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绯月 绯月明德二十八年,帝薨,太子绯月暝夜登基为帝,改年号天赐。 烟花三月,春寒料峭。天色尚早,启明星的微光还不足以照亮暗黑的天空,威严大气的皇宫里却已经燃起了宫灯,乾云殿里一片通明。 宫侍们迈着小碎步,快速而有序的服侍着他们今日就要登基的新帝王。 “皇上,倾颜宫的颜太妃娘娘产下一位公主,薨了。”帝王的近身宫侍刘公公站在三步外,微弓着腰背,声音不大在这安静的宫殿内不会嫌吵却能刚好被年轻的帝王听到。 高贵俊美的帝王闻言张开双臂让宫女为他穿上繁缛复杂龙章礼服,英挺的眉微微动了动,静待刘公公的下文,他不认为刘公公会为这么点儿小事儿来烦他。 刘公公并没有停顿多久,继续道“据禀报,十八公主生而体带桃花香,眉间印有桃花印记,怕是……”妖孽。 下面的话刘公公谨慎的没有说出来,皇家公主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再者今日是新帝登基的好日子,这般不吉的言论是不能随便说的。 “皇上,”刘公公正在帝王的沉默中等待答复,乾云殿的大宫女苏薇悄悄的走进来福了福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怡秀宫怡主子产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话音落,一殿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道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装完毕的绯月暝夜倏然转身,金线绣龙纹的黑色宽袖闪着光在空中翻飞着缓缓降落,头顶的十二旒冕冠凌乱着撞击出清脆的声音,冕旒后的脸英俊阳刚,一双星眸黑曜石般澄亮耀眼,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跪了一地的宫侍们,高贵英武如天神,让人不敢直视。 “去瞧瞧。”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撞入众人耳中,有人忧愁有人狂喜。 “皇上起驾!”刘公公急忙高声唱喝,匆匆爬起来去追赶帝王稳健的步伐。 苏薇眉目含笑,带领一干宫女也跟上去。 “苏姑姑!”一直等在乾云殿外的怡秀宫宫女见苏薇出来忙上前行礼,压抑住内心的狂喜,问“皇上,皇上是不是……”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些回去跟你主子说,皇上要去看小皇子!”苏薇笑得含蓄得体,眉眼间却带着几分高傲。 小宫女狂喜,狠狠的对苏薇一躬“多谢苏姑姑,怡主子和怡秀宫上下的人们都会记得苏姑姑的好的。” “不敢。”苏薇轻飘飘的客气一声“快些回去吧,我还要去服侍皇上呢。” “是,奴婢告退。”说着话,早就安奈不住的小宫女已经飞跑着走了。 小宫女一转身,苏薇脸上的笑就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带着身后的宫女去追赶皇帝。 “姑姑为何要帮怡主子?”明秀不解的看着苏薇,那位怡主子身份并不高,娘家只是一介商贾,就算有了皇子,那身份能不能封妃都说不准,跟了苏薇这么久知道她一向是个务实的,没有好处的事她怎么会做。 苏薇斜睨了明秀一眼“怡主子虽然身份不够,可胜在跟皇上的时间长,现在又有了皇子,皇上的生母身份也不高,谁又能肯定这刚出生的六皇子会不会是下一个……”皇上。 后面的话,苏薇没有说,明秀却领会了,眼眸一闪,紧紧的闭上嘴,垂头沉思着。 “姑姑,这个方向!”想通的明秀一抬头便发现了异常,这里明明不是去怡秀宫的路。 苏薇紧紧抿着唇,秀美的眼睛不甘的闭了一下,冷声道“倾颜宫的颜太妃娘娘产下十八公主……我们是高兴太早了,这次又是刘公公那个阉人高一筹!” “那,怡主子那……” “让她等着吧!”恨恨的说完,吸一口气,又平静道“派个人去劝慰一下。” 下面的小波浪千千万,只要表面还是平静的,没有触碰到底线,高高在上的帝王便不会浪费一个表情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他现在最感兴趣的,仍旧是那个听起来挺有趣新生儿。 新帝突然到来,让议倾颜宫内论纷纷的宫人们都惊慌的噤声伏地跪拜,嘈杂的宫殿瞬间安静下来。 在这异常的静谧中,绯月暝夜缓步走进殿内,一股宜人桃花香扑面而来,香气浓郁却并不刺鼻,香甜中带着点清雅又有点桃花的妖娆,很好闻。 这馨香让绯月暝夜愉悦的弯了弯唇“公主呢?” 话音落,立即有年长的宫女兢兢战战的抱了一个包裹得严实的婴儿走到绯月暝夜面前,微微举高双臂中的襁褓,头却低垂着,不敢直视圣颜。 随着婴儿的近身,香气更加浓郁,让人有种身处桃花从中的错觉,绯月暝夜垂眸,看着从层层襁褓中露出的一个和他拳头差不多大的小脑袋。 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大多不怎么好看,皮肤皱巴巴的,红得像煮了的虾,小小的五官挤在一张小脸上,小包子一样舒展不开,眉心间确实有一点粉红,花生米大小,看形状,倒真像一株桃花。 绯月暝夜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虽然加上刚刚出生的小皇子,他已经有了六个孩子,可是这初生婴儿的样子他还是头一回见,见惯了人间美色的年轻皇帝没有心理准备,乍一见这丑东西,着实有些不习惯,更何况前面还有那么美妙的香气作铺垫,这落差实在太大了点儿。 不过绯月暝夜从来不会委屈自己,鹰凖般的目光在婴儿的脸上不过停留了几秒钟,不合心意了就打算移开。 不想,小小的婴儿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一样,在绯月暝夜移开目光的前一瞬忽然睁开了眼睛。 婴儿的视觉还没发育完全,初初看去有些呆滞,却格外的纯净清澈。 看着那样的一双眸子,绯月暝夜的目光就没能移开,那双怎样一双眼睛啊。 黑水晶般的瞳孔纯净的像是能透出淡淡的凉意,一层似有似无的水雾缓缓流转其中,似清泉,似佳酿,这样静静的看着,竟像是品了一壶琼浆玉液一般,人醉了,心也醉了。 “清波流霞醉倾尘。”绯月暝夜伸手抱过婴儿,手指轻轻摩挲着婴儿的眼角,玩味一笑道“那便赐尔一个醉字。辈分为吟,冠以皇姓,便是,绯月吟醉,赐封倾醉长公主!” 帝王霸气的声音掷地有声,重重的撞入众人耳中,震惊的他们忘记了反应,整个大殿寂静的诡异。 显然,这样的表现不是帝王所希望的,眸光一暗,深沉的声音仍然漫不经心,却像是突然增加了千钧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尔等对朕的旨意有何意见吗?” “吾皇英明,奴才叩见倾醉长公主,公主千岁。”刘公公到底跟随帝王的时间长些,对帝王的心思也领会得透彻,深吸一口气立即跪地叩拜。 “奴才(婢)叩见倾醉长公主,公主千岁。”有了带头的,余下的人很快反应过来,不管是心中是怎样的震惊或恼怒或愤恨,口中的唱和却都恭敬谦和听不出一丝不满。 “怡夫人产下一子?”绯月暝夜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眉头皱了皱,开口问刘公公。 “是。”刘公公仍然头体伏地,声音有些沉闷的传上来。 “把公主送去怡秀宫,暂且和六皇子一同教养。”说着绯月暝夜看向怀里的小婴儿,却有些失望的发现小东西已经闭上了那双醉人的双眼,包子一样的小脸仍旧皱巴巴红通通,不过此时看在新帝王眼中却并不觉得难看了,反而多了几分可爱。 只是,他却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双让他喜欢的美丽无双的琉璃眸掩藏了怎样的寒凉和讥讽。 第三章 一起吧 吟醉从未想过死后还能再活一次,或者,她更想把脑子里那些恼人的记忆当成一个不怎么美妙的梦,只可惜,吟醉最不擅长的偏偏是自欺欺人。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她已经从莫吟醉变成了绯月吟醉。 一年的婴儿生活,她对这个绯月王朝并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她的异母哥哥,对她还算宠爱。 身旁和她如今年龄一样大的小男童是皇帝的第六子,她的小侄儿,绯月璃。 而殿内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女人就是绯月璃的生母怡妃。 那是个温婉善良的美丽女人,天生有一种忧郁气质,抚养她也很尽心,对绯月璃更是好得让她嫉妒。 这样一个女人,偏偏爱上天下最不能爱的男人,所以,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她望眼欲穿却也没能等来那个多情又薄情的帝王。 一声尖叫突兀的响起,压抑的抽泣立即变成了嚎啕大哭,沉重的钟声低哑凄凉的回荡在整个皇宫上空,吟醉呆呆的看着床幔上那个女子亲手挂上去的流苏,心中一片茫然。 怡秀宫在第一时间挂上了雪白的幔布,震天的哭声盖不住一声声有条不紊的吩咐,小宫女小太监们一边哭着,一边迅速而从容的去做上面传达下来的命令。 吟醉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张张伤心流泪的脸,脑海中自动浮现的却是他们背地里怨念愤恨的表情和尖酸刻薄的话语。 “姑……姑……”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伴着稚嫩糯软的呼唤声拉住了吟醉的袖子。 吟醉转头,和她同年同日而生的小皇侄抓着一颗琉璃珠笑眯眯的要递给她。 刚过周岁的孩子生得粉嫩可爱,笑容像春日的暖阳,干净而单纯,一宫殿的沉闷气氛都没能让那笑容改变一分。 吟醉那双流光溢彩的琉璃眸中寒凉依旧,粉嫩的小手缓缓抬起轻轻触摸着那张纯净的小脸,这个孩子太过年幼以至于还不明白今日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的笑容是那么的纯粹美好,就好像他仍然拥有全世界一样。 可是,事实上,他的人生从今天起就荒凉的只剩他独自一人了而已,那个最疼他,最爱他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姑……姑……”周岁的孩子正是学说话的时候,而绯月璃唯一会说的就只有这含糊的“姑姑”二字。 吟醉久久的没有把珠子拿走,绯月璃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却没有哭,只是执着的拿着珠子往吟醉手中塞。 吟醉的手从他脸上收回来,依旧淡漠的看着这倔强的小人儿,不明白这个连脑子都没有发育完全的小东西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 从出生那天起,这个小东西就对她格外依恋,吃睡都在一起,分开一会儿就会哭得让人烦躁,即便吟醉从来不理睬他,只要在吟醉身边他一个人也会玩得很开心。 “皇上驾到!” 活着的温柔女子没能等来她心爱的男人,死后的怡妃却得到了帝王例行公事般的尊重,吟醉讽刺一笑,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虚伪。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真哭的假哭的,真伤心的假伤心的人们都条件反射般的瞬间跪下来。 吟醉垂下眸,拿过绯月璃手中的琉璃珠,微微抬高手臂,小手一松,琉璃珠“叮咚”一声砸在床上的一堆琉璃珠上。 对于吟醉首次的回应,绯月璃显然非常高兴,咯咯的笑出声来。 “玩得开心吗,醉儿?”一阵带着龙涎香气的风吹过,一道身影停在床边,光线一下子暗了很多。 吟醉抬头看向绯月暝夜。 这个男人有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脸部线条阳刚硬朗,斜飞入鬓的剑眉间带着霸气,鹰凖般犀利的星眸深邃不可见底,唇很薄,时而紧紧抿着,时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是个心机深沉又冷血薄情的男人。 同时,这也是个吟醉必须讨好的男人。 吟醉歪歪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绯月暝夜的气势瞬间柔和下来,星眸中泛起点点笑意,伸出双臂,把吟醉抱进了怀里,亲昵的捏捏吟醉细嫩的小脸道“小丫头,几天没见,想皇兄了没有?” 吟醉垂眸,静静的靠在绯月暝夜的胸膛上,绝美无双的眸子又恢复了寒凉的淡漠。 “姑……姑……”绯月璃依依呀呀的叫着想要抓住被抱起的吟醉,澄澈的眸子里甚至生出一股委屈和愤怒来,而注意力全部在吟醉身上的绯月暝夜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还是不说话吗?”绯月暝夜轻轻摩挲着吟醉的小脸,轻叹一声,语气中是这个帝王从来不曾有过的爱怜和温柔。 这声叹息从胸膛直接进入吟醉的耳中更显沉闷,吟醉把玩着绯月暝夜便服上的宝石纽扣,仍旧没有想要开口的*。 “姑……姑……”绯月璃依旧不屈不挠的呼唤着吟醉。 听在绯月暝夜耳中又让这个俊美的帝王暗暗叹息一声,连绯月璃都会发音了,他的小丫头却还不会,这点子失望自然不会发泄到他喜爱的小丫头身上,便埋怨起吟醉的生母颜太妃来,若不是她让小丫头早产,小丫头身体就不会这么差,也不会比绯月璃说话还要晚。 这般没道理的迁怒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他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为这点小事。 “怡秀宫不适合朕的小丫头了,醉儿想要去哪一宫?”绯月暝夜也没有指望会有回应,自言自语道“皇后那儿还是德妃宫中?这二人都是生养过皇子而没有公主的,醉儿过去就是唯一的小公主……” 吟醉把玩着纽扣的小手就一紧,抬起头看着绯月暝夜,粉嫩的小唇微动,一声糯软甜腻的“皇兄”清晰的冲入绯月暝夜耳中。 绯月暝夜一僵,忽然有些激动起来,惊喜的看着吟醉,屏气凝神道“醉儿刚才说什么?” “皇兄。”吟醉毫不含糊的又说了一句。 绯月暝夜光华的星眸中翻滚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心里一下子像是被填满了一样,竟有种夫复何求的满足感。 却说绯月暝夜十岁上战场,十七岁执掌朝政,先皇懦弱无能,不理朝政,他便是实际上的皇,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牵动他的情绪,偏偏怀里这个小丫头只一声软绵绵的“皇兄”让他喜悦至斯。 骄傲而高贵的帝王不会去想这是为什么,或者根本就想不起要去追究这是为什么,他此时所能想起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丫头头一回说话唤的就是他。 “老奴听说公主从未开口过呢,这第一次说话就是喊皇上,可见公主对皇上最是亲厚呢。”圆滑老练的刘公公从来都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令帝王高兴。 这一句奉承就让英明神武的帝王心花怒放,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亲手把小丫头养大的*,听到她第一次唤他还不够,他还想看她迈出第一步,教她识第一个字,听她奏第一个音节……想要见证她的无数个第一次,想要亲眼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想法一出现,英勇果断的帝王便做出了决定,小丫头哪里都不去,他就要亲自养大她! “小丫头,去朕的乾云殿如何?”绯月暝夜眉眼含笑,线条柔和了很多,更显得面容俊朗,风采无双。 吟醉本就打的是这个主意,见绯月暝夜如此上道,免费奉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姑……哇……姑姑……哇……” 都说小孩子的感觉是最灵敏的,绯月璃或许是感觉到了真的要和吟醉分开,已经不仅仅是刚刚的委屈和愤怒,竟是哇哇大哭起来,哭声中夹杂着的那声“姑姑”格外的清晰。 绯月暝夜根本早就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他的儿子在,听到哭声,转头看了看床上那边哭边发泄般的投掷琉璃珠的小东西,眉头皱了皱,星眸中是严重的嫌弃,看吧,他的小丫头就从来不会像这样哭闹! 刘公公准确的捕捉到了皇帝脸上的不耐,急忙诱哄道“六皇子您这是怎么了?老奴给您拿琉璃珠,您可别哭了……” 枯瘦的大手抓起一把琉璃珠放到绯月璃面前,绯月璃却是看都不看一眼,狠命的一把推开那只难看的手,只是盯着吟醉哭得伤心。 吟醉趴在绯月暝夜肩上,隔着空气与那小小的孩子对视,那孩子琉璃一样的黑瞳中清晰的映出她的脸,只有她的脸,仿佛他的世界之中只有她一样。 看着那双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从来不曾心软的吟醉竟是第一次心软了。 缓缓的向那孩子伸出一只手,吟醉眸中有丝温柔的动容,不幸的小东西,竟偏偏招惹上我了呢,既然如此,那就无法逃离了哦,陪着我一起走向未来,或者是……地狱吧。 