关系。 可这一刻,瞧着娘娘眼中的善意,她心里不由就咯噔一下。 这之前,她虽瞧着娘娘受宠,可毕竟六皇子还小,所以她并不觉着六皇子可以争得过太子殿下,二殿下还有四殿下。 可随着娴妃被降为嫔位,她心底其实是有些后悔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并未想着法子和宸贵妃亲近些。 想到自己对宸贵妃的故意避嫌,在看看眼前娘娘一闻着消息便亲自过来宽慰自己,如此给她体面,她不由便更觉后悔。 这般想着,她忙亲自迎了顾珞坐下来。 瞧着她这手足无措的样子,顾珞哪里能不知道她这些小心思。 不过,顾珞并未对柔妃有任何的不喜,在她看来,若换做是自己在柔妃这个位子上,怕也会和柔妃一样,选择明哲保身,不理会宫里的争斗。 第 135 章 领兵 柔妃姐姐,本宫若记得不错,太医院谢太医之前可有九分把握,说大皇子妃这胎会平安诞生。怎的突然间又出了这样的意外呢?姐姐可瞧过太医院每日给大皇子妃请平安脉时所作的记录了。” 饶是柔妃有些迟钝,这会儿也听出了些顾珞的言外之意。 娘娘这是怀疑有人暗中害得大皇子妃小产。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柔妃的心情顿时更是百感交集。 其实这些年,大皇子妃接连三次小产,柔妃又如何能没疑心过,这是背后有人做了手脚。 可她也查过了,这为了不让庶长子先于嫡子出生,柔妃并未给儿子房里送了通房,唯一侍奉过大皇子的,还是当初教大皇子知人事的两个宫女,而这两个宫女皆是在她跟前侍奉过的,自然不可能存了不该存的心思。 可若不是大皇子后宅有肮脏,那便是宫里的动手了。 可这样的可能性便更小了。毕竟儿子有腿疾,不管是先于二皇子,太子还是四皇子有了子嗣,这皇长孙也不至于会威胁到这几位皇子的。 既如此,那该不会有人费力不讨好,冒着如此风险,去害大皇子妃腹中的孩子。 想着之前她得知大皇子妃这胎终于是稳了,她便另大皇子妃身边的宫人们小心侍奉,说是万般小心也不为过的。 这吃的,穿得用的也都是经过太医的手的,怎么可能还生了这样的意外。 见柔妃眉头紧蹙,顾珞却是开口道:“柔妃姐姐,大皇子妃三次失去孩子,这不管是对她的身子还是心理,都是很大的损害呢。所以依着本宫的意思,此次的事情可含糊不得,这若真的是有人背后谋害大皇子妃腹中的孩子,总不能轻易就绕过这人的。” 听着这话,柔妃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珞,喃喃道:“娘娘这是准备让人去查?” 这些年,大皇子妃两次小产,当时魏贵妃执掌六宫,可也只是差人送了补品往大皇子妃屋里去,从未提过要彻查此事。 柔妃倒是有心想查一查,可她又哪有这样的能耐。何况皇上那边也未做出任何的表态,她若把事情闹腾大了,反倒是她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的,若查到什么也还好,可若什么都查不到,到时候和魏贵妃生了嫌隙,自己如何能讨得了好。 所以柔妃怎么都没想到,宸贵妃竟然会主动揽了这事儿,想着替大皇子妃做主。 贵妃娘娘本也可以和魏贵妃一般,不理会这事儿的,可贵妃娘娘却愿意帮着她,柔妃如何能不感激,不由红了眼睛便道:“娘娘,您说的极是,若真有人想加、害大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这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日后这人可不得愈发嚣张。” 顾珞见柔妃难掩激动的样子,缓缓道:“柔妃姐姐,这些年来,一直给大皇子妃把平安脉的是谢太医,本宫当然不疑心谢太医的医术,只是谢太医毕竟年岁已高,近来太医院又提拔了不少新手,倒不如我们新寻了几名太医往大皇子府中给大皇子妃把把平安脉,再看看这几年给大皇子妃请平安脉时的归档,这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准真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呢。” 柔妃听了,更是目露感激之色。 此时的启祥宫里,端妃也刚闻着大皇子妃小产的消息。 闻着这消息,她淡淡嗯了一声。 一旁,金嬷嬷却是小声道:“娘娘,这自打大皇子妃这次有了身孕,我们便未曾有动手的机会,可大皇子妃竟还是小产了,可见之前您给她的那些草药到底还是起了作用了。” 金嬷嬷极其会察言观色,知道娘娘爱听这些话,她自然乐得讨娘娘开心。 果然,端妃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其实也是她命不好,否则,这都过去多久了,那药都能伤了她腹中的孩子。不过,这也怨不得本宫心狠,她要怪就怪柔妃去吧,谁让柔妃当年害的本宫失去腹中的孩子。” 想到当初失去的那个孩子,端妃心中便大为畅快,毕竟,她当初所经受的痛苦,她已经三次让大皇子妃也经受了。 却在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听说宸贵妃娘娘方才往长安宫去了。” 什么?宸贵妃竟然亲自去见柔妃了? 端妃不由眉头微蹙。 不过她倒也并未多想,只当宸贵妃是因着她执掌六宫,才不得不去安慰柔妃。 毕竟,大皇子妃已经不是第一次小产,这些年,魏贵妃都未插手这事儿,宸贵妃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当真讨这没趣不成? 可端妃没想到的是,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又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听说贵妃娘娘差了太医院新进的苏太医,魏太医,安太医往大皇子府中去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端妃再难保持淡定,猛地就站起身来。 一旁,金嬷嬷也是不安极了。 这个时候,贵妃娘娘差了三名太医往大皇子府中去,可见是疑心大皇子妃小产之事。 想到这些年,娘娘给大皇子妃吃的那些草药,金嬷嬷便不由有些不安,“娘娘,这三名太医同去给大皇子妃把脉,不会真的察觉出什么端倪吧。” 端妃心中其实也七上八下的,可她犹自嘴硬道:“能有什么端倪?大皇子妃之前两次小产,都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不过是因着小产她伤及身子,这次孩子才未保住罢了。本宫看谁敢疑心本宫?” 对端妃来说,她之前暗中偷偷拿了草药给柔妃补身子,柔妃又心疼大皇子妃,自然也拿了不少给她。 可这些,都死无对证的。毕竟距离上次她给柔妃草药,已经是将近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何况,便是大皇子妃屋里真留着这些草药,她也可以辩解啊。 毕竟她和柔妃本就无宠,柔妃更因着大皇子的腿疾,生病都不想惊动太医院,所以她给柔妃草药不过是一片好心。 谁敢说她什么。 翊和宫,魏贵妃也听说了顾珞让太医院三名太医往大皇子府中去的事情。 闻着这消息,她气急败坏便摔了手中的杯子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咬牙切齿道:“这宸贵妃当真是心思歹毒,大皇子妃已非第一次小产,可她却闹腾出这样大的动静,疑心大皇子妃小产是有人背后动手脚,她这不是故意让本宫难堪吗?” 魏贵妃实在是想不到顾珞会这么做。 毕竟,这宫里谁人不知道大皇子因着腿疾不得皇上喜欢,柔妃和大皇子妃的事情又有谁会真的去插手呢? 魏贵妃自然也不会理会这事。 可偏偏,顾珞这小贱人竟要出这个风头,这若真的查出些什么,那自己之前执掌六宫,便是有失职之嫌,届时皇上岂不迁怒到自己头上。 一旁,南嬷嬷知道自家娘娘心里难受,可她还是不得不安慰娘娘道:“娘娘,您别胡思乱想,便是真的查出些什么,您如今已经失了执掌六宫之权,皇上还能和您算旧账不成?” “何况,这未必能查到什么。大皇子妃许就真的福薄,没这命平安诞下孩子呢。”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庆和帝依旧往未央宫去用晚膳。 庆和帝听说大皇子妃又小产的消息,其实心情也有些沉重。 毕竟大皇子妃这些年一个孩子都未曾保住,再想到大皇子患有腿疾,庆和帝便有些担心大皇子将来膝下空悬。 不过听说顾珞差了三名御医往大皇子府中去,庆和帝不由便道:“珞儿是疑心有人故意害的大皇子妃滑胎。” 顾珞给庆和帝夹了一筷子菜,缓声道:“臣妾也未真的疑心什么,不过谨慎性总归是没坏处的。若真有人暗中谋害大皇子妃腹中的孩子,那便证明大皇子妃身子原也无碍的,只要日后好生将养着,终有一日定会平安诞下孩子的。” 庆和帝听着这话,如何能不生了感触。 毕竟这之前,魏贵妃执掌六宫,可从未理会过此事的。 想到这些,庆和帝笑着抓了顾珞的手,便道:“朕的珞儿,是从不会让朕失望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在这时,只见王詹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都这个时辰了,若非有急事,王詹怎会这样鲁莽。 等庆和帝听闻西北八百里加急送了的军、情,说是西北莽子再次南下,神色瞬间变得凝重。 一旁,顾珞闻着这消息,也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见她神色呆呆的,庆和帝轻轻抱了抱她,安抚道:“朕往东暖阁去一趟,今晚你早点安歇,无需等朕了。” 御书房里,兵部尚书,内阁朝臣也都来了。 这夜,东暖阁的灯就未曾熄灭。 等到了第二天,早朝刚退,却有消息传了出来,说是承恩侯世子主动请旨,愿意领兵往西北去。 未央宫里,这是顾珞再一次听到徐遣的名字。 自打她入宫,她其实鲜少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了,所以闻着徐遣主动请旨出征,她不由神色微征。 第 136 章 乱来 承恩侯世子主动请旨出征,这事儿原也不该引起什么波澜的,可因着他之前和顾珞的婚约,而今又娶了二公主,夫妻间却并不和睦,二公主更是在承恩侯府当着在家居士,这一切的一切,如何能不让人遐想,他这个时候请旨领兵出征,实在是因着不想呆在府中,和二公主两看生厌。 而这流言蜚语也很快传到了承恩侯府,德昭公主闻着这消息,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她和徐遣不睦是一回事,可徐遣竟然厌恶自己到连危险都不顾了,主动请旨出征,这样的决绝,这样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及,德昭公主捏着帕子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竟然厌恶本公主至此……他怎能可能这样待我……” 难道和自己在一起,就这样让他难以承受。 他若有什么危险,若真的生了什么意外,那自己这辈子,岂不成了寡妇。 虽然,德昭公主也知道外头人如今已是嘲笑自己守了活寡,可这又如何能一样。 德昭公主知道自己很不争气,甚至有些时候更是自己作践自己,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她再怎么觉着徐遣薄情寡义,心如铁做的一般,可她对他的眷恋和倾慕,却是没有丝毫的消减。 反倒是,比往日更浓、烈了。 之前还未大婚前,她以为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便是求而不得,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有时候得到了,其实未必就能得偿所愿。 想到徐遣对自己的绝情,他连知会都未知会自己一声,便和父皇请旨出征,德昭公主的心便如刀割一般。 可若他娶的是顾珞那小贱人呢? 他怕是不舍得的吧。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那小贱人做了寡妇呢? 心里这般想着,德昭公主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可此刻,她也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感,因为她绝对不会同意徐遣往西北去的。 她是他的驸马,不管她喜不喜欢自己,她都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 “念珠,却让人备了车马,本公主入宫去。” 听着德昭公主这话,念珠眼中满是不安,小心翼翼提醒她道:“殿下,皇上上次可说过,没有召见您不得往内宫去的。” 德昭公主却哪里听得进去劝,厉声就道:“我看谁敢拦着我!” 念珠知道自家公主的性子,所以也不敢再劝,直接便让人备马车去了。 只是,她才刚出了院子,却见承恩侯夫人眼睛红红,满是不安的站在那里。 瞧她眼中的不安还有尴尬,德昭公主如何能不知道,承恩侯夫人怕是也听说世子爷请旨出征的消息,所以心急之下,才想着找她拦着世子爷的。 可她虽是过来了,却没有胆子进了自己的院子,毕竟之前,是她把那贱婢紫鸳送去侍奉世子的,若没有这么一桩事,自己又岂会恼羞成怒到杀、了这贱婢,也就不会有后来自己被父皇责罚,往寒山寺的事情了。 见德昭公主神色冷冷的朝自己看了,承恩侯夫人更慌了,可她膝下就一个儿子,她如何能让儿子真的领兵西北,这若出了什么意外,承恩侯府日后该靠谁呢? 她又该如何和列祖列宗交代。 想到自己许会失去儿子,承恩侯夫人噗通就跪在了德昭公主面前,抬手就朝自己脸上扇去。 很快,她脸上便满是伤痕。 德昭公主见状,倒也未叫她起来,也未拦着,反而是自嘲的开口道:“母亲回去吧,世子已是我的驸马,只要我未和世子和离,那这事儿我就不会不管的。” 说罢,带了念珠就离开了。 承恩侯夫人原以为自己要哀求一番,这样才有可能求了公主往宫里去哭求,拦了儿子往西北去。 所以,瞧着公主淡漠离开的背影,她只觉着一阵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着德昭公主也是可怜之人,毕竟,德昭公主肯违背皇上意思这样往宫里去,可见心里还是有儿子的。 她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一旁,李嬷嬷见她这般,低声道:“夫人,希望这次世子爷能明白公主的苦心吧,其实,若世子爷肯放下贵妃娘娘,肯和公主好好过日子……” 可这话她到底是没说下去,她也算是看着世子爷长大的,又如何不知道世子爷的性子。 若有这个万一,世子爷又怎么会主动请旨往西北去呢? 很快,德昭公主的马车便到了宫门口。 门口的侍卫瞧着德昭公主,下意识就准备劝了公主回去。 可没想到,德昭公主却从袖子里拿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厉声道:“你们谁敢拦着本公主!” 众人吓得忙跪倒一片。 他们虽知道公主如今已经失宠,可到底是皇子皇孙,若公主真的在他们眼皮子浅底下出了事,那他们脖子上的脑袋怕也呆不了多久了。 看他们吓破胆的样子,德昭公主冷哼一声,直接就往慈宁宫去了。 若是以往,发生这样的事情,德昭公主第一时间肯定会往翊和宫去,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明白,母妃心中只有四弟的前程,又哪里会关心自己分毫。 只怕自己去了翊和宫,母妃也不会理会自己的。 所以,她只能往慈宁宫去。 毕竟,皇祖母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自己若好好求皇祖母,皇祖母一定不会让世子爷冒任何的危险的。 慈宁宫里,瞧着德昭公主过来,宫人们都吓坏了,忙进去回禀。 郭太后闻着消息时,虽觉着德昭公主这样闯进宫来有些失了规矩,可想到今日早朝驸马主动请旨出征的事,郭太后到底是暗暗叹息一声,道:“让她进来吧。” 德昭公主一进来,哭着就跪爬在了郭太后跟前,眼泪鼻涕一把道:“皇祖母,昭儿如今已经是活守寡了,可昭儿真的不想真的守了寡,昭儿之前好多事情是做错了,可昭儿对驸马却是一片真心。” “皇祖母便可怜可怜昭儿吧,昭儿不能失去驸马……” 到底是她的孙女,郭太后虽也恼怒她之前做的错事,可见她哭的伤心,郭太后也生了些怜惜之情。 毕竟,谁的心也不是铁打的。 所以,郭太后摇了摇头,伸手拉了德昭公主起来,道:“好孩子,皇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 听郭太后这么说,德昭公主正觉欢喜,可没等她抱着郭太后撒娇,郭太后却是又道:“可是昭儿,这保家卫国本就是男儿该做的。驸马既主动请旨,哀家也没理由拦着的。何况,这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又能如何留了驸马呢?” 德昭公主听着郭太后这些话,眼中的欢喜瞬间消失殆尽。 可没等她再哀求,只听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道:“你也久未往宫里来了,顺便去看看你母妃吧。你放心,你今日入宫的事情,哀家不会让你父皇治罪你的。” 德昭公主便是再迟钝又如何能不知道,她便是再哀求,皇祖母也不可能帮着她的。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紧紧咬着嘴唇,可她并未和往日一样哭闹,反而是跪在地上,磕头道:“那昭儿先退下了,皇祖母也注意保重身子,昭儿日日都会替您祈福的。” 见德昭公主未曾哭闹,郭太后其实也有些意外,不过她也未再说什么。 直至看着德昭公主离开,郭太后才忍不住感慨一句道:“二公主瞧着像是长大了。” 一旁,安嬷嬷却是道:“娘娘,殿下这些日子当了在家居士,许真的成长了呢。只是,便是如此,娘娘也不能因着这些恻隐之心,真的插手驸马出征之事。” 这话便是安嬷嬷不说,郭太后又岂能不知道。 却说德昭公主出了慈宁宫,长长的宫道上,她驻足良久。 身后紧跟着的念珠小心翼翼道:“殿下,太后娘娘既然不帮您,要不您试着去求求娘娘,许娘娘会心疼殿下呢。” 可没等念珠再说什么,德昭公主却是道:“不,我们往未央宫去。” 未央宫?这可是宸贵妃娘娘的寝宫啊。 想到的自家公主和贵妃娘娘的旧怨,念珠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殿下,您可不能乱来啊,若皇上知道您去了未央宫,怕是又得生气的。” 对于念珠来说,宸贵妃娘娘就是不可惹的存在,毕竟,自家殿下在宸贵妃手中,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可德昭公主又岂会听她的,直接就道:“你既不愿意跟着本公主,那我就一个人去。” 未央宫 顾珞方才其实已经闻着德昭公主往慈宁宫去的事情了。 想到德昭公主违抗皇命往慈宁宫去,顾珞怎能不知道,她是想拦着徐遣往西北去。 虽她和德昭公主是两世的仇人,可这一刻她也不得不承认,德昭公主对徐遣也真是用情至深了,说的更直白一些,其实是一厢情愿。 可即便心里这样感慨着,顾珞倒也未曾同情德昭公主分毫,毕竟,上一世她害自己失去了孩子,而且,撇开这个不说,德昭公主的一厢情愿也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毕竟,这世间的东西,并非你喜欢,你就能得到的。 “娘娘,二公主往未央宫来了,说是要求见娘娘呢。”正在这时,有宫女疾步进来回禀道。 这未央宫的宫人无人不知自家娘娘和德昭公主的恩怨,所以见德昭公主往未央宫来,急急就进来回禀了。 第 137 章 低贱 “娘娘,德昭公主性子骄纵,您若不想见,便这样晾着她吧,她总不至于真的敢闹腾起来的。” 听说德昭公主还有胆子往未央宫来,拙心忍不住开口道。 顾珞闻着,却是摇了摇头。她是最了解德昭公主的脾气的,她既敢闯入宫来,那便是准备豁出去了,自己若这样晾着她,真要传出去,岂不更惹了众人非议。 何况,今日公主为何入宫来,她是心知肚明的,外头已有关于自己和徐遣的流言蜚语,若自己这个时候故意避着公主,反倒是显得她心里有鬼,这更是说不清了。 所以,她直接便让人请了德昭公主进来。 德昭公主闻着顾珞并未找借口避着自己,其实多少也有些惊讶,毕竟她已经是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 而等她随着宫女进了屋,她心里更是五味陈杂极了。 这未央宫,是她第次来,她自然瞧出了这未央宫的奢华,这若不是父皇恩宠顾珞,内务府的人不会这样尽心讨好顾珞的。 可心里虽是酸涩,她也只能忍了下来,毕竟,她今日来未央宫,是有求于顾珞。 是的,为了拦着徐遣离京往西北去,她可以放下身、段去求顾珞。 而等她看到顾珞身浅紫色常服,靠在大迎枕上,神态自若的看着自己,这刻她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许是因着有父皇的恩宠,比起万寿山那会儿,顾珞身上更多了些雍容华贵,还有那种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有那么瞬间,她其实是有些恍神的,想到那日若不是她暗中算计顾珞,她如今也不会是宠冠六宫,老天爷当真是和自己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如今,顾珞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宸贵妃,而自己,却早已非当年受父皇恩宠的公主,反倒是不得已求到了她跟前来。 见德昭公主进来后,只看着自己,并未说话,顾珞其实多少也揣摩到了她心里的不平。 所以,她轻抿口茶,淡淡道:“公主这样急着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顾珞淡漠的话终于是让德昭公主回过神来,只见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到底是开口道:“娘娘可曾听说世子爷要往往西北去征战的事情了?” 顾珞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德昭公主原是想看她提及徐遣之后,顾珞必然会有些动容,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似乎像是听别的不相关的人的事情般。 见状,德昭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可置信道:“世子爷为什么要往西北去,这别人不知道,娘娘又岂会不知。可娘娘却这样淡漠,若是世子爷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德昭公主的话才说完,顾珞凌厉的目光便向她看去。 德昭公主也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目光下,她竟生了几分惧意。 看着德昭公主的几分胆怯,顾珞不由想到上世,她灌自己喝下毒、酒,当时的德昭公主有多嚣张啊。 当时她又怎会想到,有朝日德昭公主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胆怯来。 这也是第次,德昭公主表露出这样的情绪来。 可顾珞却并不觉着她可怜,反倒是觉着她今日往未央宫来求自己,真的可笑至极。 前世,她害的自己那般,这世,她更多次加、害自己,自己若非运气好,得了皇上的庇护,只怕如今只会比上世更狼狈。 可她却还敢求到自己跟前来,凭着对徐遣的片真心,想着自己能帮她留住她的驸马。 想到这切的切,顾珞似笑非笑道:“殿下,本宫问你句,你有什么脸面敢求到本宫跟前来的?之前你那样算计本宫,不给本宫留了生路,可你做尽坏事之后,还敢求本宫帮你留住驸马,在你心里,本宫到底有多软弱可欺呢?” 顾珞这些话无异于是直接扇了德昭公主记耳光。 她急急就狡辩道:“我也只是倾慕世子爷,不甘心世子爷娶了别的女人,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顾珞便冷冷打断她道:“够了,你退下吧,本宫不想再听你多言句。” 见她竟然要赶自己离开,想到这世间怕只有顾珞能劝着父皇留了驸马在京城,德昭公主瞬间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惶恐。 尤其这战、场刀剑无情,想到这些,她终于缓缓跪在了顾珞面前,哽咽道:“之前的切,皆是我的错,娘娘若要解气,我随便娘娘处罚。” “我只求娘娘能劝了父皇留世子爷在京城,莫要往西北去。娘娘,我便是做了再大的错事,可世子爷是无辜的啊,他又有什么错。您不能看着他这样冒险啊。” 这世顾珞无数次想过德昭公主跪在自己面前,她要把她两世里给自己的屈、辱都尽数还回去。 可等她真正跪在自己面前,顾珞却并未如想象中开心,尤其她方才说徐遣并无过错的那番话,顾珞只觉着讽刺极了。 他全然没有过错吗? 这真是她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不过,她也不想掰扯这些,而是淡淡道:“本宫要让公主失望了,驸马肯保家卫国,便是效忠于朝廷,效忠于皇上,和此次前往西北征战的将士,谁不是腔热、血呢?怎的在殿下眼中,这些将士便低贱如草芥,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冒这样的危险也全然是应该的。唯有驸马的命才是最金贵的?” 德昭公主万万没有想到顾珞会这样反问自己,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她心里,她本就是这样认为的。 驸马的安危,又是其他什么人可以比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未敢反驳,因为她害怕,自己若敢反驳,顾珞定会直接撵了自己出去。 见她这般神色,顾珞如何能不知她的心思,淡淡又道:“本宫也只再和殿下多言句,驸马既主动请旨出征,那便是他决心已定,殿下若是聪明的话,该在府中潜心替驸马祈福,安心等他平安归来。到时候,皇上若是犒军,这不也是殿下的体面。” 顾珞的声音很是平静,可这样的她让德昭公主愈发替世子爷不值了。 眼前这个女人但凡对世子爷有些情分,何至于这样寡情冷血。 想到世子爷厢情愿,而顾珞却是这样浑然不在乎,而自己对世子爷厢情愿,换来的是世子爷对自己的不在乎,她和世子爷竟然都成了那个求而不得之人。 想到这些,她终于是缓缓站了起来,起身出了未央宫。 锦瑟见自家殿下失魂落魄的出来,正要宽慰殿下几句,可没想到,殿下嘴角勾起抹自嘲的笑意,竟是直接就晕了过去。 而这幕,正被急急赶来的魏贵妃撞见了。 听说女儿从慈宁宫出来后就直接来了未央宫,想到女儿竟然求到宸贵妃跟前,魏贵妃心里如何能好受,所以在她未弄的太过丢脸之前,她急急就赶来了。 可没想到,她还是慢了步。 德昭公主今日入宫本就是有违皇上的命令,所以魏贵妃心中便是再恨,这会儿也没有胆子进去和宸贵妃理论。 所以,只能让人直接抬了女儿回了翊和宫。 德昭公主在未央宫门口晕过去的事情,又如何瞒得过六宫妃嫔,很快,这事儿便传遍了整个六宫。 时间六宫暗暗便议论起来。 有说顾珞仗着她如今执掌六宫,故意为难德昭公主的,也有感慨德昭公主对驸马用情至深,竟肯放下身、段往未央宫去的。 当然,不乏有好事者说顾珞不肯成全德昭公主,不过是心里也有鬼,其实她也不忍心驸马往西北去。 而闹出这样的事情,承乾宫里,刚解除禁足没几日的锦嫔却是得意极了。 锦嫔之前也不是不知道宸贵妃和德昭公主还有承恩侯世子之间的纠葛,可等她入宫来时,宸贵妃已经位及贵妃之位了,所以对于这些纠葛,她也只当听个乐呵。 可现在,因着德昭公主的入宫,又把宸贵妃推到了风头浪尖上去。 皇上闻着,怕是会心里不舒服的,毕竟皇上身为九五之尊,自己的女人牵扯到这样的流言蜚语中去,他还当真能不在意。 这样想着,她着琼枝帮她重新梳妆打扮过,带了琴就往御花园去了。 这些日子,她已经打探过,皇上隔几日就会往御花园去散步,她倒不是真的奢求今日往御花园便能偶遇皇上,她只是想着,若自己日日瞅着时间在御花园抚琴,皇上终有日会闻着自己的琴声。 而自己手好琴,若皇上闻着自己绝妙的琴声,得以舒缓心情,看到自己的存在,那自己可不就离承宠的日子不远了。 而只要自己能承宠,她定会使劲浑、身解数留住皇上的恩宠的。 琼枝听着自家娘娘的计划,却是有些担心道:“娘娘,如今皇上因着西北战、事忧心,您却往御花园去抚琴,这会不会不大好啊。” 锦嫔笑道:“你这丫头懂什么?便是西北有战事,也该是朝臣们替皇上分忧。而本宫身为女子,自然也不甘落后,若本宫这琴声能让皇上舒缓了心情,那也是大功件,不是吗?” 第 138 章 知情 德昭公主出了未央宫后直接晕过去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庆和帝。 而这会儿,已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这依着往日的惯例,皇上该是往未央宫用膳的,可王詹此刻见皇上冷着脸,他也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外头关于宸贵妃娘娘还有驸马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皇上许生了闷气,没心思去陪宸贵妃用膳呢。 深吸一口气之后,王詹到底是小心翼翼道:“皇上,今个儿晚膳,依旧是摆驾未央宫还是……” 庆和帝见王詹小心翼翼的样子,却是冷冷道:“先去翊和宫。” 王詹一怔,皇上这话,难不成是并未迁怒到宸贵妃娘娘。 可他也没有时间多想,忙吩咐太监摆驾翊和宫。 翊和宫里,德昭公主半个时辰前就已经醒来了,见女儿醒来,魏贵妃看着她气呼呼便道:“你当真是母妃的好女儿呢,竟然丝毫不顾及母妃的脸面,就这样求到那小贱人身边。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看母妃的笑话。” 被魏贵妃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来,德昭公主直直便看向母妃,终于是红了眼睛道:“母妃,若是有别的选择,我如何会自取其辱跪在宸贵妃面前,可女儿对驸马是真心的,女儿不想真的守了寡,难不成,女儿这样也算是错吗?” 亲口听女儿说她跪倒在了宸贵妃面前,魏贵妃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可没等魏贵妃发作,却见宫女疾步进来回禀,道:“娘娘,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传了话过来,说皇上摆驾翊和宫,这会儿正在过来的路上了。” 什么?皇上竟久违的来了自己的寝宫。魏贵妃急急便差小厨房备了饭菜。 在魏贵妃心里,皇上肯往自己宫里来用膳,可见是因着今日之事和宸贵妃生了嫌隙了。 她虽也恼女儿今日的鲁莽,更觉女儿让自己丢了脸,可这一瞬间她心中所有的愤怒顷刻间变成了欢喜。 她重新把视线落在德昭公主身上,叮嘱她道:“你父皇一会儿过来,若问及你今日和宸贵妃的谈话,你便一口咬定宸贵妃心里犹自惦记着驸马,可因着她如今的身份,她又不好帮你,因此你和贵妃才生了些争执,之后气急之下才晕过去的。” 若换做是往日,见母妃这般叮嘱,德昭公主肯定马上就应下了。 可今日的她,却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手中攥着帕子的手更有些颤抖。 魏贵妃倒也不是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可她也没多想,只当女儿是害怕皇上因着她今日私自入宫来再罚了她。 而等到庆和帝过来时,魏贵妃急急便迎了上去,“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身后的德昭公主也缓缓跪在地上,小声道:“昭儿给父皇请安。” 没等女儿再说什么,魏贵妃便在皇上跟前请罪道:“皇上,今日这孽障私自往宫里来,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还请皇上降罪臣妾吧。” 庆和帝淡淡看她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魏贵妃见皇上并未接自己的话,也未叫了自己起来,心中蓦然有些不安。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真的因着今日之事迁怒到了自己。 可若真的迁怒到自己,皇上该早就往未央宫去哄宸贵妃去了,又怎么肯往她这翊和宫来。 好在,这样的沉默没多久,庆和帝到底是叫了魏贵妃起来。 不过,德昭公主却未被叫起。 魏贵妃想要示意替女儿说些什么,可想到皇上许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她硬生生把未出口的话到底是忍了下来。 自那日庆和帝罚了德昭公主往寒山寺去,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德昭公主。 他的目光落在德昭公主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道:“你今日往宸贵妃跟前,倒是出乎父皇的意外。” 若依着德昭公主往日的性子,这会儿她早就可怜兮兮的请罪,这话再添油加醋的故意给顾珞上眼药了。 可今日的她,却是突然没了这样的胆子。 父皇虽未训斥自己,可她是知道的,父皇看着自己的眼神,其实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而父皇何以至此,她其实心里是清楚的。 自打那日她算计顾珞在钟粹阁承了宠,父皇看着自己时,便再无了往日的宠溺,转而成了满目的嘲讽。 对于这些,以前的德昭公主自然不敢声张,因为她害怕母妃知道此事之后,不会饶过自己。 可今日,父皇亲自往翊和宫来,她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想着这些,她哽咽便道:“父皇,昭儿知罪。” 一旁,魏贵妃却并未发觉出什么异常,她只当女儿会如自己吩咐的一般,请罪之后便会给宸贵妃上眼药了。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女儿磕头请罪后,久久不肯抬起头来。 而皇上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魏贵妃觉着莫名其妙了。 只听庆和帝沉声道:“你既知罪,那便不是全然无可救药。” 什么叫做不是无可救药,魏贵妃再迟钝也察觉出来了,似乎皇上和女儿所说的事儿和今日的事情并无关系。 庆和帝看她快要失了耐心的样子,却是沉声道:“你做的那肮脏事儿,朕不想经由朕的嘴告诉你母妃,所以,还是你来说吧。” 听着父皇这话,德昭公主知道今日自己再逃不过了,所以即便是心里怕极了,她还是缓缓抬起头来,战战兢兢的对着魏贵妃开口道:“母妃,女儿有罪,其实,贵妃娘娘之所以承宠,并非是因着皇祖母指了宸贵妃去侍奉父皇。这一切,都是因着女儿不甘心驸马和宸贵妃大婚,不甘心失去驸马,所以暗中让人打晕了宸贵妃送到了钟粹阁去。” “当时,钟粹阁那周贵人家中获、罪正想着如何能讨了父皇的欢心,所以便有意提拔她身边的宫女去侍寝,而这人便是如今的兰美人。” “女儿闻着这消息,便让人打晕了宸贵妃想要让宸贵妃替代这宫女侍寝。” 说完,德昭公主哽咽又道:“可女儿当时只以为,宸贵妃即便承宠,那也是一桩丑事,父皇和皇祖母必不会容她的,怕是直接会送到京郊的庵堂去,女儿万万没有想到……” 说到这,她再说不下去,而魏贵妃听着这番话,仿若是如晴天霹雳一般。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女儿了如指掌,更对宫里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可这一瞬间,她发觉自己竟然这样可笑,她所知道的,竟然都是假象。 见魏贵妃满目震惊的样子,庆和帝冷冷道:“这便是你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竟敢算计到朕的头上。” 说罢,庆和帝甩袖就离开了。 魏贵妃瞧着庆和帝离去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几近疯狂的上前对着德昭公主一个巴掌就甩了下去,“竟是你,竟是你给了宸贵妃机会,让她一步步爬到今日的位子!”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让人难以释怀的事情吗? 魏贵妃觉着老天爷都在和自己开玩笑。 也是这一刻她才明白,皇上何以会突然冷了自己,按说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皇上却丝毫不念旧情。 原来,竟有这么一桩无法饶恕的事情藏了起来。 未央宫 听闻皇上去了翊和宫的消息,拙心心里七上八下的,对着顾珞道:“娘娘皇上是否因着外头又掀起的流言蜚语迁怒到您了。否则,怎么会往翊和宫去呢?” 顾珞听着这话,却是摇了摇头,“皇上不会的,皇上不是这般不明事理之人。” 话才说完,却听门口传来庆和帝调侃的声音:“朕的珞儿,竟这样相信朕?” 见皇上来了,拙心眼中一喜。 顾珞则缓缓站起身来,迎上前去:“皇上过来了,怎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庆和帝笑了笑,看看顾珞,再看看桌上摆的他素爱吃的菜,道:“朕故意不让人通传,珞儿不也在等着朕吗?” 说完,庆和帝又道:“珞儿,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今日之后,二公主再不会闹腾到你身边来了。” 顾珞一怔,试探的开口道:“皇上可是在贵妃娘娘跟前挑明了二公主当日算计臣妾的事情。” 庆和帝抓了她的手坐下来,似笑非笑道:“也是时候让她知道当日的真相了,否则,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很能耐呢。” 顾珞听着这些话,如何能不感动。她知道皇上这样做,皆是为了替自己出气。 不过,她倒有些好奇,皇上说了这么多,怎不问问自己今日德昭公主和自己说了什么,最终又为何会晕倒在外面的宫道上。 听着她的疑惑,庆和帝哈哈笑了起来,“驸马主动请旨出征西北,二公主却跑到你跟前来,朕何须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朕知道朕的珞儿和驸马并未有私、情,而这件事情朕从始至终都相信珞儿的。所以,又何须故意试探你。” 顾珞听皇上这样说,不由红了眼睛。 不过她并未哭出来,反倒是佯装诉委屈道:“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六宫妃嫔可不相信皇上没有迁怒臣妾呢。否则,锦嫔也不会往御花园去抚琴,借此偶遇皇上了。” 第 139 章 自、戕 听着顾珞这略带调侃的话,庆和帝哈哈笑着一把横抱了她就往内室走去,“你这小东西,醋味倒是愈发重了。” 顾珞自然不会承认,庆和帝见她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却是故意折腾起她来。 等到了第二天,顾珞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感觉自己身子就如散架了一般,拙心见她醒来,忙拉开帷帐,低声道:“娘娘,奴婢侍奉您沐浴梳妆吧。” 顾珞点了点头,等拙心服侍她沐浴梳妆后,已经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这时,只见玉春缓步走了进来,“娘娘,膳房的刘公公过来了。说是皇上特意让御膳房做了您最爱吃的几道点心送来。” 顾珞听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她怎能不知道皇上这是故意做给大家看的,加上昨日皇上宿在未央宫,大家想要看热闹的心思,怕也该歇歇了。 想到昨日自家娘娘被推到风头浪尖上,拙心忍不住就抱怨起来,“娘娘,这若非皇上明智,并未因着这些流言蜚语疑心娘娘,娘娘指不定要受怎样的委屈呢。娘娘当真准备就这样轻易放过二公主?” 顾珞听着这话,却是道:“昨晚皇上往魏贵妃宫里去,魏贵妃也已知道当日是二公主算计得本宫承宠,你说,依着魏贵妃的骄傲,会轻易原谅二公主吗?何况,她这不仅仅是算计本宫,这可是连皇上也一同算计进去了。” “所以,二公主往日里再是跋扈,再是骄纵,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了,本宫又何须再过去特意踩一脚。何况,她如今活着可比死了艰难多了,不是吗?” 拙心听着这些话,也深觉自家娘娘说的在理,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忙侍奉自家娘娘用起早膳来。 可这早膳才刚用到一半,却从翊和宫传来了消息,说是德昭公主自、戕了。 便是顾珞知道经过昨日之事,德昭公主已是心灰意冷,可真正听说她自戕的消息,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有救过来?” 那宫女忙回禀道:“二公主是把幔帐剪成条子拴在一起,然后悬、梁自、尽的,所以发现时,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顾珞听着这话,心里却顿时生了些疑惑。 毕竟,二公主虽说失了圣宠,可身边侍奉的宫人们怎么可能擅离职守,尤其在二公主情绪奔溃之时,竟然无一宫人在身边。 反而是第二天才被发觉。 见娘娘眉头微蹙,拙心忙道:“娘娘可是疑心二公主的死有蹊跷?可怎么会呢?许是公主伤心之余,特意遣散了身边侍奉的人,这才生了这意外的。” 顾珞其实也宁愿是自己多心了,可她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即便如拙心所说,有这样的可能性。可她却是了解德昭公主的性子的,她再是心灰意冷,也不可能轻易丢下承恩侯世子的。 便是真的求而不得,她也不会这样不见徐遣一面,就这样撒手人寰。 可再是有疑心,这些也只是顾珞的直觉,所以她也不好说什么。 “娘娘,您可要往翊和宫一趟?”拙心小心翼翼道。 其实不只拙心这么想,玉春玉秋几个宫女也都有些替家娘娘为难。 毕竟娘娘如今执掌六宫,二公主就这样死在宫里,娘娘说什么,也该露一面的。 可娘娘和二公主之间的恩怨,却也无法忽视,这当真是让人为难呢。 顾珞当然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可想了想,她还是道:“去让人备了轿撵。” 听娘娘这样说,众人当然也不好拦着。 贵妃的轿撵很快就往翊和宫去了,只是,瞧着眼前这长长的宫道,顾珞却不由有些恍惚。 德昭公主做了她两世的仇人,竟然这样轻易就死了,这让她多少缺了些真实感。 正神游九霄间,轿撵却突然停了下来,随即便听到拙心的声音,“娘娘,那不是驸马吗?” 顾珞猛地睁开眼睛,果然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徐遣一身宝蓝色竹纹袍子,玉带束发,显然也是闻着德昭公主自、戕的消息,急急入宫来的。 只是没想到,两人会这样撞见。 “微臣请宸贵妃娘娘安。”身为驸马,徐遣深知自己该和顾珞避嫌,可他还是没忍住,走了上前。 顾珞虽有些吃惊,却也未决有什么不妥。毕竟,有些事情你越避嫌越是让人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倒不如这样光明正大的。 见徐遣神色淡淡,眸子深处并未有任何的悲伤,反倒是一种漠然,顾珞不由回想起上一世,自己死在徐遣怀中,他那手足无措,伤心至极的样子。 这样的对比下,她却是丁点儿赢了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觉着讽刺极了。 自己死时他那般奔溃,可这又能挽回些什么呢? 起码比起她所失去的,德昭公主并未曾经历过丧子之痛。 所以,她不会对眼前的徐遣动任何的恻隐之心的。 翊和宫里,瞧着梳妆打扮妥当,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德昭公主,魏贵妃却是冷冷的看着女儿道:“昭儿,你别怪母妃心狠。毕竟是你先做了错事了。母妃为了自己,为了你四弟,如何能让你继续活着。也唯有让你以死谢罪,你父皇许还会彻底的原谅你,不迁怒到母妃和你四弟。” 正说着呢,只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见南嬷嬷进来回禀道:“娘娘,如您所料,驸马和宸贵妃娘娘当真是撞上了。” 听着这话,魏贵妃嘴角的笑容更是深了,只见她纤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抚、过德昭公主的苍白无色的脸颊,喃喃道:“昭儿,你听到了吗?母妃在帮你出气呢。母妃便要让宫里人都看到,宸贵妃和驸马之间的私、情。你都死了,驸马竟然还有闲情在宫道上和宸贵妃叙旧,你说,这事儿若是传开,你父皇心里能丁点儿计较都没有。” “而且母妃相信,你的死会让你父皇和宸贵妃迟早生了嫌隙的,毕竟你便是做了再多的错事,那也是曾是你父皇的掌心宠,可宸贵妃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以、色侍、人,一个服侍人的玩意儿罢了,随着你的死,你父皇肯定会反省自己,可你父皇会觉着自己做错吗?不会的,他只会迁怒到宸贵妃,而只要这根刺埋下去,迟早宸贵妃会失了宠的。” 说完这话之后,魏贵妃嘴角得意的笑容突然消失殆尽,如变脸一般,一下子她眼眶红红,神色悲怆,真就如痛失爱女,悲伤至极的女人一般。 顾珞进来时,便见魏贵妃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 可依着顾珞的心里准备,魏贵妃即便不上来给自己一记耳光,该也会满是怨恨的瞪着自己,可她没想到的是,魏贵妃竟然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是自顾自的在那里擦着眼泪。 这样的尴尬间,却听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也不知是不是顾珞的错觉,似乎再闻着这唱和声的一瞬间,她发觉魏贵妃抬头给了她一个充满讽刺和得意的目光。 等到庆和帝沉着脸进来,众人行礼问安。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柔妃,端妃,娴嫔,锦嫔等人也相继过来了。 只是今日这情形,大家看着顾珞的目光多了些意味深长。 唯有柔妃,轻轻对着顾珞点了点头。 顾珞见状,心中自然知道柔妃娘娘是因着她安排人调查大皇子妃接连几次滑胎之事,才对自己这般和善。 魏贵妃则只顾着哭,只见她一边哭着,一边从手中拿了一个绣好的荷包出来,哽咽道:“皇上,这是臣妾方才在昭儿身上发现的这荷包,昭儿自幼便不擅女红,可这上面的鸳鸯,能绣成这般,都不见任何的线头,可见昭儿对驸马的心意。只可惜,这荷包却永远都送不出去了。” 听着魏贵妃这话,众人下意识的便把目光又看向了顾珞。 虽说大家都知道德昭公主抢人未婚夫在前,可如今毕竟人死为大,如今大家可不觉着德昭公主是可怜之人。 如此倾慕驸马爷,却是落得这样的结局。 顾珞如何能不知众人看着自己时奚落的目光,可她却并未低垂着头,只因着她并未做错任何事情,她更没有逼、死德昭公主。 见顾珞竟然没有丝毫的惧怕和不安,魏贵妃心中恨极,便忍不住给顾珞上眼药。 可没等她开口,却听庆和帝沉声道:“传朕旨意,着驸马带了公主回府去,公主身边侍奉的人,皆殉、葬。” 魏贵妃原以为皇上这话之后,该会迁怒到顾珞。 可没想到,皇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顾珞面前,牵了顾珞的手,一起出了翊和宫。 感受着皇上握着自己手的力度,顾珞不由红了眼睛。 而等到皇上拉了她到御辇之前,顾珞没忍住,紧紧便搂住了皇上的腰、身。 顾珞素来脸皮薄,众目睽睽这般主动,倒是让庆和帝也有着小小的惊讶。 不过,他又如何能不知道顾珞的心思,只见他轻轻拍着顾珞的后背,安抚她道:“二公主性子刚烈,求而不得,这才想不开寻了短、见。朕虽说也有些伤心,可也不会被有心之人挑拨的和珞儿生了嫌隙。若真如此,朕成什么人了,岂不成了耳根子软,是非不分之人。” 很快,宸贵妃乘了皇上的御辇,随皇上一块回了未央宫的消息便传到了魏贵妃耳中。 魏贵妃的脸瞬间便的苍白。 众妃嫔见状,皆有些面面相觑。 毕竟方才皇上牵了宸贵妃的手离开已经是让众人大为诧异了,现在又闻着宸贵妃和皇上同乘御辇,这不就是皇上故意表明态度,护着宸贵妃了。 第 140 章 吓死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魏贵妃狠心让女儿以死谢罪,便是在做赌、注,想着皇上能和宸贵妃生了嫌隙。 所以,这会儿魏贵妃闻着皇上竟和宸贵妃在宫道上搂搂抱抱不说,竟还同乘御辇回了未央宫,魏贵妃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皇上偏爱宸贵妃,竟到如此地步,她机关算尽竟是丝毫都没有让宸贵妃遭了皇上的厌恶。什么叫做陪了夫人又折兵,魏贵妃算是知道了。 而让她更难以释怀的是,女儿已经死了,可皇上方才也只是轻飘飘一句,让驸马接了女儿回承恩侯府,侍奉女儿身边的人皆殉葬。 除此之外,皇上竟未斥责驸马,更未想着恢复了女儿的封号,也未给女儿死后殊荣。这一切的一切,让魏贵妃觉着心里前所未有的不甘。 一旁,南嬷嬷瞧着自家娘娘耿耿于怀的样子,实则心里也不安极了。 昨晚她差四个嬷嬷亲自逼着二公主自、戕,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她感觉永平宫这座寝宫是前所未有的压抑,她效忠于娘娘是职责所在,可娘娘竟为了一己之私,不肯留了二公主的性命,便是南嬷嬷日日侍奉魏贵妃跟前,她心中也觉着着实是吓坏了。 二公主是娘娘肚子里出来的,娘娘都尚且这样心狠,她们这些侍奉人的奴婢,只怕在娘娘心里,更是卑贱如草芥了。 可这些想法,她也只敢心里暗暗嘀咕,面儿上却丝毫都不敢表露出来。 此刻,她更是强压下心中的惶恐,安抚魏贵妃道:“娘娘,皇上的态度,确实连奴婢也未料到。可奴婢倒是觉着,皇上今日护着宸贵妃,没有表露出对宸贵妃的迁怒,这日子长了,不代表皇上心里真的没有嫌隙。” 说着,南嬷嬷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娘娘,如今二公主才去,我们算计荣安伯世子和内宫妃嫔这计划,要不缓一缓。否则,这两件事情撞在一起,怕是皇上会疑心娘娘背后主使呢。” 听着南嬷嬷这话,魏贵妃虽很是不快,可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确实不该再惹了皇上的猜忌。 只听她幽幽道:“你说的是,眼下确实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说完,没等南嬷嬷再开口,她却问南嬷嬷道:“方才娴嫔过来时,你可瞧着她眼中的幸灾乐祸了?” 这些年,娴嫔和魏贵妃不对付,所以闻着德昭公主死了,她心里自然是开心极了。 南嬷嬷这般想着,却是知道自家娘娘这话的言外之意,斟酌了下,她试探性的开口道:“娘娘的意思是,娴嫔娘娘那边,我们可以收网了?” 魏贵妃冷哼一声道:“皇上现在一心都在宸贵妃身上,所以现在收网,皇上绝对不会轻易绕过娴嫔。