绯月暝夜皱着眉看着两个小孩子的互动,不悦的把吟醉伸出的胳膊拉了回来,吟醉转回头看一眼不高兴的绯月暝夜,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甜甜腻腻的唤了声“皇兄。” 看着怀里撒娇的小丫头,绯月暝夜的感觉有些复杂起来,有点甜又有点酸。 更加嫌弃不待见的看一眼因为他拉回吟醉手臂而哭得更大声的绯月璃,再看看怀里的小丫头,紧锁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缓缓的舒展开,薄唇微弯道“朕怜六皇子年幼丧母,特带回乾云殿亲自教养,倾醉长公主陪伴一同前往!” 口谕一下,哄着绯月璃的刘公公一怔,发呆了好半天,回神过来再看绯月璃的目光就带了些同情在里面,皇上待公主太过不同,竟连亲生儿子都用来做挡箭牌,这,是谁的幸,又是谁的不幸? 第四章 习武 乾云殿里,一圈十几个细木雕花框的明黄八角料纱灯将大殿照得通明,大殿以玄色和黄色为主,四壁饰龙凤和玺彩画,张牙舞爪的赤金祥云腾龙,霸气凛然。 雕祥云腾龙图案的紫檀木书案后,威严神武的帝王神色比平日里要温柔祥和,左侧臂弯中搂抱着一个淡粉色的小身影,大手在那小小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右手拿着一本书安静的阅读着,翻页的时候都小心的不弄出声响。 忽然,帝王的手一顿,垂眸看向怀里的小人儿。 小人儿嘤咛一声,小脑袋动了动,露出一张朦胧的睡脸。 帝王眸中划过一丝柔软,三岁的小丫头早就不像刚刚出生的丑模样,已经出落的漂亮可爱,粉嫩嫩的小人儿像是水晶雕刻成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时刻捧在手心里才好。 而帝王最喜欢的仍然是那双清波流转的黑眸,明明是双孩子的眸,明明澄澈得犹如山涧清洗,却蕴含着醉人心弦的风采,眉间张开了的盛极的桃花印记似乎一年比一年更加鲜艳,殷红的色泽更增添了一股妖娆的魅惑,让人心甘情愿的沉醉其中不想自拔。 “醒了?”帝王唇边含笑,看着那因酣睡初醒而更显晶亮魅惑的眸子,声音宠溺而轻柔“朕辛苦教你识字念书,你倒睡过去了,你说你该当何罪,嗯?” 水晶娃娃般精致的小丫头迷糊糊的瞅一眼假装生气的帝王,慢腾腾软糯糯的扭动着小身子,伸开双臂,在帝王的帮助下环住帝王的脖子,粉嫩的小唇微微一动,在帝王霸气刚硬的俊脸上轻吻了一下。 软软柔柔的触感让帝王心情大好,薄唇中溢出一串愉悦的大笑,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大殿,服侍的宫人们对视一眼,立即了然,他们的帝王又被倾醉长公主逗笑了。 “皇兄,”笑声渐渐平静下来,吟醉双脚站在绯月暝夜的腿上,双臂仍然环在绯月暝夜脖子上,糯软童稚的声音动听悦耳,似裹了蜜糖却又似在寒冰中浸过甜蜜温柔中总带着一丝寒凉疏离“皇兄的侍卫首领很好。” “哦?”绯月暝夜挑眉。 “让他教我和璃儿习武如何?”吟醉伏靠在绯月暝夜肩膀上缓缓道,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 “醉儿怎么想到要学武?”绯月暝夜把吟醉抱到他膝上做好,看着吟醉漂亮的小脸道“习武多辛苦劳累,醉儿年幼,又身体娇弱,如何耐得住!”顿了顿,想到什么一样又道“你若不安,我寻几个武功好的人给你做侍卫可好?” “那就让皇甫星风只教璃儿,我只看看好不好?” 绯月暝夜薄唇紧闭,星眸深邃起来,半晌,幽幽叹道“醉儿你真的是三岁的孩子吗?” 吟醉垂头不语,一双清眸清冷寒凉。 “醉儿跟我说实话,说实话我就答应你。”绯月暝夜轻轻抚摸着吟醉一头流光的乌丝,语气有些无奈,怎么会不答应呢?只要她用那双眸子看着他,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他都没办法拒绝。 “都是真的,我想习武是真,想让璃儿习武也是真,想让皇甫星风教更是真,我有些怕。”吟醉淡淡的缓慢的说着,眸光平静的如寒潭镜面,没有一丝涟漪。 “好。”帝王这一声好带着怜惜,带着无奈,还带着一丝挫败,手臂却把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他不急,他还有很多时间打开小丫头的心扉,让她完全的信任他! …… 子夜过,天色开始由暗转明,启明星的微光还不足以照亮整个暗黑的天幕,细木雕花框的明黄八角料纱宫灯盏盏点亮,整个乾云殿便如白日般明亮。 美丽聪慧的小宫女鸣翠悄声走到黄杨木攒桃花围拔步床前,轻轻的掀起绣百鸟朝凤暗花的粉白色纱织床幔,一股醉人的桃花香扑面迎来,小宫女深深的呼吸一口,含笑的目光温柔看向被照亮的大床上。 薄被凌乱的散落在一边,两个一般大小的人儿身着雪白的亵衣甜甜的相拥而眠,漂亮的粉嫩的小脸紧紧靠在一起,顺滑乌黑的发铺散在枕头上,更衬得那脸莹润如玉。 女孩儿整整齐齐的平躺着,双手交握在小腹上,睡姿优雅恬静,男孩儿却调皮多了,整个人都紧紧的贴在了女孩儿身上,一条小胳膊还抱着女孩儿的肩膀,小宫女掩唇一笑,六皇子真是粘公主粘的厉害。 “公主殿下,六皇子殿下,该起身了,皇甫将军等在前庭,要教六皇子习武呢。”小宫女的声音清脆轻柔,很是动听。 吟醉一向警醒,小宫女一开口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绯月璃到底年幼,睡眠中被人打扰很是不满,嘟着唇哼哼两声,在吟醉身上蹭了两下却没有醒来。 吟醉轻轻的拿开绯月璃的手臂,拍了拍他粉嫩嫩的小脸蛋,柔声道“璃儿,起床了。” “姑姑。”绯月璃咕哝着睁开眼,看到眼前吟醉的脸先露出一张笑脸,在吟醉脸蛋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才笑嘻嘻的灵活的爬了起来。 二人都梳洗打扮好,手牵手向外走,刚好碰到来偏殿看她的的绯月暝夜。绯月暝夜一身合体的朝服,更显气魄非凡,帝王之气浑然天成。 “起这么早,困不困?”绯月暝夜抱起吟醉,心疼道“你不必这么早起,晚些看也是一样。” “醉儿不困,皇兄最辛苦,每日都要早起。”这一句可以算得上的奉承的话,只是从吟醉口中清清淡淡的说出来实在听不出一点奉承的意思。 即便如此,绯月暝夜却是被取悦了,捏了捏吟醉的小鼻子笑道“皇兄不辛苦拿什么来保护朕的小丫头!”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到了绯月暝夜指定的学武地点,就在乾云殿的前庭里。 皇甫星风昨夜得了命令,今日早早的就等候在这里,见到绯月暝夜来,跪下行礼“臣见过皇上,倾醉长公主,六皇子。” “起来吧。”绯月暝夜一摆手,对于这个即将教授他儿子武功的人半句交代也没有,却先吩咐身后的宫人“搬一张软榻出来,放在那棵桃树下面,弄暖和些,多备些糕点茶水。” 桃树是两年前吟醉搬来乾云殿时栽种的,只有两年历史,长势却很好,如今快到了桃花开的时节,枝桠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已经有了几个小花苞,粉嫩嫩的很喜人。 乾云殿的宫人们对皇上的偏心早就见怪不怪,答应了一声就快速去办了,倒是被晾在一边的皇甫星风,目光闪了一闪又闪了一闪,外间都传言皇上先是宠爱怡妃再是宠爱怡妃所出的六皇子,现在看来所有人都被皇上的障眼法给欺骗了,真正受宠的是这个出生第一日便被封为长公主的人儿才是。 这样想着,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被皇上抱在怀里的小人儿,当真一副好相貌,听闻已故的颜太妃便是以绝世容颜受宠于先帝,这个孩子完全承袭了母亲的美貌,整个人美丽的像个琉璃娃娃,特别是一双眼睛,带着点点寒凉,眸光流转间却像是能把人吸引进去一样,醉人心弦。 这孩子乍一看清冷淡雅,好似出水清莲,孤傲洁净,偏偏眉间一点绯色桃花又平添了三分妖娆魅惑,这样矛盾的气质出现在一她身上却只让人觉得美艳无双没有丝毫违和感。 正出神,鼻端似乎嗅到了淡淡的桃花香,这才想起,倾醉长公主生而眉间显桃花体带桃花香,被誉为桃花仙子下凡,今日近处一见倒也不负盛名,很有几分仙气。 “爱卿可是瞧够了!” 皇甫星风看得太专注,直到绯月暝夜不悦提醒才惊觉自己是失礼了,这般大胆的盯着一位公主,即便这位公主还只是个孩子,也是一项不敬的罪名。 “公主虽年幼却已是天人之姿,臣一时失仪,望皇上见谅。”皇甫星风却也不惊慌,一番话得体适宜,指出了公主只是个小孩子,他并没有不轨之心,又没有推卸责任,倒叫人跳不出毛病来。 “既知失仪便多读几遍五经!”绯月暝夜的语气很是不悦,他捧在手心里的小丫头怎么能让人随便瞧了去! “是,臣谨遵圣意。”皇甫星风反应快,认罪态度也良好。 “今日起教授六皇子武艺,爱卿多费心。”简单的交代一句,绯月暝夜心里还是老大不痛快,若不是收到小丫头示意岂能这么简单的饶过他! 此时气性颇大的帝王仍没有发觉自己对怀里的小丫头保护过度了,不过是多看了两眼,平日里即便是他的妃嫔被人多看几眼也不见他这般气愤。 “臣自当尽心尽力!” “徒儿见过师父。”绯月璃也聪明的紧,很快的接过了话头,小小的人儿潇洒的一抱拳,倒也像模像样,可爱的紧。 “不敢,殿下多礼了。”皇甫星风忙回礼。 绯月暝夜对这个儿子却不怎么上心,见他们师徒已经搭上了话,便不再理会,抱着吟醉去了已经准备好的软榻旁,把吟醉放上去,又紧紧的裹好了锦被才放心,殷殷的交代着“糕点少吃些,解解饿罢了,等皇兄回来便用早膳,手炉捧好,让她们勤换着点炭,被子不要掀开……” 这时候的绯月暝夜格外唠叨,全然不似朝堂上杀伐果断的帝王,看身旁宫人们淡定的表情便知道这是见惯了事。 吟醉一一乖巧的点头答应,斜倚在垫高了的软榻上全身包裹的严实,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像只慵懒却听话的小猫,没有半点不耐的表情。 绯月暝夜本不是这么多话的人,这般反常的唠叨算起来还是吟醉的过,因为早产了一个月,身体一直不好,三年来是大病小病不断,太医也束手无策,娇弱的很,当然是受不得凉的。 绯月暝夜不放心的叮嘱了又叮嘱,终于在刘公公的催促下移步,吟醉怔怔的看着绯月暝夜离开的方向,玉白的小手轻轻抚摸着额间的桃花印记,流光寒眸中突然闪过一抹嘲讽,早产吗?呵,她的“母妃”真真是好手段! 第五章 梦回 启明星光芒渐暗,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晨寒为发丝染上了点点湿意。 吟醉抱着奢华的蝶戏桃花紫铜圆手炉,身上盖着百鸟朝凤刺绣绸缎被,淡淡的看着一教一学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桌子上的糕点却是一口未动。 初初习武只是学些基本功,并没有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华丽招式,而且绯月璃尚年幼,皇甫星风只要求他扎马步而已,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吟醉便仔细的打量起皇甫星风来,皇甫星风作为侍卫首领,领的是将军衔,负责的是皇宫的安全守卫,以前远远的见过几次,都没有看真切过,现在看来,果然是年轻有为。 二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很高,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略显瘦削却很匀称健壮,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面容英俊硬朗,目光闪着炯炯的光亮,一看便知道是个机敏坚毅的人。 似乎是感觉到吟醉的目光,皇甫星风转头看她,吟醉没有一点儿偷看被抓的窘迫,反而大方的回以一笑,皇甫星风怔了一下,竟有些局促的收回了目光,离的有些远,吟醉看不出他的脸有没有红,只是有些莞尔,出身世家的皇宫侍卫首领竟是个害羞的男人! “搬把椅子过来,请皇甫将军坐。”看着皇甫星风的身影,吟醉淡淡的吩咐身旁侍立的宫女。 “是。”宫女屈膝行了个礼退下。 训练有素的宫人们动作很快,皇甫星风很快就有些拘谨的坐在了软榻旁。 “谢公主赐座。”皇甫星风低垂着眼眸,明显的躲闪着吟醉的脸。 “醉儿尚年幼,皇甫将军不必多礼。” 听出吟醉话中的打趣,皇甫星风更加不自然,好不容恢复下来的脸颊又烫起来“臣下失言,公主勿怪。” “皇甫将军说的原也是事实,何来怪罪一说。”吟醉粉唇含笑,缓缓道“醉儿求皇兄让皇甫将军教璃儿习武,将军不要怪罪醉儿才是。” “不敢,能教授六皇子殿下是臣的荣幸。”皇甫星风不再看吟醉,心情变平复下来,听着吟醉条理分明的话不仅暗暗称奇,怪道皇上宠爱她,这般从容淡雅的气质,又这般早慧聪敏,哪里像个仅三岁的幼童,再年长上十岁也未必能做到她这般。 “听皇兄说皇甫将军很年轻就当上侍卫首领很了不起呢。”吟醉前笑吟吟“还说了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嗯,好像是年轻有为!” “皇上和公主过奖了。” “皇甫将军不必公主公主的叫了,醉儿还年幼,叫名字罢。” “礼不可废,公主为君,星风为臣,臣不敢逾矩。” 眸中清波流转,吟醉微顿,这般中规中矩的回答,虽为武将,却有些文臣的迂腐在里面,年纪轻轻便如此,对她来说可算不得是好事啊。 “将军很是个守礼的人。”这一句又是翻旧账的打趣了,皇甫星风又脸红一回,却是无可辩驳,他再如何守礼还是个不拘小节的武将,当时又是情不自禁,吟醉总是拿来逗趣,他也是毫无办法。 “将军家里有兄弟姐妹吗?也都是向将军一样年轻有为又守礼的人吗?”吟醉简直是有些恶劣的调笑上瘾了。 皇甫星风无奈之余不得不认真的回答这个淘气的小姑娘的问题“家中有一姊一妹一弟,家姐和家妹都是规矩守礼的闺秀,现已出阁,舍弟年幼顽劣些,人却是聪明万分的。” 这个皇甫星风倒也是个护短的人,说起家人来尽捡好听的说。 吟醉却对他那个弟弟感兴趣多一些,绯月暝夜平日里批奏折的时候多抱她在膝上,她多少也了解些朝事,皇甫家乃绯月的武将世家,出了三代的大将军,皇甫星风已经是第四代,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将才,却不知皇甫星风还有个弟弟,听他用顽劣来形容这个弟弟,想必不会是如他一般刻板的人。 “你弟弟比你还聪明吗?” “自是聪明百倍。”谈起他聪明的弟弟,皇甫星风眼睛都亮了一下,只一瞬便暗淡下来,摇头苦笑道“只是聪明不肯用在正途上,不愿入朝为官,家族若是交到他手上,必然能更上一层。”说完抬头看了吟醉一眼,见她眸光淡定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突然有些自嘲一笑,他怎么会对一个孩子说这些! 吟醉面色淡然,心中却对皇甫家那个幼子更感兴趣了,皇甫星风一心为家族,眼界到底短浅些,真正通透的却是他弟弟,皇甫家仅靠军功便做到了这等地步,风头算是极盛的了,没有女儿在宫里自然会受那些外戚家族的排挤,盛极必衰这个道理到哪里都是适用的,与其站得太高被拔除掉,倒不如保持现状,兴许能长久些。 只是,皇甫家为何不考虑往宫中送人呢? “为什么将军家只有这几个兄弟姐妹呢?醉儿排行十八,有十七个皇兄皇姐呢。” 这句倒像个孩童的稚言,皇甫星风一笑,只是这问题怎么回答呢? “皇甫家嫡系家训是男子不能纳妾,女子不与人为妾,只夫妻二人生养就少些了。” “为什么呢?” 皇甫星风本是武将,虽然也读书不少,却还是不善言辩,吟醉一再追问,他不禁词穷,只得含糊道“或许是因为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家庭才能美满吧。” 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家庭美满…… 吟醉沉默不语,脑海中却轻轻的回荡着这几个美好得如同传说一样的词语。 只一会儿,竟然有些疲倦,到底是小孩子的多病身,起得早了就扛不住,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去。 梦里一应的水泥钢筋,高楼大厦,竟像是回到了上一世的世界里。 画面忽然转移,到了一幢富丽堂皇的欧式别墅里,这布局,这装饰,分明是她前一世的家。 楼上传来叮叮咚咚的钢琴声,这琴声熟悉的让吟醉心头重重一跳,一向淡然稳重的她竟惊慌的想要逃离。 只是,上天并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画面再一转,已经来到了那个她最为恐惧的琴房,已经练习了五个小时的女孩儿手指都在发颤,可是,她知道这是妈妈讨好爸爸的重要机会,她不可以出错。 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手指平稳下来,轻轻的放在黑白键上弹起了那首练习了千百遍的曲子。 或许是心里太过紧张,亦或许是颤抖的手不受控制,“叮”的一声错音在空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的响亮刺耳。 悦耳的音乐停止,女孩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目光几乎是呆滞了。 不远处殷勤的讨好爸爸的妈妈尖叫一声把桌子上的玻璃杯碰到了地上,尖锐的碎渣崩落一地。 吟醉可以清楚的看得妈妈看女孩儿的目光是怎样的愤恨怨毒,转过脸对着爸爸的表情又是怎样的哀求可怜。 不为所动的爸爸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打算离开。 妈妈发狂一般狠狠的抓过女孩儿的头发,把她推到在地,女孩儿躺在玻璃碎片上,剧烈的疼痛让女孩儿苍白了一张秀美的小脸,妈妈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女孩儿的痛苦,血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咒骂着什么。 鲜血从女孩儿的身下如溪流般涌出,女孩儿正大着干涩得发疼的眼睛,看到的是爸爸噙着讥诮而不屑的笑,优雅从容的越过她们走向门外…… “姑姑!” “公主……” “公主,醒醒……” “快去请太医!” 吟醉猛然睁开眼睛,惊魂未定的喘着气,半晌双眼才有了焦距,绯月璃、皇甫星风和服侍的宫人们都满脸焦急的看着她。 “姑姑,又靥住了?”绯月璃跪在塌旁,拿着帕子给她擦脸上的冷汗,大大的圆圆的眼里隐隐有泪水在流转。 “无碍。”吟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见绯月璃跪坐在地上,微微蹙眉“地上寒气重,到榻上来坐。” 说着伸手去扶,却没有扶动。原来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绯月璃腿都软了,又酸又痛,刚刚又在吟醉榻旁跪了一会儿,此时竟是无法站起。 身旁机灵的小太监忙抱起绯月璃,把他放到榻上,紧挨着吟醉坐着。 “辛苦璃儿了。”到底是自己认定的孩子,吟醉有些心疼起来。 “璃儿不苦,姑姑不要生病。”绯月璃握着吟醉的手,担忧的快要哭出来。 “姑姑没事。”吟醉安抚的笑笑,她这多病的身曾有过几次病的凶险,把这孩子吓着了,连自己腿疼都顾不上,只担心她生病了。 “外间天寒,公主不若移驾殿内。”皇甫星风冷眼看着吟醉和绯月璃,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位早慧的公主在对六皇子到底不同些,面对别人时虽然温和有礼总还带着一种寒凉的疏离,就是对皇上也如此,对六皇子的温柔却更真实。 乾云殿的宫人都知道皇上对吟醉的宠爱,自然不敢怠慢,皇甫星风不说,也打算先让吟醉近殿内,只是吟醉摆摆手说了句“不急。”也不敢忤逆,只得等待。 吟醉转眸对皇甫星风歉意一笑“醉儿体弱,给皇甫将军添麻烦了,璃儿的马步可是扎够了时辰?” “是,六皇子尚年幼,不可太过劳累,臣自当尽力传授六皇子武艺,公主不必挂念,身体要紧。”吟醉脸色很是苍白,皇甫星风心中也是情不自禁的担忧起这个水晶小人儿。 “有劳皇甫将军。” 说完话,吟醉也不必下榻,几个太监连人带榻一起抬进了宫殿。 天色终究还是早了些,太医不必上朝,来得都晚些,有些资历的太医们都还没有到太医院,宫人们也不敢随便请一些院使来,只得宫外去催。 或许是心思重了,或许是吹着凉风了,没等来太医,吟醉倒当真开始头晕脑胀不舒服起来。 第六章 病 太医院医正姓张,平日里吟醉生病都是找他诊治的,也是知道皇上对她的宝贝程度,一大早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也不敢着恼,急急忙忙的跟着进宫来。 到了乾云殿见到人的时候,吟醉已经发起烧来,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张医正先是被吓了一跳,这位小祖宗极为娇弱,受不得凉也受不得热,一点的风寒小病别人不当回事的,到了她身上都极为凶险,皇上平日里保护的好,这两年倒也平安过来了,这会儿怎么又病了呢。 想归想,医病却是半分不敢怠慢,望闻问切一项项看得仔细。 诊好脉,开了药方,正要交代注意事项,外面一阵微动,是绯月暝夜下朝回来了。 听说吟醉病了,脚步有些急躁,不及换下朝服,便往偏殿来看望。 一阵凉风刮过面颊,床边坐了一个人,倦怠着闭目养神的吟醉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道了声“皇兄。” 这一病,脸色就极为不好看,半点活力都无,漂亮的眸子也暗淡下来,看在绯月暝夜眼中是极为心疼,又暗自后悔让她一大早去院子里吹凉风。 自责也不过一下子,轻重缓急绯月暝夜分得很清,先安慰吟醉几句,让她好好休息,便起身去外间询问张医正。 “公主病情如何?” “回皇上,公主先是受了惊吓,心神不宁,又遭寒风入侵,病情来势凶险,公主又素来体弱……” “谁要听这些废话,只说你医不医的好!”虽然知道太医们素来小心谨慎,有把病情夸大的习惯,听着张医正的形容,绯月暝夜还是先惊了一下,不禁有些粗暴的打断张医正,剑眉紧蹙,目光冷冽而威严。 张医正被吓得一个哆嗦,忙道“微臣已经开了方子,给公主服下,若能退了烧便是无碍的……” “还等什么,去煎药!”绯月暝夜又是一声冷喝止住了张医正的长篇大论。 “是,是,微臣这就去。”张医正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弓着腰向后退。 刚转过身,绯月暝夜那带着重重威压的声音又砸下来“你留下,就在偏殿等着,公主烧退了再走。” “是,是。”张医正迈出的脚又拿回来,僵直的不敢动弹。 绯月暝夜不再理会他,转身进了内间,自有小宫女过来带他去休息的地方。 “姑姑,你这次要病多久?璃儿怕。”绯月璃白白胖胖的小手紧紧握着吟醉的手,小脸上淌下几行热泪。 吟醉烧的小脸红通通的,很没精神,却没有睡过去,平日里便粉嫩的唇此时颜色更显浅淡“璃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时候都不能怕,不能哭,记住了吗?” 绯月璃自生下来就和吟醉相依着长大,对吟醉的依赖极大,也极听吟醉的话,乖巧的像个小宠物,听吟醉说不能哭,被噎得抽了一下,果然忍住不哭,只是小脸上的泪痕依旧晶亮,星辰般大眼睛里闪动着害怕无助,望着吟醉的目光就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终究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吟醉暗叹一声,费力抬起手给他擦掉泪水,微微笑了一下“姑姑很快就会好的,璃儿不要担心,璃儿腿痛不痛?让人给你揉揉。” 绯月璃摇摇头,正要说话,绯月暝夜从外面走进来,步幅大且速度快,带起一阵混有龙涎香味的暖风,还有一句明显不悦的话“来人,带六皇子下去!” “姑姑!”绯月璃这个时候显然更是不想和吟醉分开,看了脸色不好的绯月暝夜一眼,握着吟醉手的小手紧了紧,水灵灵的圆眼睛里充满了委屈,不安以及小小的愤怒和不满。 “璃儿且去歇歇,姑姑要休息才能好得快。” 吟醉轻声安抚一句,绯月璃瘪瘪嘴,有些不舍,却听话的点点头答应离开,小宫女伸手来抱他,绯月璃侧身躲开,忍着腿上的酸痛,坚持自己走了。 绯月暝夜压根就没意识到绯月璃是他理应要关心的儿子,反而对吟醉明显对他更亲近表现出些许不满,微微蹙眉坐到了吟醉床边,摸摸吟醉有些发烫的小脸心疼道“睡会儿吧。” “皇兄,我会死吗?”吟醉这句话说得平静,眼神却有些空洞的无神,本就生了一副柔弱可人的样子,想起平日的小大人模样,此时倒显得尤为的楚楚可怜。 绯月暝夜放在吟醉脸上的手一顿,心里竟有些惊慌,有些急促的开口道“不要胡说,这点的小病哪里就能死了呢!” “可是良妃娘娘说醉儿像是短命的样,活不长的,醉儿好难受,或许就快死了。”眼帘垂下,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颤巍巍的抖着,遮住了水样潋滟的清眸,小小的人儿竟生出几分苍凉的绝望。 “不要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胡言乱语,你是朕的醉儿,朕不准,谁敢取了醉儿的命,到了阎罗殿,朕也能把你要回来!”帝王的话说得霸道自负,却总有那么几分惊慌在里面,宽大袍袖下的手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时候微微的颤抖着。 “至于良妃……”帝王多年淬炼的锐利星眸闪过一丝杀意“不过是那蠢女人的疯言疯语,醉儿岂有信她不信朕的道理!” “可是,张医正也医不好醉儿,鸣翠说张医正是绯月医术最高的大夫……” “醉儿,你听清楚了,你不会死,朕会让你长命百岁,张医正医术高明却还不是天下最好的,朕会找来最好的大夫把醉儿医好,定让醉儿长命百岁。”绯月暝夜眸光内敛,声音低低的,语气却坚定不容置疑。 在帝王掷地有声的保证中,吟醉缓缓闭上眼睛,撑着说了这么久话,是真得累了,几乎是闭上眼睛的瞬间就睡着了。 …… 不过是个风寒的病,别人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吟醉却时好时坏的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勉强算是痊愈,而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院子里那树桃花从花苞变成花朵,又从枝头谢落换上绿装,也使得绯月璃的马步扎得像模像样,个子都攒高很多。 “可是姑姑,你很喜欢皇甫将军?”绯月璃完成今日的习武任务没有一点儿不舒服,还有精力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垂着头拿着一把匕首专心的给一个苹果削皮。年幼的孩童胖乎乎的小手还不能完全握住苹果,半抱在怀里,动作略显笨拙,却是极为可爱。 吟醉捻起玛瑙盘里切好的小块小块的苹果肉懒洋洋的递到唇边慢悠悠的细细地咀嚼着,这个时节也不知道绯月暝夜是从哪里弄来的新鲜苹果,竟然还很酸甜可口,足以体现皇家独有的好福利。 “何以见得?”待一小块苹果完全咽下去,吟醉才缓缓地淡淡的开口,说完又捻了一块苹果,放到粉嫩的唇间半含半咀嚼着。 “姑姑很关心他,总是问璃儿有关他的事。”绯月璃的声音闷闷的,委屈中又带着几分酸意。 吟醉把吃剩下的半块苹果放到玛瑙盘里,拭了拭唇角,看着绯月璃低垂的头醉眸柔光点点“璃儿可知道你最应该关心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绯月璃抬头看她,俊俏的小脸上带着困惑不解“不是最喜欢的人吗?” 吟醉粉唇微弯,秋水瞳眸似是荡过一抹涟漪“错了,你最该关心的该是你的敌人,其次便是下属。” 绯月璃呆呆的看着吟醉,以他如今的心智还没办法消化吟醉的话。 吟醉倒也不是很苦恼这点,微微歪了下头笑道“璃儿想去上学吗?或许璃儿到了去太学的时候了。” “璃儿不要!”绯月璃一惊,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急急道“姑姑会教璃儿识字念书,璃儿不要去太学!”见吟醉不语忙又补充道“皇子们年满五岁才可以去太学,璃儿还小。” “唔。”吟醉沉吟一下,抬手摸了摸绯月璃嫩嫩的脸颊喃喃道“是我太心急了些,璃儿不愿,就算了吧。” 绯月璃痴痴的看着吟醉略微有些失神的面庞,小小的心脏像是被敲了一棒,闷闷的痛,与吟醉耳鬓厮磨三载,年幼如他却对吟醉的点点变化都极为敏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小姑姑此刻决不开心。 “姑姑,我……”绯月璃握住吟醉的手,紧紧抱在心口,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就要答应她的要求。 “璃儿不必再说。”吟醉粉唇微弯,止住了绯月璃的话“习武之余,每日抽出两个时辰跟我读书可好?” 绯月璃闻言,黑水晶般的眸子里瞬间溢满喜悦,婴儿肥的小身体灵活的爬到吟醉旁边,在吟醉粉嫩嫩的小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下。 第七章 局内局外 “这一步倒是好棋!醉儿棋艺越发的进益了,再两年皇兄怕就不是对手了。”绯月暝夜笑得与有荣焉,手却漫不经心的捏起一颗白子随意放到了棋盘上。 吟醉像是没有听到绯月暝夜说话,仔细的看着棋局,指间的棋子半晌都没有落下,绯月暝夜也不催促,抿一口甘冽香甜的桃花茶,含笑看着认真研究的小人儿,心情很是愉悦。 “啪!”黑亮的棋子闪出一个弧度,准确的跳入众棋子中间,碰撞的声音清脆动听。 发现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吟醉果断的弃子服输,自三岁起跟绯月暝夜学棋,到如今已经两年,她竟一次没赢过,虽然因为年龄问题她有所掩饰,只是,她能看出来,绯月暝夜也没认认真真的把她当对手,即便她全力以赴,也不见得就能少输几次。 而且,不仅仅如此,这几年她发现绯月暝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医卜星相竟好似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吟醉这个有着二十多年灵魂的在现代也算得上是高智商的人不禁也生出几分敬意。 “醉儿又输了,皇兄只会哄醉儿,都不肯让一让醉儿。”有些埋怨的看了绯月暝夜一眼,粉唇微微嘟起,是一副小女孩生气撒娇的模样,看在绯月暝夜眼中,更是可爱娇俏,养眼无比。 绯月暝夜口中溢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猿臂一身,对面赌气的粉嫩小人儿就到了他怀里,清冽香醇的桃花香扑入鼻腔,亦闯入心间。 “朕记得开始前有人严词拒绝让朕想让的,小丫头现在又后悔了,嗯?”绯月暝夜低头看着怀里嘟着唇生闷气的小丫头,话语间是残留的浓浓的笑意。 吟醉垂眸把玩着自己晶莹如玉的手指头,不肯开口回应。 绯月暝夜也不恼,见吟醉的手指粉嘟嘟白嫩嫩的,还有些小孩子的肉呼呼软绵绵,可爱的让人想咬一口,不禁也来了兴趣,轻轻的捏着那双小手把玩起来。 绯月暝夜突然插上这么一手,吟醉也没了玩手指的兴致,懒懒的靠在绯月暝夜胸膛上,眸光一转透过敞开的雕花木窗看向院子里那个习武练剑的小小身影。 五岁的孩童身量太小,能舞的还只是一把小木剑,不过,能看出来小人儿很是刻苦,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晶莹的汗水,招式也舞得一板一眼的很是像样。 “醉儿还是想要习武?” 握着自己手的大手顿了一下,吟醉清楚的感觉到身后的人转头看了一下院外,醇厚动听的男声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皇兄生气了?”吟醉仰起小脑袋,看着绯月暝夜那张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很好看的脸,讨好的眨了眨眼。 绯月暝夜俯身在那印着桃花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叹息道“既然知道会惹朕生气还想这些。” “醉儿知错。”浓密的长睫颤巍巍垂下,粉唇微抿一下,认错的话轻轻松松的便说出来。 吟醉认罪态度一项良好,好的让绯月暝夜失落又无奈。 “再过一个月就到了醉儿五岁的生辰了,到时醉儿也选两个武侍吧。” 皇家每年都会从民间挑选一些资质好的孩子培养训练,这些孩子都是四到十岁的孤儿,学的不好的或到了十六岁还没被挑走的都净身成了太监,而学的好的就是武侍。 绯月惯例,皇子和皇家子弟年满五岁都可以挑选武侍,明面上是为着皇子的安全,实际上这些武侍就是皇子最初的势力。 当然,这些都是皇子的福利,公主是没有的,绯月暝夜让吟醉也挑选武侍真可谓是荣宠无双了。 吟醉诧异的看眼绯月暝夜,对上那双盛满宠溺的星眸微微怔了一下,忽而长睫一颤,竟是有些狼狈的移开了目光。 “皇兄,于理不合。”吟醉这话说得没什么负担,是她从来没想过绯月暝夜为她藐视了多少规矩。 绯月暝夜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不必管那些,你只说你想要还是不想要。” 吟醉轻呼一口气,缓缓道了声“想。” 绯月暝夜闻言又是一笑,正要开口,却见吟醉咬了一下唇道“可是我不要。” “为何?”绯月暝夜凝眉。 “皇兄那里御史弹劾的折子还少吗,醉儿已经有了绮香和雅香,何必再要武侍招来御史的弹劾惹皇兄烦?” 绮香和雅香是两年前习武事件后绯月暝夜送给吟醉的两个会武的宫女,是从皇家暗卫里挑选出来的,武功都不差。 绯月暝夜沉吟一下,笑眯眯道“既然不要武侍了,那醉儿想要什么,到五岁生辰了,朕的小丫头要长大了,朕必要满足小丫头的愿望才好。” 与吟醉所了解的古代所不大一样的是,在绯月,小孩子的五岁生日特别受重视,在皇家,过了五岁就算是已经过了童年阶段,到了进太学院接受教育的时候,吃穿用度和服侍的人群也有了一定的规格和限制,吟醉作为一个公主也要随派下的教养嬷嬷学习女红礼仪了。 “醉儿想要去藏书阁看书,请皇兄恩准。”吟醉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只到过三个地方,一是出生时的倾颜宫,二是寄养过一年的怡秀宫,再就是现在所在的乾云殿了,这般封闭狭隘,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谓少之又少,纵使有绯月暝夜这个犹如百科全书的老师在,顾虑太多,所学也是有限,倒不如去藏书阁,看什么书便可随心所欲,也不必担心被怀疑。 “藏书阁?”绯月暝夜微微蹙眉“醉儿想看什么书让他们拿来不好,何必非要去藏书阁?” “藏书阁藏书如海,醉儿所知不过一粟,去看了才知道能看什么。” 话虽如此,绯月暝夜却并不想放怀里的小人儿出去,私心里他也并不想她读太多书,懂太多事。只是小丫头看上去绵软柔和,性子却是倔强的很,不允怕是不能的。 绯月暝夜微微一叹“春寒尚在,醉儿不宜着凉,等生辰过了,天暖些再去如何?” “谢皇兄。”吟醉浅浅一笑,似玉的面庞上似有娇花绽放。 绯月暝夜出神的看着那如花笑靥,只觉得世间万般颜色独揽于此,璀璨的令人炫目。 “醉儿还有一事,请皇兄恩准。” “何事?” “醉儿要搬出乾云殿。” 