既然本宫有机会踩死她如踩死蚂蚁一般,又何必再等下去呢?本宫便要让她后半辈子都在冷宫中度过。” 南嬷嬷是魏贵妃的心腹,听了魏贵妃这话,她忙附和道:“娘娘说的是,那奴婢这就交代下去。” 却说承恩侯府这边,承恩侯夫人吓都要吓死了。她如何能想到,公主殿下不过往宫里去了一趟,竟就传来这样的噩耗呢。 在她看来,公主便是之前再遭了皇上的厌恶,那也是皇上曾经捧在手心的女儿啊,想到儿子被急急召入宫,承恩侯夫人便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若皇上震怒,承恩侯府满门获罪,可如何是好。 一旁,李嬷嬷也是脸色苍白,可她却并未失去理智,反倒是安慰自家夫人道:“主子,您也别自己吓唬自己。这若二公主是在我们侯府出的事儿,那我们确实难逃其咎。可二公主是在魏贵妃娘娘宫里出的事儿,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听李嬷嬷这么说,承恩侯夫人也不由满是疑惑道:“是啊,二公主竟然是在贵妃娘娘宫里的出的事儿。这事儿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翊和宫是公主自幼长大的地方,怎能允许公主出了这样的闪失呢?” 承恩侯夫人总觉着这事儿有些说不通,而且,若说公主是因着对儿子的求而不得才寻了短、见,这也有些勉强。 毕竟,昨日她跪求公主时,公主瞧着还很正常,并未有任何了了无生趣的端倪。 反倒是心系儿子,担心儿子真的往西北去,出了什么意外。 一个担心自己真的做了寡妇的人,会这样轻易就自、戕吗? 承恩侯夫人越想越觉着事情透露着蹊跷。 不过便是由疑惑,承恩侯夫人也只是压在心里,并未说出来。 却在这时,丫鬟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等承恩侯夫人踉跄着步伐赶去时,还未过垂花门,却见儿子抱德昭公主走了过来。 虽承恩侯夫人已知道德昭公主去了,御医们也回天无力,可真正看到公主紧闭着眼睛,没有一丝气息,她还是没忍住,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一旁,李嬷嬷见状,忙扶了她起来,提醒她道:“夫人,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殿下的身后事。这事儿可耽误不得啊。” 承恩侯夫人听着,更是脸色苍白。 公主殿下在宫里自、戕,这事儿必是忙不住众人的,只怕这会儿已经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外头人只怕会骂儿子寡情至极,才伤了公主的心,让公主走上了绝路。 所以,这公主的身后事,承恩侯夫人当然不敢草率。 依着承恩侯夫人的意思,该要办的体体面面的。 这般想着,承恩侯夫人随着儿子去了正院,见儿子脸上的疲惫,承恩侯夫人没忍住开口道:“公主的身后事耽误不得,你先出去筹备着。这里,有娘亲在,你无需挂心。” 徐遣听着,到底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瞧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承恩侯夫人忍不住低泣出声道:“这真是孽缘啊,这若早知今日,当初便该让遣哥儿和宸贵妃早早完婚,那样的话也不至于有如今这事儿了。” 听着承恩侯夫人的话,李嬷嬷脸色苍白,忙提醒自家夫人道:“夫人,这话可不是能随意说的。您还嫌外头的流言蜚语不够多吗?宸贵妃娘娘如今圣眷优渥,您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不是让娘娘为难吗?” 承恩侯夫人自知自己方才失言,所以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而是慢慢走到床、榻前,看着双目紧闭的德昭公主道:“咱们到底也未有这婆媳缘,可你既已经去了,那追究之前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手腕上摘下一个戴了多年的羊脂玉镯子,准备给德昭公主戴上,“可不管怎么说,你既然已经嫁到我们承恩侯府,你待遣哥儿的心,我其实是明白的。所以我把这镯子送给你,算是不枉我们名义上婆媳一场吧。” 说完,承恩侯夫人掀开德昭公主的袖口就准备把这羊脂玉镯子给她戴上。 可没等她进行下一步动作,整个人却是如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踉跄的往后退去。 李嬷嬷见她如此失常,也不由看向德昭公主的手腕。 只见公主手腕上竟有着淤、青,像是和什么人推搡挣扎过一般。 想到公主金枝玉叶,谁敢和公主动粗。 再想到昨日公主入宫,今日就传来公主的死讯,两人稍一联想,皆是不可置信的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 怎么可能呢? 这一切迹象都表明殿下的死有蹊跷,可整个翊和宫,能在魏贵妃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事儿的人,怕唯有魏贵妃一人了。 想到魏贵妃竟然是杀、死德昭公主的幕后之人,承恩侯夫人吓都要吓死了。 这可比她之前闻着德昭公主的死、讯还要让她惶恐。 “夫人,这事儿可要回禀给世子爷?”李嬷嬷战战兢兢道。 承恩侯夫人忙摇了摇头,“不,不可以让世子知道的。我们侯府再不能招惹什么麻烦了。何况,此事事关皇家名声,若传出贵妃娘娘害、死了公主殿下,我们侯府难道就能落着什么好。” “所以此事,只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话才说完,承恩侯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环视一周,急急道:“殿下身边侍奉的念珠呢?方才不随着世子爷回府了吗?怎这会儿竟不见了她的身影。” 两人想到昨日正是念珠随公主进宫的,现在她却消失了,难道是,念珠其实看到了魏贵妃谋、害公主殿下。 可怎么会呢? 魏贵妃但凡疑心念珠,该是不会让念珠活着离开的。 李嬷嬷听着承恩侯夫人喃喃自语,缓缓道:“夫人,皇上已下旨让侍奉殿下的人皆殉葬,贵妃娘娘又何须多此一举,杀、了念珠。” “念珠怕是吓坏了,所以才逃了吧。” “夫人,奴婢可要让人去寻,毕竟不管念珠知不知情,这若让人发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没有殉葬,岂不惹了麻烦。传到娘娘耳中,怕也会生了疑心。” 若换做往日,依着承恩侯夫人的性子早就六神无主了,可此刻,她却直接打断李嬷嬷道:“这个时候怎能再节外生枝,你去找一个和念珠容貌身材相近的丫鬟,让她替公主殉葬,此事也就了了。” “这样,我们只要等殿下的葬礼结束,世子爷往西北去征战,这事儿也就慢慢被人忘记了。” “至于魏贵妃那里,我们能躲远些便躲的远远的。” 李嬷嬷听着这话,也不敢再提去寻了念珠的事儿,只是发生这么多事儿,她还是没忍住,感慨道:“夫人,这人算不如天算呢,之前我们还一心想拦着世子爷往西北去,没想到,这才隔了一日,世子爷往西北去能逃离这是非之地,竟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 141 章 凤褂 很快,承恩侯府便布置好了一切,供众人前去哀悼。可德昭公主死后并未恢复公主的封号,也未有死后哀荣,各世家大族如何能揣摩不到,这位公主到底是失了圣心了,加上又传出公主去世当日,皇上和宸贵妃同乘御辇,所以往公主殿下的丧礼吊唁的人少之又少,大多只是捎了礼,并未亲临。 只是,外人这般做没什么,毕竟大家各有心思,可魏贵妃就不一样了,她到底是德昭公主的生母,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大家都以为魏贵妃会亲自送送女儿的。 可实际上,德昭公主停灵三日,直至被安葬在徐家祖坟,魏贵妃都未有露面。 便是四皇子,据说也未曾去送德昭公主这亲妹妹。 一时间,京城又是流言蜚语肆起,感慨德昭公主走的孤独。 可不管外头怎么议论纷纷,内宫里气氛倒是没太多的变化,起码顾珞未曾感觉到大家的哀伤。 一旁,拙心看自家娘娘神色如常,却是有些唏嘘道:“娘娘,奴婢觉着好生奇怪呢。这旁人也就罢了,魏贵妃娘娘可是二公主的生母啊,还有四殿下,可是和二公主一母同胞,怎会连面都不露呢?” 顾珞轻抿一口差,缓声道:“她怕是不敢吧。那日皇上已经把二公主算计本宫承宠的事情告诉了魏贵妃,魏贵妃想来也是又惊又怕。毕竟,二公主可是连皇上都算计进去了。” 听着这话,拙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玉春急急走进来回禀道:“娘娘,听说敬惠长公主殿下往翊和宫探望贵妃娘娘去了。” 魏贵妃痛失女儿,妃嫔们这几日不是没有前去探望过,可也都是走个形式。而外命妇们揣摩着皇上不喜二公主,连死了都未恢复封号,所以又如何会惹这麻烦,亲自往宫里来探望魏贵妃。 可偏偏,敬惠长公主出了这个风头。 顾珞不由一顿,不过想到平阳侯府的二姑娘日后是要嫁给四皇子做王妃的,若是因着这个原因,敬惠长公主入宫来,倒是算不得奇怪了。 因着之前敬惠长公主想自己给她儿子去冲喜,这样的过结,顾珞其实挺瞧不上敬惠长公主的。 不过她倒也不会故意为难敬惠长公主,只要她不欺负到自己头上,她便看在她之前养在太后娘娘跟前那么些年,看在太后娘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 可顾珞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翊和宫里,敬惠长公主一进了内室,看着魏贵妃头戴抹额,一副憔悴的样子,恨恨就道:“贵妃娘娘,你就真让那小贱人得意了去。皇兄也是糊涂了,德昭这孩子都已经去了,他竟还让这小贱人和他同乘御辇。” 不怪敬惠长公主气愤,这依着皇兄如今对宸贵妃的恩宠,假以时日等到六皇子长大,怕是会真的成为四皇子争储的绊脚石。 只这话才说完,敬惠长公主又道:“我听说二公主自、戕的消息,这心里其实是纳闷极了。这好端端的,二公主怎么会这样想不开呢。便是因着之前的事情惹的皇兄震怒,可她到底也是金枝玉叶,皇子皇孙,何至于走上这样的绝路。” “何况,她心中不还心心念念着驸马的安危,那日是特意想拦着驸马往西北去征战,这才入宫来的。这般心里有着牵挂的人,就这样死了,我怎么想都觉着蹊跷的很。” 魏贵妃听着这话,不由身子一僵。好在一旁南嬷嬷缓缓开口道:“殿下怕是不知道,那日公主入宫先是往太后娘娘宫里去的,太后娘娘不松口,她这才去了未央宫。许是宸贵妃娘娘故意折、辱了殿下吧,殿下历来性子就要强,受了委屈受了羞、辱,一时想不开罢了。” 敬惠长公主听着这话,心头更是怒火袭来,看了魏贵妃一眼,直接就道:“她逼得二公主这样死了,却还敢这般得意,不行,本公主便要去教训教训她,世间怎有她这样不知羞耻之人。” 丢下这句话,敬惠长公主气呼呼便往未央宫去找茬了。 魏贵妃却没有拦着,她这几日心里闷得慌,心中更是恨毒了顾珞,所以也有些想看敬惠长公主给顾珞难堪。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方才敬惠长公主那番话,口口声声说觉着二公主死的太奇怪了,魏贵妃怕再留了她在这里,她真的察觉出什么端倪来。 如此,倒不如放她往未央宫去。 一旁,南嬷嬷却有些担心道:“娘娘,皇上这样护着贵妃娘娘,怕是长公主殿下有心找茬,也讨不了好的。” 魏贵妃却不在意这些,毕竟长公主有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情分,这便是她的优势。 何况,她确实也需要长公主去恶心恶心顾珞,否则,她如何出这口恶气呢。 这几日来,她虽从未后悔自己做这样的选择,可到底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当然伤心了。 可伤心过后,她又不免迁怒到顾珞,因为这一切,她不会承认是自己心狠,而是认为这一切都是顾珞逼自己的。 想着这些,她缓缓站起身来,扶着南嬷嬷的手,道:“走,扶我往暗室去。” 听着这话,南嬷嬷不由想起一年前,四殿下神秘兮兮的过来给贵妃娘娘请安,竟是偷偷带来了一件明黄色百花鎏金凤褂,这凤褂可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穿的。遇着祭祀或者什么重大节日,皇后娘娘着此凤褂随皇上并肩而行。 南嬷嬷犹自记得,贵妃娘娘看着这凤褂吓都要吓死了,还狠狠训斥了四殿下一番。之后更是一眼都没多看着凤褂,便让她藏到暗室中了。 直至公主殿下自戕那日,娘娘竟才差她把这衣服挂起来,而这几日,娘娘是日日都要去看这凤褂,南嬷嬷见娘娘看着这凤褂时眼中的疯狂,都觉着心里有些慌乱不安。 可便是心里再慌乱,想到娘娘亲自处置了二公主,她这个侍奉娘娘跟前的奴婢,自然除了恭维的话,也不敢乱说。 而这会儿,看着眼前耀眼的凤褂,看着自家娘娘纤长的手指慢慢抚过衣服,她忙笑着道:“娘娘,四殿下到底是有心,这衣服瞧着比尚衣局绣出来的还要精致耀眼呢。” 听着这奉承的话,魏贵妃却是恨恨道:“这凤褂早该穿在本宫身上了。可皇上当真是好狠的心,竟然迟迟不肯晋升本宫的位分。” 如果说魏贵妃之前还能沉得住气起,那么在她逼死女儿之后,她便急切的想要成为这六宫之主。 南嬷嬷怎能不知道娘娘的心思,笑着道:“娘娘,您当时入宫时,国公爷可请了人算过的,说是您命中贵不可言。要奴婢说,等您把娴嫔娘娘彻底扳倒,等皇上和宸贵妃生了嫌隙,渐行渐远,这宫里,谁人还会是您的对手。” 听着这话,魏贵妃伸手轻轻拂过凤褂上的两颗上好的东珠,笑道:“是啊,本宫命中就是贵不可言,如今,本宫更是连女儿都舍弃了,老天爷也该看到本宫的虔诚了。” 说完,她吩咐南嬷嬷道:“这凤褂你每日细细照料着,别让落了灰。等本宫入主坤宁宫时,便要穿这身让宸贵妃跪在本宫面前。” 未央宫 听说敬惠长公主过来了,顾珞则能不知道敬惠长公主怕是来者不善。 可她却没有怕的,反倒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敬惠长公主进来时,便见顾珞懒懒的坐在贵妃椅上,并未起身和她见礼,反倒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 见状,敬惠长公主直接就质问顾珞道:“宸贵妃娘娘,本公主问你,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却辇之德?” 虽知道敬惠长公主来者不善,可这样没有铺垫就朝自己开、火,顾珞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知道敬惠长公主没脑子,可没脑子到这样的地步,她都觉着没眼看呢。 只见她饶有趣味看着敬惠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您这前脚出了翊和宫,后脚便来找本宫兴师问罪。您还真是忙啊,只是,本宫这里却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更别说本宫和长公主殿下可有些宿怨的,怎的长公主殿下竟然不记得了,还敢这样往本宫面前撒野。” 见着眼前的顾珞身段婀、娜,眼里已经是有了上位者的倨傲和自恃,敬惠长公主更气了,厉声就道:“你小小年纪,竟这样逼得二公主去死,也是皇兄眼瞎了,才会让你独宠六宫。” 自己逼死了德昭公主? 顾珞便是性子再好,被敬惠长公主这样指着鼻子骂,她还是不免有了些脾气,冷冷道:“殿下口口声声说是本宫逼死了二公主,可有证据?” “还是说殿下敢告到皇上跟前去,让皇上治本宫的罪?” 敬惠长公主被她这话一堵,脸色更难堪了,气急道:“宸贵妃,本公主劝你别太嚣张了。这宫里美人从来都没有间断过,你迟早有人老色、衰的那一日,你以为,皇兄会这样一直宠着你!” 第 142 章 和事佬 说完这话,敬惠长公主原以为顾珞会失态,可没想到,顾珞却轻抿一口茶,上下打量她一番,意味深长的反问她道:“长公主,方才殿下那番话,本宫就当你魔怔了,这才失言。否则,本宫实在是想不通,殿下怎敢这样一而再三而三的挑战本宫的耐心。” 说完,没等敬惠长公主开口,顾珞又道:“而且,长公主殿下如今不过是依仗当年养在太后娘娘跟前,才敢这样在本宫面前放肆。可殿下想过没有,殿下仅仅仗着这个,就敢这样撒野,就不怕惹了皇上龙颜震怒。还是说,殿下因着当年养在太后娘娘身边,怏然已经把自己当做嫡出的公主了?” 什么叫做石破天惊的话语,敬惠长公主万万没有想到,顾珞会这样丁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 没错,她这些年行事跋扈,确实是仗着和太后娘娘的情分。可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也都会给她几分面子。 她实在没想到,今日顾珞会这样直接戳着她的脊梁骨。 顾珞见敬惠长公主脸色惨白,气的几乎要晕过去,却是浑然不在意,吩咐拙心道:“拙心,送客吧。” 顾珞竟然要赶自己走? 敬惠长公主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发、疯。 可她心里虽气急了,倒也没敢真的闹腾起来,毕竟,顾珞方才那番话,多少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安的。 想着这些,敬惠长公主气呼呼就离开了。 瞧着敬惠长公主离去的背影,拙心替自家娘娘委屈道:“娘娘,这长公主殿下也太无礼了,之前她逼着您给平阳侯世子冲喜,这已经是结了梁子了,她怎还敢这样恬不知耻的质问您,说您不知道什么叫做却辇之德?” 顾珞却是道:“不必理会这些。你没见本宫方才提及嫡公主的时候,她心虚了吗?晾她日后也不敢再在本宫面前放肆了。” 却说出了未央宫的敬惠长公主想到方才顾珞那样刺自己,就恨得牙痒痒的。 一旁,杨嬷嬷怂恿她道:“殿下,您方才这样往未央宫去闹腾,若传到皇上耳中,恐对您心生不喜呢。倒不如,您先往太后娘娘跟前去告贵妃娘娘一状,毕竟,贵妃娘娘方才那样羞、辱您,这可是丝毫都没有顾忌太后娘娘的面子的。” 敬惠长公主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听着这话,自然觉着杨嬷嬷所说甚有道理,所以也没急着出宫,而是转而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郭太后才小睡起来,见敬惠长公主红着眼睛进来,她大为诧异。 而等到她听说敬惠长公主竟然方才是往未央宫去的,而且还和宸贵妃生了不快,郭太后先是一愣,下一瞬,直接拿了身旁小案桌上的茶杯就朝敬惠长公主丢去。 茶水虽不算滚、烫,可敬惠长公主还是不由一惊,泪水更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母后,您怎也恼了儿臣呢?那宸贵妃不知何为却辇之德,儿臣难道问她问错了吗?” 见她依旧这样执迷不悟,郭太后深吸一口气,厉声便道:“却辇之德?如今宸贵妃执掌六宫,得皇帝恩宠,说她位同副后也是不差的。如此,她和皇帝同乘御辇,这又算得上什么事儿?偏你,竟然拿这个做文章,哀家看你是失心疯了,才敢这样不知所谓。” 这些日子,二公主身亡,不管郭太后之前喜不喜欢这个孙女,可人已经死了,郭太后多少还是对她心生些怜惜的。 也因着二公主的缘故,这会儿她瞧着敬惠长公主这般糊涂,更是气急。 敬惠长公主被郭太后劈头盖脸的骂着,心里却委屈极了,哭着又把方才顾珞讽刺她不是嫡公主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原以为,说了这些之后,太后总归会心疼自己的。 可没想到的是,太后却是疲惫的靠在吉祥纹大迎枕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道:“贵妃这样说,也未有什么过错。倒是你,哀家早该提醒你的,让你莫要仗着当年养在哀家跟前,变得狂妄跋扈。可哀家总觉着,你也年龄不小了,有些话,哀家也不好让你失了颜面,毕竟,在宫里这些公主和皇子面前,你也是长辈。” “如今看来,哀家是说晚了。便是连哀家也不知,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在贵妃跟前放肆?甚至是,至皇帝的威严于不顾。这后宫,皇帝膝下已有四个成年的皇子,也无需为了绵延子嗣,说什么后宫该雨露均沾。既如此,哀家都未曾真的插手皇帝的房中事,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直冲冲的往未央宫去,这样质问宸贵妃。” 郭太后这话让敬惠长公主面儿上更难堪了,她原以为母后会怜惜自己,会护着自己。她着实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母后心中,一直以来都是出身卑微。 想到这些,她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状,郭太后懒懒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近来你便别往宫里来了,没得又冲撞了贵妃。” “至于今日之事……” 郭太后说着,顿了顿,抬眸吩咐安嬷嬷道:“安嬷嬷,你去把小佛堂中供奉的那尊九莲座鎏金佛像送到未央宫去。” 这话一出口,莫说是敬惠长公主了,安嬷嬷也大为诧异。 毕竟这尊佛像可是当初法宁大师开过光的,太后娘娘竟然这样轻易就送到宸贵妃娘娘宫里。 郭太后见她眼中的震惊,却是道:“之前宸贵妃还未得了册封,随哀家在小佛堂念经诵佛时,哀家其实看得出来,宸贵妃是有虔诚之心的。所以这佛送到她宫里供奉,倒也算不得可惜。” 一旁,敬惠长公主想要拦着郭太后,可想到郭太后今日竟然为了讨好宸贵妃,做她和宸贵妃之间的和事佬,才有此举,她到底还是没敢拦着。 只是,她虽没有拦着,心里却依旧是不甘心极了。 等从慈宁宫出来之后,她忍不住和杨嬷嬷抱怨道:“我看母后是因着之前护国公府被御史弹劾的事情吓坏了,否则,怎么会怎么怂,竟还这样讨好宸贵妃。” 太后娘娘此举,杨嬷嬷其实也大为震惊,可想到太后娘娘为了护着自家殿下,肯做到这样的地步,她还是劝着自家殿下道:“殿下,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您日后还是莫要和宸贵妃过不去了。四殿下的前程,自有魏贵妃娘娘谋划,您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可不能愚蠢到当了魏贵妃手中的那把刀子啊。” 敬惠长公主听着这话,却是冷冷道:“好了,你懂什么?若本殿下能帮着四殿下得了皇位,那平阳侯府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到时候,二房即便出了皇后娘娘,他们还敢不尊我这个主母不成?” 敬惠长公主膝下唯有平阳侯世子一个儿子,所以说这话,倒也算不得意外。 毕竟,她得为长房考虑。 未央宫 听说太后娘娘身边的安嬷嬷亲自前来,顾珞便知道郭太后这是来要当和事佬了。 可顾珞倒也没有生气,毕竟,太后娘娘和她之前多有隔阂,可现在,太后娘娘肯这样屈尊降贵,肯亲自派了安嬷嬷来,可见心里其实也是忌惮自己几分的。 所以,顾珞也未撂了郭太后的面子,亲自就出去迎了安嬷嬷。 只是,等她看到安嬷嬷身后的太监捧着的九莲座鎏金佛像时,也不由大吃一惊。 安嬷嬷见她惊讶的样子,忙道:“太后娘娘今日提及娘娘当初陪太后娘娘在小佛堂诵经祈福,所以才特意打发奴婢送了这尊佛像过来。” 安嬷嬷这番话自然只是个幌子,实际为了什么,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大家也都是人精,所以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见顾珞开开心心的收下,并谢恩之后,安嬷嬷便离开了。 等到安嬷嬷离开,一旁拙心低声道:“太后娘娘这是当长公主殿下的和事佬呢。” 顾珞却是笑了笑,“这又有什么?太后娘娘毕竟老了,尤其二公主刚离世,太后娘娘见长公主这样,许害怕长公主走了二公主的老路,所以才不得已当了这个和事佬吧。” 很快,郭太后差人把小佛堂那尊九莲座鎏金佛像送到未央宫的消息就传遍了六宫。 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这消息,直接就把手中的茶杯给摔了。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气呼呼道:“太后这样给宸贵妃贴金,这根本是把她当做未来的皇后娘娘来讨好了。” 说完,又骂敬惠长公主道:“这敬惠长公主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旁,南嬷嬷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许太后娘娘还因着之前护国公府被弹劾的事情心有余悸呢。未必就是真的和宸贵妃服了软。” 魏贵妃却是咬牙切齿道:“本宫当年那样讨好太后娘娘,可却连太后娘娘的小佛堂也进不得。而今,那宸贵妃,却能得了这九莲座鎏金佛像,这得多大的荣宠啊。” 魏贵妃只觉着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头也愈发痛了。 此时的未央宫里,顾珞自然知道太后娘娘这尊九莲座鎏金佛像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她刚把这尊佛像给放置好,供了三炷香,这时,却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安太医,苏太医,魏太医过来给您请安了。” 自那日她派了安太医,苏太医,魏太医往大皇子府中去查大皇子妃滑胎之事,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而这期间,一直未有什么消息传来。 可现在,三名太医一起求见自己,可见,事情怕是查出些什么了。 第 143 章 狡辩 很快,三位太医便进来里。 “微臣给娘娘请安。” 顾珞瞧着众人脸色强撑着的镇定,心中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揣测,所以直接就道:“本宫着你们查大皇子妃小产一事,可是查出什么端倪了?” 三人听着,皆低垂着头。 还是为首的苏太医,上前两步,回禀道:“娘娘,微臣几人看了大皇子妃这几年请平安脉的归档,上面几乎有大半是记载大皇子妃脉象虚弱,这原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大皇子妃多次滑胎,又郁结于心,脉象如此也是意料之中。” “可让微臣惊讶的是,归档中二十余处竟然写着大皇子妃脉象浑厚,这就不由让人生疑了。而且这样的脉象,可不是单单吃了保胎药就可以表现出来的,这必定是吃了其他什么药,而且药劲、儿极大,才会有此体现。” 听着这话,顾珞不由也是一惊。 虽她不痛医理,可也知道,宫里的贵主用药的首要原则,那便是安全,稳妥。太医院哪个不要命的赶给贵人开了猛、药? 见顾珞脸上的震惊,苏太医继续回禀道:“微臣惊讶之余,匆匆叫了谢太医询问,是否私底下还给大皇子妃开过什么药。可谢太医却对天发誓,说未曾有过这样的举动。调查至此,微臣深知,若非谢太医说谎,那便只可能是大皇子妃瞒着太医用药了。” “所以,微臣便寻了大皇子妃身边的大宫女问话,这一问之下,微臣才得知,原来大皇子妃用过不少端妃娘娘拿给她的药草。” 端妃娘娘?听着这四个字,顾珞的心更是猛地一跳。 这怎么会呢? 大皇子妃既然滑胎几次,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从端妃娘娘处拿的药。 何况,端妃并不通医理,她又怎会配药。 这一切一切都充满了诡异。 见顾珞眉头紧蹙,苏太医躬身又道:“据大皇子妃所说,这些年柔妃娘娘和端妃娘娘走的很近,所以遇着宫里节宴或者年关,大皇子妃身子不爽,不好让人觉着晦气,惊动太医院的人,每每这时端妃娘娘便会拿了药给柔妃娘娘,柔妃娘娘再拿给大皇子妃。” 说着,苏太医顿了顿,又道:“至于端妃娘娘从哪里来的药,这些微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怕是真的彻查,会牵连出不少的人,所以,才急急来回禀娘娘知道。” 顾珞既派了人查大皇子妃滑胎一事,此事已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所以,自然不会因着矛头指向端妃,就收手的。 而且,若真如揣测的那般,端妃有这嫌疑,正是这幕后主使之人,那此事就更严重了。 毕竟,大皇子妃在端妃面前可是一个晚辈,大皇子妃平日里又不彰不显,怎会得罪了端妃,让她心狠至此。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端妃真正恨得人不是大皇子妃,而是柔妃。 若这是真的,那这些年众人看到的端妃和柔妃的姐妹情深,许只是假象罢了。 而且,此事还牵扯到大皇子腿疾一事,若端妃真的恨毒了柔妃,那么大皇子当年犯了腿疾的事情,是否也和端妃有关系呢? 想到这一切,顾珞顿时觉着一阵头痛,吩咐拙心道:“差人去请皇上过来一趟。” 拙心急忙应是,忙交代人去请庆和帝了。 听说未央宫来人了,让自己过去一趟,庆和帝先是一惊,急急问道:“可是贵妃身子有什么不妥?” 宫人忙道:“皇上莫要急,娘娘并无不妥。而是苏太医,魏太医,安太医方才入宫来了。” 说到这,宫人便再没有说下去。 庆和帝却是眉头紧蹙,这若不是三位太医查出了些什么,而且牵涉较深,珞儿又怎么会急急让自己过去。 想及此,庆和帝也没有耽搁,大步就往未央宫去了。 却说长安宫里,柔妃正和端妃吃着茶,聊着天,这会儿两人还并不知道苏太医他们往未央宫去的事情。 大皇子妃接连三次滑胎,柔妃的神色虽说是哀伤,可端妃瞧着,却比往日里多了些什么。 端妃和柔妃姐妹情、深这么些年,如何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着宸贵妃差人彻查大皇子妃滑胎一事,柔妃心里终于是扬眉吐气了。 毕竟,往年大皇子妃滑胎,柔妃除了哭泣,可也不敢嚷嚷着说大皇子妃是被人所、害。 想到这样的变化,端妃心中不由冷哼一声,不过她面儿上并不显,反而是意有所指对着柔妃道:“姐姐,宸贵妃娘娘心、疼大皇子妃,愿意调查大皇子妃滑胎一事,就冲着这点,宸贵妃娘娘比魏贵妃可善良宽厚多了。” 柔妃久在内宫,虽不得恩宠,却也见惯了宫里的起起伏伏,所以又怎么可能听不出端妃的言外之意。 她这是在提醒自己,宸贵妃娘娘未必就是真心帮着大皇子妃,或者是心、疼大皇子妃受的苦,反而是为了和魏贵妃斗法,这才调查此事的。 对此,柔妃却并未觉着动怒,反而是暗暗叹息一声,道:“不管宸贵妃娘娘因着什么原因才帮大皇子妃的,这情我是承了。所以方才那番话,妹妹勿要再说了。” 见柔妃竟这样护着宸贵妃,端妃脸上不由有些讪讪的,不过她也未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不捉痕迹的试探道:“姐姐说的是,宸贵妃娘娘不管因着什么心思,终归是愿意彻查此事,倒也是大皇子妃的福气。只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太医那边可查出什么端倪来了?这毕竟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别是到时候空手而归吧。” 对端妃来说,太医院的人去了大皇子府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未曾听说查出什么迹象,端妃心里其实多少有些得意的。 觉着自己不会留了蛛丝马迹,更不会惹了怀疑。 听着这话,柔妃并未疑心端妃分毫,不过她却有些感慨道:“我这心里也不安极了,这若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可见这背后之人的可怕之处。” 柔妃这些感慨让端妃更得意了,她正想着再做做戏,安抚柔妃一番,没想到,却见宫女急匆匆走了进来,回禀道:“娘娘,宸贵妃娘娘传了话过来,请娘娘过去一趟。” 说完,她把视线移在端妃身上,战战兢兢又道:“贵妃娘娘也请端妃娘娘过去呢。” 话音刚路,柔妃身子猛地一僵。 这些日子,贵妃娘娘未曾召见自己,而今日,贵妃娘娘却让自己和端妃同往未央宫去。 这若非查出些什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举动。 可娘娘叫自己去也就罢了,还故意叫了端妃? 柔妃再是愚蠢也生了些疑心,可她到底不比刚入宫那会儿,性子急躁,所以再是疑心端妃,她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起身让宫女帮她重新梳妆打扮,这才往未央宫去了。 而一路上,柔妃并未和端妃说话。 端妃哪能察觉不到柔妃对她的疏离,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随柔妃往未央宫去了。 只让两人惊讶的是,未央宫里,除了三位太医,还有贵妃娘娘之外,皇上竟然也过来了。 而更让人诧异的是,没等两人给皇上请安,只见庆和帝从桌上拿了半包草药,直接就朝端妃摔去。 因着药包的绳子半松着,扔过来时候,草药直接就掉了一地,端妃的衣裙上都沾染了不少。 端妃见状,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她早有心理准备,又怎么会乱了阵脚呢,只见她缓缓跪在地上,哭着道:“皇上,臣妾潜邸时便侍奉您左右了,臣妾是什么性子,您能不知吗?” 说罢,她把视线落在掉了一地的药草上,哽咽又道:“皇上,臣妾承认这些药草确实是臣妾给柔妃姐姐的,可那都是因着年关或者宫里节庆时,柔妃姐姐觉着晦气,不想惹了众人注意,这才找臣妾拿的。而且,这些都是些养身之药,臣妾也时常会用,绝不可能是害、人的东西。” 端妃这番话是要彻底撇清自己了,而且,她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这让庆和帝大为震怒,厉声就道:“朕竟不知道,朕薄情寡义到这般地步,让你和柔妃位及妃位,都不敢召了太医请平安脉,而需要自己弄这些药草?” 端妃知道皇上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对自己的疑心,所以,急急请罪道:“皇上,臣妾绝不敢对皇上有任何不满啊。只是,臣妾和姐姐都是无福之人,臣妾没能给皇上平安诞下皇子,柔妃姐姐膝下虽有大皇子,却是未妥善照顾好大皇子,以至于大皇子患有腿疾。如此,臣妾和柔妃姐姐二人,自觉自己是有罪之人,更觉自己忝、居妃位,所以才不敢请了太医往宫里去的。还请皇上明察。” 顾珞听着端妃这番话,虽她之前早已知道端妃并非如表面所表现出来的一般不争不抢,可这会儿,见她这般演技,她还是不由很是佩服她。 都这会儿了,她竟然还不到黄河心不死,以退为进博取皇上的怜惜。 第 144 章 攀咬 端妃原以为自己这么说,皇上多少会怜惜她。可没想到的是,庆和帝听着这话,却是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柔妃,问她道:“柔妃,端妃方才所言可是属实?这些年,你和端妃竟谨小慎微到这般程度,连叫太医都怕觉着晦气,觉着不吉利。” 柔妃也未曾想到皇上会突然这样问自己,可皇上突然点名,她这才回忆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样谨小慎微的。 若自己记得不错,似乎是从大皇子腿疾之后,端妃便经常来宽慰自己,慢慢的,宽慰的话便变了味道。 “柔妃姐姐,谁能想到,我和姐姐竟然是同命相怜呢。我没能有福气给皇上保住小皇子,而姐姐,虽有幸生了大皇子,却没料到大皇子会落了腿疾。说到底,我们两个都是有、罪之人啊。” “姐姐,我瞧你脸色不好,可是病了。” “妹妹其实尚未出阁时和府中的医女学过些医术呢,如今这马上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宫里各处都喜气洋洋的,不如妹妹给姐姐配些草药,这样姐姐也不必特意请了太医过来,否则难免让人觉着这节骨眼儿上请太医会晦气,也惹了太后娘娘不喜。” “姐姐,我听说大皇子妃又滑胎了,这可真是不够吉利呢。这接连滑胎,少不得让人想到大皇子的腿疾,这样吧,妹妹再弄些药草给大皇子妃养养身子……” 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扑面而来,柔妃从未想过,有些场景曾经瞧着那么正常,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自己竟然是那般愚蠢。 皇上待人宽厚,又如何会因着她叫了太医之事对她心生不喜。 还有儿子的腿疾,她其实是知道的,皇上是关心儿子的,否则,这些年也不会遍寻名医,一直想着能医治好儿子的腿疾。反倒是自己,被端妃挑拨,说皇子有腿疾,伤的是皇上的颜面,若她不谨小慎微,皇上只怕更不喜他们母子。 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柔妃再没忍住,哽咽出声,懊悔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不该错信了端妃的话,更不该拿了那些来历不明的药给大皇子妃用……” 说到这,柔妃已经是痛哭流涕。 原本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的端妃这个时候如何能不慌乱,可她又岂会轻易认、罪,只见她梨花带雨的看着柔妃道:“柔妃姐姐,我真心待姐姐,姐姐怎能这样疑心我呢?” 端妃说着,上前便抓了柔妃的手。 可她的手刚碰、触、到柔妃,却被柔妃一把给甩开了,两人再无往日的姐妹情深。 见柔妃这样淡漠,端妃如何能看不出来,柔妃是真的生了疑心了。 想着这些,她突的跪爬在庆和帝面前,哭着道:“皇上,臣妾发誓臣妾从未有过害大皇子妃肚子里孩子的心思,何况,那些药草,臣妾平日里也会用的,皇上若不信,可以问金嬷嬷啊。” 见端妃这会儿还敢嘴硬,庆和帝冷冷道:“朕自然会让人问金嬷嬷。” 说罢,庆和帝直接吩咐王詹道:“带了金嬷嬷往慎刑司去,朕便不信了,金嬷嬷再是忠心耿耿,还当真能是铜皮铁骨!” 慎刑司?!这三个字一出口,端妃眼前不由一黑。 这慎刑司是什么地方,这些年,进了慎刑司的宫人,没有一人能留住秘密。 不用想,金嬷嬷也不会是这个例外。 这会儿,她才终于是知道怕了,哭求道:“皇上,求您开恩啊,金嬷嬷自入宫时就侍奉臣妾身边了,她年事已高,身子如何受得住啊。您要罚便罚臣妾吧,臣妾千不该万不该那般不知谨慎的送了药草给大皇子妃。” 端妃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认错了,可大家又不是傻子,她这样做无非是怕金嬷嬷说出些什么罢了。 庆和帝又岂会留情,冷冷就道:“还等什么?还不押了人出去!” 见金嬷嬷被侍卫们押出去,端妃脸色瞬间变得更苍白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慎刑司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皇上,金嬷嬷招了,说是端妃娘娘自打潜邸之时滑胎之后,便疑心是柔妃娘娘算计她失去了小皇子,因此便恨毒了柔妃娘娘。” “这些年,更是假意和柔妃娘娘交好,害的大皇子妃三次滑胎。” 慎刑司的人还未回禀完,却见柔妃歇斯底里的朝端妃扑去,“你这毒妇!你告诉本宫,当年大皇子的腿疾,可也是你故意算计的?” 不怪柔妃这样心急,其实在场的人,谁人心里没有这个疑问呢? 毕竟,比起大皇子妃滑胎的事情,大皇子的腿疾,才更显重要些。 只让人意外的是,端妃这个时候却哈哈笑了起来,一把推开柔妃,疯狂道:“怎的,柔妃姐姐,如今我落、难了,你便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了?” “大皇子的腿疾是谁算计的,你心里只怕这些年也是有数的吧。可你,如今竟和我撕扯起来,你以为,你凭白让我担了这个罪、名,你便出气了。不,不会的。因为害大皇子落了腿疾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已逝的孝仪皇后,唯有孝仪皇后,才会让你忌惮到这些年只字的委屈都不敢说,不是吗?” 如果说方才慎刑司传来的消息让众人已经是震惊至极,那么此刻端妃提及孝仪皇后,顾珞明显的感觉,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凝滞了一般。 众人下意识朝庆和帝看去,却见庆和帝冷笑的看着端妃,沉声道:“来人,把这毒妇打入冷宫,朕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听着皇上这旨意,端妃一时间更是疯狂了,直直看着庆和帝,道:“皇上,您怕什么呢?怎的,臣妾方才那番话,有损孝仪皇后这些年的贤名了?” “可皇上想一想,臣妾便是有心害大皇子,又哪有哪有的能耐呢?臣妾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嫔,西苑狩猎,大皇子惊了马,从马上摔下来。臣妾有那样的本事能安排的这样缜密,这样天衣无缝,不留了蛛丝马迹?” 见端妃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顾珞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了。 其实,她心里是愿意相信端妃的。 因为,端妃已经败露,若真是她做的,她也没必要死不承认。 何况,她方才所说也不错,不管是那个时候的端妃,还是如今的她,都不可能有那样的能耐的。 而且如她所说,能安排的这样缜密而且没有蛛丝马迹的,唯有是手中掌控权力之人。 所以这人,怕真和孝仪皇后脱不了干系。 可显而易见,皇上是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的,不管皇上到底对孝仪皇后有没有过疑心,孝仪皇后已经逝去,而且还是替皇上挡箭而死,皇上便不可能让人这样损了孝仪皇后的名声。 如顾珞所想的那般,果然,庆和帝在听了端妃这番话之后,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就道:“你这毒妇,都死到临头了还敢攀咬孝仪皇后?” 说罢,庆和帝直接就道:“朕看你也无需往冷宫去了,朕念及你这些年抚养大公主有功,便赐你毒、酒,赏你个全、尸。”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很快,魏贵妃,娴嫔还有大公主都闻讯而来。 尤其是大公主,听说父皇要赐了母妃毒、酒,她哭着就跪在地上,“父皇,求您留母妃一命吧,女儿愿意一辈子不嫁人,潜心在佛祖面前诵经祈福,替母妃赎罪。” 端妃这些年暗中是如何苛责大公主的,这些,她自己最清楚。 所以她也没想到,大公主会这样用自己的前程让皇上饶她一命。 她突得觉得老天爷像是和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此时此刻,她心里其实是有懊悔的。 因为,她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当年滑胎之事,更把这事儿迁怒到大公主身上。 可实际上,若她肯放下执念,她未必就会是如今这个结局。 想到这些,端妃猛地就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众人不由惊呼,可一切都迟了。毕竟谁都没有想到,端妃位及妃位,竟然这样就寻了死。 “母妃,母妃!”大公主哭着朝端妃跑去。 场面一瞬间变得混乱极了。 柔妃瞧着昔日的姐妹,却不由喃喃道:“端妃妹妹,本宫发誓,从没有害过你肚子里的孩子。” 已是奄奄一息的端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大家模模糊糊听她道:“没想到,我和姐姐竟真是同命相连呢。只是比起姐姐不敢疑心先皇后,我竟是丝毫都未对先皇后有过疑心,毕竟,当时谁不说先皇后善良宽厚……可现在看来,先皇后既能对大皇子心存忌惮,又如何会容下我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小皇子呢?” 说完这话,端妃便去了。 唯有在场的妃嫔,因着端妃离世前的话,不由神色凝重。 顾珞瞧着端妃紧闭的双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觉得她可恶还是可怜。 却在这时,魏贵妃走上前,道:“皇上,端妃好大的胆子,竟敢攀咬孝仪姐姐,臣妾看,皇上一定要褫夺她的封号,降她为庶人才是。否则,日后谁都敢对孝仪姐姐不敬了。” 这个时候,魏贵妃急着对已逝的孝仪皇后尽忠,顾珞如何能揣摩不到她的心思。 她这怕是揣摩皇上心思行事呢。 毕竟这些年,宫里无人不知皇上对孝仪皇后的情分。 可顾珞却不觉着她这次真的揣测到了圣心,毕竟,皇上并非昏、聩之人,不管当年皇上是否对孝仪皇后有过疑心,可现在,这事儿被弄到台面上,那么皇上便不可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所以,魏贵妃这个时候这么急着护着孝仪皇后,便显得有些可笑,有些虚伪了。 第 145 章 急症 如顾珞所想的一般,庆和帝听着魏贵妃的话,只冷笑的看了魏贵妃一眼。 魏贵妃侍君这么些年,怎能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所以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再也不敢多言。 却在这时,庆和帝看向顾珞,开口道:“宸贵妃的意思呢,此事朕该如何处置?” 见皇上突然问自己,顾珞的心其实也不由紧了紧,可她毕竟才入宫没多久,自然不会疑心皇上是试探自己,所以,斟酌了下之后,她到底是开口道:“皇上,前些日子二公主才去了,如今,端妃娘娘又出了这事儿。这接连的丧事,怕是传出去有损皇家威严呢。所以,臣妾觉着,不如对外宣称端妃娘娘是得了急症,所以才去的。” 顾珞这么说,倒也不是同情端妃,主要是端妃虽可恶,可她方才撞柱子身亡,多少是有些为了大公主的缘故。 这人之将死,许真的想明白了许多,若不是她觉着愧对大公主,又何必在乎怎么死的呢?可她却在皇上真正下旨之前撞柱而死,可见其实是想留了死后的体面,不想大公主有她这么一个被褫夺封号,降为庶人的母妃。 这话一出口,魏贵妃先沉不住气了,她心里觉着顾珞便是故意和自己作对,她便是故意表现的这样宽厚善良,映衬的自己反倒是成了一个恶、人。 当然,更让她气不过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竟然问顾珞的意思,皇上这般态度,让魏贵妃心下不禁更是对顾珞心存忌惮了,直接就冲着顾珞道:“宸贵妃,你是说就这样轻易绕过端妃?她方才攀咬先皇后,又害得大皇子妃三次滑胎,这事儿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本宫当真不知该说贵妃妹妹是太过心善还是因着自己的私心才这样轻易放过端妃。” 魏贵妃这话就有些不客气了,顾珞冷冷看她一眼,正要回击回去,可没等她开口,却听庆和帝一锤定音道:“好了,就如宸贵妃所说,交代下面的人去处理端妃的身后事吧。” 这话一出口,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公主,她噗通跪在庆和帝面前,哽咽道:“父皇,女儿谢父皇恩典。” 魏贵妃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上。 她如何能想到,皇上竟然丝毫没有疑心宸贵妃的私心,就这样点了头呢? 可她再是心里愤愤不平,皇上已是一锤定音,她也没蠢到再跳出来质疑宸贵妃。 而等到她从未央宫离开,魏贵妃再忍不住,跟南嬷嬷埋怨道:“嬷嬷,皇上真是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交由那小贱人做决定。” 南嬷嬷如何能不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思。 自家娘娘这么急着护着孝仪皇后的体面,不过是害怕皇上听信了端妃的攀咬,没了往日和孝仪皇后的情分。 若这情分淡了,那么这些年,后位空悬,皇上如今又这样宠着宸贵妃,这若皇上一个兴起,想让宸贵妃入主坤宁宫,娘娘可不只能永远屈居人下了。 可虽然是知道自家娘娘的顾虑,她还是忍不住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皇上历来就疑心重,端妃娘娘方才又闹腾那么一番,皇上只怕对孝仪皇后已经是心里有了计较了。而宸贵妃娘娘显然也是揣摩到皇上的心思了,所以才敢那般处置这事儿的。” 魏贵妃听着这话,看起来更生气了。 却说未央宫里,等众妃嫔离开,顾珞终于伸手挽了庆和帝的手,浅笑道:“皇上,臣妾让小厨房弄点儿馄饨还有鸡丝面送来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眼前的姑娘竟然只记得担心自己的身子,担心自己没用膳,庆和帝微冷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回握住顾珞的手,笑道:“朕很庆幸今日身边有你在,否则,瞧着这些肮脏的事情,朕许真的会伤了大公主的心。” 顾珞自然知道皇上的意思,只是,想到方才魏贵妃对自己的质问,她想了想,到底是开口道:“皇上,魏贵妃娘娘方才说臣妾有私心,皇上难道就没有疑心臣妾是因着私心才这样全了端妃娘娘的体面。” 听着这话,庆和帝当然知道他的珞儿今日其实是受了惊吓了,所以,他情不自、禁便搂了顾珞在怀、里,道:“这世间谁又没有私心呢?可比起别的妃嫔在朕眼皮子底下还敢百般算计,朕的珞儿,朕却是一眼都能看懂的。” “如珞儿方才所言,端妃再是十恶不赦,可这宫里真的不宜再生丑事了,如此,伤的到底是皇家的颜面。” 听皇上言语间并未提及先皇后,顾珞心中怎能不知,皇上到底是对先皇后生了疑心了。否则,也不会连提都不愿意提及先皇后。 再一次,顾珞知道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先皇后和皇上这么些年的情分,却也不敌今日端妃闹腾出的这些。 想到这些,顾珞靠在庆和帝怀、中的身子不由微微有些僵硬。 发现她的异常,庆和帝又如何能不知她在想什么,心不由更是一软,在顾珞耳边轻声道:“珞儿,只你一日不负朕,朕便不会负你。” 皇上竟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而且还这样安抚自己,顾珞不由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不过她也未回应,只懒、懒的靠在庆和帝怀、里,许因着今日事情太多,她有些疲惫,不知不觉间竟是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屋里已经是掌了灯。 顾珞略一想,便知道必是皇上亲自抱自己在床、上,不由的,她脸颊一红。 拙心见她醒来,忙递了茶水上前,道:“娘娘,皇上半个时辰前往慈宁宫去了,让奴婢不要惊醒您,皇上还交代说您今晚无需特意等着皇上。” 顾珞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慈宁宫里,庆和帝刚陪着郭太后用了晚膳。 