绯月暝夜抱着吟醉腰肢的手臂一紧“原由。” “还有一个月,醉儿便年满五岁。” “五岁而已,此不足为由。” “醉儿不能永远依赖皇兄的庇护。” “你……” 当真不识好歹! 绯月暝夜手臂渐渐收紧,怒气在胸膛中翻涌冲撞,他甚至有种想要捏死小人儿的冲动。 枉他疼她宠她,放在心窝子里小心翼翼的养大,竟是养了只小白眼狼,时时想着离开他呢! “皇兄,疼。”吟醉有些抗拒的推了推箍在腰间的手臂,远山黛眉微微皱起,额心比两年前好似又红了几分的桃花跟着颤了颤,就像被霜露惊扰了一般。 “醉儿还知道疼!”绯月暝夜齿缝间蹦出这几字,似是用胸中的怒气化成,很是阴沉,手臂却不由自主的松了几分。 “皇兄,醉儿即便现在不搬出去,过两年还是要走的,与其到那时才被动离开,何不现在就早作准备,皇兄既疼醉儿,怎不为醉儿的将来打算?” 绯月暝夜抿唇看着他似乎从来没有看清楚过的小人儿,粉唇如同六月里盛开的莲花,说出的话也是清清淡淡不疾不徐,好像谈论的事与她自身无关。 那双清眸依然澄澈如一汪净水,隐隐流转着醉人的光彩,可是绯月暝夜却第一次于那眸底清楚的看到了漫不经心的淡漠!仿佛她不过是个局外人,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其中包括,他! 第八章 孟清川 “姑姑,你和父皇吵架了?” 这几日乾云殿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皇上心情不好,服侍的宫女太监们更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说话办事都小心翼翼的,气氛很是紧张。 绯月璃感觉一向灵敏,这么明显的变化自然是早就察觉了,忍到现在才问是他观察了几日都没发现自己姑姑有什么改变,依然悠然闲适,清雅自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唔。”捧着书看得悠然闲适的人儿抬了抬眼皮,沉吟一下才缓缓道“算是吧。” 绯月暝夜是自那日她说了要搬出的话之后就心情不好,这几日都没怎么理她,有那么几分冷战的意思在里面。 “那我们搬出乾云殿吧,若是惹怒父皇就不好了。”绯月璃一双黑瞳亮亮的,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好了。 吟醉瞥了绯月璃一眼,对他明显兴奋的表情未做置喙,却是点点头道“早做准备吧,也不过是生辰前后了。” “当真?父皇答应了?”绯月璃这次是真得惊讶了,有些不相信他那个宠妹成痴的父皇会舍得他的小姑姑离开。 “还没,不过快了。” 惊喜来得太快,绯月璃反而没什么要说的了,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吟醉那张总是淡然无波却又流光溢彩的面庞,满眼的喜悦和专注。 “生辰一过璃儿就要去太学院了,这几日璃儿要多读些书了。”就像是没有察觉绯月璃灼热的目光,吟醉的声音依旧淡然。 “姑姑,璃儿不想去太学院,姑姑继续教璃儿读书好不好,璃儿一定学的更好。”绯月璃爬上吟醉的躺椅,八爪鱼一样攀附在吟醉身上,亮晶晶的大眼睛讨好又乞求的看着吟醉。 吟醉把书放在小腹上,转头看着绯月璃微微蹙眉道“璃儿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琳琅如玉的声音比瑶琴奏出的乐曲还要动听,语气总是淡雅又轻缓,即便是责备,也像春风一样,温柔的醉人。 绯月璃抱着吟醉的手臂却僵了一下,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无措和委屈,专注的目光迷醉又虔诚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姑姑,忽然觉得她像是天边高高在上的云,无法企及,只能仰望。 在这一刻,绯月璃忽然生出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抑制的渴望,他想要变强大,像他的父皇一样,可以和站在姑姑的身旁平等的交谈,而不是一直凝望着她的背影无尽的追逐。 “璃儿知错了,璃儿会记住姑姑的每一句话,不让姑姑失望。” 吟醉有些惊讶的看着绯月璃忽然变得格外闪亮的眼睛,这孩子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一样,在一瞬间变得自信起来。 “两位殿下,御前侍卫孟大人求见。”鸣翠掀开珠帘缓步走进来,六皇子又爬上公主的躺椅跟公主挤在一起,不禁好笑又无奈,六皇子粘公主也太厉害了些。 绯月璃不高兴的撇撇嘴,慢腾腾的起身,从躺椅上跳下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情愿的咕哝着“御前侍卫来后宫干什么,好讨厌的人……” 吟醉倒是大致猜到了这个御前侍卫的来意,缓缓坐起身,道“请。” 鸣翠答应一声走出去,再进来时身后跟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身着藏青色的官服,头低垂着,看不清长相,身姿却是挺拔俊逸,正是绯月暝夜的御前侍卫孟清川。 姓孟…… 吟醉脑子里快速的出现了孟姓妃嫔——良妃的资料,孟家也是绯月的军旅世家,祖上也出过大将军,只是儿孙无能,到了今日到底是比不过皇甫家,不过孟家出了四妃之一的良妃,并育有大公主绯月流光和四皇子绯月琰两个皇嗣,气势上就强了几分,在绯月也是炙手可热的大家族。 而良妃最小的弟弟似乎就是个御前侍卫。 “臣孟清川见过倾醉公主,六皇子。”孟清川弯身行礼。 “孟大人不必多礼,请坐。” 孟清川告罪入座,头抬起来,吟醉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和他的姐姐良妃有五分相似,不过比良妃多了几分清爽和开朗,像个阳光男孩的样子,倒也当得一表人才四字。 只可惜,他姐姐偏偏是良妃那女人…… 吟醉和绯月璃打量孟清川的时候,孟清川同样对这两个传言甚多的皇子公主很感兴趣,听闻这姑侄二人自四年前被皇上抱回乾云殿亲自教养之后就没出过门,两年前,皇上又发布禁止随意出入乾云殿的禁令,见过这两位的人可是少的可怜,他的姐姐良妃还曾因为在这小公主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而被罚过呢。 见到了真人,他倒是能理解几分皇上金屋藏娇的心情了,这位倾醉公主生得实在太过出色,小小年纪便有一种醉人的气质,让人看着她眼睛就不舍得再离开了,偏偏那小人儿身上还带着淡漠疏离的气息,就如水中傲然挺立的清莲,让人只可远观,无法触及。只不知,她长大了该是怎样的倾城绝色。 “不知孟大人来此有何贵干!”绯月璃小小的眉头不悦的皱起,对孟清川猛盯着吟醉看的动作很是恼火,若不是姑姑教他不要在外人面前失了气度,他都想把桌子上的茶杯砸那人脑袋上。 “呃,咳咳。”孟清川被绯月璃带着怒气的话唤回了神,不大自在的假咳两声,眉眼一弯,红唇一张,露出一排白亮整齐的牙齿,竟是极为灿烂的笑起来“我从来没见过公主这么好看的人,一下子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两位殿下不要生气啊。” 性格如长相一般是个开朗阳光的人呢,比皇甫星风更不拘小节,一会儿“我”一会儿“臣”的。 吟醉微微笑笑,表示不在意。 绯月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虽不追究他的错,语气却好不起来“孟大人该说正事了吧,父皇不是让你来看人的吧!” “哦,对了,正事!”孟清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点儿也不介意绯月璃的语气问题,轻快道“皇上让臣来带两位殿下去选武侍呢,两位殿下现在可方便,我们现在就去吧。” “大人和璃儿去吧,我就不必了。”吟醉淡淡笑道。 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孟清川心里痒痒的,都生出一点儿把这可爱的孩子偷回家去的念头,只可惜没那胆量。 “皇上说公主若愿意也可以跟去,有喜欢的武侍也可以挑两个回来。” “是吗?”吟醉垂眸喃喃一声,再抬眸唇边已经挂上了合宜不失礼的笑容道“既如此,璃儿帮我挑吧。” “公主不去了啊。”孟清川有些失望,依依不舍的看着吟醉,像是要把人看尽眼睛里才好。 “孟大人!”齿缝里蹦出这三个字,绯月璃看孟清川的目光想要生吞活剥了他,恶狠狠道“孟大人该走了吧!” “哦,哦,走。”孟清川挠挠头,有些不死心道“公主真的不去吗?武侍院挺好玩的。” 吟醉好笑的看着孩子气的孟清川,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孟,大,人!”绯月璃指节咔咔响,小拳头忍耐着才没有落到孟清川身上。 “臣在,六皇子怎么了?”孟清川很是莫名的看着貌似很生气的绯月璃“六皇子选武侍不高兴吗?” 绯月璃觉得他的太阳穴在跳,这个比他还像个小孩子的孟清川总是让他有一种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六皇子开心一点儿,武侍们都很厉害的,以后有他们陪你习武多热闹。”孟清川搞不清状况的自以为贴心的劝慰着绯月璃。 “姑姑,璃儿去了,等璃儿回来!”绯月璃不再理会脑子结构不正常的孟清川,调整一下心情跟吟醉告别。 “公主,臣也去了,臣一定帮六皇子挑选几个好的武侍!”孟清川眉眼弯弯笑得开心,好像完全没察觉出自己话里的歧义。 吟醉面带微笑,轻轻颔首“请孟大人多多照料。” “公主放心吧。”孟清川笑嘻嘻道。 绯月璃不想理会这个白痴,转身就走,他发现说越多自己越生气,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行动更好。 “六皇子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孟清川人高步子大,说绯月璃走得快,他两步就追上了。 “我发现六皇子长得也很好看啊,虽然比不上公主,比那几位皇子可好看,要是笑笑肯定更好看……”孟清川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着,一点儿也没有正在惹人厌的自觉。 ------题外话------ 为毛没有收藏呢,泪~ 第九章 和好 鸣翠送绯月璃和孟清川回来,吟醉已经重新躺在了躺椅上,继续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那本书,听到鸣翠进来的声音,抬眸看了一眼吩咐道“鸣翠,去看看皇兄回来没。” “是。”鸣翠是个脸上藏不住情绪的人,表情瞬间从随和状态转为惊喜状态,这一声“是”字应的也分外响亮。 这实在是怪不得她,任谁听到公主这句话都会特别高兴,原因嘛,当然是这几天乾云殿的气氛太过压抑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快喘不过气了,特别是皇上身边服侍的人可都吓掉一个魂了,她家公主要是再不和皇上和好,他们都要英年早逝不可。 “鸣翠,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公主和六皇子仁慈不管你,就没了规矩不成!” 鸣翠正愉快的小跑着去找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突然来了一声呵斥,吓了一跳,忙停下脚步看过去,却是乾云殿的大宫女苏薇。苏薇她是皇上身边服侍的老人,听说跟刘公公是同一期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身边的,一直跟刘公公分庭抗礼,两人不是很和气,不过权利够大,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宫里的人就是嫔妃主子见了都要恭敬的唤一声苏姑姑。 “谢姑姑教诲,奴婢知错了。”鸣翠作为吟醉身边最得用的一等宫女之一,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那是最清楚不过了,认罪态度跟她家主子一样,一等一的好。 “你不在殿下身边伺候着,要去哪里?”苏薇虽然是乾云殿宫女之首,对吟醉身边的贴身宫女却并不敢管太多,吟醉受宠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就是偏殿服侍的人都是绯月暝夜吩咐刘公公找来亲自过目过的,哪个出了问题都不好交代,因此,偏殿的人事更多的是由刘公公打理。 可见,绯月暝夜最看重的还是刘公公,这也是苏薇最为恼恨的事,她跟刘公公一同来到的绯月暝夜身边,可她却总是要矮上一头,这对争强好胜的她来说绝对是一种耻辱。 “公主命奴婢看看皇上回来没,奴婢一时高兴,就走快了些,想早点找小李子问问呢。”鸣翠不归苏薇管,也就不甚怕她,说话比正殿的小宫女们更有底气。 “公主让问的?”苏薇这几天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绯月暝夜迁怒,听说吟醉主动找绯月暝夜,也顾不得挑鸣翠的错,忙道“公主还说什么了,可是要和皇上和好了?” 鸣翠有些不高兴的看了苏薇一眼,不要仗着自己资历老就欺负她,就算她家公主还小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听啊。 “公主只让奴婢看看,并没有说什么。” 苏薇看到鸣翠戒备的眼神,也知道自己失态了,掩饰的用手帕擦擦唇角道“不必问了,皇上刚回来,这会儿正更衣呢,快去吧。” “是。”鸣翠不再理会苏薇,忙去正殿堵皇上,这几天皇上跟公主闹别扭,在乾云殿呆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她要不快点儿,人走了可麻烦了。 不想,一进门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摔盆子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求饶声,然后就是绯月暝夜暗沉不耐烦的声音“拖出去。” 鸣翠打了个寒战,心里再次为能在公主身边而感激庆幸。 刘公公正指挥着人把那惹事的宫女拖出去,转脸就看到了门口的鸣翠,心里一喜,忙跑过来道“公主是不是要找皇上?” 鸣翠点头道“公主让奴婢来看看皇上回来了没。” 刘公公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就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一样,顾不得回复鸣翠,跑到绯月暝夜身边欢喜道“皇上,公主派人来问您回来了没,看来是这几天都没见着,想您了。” “你说什么!”绯月暝夜推开给他系扣子的宫女,盯着刘公公的眼神好像只要他说出一个他不喜欢的字就把他吃了一样。 刘公公这时候是一点儿都不怕了,笑嘻嘻道“公主年幼,又跟皇上亲厚,哪经得住皇上这好几天不去看她,这不,都忍不住派鸣翠来打听来了。” 要是别人,刘公公是死都不敢用打听这个字眼,可偏偏是皇上心窝子里的倾醉公主,他只怕用词不够震撼,皇上不够高兴。 果然,绯月暝夜根本就没空追究他的用词,转头见鸣翠走过来,星眸一眯,眼前浮现出那小丫头冷冷淡淡却让人爱不释手的小模样,忽然就觉得这几天的郁气一下子都消失干净了。 “皇上去看看公主吧,公主这几天都没有一个笑容,奴婢们看着都心疼了。”有了刘公公的眼色,鸣翠大着胆子劝了这么一句,说的倒是事实,不过,她家公主本来笑容就少,她也不知道跟皇上有没有关系。 绯月暝夜才不管她说了什么,他只知道那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终于想起他来了,他的闷气是生到头了。 “你伺候的很好,赏。”随口一句,来打听消息的鸣翠就得了份赏赐,自然高高兴兴的谢恩。 “走,瞧瞧那丫头去,看看几天不见长高了没有。”说完,自己扣上领口的扣子,当先迈了出去。 刘公公给了鸣翠一个赞赏的眼神,快步跟上,鸣翠受到上司的夸奖也高高兴兴的,跟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偏殿进发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苏薇明明告诉她绯月暝夜回来了她还要去里面的原因,主子们见了面,和好如初了,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日子才好过啊。 皇上驾到,偏殿的宫人们又是一阵忙,虽然说公主和皇子并不对他们发怒,可皇上好今天不来他们心里也忐忑,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得宠呢。 今天终于来了,大家欢迎的热情明显比以前还要高涨,只除了主角。 绯月暝夜进来,吟醉懒懒的躺在躺椅上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还向里面侧了侧身,一副闹别扭的孩子样。 还没等她完全侧过去,身体忽然一轻,然后就到了一个充满檀香味的怀抱里,而躺椅已经被身下的人给霸占了。 “醉儿还以为皇兄永远都不打算踏进这个门了呢。”吟醉趴在绯月暝夜胸膛上,声音有些闷又有些赌气。 “小白眼狼,朕不来,你就不会去找朕?”绯月暝夜抱着吟醉上下其手,像是要把这几天落下的都补回来一样。 “是皇兄说这几日天寒,不让醉儿出门的,醉儿怎敢抗旨。”