只是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郭太后到底没有什么心思用膳,只简单动了几筷子,便让人把饭菜撤下了。 郭太后今日虽未往未央宫去,可她入主慈宁宫这么些年,宫里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她,所以她自然知道今日端妃攀咬孝仪皇后的事情。 “皇帝,哀家知你眼底是容不得沙子的。可孝仪皇后已去了这么些年,当年的事情即便是要彻查,怕也不会有结果的。既如此,皇帝还是不要轻易再翻旧事为好。” 听着郭太后这么说,庆和帝却是冷冷道:“母后,您如何就笃定儿子查不出什么呢?这雁过必留痕,儿子不信……” 庆和帝的话还未说完,郭太后一把抓了他的手,便道:“皇帝,太子马上要大婚了,你得顾及太子的体面啊。何况,端妃那番话,到底是自作聪明还是当真存了心思攀咬先皇后,这些,谁又说的准?皇帝当真要为了端妃的疯言疯语伤了太子的体面吗?” 郭太后到底老了,这宫里接连出的事情让她更是憔悴了几分。 可她也知道,自己能拦得住儿子一时,却不可能永远拦着儿子。 毕竟,这怀疑的种子只要种下,总有生根发芽的一日。何况,东宫历来就是靶子,儿子已因着之前太子和裴家姑娘的丑事和太子生了嫌隙,而今也不过是忍着太子罢了。 等到了他不想再忍的一日,这宫里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可太子倒了,会是谁取代太子呢? 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想到宸贵妃如今的独宠,郭太后心中便不由有些烦躁。 可毕竟之前宸贵妃曾和她说,等六皇子长大会让皇上给他赐了封地,离京就藩,郭太后到底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借口自己乏了,便遣了儿子下去。 可她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而这晚,同样睡不着还有柔妃。 柔妃想到这些年竟然是端妃害的大皇子妃三次滑胎,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可到底是姐妹情、深这么些年,而且端妃离去时,提及孝仪皇后的那番话,让柔妃心里也是惶恐极了。 见娘娘脸上的不安,周嬷嬷怎能不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她暗暗叹息一声,却是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今日宸贵妃娘娘给了端妃娘娘死后的体面,而皇上也点了头,可见皇上对先皇后到底也是存了疑心了。” “如此,娘娘也该开心才是。毕竟,若真的大皇子腿疾一事是先皇后所为,皇上定会补、偿殿下的。” 柔妃听着这话,却是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是本宫无能啊,护不了大皇子,也护不住大皇子妃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她哽咽出声道:“此番若非宸贵妃娘娘彻查大皇子妃滑胎一事,牵扯出先皇后,本宫竟未曾敢真的疑心过先皇后。” “本宫真是太懦弱了。” 见娘娘这般感伤,周嬷嬷忙又道:“娘娘,这事情左右已经过去了,日后您只要和宸贵妃娘娘走近,宫里怕没有人敢轻易欺负您的。” “至于大皇子,皇上已封了大皇子为靖王,赐了府邸,其实当个闲散王爷未尝有什么不好呢。若宸贵妃的六皇子真是个有福气的,娘娘能得了宸贵妃娘娘的庇护,大皇子日后也未必没有前程呢。” 第 146 章 不要脸 二公主自、戕不过一个月,端妃又去了,虽六宫妃嫔都知道端妃并非正常薨逝,可到底也没敢暗中嚼舌根,更因着皇上在气头上,大家背地里再怎么想,面儿上到底还是装出了一副悲痛的样子,前去吊唁端妃。 等到忙完端妃的丧事,已是到了七月里,离钦天监选定的太子大婚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这日,六宫妃嫔依着惯例往慈宁宫去请安,郭太后不免提及太子大婚的事情来。 又因着顾珞如今执掌六宫,郭太后不免叮嘱顾珞几句,“这宫里接连的阴霾,也该借着太子大婚热闹热闹了。” 在场的人可不是傻子,端妃自、戕那日嚷嚷着说是孝仪皇后害大皇子落了腿疾,还害的端妃失去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这些流言蜚语自然是传出去了。 这些,郭太后不会不知道。可她却依旧在顾珞面前提及,要借着太子大婚的事情,让宫里热闹热闹,可见其实还是护着太子的,害怕太子大婚若是不体面,或者是内务府还有礼部的人办的不尽心,会有损太子储君的威严。 顾珞听着郭太后这番提点,心里却是暗暗叹息一声。 太后娘娘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太子,虽没有直接和皇上再因着太子的事情伤了和气,可终归心里还是注重东宫正统的。 可顾珞却偏偏不能装糊涂,应承下来。因为皇上对于太子大婚的事情已经是做出了表态,说如今驸马率兵往西北征战,战士们征战沙场,太子大婚不宜奢靡。 既皇上已是如此态度,顾珞又怎么可能和皇上反着来呢? 所以,她神色为难的看着郭太后,回道:“太后娘娘,皇上已下令太子的婚事不宜奢靡,您是知道的。” 许是没有想到顾珞会直接把皇上的话说出来,郭太后不禁看向顾珞,只是她终也没有为难顾珞。因为,顾珞如今已是位及贵妃之位,皇帝如今又因着端妃那日嚷嚷的话,对先皇后有了心结,郭太后便是为了护国公府日后的安危,也不宜蠢到再下了顾珞的脸面。 这样想着,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借口自己乏了,便打发了众人下去。 等众妃嫔从慈宁宫离开,拙心跟在自家娘娘身侧,却是有些忧心道:“娘娘,太后娘娘一惯护着太子殿下,您方才其实可以装糊涂,嘴上应了太后娘娘的。怎好直接堵了太后娘娘的话呢?” 顾珞却是摇了摇头,看着她道:“太后娘娘老了,却不糊涂。你说本宫若真的应下此事,这众目睽睽之下,可是有见证的。可到时候,太子大婚若没办到太后娘娘心坎儿上,岂不让太后娘娘拿了本宫的错处。何况,如今宫里关于孝仪皇后的流言蜚语仍旧未平息,届时,只怕太子妃还有太子殿下都疑心本宫是故意给他们难堪。” 顾珞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如今执掌六宫,太子大婚这事儿,该避嫌还是得避嫌了。又怎么会愚蠢到揽了这责任呢? 听着娘娘这番话,拙心似懂非懂。 不过没等她再说什么,缓步便回了未央宫。 等顾珞回了未央宫,刚换了身常服,却见玉春进来回禀:“娘娘,大奶奶递了请安折子入宫来了。” 玉春口中的大奶奶自然是宁国公府如今的世子夫人卫氏。自打大太太被休,如今她便是当家主母了。 只她平日里和顾珞走的并不近,这个时候却递了请安折子入宫,可想而知,怕是因着宁国公续弦的事情。 想到这,顾珞不由低笑一声。 这卫氏作为儿媳,却担心公公续弦的事情,听起来其实真有些滑稽呢。 只是,顾珞倒也理解她。 毕竟,这些年卫氏头上顶着大太太这个婆母,也未曾有挺直腰杆的时候。而这些日子,她执掌中馈,该是知道掌权的好了,又怎么会甘心宁国公的续弦再次压在自己头上呢? 加上前几日瑞王妃亲自往府中去探望宁国公老夫人,卫氏该是怕这瑞王府的姑娘嫁进门来,所以,才上了这个请安折子吧。 想着这些,顾珞不免有些讽刺道:“瑞王妃倒是个脸大的,上次带了闺女往本宫跟前请安,本宫没松口。她竟不知羞耻的去找老夫人去了。” “不过老夫人怕是开心了,大哥都这个岁数了,还能娶了瑞王府的姑娘,和瑞王府结了这门亲事,若此事真的成了,老夫人该有多扬眉吐气啊。” 拙心自然听得出自家娘娘言语间的嘲讽,缓声道:“娘娘,如您之前所说,国公爷的婚事自有老夫人做主,可明日大奶奶求到您跟前,您岂不尴尬。” 顾珞却是笑呵呵的轻抿一口茶:“本宫有什么可尴尬的。真正该尴尬的是大哥才是。你说大哥若闻着卫氏入宫来找本宫求助,大哥会是什么表情呢?” 儿媳妇因着心急公公续弦之事急急往内宫来,这事儿传出去,不管谁都会觉着很搞笑吧。 却说宁国公府这边 丫鬟宝循推门走进来,缓步上前回禀道:“主子,奴婢已差人把请安折子送到宫里去了。只是,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既已知道之前瑞王妃已经带了瑞王府的姑娘去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已表态不会插手国公爷续弦之事。您明日往宫里去请安,又怎么能笃定娘娘会帮您呢?” 卫氏如今刚掌家,在府中立了些威信,自然是不乐见瑞王府的姑娘嫁进门来的。 瑞王府是宗亲,他家的姑娘嫁进门来,可是高门主母,她有这样的继母,可不得事事捧着这续弦。 要她看,公公找个小门小户品行端正的续弦进门,这才是最合适的。 便是日后这续弦生下儿子,也不至于会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 所以,即便知道明日贵妃娘娘未必会乐见自己,可她还是不得不走这一趟。 宝循见自家主子这般坚持,也不好再劝,可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道:“主子,这老夫人自打前几日见了瑞王妃,可是高兴极了。这若知道您往宫里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怕是会迁怒您的。” 卫氏听了这话,却是冷冷道:“祖母年事已高,她还真当如今府中依旧是她做主呢。可现实是,如今贵妃娘娘才能决定府里的一切,我就不信了,若贵妃娘娘不松口,瑞王府和宁国公府还当真能结了姻亲不成?” 未央宫里,顾珞和拙心说了些体己话,又陪六皇子玩了一会儿,顾珞不觉便有些乏了,刚准备小憩一会儿,大公主却是过来了。 自打端妃去了之后,大公主便一直在守孝,今日,倒是她第一次出启祥宫。 顾珞急忙让人请了大公主进来。 多日未见大公主,顾珞明显感觉大公主消瘦了一些,见状顾珞暗暗叹息一声,开口道:“大公主便是再悲伤,也得注意些自己的身子才是。” 没想到,大公主听了这话,却是落下泪来,缓缓跪在顾珞面前,道:“贵妃娘娘,荣儿会记得贵妃娘娘的大恩的。那日若非贵妃娘娘,母妃怕是难保死后的体面。这恩情,荣儿会一辈子都谨记在心的。” 想到那日端妃强撑着那口气做了这赌、注,再想想这母女二人之前的那些嫌隙,顾珞不觉便有些感慨,觉着这人心当真是难测,否则何以端妃临死之前才幡然醒悟呢? 想着这些,顾珞亲自扶了大公主起来,笑道:“你这孩子,和本宫客气什么。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该向前看才是。” 说着,顾珞顿了顿,又道:“端妃娘娘去了,你虽说如今在守孝。可本宫其实已经和你父皇提及了给你赐婚的事情。” 顾珞的话还未说完,却见大公主急急道:“贵妃娘娘,容儿已经决定一辈子不嫁人,在佛祖面前潜心修行,替母妃赎罪。” 听着这话,顾珞心里瞬间很不是滋味。 要知道,她若没有承宠,没有入宫,许自己如今便是在郊外的庵堂里,青灯常伴。而自己当时,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所以这一刻,听着大公主说这些,她不免便对她生了些怜惜之情,开口道:“大公主,端妃是端妃,你是你。你何须因着你母妃的事情,舍弃了你一身的幸福呢?这样太不公平了。” 顾珞并非执意要插手大公主的事情,只是,她如今虽身处高位,可看到和自己之前一样无助的大公主,着实是做不到漠视。 谁知,没等大公主说什么,大公主身后的宫女青玥噗通便跪在了地上,哭着道:“贵妃娘娘,您要劝劝公主殿下啊。奴婢斗胆回禀娘娘,那日端妃娘娘出丧,永毅侯夫人入宫来时和大公主说了体己话。” 永毅侯府是端妃的娘家,这永毅侯夫人入宫来宽慰大公主,倒也是情理之中。 可看着青玥这丫头眼中的愤怒,顾珞却知道,事情或许并非这么简单。 却在这时,大公主低斥青玥道:“你这丫头,怎敢在贵妃娘娘面前胡说?” 青玥却是豁出去了,哭着道:“公主,奴婢知道您有心替娘娘赎罪。可若非那日永毅侯夫人和您说了那些话,您又怎么可能丁点儿的犹豫都没有呢?” 青玥哭着便把永毅侯夫人那日入宫,和大公主提及她母妃已逝,可因着端妃是戴罪之身,难免让皇上迁怒到永毅侯府。所以,便借着端妃娘娘出丧的时机,跪在大公主面前,求她用一生来赎罪,这样才能保全永毅侯府的荣宠。 听着这些,顾珞直接就气笑了。 这永毅侯府的人也太不要脸了些吧,为了侯府的荣宠,竟然这样逼着大公主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第 147 章 怕了 想到永毅侯府的人不过是因着大公主不得皇上的宠爱,如今又没了端妃的庇护,才敢如此欺负人。顾珞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大公主便是再不得宠,那也是皇子皇孙,又岂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随便欺负的。 见顾珞阴沉着脸,大公主却是吓坏了,想到因着自己贵妃娘娘才这样动怒,她更觉自己是个麻烦。 不过没等她请罪,顾珞却是吩咐拙心道:“去,你差人传话给永毅侯夫人,就说本宫请她来宫里吃茶。” 听着娘娘这话,拙心也不由愣了愣。娘娘这如今在气头上,却召了永毅侯夫人入宫来,可见是想给永毅侯夫人颜色瞧瞧的。 这倒是第一次,她见娘娘这样动怒。 大公主张张嘴想要劝贵妃娘娘,这时拙心却暗暗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见此,大公主到底也不敢开口,只乖巧的站在了一旁。 很快,永毅侯夫人便接到了宫里的传话,只是她并未多想,只当是端妃娘娘薨逝,贵妃娘娘依着惯例召她往宫里去,也以此彰显她如今的地位。 所以,她什么都没想,直接就往宫里去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到了未央宫,却迟迟不见贵妃娘娘召见,茶房里也未有侍奉茶水的宫人,永毅侯夫人再是迟钝这会儿也琢磨出些什么了,自己这是被贵妃娘娘给故意晾在这里了。 可怎么会呢? 自己和贵妃娘娘并无旧怨,贵妃娘娘怎么可能故意折辱自己。 一旁,侍奉永毅侯夫人身边多年的郑嬷嬷缓声提醒她道:“夫人,奴婢听说端妃娘娘还在时,贵妃娘娘很给大公主体面呢。还让大公主跟着她学习如何管理宫务,您说,会不会是因着这缘故,大公主故意在贵妃娘娘跟前告您的状了。毕竟,那日端妃娘娘出丧时,奴婢瞧着大公主虽还是那个人,可却又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没往日那么懦弱了。” 听着这话,永毅侯夫人也是不由一惊。 可她又觉着不会是这个理由。 毕竟,端妃是怎么死的,又如何能瞒得过永毅侯府,她当时和大公主说那些体己话,也并非是故意逼迫大公主。毕竟,大公主母妃获、罪,她又能有什么前程。 何况,端妃娘娘撞柱身亡此事不可能真的瞒得住的,但凡是有考量的人家,哪里会让自己家的公子尚了大公主呢。 所以,她劝大公主这辈子潜心礼佛,也不过是她作为长辈,给大公主的一些建议。又哪里有什么坏心思了。 也因着这样的心理建设,永毅侯夫人倒也未显慌乱,只耐着性子等待娘娘的召见。 可等啊等,这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却还不见贵妃娘娘身边来人召她进去。 永毅侯夫人这时终于是有些额头冒了冷汗。 这贵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哪有这样折辱人的。 去说顾珞这边,她带着大公主对了对这月的账本,似乎根本不觉着这样晾着永毅侯夫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大公主却没有这样的淡然,犹豫再犹豫,她到底是开口道:“娘娘,荣儿不想您因着荣儿惹了麻烦呢。” 顾珞看向大公主,沉声道:“大公主,你得记得,你是金枝玉叶,是皇子皇孙,即便未曾被皇上娇宠着长大,可你得记住,自己不是随意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而且,端妃娘娘的过错,并非需要你来承担。你父皇更不是昏、聩之人,会因此迁怒到你。所以,你无需牺、牲你的幸福。反而应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生儿育女,紧紧抓着本该属于你的幸福。” 生儿育女,儿孙承欢膝下,听着这些话,大公主不由一怔。 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谁又没有过这样的幻、想呢? 可大公主却觉着这些离自己很远很远,之前是母妃不喜欢自己,所以故意把自己留在身边,外人都道自己是个老姑娘。 而今,母妃又薨逝,还是因着那样的缘故,这些事情必定瞒不住世家大族的,有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又有谁会肯做她的驸马呢? 顾珞自然知道大公主的思量,可她却紧紧抓住了大公主的手,又道:“大公主,你莫要胡思乱想,你若是信得过本宫,便由本宫替你挑选驸马,可以吗?” 什么?贵妃娘娘竟要亲自替自己挑选驸马。大公主一时间更是百感交集。 可看着贵妃娘娘眼中的认真和坚持,大公主终还是没忍住,哽咽道:“荣儿都听娘娘的。” 听大公主这么说,顾珞微微勾了勾唇角,这才抬眸吩咐拙心道:“也是时候了,让人带了永毅侯夫人进来吧。” 永毅侯夫人闻着贵妃娘娘的召见,竟是有些慌乱,而等到她进屋见着站在贵妃娘娘身旁的大公主时,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倒了。 幸亏身边的郑嬷嬷扶着,她才没有出了丑。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金安。” 待永毅侯夫人跪下行礼问安后,却并不见贵妃娘娘叫她起来。 不由的,永毅侯夫人后背更是一阵凉飕飕的。她不由想到了郑嬷嬷方才所说的话,抬眸向大公主看去。 这大公主,当真有这样的胆子,在贵妃娘娘跟前告自己的状了? 永毅侯夫人神色慌乱的样子顾珞自然都看在眼中,只见她轻抿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永毅侯夫人道:“侯夫人,本宫听闻端妃娘娘出丧那日,你因着挂念大公主,很是和大公主说了些体己话,此事可是真的?” 见娘娘终于是提及此事,永毅侯夫人更是心里一惊,强撑着嘴角的笑容道:“娘娘,端妃娘娘薨逝之后,臣妇确实怜惜大公主,怕她太过思念端妃娘娘,所以才想着宽慰大公主一番的。”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敢在自己面前装傻,顾珞直接便拿起桌上的茶杯摔了过去。 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一地的狼藉,永毅侯夫人瞧着眼前这些,像是不敢置信一般。 要知道,便是往日里魏贵妃娘娘掌管六宫,也未曾给过自己这样的难堪的。 而且,在她为数不多的给宸贵妃娘娘请安时,她看得出宸贵妃娘娘并非难相处之人,甚至是可以称得上是性情温和,所以眼前这震怒是真的把她给吓住了。 可她却想不明白,大公主是端妃娘娘所出,即便是受了些委屈,又和宸贵妃娘娘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说如今宸贵妃执掌六宫,故意替大公主出头,以此来彰显她的宽厚和贤良。 想到这些,永毅侯夫人心里觉着自己委屈极了,这都什么事儿啊。宸贵妃也太跋扈了些。 心里这般想着,她有些装傻道:“贵妃娘娘,臣妇对大公主真的只是好意啊,还请您明鉴,臣妇并未有任何私心的。” 她原还想再说什么,却在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什么?皇上竟然过来了。 永毅侯夫人吓都要吓死了。 她方才不惧宸贵妃,可不代表她不怕皇上。 若皇上知道她对大公主说的那些话,如何会绕过自己。 见她吓得脸色苍白,顾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不过她并未让宫人们扶了永毅侯起来,也未让宫人们把地上的狼藉给收拾了。 等庆和帝进来时,瞧着这一地的狼藉,再看看顾珞明显动过怒的样子,不由眼神一冷,看向跪在地上的永毅侯夫人。 庆和帝虽未说什么,可永毅侯夫人却如临大敌,吓得忙磕头道:“臣妇恭请皇上圣安。” 一旁,顾珞上前迎了庆和帝,仿若聊家常一般,把永毅侯夫人和大公主说的那些体己话说给了庆和帝。 说完,顾珞故意又道:“皇上,臣妾方才已允诺了大公主,说她的驸马臣妾会亲自给她挑选,皇上到时可得帮臣妾掌掌眼呢。否则,若一个眼拙,委屈了大公主,可是臣妾的罪过了。” 说着,她顿了顿,看着永毅侯夫人又道:“而且,到时候永毅侯夫人可不得看了臣妾的笑话,觉着臣妾瞎揽事,最后却弄了个没脸。” 顾珞这意味深长的话更是让永毅侯夫人吓得差点儿没有晕过去,只见她猛地磕头道:“贵妃娘娘,臣妇知罪,臣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大公主跟前说那些混账话的。” 说着,她也知道自己这事儿怕不是简单请罪就可以的,一咬牙抬手便自扇起耳光来。 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代表了她的惧怕和惶恐。 一旁,大公主也是脸色苍白,可她到底也没有跪下替永毅侯夫人求饶。 顾珞见大公主并未替永毅侯夫人求情,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大公主道:“大公主,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人得靠自己的。若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别人不可能一辈子帮得了你的。” “至于今日之事,永毅侯夫人经此一事大概再也不会在你面前说那些糊涂话了,若她再敢,本宫看大公主届时自己亲自处置了即可,你说是吗?” 庆和帝和顾珞相处这么久,倒是第一次见她动怒,而且还惩处了人。 不过,他却并不觉着他的珞儿变了,反倒是这样的珞儿,让他觉着可爱极了。 他的珞儿,是在教大公主立威,更是教大公主日后如何自处,他的珞儿肯替大公主这样谋划,便是连他这个做父皇的都未这般用心,他如何能不感慨。 很快,宸贵妃给了永毅侯夫人没脸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六宫。 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这消息,尤其听到永毅侯夫人脸颊红、肿,嘴里都流了鲜血,狼狈至极的出了未央宫。 魏贵妃不由猛地一拍桌子,“这宸贵妃倒是个有心眼的,为了一个区区不受宠的大公主,竟然这样大动干戈,本宫看她便是故意借此给自己立威,让内外命妇都畏惧于她。” 魏贵妃这辈子有过很多对手,可第一次,顾珞这样的对手让她觉着有些招架不住。 她真的难以想像,一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是如何有这样的心机,借此来给自己立威。 偏皇上还这样放任她。 要知道,便是她自己当初执掌六宫,也未曾在皇上面前惩处过人,更别说是外命妇了。 她什么时候不是在皇上面前表现的贤良宽容,如何会露出心狠的样子来。 可宸贵妃,竟然丝毫不避讳这个,就在皇上面前看着永毅侯夫人自扇耳光,她怎么就那么能耐呢? 她到底依仗的是什么? 第 148 章 无功而返 却说永平宫 娴嫔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只是和魏贵妃的恼怒不一样的是,她对这事儿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一来,顾珞这么做,真正心里不痛快的该是魏贵妃才是,二来,她这些日子因着太子即将大婚的事情,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这在她看来,自己儿子比太子年长,依着长幼有序,大婚该也是儿子在先才是。可偏偏,这事儿只她一人耿耿于怀,根本无人在皇上面前提及。 钦天监那边也是揣摩皇上心思行事,愣是装傻充愣,把太子的大婚的吉日选在了前头。 可不管怎么,太子毕竟是东宫,娴嫔再是心里酸涩,也不敢抱怨。而让她最难释怀的是,皇上迟迟未给儿子出宫建府的恩旨,这大皇子如今已被封为靖王,出宫建府有些日子了。可自己儿子,皇上竟然像是不闻不问。 尤其近来宸贵妃那般给大皇子妃做主,这么一对比,她的儿子就显得有些不受重视了。 所以,这会儿娴嫔又怎么可能对今日宸贵妃罚了永毅侯夫人的事情有看戏的闲情呢? 石嬷嬷见自家娘娘眉头紧蹙,怎能不知道娘娘的心思,想了想,她宽慰自己娘娘道:“娘娘,您莫要太心急了。您想想,当年大皇子大婚时,也是在宫里住着。所以便是皇上推迟二殿下出宫建府的事情,也不至于真的有人拿这件事情故意让您难堪的。” 石嬷嬷这番话原是宽慰娴嫔的,可没想到的是,娴嫔却一把摔了桌上的茶杯,气呼呼道:“大皇子落了腿疾,因此才不得宠,当年才会在宫里住着,大婚前也未曾出宫建府。二皇子如何能和他一样?这不免让人揣测皇上是因着本宫才迁怒到二皇子,所以才不肯给这道恩旨的。” 娴嫔这些年是宫里唯一能和魏贵妃争锋的,如今,被降为嫔位,可她心里又如何能甘心了。何况,儿子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别人可以小看她,可她万万接受不了儿子被人小瞧的。 即便儿子如今在宫里的住处景色也算是绝佳,可不能出宫建府,这事儿在娴嫔看来,便是天大的羞、辱。 见娘娘发怒摔了杯子,石嬷嬷忙跪下请罪道:“娘娘息怒,奴婢方才失言了,请娘娘责罚。” 见石嬷嬷急着请罪,娴嫔却是暗暗叹息一声,道:“罢了,你侍奉本宫身边这么些年了,本宫如何会疑心你是故意看本宫的笑话。” 石嬷嬷却有些心疼自家娘娘这样忧思过甚,缓声道:“娘娘,要不您和未央宫那边走动走动?” 石嬷嬷这话其实也是好意,毕竟,如今宸贵妃娘娘得宠,若她肯在皇上跟前说一句话,那总比娘娘这里暗自伤神的好。 这次,娴嫔倒也没生气,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低这一次头。 毕竟,自己如今被降为嫔位,若就这样坐以待毙,她怕皇上不给儿子出宫建府的恩旨也就罢了,她也迟迟不能回到四妃之位。 可心里虽明白这样的道理,想到自己是因着顾珞才落得这样难堪,如今却要低这个头,她怎么想都觉着心里委屈的很。 石嬷嬷知道娘娘的心结,可也不敢再劝。 毕竟让娘娘这样主动往未央宫去奉承宸贵妃,这事儿确实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很快到了第二天 大奶奶卫氏一早就入宫来了。 因着心里藏了事儿,她默默的跟着宫女进了未央宫。 等她进去时,却见顾珞正陪着六皇子玩。 见娘娘一身常服,并未在正殿接见自己,卫氏心中不由一喜。 娘娘这样做,终归还是把自己当做自家人的。 想及此,卫氏脸上不由带了笑意,上前请安道:“臣妇给娘娘请安。” 说完,她看向正玩得欢快的六皇子,笑着又道:“娘娘,六皇子长得真快呢,等明年六皇子再长大一些,珍哥儿便能陪着六皇子一块玩了呢。” 卫氏口中的珍哥儿便是她的儿子,虽和六皇子差着辈分,可她心里琢磨着,六皇子长大后总需要选伴读的,而顾家又是娘娘的娘家,儿子到时该可以争取一下这伴读的位子的。 所以,这会儿便下意识的和顾珞套起了近乎。 对于卫氏的心思,顾珞又岂能不知道。只她也没接话,反而是笑着让奶娘还有宫女陪了六皇子玩耍,自己则坐在了檀木椅上,看着卫氏道:“大奶奶今个儿入宫来,可不会只准备和本宫聊家常吧。” 顾珞其实并没有讽刺卫氏的意思,而且她也不恨卫氏。毕竟自己这些年在宁国公府受的委屈,卫氏作为一个新媳妇,头上有大太太,更上头还有宁国公老夫人,她没有帮自己也情有可原。 毕竟,人都是需要自保的。 可顾珞虽未有为难她的意思,卫氏却是心里一咯噔,脸色不由有些苍白。 不过她也没蠢到提及这些年顾珞受欺、压的事情,而是强撑着嘴角的笑容,回道:“不瞒娘娘,我其实是因着公公续弦的事情入宫来的。您该也闻着消息了,前些日子瑞王妃往府中来探望老夫人了,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插手公公续弦的事情,可我瞧着瑞王妃的意思,像是想把闺女嫁给公公。瑞王府可是宗亲啊,他们家的姑娘嫁过来做续弦,我总觉着此事有些不妥当,更害怕惹了流言蜚语,给娘娘添了麻烦。所以,左思右想才入宫来回禀娘娘的。” 顾珞看着卫氏窘迫的样子,其实很能明白她的纠结。 毕竟,若瑞王府的姑娘真的嫁给大哥做续弦,若日后生下个哥儿,瑞王府还当真让自己的外孙屈居人下,怕是要争一争这世子之位的。 所以卫氏怎么可能不担心,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招、惹这些事情。 可顾珞即便知道卫氏的心思,她还是觉着有些好笑,似真似假看着卫氏道:“大奶奶这么急急的往宫里来,就不怕大哥知道了?” 卫氏也没想到娘娘会这样问她,所以不由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半晌之后,她才艰难的开口道:“娘娘,此事是臣妇欠考虑了。可臣妇想着淳王世子和明家大姑娘即将要大婚了,这说到底也和咱们顾家沾亲带故。这若瑞王府家的姑娘入府做了公公的续弦,怕是会惹人说闲话呢。” 卫氏想要说外头都在传皇上有意让淳王世子将来掌控宗人府,所以这个时候瑞王府想要和宁国公府结亲,本就是心思不纯。 可她又不敢直说,毕竟这事关朝、堂之事,她一个内宅妇人,怎好议论了。 所以,只意有所指,磕磕绊绊的表明了自己的担心。 而等她从未央宫出来,卫氏感觉自己的后背满满都是冷汗。 郑嬷嬷忙扶着她,道:“主子,娘娘方才明显是明白您的担心的,可娘娘却未戳、破,也未曾给个准话,娘娘这到底是何意呢?该不会是因着当年您没帮娘娘,才故意看您的笑话吧。” 卫氏抬眸看着郑嬷嬷,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慌乱。 半晌之后,她抓着郑嬷嬷的手,道:“我们往郊外的庄子上去。” 听着自家主子这话,郑嬷嬷满是诧异道:“主子,太太已经被休,您这个时候往庄子上去,若被老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卫氏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母亲毕竟当家这么些年,该是会帮着我出主意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边,等到卫氏离开,拙心帮自家娘娘捏着肩膀,不由开口道:“娘娘,大奶奶也真是没规矩,言语间满满的都是想让您拦了这门婚事。” 顾珞轻抿一口茶,笑道:“她心急也是情理之中。” 拙心见自家娘娘淡然的样子,却是急了:“娘娘,您真准备什么都不做。这若瑞王府的姑娘真的成了国公爷的续弦,淳王府那边怕是心里会有了计较的。” 顾珞却是噗嗤一笑,道:“我有什么可急的。毕竟除了大奶奶,大太太那边想来也听说瑞王妃去探望老夫人的事情了。大太太还能甘心大哥得了这么一桩好的婚事。” 听着这话,拙心震惊道:“娘娘的意思,根本无需您出手,大太太那边便会沉不住气。” 顾珞轻轻点了点头。 她重生两世,还是有些了解大太太的。 大太太被休本就不甘心,怎么可能放任大哥得了这么一个强势的续弦。 她便是不为自己想,也会为世子还有卫氏的儿子着想。 而顾珞若没猜错,大太太该会打蛇打七寸,对老夫人动手。 毕竟,若老夫人去了,府中人皆要服丧,瑞王府还当真能让自家闺女等三年时间。 心里这样思寻着,顾珞不由轻笑出声。 却在这时,玉春疾步进来回禀道:“娘娘,国公爷过来给您请安了。” 都说外臣不能轻易往内宫来,可宁国公却这么急着过来,想来是闻着卫氏方才入宫的消息了。 拙心却有些错愕,“国公爷竟然这么急着入宫来,娘娘,莫不是国公爷也瞧中了瑞王府的姑娘。” 顾珞听着,讽刺道:“大哥本就是重利之人,瞧上了瑞王府的姑娘,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 149 章 香饽饽 “微臣给娘娘请安。” 宁国公确实是闻着卫氏入宫的消息急急赶来的,自他休了大太太之后,宁国公倒也未曾有什么别的心思,真的娶一个高门贵女,毕竟,他都这个岁数了,谁会让自家姑娘做他的续弦。 可宁国公没想到的是,他竟是想错了。前来说媒的人竟是差点儿没有踩破宁国公府的门槛,尤其这其中还有瑞王府,瑞王妃前几日更是上门来探望母亲,宁国公见此如何能不飘。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娘娘如今宠冠六宫,而他其实早有意往宫里来探探娘娘的意思的,今个儿卫氏入宫的事情,倒是给了他一个借口。 见宁国公恭敬的请安,可眼中那掩盖不住的得意,顾珞不由心中冷哼一声。 不过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宁国公却是又道:“娘娘,卫氏这么急匆匆往宫里来,希望没有扰了娘娘的清闲。” 都这会儿了,宁国公还要和她打着哑谜,顾珞不免讽刺的看着他道:“大哥又何须和我藏着掖着呢?卫氏今日为什么入宫,大哥又岂能不知道。” 宁国公其实也想过,娘娘心情不会太好。毕竟卫氏这么急着入宫,这落在外人眼中,终归是会让人看了笑话。 而娘娘,自然也不乐意宁国公府再被推到风头浪尖上。 这么想着,他忙请罪道:“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治家无方,才给娘娘添了麻烦。” 顾珞闻言,却是似笑非笑在的看着他,不过也未开口说什么,只是这样四目相视。 宁国公被她这样盯着,斟酌了半天,到底是没敢再装傻,终于是开口道:“娘娘,其实微臣今日入宫来,是想问问娘娘,瑞王府有意把自家姑娘许给微臣做续弦,微臣是否该点头呢?微臣不免担心给娘娘添了麻烦。” 顾珞见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似真似假的回道:“大哥担心这门婚事给本宫添了麻烦?本宫却是不知,这麻烦具体是什么呢?” 宁国公并未想过顾珞会这样直接问自己。 一时间,神色有些尴尬。 斟酌再三,他只得回道:“微臣惶恐。” 顾珞倒没有想到宁国公会这样回答自己,一时间,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而这笑意中,带了多少嘲讽,多少戏谑,让宁国公心里更加揣摩不透她的心思了。 却在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皇上差人传话过来,说是让您和国公爷往东暖阁去呢。” 什么?皇上竟要召见自己。 宁国公不由更尴尬了。 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急着入宫是为了什么,却并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是召了自己和贵妃往东暖阁去。 难不成,皇上并不乐见他娶了瑞王府家的姑娘。 想到这,宁国公背后不由凉飕飕的。 顾珞也没想到皇上会召了她和宁国公同往东暖阁去,不过她倒并不忐忑,若她没有猜错,皇上该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所以,比起顾珞的云淡风轻,往东暖阁路上的宁国公,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许多。 长长的宫道上,瞧着顾珞高高坐在凤辇上,身上虽只是一身常服,却比任何人都要璀璨夺目,宁国公更是心生感慨,这谁能想到,往年府中那么卑微的庶妹,如今竟然让他连多看一眼都有僭越之嫌。 因着这样的心思,等宁国公到了东暖阁时,早已没了方才在未央宫的得意,只强装镇定的请安道:“微臣恭请皇上圣安。” 庆和帝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未和宁国公闲聊,反而是上前牵了顾珞的手,轻笑道:“今早南边有刚进贡来的荔枝,珞儿尝尝,可否喜欢。” 见皇上旁若无人的和贵妃说着话,宁国公更是惶恐极了。 他总感觉皇上有点故意晾着他的意思。 不过,这也不算奇怪。他毕竟是外臣,这么往内宫去,虽说也不至于完全不合规矩,可皇上若是疑心他给贵妃受了委屈,或者他在和瑞王府结亲的事情上给贵妃施压,也未尝没有可能。 想到这个可能性,宁国公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毕竟娘娘之前在府中受了委屈,他虽是当大哥的,可和娘娘也是有隔阂的。这样的前提下,他这样急匆匆的在卫氏之后入宫来,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可再是懊恼,这会儿皇上没有问他话,他也没胆子开口解释。 所以,他只能低垂着头,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顾珞见宁国公战战兢兢的样子,却是差点儿没有笑出声来。她如何能看不出皇上是故意晾着宁国公,不过皇上既然想给宁国公些教训,她也只当没看到,配合皇上演这场戏,只见她笑着上前,拿起桌上的荔枝,剥、开来,轻咬一口道:“这荔枝真甜呢。” 见她笑眯眯的样子,庆和帝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爱吃,朕便让人多送些往你宫里。” 宁国公虽是低着头,可耳朵却又不聋,他虽说早就知道皇上宠着贵妃,可能和贵妃如夫妻一般,这还是让他心里很是震撼的。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皇上宠着贵妃,更多原因是他这庶妹也是知道如何博宠的。可眼前这一幕,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这哪里需要娘娘争宠,皇上早就把娘娘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想及此,宁国公越发是低垂了头。 偏偏,皇上这个时候问他话了,“宁国公,朕听闻近来宁国公府很是热闹呢,人都说这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你倒是成了香饽饽,只朕不免也有些好奇,这么多的姑娘,你可瞅中哪家的了。” 皇上竟然问起了他的家事,宁国公更是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要知道,皇上高高在上,哪里会关心臣子的家事,偏偏自己惹了皇上的眼,这莫不是皇上其实也并不乐见他娶了瑞王府家的姑娘。 想到这些,宁国公忙战战兢兢请罪道:“微臣有罪,让皇上看笑话了。” 宁国公原以为,他只要请罪,皇上该就会给他一个台阶下了。 可没想到,皇上却是挑眉又道:“朕听说瑞王妃也往宁国公府去了?” 没等庆和帝再说,宁国公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脸的惶恐道:“皇上,微臣怎敢让瑞王府的姑娘给微臣做续弦呢,瑞王府可是宗亲,微臣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委屈瑞王府的姑娘。” 听他这么说,庆和帝漫不经心的拿起一个荔枝,剥、开轻轻咬了一口,半晌,才开口道:“爱卿既是这样的心思,也该早些回绝了瑞王府才是,否则,瑞王府若是会错了意,岂不让两家生了嫌隙。” 听着皇上这话,宁国公终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并未猜错,皇上确实是不乐见宁国公府和瑞王府结亲。 宁国公其实多少也是能揣测到些原因的,毕竟皇上其实是想要淳王府日后代替瑞王府掌控宗人府的。 可他之前即便是知道,他多少还是存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许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皇上不会插手此事。 毕竟,那荣安伯府和淳王府已是亲家,他其实是不乐见贵妃娘娘偏袒荣安伯府的,所以才想着搭上瑞王府,这样自己在贵妃娘娘面前,也能挺直腰杆。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的可能了,想到这些,宁国公心里庆幸自己方才未回答错皇上问题的同时,其实多少还是觉着有些失落的。 见宁国公失落却又不得不掩饰的样子,顾珞不由轻轻拽了拽庆和帝的袖子,那眼神似乎在说,皇上若再不让宁国公离开,她就要笑场了。 庆和帝见状,也没再为难宁国公,直接便遣他下去了。 等宁国公离开,顾珞终于是笑出声来,“皇上,您会不会太坏了些,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这么尴尬呢。” 庆和帝轻轻挽了她的手,道:“朕是烦透了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一次次的扰了你的清闲。” 顾珞失笑道:“皇上,臣妾哪有那么娇弱了。何况,也没谁敢真的在臣妾面前失了规矩的。便是大哥,方才也只是试探臣妾的口风,并未敢给臣妾施压的。” 顾珞这话才说完,庆和帝却是突然有些感慨道:“朕想到方才宁国公说瑞王府家的姑娘嫁给她做续弦,会委屈了这姑娘。” “朕的珞儿何尝不是呢?朕毕竟比珞儿年长很多的。” 顾珞确实没有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感慨,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心里一紧,一瞬不瞬的看着皇上道:“皇上,珞儿怎么会委屈呢?您给了珞儿您所能给的,何况我们还有熙儿。珞儿已经很满足了。” 说完,她又一字一顿道:“而且皇上在珞儿看来,一点儿都不老的。年岁虽有相差,可皇上在珞儿心里,其实才是真正的风度翩翩,成熟有为。” “而且,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心意相通。只要这样,不就够了吗?” 见她认真的样子,庆和帝心里一暖,搂了她在怀里,笑道:“朕的珞儿,其实有些傻呢。” 第 150 章 服丧 却说宁国公灰溜溜的出了宫,而此时,大奶奶卫氏刚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大太太闻着她这个时候过来,便知这定是为了国公爷续弦的事情。 只大太太虽心里清楚,可等到卫氏进来直接就跪在地上,掩面哭起来时,大太太还是不由眉头微蹙。 卫氏却只顾着哭,“母亲,您可得帮妾身想想法子啊,那日瑞王妃去探望老夫人之后,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似乎已经默认两家即将结亲,公公更是难掩喜色……” 大太太饶是知道宁国公不要脸,可听到卫氏提及宁国公因着这桩喜事沾沾自喜时,大太太还是不由冷笑出声:“他还真是恬不知耻的,只顾着自己一人,竟是丁点儿不顾及世子还有珍哥儿。” 大太太见惯了内宅阴、私,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真的瑞王府和宁国公府两家结亲,自己儿子如今这世子之位,如何还能坐的安稳。 想到到时候有瑞王府的虎视眈眈,还有宫里顾珞那小贱人定也会看儿子的笑话,到时候儿子若被逼着把这世子之位拱手相让,大太太便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卫氏见大太太冷了脸,哭着又把自己今日往未央宫去的事情给说了出来,“母亲,我也是心急,所以才往宫里想探探娘娘的口风,想着若能劝着娘娘拦了这门婚事,一切就好办了。可谁能想到,娘娘竟然奚落起儿媳来,说儿媳这样插手公公的房、中事,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想到自己今日白跑一趟不说,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卫氏豆大的泪珠更是落了下来。 大太太听卫氏竟然入宫去求顾珞了,顿时气呼呼道:“你这蠢货,你这个时候求那小贱人去做什么?若非她逼着国公爷休了我,如何还会有眼前这事儿。只怕她如今才乐得看我的笑话呢,如何会帮你。” 在大太太看来,卫氏是她的儿媳,这样去求顾珞,受了这样的羞、辱,她脸上又如何能好看了。 卫氏听着大太太的斥责,却是开口道:“母亲息怒,儿媳也是没了法子了。自您离开,府中一些事情虽儿媳能做些主,可公公续弦的事情,老夫人已经点了头,岂有儿媳置喙的可能。儿媳也是病急乱投医,这才往宫里去的。” 说着,卫氏又道:“母亲您不知道,二婶还有三婶也是竭力促成这门婚事呢。听说瑞王府和宁国公府两家即将结亲,二婶还有三婶给二姑娘,三姑娘之前相看的婚事,也都不做数了。她们还不就是想着若两家能结亲,宁国公府是水涨船高,两个姐儿都能有更好的婚嫁。” 大太太听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如此行径,冷哼一声便道:“她们怕是要失望了,有我在,她们还是别做这样的美梦了。” 听大太太这口气,卫氏当然能听出大太太这定是有法子的,所以她急急就道:“母亲,您当真有法子?” 大太太看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才幽幽道:“这法子自然是有的,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卫氏听着,不由一愣,可她还是开口道:“母亲尽管说,儿媳便是为了世子爷,为了珍哥儿,也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大太太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如今两家都看好这门婚事,这确实有些棘手。可若老夫人这个时候死了呢?阖府上下可都要服丧的,还谈什么婚事?那瑞王府当真忍心让自家姑娘再等个三年?” 什么?大太太竟然要对老夫人下手。 卫氏顿时脸色变得一阵苍白。 见她吓破胆子的样子,大太太其实也不意外,毕竟,老夫人的威严卫氏不可能不忌惮。 所以,大太太也没有动怒,反而是缓缓站起身,上前,拉了卫氏坐到自己身边,语重心长道:“老夫人本就身子不好,掰手指数数,也没多久可活的。所以你即便暗中动了手,也没谁会怀疑你的。” “还是说,你当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公爷娶了瑞王府的姑娘,你想想你如今手中的掌家之权,若等瑞王府的姑娘过门,还不得乖乖的交出去?而等到这新夫人生了哥儿,一切可就更棘手了。” 说着,大太太一把抓了卫氏的手腕,力度之大让卫氏不得不抬眸看向她。 “所以,你没有选择的,更不该犹豫,否则,若真等两家的婚事定下来,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卫氏今日既敢往宫里去,也并非真的胆小之人,何况,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世子爷还有儿子,所以,没等大太太再劝,她就点了点头,“母亲,儿媳知道轻重,儿媳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未央宫里,顾珞和庆和帝刚陪着六皇子玩了会儿,哄了六皇子睡下。 这时,只见王詹缓步走了进来。 王詹多么懂眼色的人啊,这个时候进来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了。 而等到顾珞听他回禀说方才从宫外传来了消息,说是宁国公老夫人去了,顾珞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这大太太和卫氏的动作,倒是真快。 庆和帝见她怔怔的坐在那里,还当她因着宁国公老夫人的死,想起了这些年受的那些委屈,所以搂了她在怀、里就道:“不管发生什么,一切都有朕在。而且,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谁也不敢再给你委屈受的。” 顾珞确实想到了很多不痛快的事情,只是,她倒也未因着这个心情不好。 毕竟,如今她已经是贵妃之位,用上、位者的姿态去回想起当初那些,当初十分的委屈,如今一切都已经变了味了。 何况,老夫人死了,那个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老夫人,竟然就这样去了,对顾珞来说,其实更多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却说此时的宁国公府,府中是一片哭泣声,大家也都已经穿了孝衣。 宁国公虽也觉着老夫人去的突然,可想到自己已无可能和瑞王府结亲,老夫人这个时候死或是别的时候死,他倒未曾真的怀疑过谁。 只是因着不能和瑞王府结亲,他心里多少有些郁闷,如今老夫人死了,这似乎愈发显示是天意难违。 再想到这三年他都要守孝,他一时间更觉着有些透不过气来。 却在这时,二太太三太太哭着就扑向了卫氏,歇斯底里道:“你说,是不是你对老夫人动了手脚,否则,老夫人明明白天精神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就离世?” 对于二太太和三太太来说,因着笃定宁国公会续娶了瑞王府的姑娘,所以,即便此事还未落定,她们已经毁了之前给女儿说好的婚事,替自己闺女相看起别的世家公子。 所以,如今老夫人去了,她们怎么可能甘心。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卫氏既敢下手除掉老夫人,自然已经料到二太太和三太太会对她生了疑心,可她却是不怕的。 如今老夫人已经死了,公公不可能任由二太太和三太太这样怀疑自己,即便公公也有疑心,可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如今已经是回天无力,公公也只可能护着自己。 所以,被二太太和三太太推搡着,卫氏红红的眼睛看着两人就道:“二婶和三神怎能这样疑心我,莫不是我这些日子掌家,两位婶婶才记恨与我,更恨不得我随了老夫人去了,两位婶婶便得意了。” 见卫氏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如今竟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二太太和三太太更是怒极。 可没等她们再闹,宁国公猛地一拍桌子就道:“闹够了没有!怎的,还嫌府中事儿不够多,还是你们觉着再传了家丑出去,对茹姐儿还有彤姐儿的婚事有利。” 在宁国公看来,老夫人已经去了,那么如今便是要把丧事办的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 等大家前来吊唁时,也不至于看了宁国公府的笑话。 被宁国公这么一训斥,二太太和三太太自然也不敢再闹腾,可依旧是心有不甘的狠狠瞪了卫氏一眼。 等到第二天,宁国公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已经是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让人震惊的是,大太太竟然也着了丧服,来送老夫人了。 