小小的人儿缩在绯月暝夜怀里只有一小团,配上那淡然无波的语气,倒比撒娇抱怨更让人觉得委屈可怜。 “好,是皇兄的错,几天没见,怎么像是瘦了,这几天没好好吃饭?”绯月暝夜又心疼又窃喜,心疼的自然是吟醉的身体,喜得却是猜测着吟醉也因为这几日的冷战食不下咽,可不是在意他的表现! “不好吃。”三个字算是肯定了绯月暝夜的猜测。 绯月暝夜皱眉“既不好吃,就换好吃的来,小丫头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 “没有好吃的。”吟醉小手泄愤一样揪扯着绯月暝夜胸前的一颗玛瑙纽扣。 绯月暝夜莞尔,见她揪的费劲,干脆自己上手,一下就扯了下来,塞到吟醉小手里让她玩“那醉儿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去做,今天陪皇兄用晚膳如何,掉下去的肉总要养回来抱着才舒服啊。” 吟醉点头,对掌心里那颗红的像血一样的纽扣已经没了兴趣。 “朕记得让孟清川带你去选武侍,怎么没去呢?”绯月暝夜哄完了小丫头才想起别的事来。 “让璃儿代我选了。”说完,吟醉疑惑的看着绯月暝夜道“醉儿记得跟皇兄说过不必选武侍了。” “醉儿要搬出去,多两个人朕也放心些。”绯月暝夜抚摸着吟醉的头,就像一个慈父对待心爱的女儿一样。 “皇兄。”吟醉双臂环住绯月暝夜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一声低喃包含着她的谢意和歉疚。 “乾云殿旁边的栖梧宫尚未有人住,就赐给醉儿吧,朕已经派人去打扫了,过几日等你生辰过了再搬去如何?” 吟醉埋在绯月暝夜颈间闷闷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栖梧宫毕竟不是乾云殿,朕再护着你,也不能面面俱到,后宫多险恶,醉儿万事小心,切记不要伤到自己为大。”绯月暝夜仔细的叮嘱着,眉间竟已经染上了几分离愁。 “皇兄也不要太过劳累,醉儿会每天回来看你。”吟醉微凉的指尖轻轻放在绯月暝夜眉心,轻轻揉开了微微蹙起的褶皱。 “小白眼狼终于长出一点儿良心来。”绯月暝夜朗声笑道“你也不必哄朕高兴,还是乖乖在栖梧宫等着朕去看你来得实在。” “恭敬不如从命,那醉儿就不谦让了,在栖梧宫恭候皇兄大驾。”吟醉眨眨眼,难得有心情跟绯月暝夜开玩笑。 绯月暝夜捏捏吟醉的小鼻子,假装生气道“朕就知道朕养的就是一小白眼狼,这么快就现原形了,哄皇兄高兴的话也不肯多说两句。” “皇兄是喜欢听恭维话的人吗?若真是,醉儿早就满口甜言蜜语了。”吟醉歪着头笑容是少有的灿烂。 绯月暝夜心中一动,在那流光溢彩的眸子上落下轻轻一吻,轻叹道“真舍不得朕的小丫头啊。” ------题外话------ 继续求收藏,吼吼! 第十章 武侍 武侍院在皇宫的西南角,距离乾云殿很有一段距离,绯月璃跟着孟清川走路过去用了近半个时辰,好在绯月璃跟着皇甫星风习武,身体强壮,不然,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走这么远的路一定累坏。 武侍院里的人早就接到了六皇子来选人的消息,绯月璃和孟清川到达的时候,院里的总管已经把人集合好了,按照编号顺序整齐的排了四排,见绯月璃来整齐的跪在地上行礼问安。 “殿下,这些都是资质最好武功最高的,一共有三十七人,您看要不要让他们比试一下?”武侍院总管是个满脸奴相的中年太监,自称冯成,那一脸谄媚的笑让绯月璃有些反胃。 不过,绯月璃唇边却一直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姑姑说过,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候需要带上不同的面具,而他现在要带的就是名为温和亲善的面具。 “不必,本殿先看看。” 听到这温和有礼的声音,孟清川笑盈盈的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看到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上不同刚才跟他生气时的得体笑容,目光中忽然带上了几许深意和玩味。 “您请,您请。”冯成点头哈腰的跟在绯月璃身后,任他随便看。 绯月璃走到那三十七人前方,道“都抬起头来。” 跪在地上的少年们都抬头看着前方这个年幼却身份高贵到足以决定他们命运的孩子,眼睛里是灼灼的渴望和期待。 绯月璃面含微笑,目光在他们面上一一扫过,在看到最后一排中间时忽然顿住,暖暖的笑脸一下子变成疑惑,稚嫩清脆的声音道“你,不想跟本殿走吗?” 似是没想到还有不愿意离开着武侍院的,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绯月璃看着的那个人。 孟清川也看了那人一眼,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很俊俏,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倔强和坚强的光芒,只是,他却并不像别人那样有着炙热的渴望,反而有些迟疑的矛盾,是个有趣的孩子。评价完那个少年,转头再看看满脸疑惑的绯月璃,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起来。 “殿下,那个二十一号最是个不服管教没规矩的,奴才看他这几天老实很多,武功又顶好才让他来,殿下要是不喜欢奴才带他下去?”冯成立即走到绯月璃旁边谄媚讨好。 冯成的话刚说完,二十一号旁边一个瘦小些长相很是好看的孩子立即激动的喊道“殿下不是的,尚大哥愿意追随殿下,请殿下明鉴。”说完又想起来补上一句“尚大哥是我们这里功夫最好的。” “绍祺!”二十一号低吼了一声,突然抬起头犀利的与绯月璃对视道“殿下若带走奴才和绍祺两人,奴才愿对殿下忠心不二,永不背叛!” “尚大哥……”瘦小的孩子泪眼汪汪的看着二十一号,用力咬着唇才没让泪水流下来。 “你是这里功夫最好的?”绯月璃看了他们半晌突然挑了这么一句来问。 二十一号点头道“是。” 绯月璃展颜一笑“如果你能把他们都打败,我就带你们两个走,如何?” “好!”二十一号毫不犹豫的答应。 绯月璃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要知道这儿可是有三十多个人呢,或许他武功比别人高一些,但是三十多人的车轮战,累都会累死吧。 “殿下!”倒是他旁边那个瘦小的孩子惊呼一声,伏下身乞求道“殿下只带尚大哥走便可,不必理会奴才,尚大哥文武双全,会是殿下的好武侍。” “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殿下不要食言。”二十一号不理会哭诉的孩子,只是直直的看着绯月璃。 “好。”绯月璃笑着应允。 冯成虽然是个谄媚小人,却也很有眼力,不等吩咐,就很快的安排好了比试场所,甚至还在练武场旁边给观战的绯月璃和孟清川准备了桌椅和茶水。 绯月璃入座,比试开始,二十一号站在中间,其余的三十几个武侍除了那个瘦小孩子都按顺序入场。 绯月璃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比武,发现这个二十一号武艺确实比其余人高出一截,加上年龄在这里面也算是大的,占了些优势,前面十多个人他打的毫不费力,很轻松的把人打出规定的界限。 “殿下,奴才有话要说。” 看着新上场的武侍,绯月璃清楚的记得这是第十六个,年龄和二十一号差不多,长相不突出却很耐看,端正的单膝跪地,对着绯月璃的方向遥遥一拜,声音洪亮也很恭敬,是个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的人。 “说。”绯月璃点头。 “奴才打败了二十一号,殿下是不是就会带奴才走?”十六号说得很轻松,若不是他垂在地上的拳头紧紧的握着到了发抖,绯月璃还以为他并不在意结果呢。 十六号此话一出,剩下的十几个人不禁逗怔了怔,他们以为答应了二十一号自会被六皇子带走,却没有意识到六皇子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你这么有信心打败二十一号?二十一号不是你们这里武功最好的吗?”绯月璃微笑着有些探究的看着十六号,心中已有计较。 “本来奴才是打不过他的,但是,他现在已经疲累,奴才不才,对付一个劳累的人还是有把握的。”十六号娓娓道来,倒是一点儿也不为趁人之危而羞愧。 而其余人虽然讶异他的大胆,却没有任何鄙夷的目光,只有站在绯月璃旁边的那个叫绍祺的少年狠狠的握紧了他的拳头。 “原来如此。”绯月璃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本殿就允了你,若你赢了必带你走。” “奴才谢过殿下!”说完,十六号起身一步步走到了划好的圈子内,对着二十一号拱了拱手,两个目光如狼般的少年便你来我往的比试起来。 十六号本来也是这群男孩子中的佼佼者,拳脚功夫不弱,二十一号虽强一点却输在体力不支,二人算是势均力敌,打斗起来比一边倒的局势精彩多了。 场外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绯月璃在场估计都要高声喝彩了。 “殿下觉得他们谁会赢呢?”孟清川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看着比赛,悠闲的像是在自家炕头。 绯月璃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孟大人以为呢?” 孟清川不回答问题,却忽然凑到绯月璃面前道“殿下这笑,和长公主倒有几分神似。” 绯月璃一怔,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目光再次看向练武场的时候,二十一号已经被逼到了边缘,身体危险的后倾着,摇摇欲坠,只差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十六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个跨步过去,不及站稳就挥出一拳,因为规定不能伤及要害,所以对准的是二十一号的肚子。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拳头快要触及二十一号的时候,二十一号的眼中眸光大亮,然后快速出手,却是拉住了十六号的手臂用力一拉,十六号没有站稳,一承力便向前倾去,电光火石之间,二十一号放开十六号的手臂,却又抱住了他的腰身,紧接着砰地一声,二人身体重重的一同摔到了地上。 场外负责裁判的管事愣了一会儿才宣判道“二十一号对十六号,平局!” “哦,平局啊。”绯月璃撑着小下巴缓缓道。 “是啊,殿下,这平局可怎么算啊。”冯成抓紧机会插了一句进去,语气和表情都颇为忧愁。 “怎么算呢,六皇子殿下?”孟清川挤眉弄眼的看着绯月璃,笑嘻嘻道。 站在旁边的绍祺也紧张的看着绯月璃,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和女孩子一样白净,一紧张小脸又染上了一层绯红,桃花眼水汪汪的,漂亮极了。 绯月璃侧目看了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道“你功夫如何?” “比不上尚大哥,跟十六号相差无几。”绍祺清楚的看到了绯月璃眸中的不悦,心里一凛,忙垂下头,手掌里浸出了一层汗液。 “那你去替二十一号打赢剩下的人,本殿也带你们走,你敢吗?” 绍祺红着眼看了看剩下的虎视眈眈的十几个人,红唇用力一抿,道“奴才敢!” ------题外话------ 仍然求收藏,妞儿们多多支持啊O(∩_∩)O~ 第十一章 短笛 天赐五年春,绯月暝夜下了一道口谕,令御前侍卫陪同六皇子和倾醉长公主入武侍院挑选武侍。 虽然最终倾醉长公主的武侍由六皇子代选,这件史无前例的荣宠还是在宫里掀起了一场波澜,那个出生第一日就被赐封,曾轰动全国的长公主在沉寂了五年之后再次浮出水面进入人们的视线中。 只是乾云殿防卫严密,那些人手再长却没胆也无法伸进去,吟醉也就假装不知道那些暗处的关注,确切说,在绯月暝夜还没有腻了她之前,她可以什么都不怕。 所以,在这之前,她要抓紧强大起来,强大到即便不在绯月暝夜的保护下也可以什么都不怕。 而强大的最初助力就是趴在面前这四个……狼狈的武侍。 吟醉不知道别人选出来的武侍是什么样的,但是,她想能狼狈成这个样子的,该是史无前例吧。 绯月暝夜很是喜欢吟醉这美眸圆瞪,粉唇微张的可爱样子,私心里对打扰他们独处的绯月璃也没那么嫌弃了,凑到吟醉耳边轻声道“醉儿养的小狗越来越有意思了,竟让武侍院打了一场混战。” 绯月暝夜能知道武侍院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惊讶,事实上,宫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她才会惊讶,但是,对于他把绯月璃称小狗很不满,那可是他的儿子! “璃儿才不是小狗!”吟醉蹙着眉悄声反驳。 绯月暝夜不理会,抱着吟醉捏捏小手又摸摸小脸蛋,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吟醉蹙着眉头,侧过脸躲开绯月暝夜的魔爪,不满道“皇兄,醉儿饿了。” “好,那就用膳。”绯月暝夜看看天色,已经大黑了,心里感叹着跟小丫头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过得太快。 晚膳用毕,绯月暝夜在这儿赖着喝完了消食茶才离开,倒不是惦记那点儿折子,而是他知道武侍的事小丫头总要处理,他愿意给她足够的空间。 一顿饭的时间,四个男孩子已经梳洗过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过来,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起都是漂亮端正的孩子,皇家品味,长相不好的也不会带进宫来。 绯月璃早就恢复顽童本性,一个劲往吟醉身边蹭,眉飞色舞的讲述着他选武侍的经过。 “璃儿打算把哪两个给我呢?”吟醉拍拍绯月璃的胳膊,让他环住她腰的胳膊拿开。 绯月璃听话的拿开胳膊,头又缠了上来,搁在吟醉肩膀上笑嘻嘻道“璃儿想着把二十一号和十六号给姑姑,他们是功夫最好的,姑姑不喜欢换了也行。”说着抬手指了指二十一号和十六号。 吟醉看过去,把绯月璃的讲述和真人一一对号,道“有名字吗?” “奴才尚凌云。”二十一号抱拳道。 “奴才孙绍祺。”漂亮的瘦少年道。 “请公主赐名。”十六号道。 “奴才,奴才二,二狗。”最后那个年幼的孩子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听,羞赧的红了脸。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害羞的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今天下午竟然强悍的跟孙绍祺打得滚到了地上,连上嘴咬,扯头发的彪悍招数都使出来了,凶狠的像只被抢了食物的饿兽。 “璃儿有什么好名字给他们吗?”吟醉转头问绯月璃。 “姑姑想吧,璃儿今天好累。”绯月璃小脸在吟醉肩膀上蹭了蹭,撒娇道。 吟醉含笑看着十六号和二狗道“你名剑锋,你就叫鸣飞,如何?” “剑锋(鸣飞)谢公主赐名。”二人跪地道谢。 “识字吗?”吟醉让他们起来,对四人问道。 剑锋和鸣飞摇头答否。 尚凌云和孙绍祺都说学过。 “如今,你也要读书识字,让剑锋和鸣飞跟着你一起吧。” 绯月璃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会好好教他们的。” “你们先下去吧,明日早起和六皇子一起习武读书。” 剑锋,鸣飞行礼退下。 剩下的尚凌云和孙绍祺从今天开始就是吟醉的武侍了,二人悄悄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微微笑着正在看他们,心头重重一跳,忙又垂下了头。 “璃儿去把那两本书拿来。”被偷窥,吟醉也不恼,目光收回来吩咐绯月璃。 绯月璃从吟醉坐着的躺椅上跳下来,应了一声走进了卧室,再出来手中拿了两本蓝色封皮的书,给了尚凌云和孙绍祺一人一本。 二人翻开来,却是越看越吃惊,骇然道“殿下,这……” “璃儿你来说。”吟醉含笑看着正往躺椅上爬的绯月璃道。 绯月璃对吟醉笑笑,爬上去偎在吟醉身边才道“财源,消息,利剑!” 吟醉颔首称赞道“总结得不错。” 说完,不去看绯月璃那得意邀功的笑容,对站着的二人道“不懂的可以问,你们有半个月的时间消化理解,半个月之后,我要你们出宫把这些变成现实!” 尚凌云复杂的看着吟醉“奴才不过刚刚到殿下身边。” 吟醉蹙眉“你说话可是不作数?” “大丈夫一言,终生不悔!” “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尚凌云一怔,忽然想起在武侍院说过六皇子若带走他和孙绍祺二人便忠心不二,永不背叛的话。 “忠于璃儿也罢,我也罢,总是一样的。”等了一会儿,吟醉轻声道“你们若背叛,我自会杀了你们。”顿了顿,又恢复正常语气道“明白了吗?” 尚凌云和孙绍祺跪下,齐声道“奴才明白!” “出了武侍院,就自称属下吧,我要的是能吏,不是奴仆。” “属下遵命!” …… 半月后,筹备了二十多天的寿辰终于到来,也预示着皇上藏了五年的一对皇子公主也要亮相人前了,宫内外各有心思的人都积了满肚子的怨气,想看看皇上如此宝贝的人到底是何方的神仙。 