一时间,大家看热闹的有,看笑话的也有。 消息传到顾珞耳中时,顾珞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大太太还真是舍得放下脸面呢,这么急着表孝心,不就是故意恶心大哥吗?” 拙心也有些唏嘘道:“大太太这么蹦跶,只怕老夫人死了都不能瞑目了。” 说完,拙心却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欲言又止的开口道:“娘娘,您和老夫人之间不对付,可如今老夫人死了,奴婢难免有些担心,又有人利用此事故意坏您的名声。” 顾珞听着,冷哼一声道:“难不成大哥还敢奢求本宫回去给老夫人上香不成?” “还是说,本宫也得给老夫人服丧致意。” 闻着娘娘嘲讽的言语,拙心忙道:“娘娘自不需要给老夫人服丧,只是这毕竟一个孝字顶在头上,就怕有人心怀鬼胎,故意恶心娘娘。” 第 151 章 何须计较 顾珞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宁国公老夫人死去的消息,心里登时有了算计。 这谁都知道,顾珞和宁国公老夫人的宿怨,可便是有这些恩怨,顾珞到底是宁国公府出来的,何况,这宁国公老夫人还是顾珞的嫡母。 这好歹是有这层关系,若能加以利用,魏贵妃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一旁南嬷嬷瞧着自家娘娘眼中的算计,却是担心道:“娘娘,难不成您还能逼着贵妃娘娘去送老夫人一程?” 魏贵妃听着,摇了摇头,道:“本宫当然没蠢到逼着宸贵妃出宫去。只是,宸贵妃毕竟是宁国公府出来的,她即便不出宫送老夫人最后一程,可依着孝心,也该表示表示些哀伤吧。例如平日里的吃食,难不成还敢依着往日的惯例那般奢华,还有衣着也该素雅些。可宸贵妃会这样吗?不,本宫觉着她不会的。她定觉着宁国公老夫人不配她这样守孝。” 南嬷嬷听着娘娘这番话,心里却是有些觉着娘娘这事儿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毕竟,贵妃娘娘的恩宠摆在那里呢,何况,贵妃娘娘如今执掌六宫,只差一步就是皇后了。而且,依着她如今的身份,宁国公府的人,不管是宁国公还是宁国公老夫人,在宸贵妃娘娘面前都是臣子,既然如此,贵妃娘娘即便不守孝,也算不着太大的差错吧。 可心里这般想着,南嬷嬷也不敢劝自家娘娘,这自打二公主去了之后,南嬷嬷算是知道害怕了,有些事情知道自己劝不住娘娘,所以也就不招、惹那麻烦了。 魏贵妃见南嬷嬷没说话,只以为自己这主意好极了,沾沾自喜就道:“去,你让国舅爷找了人散播了流言蜚语出去,就你说宸贵妃自恃身份,不知什么叫做死者为大,更不知道何为孝顺,全然不知何为礼法,这样的人,怎堪为贵妃之位。” 南嬷嬷暗暗叹息一声,可也没说什么,直接就去往成国公府传话了。 很快三日过去,京城大街小巷果然传出了宸贵妃不顾礼法,不守孝道的流言蜚语,而且这些流言是越来越烈,很快便传到了内宫。 未央宫里,拙心闻着这些流言蜚语,气的险些跳脚,“娘娘,奴婢担心的还真没错,有些人便是不让娘娘安生。” 顾珞却没有把这事当回事。毕竟,她如今已是贵妃之位,这哪有妃嫔给臣子守孝的道理,她只要有这依仗,便不怕御史那边蠢到有人弹劾自己。 顾珞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想到,慈宁宫里,太后娘娘会派了人过来,让自己往慈宁宫一趟。 “娘娘,奴婢可要差人传话给皇上。”拙心不由担心道。 顾珞摇了摇头,起身朝宫外走去,“这等小事,无需烦扰皇上。” 而等顾珞去了慈宁宫时,郭太后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 不过她倒也不是故意为难顾珞,只是毕竟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她更觉着皇帝以孝治天下,宸贵妃此举,确实是有些太狂妄了。 所以,等顾珞落座之后,郭太后直接就道:“宸贵妃,宁国公老夫人名义上是你的嫡母,如今她去了,这再是有往日的旧怨,可你也该注重些礼法,如此才不至于让人非议了去,不至于让人看了笑话。” 顾珞是知道郭太后的心思的,可她并不示弱,笑着就回击了回去,道:“太后娘娘,臣妾既已入宫,如今更是皇上亲封的贵妃,那便已经是皇家的人。这哪有贵妃给臣子守孝的道理。这事儿便是闹腾到御史台那边,该也无人敢因着此事弹劾臣妾的。” 郭太后当然也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可理是这个理,可她还是觉着,顾珞的性子有些太执拗,太倔强了。毕竟,这事儿换做别的妃嫔,便是往日有再大的恩怨,人都已经死了,该也会表面上过得去,装样子也装装的。 可顾珞,却连装都不愿意装,这哪里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该做的,还是说,她因着皇帝的偏宠,才狂妄到这样的地步。 这么想着,郭太后语气冷冷就道:“贵妃如今愈发伶牙俐齿,哀家确实说不过你。可哀家就是觉着,这便是尊卑有别,可也不该丝毫不顾及外人的目光的。哀家也知道你因着之前那些事情心里不好受,可人何须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呢?何况,宁国公老夫人已经死了,死了,又何须再计较以前的那些事,这可不是贤良淑德的女子该做的。” 见郭太后这么苦口婆心,顾珞直接就气笑了,她不认为太后娘娘是故意为难自己,可即便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认为太后娘娘这些话有道理。 所以,她直接就回道:“太后娘娘说什么贤良淑德,臣妾确实算不得贤良淑德。臣妾更听得出,太后娘娘是想让臣妾顾全大局,可这件事情在臣妾看来即便是一桩丑事,也只是宁国公府的家事,又如何会给皇家添了麻烦?既如此,臣妾为何要低这个头呢?” 郭太后原以为自己方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稍微展露些威严,顾珞该就会示弱了。毕竟,这内宫这么些妃嫔,哪个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听到顾珞丝毫不示弱,丝毫不知悔改,她直接就惊呆了。 只见她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在地上,斥责道:“宸贵妃,你怎就丁点儿的容人之度都没有呢?即便是为了皇帝,你也不愿意退这一步吗?你可知道外头人说你德不配位,实则也让皇帝颜面尽失。毕竟你这贵妃之位,是皇帝亲封,可如今却闹腾成这般,皇帝的颜面何在。” 如果是上一世的顾珞,面对太后娘娘这般震怒,早就吓坏了。 可现在,她不怕,皇上说过会保护自己,那便绝对不会食言的。更不会因着自己的坚持,和自己生了嫌隙。 何况,太后娘娘说什么她不知何为宽容,她真的觉着好笑极了,宽容,所有人都要让宽容,更有人借着这个放出流言蜚语,可实际上,真正使坏的是这些人才是,凭什么到头来她要受这样的责难。 想到这些,顾珞其实多少是有些委屈的。 可她并没有退缩,也没有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请罪,反而是缓缓站起身,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若今日您找臣妾来只是为了这事儿,那臣妾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先退下了。” 什么,她竟然敢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中,郭太后气的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可没等她发怒,却见庆和帝不知何时闻着了消息,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而这也是第一次,郭太后见儿子并未首先给自己行礼问安,而是走到宸贵妃面前,抓了她的手,安抚她道:“珞儿你没事吧。” 郭太后入主慈宁宫这么些年,何曾见过皇帝这样,气急就道:“哀家方才还奇怪宸贵妃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帝给贵妃撑腰呢。” “可皇帝你闻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看错了人吗?宸贵妃她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偏宠。一个连礼法孝道都不顾的人,如何配得上这贵妃之位,配得上你的宠爱。” 庆和帝听郭太后这么说,便知道方才她和顾珞说了什么。 听着这话,他嘲讽的勾了勾唇角,道:“母后,宸贵妃行事坦荡,在宁国公老夫人去世的事情上,更没有假情假意在那里守孝,装孝顺,装宽厚。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儿子守护吗?还是说,在母后心里,反而是后宫那些满心算计的人,才配得上这样的荣宠。” 在庆和帝看来,郭太后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特意召了宸贵妃训斥一番,这事儿才是可笑至极。 他的珞儿如今再不是宁国公府任人作践的卑微庶女,而是他的宸贵妃,有朝一日,更会是他的皇后,和他并肩而立。 郭太后见儿子这么护着宸贵妃,心里是满满的落寞。 她的儿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了宸贵妃忤逆自己,之前那些也就算了,可今日,她找宸贵妃来,并未有意为难她。这一切,都是因着顾及皇家颜面。 可皇帝,偏偏连这个都不顾及。 想到这些,郭太后满目的失望就道:“皇帝你就这护着宸贵妃吧,哀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可哀家还是要提醒你,在你眼中宸贵妃便是百般好,可外头那些流言蜚语,难道就只是空穴来风,宸贵妃当真就立身正,哀家是怕有朝一日,你因着宸贵妃蒙羞啊。” 顾珞闻着这话,身子不由一僵。 太后这番话,还真是戳她的心窝子呢。 庆和帝见她脸色一白,冷笑的回道:“母后怎就不能安心养花弄草呢?难道母后非要弄得儿子和母后真的生分了,亦或是真的生了嫌隙,才满意吗?” “宸贵妃是儿子亲封的贵妃,尊卑有别,本就无需给宁国公老夫人守孝,可母后非要无事生非,儿子敢问母后,母后是担心什么呢?” 庆和帝的话是真的把郭太后问住了,而等到郭太后看着儿子牵了宸贵妃的手离开,她才重重叹息一声,道:“哀家确实是担心啊,就冲着皇帝这样偏宠贵妃,这怕是用不了多久,贵妃该就入主坤宁宫了。” 一旁,安嬷嬷见自家娘娘这么说,眉心也不由微蹙,轻声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今日召了宸贵妃过来,也不过是担心宸贵妃愈发势大,终有一日会成为继后。” “可即便有这样的可能,娘娘又能做什么呢?只怕没伤到宸贵妃半分,反倒是和皇上伤了母子情分。” 第 152 章 太子妃 却说这边顾珞才和庆和帝离开慈宁宫,翊和宫里,便有宫女缓步进去回禀道:“娘娘,皇上方才似乎因着宸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动了怒,这会儿刚从慈宁宫出来呢。” 闻着这消息,魏贵妃却没有生气,反倒是轻抿一口茶道:“本宫也没想着把宸贵妃怎么着,眼前这些就够了,只要外头流言蜚语说宸贵妃不堪贵妃之位,不顾礼法和孝道,那么,有朝一日即便是皇上昏了头想要立宸贵妃为皇后,本宫想,到时候必定会有朝臣们站出来反对的。” 一旁,南嬷嬷听着自家娘娘这么说,吓都要吓坏了,忙提醒自家娘娘道:“娘娘慎言啊,这小心隔墙有耳呢。” 魏贵妃听了这话,却是不解道:“你怕什么?本宫不过是私下里抱怨一番,还有哪个贱婢敢偷听墙角不成?何况,本宫也未说错,皇上可就不是昏了头了,否则,何以被一个女人这么迷、的连礼法孝道都不顾了。” 说着,魏贵妃突然想到什么,问南嬷嬷道:“这几日,顾家那大姑娘可曾有什么动作?” 这如今宁国公老夫人去了,宫里顾珞和顾锦宁这两个顾家的人,可不就属实显眼了。 南嬷嬷自然知道自家娘娘想问什么,娘娘不就是想着顾家这大姑娘能给宁国公老夫人披麻戴孝,以此和宸贵妃娘娘形成鲜明的对比吗? 可娘娘怕是要失望了。 因为这顾家大姑娘,这次也装傻充愣起来,除了服饰比往日稍显素雅一些,别的倒并不像是在服丧。 听着南嬷嬷的回禀,魏贵妃冷哼一声,道:“这顾家大姑娘,往日里最爱和宸贵妃反着来,如今,却放过这么一次恶心宸贵妃的机会。不外乎是怕她如今守了孝,这样子做出来了,等即日二皇子大婚,她怕也不好侍奉二皇子身边。到时候,可就自打脸了。” 如魏贵妃所言,顾锦宁闻着祖母去世的消息,她满脸的惶恐,想着自己幸亏是没回府去,否则,这会儿怕是被困在府中给老夫人守孝了。 一旁丫鬟玳瑁也是有些后怕道:“姑娘,奴婢看老天爷还是帮您的。否则,您依着规矩守丧三年,二殿下身边哪里还有您的位置啊。” 说完,玳瑁却又想到什么,有些欲言又止道:“只是姑娘,如今老夫人去了,您虽不在府中,可毕竟也没有真的名正言顺,是不是也该做些样子,给老夫人守孝,这样也不至于让外头人说您不孝。” 听着这话,顾锦宁咬牙就道:“我是疯了不成?这守孝哪有装样子的,就怕我装模作样,到时候把自己架在那里,等二皇子大婚,我也失了承宠的机会。” 见姑娘动怒,玳瑁噗通就跪在地上,请罪道:“姑娘息怒,奴婢方才也只是那么一说,万没有害姑娘的心思。” 顾锦宁以为自己只要装傻充愣就可以了,可没想到的是,外头那些原先指向顾珞的矛头竟然突然间就指向了自己。 这次闹腾的可厉害了,直接就有御史上了折子,说宁国公教女无方,直指顾锦宁既未和二殿下大婚,却不回府守孝,此举实在是有未违礼法。 闻着这消息,顾锦宁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只听她气急败坏道:“一定是小姑姑,小姑姑这招祸、水东引,根本就是见不得我好。” 玳瑁也是惊呆了,可没等她劝自家姑娘,却见娴嫔娘娘那边来人了。 来人正是娴嫔娘娘身边的石嬷嬷。 石嬷嬷本就不喜顾家这表姑娘,所以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表明了娘娘的意思,道:“表姑娘,外头发生什么你也该知道了,娘娘的意思是,你先回府去,替老夫人守孝。等守孝结束后,娘娘自会派人接你往二皇子府中去的。” 顾锦宁却哪能不知道,娴嫔娘娘早就觉着她碍眼,如今她又招、惹了这样的麻烦,自然是恨不得一脚踢开自己。 所以,哭着便要去求娴嫔娘娘。 可石嬷嬷哪里容她胡闹,身后直接走出两个嬷嬷,上前威胁她道:“姑娘,您是自个儿走出宫去呢,还是由奴婢堵了您的嘴,送您回府。” 顾锦宁不禁瑟、缩了一下,可想到自己被送出宫去,守孝三年才能结束,她一时间疯了似的便要往外头跑去。 既然娘娘不肯帮自己,那么她边去未央宫去,她便要把事情闹腾大,即便小姑姑不愿意帮自己,届时也不得不留下自己的。 可没想到,那两个嬷嬷却早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样,两步上前就堵了她的嘴,而等顾锦宁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宁国公府了。 未央宫这边,顾珞第一时间便得知了顾锦宁回府守孝的事情。 她先是一怔,下一瞬不由就轻笑出声,“娴嫔娘娘该有多看不惯顾锦宁啊,竟然这么撵了她出宫去。” 拙心疑惑道:“娘娘的意思,莫非大姑娘不是主动回府的?” 顾珞笑着道:“大姑娘那掐尖好强的性子,哪会舍得把时间浪费在三年的孝期上,等她守孝结束,二殿下身边哪里还有她的位子。怕是到时候二殿下孩子都有几个了。” 因着顾锦宁回府守丧,朝堂上关于宁国府的事情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太子大婚的日子。 太子妃康月茹原是该扬眉吐气的,可偏裴家那姑娘如今已经是七个月的肚子,眼瞅着就要临盆了。 这孩子出生后便是太子的庶长子,可对于这一切,太子妃便是恨得咬牙切齿,她也不敢真的对这孩子怎么着。 起码现在不敢。 这倒也罢了,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原先她以为太子会厌恶了裴妧这表妹,可近来她安排进东宫的探子却传了消息出来,说是太子和太子良娣颇为亲近,甚至是太子遇着烦心事儿时,第一时间都会找太子良娣。 “这小贱人,定是不知怎么装可怜,蛊、惑太子殿下了。”康月茹气急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力度之大差点儿把刚修好的指甲都折断了。 当然只是这些也罢了,毕竟太子身边再多的人,那也只是后宅之事,太子妃更难以相信的是,这次太子大婚,皇上竟然让内务府削减开支,所以,眼前这大婚比起她想象中,着实是差了许多。 皇上这是因着太子良娣的事情,和太子生了嫌隙,也因着之前端妃娘娘薨逝,却有流言蜚语传出,说孝仪皇后害、死了端妃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甚至是大皇子的腿疾,许也是孝仪皇后做的。 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太子妃不由便有些害怕,说难听了,太子若有朝一日被废,那自己这太子妃,岂不也跟着遭殃。 “娘娘,要不您和宸贵妃娘娘刻意走近些,如此,若能和宸贵妃娘娘交好,皇上连带着也会怜惜您的。”碧青这次随着太子妃入宫,心里其实也挺担心自家娘娘的前程的,毕竟,太子如今这处境,自家娘娘行事总归有些棘手。 可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太子妃却摇了摇头,“太子毕竟是东宫储君,皇上还能当真废了太子不成?何况,我如今这太子妃的身份,那便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哪有屈尊降贵去讨好宸贵妃的道理,这岂不让人看了笑话?便是太子殿下知道了,也少不得要数落本宫的。” 因着太子妃的考量,等大婚结束,翌日她去慈宁宫请安,便已经怏然一副未来一、国之母的架子时,六宫妃嫔不由有些面面相觑,皆有些看顾珞笑话的样子。 顾珞对于大家看自己笑话,心里不由冷哼一声,暗道太子妃真是蠢透了。 确实,若太子顺利登基,她便会入主坤宁宫,母仪天下。 可太子不是还没登基吗?她如今就做出这副样子,怕是个没脑子的。 所以,对于太子妃这样的倨傲,顾珞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未觉着恼怒。 可偏偏,有人就见不得她日子过得悠闲,这日依旧是众妃嫔往慈宁宫请安,闲聊几句之后,郭太后却是开口了,看着顾珞道:“宸贵妃,太子妃刚入宫没多久,可日后迟早是要管事的,不如便让太子妃也开始学学如何管宫务吧。” 太后这话一出口,大家看热闹的心情就更多了。 众人以为,顾珞会贪恋手中的权势,毕竟,在这宫里,权、力才最养人的。谁肯轻易放、权呢。 没想到,顾珞却笑盈盈的看着太子妃,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臣妾回去便安排下去,让下面的人把一些宫务拿到东宫去。” 郭太后的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也不会为难顾珞。 不一会儿便让大家都散了。 可没想到,等众人从慈宁宫出来,锦嫔却在那阴阳怪气道:“太子妃娘娘未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否则,何以宫里如今只有太子妃娘娘能穿正红。” 说着,众人的目光便朝太子妃看去。 自太子大婚,这些日子太子妃确实是穿正红色的衣服多些。今日更是穿了一件大红色遍地金百花褙子,明眸皓齿,可不给人一种倨傲的感觉。 顾珞又岂能不知道,锦嫔是因着之前在御花园抚琴争宠不成,才记恨上了自己,所以这会儿故意恶心自己呢。 可锦嫔怕是不知道,她这番话,才真是把魏贵妃,娴嫔,柔妃给得罪了。 毕竟,大家这些侍奉皇上身边的妃嫔,说到底是皇上的妾室,可从未有机会穿大红色的。 如今锦嫔这话可谓是直戳大家的心窝子。 如顾珞所想,果然魏贵妃首先就白了脸。娴嫔也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副差点儿没噎、死的样子。 便是平日里默默无闻的柔妃,神色也有些不悦。 太子妃却根本不知自己如今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若她知道,怕也是恨不得撕了锦嫔的嘴吧,毕竟她穿大红色许真的是因着私心,可被锦嫔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事情可就变味了。 第 153 章 待产 却说这边,太子妃从慈宁宫出来之后,直接就回东宫来了,并未再和其他妃嫔们寒暄,所以这会儿还不知锦嫔方才那番话,把自己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可太子妃不知此事,碧青却瞧着自家娘娘身上这正红色,不免多嘴一句道:“娘娘,这大婚已过,娘娘要不让尚衣局的绣娘给您做了新衣来。” 太子妃和碧青主仆关系这么多年,听她这么说,又怎么能不知道她的担心。 可太子妃却暗暗叹息一声道:“若孝仪皇后还在世,本宫哪里还需要为太子争这个脸面。” “本宫更不愚蠢,可本宫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如今宸贵妃宠冠六宫,若本宫什么都不做,东宫岂不愈发让人看轻。大家也只知道去讨好宸贵妃,甚至想着将来六皇子会取代太子殿下。” 听着娘娘这些话,碧青却还是觉着娘娘这么做,多少有些不妥。 虽说娘娘此举是为了震慑宸贵妃,可实际上,却是把宫里其他妃嫔都得罪了。 毕竟,即便贵如魏贵妃,那也不过是皇上的妾室。 看着碧青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子妃缓缓又道:“好在本宫这么做,也未曾算失了规矩,毕竟太子本就是江、山正统,便是落在皇上耳中,也寻不出本宫的错处来的。何况,太后娘娘也未曾说本宫什么,不仅如此,太后娘娘还让本宫学着管理宫务,可见,在太后娘娘心里,到底还是注重东宫的。” 正说着话呢,却见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裴良娣过来给您请安了。” 闻着宫女的话,太子妃神色顿时满是厌恶。 见娘娘面色不悦,碧青忙劝着她道:“娘娘,您可是太子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如何能传出善妒的名声。何况,裴良娣若出身低些也就罢了,可她毕竟是显国公府的姑娘,和太子又是表兄妹,往日里也颇得太后娘娘照拂,您便是心里再气不过,也不该冷着裴良娣的。” 这个道理,太子妃又哪里有不清楚的,只她方才心里堵得慌罢了,毕竟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裴妧诞下太子的庶长子,这无异于是打了她一记耳光。 可如碧青所说,她此时也只能忍了所有的委屈。 很快,裴妧就缓步进来了。只她如今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所以行动已是有些不便,进来时更是由身边的宫女扶着。 大婚那日太子妃虽已经见过裴妧了,可此刻,她还是不由朝裴妧看去。 按说裴妧之前是要留在皇上身边侍奉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成了太子良娣,这事儿若换做任何人,怕早该吓的惶惶不可终日了。 可偏偏,裴妧的气色看着极好,太子妃如何能不知,裴妧能如此好气色,定是背后有太子做依仗。 想到这些,太子妃便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太子妃眼中的不甘裴妧自然都看在眼中了,可她却装作没看到,扶着腰,缓缓屈身行礼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太子妃哪里敢让她真的行礼,忙让人赐座,道:“本宫早就说过,妹妹身子重了,日后便无需多礼,怎的妹妹还这样和本宫见外。” 见太子妃如此贤惠大度,裴妧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她自是不甘屈居太子妃之下的,在她看来,这东宫,未来只能是她一人的天下。 为此,她这些日子早就暗中在太子跟前给太子妃上了眼药。说皇上指了兵部尚书府的姑娘为太子妃,无疑是试探太子,太子若专宠太子妃,只怕皇上疑心越发重,真的惹了皇上的厌恶。 所以,此刻瞧着太子妃端庄大方,仿若和往日姑母在世时一般的沉稳时,裴妧心里不由冷哼一声,暗道:“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如今太子殿下才大婚,不得不到你房里去。可过些日子,太子殿下怕只初一十五才踏入你房里了,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想着这些,再看着太子妃身上那身大红色遍地金褙子,她心中更觉得意了。 太子妃是真的蠢呢,急着让大家知道东宫才是正统,故意落宸贵妃的脸面。可实际上,她这么做,无异于是暗搓搓在搞事,太子不可能容忍她太久的。还有皇上,心里能没点儿计较? 两人各有心思,闲聊几句之后,裴妧终于转到了正题上,装作为难的开口道:“娘娘,妾身这眼瞅着没多久就要生了,可妾身这到底是头一胎,心里总有些慌乱。所以便想着,接了娘家母亲入宫来住些日子。不知娘娘觉着是否合适?” 什么?裴妧竟然想让显国公夫人往东宫来陪她待产。 太子妃怎能不知道裴妧这是故意恶心自己。 毕竟,若换做别人是太子良娣,可没谁有这么大的脸敢和她开这个口。 可裴妧偏偏有这胆子,不就是仗着她背后有显国公府吗? 往日里,作为待嫁闺阁的姑娘,太子妃和裴妧其实也是见过的,只是并不亲近,所以这会儿太子妃不由不捉痕迹打量起裴妧来。 在她看来,这裴妧怕是个野心大的,否则,何以敢开这个口。 可她能说不许吗? 不可以,太子如今宠着裴妧,显国公府又是先皇后的娘家,她便是再不喜,也只能点头的。 “这算得上什么大事,本宫哪有不许的道理。” 说罢,她轻抿一口茶,吩咐碧青道:“你去拿了送子观音来,算是本宫赏给太子良娣的。太子良娣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哥儿,更是东宫的喜事呢。到时候,本宫定会再重重有赏。” 这上对下才是赏,太子妃此话一出口,果然裴妧方才的得意一下子消散殆尽了。 东宫发生这么一件事,又如何能瞒得住众人。 何况,太子妃本就没有下禁口令,便有故意给裴妧眼色看的意思,所以几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未央宫里,内务府那边刚送来了新做好的学步车,顾珞刚把六皇子抱在学步车里,在院里里玩耍。 周围的宫女们见六皇子粉雕玉琢,蹒跚学步的样子,脸上皆是忍不住的笑意。 这时,有宫女缓步上前回禀,“娘娘,听说方才太子良娣给太子妃娘娘去请安,说是想让显国公夫人入宫陪伴太子良娣待产,太子妃娘娘不仅准了,还赏了太子良娣一座送子观音呢,而且太子妃娘娘还说,太子良娣此次若是诞下个哥儿,娘娘还会有重赏。” 顾珞听着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太子妃和太子良娣都是出生显赫,日后啊,这东宫怕是有好戏要看了。” 顾珞说着,心中其实不免有些佩服这裴妧。 毕竟,她当时被太后娘娘指给太子为太子良娣,当时几乎已经是成为弃子了。可她竟然能重新得了太子的怜惜不说,还能哄得太子团团转。 顾珞更是听说,裴妧虽如今有身孕,可太子还是时常往她房里去的。裴妧既不能侍寝,那便是和太子说些体己话了。 就凭这一点,顾珞不由觉着之前小看了裴妧。 一旁,拙心听着这消息,也不由讽刺了几句。 可最后,她却忍不住开口道:“娘娘,太子妃娘娘和太子良娣斗成什么,这无非是让大家看了好戏,也不关我们未央宫的事情。可太子妃娘娘,这入宫这么些日子,除了在慈宁宫和您相互见礼之外,都未曾主动往未央宫来,给娘娘请安问好,这也未免太不把娘娘放在眼中了。尤其是魏贵妃娘娘,背地里不知怎么看娘娘的笑话呢。” 拙心这话倒也没有说错,顾珞自然知道这些日子大家看了自己的笑话,可她却并未放在心上。 “计较这些做什么?何况,真的认真论起来,太子妃还真犯不着和本宫套近乎,毕竟本宫也只是皇上的妾室罢了。” 对于这件事情,顾珞其实很看得开。她才不会因着这事儿就为难自己,甚至是和太子妃明争暗斗,这样自己反倒是落了下陈了。 拙心却有些替自家娘娘委屈,“娘娘,您便是脾气太好了。您如今执掌六宫,太子妃娘娘见着您时,也该恭顺的称呼您一声宸母妃吧,反正奴婢觉着太子妃娘娘太狂妄了些。” 宸母妃?顾珞听着轻笑一声。 她还真担待不起。 却在这时,又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娴嫔娘娘过来了。” 什么?娴嫔竟然主动往自己宫里来了。 顾珞先是有些诧异,可仔细一想,想到如今太子已经大婚,二皇子却得有出宫建府的旨意,娴嫔坐不住了,倒也是有的。 何况,如今阖宫都因着太子妃穿正红色看自己的笑话,娴嫔这个时候过来,确实也算瞅了合适的时机。 “请娴嫔到正殿说话吧。”顾珞吩咐道。 拙心听着这吩咐,哪能不知道,娘娘并未想着和娴嫔娘娘放下嫌隙。 不过,对此拙心也不觉有什么,毕竟之前的一切,总归是娴嫔娘娘挑衅自家娘娘在先。 如今娘娘肯见她,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娴嫔见宫女们迎着自己去了正殿,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可她倒也没有太过动怒,毕竟如今太子妃的存在,让顾珞已经是成了笑话。 她便是摆贵妃的架子,不也和自己一样,同样只是皇上的妾室吗? 又谁比谁尊贵了? 第 154 章 野心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因着这样的心思,娴嫔进来请安时,神色间再不见往日的不甘和为难。 顾珞又岂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她也没表露出不满来,反而是笑着道:“这是什么风把娘娘吹来了?” 娴嫔听着,却是轻抿一口茶,意味深长道:“瞧娘娘说的,这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本就有姻亲,臣妾往娘娘宫里来吃茶,这不再正常不过吗?” 对于娴嫔这样的友善,顾珞也不戳破,毕竟,她有的是耐心和娴嫔耗着。 见顾珞云淡风轻的样子,竟没有主动接她的话,娴嫔到底是坐不住了,忙又道:“娘娘,其实臣妾也不瞒您,这次臣妾过来,其实是想让娘娘帮着臣妾探探皇上的口风,这如今太子已经大婚,可皇上还未赐了二皇子出宫建府。臣妾这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呢。” 顾珞闻着,嘴角的笑意却是淡了一分,看着娴嫔道:“娴嫔姐姐,二皇子是皇子皇孙,皇上又哪有不心疼的,本宫看皇上许只是因着这段时间太忙了,才忘了让二皇子出宫建府的事情呢?不如娴嫔姐姐再等等。” 听着顾珞这话,娴嫔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细长的指套差点儿就给折断了。 可她到底没昏了头,她今个儿既然会过来,那便是做好了顾珞为难自己的准备,毕竟自己之前和她的嫌隙也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过去的。 所以,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示弱道:“妹妹,之前的事情都是姐姐的错,是姐姐糊涂了,才让御史弹劾妹妹。” 说着,她话锋一转,又道:“可是妹妹,这别的不说,就冲着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的姻亲,我们也不该真的成了仇、人的。何况,妹妹也瞧着这几日太子妃的自恃了,今个儿太后娘娘更是让妹妹把宫务让出些,交由太子妃管理,如此,东宫岂不更得意了。妹妹当真愿意看到太子将来真的荣登大宝?” 说到这,她似是斟酌了下,语重心长又道:“妹妹可想过没有,若太子殿下真的荣登大宝,妹妹和六皇子该如何自处?臣妾也就罢了,这些年并不得宠,可妹妹和六皇子不一样,六皇子降生时皇上那句喜得麟儿,妹妹难道就不担心,太子若是成了新帝,宫里再无妹妹的容身之处,六皇子的安危怕也不是娘娘所能掌控的。” 顾珞倒没想到娴嫔竟然利用太子妃来拉近两人的关系。 顾珞相信若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因着这番话有些动容了。可顾珞重生一世,又岂会担心这些。 太子上一世被废,这一世,太子妃这么蹦跶,只怕太子只会比上一世更早的被废。 所以,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见顾珞面色未有任何的改变,娴嫔不由心中一惊,急急又道:“妹妹,姐姐这些可不是危言耸听啊。妹妹许进宫时间尚短,又想着自己能留了圣宠,才不把这些放在眼中。可妹妹想过没有,皇上到底这个岁数了,再过几年,皇上就真是坐四望五的人了。到时候,若真的有什么意外……” 娴嫔的话还未说完,顾珞猛地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凌厉的目光便想她看去。 娴嫔并不愚钝,怎能不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不妥。 可不妥归不妥,她却怎么都没有料到,顾珞竟是这样的反应。 要知道,这些年入宫的这些妃嫔,哪一个不是心存算计,偏这顾珞,竟像是真的爱、上皇上一般。 这一瞬间让娴嫔觉着震惊的同时,也有些难以置信。 顾珞却并不准备放过她,直接就道:“娴嫔娘娘,本宫知道你是好心,可这样的话,本宫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皇上如今身子康健,娴嫔娘娘却忧心起皇上百年之后的事情,娘娘是否太心急了些?” 娴嫔怎么会想到顾珞这么咄咄逼人,一时又羞又恼,“娘娘,天地良心啊,臣妾说这些,可都是为娘娘和六皇子着想呢。娘娘却觉着想这些为时尚早,可娘娘怕是不知道,这宫里但凡膝下有皇子的,有哪一个没想过这些呢?” 说完,娴嫔也不给顾珞逃避的机会,竟然伸手抓了顾珞的手,一字一顿道:“娘娘难道还想着,皇上的恩宠会一辈子庇佑着您和六皇子吗?” 不得不承认,若顾珞没有重生一世,许就被娴嫔这番话给蛊、惑了,可此刻的顾珞却只是轻轻挣脱开娴嫔的手,道:“娴嫔娘娘,您怕是魔怔了,还是请回吧。” 娴嫔怎会想到顾珞竟然依旧不为所动,她努力的想从顾珞脸上寻出些蛛丝马迹来,可结果是,她还是失败了。 最终,她暗暗叹息一声,犹自有些不甘心道:“娘娘赶臣妾走,这没什么,可臣妾离开后,臣妾还是希望娘娘能静下心来好好的想想,皇上可否会一辈子陪着您和六皇子,想想臣妾今日这番话,到底是诛心呢,还是真的是替娘娘着想。” 说完这些话,娴嫔起身就离开了。 寝宫里一时间变得静的可怕。 却说娴嫔出了未央宫,长长的宫道上,她似笑非笑道:“方才本宫瞧着贵妃那样子,还真不像装出来的。可本宫还是难以置信,这六宫妃嫔各有心思,贵妃还当真能对皇上情、深义重不成。” 一旁石嬷嬷听了,缓声道:“娘娘,贵妃娘娘毕竟不比您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了,加上贵妃娘娘从承宠到如今的贵妃之位,这一路也太顺了些,如此,贵妃娘娘还是简单心性,对皇上一片痴、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娴嫔听着,讽刺道:“蠢货一个。” 石嬷嬷听娘娘这么说,怎能不知道娘娘这是不甘心呢。 想了想,她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其实奴婢觉着您今个儿也不算白跑一趟。贵妃娘娘想必也不是真傻,方才许也只是吓到了。等过些日子,贵妃娘娘总该想明白的。到时候,贵妃娘娘怕是要主动找娘娘来吃茶聊天的。” 虽知道石嬷嬷是在宽慰自己,可娴嫔心中到底还是觉着受用极了,脸上也恢复了笑容,“这样最好,若有贵妃帮着本宫,那湛儿出宫建府的事情本宫也无需担心了,还有本宫恢复妃位的事情,想来贵妃也会替本宫在皇上跟前求情的。” 翊和宫 魏贵妃自然不会不知道娴嫔往未央宫去的消息。 闻着这消息,她满目的嘲讽道:“娴嫔这终归还是急了,毕竟皇上迟迟不提及二皇子出宫建府的事情,也不恢复她的妃位,她怕是这些日子都辗转难眠吧。” 听着娘娘言语间的讽刺,南嬷嬷缓声道:“娘娘,咱们手中有娴嫔娘娘行厌胜之术的把柄,奴婢看,您就任由她折腾去吧,左右她也折腾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道:“反倒是太子妃娘娘,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娘娘可要想法子给她些教训。” 魏贵妃听着这话,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急什么左右太子妃这么折腾,面上最难看的该是宸贵妃才是。本宫就不信宸贵妃能沉得住气,既如此,本宫何须亲自出手呢?本宫便要看着宸贵妃和太子妃明争暗斗,到时候两败俱伤,本宫岂不最舒心。” 听着娘娘这话,南嬷嬷连连称赞自家娘娘聪慧。 说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又开口道:“娘娘,这用不了多久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今个儿太后娘娘又让太子妃娘娘学着学习宫务,既如此,您不如等下次往慈宁宫请安时,给了太子妃体面,在太后娘娘跟前提及让太子妃来全权操办太后娘娘寿辰的事宜。” 魏贵妃听着,果然眼睛一亮。 若非南嬷嬷所说,她当真没想到能利用太后娘娘的寿辰,让太子妃和宸贵妃相争。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未央宫里,顾珞和庆和帝正聊着家常,因着今日娴嫔往未央宫来,顾珞自然便提及了二皇子出宫建府的事情。 她倒不是帮着娴嫔,而是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今日娴嫔过来为了什么,她若是故意不提及这事儿,倒是显得她立身不正了。 听顾珞提及此事,庆和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朕以为朕降了她的位分,她会安分些,没想到,她竟找到你面前来了。” 顾珞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却是笑着道:“皇上,娴嫔姐姐忧心二皇子出宫建府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臣妾并未觉着娴嫔娘娘为难臣妾呢。” 听她这么说,庆和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她若真的心急二皇子出宫建府的事情,大可以和朕说,可她既往你宫里来,可见不过是因着太子妃的缘故,顺便看你的笑话。” 顾珞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提及太子妃。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着这也算不得奇怪,毕竟太子妃近来招、摇,皇上闻着风声也是有的。 只是,顾珞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庆和帝见她怔怔的样子,却是讽刺的开口道:“朕倒有些琢磨不透了,太子妃是天生便有如此野心,还是因着太子和太子良娣的丑事,她才不得已用自己太子妃的身份来强调东宫正统的。” 第 155 章 去母留子 顾珞听着皇上这话,哪能不明白,皇上对于太子妃已经是有些生气了。 可偏偏,太子妃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甚至是,她怕是都自我感动到以为太子会看到她的努力。 想着这些,再想想这些日子太后娘娘对太子妃的偏袒,顾珞暗暗替太子妃捏了把汗。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个月,转眼间就到了太子良娣生产的日子。 对于裴妧这胎,不管是个姐儿还是哥儿,总归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所以顾珞早早便给孩子备好了贺礼。 可让人意外的是,裴妧这胎从晚上生到了第二天凌晨,竟然还未生出来。 东宫里,太子妃脸色有些难看,显国公夫人更是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怎的还没生下来?”太子妃冷着脸,就差对太医兴师问罪了。 一旁,显国公夫人却是阴阳怪气道:“娘娘,臣妇之前找人算过,这产房得选在东宫的西南角,如此才算是吉利。” 说到这,显国公夫人没再往下说,可在场的人如何听不出来,显国公夫人对太子妃的怨怼之意。 这事儿还要说到显国公夫人入宫第一日,她仿若这东宫的女主人似的,一进来便说宫里给裴妧准备的产房不符合风水,她找了算命先生,说是安置在西南角才是最合适的。 太子妃听她这么说,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她虽早就预料到显国公夫人会仗着显国公府是先皇后的娘家,少不得嚣张跋扈些,可这样在东宫对她指手画脚,她倒是大开眼界了。 可她又不能发怒,压下所有的怒火之后,她只能安抚显国公夫人说,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太子良娣又得太子的福泽庇佑,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谁能想到,如今裴妧真的难产了呢? 太子妃讶然的同时,心里也祈祷着上苍,裴妧可得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否则,这若有什么差池,可不惹了流言蜚语说她容不得裴妧肚子里的孩子。 “娘娘,您可要往东宫去看看?”未央宫里,闻着太子良娣难产的消息,拙心欲言又止道。 顾珞听她这么说,哪能不知道她担心什么。 毕竟,虽说如今东宫太子妃坐镇,可她毕竟如今执掌六宫,若真的太子良娣出了什么事儿,多少显得她对东宫不上心。 这么想着,顾珞到底是让人侍奉她梳妆打扮,往东宫去了。 这边,太子妃闻着顾珞来了,眉头不由微蹙。 在太子妃看来,东宫和未央宫并不亲近,宸贵妃这个时候过来,她多少觉着宸贵妃是故意看自己笑话的。 可心里虽这么想,她到底还是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悦来,反倒是一副庄重大方的上前迎了顾珞,笑盈盈道:“贵妃娘娘怎的过来了?” 顾珞怎么会看不出太子妃不欢迎自己来,说实话,她入宫遇到无数对手,可还是第一次见太子妃这么矛盾的人。 按说,今个儿换做任何一个人坐在太子妃的位子上,对于自己往东宫来,肯定会松一口气的。 毕竟,她过来了,也算是某种程度替她解了围,便是太子良娣和孩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起码有个人证在,不至于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众人疑心她对太子良娣动手。 可偏偏,太子妃心心念念都是手中的权力,否则,何以会有这样的表现。 不过心里虽知道太子妃是这样的人,顾珞倒也没有当面给她难堪,反而是懒懒坐在了贵妃椅上,喝起茶来。 显国公夫人的心情却是复杂极了,毕竟她之前那般得罪过顾珞,这会儿再遇上,可不就脸上讪讪的。 所以这会儿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给顾珞请安。 见显国公夫人恭顺的样子,顾珞笑了笑,反倒是安抚她道:“夫人,您也别太担心了,太子良娣毕竟是头、胎,时间久些也算不得稀奇。” 顾珞原是安抚显国公夫人的,没想到,显国公夫人却噗通跪了下来,哽咽道:“娘娘,若太子良娣真的生产时出了什么意外,臣妇恳请娘娘一定要留了太子良娣的命啊。” 饶是顾珞知道显国公夫人和太子妃不对付,而今太子良娣难产,她定会疑心是太子妃做了手脚,可听她这般暗示太子妃会有去母留子的心思,她还是吓到了。 这太子妃还在这里坐着呢,她就这样暗示,她还真是狂妄呢。 果然,没等顾珞接话,太子妃猛地就站了起来,指尖颤、抖的指着显国公夫人道:“显国公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敢这样疑心本宫?” 说着,她气急又道:“这女人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何况,太子良娣是何时有了这孩子的,再加上太子良娣之前做的那些丑事,只怕她是战战兢兢,所以才难产了吧。你休想把罪、名安在本宫头上。” 见太子妃疾言厉色,顾珞却是轻抿一口茶,她该说太子妃蠢呢,还是蠢呢? 她当然不会疑心太子妃对裴妧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脚,可她虽是无辜,也万没必要提及裴妧之前的丑事吧。 毕竟,方才那些话,她可是同时至太子还有皇上的颜面于不顾了。 见顾珞只顾着吃茶,并未发言,她顿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恨恨的坐在了椅子上,不再多言。 见状,顾珞抬眸看着显国公夫人道:“夫人,你也坐在吃点茶吧,否则,若再这样多疑,便就是失仪了。” 时间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从产房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众人压在心头的石头都瞬间落在了地上。 显国公夫人则急急上前问出来回禀的嬷嬷道:“可是个哥儿?” 那嬷嬷点了点头,原是想恭喜的,可瞧着太子妃娘娘在,她到底也没敢说什么。 瞧着眼前这情景,顾珞也未多留,直接就离开了。 长长的宫道上,想到方才太子妃闻着太子良娣诞下个哥儿时,指甲几乎陷入掌心,顾珞便不由摇头道:“太子良娣若生了个姐儿,东宫许还能太平些,可她生了个哥儿,便是太子的庶长子了,不用想,依着太子妃的脾性日后东宫该有多鸡飞狗跳了。” 当然,顾珞也不觉着裴妧是省油的灯,毕竟,显国公夫人今日敢公然怀疑太子妃有去母留子的嫌疑,这便证明显国公府终归是未舍弃裴妧这个女儿,反而是要在裴妧身上赌、一把了。 且说太子妃这边也回了屋,只她终究是有些气不过,伸手就把桌上的花瓶给摔在了地上。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竟真让那小贱人诞下了太子的庶长子。” 碧青见自家娘娘怒气冲冲,忙上前安抚道:“娘娘,您可得消消气啊。这庶长子又如何?且让太子良娣得意几日去,等您诞下了孩子,这东宫谁还会记得这庶长子啊。” 碧青这番话原是安抚自家娘娘的,可没想到太子妃听了这话,却是不由抚向她的小腹,喃喃道:“近来太子常往本宫房里来,按说这频率不算低。可本宫这肚子,为何还未有迹象呢。” 碧青怎能不知娘娘的心急,可她也只能劝着娘娘道:“娘娘,您且耐心些,这孩子总归会有的。” 太子妃听了,抬眸看了她半晌,却是吩咐她道:“你去寻太医弄了易于受、孕的药来。” 见娘娘如此执拗,碧青也不敢再劝。 太子良娣诞下个哥儿,不管太子妃心里再怎么酸涩,这终归还是一件喜事,所以,等到了第二天,众妃嫔往慈宁宫请安时,太子妃装作满脸喜色的提及了孩子洗三礼的事情。 而且,还有意让太后娘娘给孩子赐名。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 吃着茶的顾珞听着太子妃这话,差的儿没把自己给呛住。 太子妃莫不是因着昨日显国公夫人怀疑她去母留子的事情所以才故意当起好人来了。 可太子妃头脑未免也太简单了吧,她给这庶长子求了恩典,确实可以得了贤名,也不会让人疑心她容不得这庶长子。 可她却是忘了,这庶长子的存在,可是皇上的污、点。毕竟,太子良娣和太子是在坤宁宫生了丑事,而且当时太子良娣名义上还是皇上的妃嫔。 郭太后显然也没想到太子妃会请她给孩子赐名,只是毕竟是太子的庶长子,也是她的重孙儿,郭太后到底是点了点头。 见郭太后同意,太子妃眼中满是欢喜。 这时,魏贵妃适时的开口道:“母后,太子良娣诞下个哥儿,这是阖宫的喜事。只这下个月底便是母后的寿辰了,臣妾觉着这更是喜事一桩呢。所以臣妾私心琢磨着,不如,这次便让太子妃来给您操办寿辰。” 众人听着这话,不由都朝顾珞看去。 顾珞对于魏贵妃如此抬举太子妃,怎能不知她是故意想让自己和太子妃水、火不容。 不过,她却得让她失望了。 因为,她很乐意当这甩手掌柜呢。 太子妃显然也没预料到魏贵妃会这样抬举自己,很是受宠若惊的看着郭太后道:“皇祖母……” 郭太后本就乐意抬举太子妃,之前更是让顾珞分了宫务给太子妃,所以这会儿又岂会不同意,点头道:“往年哀家寿辰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花样,此次太子妃能操办哀家的寿辰,哀家也有些期待呢。” 第 156 章 塑金身 等众人从慈宁宫出来,顾珞原是准备直接回未央宫去,没想到,太子妃却假模假样的上前,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开口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寿辰之事,本宫也未曾想到太后娘娘会全权交由本宫操办。只本宫心里着实是惶恐,毕竟娘娘如今执掌六宫,若是因此惹了娘娘不喜,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听着太子妃这话,顾珞真的着实是疑惑极了,这兵部尚书府怎么就教养出了太子妃这样的姑娘呢? 有了这样一位恋、权的太子妃,也不知道对于兵部尚书府来说,日后会否因着太子被废,在京城再无一席之地。 想着这些,顾珞不免替兵部尚书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觉着可惜。 太子妃见顾珞浅笑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她才不信宸贵妃心里没有计较呢,她表现的越不生气,只代表她越发的介意。 不过太子妃却是不怕的,毕竟太后娘娘寿辰之事,对于她来说可谓是一次很好的历练。若是办漂亮了,东宫也跟着获益。 这么想着,太子妃高昂着头,坐了凤辇便回东宫去了。 瞧着太子妃的凤辇离开,拙心再忍不住,嘀咕道:“娘娘,太子妃娘娘也太猖狂了些吧,得了便宜也就罢了,竟敢再您跟前装作一副惶恐的样子。奴婢看,她便是故意膈应娘娘的。” 