寿宴是摆在晚上的,吟醉却是一大早就被唤醒,穿衣梳头都和平日有些不同,吟醉睡眠不足,半睡半醒任她们折腾,那些叽叽喳喳的吉祥话一句也没听清楚。 古人只讲究给老人过寿,孩子的生日大都是能简则简,一般是吃碗寿面,长辈给些礼钱便过了,至于吟醉这次生日要大办的原因,一则是到了五岁开蒙的年纪,大户人家有条件的都会隆重一些,再则这个生日是吟醉和绯月璃的首次公开亮相,是皇家成员正式认识他们的时候,绯月暝夜私心里重视吟醉,有他的意思在里面,下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梳洗打扮好了,首先要给长辈见礼,吟醉没了父母,绯月暝夜就是她的头号长辈,见的自然也是他,绯月暝夜早就在正殿等着了,因为今日的盛宴,官员特地放假一天,皇上也不必上早朝。 见长辈也有一套既定的礼仪,吟醉不用费脑子去记,全程都有宫女在旁边提点着,绝不会出错,当然,即便是错了,绯月暝夜也不会追究。 见礼结束,绯月暝夜按例给了分量很足的赏钱,然后便是用早膳。 若在普通人家,这顿饭是要一家人一起吃的,到了皇家,皇帝的大小老婆太多,座位不够多,索性就一个不要,绯月暝夜陪着吟醉和绯月璃只有三个人倒也清净。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吟醉和绯月璃面前都放着一小碗面,整碗面只有一根,便是常说的长寿面了,吟醉人小食量也小,吃了这碗面,再吃些小菜也就饱了。 吃完饭,这活动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再久一点以前的古人只吃两顿饭,遗留下来的习俗中午饭便不大受重视,所以,最重要的活动是留到晚上的,接下来的时间,吟醉就可以养精蓄锐了。 当然,想要一个人是绝不可能的,在绯月暝夜好不容易有一个假期的时候。 所幸绯月暝夜并不折腾人,两人下下棋,弹弹琴也算悠闲。 绯月璃自然是要进行他那从不间断的习武运动,选了武侍之后五个人一起就更热闹起来,只是绯月璃年幼,到底比不过武侍院里锻炼出来的人,最年幼的鸣飞也比他好上一大截,这种情况激发了他的斗志,习武也更加用功。 下午,吟醉是从绯月暝夜怀里醒来的,她每天都有半个时辰的午休,从来没变过,不过,她记得她在睡着之前是在床上的。 “鸣翠说你一项警醒,怎么今日睡这么沉,朕把你抱走了你都不知道。”算是不满的责备,吟醉揉着迷蒙的眼睛还能听出一丝窃喜来。 “醉儿睡够半个时辰了吗?”吟醉睡意蒙蒙的声音很是可爱,慵懒的像是撒娇的糯软,让绯月暝夜很受用。 “岂止是半个时辰,若不是晚上寿宴怕你累,朕早就叫醒你了。”说完,又有些得意的补充一句“小丫头从小就爱在朕怀里睡着。” 吟醉心中一凛,果然是安逸太久了吗,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这是什么?”平复下心情的吟醉终于看到绯月暝夜手指握着一管短短的玉笛,绿得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前几日醉儿不是说喜欢笛子吹出的曲子吗,可巧金夷进贡的贡品里有一管短笛,看看,喜欢吗?” 绯月暝夜把玉笛放到吟醉手中,翠绿的玉,粉白的手,相辉相映,很好看。 吟醉拿着触手温润清凉的玉笛,只稍稍把玩了一下便放到唇边,吹了两声,却只有气流声,不闻笛声。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懊恼的样子,不禁又愉快的大笑起来,直到吟醉不满的瞪他才意犹未尽的笑道“笛子不是这样吹的,醉儿喜欢,朕教你。” 说着,那过玉笛放到唇边吹出一串美妙动听的音乐。 吟醉不怎么在意的窝在绯月暝夜怀里听着,目光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一曲结束,吟醉抬头直视绯月暝夜含笑的眸子,轻声道“醉儿要学。” 绯月暝夜闻言,笑意忽然加深,挑眉道“那,醉儿是不是忘了什么呢?” ------题外话------ 趴桌子,收藏不给力啊,妞儿们,小醉儿这么美,乃们就不心动吗?啊? 第十二章 宴 吟醉闻言,也不矫情,攀上绯月暝夜的脖子,在英俊的侧脸上印下一吻。 绯月暝夜满意了,愉快的在小丫头额头上还了一吻,旁观看去,两个人之间的气场相当和谐甜蜜。 “金夷的贡品……”把玩着清凉的玉笛,吟醉蹙眉想了想道“听说,醉儿的母妃曾是金夷的公主,是真得吗?” 绯月暝夜点头称是,这个不是秘密,天下人都知道金夷盛产美人,当年的颜妃更是当时的第一美女,是金夷王最宠爱的公主,明德二十七年的时候被送来绯月和亲,先帝惊为仙人,当场就封了妃了,当年还是一桩令人津津乐道的美事,只可惜红颜命薄,封妃还不足一年不仅先帝没了,美人也香消玉殒了。 绯月暝夜对那位颜妃没什么私人印象了,只是现在看着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心里肯定她美貌不凡,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怎么,醉儿想母妃了?”绯月暝夜蹙眉,心想,小丫头自出生就没有母妃,难道是缺少母爱了? 吟醉若知道绯月暝夜的想法,只会觉得无比可笑,她在上一辈子就不晓得母爱为何物了。不过,她并不知道,所以,乖乖的摇摇头道“不是,醉儿只是想起列国志上记载金夷人多好蛊毒,蛊有多样,中蛊者身现异象,多有不同……”说着摸了摸额头上绯红的桃花喃喃道“醉儿这个,算不算异象?” 绯月暝夜一惊,抬手轻轻摩挲着吟醉额间那朵妖娆魅惑的桃花,心中忽然涌起惊涛骇浪。 难怪身体娇弱多病,却总是找不出原因;难怪这朵桃花颜色越来越鲜艳;难怪…… 绯月暝夜紧紧的抱住吟醉,轻声道“醉儿不必多心,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 天色渐晚,宴客的大殿里染上了红木纱绢岁岁平安宫灯,一排排华丽秀美的宫灯把整个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帝位和下手第一的位置空着,皇上和今日的寿星还没有来,皇后带领几个身份高贵的妃嫔在凤座之后掩唇说着明讥暗讽的悄悄话,再下手安排的是皇子皇女们的位置,然后才是大臣们和家眷。 青年才俊,美貌娇娘齐聚一堂,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样喜庆的日子,人们乐得配合着搞出一个欢乐祥和的气氛来,每个人都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挖出了三五斤金条一样笑得合不拢嘴,座位离得近的关系好的官员相互寒暄着聊几句八卦,不巧坐在政敌旁边的则暗地里抛几眼飞刀,表面上却相安无事其乐融融,这种时候谁也不会不要命的给皇家找不自在。 帝位的另一边坐着的是两拨十分显眼的人的,一拨衣着十分鲜艳华丽,佩戴许多银饰,与吟醉前一世云贵那边的少数民族服装很像,正是吟醉这一世的母亲的国家金夷的使者。金夷使者此行是为了护送去年的贡品,因为年节时金夷遭受洪灾,道路受阻,贡品不能及时送达,绯月暝夜特准他们灾后再来,却刚好赶上了这次宴会,便递了份折子凑这份热闹来了。 另外一拨则是北方游牧国家大雄的使者,两个月前大雄老单于病重身亡,他的三儿子波瓦打败了他的兄弟们成功即位。这位新单于少年时就以聪明勇敢著称于大雄,一直对大雄臣服绯月不满,如今即位亲政,便更加肆无忌惮的不服管制,派来的使臣身形高大粗壮,面目刚硬,看人时总带着几分高傲的轻蔑,分明是挑衅宣战的意思。 这倒也罢了,最可气的是那个叫顿珠的使正怀里竟揽着一个红纱少女,少女五官深邃,面容姣美,身上的红纱透明度很高,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举止轻浮,一看便知不是良家女子。 这等场合竟携带美妓已然是对绯月的侮辱,再看他公然与那美妓取笑*,本就轻薄的红纱已经被褪下了肩膀,肌肤坦诚在春日寒凉的空气中也不怕冷。 大臣们都是携家眷而来,其中不乏未出阁的女儿家,这般孟浪情形怎堪入眼。 一个性子急的青年大臣耐不住愤怒,举杯到顿珠身前敬酒,一杯下肚便入了正题“顿珠大人真是好兴致啊,时刻有美人相伴,莫非,在战场上顿珠大人少了女人的怀抱都打不了仗了!” 此话一出,满殿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有不怕事的武将还起哄的大笑起来。 跟顿珠一起来的大雄使者们一下子紧绷起来,伸手向腰间探去,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进宫前武器都被截下了,只好双目圆瞪,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大臣。 倒是顿珠极为镇定,坦然的在美女胸前揩了把油,在美人的娇吟声中嬉笑道“绯月官员都这般无趣吗?还是我的小乌央可爱,唔,真香!” 竟然拿他们跟一个女妓比,顿珠算是把在场的所有绯月大臣都得罪了,愤怒的目光齐刷刷的往他身上刺,也亏得顿珠脸皮厚,还能镇定的跟乌央调笑。 绯月的大臣们也不全然都是忍让的,有几个不忿的正想上去舌战一番,一声高高的唱和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皇上驾到,倾醉长公主驾到,六皇子驾到——” 在小太监拉长的尖细声调中,绯月大臣恭敬的伏地跪拜,山呼万岁,千岁,顿珠一行人也收敛起了性子,火药味十足的双方瞬间偃旗息鼓了。 一身玄色正装龙袍的绯月暝夜款款走来,宽大的袍服腰间用宽宽的金线九爪龙纹腰带束起,愈发显得修长俊逸,玉树临风。绯月暝夜手边牵着粉衣娇俏的吟醉,粉白的轻纱如烟雾般笼罩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走动间摇曳生姿。吟醉的另一边是绯月璃,亦是玄色广袖礼服,头戴紫金冠,虽年幼却已初具气势。 三人似从天上来,披着淡淡的月华,清艳不可方物,高贵不可触及,绯月暝夜的霸气,吟醉的清雅,绯月璃的温润,完全不同的气质,走在一起却出奇的和谐,每个人都那般的绚丽夺目,惊艳得让人无法呼吸。 直到三人归位落座,绯月暝夜说了声“众卿平身。”众人才如梦初醒。 大雄和金夷的使者亦按本国礼节行礼“参见皇上。” “两国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今日晚宴是为了庆贺吟醉生辰,绯月暝夜并不打算应付那些使者,随便说了两句客套话就不再理会他们。 眉目含笑的看看下手清雅娴静,礼节一丝不差的吟醉朗声道“朕怜长公主和六皇子幼年丧母一直养在身边亲自抚育,他二人承欢膝下和孝恭顺,朕甚慰之,五载不过弹指,他二人已然五岁,朕虽不舍,亦是可喜可贺,众卿不必拘谨,此等喜事,朕同长公主和六皇子便遥众卿家同乐如何?” 在场的都是官场上拼搏出来的老人精们,经过绯月暝夜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如何会不知道他的意思,那句里句外都透露着对长公主和六皇子的偏爱,他们此时不拍马还待何时。 “臣等恭贺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六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大殿,吟醉心中猜测他们是不是事前排练过,这么多人,这么长的台词,竟说得频率音调都一样,比口号喊得都整齐。 当然,嘴里说得好,并不一定心里想得也好,心里想得不好的也会在面上掩饰好,而掩饰不好的…… 吟醉微微转头,便捉到了一道嫉恨的目光,主人身份不低,座位就在她和绯月璃的下手,*岁的年纪,长相伶俐秀美,装扮华丽高贵,许是觉得吟醉年幼可欺,被抓到了也不害怕,在吟醉看过来的时候更是加了一份恶狠进去。 吟醉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心中已知晓那女孩就是先帝的十七女绯月吟雪。 先帝虽懦弱无能了些,在孕育子嗣一道上却比绯月暝夜强的的多,不算流产和夭折的,只记入皇谱的算上吟醉便有十八个之多。 不过绯月暝夜十几年前不知为了什么事突然杀起兄弟来,杀得太顺手一时没停住,等他杀腻了的时候,先帝的儿子就只剩下绯月暝夜和一个生下来就被抱到寺院静养的十二皇子绯月禅襄了。 公主倒是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了,如今未嫁的除了吟醉就是这个绯月吟雪了,吟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倒是觉得留着这么一个公主对她并不是什么坏事,只盼着这位公主聪明点,不要自寻死路的好。 绯月暝夜说话也不啰嗦,表达了对长公主和六皇子的宠爱之情后就宣布宴会开始了。 这种场面上的宴会不见得比自己家的更有趣,不过歌舞更精致点,食物更丰盛些,坐一会儿就腻了,吟醉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多兴奋,只是规规矩矩的坐着,不时吃两口绯月璃夹过来的菜。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的绯月璃起初还有些兴致,只一会儿就没想法了,专心致志的给吟醉布起菜来。 “六皇子真是个体贴仔细的人儿,长公主被服侍得可满意否?”趁着歌舞交替的空挡,顿珠突然瞧着对面的吟醉和绯月璃笑得很是不屑。 这一声说得不大不小,足够大殿里的人都听清楚,喜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冷却,连下一场表演的伶人们都停在了入口心惊胆战不知道该不该上场。 当面嘲讽人家的皇子公主,在这种时候已经不是个人问题了,俨然成了两国之间的对抗,绯月的臣子们怒目而视,却没有急着反攻回去,他们都明白,一个回答不好折损的可是一国的面子。 绯月暝夜倒是不急不躁,悠悠的看向吟醉,正好遇到吟醉也向他看来,二人目光相遇,吟醉随即嫣然一笑,清贵典雅,骄傲自信都在里面,端的是美艳无双,倾城绝色。绯月暝夜心中一荡,知道她能应付,便放开手来细细的回味那倾城一笑。 吟醉微微转头,粉唇微微一动,坐在她旁边的绯月璃眸中忽然神采一亮,唇边弯起一抹浅笑。 ------题外话------ 瓦素不素每章节字数太多了,收藏真的不给力啊妞儿们,泪,要不醉眼尝试着减点儿字数?(有气无力的趴桌子中……) 第十三章 大皇子 “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绯月推崇以孝治国,璃身为皇子自当言传身教,以身作则,服侍皇姑姑用膳乃本分,或许大雄风气比之绯月不同,让大人见笑了。”绯月璃浅笑盈盈,吐字清晰,条理分明,引经据典的说讽刺大雄不懂孝道,言辞却并不犀利,谦和得体,给绯月挣回了面子。 绯月的大臣们喜形于色,看顿珠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刚满五岁的小皇子辩赢了,比他们自己赢了更令他们高兴。 顿珠一愣,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子能说出这番话来,脸色一沉,眸中却闪过一道精光,抱着乌央的手动了动。 乌央会意,水雾蒙蒙的眸子看看高位上的几个人,掩唇娇笑一声道“大人,这歌舞怎么停了呢,是不是要演奏更好看的?人家可是听说绯月的女子都是什么琴棋书画歌舞都会,长公主应该也会吧,让我们开开眼界好不好?” 乌央再没规矩怎么会不知道长公主身份尊贵不可与优伶同台献艺,这分明是挑衅。 绯月暝夜心中腾起怒火,冷冷的瞧着大雄使者道“绯月长公主之姿岂是凡夫俗子所能见识?” 乌央吓得一抖,可怜兮兮的往顿珠怀里钻了钻,红唇一瘪,泫然欲泣。 顿珠顺势抱紧了顿珠,在她身上安抚的拍了拍道“皇上何必动怒,乌央初次进宫,一时拘谨,失言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既知她不懂规矩,大人为何还要带来这里撒野?”绯月璃已不复刚才的温润浅笑,脸色暗沉,像一头被惹怒的小狮子。 顿珠看眼绯月璃,眸底精光再闪道“六皇子殿下严重了吧,乌央是真心仰慕公主,情难自禁才出口邀请,算不得撒野吧。” 绯月璃未及再驳,却听一个声音先出言道“敢问她是什么身份,敢邀请我绯月长公主!” 吟醉一直如水晶娃娃般端坐着,即便这些人是围绕她打嘴仗也没变过半分脸色,此时听到这个年轻的声音却转头看过去,那主人是个俊美挺拔的少年,十来岁的年纪,风姿秀雅,气韵不凡,似是察觉到吟醉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吟醉和煦一笑。 吟醉唇边笑意加深,绯月暝夜的大皇子绯月璟,是个有趣的人。 “绯月君臣何必跟一介女子计较,只这般肚量吗?”顿珠挑眉讥诮的看着众人。 吟醉本不打算多事,可是这个绯月璟给了她一个惊喜,她也只好投桃报李。 “既然大人如此看得起本宫,本宫便献丑送大人一曲,望大人喜欢。” 绯月暝夜心中不悦,小丫头的琴只给他一人听就好,这些凡夫俗子怎配!正要开口阻止,却见小丫头那笑盈盈又清冷冷的目光看过来,知道小丫头执拗的脾性,到口的话只好改成了“将琴奉上!”只是谁都能听出语气中的恼火。 吟醉的琴是量身定做的,比普通的琴都要短一些,质量却是一等一的好,绯月暝夜在用度上也从来没有委屈过她。 接过琴,吟醉并没有起身到中间,动作麻利的宫女们已经把身前的桌子清理干净,将琴置于桌上,吟醉抬手拨弄两声试试弦,琴音铮铮,很是动听。 “这是本宫特意送给大雄,和大人的,大人可要听好了。”说着,对顿珠微微一笑。 看到那带有几分诡异的笑容,顿珠的心重重一跳,直觉有些不好。 吟醉却手指翻飞,曲调低沉的琴声有些压抑的响起,伴着琴音,吟醉清脆童稚的声音缓缓吟道: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乌江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犹奏桑间濮上花。” 静谧的大殿里针落可闻,只余下绕梁的琴音和回荡的吟唱。 时间似乎停止在了这一刻,众臣屏住呼吸看着那个笑意退敌的少年公主,眼中似乎出现了一朵夭桃,清莲亦或是牡丹幽然绽放,或许还稍显稚嫩,却已经展现出了傲视群芳的风姿,她的美,雍容华贵;她的傲,芳华绝代。 只见她缓缓转头,与高位上的人相视一笑,那一瞬间众人觉得那两人的气质竟相契相合,无比类似! “献丑了。”吟醉敛眸,微微叹息,到底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来古代不过五年时间,诗词一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好在能抄袭,不过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个陈后主做出玉树后(和谐)庭花,便改动了几个字,勉强说得过去,用来讽刺大雄却也足够了。 十几年前的大雄并不像现在这般是个需要向绯月进贡的小国,绯月往上数两代的皇帝都不太争气,北方大面积的土地都被骁勇善战的大雄占领,大雄国都南迁,甚至建造了繁荣的城市,生活方式多向绯月靠拢,若一直这么下去,说不定大雄会像吟醉前世历史上的满族一样,占领整个绯月。 不幸的是,绯月偏偏出了个绯月暝夜,十岁上了战场,十四岁担任大将军,骁勇善战,智勇双全,一直把大雄人赶到了草原深处,乌江以北,这才有了现在强大的绯月。 随着那一声清雅似水的叹息,众人才堪堪回了神。 顿珠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手里的酒杯咔嚓一声碎裂开来,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也让绯月臣子心里格外的舒畅。 “长公主,好文采!”顿珠表情有些狰狞,却生生忍着怒火不失仪态。 吟醉心道这个大雄使臣不简单,面上却不露一丝一毫,悠然摆手让宫女撤了琴,嫣然笑道“过奖,顿珠大人。” 精致的歌舞重新上场,晚宴继续,大雄使者偃了旗鼓,绯月君臣情绪再涨,兴到浓处起身离座,寻找谈得来的去聊天。 吟醉这边更是热闹,鉴于今日这两位主角的表现实在出彩,混成了精的大臣们肠子转了几十道弯,纷纷过来说几句吉祥话,再夸赞几句,脸上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好在两人年纪够小,不能饮酒,听着措辞各不相同,意思千篇一律的赞美,吟醉和绯月璃的仪态维持的相当好,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也有不那么高兴的,那位嫉妒怨恨的十七公主除外,头号就数帝位上的绯月暝夜,看着人群包围中的吟醉,身上的冷气源源不断的往外冒,只可惜,他的臣子们都在忙着讨好两个朝廷新宠,没察觉到他们皇上的怨气。 只剩下绯月暝夜不住的在后悔,不改如此张扬的把小丫头放到人前,他的小丫头太耀眼了,总让他有点心慌的感觉。 吟醉充当着乖宝宝,却一直分神注意着绯月暝夜的情绪,寻了个空隙,悠悠然站起来跟绯月暝夜告罪离席。 绯月暝夜对吟醉这一举动极为满意,很痛快的准了,大臣们对长公主不佳的身体状况早有耳闻,没来得及上前混个脸熟的人遗憾一下也并不介意,皇上不再藏着掖着了,以后相见的机会还很多。 绯月璃起身相送,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又坐下应付那些大臣。 时间并不算太晚,吟醉还不困,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得很慢,身前有四个提着灯笼的宫女,烛光穿透夜色清晰的照亮了前方的路……和等在路上的人。 绮香和雅香第一时间护在了吟醉身前,她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吟醉的安全,在没弄清那个人的来意之前她们不能有一点疏忽。 她们的戒备也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那人向前迈了两步,灯笼的光就照出了他的样子,俊眉朗目,凤表龙姿,正是大皇子绯月璟。 “皇侄璟见过小皇姑。”十一岁的少年郎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笑,面庞还稍稍显些稚气,心思却已经足够成熟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是你啊。”吟醉意有所指的笑笑,又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绯月璟点点头,肯定了吟醉的所指,目光却在不留痕迹的打量着这个饱受宠爱又传言甚多的长公主。 此时的她已经不复方才的冠绝群芳,无双的美丽多了份内敛。 长相自然是精致绝伦,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特别是一双水雾流转的眸子,乍一看像是噙着无限的温柔浅笑,如丝般把人包围缠绕,似冰雪消融,似如沐春风,只是,再仔细看去,那眸底分明又是淡漠的疏离,让人欲亲近,却又不可触及。 “方才饮了些酒,有些闷热,便出来走走,可巧遇到了小皇姑。”绯月璟侧身做出请的姿势“璟可有这个荣幸送小皇姑回宫?” 吟醉颔首“好。” 一路上二人交谈不多,气氛却并不显尴尬,绯月璟是绯月暝夜的嫡长子,皇后唯一的子嗣,外公又是太傅,受到的自然是精英教育,谈吐举止都无可挑剔,现在年纪还小些,不够内敛,假以时日必定成就不凡,外祖家又是绯月地位不凡的文人世家,是个太子的上好人选! 乾云殿有禁令,绯月璟便只送到门外“小皇姑保重身体,早些安睡,璟告退了。” “多谢你送我回来。”吟醉含笑道谢,又轻声叮嘱道“多饮伤身,大皇子要少饮些酒才是。” 浅溪清流般的声音柔和轻缓,语速偏慢,总是带着一股子温柔的韵味在里面,就好像她说话的对象是她放在心里珍视爱护的人一样。 绯月璟明明就知道她本性冷漠,说这些也不过是客套话,可他就是想要沉溺在她编制的柔网中,不愿醒来。 “你们几个,提灯照路,送大皇子回去。” “是。” 回神的时候,几个提灯的宫女已经来到了身边,绯月璟抬眸看了看吟醉,夜色掩映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一双泛着柔波的眸子流动着动人的光彩,让人沉醉。 “皇侄告退。” ------题外话------ 醉眼想了想还是不要减字数了,本来就慢热了,还是多发点好,O(∩_∩)O~,看在醉眼这么勤劳的份上,大家就耐心些好不好,不妨先收了,二十章后还是觉得不好看再删也不迟啊 还有潜水的那几个妞,跟醉眼说些什么吧,让醉眼知道文文还是有人看滴,狂亲,么么 第十四章 谁谢谁 因为主角年幼,又因为第二天还要上早朝,这次晚宴散的并不晚,绯月暝夜和绯月璃回来的时候,吟醉还在抱着一本书发呆,没有一点儿睡意。 绯月暝夜衣袖当风的走进来,他身上惯有的龙涎香味里带了一层酒气,吟醉蹙起眉嘟起唇道了句“皇兄喝了很多酒?” 绯月暝夜习惯性的把吟醉抱起来放到怀里又在吟醉原来坐的地方坐下,才抬起胳膊闻了闻,笑道“并不是很多,酒气很大?” 这一开口酒精的味道就更加浓郁,并不是很难闻,吟醉却不喜欢,很不喜欢,这会让她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来。 “皇兄快去沐浴,醉儿不喜欢。”吟醉推了推绯月暝夜,两道弯眉紧紧的蹙起,眉间的桃花也如受了委屈一般扭捏的皱起来。 “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明日就要搬走了,今天还不多陪朕一会儿,竟还嫌弃起朕来了。”口中这样说着,绯月暝夜却放开了吟醉,一把抽出吟醉手中的书,看了两眼,正是列国志里写金夷的那一篇。 “金夷使者会在京都逗留几天,过两日朕便让他们来给你看看,醉儿不必担忧。” “有皇兄在,醉儿不担忧。” 这句有拍马之嫌的赞词大大的取悦了绯月暝夜,抬手捏捏吟醉的小脸蛋,笑道“小丫头终于会说甜言蜜语了。” 又调笑两句才道“夜了,醉儿早点安歇,明日下了朝朕送你去栖梧宫,朕不熏着你那娇气的小鼻子了。” “醉儿恭送皇兄。” 绯月暝夜一走,绯月璃立即舍了他那温润有礼的翩翩小公子模样,猴子一样攀到吟醉肩头,小脑袋蹭啊蹭。 “璃儿去沐浴,沾了一身酒气回来。”吟醉歪歪身子,躲着绯月璃的触碰。 绯月璃正色,抬起袖子闻了闻,疑惑道“璃儿没有饮酒啊。” “你没有饮酒,是别人的酒染到了你衣服上。”吟醉耐心解说“快些去沐浴。” 绯月璃立即从吟醉身边起来“姑姑不喜欢,璃儿以后再也不让衣服染上酒气了。” 小小的男孩面容严肃,因为她的不喜欢便保证不再做,态度真诚的如同誓言。 吟醉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看到了灯光在小小的男孩周身荡开了一层虹晕。 “好。”吟醉微笑点头,眸中柔光点点。 绯月璃严肃的面容瞬间转为灿烂的笑脸,转身跑走了,走出好远殿内还能听到他催促宫女备水的欢快声音。 绯月璃沐浴回来,二人便在鸣翠的催促下上床睡觉。今天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同室而眠,等搬去栖梧宫,有了教习嬷嬷就不能再这样了。 绯月璃几天前就听鸣翠说过,所以今天紧紧的抱住吟醉,一双黑眸在吟醉脸上来回逡巡,怎么都不肯入睡。 被他这样看着,吟醉闭目养神半日也睡不着,只得无奈开口“璃儿还不想睡吗?” “不想不想,明天就不能跟姑姑一起睡了。”绯月璃的声音闷闷的,一副委屈的样子,很惹人怜爱。 吟醉挑眉,这也值得烦恼? 终究是年纪太小,还不明白,他们明日搬过去的那座宫殿将会成为他们的天下,想怎么做,岂能由他人置喙。 “璃儿跟姑姑说说,你今晚有什么收获?”既然不睡,便做些有意义的事来总比浪费时间的好。 绯月璃想了一会儿才道“姑姑跟我说过朝堂上不外乎两种人,一为文臣,一为武将。” “璃儿今日见过记住的只有三公和六部之首,在绯月,文臣之首丞相虽为谢家人,但蔡家却胜出一筹,因为太傅与礼部尚书皆出自蔡家,只是,蔡家乃大皇子的外祖,我们求不得。” “退而其次的谢家虽是淑妃娘家,但淑妃只出了五公主,没有皇子,我们有争取过来的可能,但是……” “但是这样就会弱了大皇子一头是不是?”在绯月璃停顿的空挡,吟醉懒懒的插了一句。 “嗯。”绯月璃有些烦恼的应了一声。 “那璃儿就没有想过,让谢家压过蔡家成为绯月第一家吗?” 绯月璃呼吸一窒,黑暗中吟醉也能想出绯月璃一脸惊讶的样子。 吟醉笑笑并不多说,这是一个太过复杂的过程,只靠说的是不会说清楚的。 “璃儿还想到了什么?” 绯月璃想问,吟醉却先一步开始了另一个话题,绯月璃嘟唇不满,却没有追问下去,姑姑说过,他该知道的姑姑会告诉他的,现在不告诉他是还不到他知道的时候。 “武将是以皇甫太尉为首,太尉刚正不阿,只会支持正统,可是太子的人选……”绯月璃眉头紧拧,无论嫡长,该立的都是大皇子,他唯一的一点优势就是父皇的宠爱,可是这宠爱有几分真他心里清清楚楚。 “太子只能是大皇子。”吟醉笃定打断了绯月璃的纠结“在璃儿有能力挡住所有的阴谋阳谋之前,太子会是大皇子。” 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 绯月璃握紧拳“璃儿会尽快强大起来。” “璃儿还有一点优势。”吟醉停住不语。 “皇甫将军!”绯月璃立即补充上。 吟醉唇边含笑,拍拍绯月璃的肩膀“璃儿睡吧,明日还要随皇甫将军习武呢。” 绯月璃闻言,爬起来在吟醉脸上一吻,偷偷一笑才又重新躺下抱紧吟醉甜甜的睡去。 …… 次日,吟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这两年她已经习惯了绯月璃先她起床,即便能觉察到他离开,她也能很快的再睡去。 迷蒙的轻唤一声,不出十秒钟,纱帐便被掀开,鸣翠清甜的声音紧随着欢快的响起“公主醒了。” 然后,殿内是一片紧锣密鼓的忙碌,一刻钟的时间,吟醉便梳妆完毕,静静的拿了一本书看,只等着绯月暝夜下朝后回来一起用膳,这是这几年来的惯例。 只是今日,吟醉只翻了几页便扔下书起身向外走去。 鸣翠忙扔下正忙碌的事,抬头问道“公主要外出?” 吟醉点头,脚步并不停留。 鸣翠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披风仔细的给吟醉披上,和绮香、雅香一起寸步不离的跟上。 绯月璃还是在原来的地方习武,只不过,现在已经不再蹲马步了,漂亮的拳法打得虎虎生风,四个武侍也都在根据自己的进度练习着合适的功夫。 皇甫星风在一旁看着,不时会出言指导一两句。 吟醉仍旧站在那颗桃花树下,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枝头的桃花在微寒的晨风中颤抖着兀自妩媚,就如花下的人儿,不似昨晚的光芒四射,今日盛放的牡丹已悄然闭合。 含苞的娇羞,任是无情也动人。 清甜的桃花香在湿润的空气中传散开来,更添了一份沉厚的气韵,只不知这香是花的还是人的。 “臣参见长公主殿下。”皇甫星风看到吟醉的一瞬间就走了过来“清晨风寒,公主要保重身体才好。” 到了古代,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竟然是这句“保重身体”,就好像她是个玻璃人,一碰就碎一样。 “多谢皇甫将军关心,昨夜将军没有来吗?醉儿没有见到将军。”吟醉浅笑问询。 “臣位分低微,座位偏下,公主没有看到也是正常的。”皇甫星风的语气有些低沉,不仔细听却听不出来。 吟醉笑笑道“皇甫将军的家人也来了吗?” 皇甫星风有些疑惑的看了吟醉一眼,这位公主似乎对他的家人很感兴趣“只臣和父亲来了,家母染了风寒,不便前来,请公主见谅。” 皇甫星风那个有趣的弟弟也没有来,吟醉微微有些失望,却也只是一点点。 “染了风寒!”吟醉表现的有些夸张“快些让张医正给令堂瞧瞧吧,上次醉儿染了风寒差点……” 剩下的话没有说,吟醉微微落寞的敛了敛眸,再看皇甫星风时清波流转的眸子里扔带着几分担忧“皇甫将军今日跟皇兄告假吧,令堂的病要紧。” 皇甫星风看着吟醉,心里早就生出千般万般怜惜来,小公主体弱多病,得了风寒凶险可怖,就以为风寒是十分可怕的恶疾,却不知风寒对一般人只是几天就痊愈的小病而已。 “公主不必担忧,家母已经快好了。” “哦,是吗,幸好。”吟醉松了一口气,皇甫星风眸中怜惜更浓。 “姑姑,你怎么出来了?”打拳的绯月璃在察觉吟醉出现的时候心气已经开始浮躁了,却耐着性子打完了一整套才过来,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一层汗液。 “属下见过公主。”尚凌云几人也过来见礼。 吟醉掏出手帕给绯月璃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微微颔首示不必多礼。 “你们只管练习,我不过来看一眼。” 四个人抱一抱拳,仍旧回去继续。 绯月璃拉着吟醉的手不放心道“清晨的天还有些冷,姑姑略站站就回去吧,仔细着凉。” 吟醉点头“这就回去。”又抬头对皇甫星风道“有劳皇甫将军了,令堂的病还是让张医正去瞧瞧吧。鸣翠,去请张医正。” “臣代家母谢过公主。”皇甫星风怜惜中又加了几分感激。 吟醉温柔浅笑“是醉儿要谢皇甫将军才是。” 第十五章 皇家少年 “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 栖梧宫之所以为栖梧宫并不是因为宫里有多少梧桐,而是在宫门外矗立着两颗梧桐树,高大粗壮,已有百年的历史。 也许是要当得起凤凰来仪,栖梧宫占地颇广,建造得也很是精致,小桥流水,假山怪石一应俱全,殿宇更显奢华,选材设计均为上品,比之乾云殿少了一分威严却多了三分华美。 吟醉对这个地方说不上多喜欢,却也不讨厌,对于住所她要求并不多,舒适方便为上,能赏心悦目些更好,不能也不会嫌弃。 主殿名为朝阳殿,是取自“凤鸣朝阳”之意,殿前也如乾云殿一样栽种了两株桃花,这两株比乾云殿的看起来还要强壮些,如今正是花开的时候,满枝桠的桃花远看去像是一团粉雾。 “对栖梧宫还满意吗,醉儿?”绯月暝夜几乎是抱着吟醉走遍了栖梧宫的每一个角落。 吟醉点头“很好,谢谢皇兄。” “日后天暖了,醉儿不要总是闷在屋内,多出来走走才好。闲来无事也要记得去看看皇兄,你这小丫头没良心的紧,不说怕是你要忘了。”绯月暝夜如惜别般叮嘱。 吟醉轻轻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闷声道“不会忘,醉儿时时记着皇兄呢。” “是真得记着才好!”看不到吟醉的表情,绯月暝夜摸摸肩头的小脑袋叹息一声。 “皇兄。”闷闷的声音有些迟疑。 “嗯?”绯月暝夜挑眉。 “醉儿可以出宫吗?” 臂弯一紧“出宫做什么?” “想要看看,听说比宫里有趣。” “醉儿什么时候变贪玩了?” “醉儿想逛热闹的街道,想在茶馆喝茶,想去酒楼吃饭,想看漂亮的花灯,皇兄带醉儿去好不好?” 澄澈的水眸在有所渴求的时候总是会泛起一层柔柔的波光,清晰的映照出他的模样,让他自己都痛恨起他的铁石心肠来,怎会忍心让那双眸子染上一丝的失望! “好,朕空闲了就带你去。”绯月暝夜抬起手遮挡住了那双让他无法抵抗的眸子。 