顾珞听着,却是轻笑一声,道:“太后娘娘寿辰,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如今驸马远征西北,皇上已下令后宫节俭开支,这样的局势下,本宫若操办太后娘娘的寿辰,倒真有些头痛呢。如今却好了,有太子妃全权操办,本宫也能躲个清闲呢。” 拙心虽知道自家娘娘说的在理,可想到太子妃在自家娘娘面前怎么说也是矮了一辈,却敢这样在娘娘面前放肆,她还是觉着窝火的很。 不过她不满归不满,见自家娘娘丝毫都不放在心上,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因着太子妃着手操办太后娘娘的寿辰,皇长孙洗三的事情,就有些显得微不足道了。 又因着皇长孙毕竟只是庶出,加上太子良娣和太子的丑、事,阖宫妃嫔竟无一人亲自前去参加皇长孙的洗三礼,朝臣们也只是差人送了贺礼,所以,皇长孙的洗三礼,除了太后娘娘亲自赐名,单名一个修字,便再无任何的额波澜了。 而且,太后娘娘这个修字,着实是起的有些意味深长了,当然,顾珞闻着这消息时,并没有怀疑太后娘娘是故意恶心太子良娣,反而比起这个,顾珞觉着太后娘娘其实是用心良苦,想着用这修字,让皇长孙所承受的流言蜚语,少一些。 可太后娘娘出发点虽好,太子良娣却有些不满了。 听说很是在太子跟前哭诉了一番,太子见太子良娣哭哭啼啼的,自然就迁怒到了太子妃身上,斥责太子妃其心可诛,若非她故意在太后娘娘跟前求了给皇长孙赐名的体面,皇长孙的名字自会由太子来挑选,哪里会惹了这样的风波。 太子妃哪能想到自己会遭了太子的训斥,而且,瞧着太子对太子良娣偏袒的样子,她更是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可她再委屈,事情弄成这样,她也只能忍了委屈,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后即将到来的寿辰上,想着能办的漂漂亮亮的,如此才能扬眉吐气。 东宫这些糟心事儿传到顾珞耳中时,顾珞不由感慨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东宫如今只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两人,就闹腾的这样乌烟瘴气的,这如何能不让宫里宫外看了笑话。 不过顾珞感慨归感慨,倒也未和皇上提及此事。 毕竟,别人不了解,她怎能不了解皇上对太子的厌恶。 这日,顾珞正陪着六皇子玩,这时,玉春疾步走进来道:“娘娘,您许不相信呢,太子妃娘娘竟然准备把太后娘娘的寿辰安排在万寿山,而且,听说太子妃还要拿了钱让人依着太后娘娘的肖像做了镀金身的菩萨。” 顾珞虽知道太子妃这次一定会竭力的讨好皇太后,可听到她竟然准备这样做,她不由也惊呆了。 这且不说现在内宫都在节俭开支,她这么做如何能不惹了众人的议论。 就说依着太后娘娘的肖像做了镀金身的菩萨,这历朝历代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的。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别人称赞太子妃有孝心是假,觉着太子妃想把太后娘娘捧得高高的,以此让太后来成为东宫永远的后盾,这才是太子妃的真实目的吧。 顾珞侍君这么些日子,说实话,她见过那么多的对手,可从未有一个人,像太子妃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 你说她傻吧,她又怎么可能傻,毕竟她一切真的是一片赤、诚之心,为了东宫。 可她若是不傻,又怎么可能这样高调,掀起这么大的风波呢? 不过没等顾珞开口,玉春又回禀道:“娘娘,奴婢还听说,太子妃娘娘也知道不可能让内务府拿银子出来,也不可能从国、库拿,所以便想着让六宫妃嫔还有外命妇宗亲们表示表示呢。” 听着这消息,顾珞更是觉着有些啼笑皆非。 这太子妃脑子莫非被驴踢了?你自己高调也就罢了,还要这样从别人身上拿了银子。 要知道,这银子可不是随便拿就可以的,拿的少了别人会说你对太后娘娘没有孝心,会说朝臣宗亲们不乐讨太后娘娘开心,所以可想而知闻着这消息的众人,大抵都头痛极了吧。 一旁,拙心也有些疑惑道:“娘娘,太子妃娘娘如今这样没有忌惮,这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呢?” 能是谁给她的底气?顾珞冷哼一声。 太子妃敢这么做,无非就是以孝压人。这事儿便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心生不喜,可也不好直接拦着太子妃的。 毕竟,这下个月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皇上若是拦着,难免惹了太后娘娘不开心,而且还会传出皇上和太后母子不和的传闻。 想到这些,顾珞轻轻叹息一声,说实话,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些好奇,不知太子妃这到底该如何收场呢。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六宫自然也是震惊极了。 翊和宫里,魏贵妃也是好半晌才恍惚过来。 不过她震惊归震惊,比起拿出去的那些钱,她其实还是得意的。 毕竟,太子妃这样越蹦跶,东宫只会愈发惹了皇上的不喜,而只要皇上心里有了计较,怕是会愈发坚定废太子大的心思。 而到时候,太子妃今日之举,也会成为罪、责。 一旁,南嬷嬷却是有些为难道:“娘娘,自打您入宫,什么事情都需要打点,这次,又遇着这事儿,要不奴婢让国舅爷再送了银子入宫来。” 魏贵妃听着,却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银子的事情自然有哥哥操心,她只需要替四皇子谋划太子之位就是了。 所以,她轻抿一口茶,幽幽就道:“给太后娘娘塑金身,本宫便拿五千两银子出来吧。” 说完,魏贵妃嘲讽的开口又道:“也不知宸贵妃会如何表孝道,她如今可算是把宁国公府的人都得罪了,怎么可能舔、着脸面问宁国公要钱,荣安伯府又不可能一次拿了这么多银子,本宫看她这次怕是要丢脸丢大发了。” 在魏贵妃和南嬷嬷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慈宁宫里,郭太后也闻着了太子妃准备给她塑金身的消息。 郭太后毕竟老了,虽一开始觉着太子妃这么张扬,有些不妥,可想到之前因着自己和儿子的嫌隙,护国公府没少丢了颜面,她多少有些想借着这次寿辰,让护国公府跟着她扬眉吐气。 当然,除此之外,她其实也是有些想看儿子的态度。 毕竟,她都这个岁数了,寿辰又有几年可过,儿子若是拦了太子妃,她其实真有些伤心的。 安嬷嬷看着自家娘娘这神色,又如何能不知道娘娘的心思,可她还是有着自己的想法,斟酌了下,她开口道:“娘娘,如今驸马征战西北,这个节骨眼儿上,您的寿辰花这么些银子,奴婢就怕惹了流言蜚语呢。” 郭太后听着,却是不在意道:“太子妃不也说了,这些银子都让六宫还有朝臣命妇们出,又不会动国库。” 话虽如此,可安嬷嬷还是觉着有些不安。 郭太后见她担心的样子,反倒是安抚她道:“你怕什么?太子妃不过是想让哀家寿辰时高高兴兴的,这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安嬷嬷想说,太子妃娘娘如此高调,怕不简单只为了哄太后娘娘开心的,可这些话,她又不好说出口。 尤其她侍奉太后娘娘这么些年,算是能揣摩到娘娘的心思的,娘娘如今只想着借着这次寿辰,一改前些日子的颓败,让护国公府也跟着扬眉吐气。 娘娘如此心思,她又能说什么呢? 只怕说的越多,反倒是惹了娘娘不开心。 郭太后却早已经幻想起了寿辰那日,万寿山众人给自己请安的样子,尤其等太子妃让人抬出那塑金身的菩萨,郭太后只这么一想,就觉着有些兴、奋。 第 157 章 反对 后宫里,大家因着太子妃要替太后娘娘塑金身菩萨,还要让六宫拿了孝敬出来,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太子妃却并不觉着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此刻她正静静的喝着茶,一脸的得意。 反倒是身边侍奉多年的碧青一双眸子满是不安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想讨了太后娘娘的好,更想借着太后娘娘寿辰,一扫往日东宫的阴霾。可奴婢多少觉着,您会不会动作太、大了,宸贵妃那里且不说,皇上对太子殿下许还有着芥蒂,您这么做,皇上若迁怒到您,可如何是好。” “而且这后宫多少双眼睛看着,娘娘您这般高调,奴婢就怕娘娘惹了众怒。” 说完这番话,碧青的神色比方才愈发不安了。 太子妃却根本听不到耳朵里去,轻抿一口茶,道:“这有什么怕的?太子到底是东宫正统,皇上之前厌恶太子,也不过是太子私德有亏,可仅仅凭借这个皇上就想要废掉太子,只怕是不易的。” 在太子妃看来,她既然入宫了,那便要使劲浑、身解数让东宫重整旗鼓。她不信此番太后寿辰,天下称赞,太后还能不支持太子。 想着这些,她反倒是安慰碧青道:“本宫既然入了东宫,那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太子的脸面。若是束手束脚,能成什么气候。反正迟早都要一搏,倒不如现在就动手,省的六皇子渐渐长大,皇上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到时候东宫愈发势弱,只怕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呢,却见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魏贵妃娘娘差了宫人过来,送了五千两银子呢。” 听着这话,太子妃神色更是得意。 毕竟魏贵妃这么些年执掌六宫,位同副后,如今的风光虽被宸贵妃抢了去,可她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拿了银子出来,对于太子妃来说,这可是十分重要的。 一旁,碧青却有些不安道:“娘娘,这五千两银子可不少呢,您说魏贵妃娘娘这么爽快,莫不是故意寒碜宸贵妃娘娘的。” 碧青虽入宫不久,可也是知道宸贵妃娘娘和宁国公府不和的事情的,她手中又哪里会有体己了,只怕入宫之后除去各方面的开销,如今更是捉襟见肘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要拿了孝敬的银子出来,不用想,宸贵妃娘娘该是越发头痛了。 按说她如今执掌六宫,威望在魏贵妃之上,她拿的银子不可能比魏贵妃少的,可偏偏,她拿不出来,这可不让后宫的人看了笑话。 而且,这事儿传到太后娘娘耳中,也会多少觉着宸贵妃失了孝心。 想着这些,碧青不由有些佩服起魏贵妃来,就用了五千两银子,让宸贵妃进退两难。 太子妃想着顾珞如今的难堪,眼中的笑意却是愈发深了,在她看来,她这步棋是走对了。 讨好了太后娘娘不说,还让宸贵妃失了颜面,而且还让她在宫里有了贤名,可以说她是稳赚不赔的。 很快到了第二天,昨夜庆和帝依旧宿在未央宫,而今日,依着惯例皇上要上早朝,顾珞早早起来便服侍皇上起身了。 只是,今个儿的顾珞却有些走神的样子,庆和帝又岂能看不出来,勾了勾她的鼻子就道:“你这小东西,竟敢在朕面前走神,这后宫妃嫔可没谁敢这样懈怠的。” 顾珞微微一笑,却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庆和帝眉头微蹙,直接就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拙心。 拙心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里地上,把太子妃欲给太后娘娘塑金身菩萨,还让内外命妇拿了孝敬的银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她也没忘回禀说昨日魏贵妃娘娘就已经拿了五千两银子往东宫去了。 这两日,庆和帝忙于朝政,虽知道太子妃出尽风头,这次更会操办太后的寿辰。 可对于太子妃竟然让内外命妇拿了银子出来,给太后娘娘塑金身菩萨,他确实还未听闻。 想来也是王詹见他忙于朝政,不忍他分心,才想着缓几日再回禀他知道的。 “太子妃当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了。”庆和帝满目的愠怒道。 顾珞见皇上动怒,忙开口道:“皇上,太子妃年纪小,初入宫想把太后娘娘的寿辰办的漂漂亮亮的,也是情理之中。您也别太过生气了。” 说着,顾珞佯装生气的低斥拙心道:“皇上忙于朝政,谁让你多嘴惹皇上烦心的。” 顾珞这般做却并未让庆和帝息怒,他只觉着太子妃这样建立属于她的权威,让他觉着碍眼极了。 当然,他自不会疑心这背后是太子怂恿太子妃的,因为他太了解自己儿子了,太子遇事就怂,有勇无谋,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谋略和胆量的。 可也因着这样,庆和帝愈发觉着窝火了。 东宫,竟然让一个女人这样折腾,而太子却只是躲在背后,只想着坐享其成。 他甚至可以想到,儿子的心思,这若他怪罪下来,做错事的是太子妃,他可以躲的远远的,可若太子妃这事儿得逞了,那他便可以分享太子妃给他赚来的荣耀。 当然,这一刻庆和帝想到了太子妃,想到了太子,最后也想到了郭太后。 他的母后,他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他轻易放过了护国公,母后便会安安分分的颐养天年。 可他终归是想错了,太子妃能全力操办母后的寿辰,虽魏贵妃在其中出力了,可若母后没有私心,母后没有首肯,这事儿又如何能得逞。 而今,母后闻着太子妃要给她塑金身菩萨,要让后宫妃嫔拿了体己出来,母后却装作看不到,只想着自己的寿辰能办的漂漂亮亮的,这让庆和帝心里更是不舒服极了。 见皇上忍不住紧握拳头,顾珞小心翼翼开口道:“皇上,这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您若是这个时候训斥了太子妃,或者拦着太子妃给太后娘娘塑金身,怕是会伤了您和太后娘娘的母子情分的。” “至于臣妾,您无需担心臣妾,臣妾虽手中没有多少银子,可臣妾其实也无需和魏贵妃攀比,臣妾已想好拿个一千两的银子出来,然后这些日子手抄经卷,等太后娘娘庆寿时供奉在万寿山的佛堂中,也算是寥表孝心了,想来太后娘娘宽厚,不会见臣妾的怪的。” 顾珞不知皇上到底听进去她的话没有,反正这日皇上离开时,并未再说什么,只轻轻的搂了搂她就离开了。 因着早上发生的事情,顾珞一整个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生怕皇上冲、动之下做了什么,毕竟不管是训斥太子妃还是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难免让人揣测,皇上和太后娘娘母子不和。 却说东宫这边,裴妧刚喂了皇长孙吃了、奶,一旁阿盏小心翼翼的接过皇长孙,交给了两个奶嬷嬷,待奶嬷嬷抱了皇长孙往偏殿去,阿盏才小心翼翼开口道:“主子,太子妃这些日子当真是出尽风头,奴婢还以为您会故意在太子殿下面前给太子妃上眼药呢,怎的您非但没有,还夸奖太子妃娘娘呢?” 阿盏确实不解极了,毕竟这东宫,自家主子出身不低,如今更是和国公夫人缓和了关系,显国公府也全力支持自家主子。 按说主子大可以借着这机会,挫挫太子妃的威风的。 听着阿盏的疑惑,裴妧轻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太子妃如今这么高调,已然是把宸贵妃得罪了,既如此,宸贵妃心里能不憋屈,不在皇上跟前说些什么,我又何必惹了这麻烦。” “何况,太子妃敢这么做,也是因着太子默许的态度。这既然是太子妃揣测太子心思行事,我又怎会蠢到和太子反着来。”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而且再说了,她成事了,那是整个东宫的荣耀,我也跟着沾光,可她若是因此遭了皇上的训斥,那她这太子妃的位子,只怕会坐的战战兢兢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阿盏听着,不由感叹道:“主子这般聪慧,倒是奴婢胡思乱想了。” 未央宫里,顾珞一下午都在抄经卷,不知不觉便到了暮色时分。 拙心正准备提醒自家娘娘休息一会儿,却在这时,玉春匆匆走了进来:“娘娘,您怕是不相信,方才瑞老王爷入宫来了。听说是因着太后娘娘寿辰要塑金身菩萨的事情。” 顾珞听着,倒也未太过诧异,毕竟今日皇上离开时,脸色很是不好。 而依着她对皇上的了解,皇上绝对不可能忍了这愤怒的,所以,这个时候老瑞王入宫,即便不是皇上授意,该也是老瑞王揣摩皇上心思行事。 想到瑞王府之前想要和宁国公府结亲,可因着老夫人突然离去,瑞王府弄的灰头灰脸。 这个时候瑞王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给太后塑金身菩萨,可想而知,也是和皇上表忠心的。 “娘娘,瑞老王爷此番入宫,难道就不怕得罪太后娘娘吗?毕竟太后娘娘如今也在兴头上,若因着老王爷的阻拦一切都没了,太后娘娘如何能不震怒。便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那边,怕也是窝了火的。” 第 158 章 老狐狸 却说东暖阁这边,老瑞王正难掩愤怒和庆和帝说着郭家毕竟是外戚,上次皇上已经是看在太后娘娘面子上,并未严惩护国公,这次倒好,太子妃竟然要给太后娘娘塑金身菩萨,这便是历朝历代也未有过这样先例。 老瑞王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作为先帝爷堂兄弟,他自然有资格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这种行为。 “皇上,微臣不知道太子妃娘娘到底是何意,敢有这样石破天惊举措,以此讨好太后娘娘。可皇上别忘记了,若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这等行为,那等太子殿下登基后,太子妃只怕野心更大了,将来她若生了效仿太后娘娘心思,那便无人敢拦着她了。” 老瑞王虽势必要拦着这件事情,可他也不蠢,毕竟下个月便是太后寿辰了,皇上又是重孝道,他当然不可能把这罪责安在太后身上,更不会提到只言片语,说这一切其实也是郭太后私心。 反而,他处处针对太子妃。 庆和帝见老瑞王急险些跳脚样子,又如何能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心里想什么。 可老瑞王不管出于什么私心,他今日站出来,便是替自己解了围,所以,他忙让太监给老瑞王赐座,安抚老瑞王道:“皇叔,当年父皇在世时,您也经常往宫里来,朕几乎也算是您看着长大。朕又怎么会不知道您苦心。”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方才皇叔其实也说到了朕心坎儿上,朕这几日闻着太子妃举动,也有些怀疑兵部尚书府是如何教导女儿,竟然教出这样贪、权,这样急着稳固自己地位太子妃。” 庆和帝这话一出口,老瑞王几乎是秒懂了,他这样在东暖阁对太子妃指指点点,虽可以挫挫太子妃威风,可到底也不经用。 这事儿毕竟牵涉太大,他只能在朝堂上,弹劾太子妃,届时皇上秉公处理此事,到时候太后娘娘即便会窝火,也不可能有太大动作。 想着这些,老瑞王忙接话道:“皇上,微臣明日便上折子弹劾太子妃和兵部尚书,微臣便要问问他,他便是这样严格管教女儿,竟然这样破了祖宗规矩,敢这样嚣张。” 很快,老瑞王往东暖阁去指责太子妃行事不合规矩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六宫。 东宫这边,原本兴高采烈只等着等太后娘娘寿辰那日,自己大出风采太子妃直接就僵在了那里。 半晌,她才不得不接受眼前这个事实,只见她猛地一把摔了桌上杯子,噼里啪啦声响中,她咬牙切齿道:“这老东西,怎敢这样坏本宫好事。这宫里宫外都知道皇上有意让淳王世子日后接管宗人府,他倒好,不急着给自己谋后路,讨好东宫便到了,竟然还敢这样针对本宫。” 一旁,碧青却是吓坏了,忐忑不安道:“娘娘,老瑞王毕竟是长辈,又是宗亲,他如今出了这个头,只怕宗亲那边也是这个意思。您说,会不会是宗亲那边生怕太后娘娘因着塑金身一事,外、戚专、权,这才这么急着跳出来反对您。” “可老瑞王既然敢站出来反对您,那便没有怕事儿。娘娘您可得想想法子啊。” 想什么法子? 太子妃瞬间觉着头都要炸、了,她自打知道自己要成为太子妃,便从未想过瑞王府会是自己敌人。 毕竟,太子才是东宫正统,瑞王府不也该支持太子吗?这才是他们该做事情。 可显然,她揣测错了。 瑞王府那边,根本就是有私心。 “碧青,你快差人去传话给爹爹,让他也拉拢朝臣,本宫就不信了,老瑞王虽掌控宗人府,朝堂上还当真能成了他一、言、堂不成?” 听着自家娘娘这话,碧青却是吓得脸色苍白。 娘娘这是根本不准备退一步,反而是要让朝臣们分了阵、营,要在太后娘娘塑金身菩萨事情上辩一辩了。 可这结果,只怕不掌控在自家娘娘手中吧。 毕竟,若娘娘输了,那皇上岂能不对娘娘存了猜忌。 想到这些,碧青忙把自己担心说了出来,没想到,太子妃却冷冷道:“怕什么?事已至此,也唯有硬着头皮上了。本宫若退一步,那日后宫里哪里还有本宫位子。” 说着,她有几分自恃又开口道:“何况,这也不是本宫一人单打独斗,不还有太后娘娘吗?太后娘娘已经是想着自己过个不一样寿辰,如今被老瑞王搅合乱了,太后娘娘还能当真忍了这委屈。届时,只怕太后也会有自己人马站了阵、营。” “而我们只要人多,老瑞王怕也只有低头认输份。” 如太子妃所言,此时慈宁宫里,郭太后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她兴冲冲想好好过个寿辰,没想到,这老瑞王却这么多事,蹦跶着出来。 其实对于太后来说,即便她生了儿子,儿子又荣登大宝,她和宗亲们嫌隙,却是一早就有。 只因着,只要是皇族,他们必定是要厌烦外戚,历朝历代似乎都有这个默契。 而这之前,郭太后也总是退一步,毕竟,她并不贪、权。可现在,她真难以相信,自己不过是想好好过个寿辰,皇族这边人都这样让她不得安生。 “娘娘,您消消气,这老瑞王是什么脾气,早年您尚在潜邸之时侍奉先帝爷时,您就该知道了。所以,您万用不着为了这个生气。”安嬷嬷一边给郭太后捶着肩膀,一遍安抚郭太后道。 可郭太后却如何能心平气和,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如今早已不是潜邸之时事事得忌惮皇族眼色人了,而是入主慈宁宫几十年太后,是这天下最尊贵女人。 可显然,宗亲那边,还把她当做外人。 更可恨是,老瑞王这老狐狸,并未直接和自己对着干,反而是处处攻、击太子妃。依着太后对老瑞王了解,这怕是等到明日,他该就要弹劾太子妃和兵部尚书了。 这一切一切,老瑞王似乎是有意把她这太后给撇清,可实际上,这不是天大笑话吗? 自己如何能撇清。 如今宫里宫外都知道太子妃要给自己塑金身菩萨过这个寿辰,消息都放出去了,也已经有人孝敬了银两,这个时候,若一切都落空了,自己这太后还有什么颜面,还能高高兴兴过这个寿辰。 只怕今年寿辰会是自己最憋屈一个寿辰。 “哀家当真是心寒极了,老瑞王这样往东暖阁败哀家兴,皇帝不斥责他也是了,竟然还让人给他赐座。哀家算是看明白了,皇帝只有无事时才是哀家好儿子,但凡遇着些事儿,他到底还是和宗亲们站在一块。” 郭太后这话说可谓是感伤极了,安嬷嬷听着,心里却是一咯噔,忙提醒自家娘娘道,“娘娘,这天下到底不姓郭啊,您方才那番话若是让皇上听到了,怕是会真伤了您和皇上母子情分。” 郭太后见安嬷嬷这么不安,自然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言了。 可她就是不舒服极了,她都这个岁数了,还能有几年可活,又能过多少个寿辰。 在她看来,皇帝这样态度,不是提醒她没这个资格吗? 这才是最让她难受。 安嬷嬷又怎能不知道太后娘娘心思,她犹豫了下,到底是停止了手上动作,缓缓跪在地上,语重心长道:“娘娘,您可万不能掺和到这件事情中去啊。皇上今日这样礼遇老瑞王,丝毫不见因着瑞王府之前想和宁国公府结亲而有着嫌隙,可见,皇上已经是表明了态度。” “既如此,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您可不能和太子妃站在一起,否则,到时候皇上只怕要怀疑您插手朝、政。” 说着,安嬷嬷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事儿也是奴婢错,在太子妃娘娘说要给您塑金身菩萨时候,奴婢就该拦着。若奴婢能早早拦着,如今也不至于闹腾到这般不好收拾。” 听安嬷嬷说让自己隐藏起来,对太子妃不管不顾,郭太后虽觉着这也有些窝囊,可到底她也不糊涂,她知道安嬷嬷是因着担心自己,才敢在这样谏言。 可她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极了。 若是可以,她其实是想风风光光过这个寿辰。 可如今,她心思儿子却丝毫都不理解。 而让郭太后更觉讽刺是,等这日晚膳时,庆和帝竟然往慈宁宫来陪她用膳了。 儿子偏偏这个时候陪自己用晚膳,郭太后几乎可以笃定,明日朝堂上怕是血、雨、腥、风。 而儿子这个时候过来,该也是让外人知道他孝顺。 想着这些,郭太后不由看向儿子,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人了。 她也说不出哪里怪怪,可她真觉着眼前儿子陌生极了。 “母后怎么这般看着儿臣?”庆和帝说着,亲自夹了菜给郭太后。 可郭太后又如何能感觉到温馨,她此刻只觉着食如嚼蜡。 第 159 章 诛心 老瑞王急匆匆入宫,而这晚,皇上又陪着太后一同用膳,拙心突然有些琢磨不透了,满满的疑惑道:“娘娘,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珞轻笑一声,道:“左右不是我们未央宫惹出来的事情,你急个什么劲儿。” 拙心听着自家娘娘这话,也觉着有道理,所以也就没有再多言。 而这日晚上,庆和帝从慈宁宫回到未央宫时,顾珞刚哄了六皇子睡下。 顾珞也未问皇上,太后娘娘闻着老瑞王入宫的事情,可否动了怒,她只安静的让小厨房送来了刚做好的三鲜馄饨还有鸡丝菌汤。 庆和帝原本今日心情不顺,方才在慈宁宫也未曾有心情用晚膳,只因着陪着郭太后,他象征性的动了下筷子。 而此刻,看着桌上的三鲜馄饨还有鸡丝菌汤,他竟突然有了些胃口。 顾珞和皇上相处这么些时日,又哪里能不知道皇上的心思,笑着拿了勺子给皇上夹了一个馄饨在青瓷碗中。 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 庆和帝却觉着心里暖暖的。 他喜欢顾珞,不仅仅是因着顾珞的善解人意,她的懂事,不争,也因着在她这里能让他感觉到难得的平静。 不管前朝后宫有多少烦心的事情,似乎只要在这未央宫,庆和帝便没有了那些烦躁和不开心。 等到翌日早朝时,果然老瑞王上折子弹劾太子妃还有兵部尚书了。 而老瑞王这么做,自然也不会只他一人,礼部尚书,内阁首辅,也都接连上了折子。 而让人诧异的是,一向与世无争的淳王府,竟然也掺和到了这件事情中,淳王世子也站了出来。 见此,兵部尚书别提有多窝火了,昨日他接到太子妃递出的消息,他几乎是火、烧眉毛了,可他便是再有能耐,也只能拉、拢了一些往日交好的同僚,又如何能和老瑞王摆的这阵营相比。 “康大人,本王便要问你了,你到底是如何教养出太子妃这样的女儿的,要说有私心的人,这后宫从不缺乏,可如太子妃一般,竟然想出替太后娘娘塑金身菩萨这样的主意,怎的,难不成等哪一日太子殿下荣登大宝,太子妃也想效仿了太后娘娘?” 兵部尚书被老瑞王这么指着鼻子骂,额头更是一阵冷汗。 他如何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境地。 他一脸惶恐的看着老瑞王,反驳道:“老王爷,您这什么意思?太子妃娘娘想把太后娘娘的寿辰办的漂漂亮亮的,这是难得的孝心,怎的从老王爷口中说出来,听着是那么诛心呢。” 兵部尚书虽言语上反驳着,可到底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女儿闹腾出的这桩事儿,连他都觉着女儿太鲁莽了。 可他这个时候又不能退缩,若他退让了,太子妃娘娘怕是真的惹了众怒。 他也只能竭力的把太子妃的行径合理化,往孝道上面靠。 这样,即便最后皇上心里存着计较,也只会觉着太子妃年岁小,不经事,第一次筹办太后娘娘的寿辰,出了这样的差错,也算不得太过。 可让兵部尚书没有想到的是,老瑞王根本就是准备把这事儿闹大的,在他反驳之后,老瑞王冷哼一声便道:“孝顺?康大人还真是会给太子妃娘娘脸上贴金,皇上荣登大宝这么些年,太后娘娘的寿辰办了数次,太子妃若真是孝顺,那便该依着惯例,依着祖宗的规矩去筹办寿辰,而不是想着利用太后娘娘的寿辰,给自己扬名,给自己立威。” 见老瑞王丝毫的遮掩都没有,就这样说出了太子妃的私心,兵部尚书脸色更是惨白了。 而让他更不安的是,护国公府那边,竟然没一人出来护着太子妃。 其他那些说好要站在自己阵营的同僚们,这个时候,见他这样颓败,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看起戏来。 就连太子的母族显国公府,这个时候也一脸怕惹了麻烦的样子。 见状,兵部尚书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他这个时候只能跪地认、罪,就差哭出来了,“皇上,微臣有罪,此事确实是微臣教女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在兵部尚书看来,他也唯有低头,许这事儿才能停歇。 可他虽然是请罪了,心里却是害怕极了。 他害怕皇上因着此事,真的迁怒到太子妃,又怕皇上其实是已经生了废太子的心思,所以才故意抓着此事不放,以此给东宫添一笔罪、名。 尤其方才他和老瑞王辩到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竟然只字未言,只似笑非笑的转着手中的檀木佛珠,他就更害怕了。 他倒宁愿皇上也狠狠的训斥他一番,这样起码代表皇上对东宫还有容忍度,可让他失望的是,直至退朝,皇上也未和他说一个字。 这代表什么,户部尚书当了这么些年的朝臣,又如何能不知道。 所以等他踉跄着步伐从乾清宫出来之后,急急就差人往东宫送口信去了。 东宫 太子妃因着知道父亲定会拉、拢了朝臣,何况还有太后娘娘那边,还有显国公府,在她看来,三对一,自己是不可能输的。 所以昨晚她睡得很是安稳,今早起来后,她更是十分有闲情逸致的修剪起院里的花朵来。 许是真的太过自信,所以当她听到今个儿早朝,父亲节节败退,弄的那样没脸时,她直接就吓傻在了那里。 来传话的宫女瞧着太子妃这般神色,忙小心翼翼又道:“娘娘,大人说了,让您赶紧往未央宫去请罪,皇上宠着宸贵妃娘娘,只要您往未央宫去请罪,这事儿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什么?父亲是疯了不成? 竟然让自己跪在宸贵妃面前请罪,这对于太子妃来说,无异于是直接给了她一记耳光。 太子妃耿耿于怀的回了屋,可等她刚坐下没一会儿,却见太子气冲冲走了进来。 太子妃才刚迎上前,太子直接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你这蠢货,你可知道你把孤害惨了!” 见太子眼中的不安和惶恐,太子妃如何能不知道,太子是担心皇上因着此事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可她却没有急着请罪,反而是一把拽了太子的胳膊,几近疯狂道:“殿下,这事儿哪里是妾身做错了,明明是皇上早就动了废太子的心思,这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 “可是殿下,难道您就真的坐以待毙吗?今日之羞、辱,不过是皇上见不得殿下您荣登大宝,没事找事罢了。” 听着太子妃这诛心之言,太子更是吓坏了,颤着声音道:“你,你怎敢……” 太子妃却是豁出去了,她不是不能屈尊降贵往未央宫去请罪,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今日惹出的祸、事,与其这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看着皇上的眼色生活,倒不如搏一搏。 “殿下,皇上已经这般容不得您了,您又何须再这样做小伏低。好在事情还不到最坏的时候,皇上定也想不到我们会这个时候逼宫的。而且下个月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我们就借着太后娘娘寿辰的时机,到时候朝臣宗亲往万寿山贺寿,爹爹手中的将士还有殿下您这些年养的私兵,还有显国公府那边,臣妾不信显国公府那边这些年都未有任何的筹备。” “届时,我们出其不意,这天下便真正是殿下的了。殿下日后也无需担心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毕竟不还有太后娘娘吗?太后娘娘毕竟要顾及护国公府的前程的,想来也会站在您这一边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太子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可他不得不承认,太子妃的话真的太有诱、惑、力了,他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小心翼翼,想到父皇得了六皇子之后,那句喜降麟儿,想到朝臣们早有传言,说父皇迟早会废了他。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有时候都夜不能寐。 可若他能取代父皇呢? 那自己便是真正的天下之主了。 何况,自己如今也已经大婚了,膝下还有皇长孙。 自己若不做点什么,日后还有多少憋屈的日子,想着这些,太子内心深处也有了一种冲、动。 见太子这样的神情,太子妃哪里能不知道太子这是被自己说动了。 只见她笑盈盈的抓着太子的手,道:“殿下,您一定得记得表现的自然些,所有的事情,自然有爹爹还有显国公在背后谋划,您只需要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就可以了。” 说完,她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又道:“至于臣妾,臣妾这便往未央宫去请罪,想来臣妾这般示弱,皇上和宸贵妃也不会对我们起了任何疑心的。” 太子听着这番话,却是久久没有说话。 只因他在太子妃的目光中,似乎已经隐隐看到自己坐在龙椅上的画面。 屋里侍奉的碧青听着太子妃和太子这些诛心之言,吓的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太子妃见她吓的脸色苍白,却是似笑非笑道:“你怕什么?等殿下荣登大宝,你便是本宫身边的大宫女了。到时候,本宫自然亏待不了你。” 说完,太子妃便让碧青侍奉她重新梳妆打扮,往未央宫去请罪了。 第 160 章 请君入瓮 未央宫 顾珞正因着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感慨着,这时,玉春急急走了进来,回禀道:“娘娘,不好了,太子妃娘娘过来了。” 说完,玉春斟酌了下,低声又道:“让奴婢惊讶的是,太子妃娘娘身着素服,未佩戴任何的珠饰呢。” 听着这话,顾珞也是不由一惊。 这太子妃此举,竟是往自己宫里来脱簪请罪的。 可怎么会呢? 太子妃虽入宫没多久,可顾珞却也了解她的性子的,她确实会因着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忐忑不安,可不安到不顾及自己的体面,这样卑微的往未央宫来,这就让顾珞觉着有些难以捉摸了。 一旁,拙心也有些不解道:“娘娘,这太子妃娘娘便是要请罪,直接往皇上面前就是了,哪还有脸往您跟前来。这不是看您好欺负吗?” 拙心并未往深处想,在她看来,太子妃娘娘便是把自家娘娘当软柿子捏。 她之前在娘娘跟前毫无恭顺可言,如今出了事儿,倒是想起娘娘执掌六宫,假惺惺的往娘娘跟前来请罪了,她早做什么去了? 可不管顾珞再怎么觉着不解太子妃的行为,她也不能避之不见,到底是让人把太子妃给迎进来了。 只让顾珞没想到的是,一向自恃的太子妃,一进门还未给自己请安,就哭着跪在顾珞面前,满目的泪水道:“贵妃娘娘,妾身还请娘娘替妾身在皇上跟前求情呢,妾身断不敢有任何的私心,更不敢有将来效仿太后娘娘的心思。还请娘娘念在妾身初入宫,不知轻重,救救妾身吧。” 看太子妃哭哭啼啼的,顾珞心中愈发多疑了。 纵然太子妃此番过来是假意请罪,可能让太子妃如此放下脸面,跪在自己面前,而且还自称妾身,丝毫没有往日的倨傲,这一切,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可这个时候,顾珞也没时间多想,无奈之下只能起身扶了太子妃起来。 “太子妃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而等到顾珞应付完太子妃,等太子妃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瞧着太子妃离去的背影,顾珞眉头不由微蹙。 可她再是不解太子妃今日这反常的举动,却也没有想到,太子妃此举只不过是障眼法,她早已怂恿太子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上逼、宫。 很快,太子妃往未央宫脱簪请罪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六宫。 一时间,六宫妃嫔有笑话太子妃的,也有说太子妃咎由自取,不知量力的。 可不管怎么说,大家也都知道,太子妃这次惹出的事儿怕也就这样了,毕竟,太后娘娘寿辰在即,皇上还当真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惩处太子妃不成? 何况,皇上还得顾及太后娘娘的脸面呢。 慈宁宫,郭太后闻着太子妃竟然往未央宫去脱簪请罪,不由叹息一声。 一旁,安嬷嬷却有些后怕道:“娘娘,今日朝堂上吵成那般,这亏得是咱们护国公府没有掺和进去,否则,皇上只怕愈发忌惮护国公府了。” 郭太后却觉着自己憋屈极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脸上如何有光了。 这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她的寿辰会风光大办,如今出了这事儿,她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她甚至都想称病不往万寿山去过这寿辰了,可这话才刚出口,安嬷嬷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劝着她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窝火,可您也不该这个时候和皇上置气啊。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若皇上震怒,和您僵持起来,皇上自然不敢拿您怎么办,可护国公府那边,皇上可是有千百个法子折腾国公爷的。” “可您若能佯装高高兴兴的继续这寿辰,让外人看着皇上和您母慈子孝,皇上必定会心存孝心,一定会补偿您的。” 郭太后听着安嬷嬷这些话,最终只能暗暗叹息一声,道:“你别急,哀家虽生气,可也没真的老糊涂了。方才哀家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哀家又哪敢拿护国公府日后的荣宠冒险。” 因着太子妃遭人弹劾这事,接下来的时间里,东宫变得安静了许多。便是皇长孙的满月宴也都只简单的走了个过场。 而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太后娘娘寿辰的前一日。 既然太后娘娘寿辰要在万寿山举办,那宫妃们提前一日该就要往万寿山去住下了。 太子妃这次倒是聪明了许多,对于宫妃们的住处,直接循了往年的惯例。 顾珞则住进了之前住过的昭露阁中。 瞧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顾珞感觉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娘娘,听说明日有太子妃亲自让人寻来的戏班子还有杂耍班子呢。到时候,不知有多热闹呢。” 拙心刚从膳房回来,笑着提及了方才她听到的消息。 顾珞却是脸上一惊。 她这些日子跟着徐嬷嬷学习宫务,如何能不知道,往年遇着喜事或者什么节日,即便请了杂耍班子还有戏班子,那也都是皇家御用的。 可方才她若没有听错的话,这次竟然是太子妃另寻的。 怎么可能呢? 太子妃虽操办太后娘娘的寿辰,可这么大的举措,内务府和礼部那边不可能不清楚的,可竟然无一人提出异议。 想到这些,顾珞的心猛地一咯噔,她觉着唯有一个原因能解释清楚眼前这事儿,那便是,这一切都是皇上已经授意的。 若无皇上默许,太子妃便是有天大的胆子,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底下的人怎么敢拿皇上的安危开玩笑。 毕竟这外来的杂耍班子和戏班子,太容易混进些不明的人。 见自家娘娘脸色苍白,拙心诧异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奴婢方才说错什么了?” 顾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没什么,可能路上有些累了吧。” 拙心听着,正要侍奉自家娘娘休息一会儿,只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顾珞一字一顿道:“拙心,你吩咐底下的人,太后娘娘寿辰,除了去给太后娘娘贺寿还有参宴,结束之后,谁都不许乱跑。” 拙心见娘娘这严肃的口吻,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知道,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利害关系,所以,也没多问,直接就道:“奴婢晓得了。” 因着心里的猜测,顾珞这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好在寿辰是在明日,今日大家都各自安排,太后也未拘着众人,顾珞才不至于露出异常来。 天很快暗下来,顾珞心不在焉的用着晚膳,这时王詹却过来了。 见王公公这个时候过来,顾珞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揣测,不过面儿上她依旧未流露出什么异常来。 “贵妃娘娘,皇上今日歇在太辉殿,就不过来了。皇上让奴才带了话给娘娘,让娘娘早些歇息,勿要等皇上了。” 说完,王詹就离开了。 等王詹离开没多久,只见徐嬷嬷也进来了,只是她的神色颇为凝重,上前在顾珞耳边低语道:“娘娘,奴婢瞧着昭露阁当差的人并非往日万寿山侍奉的人呢。而且,奴婢若是没有看错,这些人步履轻快,脊背挺直,一看就不是侍奉人的,反倒像是练家子一般。” 徐嬷嬷毕竟之前那么多年在御前侍奉过,自然瞧出了些端倪。她不由联想到皇上这些年培养的暗卫,想来这些人该就是出自暗卫了。 可能有什么事情能让皇上动用暗卫来保护娘娘,这除了有人利用太后娘娘寿辰,有不臣之心之外,徐嬷嬷再想不出别的可能。 见徐嬷嬷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顾珞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虽知道,皇上既然安排了人保护自己,那该是做了万全之策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由有些担心皇上的安危。 尤其今夜,皇上还特意住在太辉殿,皇上这根本是请君入瓮,想把太子直接拿住的。 想到皇上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危险,顾珞就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却说太辉殿,王詹躬身侍立在一旁,可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太子殿下竟然要借着太后娘娘的寿辰意图逼宫,王詹侍奉御前多年,也觉着难以置信极了。 毕竟太子性子窝囊,胆子也小,他能这样豁出去,确实是太出乎意料了。 可偏偏,皇上安插在各家的探子递了秘信入宫,说是显国公府,兵部尚书府,都有异、动,除此之外,这些人竟然利用太后娘娘寿辰,安插了人在戏班子还有耍杂耍的人中。 这足以说明太子今晚便要逼宫篡、位。 想到太子此举,王詹不由暗暗叹息一声,他觉着太子还是太嫩了些。 皇上这些年坐稳江山,又岂是吃素的,对于这些个儿逐渐成年的皇子,皇上还能全然没有防范不成? 可太子,却只当皇上老了,这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想到太子一会儿发觉自己的并未得逞后惊慌失措的样子,王詹不由替太子点了根蜡。 太子真是走错了棋啊,若太子肯乖乖的,即便皇上废掉太子,皇上必然也会念着骨肉亲情,封了太子为亲王。 可现在,太子连自己唯一的路都给断送了。 第 161 章 庶人 太辉殿里,几乎可以说是安静到落针可闻。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之后便有小太监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皇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竟然带了人把太辉殿给围住了。这会儿,殿下正和显国公,兵部尚书……” 小太监的话还未说完,却见黑压压的一众禁军蜂拥而入,之后便见太子满目猖狂的走了进来。 身后则跟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显国公,兵部尚书,禁卫军副统领彭成。 见此,坐在龙椅上的庆和帝眸色渐深,眼里分明有着嘲弄的笑意。 可太子又岂会看到这些,他大步上前跪在庆和帝跟前,一字一顿道:“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说完,起身直接拿了一张空白的圣旨放在庆和帝面前,又道:“父皇,咱们父子之间也无需遮遮掩掩,儿臣只需要父皇乖乖的写好让位诏书,只要儿臣满意,儿臣断不会为难父皇的。” “儿臣可以悄悄送了父皇往西宁的行宫去,更会对父皇以天下养,绝不怠慢父皇一分。” 听着太子的这番话,庆和帝冷冷扫了他一样,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开口道:“若朕不依你呢?你会杀了朕?” 见泰山崩于前了,庆和帝竟还如此淡然。太子不觉便有些羞恼,猛地拔出剑来。 不过没等他放肆,显国公这个时候却开口了,只见他几步上前拦下了太子,恭顺的对着庆和帝道:“皇上,希望您饶恕太子殿下方才的无礼。”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可微臣还是劝您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好,您怕是还不知道,如今这万寿山已然被殿下的人控制住了,皇上您根本没有选择的。” 兵部尚书听着这些话,也开口劝着庆和帝道:“皇上,微臣也未想过要做了逼宫、篡、位的事情的,可这一切都是您逼的。您早就生了废太子的心不是?您这根本是让微臣没有选择啊。” 太子见显国公和兵部尚书竟然还对皇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中如何能不急躁,气呼呼就道:“父皇,您写是不写,儿臣也不怕让您知道,宸贵妃娘娘那边,已经全然在儿臣的掌控之下,若您舍得贵妃娘娘香消玉殒,那您就试试。”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得意的开口道:“对了,还有六弟那边,父皇难道就没想过,您留了六弟在宫里,会给儿臣可趁之机吗?” 太子原以为自己这么说,庆和帝终究会露出惧怕来。 可让他奇怪的是,庆和帝只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一把便摔了桌上的茶杯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太子都未反应过来时,就见有数名玄衣人突然站在了庆和帝身侧,随即外头便传来阵阵厮、杀声,太子吓得手中的剑直接就掉在了地上,而没等他捡起,便见禁卫军统领带兵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会?一旁禁卫军副统领也要吓死了,可他到底没有太子愚钝,噗通就跪在地上请罪道:“皇上饶命,微臣发誓微臣从未想过逼宫篡位的,是显国公,是这老、贼拿微臣的家人威胁,这才……” 他这话还未说完,只见禁卫军统领手中的刀一挥,他的人、头就应声而落。 在场的显国公还有太子,自然比不得兵部尚书见多了这场面,吓得脸色愈发苍白了,太子更是,紧咬嘴唇,一副依旧未恍惚过来的样子。 显然他还不明白,自己做了万全的谋划,怎的还是输了。 庆和帝见他吓傻的样子,缓步上前,道:“朕竟不知,你是如此不忠不孝的东西。真是枉费朕这些年对你的栽培。” 太子如何能听不出庆和帝言语中的失望,他脑海中此刻只一个声音传来,完了,只要死了,自己没有活路了。 想到这些,他忙磕头请罪道:“父皇,儿臣糊涂,儿臣糊涂。” 说着,他便抬手自扇起巴掌来。 可他这样的举动又如何能得了庆和帝的怜惜,庆和帝只觉得愈发嘲讽了。 只听他冷冷开口道:“来人,传朕旨意,太子意图篡、位,其心可诛,今废为庶人,关进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卿审问。” 说完,他看向一旁早已瘫在地上的显国公,又道:“显国公,你可知因着孝仪皇后的情分,朕一直都给了显国公府最大的容忍度。可显然,你依旧不满足。” 听着这话,显国公直接就打了个寒颤,可没等他磕头请罪,便被人给押了下去。 皇上没有直接杀了自己,显国公如何能不知道,皇上这是要彻查此事的。 兵部尚书瞧着显国公哭天喊地的,却只字未言,他既然敢做了这等篡、位谋、权之事,就已是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而今,他不过是得认输罢了。 很快,皇上下旨废太子的旨意传了下去,万寿山原本已经歇下的众人,俱都吓得脸色苍白。 太子殿下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呢? 大家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宁寿殿里,太后也刚歇下没多久,闻着这消息,直接就呆在了那里。 “太子竟这么不是个东西,亏哀家这些年对他还多有庇佑。” 郭太后一边说着,忙让安嬷嬷侍奉她穿衣,安嬷嬷见状,忙劝着道:“娘娘,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皇上这会儿怕也是气怒交加,您这个时候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何况,娘娘您未必出得了这宁寿殿,皇上既然这样轻而易举拿下太子的人,可见早就有准备的。皇上又如何肯让那您涉险,只怕这宁寿殿早就被皇上派人围住了。” 郭太后听着,脸色也愈发凝重了。 见此,安嬷嬷又开口道:“娘娘,太子殿下敢谋、权篡、位,您可万万不能替太子殿下求情啊。皇上既已下了废太子的旨意,那便是全然没有父子之情了。” “而且,奴婢若是没有猜错,皇上必定是龙颜震怒,借此事威慑群臣的。想来显国公府那边,也该是难逃诛九族的结局。” 安嬷嬷说着,却是顿了顿,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郭太后看着她,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听着这话,安嬷嬷终于是开口道:“奴婢就怕,孝仪皇后也会牵连进去,毕竟之前端妃娘娘闹腾那么一出,已有传言说当年端妃娘娘滑胎是孝仪皇后下的手。而今,皇上对太子已是失望至极,也无需顾及太子的体面了,只怕会让人彻查此事的。” “而且,这些年显国公府到底还做了什么事情,只要一下了这昭、狱,只怕没谁能咬紧牙关的,到时候,只怕会牵扯更多丑事。” 安嬷嬷的话郭太后如何能不明白,半晌没有再说出话来。 却说顾珞这边,闻着废太子的旨意传了,顾珞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屋里侍奉的宫人们却是脸色苍白。 这时,玉春缓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娘娘,听说魏贵妃娘娘方才急急往宁寿殿去了,该是担心太后娘娘因着此事受了惊,娘娘您可否也要去看看太后娘娘。” 顾珞听了,摇了摇头,“今夜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何况,魏贵妃去看太后娘娘,她未必进的了宁寿殿去?” 顾珞并非只是瞎说,毕竟今夜皇上都派人护着她这昭露阁了,太后娘娘哪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人把控。 如顾珞所言,魏贵妃确实是白忙活一场,刚到宁寿殿就被人给拦住了。 “贵妃娘娘请回吧。” 魏贵妃今夜既然决定出这样的风头,自然不会轻易就回去的,直接就摆起了架子,道:“本宫担心太后娘娘受惊,难不成你们还要真的拦着本宫不成?” 守门的侍卫却根本不含糊,依旧严肃道:“娘娘,皇上交代将士们今夜严守宁寿殿,娘娘若想进去,微臣请您求了皇上的旨意,届时微臣定不会拦着娘娘。” 碰了这样的硬钉子,魏贵妃差点儿气的没有晕过去。 可她也知道,她这个时候不宜闹腾起来。所以,只能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宫人们在前掌着灯,魏贵妃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正准备抱怨些什么,却听一阵女子的苦求声。 魏贵妃往声音来处看去,竟是从太子妃歇脚的保宁殿传来的。 一旁,南嬷嬷急忙道:“娘娘,我们还是选别的路吧。太子殿下敢逼、宫,太子妃又如何能不受牵连,这会儿怕也要往昭、狱去的。” 想到太子妃这段时间的倨傲,再听着她如今的哭嚎,魏贵妃脸上顿时都是嘲讽的笑容,“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太子妃若知道她嫁给太子这才多久,就被太子牵连,怕是说什么都不愿入宫来的。” 南嬷嬷听了,却是低声提醒魏贵妃道:“娘娘,奴婢可听说今夜的事情,兵部尚书府也是有份的。许太子妃早就知情呢?若是这样,太子妃也算不得可怜。” 魏贵妃可不管这么些,她只觉着自己开心极了。 她虽知道皇上迟早会废太子,可如今,太子竟然蠢到逼宫,这对于魏贵妃来说,一个获、罪的废太子,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威胁了。 而等到太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届时再放出手中的把柄,除掉娴嫔,那到时候便无人再能和她的四皇子争了。 宸贵妃的六皇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尤其出了废太子的事情,朝臣们如何会同意六皇子取代太子,自然都会站在自己儿子这边。 想到儿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入主东宫,魏贵妃眼中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第 162 章 作假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郭太后又哪里有心情大办寿辰,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郭太后便下了懿旨,说是身子微恙,今日大家就无需拜寿了。 大家闻着这消息,倒也未感觉太过惊讶。毕竟,昨日深夜已传来废太子的旨意,太后娘娘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等到傍晚时分,太后便起驾回宫了。 众妃嫔们自然也不可能再呆在万寿山,都跟着回了宫。 只是,昨日出行时太子妃的凤辇还在,今日,太子妃却已入了昭、狱,大家不由便有些唏嘘。 可想到太子妃的娘家兵部尚书此次也参与了逼、宫,众人感慨的同时,也未怎么同情太子妃。毕竟这可是谋、逆之罪,不管太子妃提前知不知情,便是她不知道,这也是要诛九族的,太子妃哪有不受牵连的。 只是,众人这会儿不由想到了太子良娣,因着太子良娣才诞下皇长孙,虽已是出了月子,可皇长孙体弱,太子良娣生产时又难产,所以这次太后娘娘寿辰,太后便允太子良娣留在了东宫。 可现在,太子被废,东宫这会儿只怕也被禁军围住了,太子良娣和皇长孙,皇上也不知会如何处罚。 回宫的马车上,顾珞懒懒的靠在迎枕上,听着拙心提及太子良娣和太子妃,她一时间也没有言语。 这若依着规矩,太子已经被废,等到大理寺彻查出结果,太子到底能不能保得柱命这还另说。 即便皇上心慈,顾及最后一点父子亲情,留了太子的性命。可已经被废成为庶人的太子,又能有什么着落。 裴妧这些妻妾们跟着这样的太子,只怕日子会很凄惨的。 至于皇长孙,皇上本就对太子和裴妧的丑事耿耿于怀,如今又出了太子逼、宫的事情,皇上会给他恩旨,给这孙儿留了后路吗? 顾珞这会儿其实也有有些不确定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众妃嫔便都回了宫。 大家心有默契,也未曾寒暄,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寝宫。 因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顾珞回到未央宫时,第一时间就去看六皇子了。 见六皇子粉雕玉琢的踉跄着步伐扑到自己怀里,顾珞差点儿没落下泪来。 一旁的奶嬷嬷这时低声回禀道:“娘娘,昨个儿您刚离宫,皇上身边便派了人把六皇子带到了乾清宫密室,奴婢和六皇子也是半个时辰前才从乾清宫回来的呢。” 听奶嬷嬷这么说,顾珞心绪更加复杂了。 皇上对太子逼宫一事,可以说是全部在皇上掌控之下,可皇上依旧担心这宫里会有谁对六皇子动手,把六皇子带到了乾清宫的密室。 想着这些,顾珞抓着儿子的手更紧了。 六皇子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咯咯的笑着。 却在这时,玉秋缓步走了进来,回禀道:“娘娘,听说太子良娣吵着要见您呢。” 顾珞闻着这消息,丝毫都不惊讶。 可她又怎么可能见裴妧,发生这样的宫、变,只能等大理寺那边彻查的消息出来。 至于裴妧和皇长孙的命运,许也会因着调查的结果,而有所改变吧。 心里这么想着,顾珞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顾珞原以为皇上今个儿不会过来了,所以早早就歇下了,没想到,睡意朦胧间,顾珞却感觉有人紧紧挽住了自己的手。 等顾珞睁开眼睛,看到庆和帝眼底的青色,想来皇上昨夜到现在一眼没合,顾珞便不由伸手摸、向了庆和帝的眼睛,心疼道:“皇上,您躺下休息一会儿吧,哪怕是只闭着眼睛,臣妾陪着您。” 庆和帝虽未有睡觉的心思,可听着顾珞这番话,却还是不忍她担心,合衣就直接躺了下来。 昏黄的烛光下,庆和帝紧紧搂了顾珞在怀、里,半晌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是开口道:“珞儿,朕虽生过有废太子的心思,可朕想过的,即便废了太子,朕也会给他亲王的尊荣,可谁想得到,太子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逼、宫。” “朕不禁自问,是朕这些年待太子不好吗?还是说,这皇家,父不父,子不子,这是逃离不了的结局。” 顾珞自侍奉皇上身边,哪里见过皇上这样颓败的时候。 她斟酌了下,开口道:“皇上,您又何须这样想呢?就说史书上,历朝历代的太子还有那些皇子,难道都为了皇位逼、宫篡、位,不念父子亲情吗?” “臣妾觉着,这一切都还是看他自己的选择的。太子殿下若真是孝顺的,便不会走到这一步。更不会糊涂到趁着太后娘娘寿辰,做了逼、宫之事。” 顾珞自问入宫这么些时间,从未构、陷过太子,所以也不担心自己这番话,皇上会疑心自己是故意给太子上眼药,或者是落井下石。 庆和帝又如何能不知道她待他的真诚,点头道:“朕这些个成年的皇子们,一个个恨不得朕今日就死了,把皇位传给他们。所以还是熙儿最好,有珞儿这样的母妃,熙儿一定是朕最得意的儿子。” 很快到了第二天,许是因着昨夜说了好些话,顾珞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拙心见她醒来,忙上前侍奉她穿、衣,“娘娘,皇上一大早就离开了。方才,从乾清宫传了消息出来,说是今个儿早朝时,二殿下请旨想和大理寺卿一同调查太子殿下谋、反一事。” 顾珞随口问道:“皇上可是准了?” 拙心满是诧异道:“娘娘怎么会知道呢?” 顾珞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谋、反,皇上对这些个皇子们肯定各个都存了提防的心思。这时候,二皇子主动蹦跶出来要帮着调查太子谋、反一事,皇上又怎么可能不准。 毕竟,二皇子见着昔日的仇人落马,只怕是得意极了,更等不及羞、辱太子了。 而上一世,二皇子不就是因此被皇上训斥,说他目无兄长吗? 这一世,太子虽被废为庶人,可不代表皇上就能放任二皇子的行为。 因着皇上准了二皇子参与调查太子谋、反一事,永平宫里,娴嫔得意极了。 太子被废,皇上肯这样表态让自己儿子去调查,可见皇上是在抬举儿子。 娴嫔只这么一想,便觉着自己儿子离太子之位更近一步了。 一旁,石嬷嬷也满脸喜色的恭喜自家娘娘道:“娘娘,奴婢提前恭贺娘娘呢。谁能想到,太子会这么愚蠢呢,急着坐上那至尊之位,没想到,却把自己的前程给搭进去了。奴婢看,接下来皇上一定会愈发器重二殿下的,到时候,朝臣们谏言重新立太子一事,二殿下的胜算肯定会很大的。” 在石嬷嬷看来,皇上肯让二殿下调查太子逼、宫一事,这便是个信号。 否则,皇上如今在气头上,又怎么会给二殿下这样的体面。 因着废太子一事,接下来将近半个月里,内宫的气氛都有些压抑。 大家都揣摩圣心行事,生怕惹了皇上动怒,当了炮灰。 而这日,顾珞正带了六皇子在御花园玩耍,这时有消息传来过来,因着消息太过震惊,拙心脸色都吓得一片惨白,“娘娘,方才从大理寺传了消息,说是二殿下审、问显国公府的人时,有人竟说孝仪皇后根本不是显国公的亲生妹妹,说是当年先帝爷尚在,选太子妃,孝仪皇后的名字也递到了宫里,可没想到,孝仪皇后竟是出了天花,没多久就去了。显国公府不甘心自己家错失太子妃的位子,更不愿意失去未来的皇后,所以便从宗亲中选了一个和先皇后一模一样的姑娘出来,更由显国公夫人亲自教导,这姑娘言行举止都和真正的先皇后一模一样。” 闻着这消息,顾珞也是怔住了。 这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呢? 可这事儿怕真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显国公府若真做了这样弥天过海的事情,如今显国公府落败,那些人大抵是扛不住重、刑的。 这个时候供出来,也未尝没有可能。 当然,这其中许也有人故意想立功,故意落井下石的可能,可这样的可能还是有些小。毕竟,如今这样的局势下,皇上龙颜震怒,有人在皇上眼皮子下做些小动作也就罢了,可牵扯到先皇后,顾珞总觉着即便是二殿下,也不敢碰这事儿的。 一时间,宫里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家各有心思。 大家不由暗暗议论起来。 “这若孝仪皇后本就不是显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身份有假,那皇上只怕对孝仪皇后最后一丝的缅怀也没有了。” “这显国公府可真是胆大呢,瞒了皇上这么些年,也亏得是如今闹腾大了,否则,谁会往这方面想呢?” “你们说,若这事儿是真的,皇上会怎么处置孝仪皇后呢?孝仪皇后之前因着替皇上挡箭而亡,皇上已是挪了孝仪皇后的棺柩到帝陵,准备让先皇后常伴左右。可如今,先皇后身份有假,这事儿怕是有翻转吧。” “是啊,若是其他什么事情上作假就罢了,偏偏在身份上,如此来说,先皇后演技真好呢,若换做是我,我可做不来这么些年蒙骗皇上。” 第 163 章 废后 太子逼、宫竟然掀出这样的惊天秘闻,乾清宫里,庆和帝的怒气可想而知了。 而闹到这样的程度,庆和帝自少不了亲自审、问显国公府一干人等。 只让人没想到的是,等到显国公和显国公夫人被押到皇上面前时,显国公直接就破口大骂:“皇上,这根本是有人落井下石啊,先皇后确实是微臣的妹子,又岂能有假。这必定是有人借此想牵连到先皇后身上,皇上可不能被蒙骗啊。” 显国公又岂敢认下这样的罪责,在他看来,只要有孝仪皇后的情分在,皇上许仁慈会给显国公府留了最后的血脉,不可能让显国公府后继无人。 所以显国公在入宫的路上就已经想好抵死不认了。 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唯有替裴家留了血脉,这样也不至于死后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一旁,显国公夫人听着显国公这话,也是哭了出来,狡辩道:“皇上,罪妇不敢欺瞒皇上,当年先皇后入宫可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怎容人李代桃僵,所以这一切,根本就是有人故意玷、污先皇后的名声,还请皇上明察。” 都这会儿了,还不见棺材不掉泪,二皇子岂能让显国公府的人在这时候翻盘,所以直接就站出来,气冲冲道:“父皇,这两人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不说,竟含沙射影直指儿臣收、买了证人,故意诋毁先皇后。可父皇知道的,您便是给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不敢有这样的私心啊。” 庆和帝见二皇子眼中几乎要喷火,又如何能不知道,他这个儿子,不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很快,证人就被押了上来,让显国公夫人意外的是,这人正是侍奉自己多年的杨嬷嬷。 而且,还有一人竟是之前侍奉过皇后娘娘身边,之后又做了东宫管事嬷嬷的田嬷嬷。 见着这两人,显国公夫人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而等到这日晚些时候,杨嬷嬷田嬷嬷还有其他一干人等的口供便都呈在了庆和帝面前,因着是庆和帝亲自审、问,这两人当然是抓着最后一丝的机会,想将功赎罪,给家人留了活路。 所以可以说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交代了出来。 等庆和帝听到先皇后不仅身份作假,在潜邸那会儿,先皇后更是害的端妃失去孩子的主、谋,还有大皇子的腿疾,也是先皇后故意动的手脚,这一件一件的事情,铁、证如山,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显国公和显国公夫人见所有的人证和物证都搬出,也都无话可说。 未央宫 顾珞虽已经有预感显国公府这次狡辩不能,可等她听到先皇后的种种罪名时,还是不由有些吃惊。 这若不是因着显国公府的谋、逆牵扯出这样的事情,先皇后在众人眼中,可谓是一位贤后,便是在皇上心里,也是特殊的存在。 可现在,一切始于谎言,加上先皇后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皇上的震怒和失望,可想而知了。 所以等这日晚上庆和帝过来时,顾珞也不由有些小心翼翼的。 庆和帝虽竭力的压着脾气了,可想到今日呈上来的口供,想到孝仪皇后的种种行为,他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朕如何能想到,这些年一直缅怀的人,竟会把朕玩、弄于鼓掌之中,当真是可恨至极!” 事情查到这样的地步,其实六宫皆在等皇上的旨意了。 可顾珞没想到的是,皇上竟会这样直白的在她面前流露出对先皇后的失望。 想了想,她终还是开口道:“皇上,那您准备怎么处置先皇后呢?” 在顾珞看来,皇上方才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给她一种想要把先皇后挫骨扬灰的感觉。 这样的皇上让顾珞也不由心生胆颤。 见顾珞怯怯的样子,庆和帝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吓到了她,伸手抓了她的手,道:“是朕的不是,吓到你了。” 顾珞摇摇头,道:“皇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宫里已有传言,说先皇后再安葬在帝陵确实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可臣妾还是不得不说句僭越的话,先皇后再有错,可对皇上的情谊该不是假的,否则,有什么能让一个人舍身救了皇上呢?皇上便是再对先皇后失望,再生气,臣妾还请皇上冷静一些,莫要做了后悔的事情。” 庆和帝听了这番话,心里如何能不生感慨,出了这样的事情,六宫虽如今未有动作,可他如何能不知道,等到明日早朝,这些妃嫔背后的世家定会谏言废后,就是挫骨扬灰都不为过的。 可他的珞儿,明明如今已经是贵妃之尊,只差一步就要位及后位了,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先皇后失去所有的尊荣。 可她,却还是站出来,告诉他,先皇后虽十恶不赦,可她毕竟救了自己,让自己莫要做后悔的事情。 这样的傻姑娘,庆和帝怎能不把她捧在手心。 见皇上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顾珞还以为自己方才多言了,犹豫着要不要请罪,可还没等她开口,庆和帝却搂了她在怀、里,一字一顿道:“珞儿,你真是朕的傻姑娘呢。朕何德何能,能有你陪伴左右。” 见皇上并未嫌自己多嘴,顾珞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继续道:“皇上,臣妾并非为先皇后辩解,臣妾更知,先皇后所做的一切,不值得皇上原谅。可臣妾却不由在想,若换做是臣妾,因着显国公府嫡女去世,被选顶替她人入宫,臣妾许也只能被人摆布吧,毕竟,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对抗的了显国公府呢?” “所以,先皇后在这件事情上虽有欺君之嫌,可臣妾却也觉着她是无奈之举,无从选择。” “至于先皇后算计的端妃娘娘滑胎,害的大皇子落了腿疾,这些在这内宫算不得鲜见,便是在外头那些世家大族的内宅,也少不了这样的隐私。因此臣妾认为,皇后娘娘虽罪不可赦,可也值得皇上手下留情的。” 顾珞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理智告诉她,其实她可以什么都不做的。 可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她不想皇上真的做错,有懊悔的那一日。 那样的皇上,她会心疼的。 却说翊和宫里,这一天下了,魏贵妃听着先皇后的种种罪名,别提心里有多不平了。 先皇后真是好一位贤后呢,早些年魏贵妃也没少在先皇后面前做恭顺的样子。 可如今,这样的秘辛被查出来,魏贵妃只觉自己当年太大意了些,竟然没察觉出蛛丝马迹来。 若她早能抓了这把柄,让先皇后露出真面目,这可是大功一件。 她只怕早就取代先皇后入主坤宁宫了。 一旁,南嬷嬷听着她的愤愤不平,开口宽慰她道:“娘娘,这也并非您留意不留意的事情。毕竟,这样李代桃僵之事,谁都不会想到的。何况,还是欺、君之罪。”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何况娘娘又算不得输,先皇后闹出这样的丑事,您自然不可能干坐着,娴嫔那边必定也要落井下石的,到时候,先皇后少不得被挫骨扬灰。而您,等先皇后被挪出帝陵,您再除掉娴嫔娘娘,四皇子被封为太子,您到时候肯定是母凭子贵,入主中宫的。” “这些年后位空悬,朝臣们早有看法。如今,先皇后名声尽毁,肯定有朝臣们会谏言册立新后,以挽回皇家威严的。到时候,这后位,非您莫属呢。” 不得不承认,南嬷嬷这番话真的是太中听了,魏贵妃眼中瞬间满是得意。 只见她轻抿一口茶,幽幽道:“这次皇上差二皇子参与调查太子谋、逆一事,娴嫔肯定没少得意的。以为太子倒了之后,二皇子十之八九会取代太子。可她错了,她怎会想到她那娘家人会那么愚蠢,在宫里行了厌胜之术呢?” 想到安国公府的人那么蠢,竟然真的走进她设计的圈套,魏贵妃别提有多得意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如庆和帝所言,这日早朝时,无数朝臣上折子参了先皇后,甚至朝臣们罗列了先皇后的十二条罪责,庆和帝看着眼前这白纸黑字,眼中尽是嘲讽。 这里面,有多少是娴嫔还有魏贵妃的人呢? “皇上,先皇后身份有假,还敢谋、害皇嗣,此可谓是闻所未闻,还请皇上下废后的旨意。” “是啊,皇上,这等毒妇怎能享帝陵之哀荣,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皇上,微臣斗胆谏言皇上,这样玩、弄皇家于股掌之中的事情绝对不能轻易饶恕,便是把先皇后挫骨扬灰,也算不得皇上心狠。”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无人提及先皇后曾替庆和帝挡箭而亡,庆和帝看着这些,心中更觉一阵讽刺。 可皇上只淡漠的坐在那里,竟未直接下旨惩治先皇后,朝臣们慢慢变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心里不由犯嘀咕道,皇上这到底是何意呢? 难道皇上还想护着先皇后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新书东宫娇雀,大家多多支持哦 文案:阿胭是江家二姑娘身边的婢女,身份卑微,安静温柔。 府里庶出的大姑娘是周府老爷的第四房小妾,周老爷性情乖戾,动辄出手伤人,大姑娘竟被活活打死了。老太太不敢闹,竟叫嫡出的二姑娘去服侍周老爷,维系两家的关系。 二姑娘不想去,又不敢忤逆了老太太,看着身边生的极好的阿胭,心里头有了个主意。 上辈子阿胭落到了周府,因着格外妩媚的容貌被周夫人忌惮,叫人划了她的脸。阿胭被冻死在大街上,魂魄出窍,遇上了过路的一位公子,她便附身在了公子手腕上的一串佛珠上,跟着公子去了京城。 一朝重生,阿胭没想到的是,她竟真的遇到了公子。 第 164 章 太子疯癫 朝堂上,因着皇上难以捉摸的态度,退朝之后,二皇子脸色铁青,紧攥拳头,直接就往昭、狱去了。 他此刻急需要发、泄,他就不明白了,太子已经被废,先皇后也罪责属实,父皇竟还不马上杀、了太子,这让他心里不舒服极了。 他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审、问显国公府的人为的是什么,他要的可不是父皇的犹豫。 昭、狱这边,狱卒见太子铁青着脸进来,忙满脸的堆笑道:“奴才给二殿下请安。” 二皇子冷着脸直接就道:“带我去见废太子!” 这些日子,二皇子虽参与审、问太子逼宫的事情,可废太子即便失败被废,在这昭、狱中,二皇子也未曾一人见过废太子,每次都有大理寺卿在旁。 可今日,他不按常理来了昭、狱,大理寺卿又不在,狱卒岂能不为难。 “殿下,奴才,这……” 见狱卒的为难,二皇子一脚就朝他踹去,倨傲道:“你这没眼色的东西,今个儿若换做眼力劲儿好一些的,早就恭迎本殿下进去了。还是说,你对本殿下根本没有任何敬畏,想着等本殿下当了太子之后,再找你算账!” 那狱卒怎敢得罪二殿下,所以这会儿吓得忙磕头请罪,“殿下,奴才不敢,您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对您不敬啊。” 说完,他拿出钥匙直接就带着二皇子都到了最里面的牢房中。 里面关着的可不就是太子,可如今的他,却哪里还有些人样,因着胆战心惊,夜不能寐,眼底都是青紫,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还散发着臭味。 见着二皇子独身一人来了,太子却是像见到救星一样,上前就要抓了二皇子的手,哀求道:“二哥,孤叫你二哥好不好,这些年都是孤不好,没有记得和你兄友弟恭。可孤已经后悔了,孤求你救救我吧。” 孤? 都是废太子的他竟敢自称孤,二皇子的火气嗖的就蹿了上来,一把攥着太子的衣领就朝墙上撞、去,这力道之大,太子往日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住,直接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见他这么弱不禁风,眼中的惧怕,二皇子的心情终于是好了一些,只见他嫌弃的一把松口太子的衣领,一旁,早有随从递了赶紧的帕子上前。 二皇子拿帕子擦了擦手,就如丢抹布一般,直接就把帕子丢向太子。 这样侮、辱、性、的举动,太子也是满脸的难堪。 可他到底也不敢和往日一样动火,反倒是忍了下来,没有说话。 见太子如今窝囊的样子,二皇子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脸颊,又道:“你知道吗?你不可能再有出路了。若你的罪名只是谋、反,父皇可能还会念着父子之情,留你一条狗命。” 待二皇子把孝仪皇后混淆身份,以假乱真入宫,这所谓的元后如今看来是个笑话,而且孝仪皇后还谋、害皇嗣,手中没少沾血,根本和贤后丁点儿都不沾边时,太子直接就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二殿下,喃喃道:“不会的,母后怎么可能不是显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构、陷母后的。” 见太子难以置信的样子,二殿下却是讽刺的开口道:“怎的,这会儿知道自己的母后不过是卑贱出身,你受不了了?可这万事都有因果呢,只恨我没有早点查出这些事情,否则,如何会让你荣享太子尊荣这么些年。” 太子却怎么都不相信,浑、身颤、抖,到最后竟然疯疯癫癫的拿头撞着墙,口中一直道:“不会的,不会的,孤是正统嫡出,才不是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野种。” “不会的,不会的,孤是祭天启圣二十多年的太子,母后则是和父皇共享太庙尊荣的天下之母,他们都在骗人,都在骗孤。” 到了最后,太子突然发狂起来,扑向了牢门,大叫道:“孤要见父皇,孤要见父皇!” 牢里发生这样的事情,等大理寺卿知道时,险些没有晕过去。 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又不能不欺瞒皇上,所以即便是心里觉着二皇子太过狂妄,竟然在他的大理寺乱来,他还是强压下怒火,急急往东暖阁去回禀了。 只可惜,他扑了空。 皇上此时根本不在东暖阁,太监告诉他,皇上下朝之后,直接就往未央宫宸贵妃娘娘那里去了。 未央宫 顾珞拿指腹给皇上不轻不重的按着头,两人都未说话,寝宫里静悄悄的,可这样的静怡让庆和帝渐渐眼皮打起架来。 见状,顾珞停下手中的动作,正准备坐在一旁,拿起还未看完的话本看一会儿,却在这时,王詹缓步走了进来。 见王公公这脸色,顾珞怎能不知道,这怕是又有事了。 因着王詹的脚步声,庆和帝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眸子中的怒意却也没有遮拦。 王詹怎能不知道自己打扰了皇上难得的清静,忙躬身回禀道:“皇上,是大理寺卿宁大人,说是太子殿下嚷嚷着面圣呢。” 顾珞听着这话,拿着话本的手一顿,这自打太子被关到昭、狱,也未曾听说太子敢闹腾,可今个儿,却传来这样的消息,可想而知是太子知道孝仪皇后的丑事了。 而这样的事情,谁又会亲自去告诉太子呢?大理寺卿自不会这么蠢到刺、激太子,毕竟皇上这里对如何处置元后还未给旨意,至于太子那边,即便太子是废太子,可到底也是皇上的儿子,大理寺卿不可能冒这样的险。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二皇子的。 而且上一世,他也曾急着羞、辱太子。 果然,庆和帝也是眉头微蹙,半晌,他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皇上竟要在这里见宁大人,这是顾珞没有预料到的,忙起身想着避到屏风后面去。 毕竟后宫不得干政是其一,其二她只是妃嫔,也得避嫌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这才刚起身呢,皇上却看着她道:“躲什么?你留下就好。” 顾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没等她再劝皇上,大理寺卿已经走了进来。 见着宸贵妃娘娘竟然也在,而且没有避开,大理寺卿明显也是一惊。 可惊讶过后,他突然又觉着似乎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要知道,这天下唯有皇后娘娘此刻有这资格留在这里而无需避嫌。 想到这点,再看着皇上待宸贵柔妃的态度,大理寺卿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这些日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二皇子怏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未来的东宫太子,娴嫔娘娘想必也想着母凭子贵,得以入主中宫。 朝臣们也有好多人站了阵、营,有支持二殿下的,也有支持四殿下的。 可谁都没有想到六皇子这边。 毕竟,六皇子才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宸贵妃娘娘即便是执掌六宫,如今风光无限,可也绝对和中宫无缘的。因为朝臣们不会让皇上立这么小的孩子为太子的。 可这一刻,看着皇上这样的态度,大理寺卿突然觉着许所有人都压错宝了,或许,皇上根本没想着急着立太子呢? 皇上只要不让中宫之位空悬就是了。 而宸贵妃若入主中宫,只需等到六皇子长大,这太子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 而且,朝臣们还能逼着皇上立太子不成?才出了太子逼宫的事情,皇上若想拖个几年立太子,朝臣们也无话可说的。 否则,便是盼着皇上死,其心可诛了。 何况,皇上如今龙体康健,可不是朝臣们能挟、制的。 因着这样的心思,大理寺卿回禀完太子想要面圣的事情之后,便离开了。 顾珞如何能看不出方才大理寺卿似乎有心事儿的样子,有些不解的看着皇上道:“皇上,方才臣妾果然该避开些的,否则宁大人也不会这么拘谨。” 庆和帝听着她这话,怔了一下,轻笑出声。 见皇上突然笑了,顾珞更不明白了,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庆和帝见她傻傻的样子,伸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朕若说大理寺卿方才显的拘谨,并非是因着珞儿,而是因着别的呢?” 这意有所指的话,顾珞更不解了。 索性她也不想知道了,缓缓岔开话题道:“皇上,您要见太子殿下一面吗?” 提及太子,庆和帝的脸再次冷了下来。 半晌,庆和帝才开口道:“太子如今被废,老二就怏然把自己当做了新晋太子,朝臣们也都急着投了新主子。” 皇上突然说这些,顾珞却是能揣测到皇上的心思的。 方才宁大人进来时,只说太子要见皇上,却并未说太子如何会变得这样疯、癫。可见是替二皇子遮、丑的。 而这些,又如何能瞒得过皇上的眼睛。 只怕这些日子,大理寺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第一时间回禀给皇上的。 翊坤宫 魏贵妃刚闻着大理寺卿从未央宫离开的消息,她一下子握紧了手,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恶狠狠道:“宸贵妃,她怎么就不明白呢?她还当真以为,她会这样一直执掌六宫。看着吧,等本宫入主中宫之后,便是皇上真正的元后,看她届时怎么夹起尾巴在本宫跟前做小伏低。 第 165 章 妃陵 废太子嚷嚷着要见皇上,这事儿又如何瞒得住,何况,大理寺卿还为此事特意入宫一趟,一时间,大家更是议论纷纷。 “废太子竟还有脸面圣,他还指望着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皇上就能念及父子之情,饶恕他不成?” “这若未牵连出孝仪皇后的丑事,皇上可能还存些仁慈之心,可如今,太子还拿什么做依仗,他还是乖乖就、死的好。” “是啊,这若太子只是行事狂妄些也就罢了,可他竟敢真的逼、宫,听说那日太子带兵闯入太辉殿时很是嚣张呢,而且言语间还以宸贵妃还有六皇子威胁皇上,此等不忠不孝之人,皇上就该一杯毒、酒直接赐下去。” 未央宫里,顾珞如何能不知道六宫众人如今都在盼着皇上直接赐、死太子。 其实顾珞也有些拿不准了,皇上到底会不会留太子一命。 可不管事情往哪里发展,顾珞还是觉着皇上该会见太子最后一面的,不可能就这样让太子死在昭、狱。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这日乾清宫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让人押了废太子入宫来。 大理寺卿闻着消息,犹豫了下,他到底是差了两个狱卒带了太子清洗更衣,这不管怎么,大理寺卿是不能让太子一身狼狈的去面圣的,否则,这便是御前失仪。他更怕有朝一日皇上想起太子狼狈的样子,念及一丝父子之情,那他这个大理寺卿岂不做到头了。 乾清宫 太子再次入宫,瞧着眼前这十米宫墙,竟是觉着恍如隔世。 这些日子在昭、狱,太子受尽了毕生未受过的屈、辱,今日父皇终于肯召见自己,太子死寂的心再次活了过来。 父皇到底还是念及父子之情的,而自己只要好好的求父皇饶恕,父皇不可能真的杀、了自己的。 这么想着,太子进了乾清宫后,噗通便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父皇,儿臣有罪,儿臣千错万错不该被太子妃怂恿,做出逼、宫的事情来。” 说完,他像是担心庆和帝不信,跪、爬在庆和帝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又道:“父皇,儿臣这些日子在昭狱,想到当年得您亲自教导,想到这些年您对儿臣的期待,儿臣心中愈发懊悔,儿臣是魔怔了,才会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说到这,他哭的愈发厉害了,可看着这样的太子,看着轻减许多的太子,庆和帝却讽刺的开口道:“你还真是朕的好儿子,以为把一切推到太子妃头上,你便无辜了?是你太天真了,还是你以为,朕就这般好糊弄。” 太子听着这番话,知道父皇不会轻易宽恕自己,想到父皇雷霆之怒,他猛地就磕起头来。 砰砰的声响听得在场侍奉的小太监都不由有些心惊。 可庆和帝又岂会心肠软,太子来之前他其实已经想过,若太子主动求、死,他许还不会对他太过失望,毕竟,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太子还不算太不中用。 可眼前的太子,却只知道推卸责任,只知道哭求,这样的太子让庆和帝心中泛起酸涩的同时,也深觉自己本就不该有这个儿子。 这一刻,庆和帝想到了孝仪皇后,往日里他每每想起孝仪皇后,都会有缅怀。可现在,他只觉着满心的怒火,他竟蠢到被这母子两算计,背叛。 太子犹自磕着头,可他又如何能感受不到父皇看着他时那凌厉而又审视的目光,半晌后,他终于是明白过来,父皇是不可能饶恕自己的。 想到自己会死,太子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猛地站起身来,挥着胳膊,口中不住念道:“孤是太子,孤不要死。” “孤是太子,看你们谁敢害孤!” 见太子就如失心疯一般,众人忙吓得都跪在了地上。 庆和帝瞧着太子这般,神色间有些微怔,半晌的沉默后,他到底是开口道:“王詹,传朕旨意,今日起,圈禁废太子于毓宁宫,东宫一干人等皆随废太子圈禁,此生不得踏出毓宁宫半步。” 说着,庆和帝顿了顿,又道:“元后裴氏,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假乱真,谋、害皇嗣,实属其心可诛。今贬黜为贵人,棺柩即日移出帝陵,葬于妃陵。” 很快,两道旨意便传遍了整个六宫。 未央宫里,闻着这消息,顾珞多少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皇上到底是念及最后一丝父子之情的。而且对先皇后,也留了些余地,虽降位先皇后为贵人,可比起贬为庶人,做了孤魂野鬼,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可顾珞这么想,翊坤宫里魏贵妃却很是不满皇上这样的仁慈。 在她看来,皇上就该直接赐、死太子,而不是把太子圈禁起来。 而且还有孝仪皇后,皇上竟还给了她贵人之位,许她葬于妃陵,这让魏贵妃不免怀疑皇上难不成是老了,心软了,否则,何以会有这样的旨意。 一旁,南嬷嬷看着自家娘娘心有不甘的样子,却是低声安抚自家娘娘道:“娘娘,先皇后虽身份作假,可到底救过皇上的,您可不好这个时候再做些什么,否则,若是遭了皇上的猜忌,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着,南嬷嬷顿了顿,又道:“何况,要奴婢说,皇上也算不得心软。太子殿下虽留了一命,可圈禁的生活当真就好吗?这之后,皇上总有百年的一天,可无论谁登上皇位,对于这个废太子,当真还有新帝能容得下。废太子怕的战战兢兢过活呢。” “至于孝仪皇后,若她九泉之下知道自己被降为贵人之位,只怕宁愿贬她为庶人,做了孤魂野鬼呢。也好过从帝陵迁致妃陵,要和往日那些在她面前做小伏低的妃嫔们作伴。” 听着南嬷嬷的话,魏贵妃心中顿时舒服了许多,可想到太子疯了一事,她还是不由开口道:“太子当真是疯了?本宫总有些怀疑他是装疯卖傻。” 南嬷嬷闻言,低声道:“娘娘,殿下真疯和假疯又有什么区别呢?重要的是,皇上相信他疯了。而他这辈子,便要疯疯癫癫的度过了。娘娘您又何须计较这个。” “如今当务之急是,皇上册立太子的事情。” 魏贵妃听着这话,却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道:“太子之位对本宫来说已是囊中之物,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南嬷嬷听着这话,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不由想到了二公主,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她总免不了想起二公主。 许是因着先皇后那桩丑事曝、光于天下,南嬷嬷便总觉着有些疑神疑鬼的,生怕贵妃娘娘亲手害死公主的事情迟早也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可这些话她又不好和贵妃娘娘说,也只能强压在心里了。 转眼间,太子圈禁毓宁宫,先皇后降为贵人葬于妃陵的旨意已是过了半个月。 朝臣们果然已经坐不住了,接连上折子谏言皇上立太子,选后一事。 东暖阁里,庆和帝瞧着眼前堆成山的折子,无一不再谏言他另立太子,选后的事情,他冷着脸一把推了折子在地上。 瞧着地上一片的狼藉,王詹忙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 王詹侍奉御前多年,怎能不知道,皇上如今根本没有重新立太子的心思。 至于立后,王詹不由想到了宸贵妃娘娘,毕竟那日大理寺卿往未央宫去时,皇上并未让宸贵妃娘娘避嫌。 对此,王詹心里自然是有眼力劲儿的。 可想到皇上若真有心思立宸贵妃为后,朝堂上怕是会吵翻天的。 不过,王詹倒也不担心皇上这个时候就有所举动,让宸贵妃娘娘当了靶子。毕竟,如今二殿下和四殿下可是憋着劲儿想入主东宫呢。 王詹正暗自思寻着,这时只听庆和帝道:“王詹,摆驾未央宫。” 王詹听着,顿时松了一口气,这皇上近来只有在宸贵妃娘娘宫里,才心平气和些,他们这些侍奉身边的人,也能跟着松一口气,而不是日日屏气凝神,心惊胆战着。 庆和帝如何能看不出王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可也没戳穿他,反而是笑骂他一句,“你这老狐狸。” 未央宫里,顾珞却正发愁着。 这事儿还得从今日毓宁宫太子良娣上的请安折子说起。 东宫一干妃嫔随太子圈禁毓宁宫,听说废太子妃倒是认命了,每日的在诵经念佛,只这裴妧,却哭着喊着说皇长孙病了,要不就是吃不好穿不好,请安折子求到顾珞面前来,求她念及皇长孙年岁小,把皇长孙接出毓宁宫抚养。 对这裴妧这样的诉求,顾珞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虽顾珞也有些可怜皇长孙这么小的孩子就受这样的磨难,可毕竟太子已经被废,东宫一干人等也都是戴罪之身,她又怎么可能接了皇长孙出来呢? 一旁,拙心也忍不住不忿道:“娘娘,这裴氏也太不知所谓了些。太子已被废,毓宁宫这些人都是罪人,裴氏却怏然觉着皇长孙依旧还是皇长孙,这样为难娘娘。要奴婢说,您日后就别让人送了裴氏的请安折子过来。” 顾珞倒也想这样,可事情又岂是这么简单的。 第 166 章 走水 “娘娘,皇上过来了。” 听着宫女的回禀,顾珞忙放下了裴妧递上来的请安折子,往门口迎去。 庆和帝进来时,哪能发觉不了顾珞的异常,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所以,直接就挽了她的手,问道:“珞儿在想什么呢?朕瞧着你有心事重重呢。” 顾珞犹豫了下,到底是把裴妧上请安折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庆和帝听着,脸色然冷了下来,眼中带着愠怒。 见皇上这般神色,顾珞怎能不明白皇上的心情。所以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她虽也觉着稚子无辜,可她也不会蠢到替皇长孙求情,因为她的同情只会让皇上以为,自己觉着皇上处置皇长孙太过无情。 何况,这次太子逼、宫,显国公府,兵部尚书府皆满门抄、斩,比起这个,皇长孙虽被圈禁,可也算是万幸了。 见顾珞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庆和帝还当自己方才吓着她了,暗暗叹息一声,道:“日后裴氏再递请安折子过来,你直接不理会就是,没得因着这个忧神。” 顾珞听着,轻轻点了点头。 庆和帝看她乖巧的样子,却是牵了她的手坐了下来,缓缓又道:“珞儿可还记得,静华寺的清远大师?” 顾珞自然是记得的,那次她往静华寺去上香,第一次遇见了皇上。 可皇上怎么会突然提及这个呢? 顾珞心中不觉有诧异。 见她疑惑的样子,庆和帝轻声道:“珞儿怕是不知,这清远大师其实是朕的皇叔,当年,更是东宫太子,只是无心朝堂之事,所以主动退、位让贤,之后便出家在静华寺当了住持。” 顾珞听着这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才回过神来。 见她吓傻的样子,庆和帝这日子阴郁许久的心情突然便好了,只听他又道:“其实朕也并非无情之人,朕也知什么叫做稚子无辜,所以朕其实已经想着,等过时间让人送了皇长孙往静华寺去,寺院清净,他若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也算是替废太子赎罪了。” 皇上竟早已安排好了皇长孙的出路,顾珞惊讶的同时,不由紧紧握住了皇上的手,喃喃道:“皇上,您能让皇长孙往静华寺去,远离世俗宫廷的纠纷,想来等皇长孙长大了,定会感念您对他的庇佑的。” “便是废太子,若废太子有清醒的一日,知道您对皇长孙的宽容,定也会愈发懊悔之前的谋、逆之举的。” 听着顾珞真诚的话语,庆和帝不由轻笑出声。 她的珞儿,眼里满满的都是他,这让庆和帝如何能不动容。 也只有他的珞儿,在他看来才是最适合中宫的人。 她会是他的元后,会是和自己并肩而立的那个人。 只是,如今还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在一切的障碍都清、除前,他不会让他的珞儿当了靶子的。 顾珞见皇上深深的看着自己,不由有害、羞的埋在了皇上怀、里。 而此时的安国公府 太子被废,东宫一干人等皆圈禁在毓宁宫,眼瞅着二皇子前程大好,用不了多久该就会成为东宫太子。 按说,这样的局势安国公夫人该感到高兴的,可此刻她却忧心忡忡的。 只因着她偷偷在宫里行了厌胜之术,这若被人发觉了,她可不就是安国公府的罪人了。 因着这样的心思,安国公夫人这几日没少往老夫人院里去,当初做下这一切事情那可是老夫人点了头的,如今,安国公夫人自然急着想寻了老夫人的意见。 可她没想到的是,老夫人见她如坐针毡的样子,直接就掷了茶水在她身上,警、告她道:“你这不经事儿的东西,此事只要我们安国公府的人不说,谁又能知道?可你这没出息的,竟然自个儿乱了阵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安国公夫人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噗通就跪在地上道:“母亲,妾身这不是怕吗?怕有个万一。所以妾身想着,若不让巧眉那宫女把这东西偷偷挖出来,直接给烧毁了,这样也不至于这样夜长梦多。” 安国公老夫人倒没有想到这一茬,可听着安国公夫人说什么夜长梦多,安国公老夫人心里也是猛地一咯噔。 见老夫人犹豫的样子,安国公夫人急着又道:“母亲,如今二殿下入主东宫,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妾身是真怕因着此事,坏了殿下的大好前程。可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把这符纸给烧掉,我们就都能安心了。” 安国公老夫人想到这事情都是自己瞒着女儿,和安国公夫人做下的。想到若留了这隐、患,确实也不好,她到底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在理,既如此,你这就让人传话给那宫女。” 说着,安国公老夫人又不忘叮嘱安国公夫人道:“切记一定要小心行事,万不可被人发觉了。” 安国公夫人忙点了点头,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只她也没多想,急忙就差人给宫女巧眉传话去了。 可安国公夫人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在魏贵妃的掌控之下。 听说安国公府的人私下和永平宫的宫女巧眉接触,魏贵妃哈哈就笑了起来,“安国公府既然这么急着送娴嫔上路,那本宫自然也要出出力的。” 说罢,直接就吩咐南嬷嬷道:“那宫女迫不及待的想要烧毁这东西,可又如何能在永平宫里,若引起了娴嫔的注意,知道她和安国公夫人暗中行事,只怕她的小命不保的。” “所以,今夜她该会趁着夜深人静,在宫里寻了无人之地偷偷烧毁这东西。” 听着娘娘言语间的得意,南嬷嬷忙道:“娘娘,您放心,奴婢会差人紧紧盯着这宫女的。何况,这夜里内宫有侍卫巡逻,届时奴婢一定让人抓这宫女一个正着。” 想到侍卫当场抓、获这宫女,而且还有满地的符纸,还有写了宸贵妃娘娘生辰八字的扎针小人,瞧着这一切,侍卫如何能不惊动了皇上。 而等皇上看到这一切,只怕今晚是个不眠夜了。 晾她娴嫔百般解释,皇上也不会信她一个字的。 毕竟,这人证物证俱在,娴嫔这次该是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 至于二皇子,届时安国公府必定逃不过劫难,没了母族的支持,只剩一个获、罪的母妃,他还想当了东宫太子,他做梦吧。 却说永平宫这边,巧眉脸色苍白的回了屋,想到安国公夫人竟然要自己挖了那符纸还有扎针小人出来,她吓都要吓坏了。 可她又岂能违背国公夫人的意思,其实,今日安国公夫人差人给她传话,她心中其实就已经有几分猜测了。 毕竟,那埋在槐树下的东西,也一直是她的心病。 可她想到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心里不由就一阵害怕。 可再是害怕,夜晚还是来了。 待娴嫔娘娘歇下之后,她又看着宫人们都相继歇下,这才鼓起勇气,去了后院的槐树下,拿起铲子,铲了起来。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巧眉只感觉自己衣服都被汗给浸、湿、了。 可她根本来不及擦、拭,直接拿了一个预先备好的包袱,把挖出来的东西都包在包袱中,趁着月色,就偷偷出了永平宫。 长长的宫道上,只见她鬼鬼祟祟的,最后,她找了一个离永平宫不远的一处早已经废弃的翠微宫,走了进去。 这座宫殿多年荒废,平日里根本就没人来,更别说是这样的深夜了。 巧眉想到自己只要烧、毁了这东西,就大功告成,不觉就松了一口气。 可等她刚准备点了火烛,解开包袱,却听外头一阵喧嚣声:“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 巧眉本就心惊胆战的,听着外头的动静,吓得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而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见一干太监宫女拿着水桶走了进来。 之后,便是内宫巡逻的侍卫。 这翠微宫本就是废弃的宫殿,今日走水了不说,里面竟还有一个行径可疑的宫女,侍卫们直接就上前拿了人。 而等侍卫们看到地上的符纸时,为首的侍卫瞬间也神色凝重极了,颤着声音道:“快去回禀皇上!” 未央宫 顾珞正睡着迷迷糊糊的,却听门吱呀一声,随即便听拙心低声回禀道:“皇上,娘娘,方才翠微宫走水了。” 若只是走水的事情,如何会深夜惊动皇上,顾珞不觉眉头微蹙。 而等顾珞听到侍卫在翠微宫发觉有人行厌胜之术,而且还找到了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扎针小人,顾珞不觉便有指尖颤抖。 庆和帝更是脸色铁青,直接就起身了。 永平宫里,娴嫔因着近来事事如意,这会儿睡得别提有多安稳了。 却在这时,只听外头一阵喧嚣声传来,石嬷嬷也是满目的诧异,低声在幔帐外道:“娘娘,奴婢先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而等到石嬷嬷看见来人竟然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时,她的心不由猛地一咯噔。 可石嬷嬷虽心中慌乱,她也毕竟是侍奉宫里的老人了,看着王公公就道:“王公公,这是发生了何事,让您亲自带人往永平宫来?公公就不怕惊扰了娘娘?” 在石嬷嬷看来,二皇子即将就是太子殿下了,自家娘娘也会是中宫皇后,这就是有天大的事情,王詹也懂眼色的。 第 167 章 吞金而亡 哪知,石嬷嬷万万没有想到,她故意说了那番话之后,王詹却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看着她道:“石嬷嬷,皇上可在等着呢,您还是早些侍奉娘娘梳妆打扮往未央宫去的好,否则,皇上的耐心怕没那么好的。” 这话可以说是毫不客气了,石嬷嬷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道怕是不好。 这都三更半夜了,皇上连等到明日都不行,王公公又敢这般放肆,这事儿定是非同小可的。 这么想着,她急忙转身回了屋里。 娴嫔自然也不敢耽搁,急忙就往未央宫去了。 只是长长的宫道上,她瞧着翠微宫那边的火、光,到底是难掩惊讶道:“这翠微宫怎么会走了水呢?” 石嬷嬷的眼神里也满是诧异,可诧异中又带着些莫名的慌乱。 今夜皇上连夜叫了自家娘娘过去,离永平宫不远的翠微宫又走了水,这一切难道是巧合吗? 难道在她和娘娘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娴嫔和石嬷嬷一样,一路上心里不安极了,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自己这到底是惹了什么样的麻烦。 难道是二皇子? 想到这,她摇了摇头,觉着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自打太子被废之后,她日日都叮嘱儿子,莫要狂妄,一定记得和其他皇子们兄友弟恭,她是知道儿子的性子的,不可能真的惹了祸事出来。 可若不是这样,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思寻间,不知不觉,未央宫已经到了。 而等娴嫔踏进未央宫,明显感觉未央宫的气氛凝重极了,娴嫔不由看向石嬷嬷,眼神中愈发有些不安。 “皇上,娴嫔娘娘过来了。” 屋里,闻着宫女的回禀,庆和帝冷着脸道:“还不让她滚进来!” 屋外的娴嫔自然也闻着了皇上震怒的话,她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变得胆战心惊起来。 这若不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皇上何以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动怒,还让自己滚进去,不给自己留丁点儿的颜面。 只见她脸色难堪的缓步走了进去,可没等她请安,却见皇上拿起身边的什么朝她甩了过来。 娴嫔下意识便要躲,可等她看到落在地上的符纸还有写着宸贵妃八字的扎针小人时,整个人都吓得脸色苍白。 可她却越发琢磨不透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您是怀疑臣妾在宫里行厌胜之术?可臣妾真的冤枉啊,臣妾就是再蠢,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 见娴嫔还敢狡辩,庆和帝直接就给了王詹一个眼神,很快,巧眉就被押了进来。 娴嫔自然是认识自己身边这宫女的,可她却还未恍惚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巧眉这时却已哭着磕头道:“娘娘,您要救奴婢啊,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那日娘娘被降为嫔位,国公夫人入宫来给您请安,私下里强、逼、着奴婢把这些符纸埋在永平宫的槐树下。” 说完,她一张苍白的脸已经是全然没有了血色,又把昨日安国公夫人差人传话让她销、毁这些东西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娴嫔不可置信的瞪着这宫女,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此时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跪趴着就到了皇上面前,哭着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想到这毒妇会瞒着臣妾做了这等龌龊之事,臣妾更不知道底下的奴才竟敢这样奴大欺主。” 庆和帝却哪里肯听她的解释,此刻,他只觉着胸、口有无处发、泄的火,甚至是,娴嫔口口声声说她并不知情,当真是这样吗? 太子逼宫,如今又弄出这样的事情,庆和帝已经失去了对所有人的信任。 见皇上眼中的淡漠,娴嫔怎能不知道皇上依旧疑心自己,她哭着就抬眸看向顾珞,哀求道:“贵妃妹妹,我真的不知道此事啊,若我此言有假,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还请贵妃妹妹莫要疑心我啊。” “何况,这事儿若真是我做的,我何以蠢到这样的程度,那些符纸我大可以直接在永平宫销、毁,又怎会多此一举让这贱婢带到翠微宫去。” 娴嫔真的是觉着连老天爷都和自己开玩笑,太子殿下好不容易被废,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眼瞅着儿子就能入主东宫了,她如何能想到,娘家人会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出来。 皇上最恨这些厌胜之术的,何况,针对的人还是皇上捧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娴嫔若是可以,她真的恨不得直接活、剥、了安国公夫人。 顾珞瞧着娴嫔哭的梨花带雨的,还有眼中的不安和害怕,心中其实也是相信娴嫔并未掺和此事的。 可想到那些符纸还有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扎着小人,顾珞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而没等她开口,庆和帝直接就吩咐王詹道:“带禁军去围了安国公府,朕便要看看,安国公府如何还能从这件事情上全身而退。” 听着皇上的话,娴嫔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没有晕过去。 很快,禁卫军匆匆就赶往了安国公府。 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只剩打更的人。 安国公府自然也是一片的静寂。 当这样的静寂被猛烈的敲门声打破时,守门的小厮睡意朦胧的打开了门,他刚想大骂几句,可瞧着外头的禁军,他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这事儿自然是惊动了管家,好在管家还有几分清明,疾步就往后院去了。 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已经歇下有一会儿了,闻着外头管家的回禀,安国公猛地就坐起身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禁军来?” 自打太子逼宫,显国公府和兵部尚书府皆满门抄斩,这京城世家大族就人心惶惶的,而那些围在两府外头的兵马安国公也是见过的。 可今日,禁军竟然围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如何能不心惊,颤着声音道:“难不成是宫里娘娘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不该啊,如今二殿下入主东宫已是天时地利人和,娘娘又怎会再这个时候犯蠢。” 安国公正嘀咕着,却见一旁的安国公夫人脸色苍白,竟然是满目的泪痕。 见状,安国公一把抓了她的肩膀就质问道:“你说,你到底瞒着我何事?” 在安国公凌厉的目光下,安国公夫人自然不可能瞒着,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安国公怎能想到安国公夫人会做了这样的蠢事,一记耳光就甩了过去,“你这蠢货,你这是要让整个国公府的人给你陪葬吗?” 安国公夫人这个时候当然也知道错了,也是满目的慌乱,可除了这些,她心里也是有些委屈的。 毕竟这事儿她又岂能全然做了主,若非老夫人点了头,她怎敢有这样的胆子。 安国公听她竟然提及此事是老夫人点了头的,怒火更是不打一处来,大呵一声道:“你如今还敢攀咬老夫人?我当初怎就娶了你这样的蠢东西。” 夫妻这么些年,安国公夫人怎能不知道,夫君并非不信此事是老夫人点过头的,而是事情到了这样的境地,夫君当然要把老夫人给摘干净了。 想到自己竟然是被推出来的那一个,承担所有的罪责,安国公夫人就满目的凄凉。 安国公也并非凉薄之人,只是如今他得顾全大局,所以只能咬牙看着发妻道:“你在宫里行厌胜之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对我们国公府来说,若一个处理不好,只怕落得如显国公府,兵部尚书府一般。可你,若能以死谢罪,此事许还不会连累府中上百口人的性命。” 夫妻这么些年,安国公夫人又岂能不明白安国公的话。 可事已至此,她却是无从选择的。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从宫外传来了安国公夫人吞金而亡的消息。 未央宫里,闻着这消息的娴嫔多少是松了一口气,可她心里却也觉着悲凉极了,安国公夫人吞金而亡,皇上许能从轻处置安国公府,可自己和儿子如何能不受牵连,儿子还想入主东宫,如今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果然,庆和帝并没打算真的因着安国公夫人的死而放过安国公府,直接就下旨道:“安国公府行此厌胜之术,却妄想用安国公夫人一人之死来全身而退,实属狂妄。今收回安国公府的公爵,安国公府降为安顺伯府。” 国公府直接降为伯府,这可不是只名称这么简单的。 之前安国公府用的宅邸,如今规制也是逾越了,还有好多事情,也有避讳之处,这道旨意之后,安国公府自此该是没落了。 听着皇上这旨意,娴嫔气急攻心,一口气直接就吐了出来。 一旁,石嬷嬷忙上前扶了自家主子。 庆和帝却淡漠道:“怎的,娴嫔是对朕的旨意有怨恨?” 庆和帝直接站起身,缓步走到娴嫔面前,冷冷就道:“安国公府行此厌胜之术,落得如今这般境地,难道你就没有失察之嫌?若非你的野心,安国公府如何会有这样的胆子,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肮脏事。” 庆和帝的话几乎是给了娴嫔最后的一击,娴嫔磕头道:“嫔妾不敢对皇上心存怨怼,嫔妾更知,皇上如今已是网开一面,嫔妾感念皇上的宽容都来不及,万没有胆子怨恨皇上。”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娴嫔遭了皇上斥责,安国公府被降为安顺伯府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未央宫里,等众人都散了,顾珞却有些心事重重的。 她只觉着今夜的事情太巧了,那宫女偷偷跑到翠微宫这座几乎废弃了的宫殿销毁东西,偏偏这宫殿就走水了,还引来了宫里巡逻的侍卫。 几乎是把这宫女逮了一个正着。 世间会有如此之巧的事情吗? 还是说,这背后其实早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娴嫔了。 这样的想法让顾珞这晚辗转难眠,庆和帝又如何看不出她的心事,温柔的搂了她在怀、里,安抚她道:“睡吧,只要有朕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也没有谁可以把朕当做傻子来愚弄。” 第 168 章 噩梦连连 却说娴嫔吐了一口血之后,便被人抬回了永平宫。 石嬷嬷瞧着自家娘娘这样子,便要差了宫女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 可这才刚开口,娴嫔却摇了摇头,“皇上疑心本宫吐、血是对皇上存了怨怼之意,这会儿,又如何能惊动太医。而且国公府如今落得这般,你便是差人去太医院,只怕太医院那边也再无往日的殷勤了。” 想到自己从妃位,降到嫔位,如今,皇上虽未再降自己的位分,可安国公府如今成了安顺伯府,这让娴嫔如何能不心灰意冷。 她好强了这么些年,和魏贵妃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如今第一次觉着浑、身没了力气。 石嬷嬷怎能不知道娘娘的顾虑,可她还是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您要想开些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娘娘想要东山再起,怕是再无可能了。可娘娘万不能灰心啊,您可还有二殿下的,您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四殿下入主东宫,魏贵妃母仪天下?” 石嬷嬷这言语间颇有些暗示的意思,她随自家主子入宫这么些年,如何能瞧不出今日事情的端倪。 事情怎会如此之巧,翠微宫走了水,那宫女巧眉被宫里巡逻的侍卫抓了个正着。 若说这一切背后没有人指使,她是不信的。 可她并不觉着此事和宸贵妃娘娘有关系,反倒是魏贵妃的嫌疑最大。 听石嬷嬷这么说,娴嫔再没忍住又咳了血出来。 石嬷嬷侍奉她这么些年,最是知道她的野心的,可如今,连石嬷嬷都劝自己要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清自己的处境。可她心里便是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样的落差啊。 她更知道,石嬷嬷的意思是让自己投入宸贵妃麾下,助宸贵妃入主中宫。毕竟比起魏贵妃,她在宸贵妃手下讨生活,还有些许的可能。 可若换做四殿下登基,魏贵妃母仪天下,那等皇上百年之后,自己和儿子又哪里有活路。 只怕自己和儿子,未必比如今被圈禁在毓宁宫的太子好多少。 见娘娘又吐了血,石嬷嬷忙拿了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可即便知道娘娘如今心里难受的紧,她还是又开口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奴婢知道您不愿意屈居人下,可如今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您又如何还敢奢求太子之位。或许,二殿下命中便没有这样的福分吧,可即便殿下没有这样的福分,娘娘也该替殿下谋求后路的。若能让殿下当个闲散王爷,也未尝不可。宸贵妃娘娘还算是宽厚之人,宁国公府又和咱们安国……” 说到这,石嬷嬷突的一顿,又改口道:“宁国公府和咱们安顺伯府到底是有姻亲的,就仗着这个,宸贵妃娘娘该不会不给殿面的。” 想到自己儿子和东宫之位就这么擦肩而过,而坏事儿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娘家大嫂。 娴嫔心里别提有多恨了,可她心中再是恨,她也知道如今是回天无力了。 事已至此,确实如石嬷嬷所说,她该给自己和儿子寻条生路的。 此时的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皇上下的旨意,却也是心绪难平。 在她看来,她用了这么些时日算计安国公府,算计娴嫔,已是想好安国公府能和显国公府一般,阖府覆灭。 至于娴嫔,即便皇上看在二殿下的面子上留她一条性命,也一定会打她入了冷宫的。 所以,闻着皇上只是降了安国公府为安顺伯府,除此之外竟丝毫都没有惩处娴嫔,魏贵妃心里如何能不动怒,“皇上当真是老了,竟也手下留情起来了。” 一旁,南嬷嬷轻轻给自家娘娘捶着肩膀,却是缓缓开口道:“娘娘,奴婢倒是觉着,皇上肯这样从轻发落安国公府还有娴嫔娘娘,不过是因着这些日子京城世家大族已经因着显国公府和兵部尚书满门抄、斩的事情人心惶惶的,这个时候,若安国公府再获罪,只怕有损皇上的仁心。” 说完,南嬷嬷又道:“何况,皇上这样从轻发落娴嫔,奴婢反倒觉着娘娘该高兴才是。这不也说明,其实宸贵妃娘娘在皇上心里,也并非如娘娘所想的那般分量重。否则,皇上这样发落娴嫔,岂不惹了宸贵妃伤心。” “而且,皇上这旨意一下,朝臣们当然会对二殿下避之不及,到时候,只会推、举四殿下为太子了,而娘娘到时候自然会是中宫娘娘,娘娘马上便要站在这后宫的最高处,又何须因着这点儿小事儿坏了心情呢?” 南嬷嬷确实是会哄自家主子开心,魏贵妃听了这话,果然心情好了许多。 只见她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手上长长的护甲,得意道:“也是,如今太子之位已是囊中之物,本宫又何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 很快到了第二天,果然如魏贵妃昨日说的那般,她明显感觉宫里的风向变了。 在安国公府还未出事前,这宫里的妃嫔分了两派阵、营,可今日,这些人却都差人送了贺礼往自己宫里来。 这代表什么,魏贵妃如何能不知道,这该是大家所有人的忠心了。 瞧着眼前这些贺礼,南嬷嬷却有些担心道:“娘娘,奴婢觉着这些贺礼您其实不该这个时候收下了,您这个时候最该是谨言慎行的时候,万事更该以四殿下入主东宫为重,您……” 南嬷嬷的话还未说完,魏贵妃却不在意的开口道:“怕什么?又不是本宫逼着她们送来的。何况,这后宫本就是迎高踩低,这些事儿即便落在皇上耳中,皇上还能有别的想法不成?毕竟,如今能有资格坐在太子位子上的只有我儿了。” 说罢,她看着面前并未有未央宫送了的东西,只听她幽幽道:“宸贵妃如今竟还能沉得住气,可本宫便要看她能忍到何时。她是要等本宫母仪天下之后,再战战兢兢的过来和本宫示弱,当真是愚蠢至极呢。” 此时的魏贵妃不由想到之前她手中代为保管的皇后的金宝和金册,再过不了多久,宸贵妃就该乖乖的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还回来,只要一想到这一幕,魏贵妃这段时间再多的不平,如今也都顺了。 怀着这样美好的心情,等这日午休时,魏贵妃以为自己会做个美梦。 可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梦魇了。 梦中竟然梦到了那日自己亲自逼、死了女儿。 “母妃,您怎能这般狠心,昭儿在地下真的好孤单,母妃来陪昭儿可好!” 见德昭公主七、窍流血,一袭白衣,长发飘飘朝自己飘来,魏贵妃梦中想要躲开,可因着梦魇,她却连动都不能动。 南嬷嬷从茶房回来时,便见娘娘魇着了,忙上前摇了摇自家娘娘,轻声呼唤道:“娘娘,您醒醒!” 魏贵妃这次猛地清醒过来。 只是因着害怕,她脸色很是苍白,身上也是一身的冷汗。 见状,南嬷嬷忙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魇着呢?” 魏贵妃的胆战心惊南嬷嬷当然是看在眼中的,可此时,她也断然没有想到,娘娘竟然梦到了二公主。 “方才那孽障竟来找本宫了,嬷嬷,那孽障还说要让本宫到地下陪她。”想到自从逼、死女儿,自己今日是第一次梦到女儿,还是如此梦境,魏贵妃的脸色就愈发不好了。 “娘娘,奴婢要不暗中给二公主烧些纸钱?”南嬷嬷低声道。 魏贵妃却怎么肯点头,如今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孽障被自己逼死前做了那么多的蠢事,惹了皇上动怒。如今,她自然不想和这孽障再有什么牵扯。 在她看来,此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罢了,可能是昨夜因着安国公府的事情本宫折腾一宿没有睡好,你去点了安神香来即可。” 娘娘既然这么说,南嬷嬷当然也不好再多嘴。 可安神香点燃了,魏贵妃却觉着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她根本就不敢入睡,害怕同样的梦境缠、上自己。 等到晚上,她终于是熬不住,有了睡意。 可谁能想到,梦里德昭公主竟然再次来袭。 在外头守夜的石嬷嬷闻着幔帐中主子的动静,忙掀开幔帐,叫醒了自家主子。 魏贵妃一脸的害怕,可她的骄傲又岂会承认自己是心中有鬼,才会这样噩梦连连。 很快到了第二天,众妃嫔往慈宁宫请安,大家都以为魏贵妃会志得意满,可让人意外的是,大家竟瞧着魏贵妃上了厚厚的妆容,像是几日没休息好一般。 娴嫔眼中闪过一丝的诧异,而等到大家从慈宁宫出来,长长的宫道上,娴嫔跟石嬷嬷道:“本宫潜邸时便和魏贵妃是对手了,何曾见过魏贵妃这般神色憔悴。可怎么会呢?她如今最是得意的时候,不该是这样的。” 石嬷嬷如何能听不出娘娘的言外之意,“娘娘,您是怀疑魏贵妃有什么事情瞒着众人?” 娴嫔点头道:“本宫和魏贵妃明争暗斗这么些年,若连她的异常都看不出来,这些年真的白折腾了。” “你这就让人紧紧盯着翊和宫的动静,即便是一只苍蝇飞出来,你也差人给本宫盯死了。” 未央宫 顾珞也对今日魏贵妃的憔悴有些不解。 可她并未多想,只当是魏贵妃争了这么些年,斗了这么些年,如今四殿下太子之位已是囊中之物,魏贵妃如今得偿所愿,所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而人从浑、身防备陡然一下轻松下来,好多时候都会身体有些微恙的。 她觉着,魏贵妃大抵就是如此。 第 169 章 阵、法 顾珞这么想着,轻抿一口茶,却是想起今日往慈宁宫请安时,太后娘娘提及要大赦天下,放一些年龄大些的宫女出宫的事情。 这事儿也算不得新奇,何况今年寿辰发生太子逼、宫的事情,好好的一个寿辰,闹腾成那般。如今一切几乎都尘埃落度,太后娘娘自然是想换个心情的。 而这大赦天下,就足以让太后娘娘开心。 只是,顾珞如今执掌六宫,这事儿按说她管的,可如今,宫里宫外都在说四殿下很快便要成为太子,而皇上也不会让中宫之位再这样悬空,毕竟孝仪皇后被降罪,认真说来,皇上并未有元后的。 因着这样的流言蜚语,今日太后娘娘提及大赦天下,放宫女出宫的事情时,众妃嫔看着顾珞的目光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毕竟,魏贵妃即将入主中宫,顾珞如今手中这执掌六宫之权,就有些让人看了笑话了。 一旁,拙心见自家娘娘眉头微蹙,又怎能不知道娘娘的心思,想到今日给太后娘娘请安,众人无人不捧着贵妃娘娘,可对自家娘娘却有些避之不及的样子,她如何能不替自家娘娘委屈。 可委屈归委屈,她如今也有些替自家娘娘担心。若真的魏贵妃入主中宫,那魏贵妃又如何会放过自家娘娘呢? 如今六宫妃嫔可不因此急着看自家娘娘的笑话,都想着自家娘娘会借着这次大赦天下,放宫女出宫的事情,主动交出金宝金印往翊和宫去和魏贵妃服软。 可想到娘娘要那样的卑微,拙心不由就红了眼睛。 见拙心这般神色,顾珞怎能不知道她担心什么,可她却并不准备如了魏贵妃的意,让众人看了她的笑话。 在她看来,皇上如今龙体康健,魏贵妃即便是入主中宫,想要在这后宫只手遮天,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而她已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有皇上的庇护,她何须那样低三下气的去恭维魏贵妃。 何况,这也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这么想着,她吩咐拙心道:“你让各宫把年龄到了的宫女的名册都送到本宫这里来,再让内务府选了新的宫女送往各宫。” 听着娘娘的吩咐,拙心心中一惊,可她也没说什么,忙让人去传话了。 翊坤宫里,魏贵妃闻着未央宫传了的消息,却是似笑非笑道:“这小贱人竟还敢拿捏,她紧紧抓着手中的权力不放,难不成还想借着新的宫女入宫,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在宫里。可她莫要忘了,本宫很快便要母仪天下了,届时本宫想要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南嬷嬷听家娘娘这么说,忙附和道:“娘娘说的是,这宸贵妃如今也不过是强撑着这体面罢了。等您入主中宫后,她还不得乖乖的跪在您面前,在您面前做小伏低。” 一边说着,她一边上前拿指腹轻轻的帮魏贵妃捏着头,又道:“要奴婢说,娘娘根本没必要把宸贵妃放在心上,如今,您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您这几日都没睡好,点了安神香也没有效果,奴婢不免又多句嘴,这样下去,娘娘若熬坏了身子,如何是好呢?” 魏贵妃这会儿确实是头痛的厉害,而且她也不想再重复这几日的梦魇了。 见娘娘这神色,南嬷嬷哪里有不明白了,低声就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二公主是那样去的,对娘娘您心有怨怼,这事儿只怕不是烧了纸钱就能完事的。奴婢听说民间若有类似的事情,会请了高人给坟墓做了阵、法,这样,任凭里面有多大的怨气,都会被镇住的。” 南嬷嬷侍奉魏贵妃这么些年,敢说这样大胆的话,可见她也是豁出去了。 就在她以为娘娘会动怒时,她没想到的是,却听魏贵妃轻声道:“那就这么办吧。这事儿也怪不得本宫心狠,如今本宫好不容易就要得偿所愿,可不能让这孽障坏了本宫的事儿。本宫不仅要看着渊儿入主东宫,要风风光光母仪天下,更要看着渊儿有朝一日荣登大宝。” 南嬷嬷听着娘娘这番话,心里当然也不再犹豫。可她眼下有些为难的是,公主身亡当日被驸马爷给带回了承恩侯府,之后便葬在了承恩侯府的祖坟。这若娘娘在公主的坟墓上做了阵、法,只怕会惊动承恩侯府夫人的。 听着南嬷嬷的顾虑,魏贵妃却是挑眉道:“怕什么?如今驸马在西北征战,承恩侯府由承恩侯夫人做主。这承恩侯夫人本宫是知道的,就是个墙头草,何况本宫如今这势头,她便是知道本宫要动那孽障的坟墓,也不敢多吭一声的。” 见娘娘丝毫都不担心承恩侯夫人因着此事,怀疑起公主的死,南嬷嬷自然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只听她道:“娘娘,您放心吧,此事奴婢一定会小心谨慎的,万不会惊动到别的什么人的。” 转眼间,时间便过去了七日。 却说承恩侯府,承恩侯夫人本就因着她知晓德昭公主死亡的秘密而胆战心惊着,如今,眼瞅着四殿下要入主东宫,魏贵妃也要母仪天下,她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了。 这若娘娘知道她知道娘娘的秘密,如何还能放过承恩侯府。 一旁,李嬷嬷也有些后悔道:“夫人,这早知今日,当初那宫女念珠逃离后,我们就该暗中派了人寻了她回来的。如今,这若让娘娘知道念珠并未替公主殉、葬,知道这里面是您做了假,娘娘只怕不会轻饶您的。” 可如今说这话又有何用呢? 这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些时日,念珠这宫女如何还会在京城。 承恩侯夫人听着她的话,却是道:“念珠是宫女,并未等到大赦天下,放了适龄宫女出宫的时机。所以,她只怕轻易出不了京城的,毕竟,她如今身份不明。” 听着自家夫人这话,李嬷嬷一愣,不敢相信道:“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差人真的去查念珠的去向,然后斩草除根。” 承恩侯夫人还未来得及下定决心,却在这时,管家荣伯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这若是往常,若遇着什么事情,荣伯早就回禀了,可今个儿,他却一副犹豫的样子。 承恩侯夫人见状,直接就遣了屋里侍奉的丫鬟出去,只留了李嬷嬷一人在跟前侍奉。 “夫人,不好了,听说今日有人在二公主的坟墓下阵、法呢,老奴闻着这消息,心中顿觉不对,却也不敢轻易上前去查、证,所以急急就来回禀夫人了。” 什么? 饶是承恩侯夫人做了心理准备,可听着这样的事情,还是不由神色骇然。 可她却立马想到了这背后的主使之人,除了魏贵妃之外,不可能再有别人的。 二公主如今已身死,不可能有是有这个胆子还有这个理由去做这样的事情。 见夫人神色骇然,荣伯也觉着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所以也是一阵后怕,庆幸自己没有冒然上前阻拦。 等他离开之后,承恩侯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这魏贵妃如今这么做,可见是心中有鬼了。 可能做到这样狠心,承恩侯夫人更觉着胆战心惊极了。 对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能如此决绝,更不要说承恩侯府了,若魏贵妃知道念珠偷溜了,只怕不会放过承恩侯府的。 想到承恩侯府即将遇到的劫难,承恩侯夫人再也顾不得,吩咐李嬷嬷道:“暗中派人去查,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贱婢给找出来。” 未央宫 顾珞尚且不知魏贵妃胆敢坐下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她刚看完了待出宫宫女的名册还有即将入宫宫女的名单。 看着没什么问题,顾珞便交代拙心就按着这个去办。 却在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大公主过来给您请安了。” 自端妃去了之后,大公主就一直在守孝中,轻易不踏出启祥宫。 今个儿却往自己跟前来请安,可见是闻着这后宫的动向了。 想到大公主竟丝毫不避嫌,不担心遭了魏贵妃的冷眼,顾珞便觉着没枉费她之前对她的好。 很快,大公主就进来了。 恭敬的请安之后,大公主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这神色,顾珞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挣扎,反而是轻轻挽了她的手,道:“大公主,你不必替本宫担心,有你父皇在,本宫不会有事的。” 可显然她的话并未安抚到大公主,大公主终有是开口道:“贵妃娘娘,父皇真的要立魏贵妃娘娘为后吗?” 大公主的性子顾珞是知道的,她如今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可见是真的害怕她受到伤害。 想及此,顾珞轻笑一声,道:“皇上还未有任何的旨意下来,我们又何必担心那么多呢?何况,便是魏贵妃娘娘入主中宫,只要有皇上在,魏贵妃娘娘想要欺负本宫,也没那么容易的。” 见顾珞眼中的自信,大公主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她往未央宫来时想过很多,觉着宸贵妃娘娘或许没有精神见自己,或许正发脾气呢,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娘娘竟然和往日一样,丝毫没有胆颤。 看着这样的顾珞,大公主不由有些恍惚,可也不知为什么,恍惚的同时,她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就如宸贵妃娘娘所说,父皇只要未有册后的旨意下来,这一切都只是魏贵妃的妄想罢了。 第 170 章 闹、鬼 很快,到了年龄的宫女们就陆续放出宫去了,而新的宫女,也被内务府重新安排到了各宫。 而在新的宫女入宫来的同一时间,魏贵妃的气色也终于是恢复了正常,大家瞧着魏贵妃的雍容华贵,却也没多想什么。 就连顾珞,也未曾有任何的怀疑,只当魏贵妃之前也只是身子微恙。 这日,却说顾珞正带了六皇子往御花园去玩,可当走到御花园时,却见不远处,魏贵妃身边侍奉的人也在,想到竟这样和魏贵妃撞上,顾珞自己都觉着有些冤家路窄。 只怕今日和魏贵妃在御花园遇上的事情,传到六宫其他妃嫔耳中,更不知该如何添油加醋的暗中议论此事了。 可让顾珞没想到的是,她刚准备走上前和魏贵妃打个招呼,却见魏贵妃眼睛直直的看着不远处一个小宫女,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这若不是身边的南嬷嬷搀扶着,只怕她都要摔倒了。 而结果就是,顾珞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的看着魏贵妃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御花园。 待魏贵妃离开,顾珞便是心思再单纯,也觉着此事诡异极了。所以,使了个眼色便让身边的宫女唤了名小宫女上前来,而等到小宫女过来请安时,顾珞也愣在了里。 实在是这小宫女生的和还未出阁时的德昭公真的太相像了。 可这世间相似之人并非没有,如何能让魏贵妃样惊慌失措,脸色惨白到几乎是从御花园落荒而逃,顾珞不由眉头微蹙。 一旁拙心也是觉着诡异极了,开口道:“娘娘,这若魏贵妃娘娘只是因着思念公殿下,见着和公殿下相像之人,有些激动,也未尝没有可能。可贵妃娘娘的表现也太过激、烈了吧,瞧着倒不像是思念公,反而是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般。” 拙心的这句话一下子就让顾珞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可她这样的猜测连她自己都给吓了一跳,毕竟,她实在是难以相信,二公的死有蹊跷,而这背后使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魏贵妃。 否则,魏贵妃何以这样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这样逃走。 听着顾珞的猜测,拙心也觉着心惊不已,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新入宫名叫浣纱的宫女这会儿也不安极了,她才初入宫来,被安排到御花园侍弄这些花花草草,谁能想到,会被宸贵妃娘娘给叫了过来,而且宸贵妃娘娘看着自己的目光,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犯了错,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会惹了贵妃娘娘的注意。 可让她诧异的是,贵妃娘娘竟然没有为难自己,反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之后就离开了。 浣纱更是糊涂了,可她也没胆子道出心里的疑问,只恭敬的看贵妃娘娘离开,这才重新回了花圃。 却说魏贵妃神色惊恐的回了翊和宫,只见她牙齿打颤道:“怎么会这样?宫女到底是何人?怎的生的和孽障一模一样?” 近来魏贵妃好不容易能睡了安稳觉了,偏今个儿一个和德昭公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魏贵妃如何能不心中有鬼,她更想到了好多怪力乱神之事,尤其想到自己前不久才派人给女儿的坟墓做了阵法,今个儿却出了这样的事情,魏贵妃如何能不怕。 也因着这样的害怕,她方才并未叫了宫女上前来。 一旁,南嬷嬷也是胆战心惊着,可她好在比魏贵妃好么一些,只听她安慰魏贵妃道:“娘娘,您别胡思乱想,许也只是巧合罢了。这世间相似的人有多少,您可不能自己吓自己啊。” 说完,她又竭力的劝说魏贵妃道:“娘娘,您得相信,这世间是没有鬼的。” 可话虽这么说,南嬷嬷的脸色也不见轻松,指尖也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魏贵妃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半晌之后,终于是开口道:“你差人去趁着夜色堵了这宫女的嘴,把这宫女给本宫投到枯井中,本宫绝不要看见她第二次。” 南嬷嬷听着,却有些犹豫,眼中带着顾虑道:“娘娘,这宫女虽入宫没多久,可奴婢就担心已有人瞧着她和二公相像了。这个时候,若她消失不见了,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是给娘娘招了麻烦。要奴婢说,您不如再观察几日,再做决定。” 可南嬷嬷这番话魏贵妃如何能听得进去,做噩梦的并非南嬷嬷,这样的害怕,魏贵妃只有自己清楚。 所以她根本不听南嬷嬷的劝阻,厉声就道:“本宫的话你也敢违背,你如今好大的胆子呢。” 见魏贵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南嬷嬷也不好再多劝,只能依照娘娘的意思,安排人去处理这事儿了。 未央宫,顾珞从御花园离开后,便交代了人暗中跟着宫女,想着魏贵妃许会露出些什么端倪。 可她没想到,魏贵妃竟然这么沉不住气,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拙心便缓步进来回禀道:“娘娘,昨日翊和宫的人真的要害这宫女呢。亏得娘娘早有防备,底下的人把这宫女给救下了了。只是,魏贵妃娘娘边,怕不会轻易罢手的。” 顾珞听着这话,却是轻抿一口茶,道:“她这么急着要灭了这宫女的口,可见确实是心中有鬼的。而她心中越有鬼,发觉这宫女消失不见之后,只会愈发恐慌。这点,倒是可以为本宫所用。” 拙心听着这话,疑惑道:“娘娘准备怎么做呢?” 顾珞开口道:“你让人带了宫女往本宫面前来。” 很快,浣纱便被带到了顾珞面前。 这一次,顾珞看着这宫女的目光,更多了些审视。 浣纱昨夜经历样的风险,此刻如何还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惹了麻烦,而且还会让自己有性命之忧,所以一进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就道:“贵妃娘娘,求您救奴婢一命。” 见她身子都在颤抖,顾珞缓缓开口道:“你可知,你初入宫何以就有人连生路都不给你留?” 昨夜,浣纱被人紧紧扼着脖子时确实是听到了人恶狠狠的在她耳边道:“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和二公生的一模一样,若你没有这张脸,贵妃娘娘何以会这么急着要了你的性、命。” 想到人的话,浣纱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见她这神色,顾珞给她选择道:“你若想活命,也未尝没有机会。可这机会,却也得看你配不配合本宫。” 浣纱听着这话,身子猛地一瑟缩,可她又如何有选择。 眼前不管宸贵妃娘娘存着什么样的心思,起码她和魏贵妃不一样,她并不准备害了自己的性命。 这么想着,等浣纱听到顾珞准备让她装作二公,深更半夜往翊和宫装神弄鬼时,她虽觉着害怕极了,可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却说魏贵妃这边,当她听说宫女竟然逃脱了,她整个人更是一阵惶恐。 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从自己手下的人手中逃脱。 这若非牵扯鬼神之说,魏贵妃再难想到别的可能了。 毕竟,她想要除掉这宫女,都是突然的决定,她不相信有谁可以预料到自己的举动,去救了这宫女。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宫女本身就有不同寻常。 难不成,这宫女真的是被孽障的魂、魄给附、身了?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魏贵妃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看自家娘娘的精神状态愈发不好,南嬷嬷忙泡了安神茶来,递给了魏贵妃。 可喝再多的安神茶,这晚,魏贵妃还是睡不安稳。 尤其到了深更半夜,不知是风吹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守夜的南嬷嬷只听吱呀一声,窗户就样应声而开。 而等她准备上前关了窗户时,却见屋檐下,一道鬼、影闪过,而鬼、影,不是二公,又是谁? 南嬷嬷吓得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魏贵妃自然也看见了,吓得忙往床、脚瑟、缩着。 “南嬷嬷,真的是孽障,孽障找本宫讨命来了。” 什么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魏贵妃这会儿算是知道了。 因着这样的胆战心惊,当第二天魏贵妃又以厚厚的妆容,神色憔悴的出现在众妃嫔面前时,众妃嫔再是迟钝,这会儿也发觉到了魏贵妃身上的不对劲儿。 顾珞瞧着魏贵妃神色萧索的样子,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因着魏贵妃的变化,宫里很快有流言传出,说是翊和宫闹、鬼。 而随着闹、鬼的传言,众人也开始暗自议论起来。 “魏贵妃娘娘显然就是受了惊吓了,可怎么会呢,这若行的端做得正,怎么可能受了这样的惊吓。” “姐姐,嫔妾其实有件事儿压在心里多时了,就是二公突然自、戕一事。你们难道就不觉着此事太过蹊跷了?二公般倾慕驸马爷,入宫也是为了拦了驸马爷往西北去征战,怎么会突然间自、戕了呢?” “什么?你是怀疑二公其实是被魏贵妃娘娘给害、死的?” “当然了,魏贵妃娘娘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了,见惯了多少大风大浪,哪里会这么轻易受了惊吓的。除非,她自己心里有鬼。” 宫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甚,很快便传到了庆和帝耳中。 顾珞这个时候也无需瞒着了,直接便把浣纱带到了皇上面前,等庆和帝瞧着浣纱和二公相像的容颜,再听浣纱哭着回禀说魏贵妃的人要除掉她时,庆和帝眼眸深处瞬间满是冷意。 如果说之前些流言蜚语庆和帝只当做是疯话,么此刻,庆和帝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顾珞见皇上眼神中的寒意,缓缓跪在地上请罪道:“皇上,臣妾也是无意间撞见贵妃娘娘瞧着这宫女时,神色大变,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御花园,才生了疑心。可当时臣妾虽有些揣测,却没有证据,所以也不敢和皇上提及此事,徒惹了皇上伤心。” 庆和帝听顾珞这么说,又岂会苛责她,亲自扶她站了起来,缓缓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魏贵妃若真的作恶,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 171 章 歪理 庆和帝说完这话,起身上前牵了顾珞的手,似笑非笑就道:“贵妃可愿陪朕往翊和宫一趟。” 这虎毒还不食子呢,魏贵妃竟然这样的狠心,如今心里有鬼又弄的如今这样的局面,顾珞怎能不知道,皇上心中的震怒,所以,她并未有任何的犹豫,点了点头,就随着皇上往翊和宫去了。 却说因着宫里的流言蜚语,魏贵妃此时已是摔了一地的东西,只听她恶狠狠道:“一定是宸贵妃那小贱人,暗中故意散、播这样的流言蜚语针对本宫。” 一旁,南嬷嬷见自家娘娘这样疯狂的眼神,却是胆战心惊极了。 这不管到底是不是宸贵妃娘娘故意弄了这样的流言蜚语,可若娘娘没有真的杀、了二公主,又岂会害怕这样的流言蜚语呢? 此刻,南嬷嬷已不想去想,纵然是宸贵妃所为,可贵妃娘娘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家娘娘藏着的秘密的呢? 还是说,宸贵妃一直都清楚此事,只不过是故意等到这个时机,才让娘娘成了众矢之的。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南嬷嬷后背顿时一阵凉飕飕的。 却在这时,有宫女脸色苍白的闯了进来,“娘娘,不好了,皇上和宸贵妃娘娘往这边来了。” 魏贵妃已是受了惊,这会儿闻着这消息,脸色如何能不苍白。 她更担心皇上这个时候过来,是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所以才要调查此事的。 可想到皇上若是调查此事,自己怕是瞒不住的,魏贵妃差点儿没有晕厥过去。 不过她到底是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身边了,她又岂会轻易认输,所以等到庆和帝和顾珞过来时,她哭着便跪在了皇上面前,委屈道:“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昭儿是臣妾肚子里出来的,臣妾便是再狠的心,又怎么可能对昭儿动手。这莫不是有人别有用心,才想在这个时候让皇上故意误解臣妾,以此达成自己的目的。” 说着,她狠狠瞪向了顾珞。 见都这个时候了,魏贵妃还如此垂死挣扎,想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顾珞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而无需顾珞开口,庆和帝满目寒意的看着魏贵妃就道:“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贵妃所为,倒是让朕觉着不解了,若贵妃心中没鬼,何以见着一个和昭儿相像的宫女,就这么惊慌失措,急着把这宫女给投了井呢?” 听皇上竟然知道此事,魏贵妃脸色愈发苍白了,可没等她解释,却见那浣纱缓步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因着方才皇上那句这宫女不过是和昭儿相似,魏贵妃此时也不疑心这宫女是二公主的魂、魄附、身了,所以,也没了那日御花园的惊慌失措,反而是一瞬不瞬的看向了浣纱,装作不解道:“皇上怎会有此言语,臣妾今个儿是第一次见这宫女,更别提对她生了杀、意了。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的。” 在魏贵妃看来,只要她一口咬死是宸贵妃陷、害自己,见不得自己入主中宫,见不得自己儿子成为太子,那皇上多疑的性格,说不准自己能够化险为夷。 当然,她敢这么做,也是笃定承恩侯夫人那边,不可能有那胆子站出来指、认自己。 否则,承恩侯夫人若知晓一切,瞒到这个时候不回禀皇上,那便知情不报的罪、名了。 可让魏贵妃没有想到的是,庆和帝见她这样,冷声就道:“来人,去请了承恩侯夫人入宫来,朕便要看看,贵妃能嘴硬到何时。” 见皇上竟然铁了心要调查此事,一旁,南嬷嬷的心态已经是崩了。 而让南嬷嬷更担心的是,这些日子,因着自家娘娘眼瞅着就要入主中宫,娘娘早已急不可待的穿了皇后的衣服,让她把先前四殿下弄来的那套皇后的朝服从暗室中拿了出来。 她不敢想象,一会儿皇上看着这皇后的朝服,会是何等局面。 娘娘杀了二公主已经是罪无可赦,如今,再有了这朝服,那不仅仅是娘娘,便是连四殿下都保不住的。 想到这些,南嬷嬷几乎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疯掉了。 很快,承恩侯夫人就被带入宫了,她当然也听说了翊和宫闹鬼的事情,还有那些流言蜚语。 可她以为,贵妃娘娘自会有法子解决的,难道贵妃娘娘会蠢到让这些流言蜚语阻碍了自己母仪天下。 可承恩侯夫人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会彻查此事,根本没给魏贵妃想法子平息这些流言蜚语。 因着这样的心思,承恩侯夫人一路上心里都不安极了。 可她知道,自己逃不过的。 她故意瞒下二公主的事情,是因着害怕魏贵妃,可若这个时候再替魏贵妃遮掩,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这般想着,等承恩侯夫人到了翊和宫,磕头请安之后,她便满目惶恐的把自己如何发现二公主身上带着伤痕,还有该替二公主殉葬的宫女念珠如今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这还不算,承恩侯夫人又提及了有人在二公主坟墓做了阵法,这话一出口,翊和宫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如果说魏贵妃起初还能保持淡定,可当她听说宫女念珠并未殉葬,反而如今不知藏在京城的哪个犄角格拉时,她眼神中也一阵慌乱。 见此,庆和帝又有什么不明白了。 他此时已是多看魏贵妃一眼都觉着恶心了。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毒妇,杀了亲骨肉不说,如今因着自己心里有鬼,又派人给亲生女儿的坟墓做了阵法,庆和帝气急攻心,拔了侍卫身上的剑出来,就朝魏贵妃指去。 魏贵妃此时知道自己已是死路一条了,却也没了方才的慌乱,反而是有些疯癫的看着庆和帝道:“皇上,您以为臣妾愿意这样做,这若非您愈发不喜昭儿,臣妾如何会为了讨您的欢心,对昭儿下此毒、手。” “可皇上,如今却要把这一切都推到臣妾头上。皇上难道就当真无辜。为了宸贵妃那个小贱人,褫夺了昭儿的封号,您这和逼、死昭儿有何不同。这宫里宫外都知道您不喜昭儿,昭儿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难道就比死了强吗?” 顾珞也没想到,魏贵妃死到临头了,竟然会用这样的话,直戳皇上的心窝。 庆和帝的手也因着魏贵妃这话,拿着剑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却在这时,顾珞上前抓了皇上的手,目光从容镇定的看着皇上,道:“皇上,二公主自作孽,皇上褫夺二公主的封号,便是让天下百姓来说,皇上也并未做错任何的事情。”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庆和帝手中拿了剑出来,又道:“所以皇上也无需脏了自己的手。” 说完,她直接把剑丢在了一旁,一字一顿道:“魏贵妃,都这个时候了,你都不知思过,反而是把一切都怪在皇上头上,本宫倒没想到,贵妃是如此敢做不敢当的人。” “你容不得二公主,不过是你把二公主当做了棋子,瞧着二公主失了圣心,为了不耽误了四殿下的前程,这才下此狠手的。而这一切,没人逼你做,不是吗?” 说着,顾珞顿了顿,又道:“所以,本宫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既心中有鬼,夜不能寐,那不如后半辈子,你便在冷宫中,在日日梦魇中度过吧,这样,也算是对二公主的赎罪了。” 庆和帝方才确实也是气疯了,这会儿听着顾珞的话,他也觉着杀、了魏贵妃,太便宜她了。 所以,直接就下旨道:“今日起废除魏氏贵妃封号,打入冷宫。” 说着,又交代王詹道:“让人看着些,莫要让这毒妇寻了短见。” 皇上竟依着宸贵妃那小贱人的意思,打自己入冷宫,魏贵妃说让歇斯底里起来就要朝顾珞扑去。 可屋里的侍卫又岂是摆设,直接就拦住了她。 魏贵妃被人拦着,又岂会罢休,一道尖利的声音就看着顾珞道:“宸贵妃,你也别得意。你入宫才多久,却也看到了,端妃,娴嫔,如今轮到本宫,皇上这等薄情寡义之人,你以为你会有善终吗?本宫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顾珞看着魏贵妃疯疯癫癫的样子,却是轻笑一声,道:“你们自己做了恶,遭了皇上的惩处,到头来竟要把这一切都怪在皇上头上,说皇上薄情寡义。世间怎就有如此歪理呢?” 魏贵妃以为自己方才那样刺、激顾珞,顾珞多少会害怕。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宸贵妃竟会如此言语,倒是让魏贵妃不由一怔。 难不成,这宸贵妃真的是倾慕皇上,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魏贵妃突然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恼怒,不,不会的,这皇家怎么可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宸贵妃如今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等她入主中宫,等六皇子长大,皇上年岁渐长,也会向容不得太子一般,容不得六皇子的,一定会这样的。 很快,魏贵妃被打入冷宫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而随着魏贵妃被打入冷宫,宫人们整理翊和宫时,竟发现了魏贵妃内室里放着皇后娘娘的朝服。 闻着这消息,众人更是一阵唏嘘。 第 172 章 立后 魏贵妃还未封后,便从她的寝宫里查出了皇后的朝服,这事儿,庆和帝如何能不震怒,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让人把翊和宫的宫人押去了慎刑司。 而这其中,南嬷嬷这个魏贵妃身边侍奉多年的老奴,自然是逃不过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南嬷嬷还能有什么可隐瞒的,所以,还未等慎刑司的人想法子撬开她的嘴,她就已经把这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早在一年前,四殿下就已经拿了皇后的朝服暗中孝敬给了魏贵妃。 闻着这消息,庆和帝的震怒可想而知。 这事儿自然很快就传到了朝臣们耳中,有些人原还想着替四皇子求情,把四皇子给摘出去,可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些人哪里还有这样的胆子。 四殿下敢拿皇后娘娘的朝服孝敬给魏贵妃,这事儿哪里是小事,可以说,和废太子逼、宫,也没什么差别了。 而这些朝臣们又哪能看不出风向,转而皆上折子弹劾四皇子。 当然了,弹劾四皇子的同时,大家第一次把目光放在了未央宫。 如今,宫里有皇子的妃嫔接连获、罪,太子又被废黜,可以说眼下后宫是宸贵妃一手遮天了。 甚至,说的更准确一些,这最终的后位,必定是属于宸贵妃的。 朝臣们瞧着眼前这局面,不由头痛平极了,当然也都有些进退两难了。这若皇上膝下还有别的成年的皇子,他们哪怕是拼了脑袋也不能让皇上册立宸贵妃为后,六皇子为太子的。 毕竟皇上若有什么意外,六皇子登基,难逃主少国疑。 可如今,这些话哪里是他们能说的。皇上膝下的几位皇子,圈禁的圈禁,获、罪的获、罪,失宠的失宠,就唯有六皇子得以保全。他们还能当真有理由拦着皇上不立六皇子为太子不成? 朝臣们这边头痛着,后宫妃嫔,却已经有了动作,接连几日里,各宫都有贺礼送往未央宫。 顾珞瞧着桌上如小山一般堆着的贺礼,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实在是,她也觉着眼前就如做梦一般。 她又何曾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庆和帝又岂能不知道宫里的动向,可瞧着顾珞像是有些受惊的样子,他不由浅笑的抓了她的手,看着她,认真道:“珞儿,便是没有魏贵妃这事儿,朕也早有心思立你为后。” “而今,不过是事情进展比朕想的更顺利些罢了。你无需不安。” 庆和帝的言语间,颇有些他迫不及待的想立了顾珞为后,继而让六皇子入主东宫。 而这一切,都是顾珞没有想到的。 可皇上这样的心情,顾珞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孝仪皇后出了那样的丑事,这元后几乎就成了笑话,再加上太子逼宫,端妃,娴嫔,魏贵妃接连获、罪,皇上虽面儿上没表现出来,可顾珞却如何能不知道,经历这一切,皇上的心已是疲惫至极。 这个时候,急不可待的想让一切都重回正轨。 慈宁宫 只见郭太后端坐在黄花梨如意纹椅子上,手执佛珠,神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见惯了宫里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可近来宫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先是端妃出事,之后是安国公府在宫里行厌胜之术,再之后又是魏贵妃亲手杀、了二公主还私藏皇后朝服,郭太后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而让郭太后更头痛的是,朝臣们不敢上折子拦着皇上立宸贵妃为后,立六皇子为太子,他们却转而暗中求到自己面前,字里行间无一不在表明,即便立宸贵妃为后,也恳请太后出面,下了懿旨,把六皇子抱在别宫抚养,不得养在宸贵妃跟前。 一旁,安嬷嬷见太后眉头微蹙,心事重重的样子,却是缓声道:“娘娘,这些朝臣就是无事生非,您可千万不能在皇上跟前提及这事儿啊。您若真的这么做了,不仅宸贵妃怨恨您,怕是六皇子大了,也会怨恨您的。更别说皇上那边了,皇上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既如此,您又何必弄这样的不愉快。” 安嬷嬷这话可谓是大实话,在她看来,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说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宸贵妃呢。 好多不可能的事情,如今就摆在面前,太后娘娘这个时候,又岂能蠢到去当这个恶人。 郭太后听着安嬷嬷这话,也是暗暗叹息一声,道:“你放心吧,哀家也不是蠢的,怎么可能当了这些朝臣手中的棋子。他们既想闹腾,便让他们闹腾去,哀家才不招、惹这麻烦呢。” 郭太后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朝臣们瞧着郭太后的态度,又岂能不明白太后娘娘想远离是非。 而对于这些朝臣们的小动作,庆和帝又岂能不知道,这会儿,见朝臣们在慈宁宫碰了钉子,他不由冷哼一声,交代王詹去给一些朝臣们传了话。 很快,朝中便出现了拥立顾珞为后,立六皇子为太子的呼声。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硬着脑袋站出来反对的。 有说顾珞从嫔位到贵妃再到皇后,这么快的晋升速度,本朝便没有这样的先例。 还有说六皇子如今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立为太子自然是不行的。 还有人说顾珞入宫后,虽今年有过选秀,可皇上却未临幸任何一个妃嫔,宫中也未有皇嗣诞生,这一切足以表明顾珞没有容人之心,不知何为雨露均沾,没有资格立为皇后。 更离谱的是,竟有朝臣说,皇上应该从世家贵女中重新选后。 这意思就是说,可以立六皇子为太子,可顾珞却不能稳坐后位,以防外戚专、权。 未央宫里,顾珞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瞧着朝中这些人对她的攻、击,她还是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拙心见自家娘娘这会儿非但不动怒,竟然还被逗乐了,不由愤愤道:“娘娘,这些朝臣也太欺负人了。您哪里就霸道了,可皇上不愿意往别的妃嫔宫里去,娘娘您还能强让皇上去别宫不成?就这,他们竟说是娘娘不够宽容,这世间怎有这样的歪理。” “更可恨的是,他们竟还想着娘娘能主动推去后位,以此避嫌,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顾珞却是没有动怒,因为她很确定一点,自己是丝毫都不会让步的。 她如今贵为贵妃,可到底只是皇上的妾室,若有可能,她怎会不想着能光明正大,和皇上并肩而立。 所以,面对如今这些压力,这些攻击,她丝毫都不怕的。 却说宁国公夫人这边,那日宁国公老夫人出丧之后,大太太就回了郊外的庄子上去了。 可以说,近段时间,大太太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的。 先是太子逼、宫,大太太如何能不开心。这若二殿下入主东宫,就冲着宁国公府还有安国公府的姻亲,她绝对有法子让女儿最终得以侍奉二殿下身边的。 而只要女儿一朝得宠,往后何愁在宫里没有一席之地。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没等来二皇子入主东宫的消息,反倒是等来了安国公府行厌胜之术,被降为安顺伯府。 闻着这消息,大太太险些没有晕过去。 可大太太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后位兜兜转转,竟然会到了顾珞手中。 即便皇上册封皇后的旨意还未下来,可大太太却是有预感的,这顾珞大抵就真的有这样的福气呢。 一旁,姜嬷嬷见自家夫人神色凝重的样子,却是开口道:“娘娘,虽二殿下失了前程,可这后位,如今落在小姑奶奶手中,总比魏贵妃手中强啊。小姑奶奶和府中便是有再大的嫌隙,也不能否认宁国公府是她的娘家。” “等到封后大典结束,宁国公府一定会一扫先前的阴霾。即便国公爷和世子爷在守孝,可这阖府的喜庆,是拦都拦不住的。” 大太太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却总觉着心里没那么舒服。 她如今被国公爷休掉,这一切都是拜谁顾珞所赐,让她心甘情愿的祝贺顾珞,她心里自然不痛快。 可她又不能否认,随着顾珞的封后,对于儿子的前程,可谓是有助力的。 可除此之外,她却还是有些担心,等到国公府的人除了服,那国公爷总会续弦的,到时候,若顾珞故意恶心自己,亲自给国公爷指了新妇,那她儿子这世子之位,岂能坐得安稳。 姜嬷嬷如何看不出自家夫人的担忧,可此时她也只能宽慰自家夫人道:“夫人,要说小姑奶奶也不是那等心狠之人。世子爷只要在小姑奶奶面前知道恭顺,知道谦逊,小姑奶奶该不会故意为难世子的。” “何况,小姑奶奶真的当了皇后,那一举一动也未必能那么轻率,惹人非议。所以您还是放下心来,切不能忧思过甚,损了身子。”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呢,却见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夫人,大姑娘过来看您了。” 闻着这消息,大太太一愣,可想到女儿的性子,她也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女儿那掐尖好强的性子,如今闻着顾珞即将为后的消息,又如何能心里痛快呢。 第 173 章 怎敢 “娘亲,小姑姑真的会被封后吗?怎么会这样呢?这天下原本该是二表哥的,这定是小姑姑背后故意算计娴嫔娘娘,否则,怎会……” 大太太虽早就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可听着女儿这丝毫不加遮掩的话,她还是没忍住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气急道:“你疯了,如今你怎还敢这样拎不清。皇上这册后的旨意眼瞅着就要下了,孝仪皇后又出了那样的丑事,你小姑姑的封后大殿,礼部如何敢轻视,说的再准确些,你小姑姑才是皇上真正的元后。这样的喜事,于我们宁国公府来说,高兴还来不及,怎容你这样胡言乱语。” 大太太如今是断不能让女儿再惹出什么乱子来的。 见大太太这般动怒,顾锦宁捂着脸,心里如何能不知道,娘亲这是因着宁国公府的荣宠近在眼前,哥哥必然也会跟着有大好前程,所以才这般反常。 可顾锦宁真的觉着不甘心极了,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哭着道:“小姑姑母仪天下,她哪里够格呢?不过一个野种罢了。” 见女儿丝毫都没有收敛,反倒是愈发的疯癫起来,大太太也没多言,直接就叫了两个婆子过来,带了顾锦宁回府。 离开前,大太太吩咐两个婆子道:“你们就跟国公爷说,宁丫头如今魔怔了,怕是得在府中养病,否则这若胡乱说话,惹了祸事,便是整个国公府的祸患了。” 却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过去了半个月,而这日,庆和帝终于是下了册后的旨意,并交由礼部安排封后大典。 看着此事尘埃落度,庆和帝也是满目的畅快。 未央宫里,顾珞接旨之后,终于也感觉到了些真实感。 拙心等宫女们闻着这消息,也忍不住满目的喜色,跪在地上道:“奴婢恭喜娘娘。” 随着这旨意,整个后宫看顾珞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即便前些日子大家就已经往未央宫送了礼,可真正今日,大家的注意力才是更多的。 永平宫里,娴嫔闻着这旨意,心中别提有多酸涩了。 她离后位只差那么一步啊,而且还是被自己娘家人害的和后位失之交臂。 这样的不甘,外人是难以懂的。 而且,这些日子,看着朝臣们因着册后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可皇上却还是力排众议,坚定的站在宸贵妃身边,皇上这样的用心,娴嫔看着眼里如何能不羡慕嫉妒恨。 更别提,如今一切已经落定,礼部那边必定是要以元后的规制来安排这封后大典的,这无疑是让娴嫔脸上难堪极了。 可她如今还能如何,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比起如今关在冷宫的魏贵妃,她能平平安安的,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大幸了。 见娘娘不说话,一旁言嬷嬷怎能不知道自家娘娘心里的不甘心,可她也只能安慰自家娘娘道:“娘娘,宸贵妃便是封后,您也是潜邸时就侍奉皇上的人了,只要您能恭恭顺顺,二殿下以后当个闲散王爷,也是可以的。何况,咱们伯府还和宁国公府有姻亲,宸贵妃娘娘想来也不会故意为难二殿下的。” “何况,这次宸贵妃娘娘封后,朝臣们不少心中其实是不看好的,只是碍着皇上的威严,朝臣们才不好执意反对。可也因此,宸贵妃即便是当了皇后,也不可能肆意妄为的。” 听着言嬷嬷这番话,娴嫔却是自嘲的开口道:“日后,本宫见着宸贵妃,该尊称一声皇后娘娘了。老天爷还当真是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呢。” 永平宫里,娴嫔尚且这样心有不甘,身处冷宫的魏贵妃,更是可想而知了。 却说她被打入冷宫的前几日,她竟还敢摆贵妃的架子,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底下侍奉的奴才丝毫都不把她放在眼中,当着她的面就阴阳怪气道:“您还当您是贵妃娘娘呢,奴婢告诉您,自打奴婢在冷宫当值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哪个进来的能再出去的。” 魏贵妃执掌六宫这么些年,何曾被一个贱婢这样欺负,可没等她扬手朝着贱婢打去,却被南嬷嬷给拦了下来,“娘娘,您万万不可呢,这几日里,您的吃喝要推迟半个多时辰才能送来,您若是得罪了这些宫人,只怕是往后的日子更艰辛了。” 魏贵妃怎会想到,今时今日的自己,竟然连一个贱婢都惩处不得。而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怪宸贵妃那小贱人,若非她入宫勾的皇上都失了魂,自己如何会鬼迷心窍杀了女儿,又如何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境地。 这些日子,女儿更是日日都往她的梦境来,魏贵妃几日的功夫愈发消瘦下去了,可她心里到底是强撑着一股气,她坚信,皇上便是再乱来,朝臣们也不会让皇上真的立了宸贵妃为后的。 所以,等她听说朝堂上朝臣们因着立后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时,她心里多少是得意的。 即便自己不能母仪天下,她也断然见不得宸贵妃入主中宫。 哪怕是皇上重新选了贵女入宫,从中选了皇后,她也不会轻易便宜了宸贵妃的。 可魏贵妃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是得意的太早了。这日,魏贵妃听闻乾清宫传了旨意,封了宸贵妃为皇后,令礼部筹备封后大典时,她整个人差点儿没有晕厥过去。 “不,不可以,本宫绝对不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小贱人这样得意。” 依着魏贵妃的骄傲,她是断然不甘心在冷宫里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她哪怕是玉石俱焚,也一定不要看着宸贵妃被万人恭贺,母仪天下的。 南嬷嬷怎能看不出自家娘娘眼中的疯狂,惊惧之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道:“娘娘,如今您便是再多的心思,也该收起来了。您便是不想别的,也想想四殿下啊。您若这个时候再有什么动作,四殿下怕是连当个闲散王爷,日后也不行了。” 魏贵妃在宫中一手遮天这么些年,如何能没点自己的人手。即便落得如今这般,若真的想最后一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南嬷嬷却害怕极了。 看着南嬷嬷吓破胆的样子,魏贵妃满目的嘲讽道:“当一个闲散王爷,你说的轻巧。这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宫如何能看着渊儿将来跪拜在宸贵妃和六皇子脚下。这样的屈辱,无异于是让本宫死呢。” 南嬷嬷以为自家娘娘好歹会听自己的话,可见娘娘这样疯狂,南嬷嬷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而没等南嬷嬷再劝,魏贵妃便道:“封后大典那日,宫里得多热闹啊。你去给本宫弄套宫女的衣服来,本宫说什么,也该前去恭贺恭贺咱们这位新皇后的。” 南嬷嬷听着,脸色愈发白了。 可她也知道,自家娘娘的骄傲。她忠心耿耿这么些年,若这是娘娘最后的一个心愿,她又如何能真的让娘娘失望。 可南嬷嬷没想到的是,她和魏贵妃的这番谈话,却丝毫不落的被方才那宫女给听了去。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南嬷嬷正要侍奉魏贵妃睡下,却在这时,只听门吱呀一声,只见两个太监和宫女竟是闯了进来。 南嬷嬷吓都要吓坏了,正要训斥这些贱婢。 可没想到,为首的太监上前一脚就把她踹倒在了地上。 魏贵妃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竟有这样的胆子,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忙往墙角躲去,可那几个太监却步步逼近,阴阳怪气道:“娘娘,您真当奴才们是死人呢。奴才们怎会容您在皇后娘娘的封后大典上乱来,这不是让奴才们给您陪葬吗?” 魏贵妃这些养尊处优,哪里会想到自己就寝后会有人敢闯进来,一时间,她又气又急。 只见她满目的愤怒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胆敢胡来!” 没等那两个太监说话,身后两个宫女缓步走上前,却是拿了绳子出来。 魏贵妃看着她们拿出来的绳子,不由想到自己逼死女儿的那一日,不由歇斯底里道:“谁给你们这样的胆子,来人啊!救命!” 见她吓成这样,那两个宫女呵呵笑了起来,满目的嘲讽道:“娘娘,您想什么呢?您莫不是以为奴婢们要害您的性命。” “可怎么会呢?您被打入冷宫,皇上可是交代下来的,让奴婢们日日夜夜看着您,怕您自、戕。既如此,奴婢们又怎么可能动手害了您呢?这样,奴婢们岂不也得跟着遭殃。” “所以,奴婢们今晚特意过来,不过是觉着娘娘魔怔了,害怕娘娘伤到自己,才特意拿了绳子绑着娘娘。” 一边说着,这两个宫女上去便把魏贵妃的手脚给绑了起来。 魏贵妃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大喊道要杀了她们。 可对于这些宫人来说,这冷宫里,什么样的贵人没有见过。魏贵妃如今沦落到这冷宫,他们是连眼皮都不待眨一下的。 他们这些当奴婢的,不过是做好分内事,不惹了麻烦就是了。 所以,这样做自然算不上冒犯。 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 一旁的南嬷嬷也吓傻了。 可此时的她却求救无门。 这冷宫里,这些奴大欺主的东西,她和娘娘落在这些人手中,只怕是喊破嗓子也叫不来人的。 第 174 章 帝后 因着封后大典很快就要到来,宫人们变得一片忙乱,到处都喜气洋洋的,一改前些日子的压抑。 未央宫里,拙心等宫女也在紧张的收拾着东西,那日皇上册封的旨意下来后,内务府那边就开始按着自家娘娘的喜好把坤宁宫重新收拾出来,今日内务府总管更是亲自来过来说,娘娘随时都可以挪宫。 顾珞瞧着未央宫这一片的欢喜,却是不由回想起了上一世,此刻自己拥有这样的幸福,似乎上一世那样的凄惨,也变得遥远了起来。 见娘娘竟然在哪里发呆,拙心笑着跑过去道:“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顾珞笑着轻抿一口茶,道:“本宫只是觉着时间过的真快,回想起之前发生的好些事儿,都觉着有些许的恍惚。” 拙心听着,也不由笑了起来。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呢,却见玉春急急走了过来,回禀道:“娘娘,您怕是不知道,国公爷方才上了折子,说是恳请皇上封姨娘为一品诰命夫人呢。” 玉春口中的姨娘正是顾珞的生母明姨娘,这若换做常人,闻着这消息,当然会觉着欢喜不已。可顾珞却并不这么想。 她这封后大典还未过,自己的姨娘便要封了一品诰命,甚至压了逝去不久的宁国公老夫人一头。 这样的事情,如何不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顾珞并不疑心宁国公有什么坏心眼儿,她这大哥她是知道的,只怕闻着皇上册封自己为皇后的旨意后,就已经想着如何讨好自己了。 可这件事情在顾珞看来,却没有这么简单。她绝对不能让宁国公乱来的,她更不能让这桩事成为被人捏在手中的把柄,也不想因着此事,让儿子也被人指指点点。 何况,顾珞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她来说,死后哀荣又有什么意义,又何须为了这所谓的哀荣,把事情弄得这般复杂。 这般想着,等这日晚膳时,在庆和帝和顾珞提及此事时,顾珞缓缓站起身,跪在了皇上面前,郑重其事道:“皇上,臣妾知道大哥何以上了这样的折子,可臣妾不能任由大哥这样胡来,更不能让朝臣还有天下人因着此事非议皇上。” “若臣妾因着自己的私心,对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自己,那臣妾如何能配得上皇上对臣妾的宠爱。” 对于庆和帝来说,见到宁国公的折子时,其实也是有些犹豫的。 可是,想到自己心爱的人,想到她自幼受的那些委屈,他当然想借着此事哄她开心。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珞儿,并未恃宠而骄,并未仗着即将到来的封后大典而默认下此事。反而是一心一意的替自己着想。 想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庆和帝伸手便拉了顾珞坐在他腿、上,温柔道:“珞儿这样事事替朕着想,让朕心中有愧啊。” 顾珞笑道:“比起皇上替臣妾所做的,臣妾这样做,又算的了什么呢?若没有皇上,臣妾如今只怕是青灯常伴,如何会有眼前这样的幸福。” 永平宫里,娴嫔闻着宁国公上的折子,心中其实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 毕竟,若顾珞就这样让皇上封了她那姨娘为一品诰命,那她这皇后便是立身不正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许什么时候帝后生了嫌隙,那她的二皇子,也少不得会被皇上重用。 可她没想到的是,皇上的旨意却迟迟未下,等她悄悄差人去打听时,却听说宸贵妃为此事竟在皇上面前请罪,甚至拦着皇上呢。 听着这消息,娴嫔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似乎知道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了。 一直以来,她都当宸贵妃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何比的上自己侍奉皇上跟前这么些年,能给揣摩圣心。 可实际上,宸贵妃却远比她想的聪明多了。 可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有如此的定力,竟然如此宠辱不惊,娴嫔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若她知道顾珞是重生一世,怕是会直接晕死过去。 转眼间,便到了封后的日子。 一大早,顾珞便被宫人们叫了起来梳妆打扮。 待她穿好皇后的吉服,便有嬷嬷扶着她的手出了未央宫,乘坐凤辇,往保和殿去了。 因着之前嬷嬷便和她说了所有的流程,所以顾珞也算不上紧张。 只是等到皇后的金宝和金册真正赐下来时,听着群臣朝拜,顾珞还是抑制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可让她意外的是,就在这时,皇上却是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顾珞原先是想要躲开的,可不知为何,感受着皇上手中的力度,那种心安的感觉却是让她迟迟没有挣脱开皇上的手。 而等到帝后往太庙祭祀时,顾珞也没有再紧张。 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便到了内外命妇参拜的时间。 宫妃们如今位分最高的便是柔妃娘娘,而因着顾珞之前替大皇子妃做主,柔妃对于顾珞入主中宫一事,自然是满心的欢喜。所以,比起别的妃嫔表面的恭贺,柔妃眼中的笑意就显得真诚许多。 跟在柔妃身后的大皇子妃也是,眼中尽是笑意。 当然,这笑容也是因着大皇子妃近来又有了喜脉,听太医院的人说,这次大皇子妃该是会健健康康生下孩子。 一旁,娴嫔瞧着柔妃和顾珞亲近的样子,心情却是复杂极了。 若非自己娘家人做了那样的蠢事,如今坐在那里,被众人跪拜的该就是自己了。 可偏偏,自己如今是需要跪的那一个。 顾珞自然也看出了娴嫔的不甘心。 可她却也没有挑破。毕竟,换谁坐在娴嫔的位子上,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甘的。 这般想着,顾珞把视线移在了娴嫔身侧的锦嫔身上。上次选秀,入宫的新人中,属锦嫔最蹦跶了,仗着自己出身好,没少做邀宠的事情。 可随着顾珞封后的旨意下来,锦嫔却像是变了一个性子一般,表现的恭顺极了。 对此,顾珞不由感慨着,这宫里当真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大家不过是看风向行事罢了。 因着今日是封后大典,众人也极其有眼色,等众妃嫔内外命妇参拜之后,除了宁国公府的人之外,大家便都离开了。 这宁国公府的人再是和皇后娘娘之前有嫌隙,如今,该也不值一提了。 大家是这么想的,宁国公府大奶奶,还有二太太,三太太,几个姑娘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今日对于宁国公府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最扬眉吐气的一天。从今日起,宁国公府便是后族了,尤其对二太太三太太来说,再也不会因着宁国公老夫人突然离世需要守孝,担心耽搁了女儿们的婚事。 这莫说守孝三年了,便是六年,只要有皇后娘娘在,姑娘们何愁没有好姻缘。 因着这样的心思,大家可谓是拼命的奉承着顾珞,瞧着眼前的欢声笑语,顾珞却也没有打断她们。 毕竟,她如今已经坐上了最高的位子,又何须因着之前那点儿小事,再介意呢? 果然人站的越高,便不会对一些事情耿耿于怀了。 何况,二太太,三太太,大奶奶,这些人也并未有太大的罪过,换做是自己在她们的立场上,未必就比她们做的好。 只是不介意归不介意,顾珞却也表现不出合家欢快的样子来。 而她稍显淡漠疏离的态度,二太太几人当然也看出来了。 几人倒也识趣,瞅着时间不早了,便都退下了。 待众人离开,顾珞终于忍不住,懒懒靠在了贵妃椅上。 见自家娘娘懒懒靠在贵妃椅上,拙心不由失笑道:“娘娘,今日帝后大婚,可谓是普天同庆,这再累都值得呢。” 顾珞听着,也不由失笑。 拙心则笑着扶了自家娘娘起来,往内室走去。 待顾珞瞧着屋里的百子床,百子被,还有大红的喜烛,床上的早生贵子时,一时间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和皇上已有了六皇子,可皇上却让人做的如此事无巨细,她如何能不感动。 却在这时,只听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顾珞听着外头的动静,起身便去迎驾。 庆和帝瞧着缓步走向自己的顾珞,却是忍不住把顾珞搂在了怀里,方才册后大典上,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是忍住了。 “珞儿,你相信吗?朕其实今日也有些紧张呢。想到自己心爱的人儿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并肩而立,朕便觉着是老天爷善待朕。” 感受着皇上身上的暖意,顾珞笑着道:“那臣妾便一辈子都陪着皇上,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有一日变成老太太。” 听着这话,庆和帝伸手摸着顾珞的脸颊,却是道:“在朕的珞儿变成老太太之前,朕怕……” 话还未说完,顾珞却堵了他的嘴,道:“皇上担心那些做什么呢?只要皇上陪着臣妾身边一日,那对于臣妾来说,便是幸福的。所以,臣妾不怕的,即便有一日皇上不在了,臣妾和皇上的记忆,也会陪伴臣妾左右。” 第 175 章 贤后 翌日一大早,顾珞早早就醒来了,今日是她封后第一次往慈宁宫去请安,她自然不敢懈怠。 慈宁宫里,安嬷嬷刚陪着自家娘娘从小佛堂礼佛出来,等郭太后简单用了些早膳之后,便有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带了诸位妃嫔过来给您请安了。” 昨日封后大典已过,从昨个儿开始宫人们自然便改了称呼。 可皇后娘娘这几个字落在郭太后耳中,却觉有些恍惚。 毕竟,孝仪皇后去了这么些年,她今个儿是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 说话间,郭太后便见顾珞一身雍容华贵的走了进来,身后则跟着柔妃,娴嫔等人。 等大家请安落座之后,郭太后却颇有些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瞧着皇后,哀家竟感觉自己变得衰老了,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呢。” 郭太后这话倒也不是故意为难顾珞,只不过这封后大典刚过,太后娘娘就这般感慨,多少让人觉着太后娘娘对于新皇后心里存了些计较。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顾珞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却是轻抿一口茶,笑着道:“太后娘娘,您怎么会老呢?等臣妾到您这个岁数,若能如娘娘一般,便是臣妾的福分了。” 郭太后方才那番感慨之后,自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可她没想到的是,顾珞竟并未变了脸色,反而是接了她的话说下去。 想到顾珞如今风头正盛,日后六皇子更是要入主东宫,到时候必定是有无数人攀附,郭太后看着顾珞,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太监的场合声:“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迎驾,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她们眼瞧着皇后娘娘还未行礼问安,皇上便牵了她的手,眼眸深处都是难以掩饰的笑意。 看着这些,众人都受了不小的刺、激。 她们如何能看不出来,皇后娘娘还未封后,还是宸贵妃时,皇上虽是宠着贵妃娘娘,可到底和眼前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爱、意再也无需遮掩,因为,皇后娘娘已是皇上的发妻,元后。 可便是大家心里有着羡慕嫉妒恨,这个时候,也没谁敢真的走出来故意说些不讨喜的话。 便是连郭太后,虽然神色有些不自然,可到底也没有开口,说这样做有违规矩。 其实,她又能说什么呢? 帝后和谐,这不是一大幸事吗?她哪有理由掺和进去。否则,反倒是自讨没趣了。 顾珞也没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突然的举动,可第一次,她表现的落落大方,并未觉着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只见她笑盈盈的看着皇上,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庆和帝直接牵着她的手坐下,笑着道:“朕瞅着今日是个好日子,所以便传了画师过来,给母后还有皇后画了画像。” 郭太后听着这话,虽知道这是惯例,毕竟宸贵妃如今已是中宫皇后了,这依着宫里的规矩,自然是得请了宫廷画师给画了肖像的。 可想到儿子这样急不可待的便要给皇后画了画像,想到儿子待皇后的用心,她多少觉着心里有些不平静。 要知道,当年她入主中宫,先帝爷也未给她如此恩宠,这么急着让人给她画像。 可郭太后又能说什么,毕竟儿子也不算完全忘了她这当母后的,方才也提及了让画师给自己再次画了像。 想通这点,郭太后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道:“难为皇帝想的周到。” 郭太后说完之后,大家又闲聊了几句,就往御花园去了。 等过去御花园时,画师果然已经过来了。 可是比起顾珞还有郭太后,其他妃嫔便只有恭维陪衬的份了。 而等一切都结束之后,诸妃嫔离开御花园后,到底没忍住窃窃私语起来。 “皇后娘娘还真是好命呢。这谁能想到,当初不过是宁国公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姑奶奶,如今竟然有如此的体面。日后的画像更是要挂在太庙中,和皇上一辈子在一起呢。” “也不知道冷宫中那位闻着这消息,会不会气死过去。” 自魏贵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后宫的位份低一些的妃嫔提及魏贵妃,便多了些忌讳。 突然提及魏贵妃,众妃嫔的话便不由变多了。 只是,即便是此刻提及魏贵妃,想到她竟然是害死二公主的人,大家还是不由有些唏嘘。 却在这时,锦嫔开口道:“姐妹们不觉着奇怪吗?要说魏贵妃娘娘之前在后宫可谓是一手遮天,按说即便是打入冷宫,也不该看着皇后娘娘封后,全然没有任何的动作啊。” 众人听着锦嫔这话,不由面色大变。而离锦嫔没几步的柔妃,直接便冷了脸停下了脚下的步伐,转身看向锦嫔道:“锦嫔妹妹,皇后娘娘宽厚,可锦嫔妹妹也要知些规矩为好。方才妹妹那番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妹妹盼着皇后娘娘不好呢。” 锦嫔原也是随口一说,她怎能想到会遭了柔妃的训斥。 可她又岂敢反驳,毕竟这六宫如今谁不知道,柔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最是亲近。她可不想这个时候惹了什么麻烦。 这若闹腾到皇上身边,皇上如何能饶了自己。 想着这些,她忙请罪道:“柔妃娘娘息怒,都是嫔妾一时失言,嫔妾日后一定谨言慎行。” 却说这边,顾珞也刚回了坤宁宫,便有宫女进来回禀了方才柔妃训斥锦嫔的事。 顾珞听着,轻笑一声。 这锦嫔自入宫便有多次对她不敬,可顾珞还以为昨日册后大典上,锦嫔那胆战心惊的样子该是知道收敛了,可如今看来,她那张嘴啊,是怎么都改不了的。 一旁,拙心也觉着锦嫔也太不知规矩了。 她那番话,岂不是见不得自家娘娘好。 看着拙心眼中的愠怒,顾珞却是淡淡的开口道:“就锦嫔这样不长脑子的东西,本宫又何须和她计较。” 拙心听着这话,还未来得及接话,却在这时,玉春神色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听说方才皇上差了身边的太监前去锦嫔娘娘宫里训话了,而且,还让人掌了锦嫔娘娘的嘴呢。” 闻着这消息,顾珞不由轻笑出声。 皇上这是觉着自己才封皇后,碍于流言蜚语不便对锦嫔动手,可又不想自己忍了这委屈,所以才替她罚了锦嫔。 想着皇上的这份用心,顾珞心里自然是暖暖的。 很快,皇上差人罚了锦嫔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六宫,大家都是聪明人,怎能不明白皇上这是给皇后娘娘立威呢,一时间,都不由有些后怕,生怕自己今个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永平宫了,娴嫔本就因着今日画师给顾珞画像,而自己在一旁只有眼红的份而耿耿于怀,这会儿闻着皇上竟然因着这么一件小事罚了锦嫔,娴嫔心头的怒火可谓是更甚了。 “锦嫔便是言语间对皇后有冒犯之处,那也只是无心之失,皇上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一旁,言嬷嬷怎能不知道自家娘娘心中的不舒坦,只能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这皇后之位,当属一个贤字。只怕过些日子,便有朝臣谏言让皇上选新人入宫了。您又何须为着这个生气呢。” “皇后娘娘如今已经中宫之位,难不成还能和当贵妃时一样,装起糊涂,任由皇上晾着宫里的妃嫔不成。这可是要有损她的贤名的。” 听言嬷嬷这么说,娴嫔心头的气多少是顺了一些。 是啊,这皇后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宸贵妃如今成了皇后,那便看她如何取舍了。 是想有了贤名,还是说想就这样霸着皇上呢? 想到顾珞到时候为着这个头痛,娴嫔方才的郁闷又消散了些。 只见她轻抿一口茶,转开话题道:“魏氏近日在冷宫如何了?” 自魏贵妃被打入冷宫,对于这个死对头,娴嫔可是没少落井下石的。 言嬷嬷听着这话,回道:“娘娘,依着您的吩咐,魏氏每日用的都是剩菜剩饭呢。刚开始几日,魏氏还敢摆贵妃的架子,可这几日却是知道服软、了。怕是娘娘这会儿往冷宫去看看,都快认不出魏氏来了。” 依着娴嫔的心思,自然是想去看看老对头凄惨的样子的,可毕竟她自己也是戴罪之身,安国公府如今被降为安顺伯府,她行事间也有些谨慎,生怕因着多此一举反而是惹了皇上的不喜。 因着这些顾虑,她摇了摇头,道:“冷宫那晦气的地方,本宫便不去了。何况,本宫即便不亲自去看,也能想到魏氏的狼狈样子。” 说着,娴嫔言语间颇为讽刺道:“若本宫落得那样的下场,早就自、戕了,哪里会这样苟延残喘。可见魏氏也是个命贱的,都这样了还不敢去、死。” 听着娴嫔这话,言嬷嬷道:“魏氏被打入冷宫那日,皇上可是下了旨意,让冷宫的人日日夜夜盯着她,既如此,这些宫人们又岂敢失职,怕是魏氏即便有死的心,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娴嫔听着这话,哈哈就笑了起来,“是啊,这样屈辱的日子,魏氏怕只能这样过一辈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结局哦,么么哒 第 176 章 大结局 如娴嫔所预想的那般,封后大典不过过了两个月,便有朝臣们上折子谏言,让皇上选了新人入宫。 而随着朝臣们的动作,宫里宫外关于皇后不贤,恃宠而骄,在后宫一手遮天的流言蜚语也蔓、延开来。 坤宁宫里,顾珞近来觉着身子有些懒散,方才陪六皇子玩了一会儿之后,顾珞便觉一阵困意袭来,躺在了贵妃椅上,小睡起来。 却在这时,只见玉春缓步走了进来,顾珞闻着动静,缓缓睁开眼睛。 见自家娘娘醒来,玉春低声回禀道:“娘娘,方才太后娘娘差了身边的大宫女过来了。” 玉春说着,一副为难的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顾珞见她这样,却是轻笑一声,道:“太后娘娘可是因着近来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派人来给本宫提个醒了。” 见娘娘竟然猜到了,玉春当然也不敢再瞒着,缓声道:“娘娘,太后娘娘差人送了贵女们的画像过来,还稍了话给您,说是您如今已是中宫之主,是皇上的正妻,如此便再不好和做贵妃那会儿,这样霸着皇上,不让后宫雨露均沾了。” “太后娘娘还说,娘娘便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也该替六皇子想想。您贵为皇后,便该留了贤名,而不应该弄得如今这样的流言蜚语,让六皇子也跟着被人指指点点。” 玉春说完这些话,心里也着实替自家娘娘担心。 她虽是护着自家娘娘的,可对于她来说,如今外头这些流言蜚语确实是对自家娘娘不利。 何况,太后娘娘有句话也没说错,娘娘如今身份不同了,这历朝历代的皇后,哪一个不是为了贤名,主动避宠的。 见玉春一副心情复杂的样子,顾珞幽幽道:“可知太后娘娘选了哪家贵女的画像?” 见娘娘竟然问起这个,玉春低声回禀道:“太后娘娘选了十名贵女,不过这其中,当属内阁首辅闻大人家的姑娘,还有新任兵部尚书薛大人家的姑娘最为显眼。” 顾珞听着,不由嗤笑一声。 太后娘娘果然还是不放心自己呢。否则,何以选了这两家的姑娘。 一个内阁首辅,一个新任兵部尚书,太后娘娘这是想借着新人入宫,大封六宫,如此一来,自己可不有对手了。 加之这闻家和薛家的姑娘入宫初封都不会低,确实能达到所谓六宫的平衡呢。 见娘娘沉默着没有说话,一旁拙心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这可怎么办呢?现在不仅仅是太后娘娘有这样的心思,这闻家和薛家,怕也想借让自家姑娘入宫侍君的。何况如今外头这样的流言蜚语,娘娘怕是连拖延的可能都没有了。” 拙心这话才说完,却见又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驸马回京了呢,这会儿正往东暖阁去请安了。” 封后大典半个月后,便有消息从西北传来,说是承恩侯世子大败莽子,不日就能回京了。 只顾珞以为,便是快马加鞭,徐遣也该还有十日才能回京。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到他闻着自己母仪天下的消息,顾珞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可抛开两日上一世的恩怨,如今徐遣大胜归来,她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许是现在的她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幸福,而二公主也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她对于徐遣的那些恨意,也慢慢变淡了。 见娘娘竟然愣在那里,拙心多少能揣摩到些自家娘娘的心思。 可没等她说些什么,东暖阁那边却有人来传话了,说是皇上今日要和娘娘共进午膳。 “娘娘,奴婢侍奉您重新梳妆打扮吧。”方才顾珞因着陪儿子玩,头上乌黑的头发只简单的挽了起来。 这会儿要往东暖阁去,确实该好好收拾收拾。 拙心一边给自家娘娘梳着头发,心中却有些疑惑道:“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依着宫里的规矩,您如今贵为皇后,更该避讳和外臣接触的。何况,您和世子爷还有那样的旧事,皇上怎么想着让您往东暖阁去呢?” 拙心自幼就侍奉在顾珞身边,这些话别人说不得,她却是可以的。 顾珞听着,却是笑了笑,道:“本宫和驸马之前的那些事情,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而今,驸马大胜回京,有心之人必会借此又弄了流言蜚语了,既如此,倒不如本宫大大方方的,这样,也不至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如了那些人的意。” 对顾珞来说,她并未觉着皇上是在试探自己,想到自己侍奉皇上时从开始的小心谨慎胆战心惊,到揣摩皇上心思行事,到如今已经学会相信皇上,顾珞嘴角的笑容不由更深了。 想到自己和皇上的互相信任,顾珞往东暖阁的路上,竟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皇上的感觉。 东暖阁里,徐遣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经听说顾珞封后的消息。可便是有再多的心理准备,当他听到太监进来回禀说,皇后娘娘过来了,他还是不由握紧了拳头。 随着脚步声传来,徐遣竟有些不敢看向来人,只恭敬的行礼道:“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金安。” 顾珞看着眼前的徐遣,神色如常道:“驸马请起吧。” 说完这话,顾珞笑着便走下庆和帝,庆和帝见着眼前的姑娘明眸皓齿,笑盈盈朝自己走来,笑着便牵了顾珞的手落座。 而这一幕,自然没逃过徐遣的眼睛。 他才回京,却也知道外头关于皇后的流言蜚语愈来愈烈,有不少朝臣已想借着这机会,送了自家姑娘入宫,以此在后宫分得一席之地。 闻着这消息,徐遣不免替顾珞担心,他虽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可却抑制不住的担心起顾珞可否会伤心,会无措。 可眼前,瞧着顾珞和皇上就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般,徐遣突然醒悟了,自己如今不过是局外人,顾珞如今有皇上庇护,自己的担心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顾珞并不知徐遣的百感交集,一顿饭,她吃的倒也轻松。 等到徐遣离开后,顾珞不觉又有了些困意,懒懒的靠在了椅子上。 见状,庆和帝突然看向一旁侍奉的拙心,道:“你家娘娘近来这般容易犯困?” 还没等拙心回禀,庆和帝便要让人请了太医来,顾珞笑着忙抓了他的手,道:“皇上,您没猜错,臣妾又有了身孕了。只臣妾还想着,等三个月稳定下来后,再告诉皇上的。哪需要现在就这样兴师动众了。” 想到自己和珞儿再次有了孩子,庆和帝心中的欢喜是难以抑制的。 可再一想,他的珞儿谨慎到这般地步,已经贵为皇后了,怀了身孕也不让人日日去请平安脉,庆和帝不由想起了这些日子的流言蜚语。 他的珞儿,果然还是因着顾忌这些流言蜚语,所以才行事这样拘谨的。 想到这些,庆和帝直接问王詹道:“内务府可是做了贵女的花名册呈到了母后面前?” 庆和帝这话才说完,却感觉顾珞抓着自己的手猛地一颤,见状,庆和帝还有什么不明白了,这怕是母后已经故意让人拿了这花名册为难他的珞儿了。 想到母后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挑战自己的底线,庆和帝当机立断就道:“传朕旨意,朕已决定,从今日起裁撤六宫,日后皇嗣皆由中宫所出。” “若再敢有朝臣敢因着此事叨扰朕,饶了皇后的清闲,让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妥,朕绝不轻饶。” 很快,王詹便去传旨了。 而比起皇上裁撤六宫的消息,众人闻着皇后娘娘竟然再次有了身孕,一时间心里更加复杂了。 皇后娘娘怎就怎么好命呢? 尤其永平宫里,娴嫔原本打算利用驸马回京的事情,再次找了顾珞的麻烦的。 可没想到,皇上竟然直接召了皇后去东暖阁和驸马一同用膳了。 皇上这样的用心,这是要在她搞事之前救堵了众人的嘴呢。 娴嫔心里如何能不酸涩。 可再酸涩,她也未曾想到,紧接而来的竟然是皇上要裁撤六宫,后宫永不进新人,还有皇后又有了身孕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皇上怎可如此胡来?” 想到皇上旨意一下,皇上可不就能光明正大的独宠六宫,娴嫔差点儿没有气晕过去。 说完,她又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太后娘娘不会同意的,朝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可让娴嫔没想到的是,在皇上这旨意下了之后,慈宁宫那边竟是没了动静。 朝臣们虽有反对的,可皇上一句朕的家事,何须你们插手,在处罚了几个朝臣之后,也再无人敢质疑此事了。 “娘娘,皇上膝下如今已有六个皇子,六皇子又是未来的太子,近来皇上更是已经替六皇子挑选伴读,听说要亲自教养在身边呢。朝臣们许也因着这个,不敢再和皇上僵持下去吧。” 坤宁宫里,顾珞不用想也知道娴嫔如今怕是要气疯了,可她也没准备当贤后,更不在意所谓的贤名。 只见她紧紧抓了庆和帝的手,笑着道:“皇上,您这般做,日后史书上一定会把臣妾写成妒妇的。” 庆和帝笑着回握着她的手,道:“那珞儿怕吗?” 顾珞道:“只要有皇上陪着,珞儿就不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