眼前一黑,吟醉不适的眨眨眼,柔软的睫毛擦过绯月暝夜的掌心,绯月暝夜忍不住轻笑出声,手拿开,捏了捏吟醉的小鼻子。 “可是醉儿,现在可没有花灯可以看,想要看的话,要等到明年上元节了。” 吟醉眨眨眼“只有上元节才有花灯吗?” 绯月暝夜沉吟一下“那倒也不一定……” …… 农历三月中旬,午后的天气已经很和暖,融融的阳光足够温暖人间,却还不似夏日那般炽烈,换了春衫的人们都喜欢在这个时候出门来感受一下春日的和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朝阳殿外的桃花树下传出一阵阵朗朗的书声,背书的孩童声音清脆稚嫩,却很灵透从容。 仔细瞧去,桃花下有一个月白锦袍的小少年依靠着树干席地而坐,一腿伸展,一腿曲起,手中握着一本书册置于膝头,精致的小脸微仰,并没有看那书,方才的书声正是从他口中背出。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在……格物,物格而后……而后……” “重背。” 流畅的声音磕绊住,不等苦思冥想的少年想起后文,一声玲珑如玉的声音恬淡温柔的飘落下来。 绯月璃懊恼的皱皱眉,姑姑都给他讲过这段的意思了,明明在默记的时候记得的,怎么现在又忘了呢? 迅速的翻开书看了一眼,又开始背诵。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背到一半,绯月璃的贴身小太监临安过来小声禀报“殿下,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求见。” 背书声戛然而止,绯月璃缓缓站起身,看到了已经走过来的三个少年。 走在最前的就是大皇子绯月璟,绯月璟今日穿了一身烟青色春衫,腰间用一条同色镶白玉腰带束起,发未束冠,只用了一支玉簪,少了几分贵气却多了几分淡雅。 走在绯月璟左手边是三皇子绯月珉。 绯月珉今年九岁,生母为四妃之一的德妃,生得唇红齿白,漂亮的像个女孩子,偏生又穿得鲜艳,红色贴身长衫外罩了一袭暗红纱衣,当真比春日里最美的娇花还要艳丽几分。 绯月璟右手边是八岁的四皇子绯月琰。 绯月琰乃与吟醉有过过节的良妃所出,也是御前侍卫孟清川的外甥,乍一看去有三分与绯月暝夜相似,只是年纪还小,还没有绯月暝夜的气势和城府。 这孩子好像很喜欢舞刀弄枪,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腰间还别着一把精致的短剑,倒不愧是孟家的外孙。 虽然三人气质各不相同,却都是出色的少年英才,加上绯月璃也是个聪明优秀的,可见绯月暝夜的基因确实不凡。 “我们不请而来,可是打扰六皇弟读书了?”绯月璟含笑开口,不倨傲也不凌厉,就像一个关爱弟弟的普通兄长。 “唔,璃儿,背完了吗?” 绯月璃没有回答,却听到一声迷糊糊,软绵绵,甜蜜蜜的稚嫩声音懒懒的飘落。 三个皇子一惊,微微抬头,惊讶的发现他们年幼的小皇姑竟然睡在桃花树上! 也难怪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她身上的裙纱与满树的桃花几乎是一个颜色,裙摆搭伏在树枝上,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谁又能想到绯月尊贵的长公主会跑到树上去睡觉呢。 这棵树的枝杈长的也巧妙,平平整整的伸展出来两枝粗壮的主枝,主枝干上分出的小枝也都很平整,整体看去像是一扇展开的扇面,小小的人儿躺在上面像是睡在用桃花铺就的小床上一样。 花枝狭窄处微微垂下一只巴掌大的小脚,脚上套着绣桃花的雪白锦缎短靴,在裙角的掩映下时隐时现,很是可爱。 目光向上,莹白如玉的小手中握着一本书,似乎是睡着前还在看,敞开着反扣在了胸前。 安睡的小人儿被吵醒,幽幽的转醒,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掉落在上面的桃花瓣便滑落到了鼻翼旁边,粉嘟嘟的红唇孩子气的微微嘟着,因酣睡而红扑扑的脸颊竟盖过了一树的桃花,美得让人窒息。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一种奇妙的东西,他们偏偏在她这般天然不设防的时候相遇了,这一瞬的感觉便如同一粒种子,落在了他们尚且湿润的心田上,即便有一天纯洁的天使张开了一双黑色的翅膀,他们会发现,那一粒种子早已生根发芽,无法拔除了。 躺在树枝上到底不比床上舒适,初醒的小人儿不满的皱皱眉想要翻身,却忘记了她是睡在树上的,颤巍巍的花枝扑簌扑簌抖落了一大片的桃花瓣,花雨中,精致的小人儿从枝头坠落,在他们眼中如同是电影中的慢动作,危急,惊险却也美得让人窒息。 “小姑姑!” “危险!” 吓得几人心脏都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绯月璟一个箭步上前,堪堪抱住了那个跌落的小精灵。桃花香扑了满怀,悬起的心也被重重一撞,终于落到了实地,咚咚咚剧烈的跳动着。 半睁半闭的眸子终于完全张开,纯净,悠远,宁静无波,没有一点收到惊吓的惊惶不安,柔波流转,似酿造了世上最香醇的花酿,让人沉醉其中。 “是大皇子啊。”猫咪一样的低喃似清晨穿透雾霭的第一缕阳光,是花开的声音。 “你放开!”绯月璃苍白着脸冲过来对绯月璟吼了一声,伸手便去抱吟醉,只是身量小力气也不足,只得抱着吟醉的上身。 幸好绯月璟配合,微微弯身,双臂放低,吟醉便平稳的落地了。小小软软的人儿离开,只剩满怀的花香,绯月璟心里一阵茫然的失落。 “小姑姑你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不舒服?”绯月璃紧紧的抱着吟醉,眼中的泪水摇摇欲坠。 吟醉轻轻的抱了一下绯月璃,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心底浮出一丝暖意:“让璃儿担心了,我没事。” 她怎么可能当真会摔着自己呢! “好险好险,吓得我心现在还扑通扑通跳呢。”绯月琰表情夸张的拍拍胸脯,关切道:“小皇姑没有被吓着吧?” 绯月珉不动声色的把旁边的绯月琰挤走,趁机拉起吟醉的小手忧伤道:“小皇姑以后不要在树上睡了,太危险了。” “小皇姑若喜欢桃花,在书下安置一张软榻也罢了,万万不可去树上了。”绯月璟从方才的失落中缓过神,严肃的对吟醉道“今日幸好璟接住了小皇姑,若我们没来,小皇姑摔到可如何是好。” 吟醉含笑道:“多谢大皇子接住我。” 绯月璟闻言,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严肃的面容突然有些发烫,忙转过头不敢看吟醉的眼睛。 看到绯月璟的反应,吟醉怔了怔,忽然眸中笑意加深,这个大皇子是,十一岁? ------题外话------ 某醉要忙几天,所以这几天更新改到晚上了,亲们晚上六点之后再来看哦 第十六章 教习嬷嬷 傍晚,绯月暝夜有又来了一趟,对吟醉在树上睡觉这一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严禁她再爬到树上去,另外告诉她金夷使者明日进宫来给她瞧蛊毒的事,让她做好准备。 然后,蹭了一顿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古代娱乐少,天一黑就习惯上床睡觉了,吟醉考虑到自己的小身板,便也入乡随俗。 朝阳殿主卧里也是一张拔步床,是紫檀木的大手笔,镂刻是百鸟朝凤的图案,精雕细琢出的工艺惊采绝艳,凤凰活灵活现,尽显王者风姿。 吟醉很喜欢拔步床,放下帐子就是一个单独封闭的小空间,很有安全感。 只是今夜,吟醉闭目躺在大床上很久都没有睡去,竟是失眠了。 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和绯月璃分开睡,着实有些不习惯了,吟醉体质偏寒凉,绯月璃睡在一旁就像一个小火炉,传递过来源源不断的温暖,如今一个人睡,空气都好像冰冷了好几度。 辗转间,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异动,仔细一听,是鸣翠在说话。 “这大晚上的,殿下怎么过来了,公主已经睡了,要不殿下明日再来吧。” 吟醉弯唇轻笑,眸光流彩,这孩子开窍了呢。 “殿下,公主已经睡了,现在去回吵醒她的。”鸣翠苦心劝阻无果,只好无奈的上前阻拦这个根本就没有听她说话的六皇子。 “让开。”绯月璃停下脚步,声音冷冽如深冬的寒风。 鸣翠一愣,六皇子跟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多表现的乖巧可爱,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更别说会有这么冷冽的呵斥和可怕的眼神。 惶然间,她竟觉得六皇子此时和皇上生气时的气势有几分相似,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敬畏,下意识的让开了身。 绯月璃冰寒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抬步向屋内走去。 “璃儿?”吟醉掀开一角纱帐,微微探出的小脸眉目含笑。 绯月璃的表情在看到吟醉的瞬间便柔和下来,嬉笑着爬上华贵的拔步床,在吟醉脸上重重一吻,就如往常那般自觉的在旁边躺下来。 枕头分他一半,被子也与他同盖一床,两个小人儿相拥,睡得香甜。 次日醒来,依然只剩了吟醉一个人,只是服侍她起床的鸣翠不像平常那般欢快,一脸的欲言又止。 吟醉面无表情的抬眸看了鸣翠一眼,突然后退两步,轻纱衣袖毫不留情的从鸣翠手中抽走,目光缓缓从怔住的宫女们身上一一扫过。 “你们可知道谁才是你们的主子?”童稚清脆的声音带着不同以往的威严强势。 众宫女心中一颤,纷纷跪下来“奴婢只效忠公主。” 吟醉暗暗记下几个表情或动作有异的,缓缓道“你们既这么说了,我就当你们是我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都自己掂量清楚,以免日后错了后悔。” “奴婢谨遵公主教诲。” “起来吧,更衣。” 鸣翠忙站起来,把吟醉身上穿了一半的衣衫整理整齐,动作明显的比往日紧张许多,一个扣子扣了两遍才扣好。 “不必害怕,你无二心,我自然不会把你如何。”棒子后面紧跟着甜枣才是治下之道。 鸣翠心里一松,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活泼“公主放心,奴婢绝不会背叛公主的。” 吟醉淡然一笑,会不会背叛不是说出来的,要做了才知道。 刚刚梳洗干净,绯月璃便练功完毕回来了。 今日是去太学的日子,不便迟到,时间就紧凑了些,好在栖梧宫里有一个小厨房,原本是预备给主子有兴致亲自做吃食时才用的,食材不多,做一顿简单的早膳也足够了。 正吃着,外面传报,大皇子来了。 吟醉和绯月璃对视一眼,目光中透着了然。 “快请。” 绯月璟好像偏爱素净的服侍,今日是一身水蓝色织锦长衫,行动时能看清上面用银线绣着大片的荷花,高贵中带着儒雅的书生气。 身后跟着一个抱着书本的小太监,眉清目秀,也有几分跟主人相似的儒生气质,像是读过书的。 绯月璃先一步站起来跟绯月璟见礼,绯月璟似是没想到他们在用膳,歉意的笑了笑道:“璟见过小皇姑,今日来得不巧,打扰小皇姑和六皇弟用膳了。” “无碍。”吟醉笑笑道“大皇子用过早膳了吗,若不嫌弃,一起吧。” 绯月璟本想拒绝,可是,听到那声软糯糯的“一起吧”心思竟诡异的一转,到唇边的拒绝变成了一声:“好。” 他身后的小太监闻言讶异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却聪明的什么都没说,垂下眸尽职的当他的差。 吟醉也怔了一下,没想到绯月璟竟应了这句明显的客套话,略顿一顿才道“给大皇子上一副碗筷。” 绯月璟捕捉到吟醉那一瞬间的惊讶,眸底竟浮现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还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高兴的绯月璟含笑对吟醉道“小皇姑直呼璟的名字便可,叫大皇子就显疏远了。” 吟醉装傻的看着绯月璟,琉璃眸不解的眨了眨,看在绯月璟眼中就有几分卖萌之嫌,一贯从容淡定的小大人萝莉乍然做出这般可爱的表情,绯月璟眼中瞬间飞出无数粉红心,一时间都忘了吟醉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在绯月璟迷醉期间,心眼多的绯月璃终于察觉出了不正常,瞬间对绯月璟生出了十二分的戒备,在他心里凡是想要跟他抢小姑姑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简单的早餐用时并不长,吃得心满意足的绯月璟又恢复了他关爱弟弟的大哥哥形象,笑容和煦,诚意十足。 “今日是六皇弟第一次去太学院,为兄担心皇弟不熟悉路途耽搁时间,便想着邀皇弟一同前往,时辰不早了,现在就出发,皇弟意下如何?” 温文有礼的佳公子,言辞恳切,举止有度,奈何绯月璃已经认定了他别有用心,打心里是不领他的情,面上却还有礼的敷衍道:“如此,璃要多谢大皇兄。” “你我兄弟,不必言谢。”说着,绯月璟转向吟醉告别:“璟告退了,小皇姑留步。” 绯月璃闻言眸光一闪,在吟醉脸颊上轻轻一吻,亲昵道:“璃儿也告退了,姑姑不要淘气。” 吟醉皱眉,自昨日从桃树上掉下来之后,绯月璃抓住机会就告诫她不要淘气,让她又无奈又好笑,只得嗔怪一句:“没大没小。” 绯月璃心满意足,得意的向外走去。 绯月璟看着二人亲昵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阵羡慕,当然,现在还只是羡慕,他全然没有想到这羡慕还会一点点加深,一天天加深,加深到不仅仅是羡慕,还掺杂了很多让他痛苦不已的东西…… 二人离开不久,栖梧宫迎来了这个皇宫里的第二号人物——皇后。 凤冠霞帔的皇后,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三十来岁的年纪是正显成熟风韵的时候,只可惜,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她已经老去了。 皇后如长辈般关爱夸赞了吟醉几句,用词有着典型的书香门第教育出来的大家闺秀的委婉,语气也温和慈祥,又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威严。 是一个合格的一国之母,也难怪能教出绯月璟那样的儿子来。 “李嬷嬷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为人很是稳重守礼,让她来教习公主,公主可还满意?” 这是皇后今天的主要目的,光明正大且合情合理的往她这里放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卧底。 吟醉打量两眼那个李嬷嬷,四十多岁的样子,打扮很显老气,长得倒是慈眉善目,一副老实样子,皇后介绍结束便走到吟醉面前行礼:“奴婢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嬷嬷不必多礼,日后还要仰仗嬷嬷多指点。”场面话吟醉也可以说得滴水不漏:“醉儿谢过皇后娘娘。” “长公主多礼了。”皇后笑得和蔼慈祥:“长公主自幼没了母妃,俗话说长嫂如母,本宫厚颜当得长公主半个母妃,本宫膝下没有公主,私心里就把长公主当女儿看,长公主不必跟本宫客气,需要什么就跟本宫说。” 吟醉垂眸应是,对她的话自是不信,有哪个母亲对女儿一口一声“长公主”,一口一声“本宫”的? 吟醉性子冷淡,寡言少语,只是在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应几个字,皇后一个人干说也觉得没意思,闲话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了。 吟醉送到殿门内被皇后止住,吟醉自是不会坚持,见皇后走远就转身回了殿内,随口吩咐道:“把剑锋和鸣飞叫来。” 小宫女领命去了,殿内的人该干什么的干什么,瞬间散了干净,只剩下鸣翠一人在跟前伺候,绮香和雅香自是候在暗处。 李嬷嬷目送皇后走远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吟醉身后,等吟醉拿了本书靠在躺椅上翻开起来,皱皱眉很有教习嬷嬷的气势道“坐姿应端庄文雅,长公主此举不妥。” 吟醉自翻书阅读,鸣翠自端茶倒水,竟是没人理会李嬷嬷。 李嬷嬷见状如何不知道这是不待见她的意思,不过到底是皇后宫里出来的,纵使心中怒火滔滔,面色上却能不表露半分,只是站得更加笔直,声音更加生硬,如背书般滔滔道:“老奴乃长公主的教习嬷嬷,自然要用心教导长公主,现在便为长公主讲讲坐姿仪态。公主入座时应该轻、稳、缓,神态要从容,嘴唇微闭,下颌微收,面容平和自然……” “公主,剑锋和鸣飞带到。”来报的宫女像是没有听到李嬷嬷在讲解,目不斜视的对吟醉行了礼。 “剑锋(鸣飞)见过公主。”剑锋和鸣飞更加不会理会一个嬷嬷。 被打断并无视的李嬷嬷噎了一下,嘴唇气得抖了抖,心底的怒火让她几乎要指责吟醉,最终却是理智压倒情感,把要指责吟醉的话改成了问罪宫女和剑锋、鸣飞。 “大胆奴才,妨碍本嬷嬷为长公主讲授礼仪,有何居心!” 第十七章 蛊毒 李嬷嬷这番斥责说得很有气势,眼神和表情也很到位,鸣翠和领人进来的小宫女终于不再无视她,很严肃的研究了李嬷嬷此时的状态,深以为这般狐假虎威、装模作样的本领值得学习。 李嬷嬷见状,眸底更是显出一抹高傲来,长公主又怎么样,再受宠还能大过皇后去,况且年纪还太小,未必就能听出她的指桑骂槐来,即便是聪明些听出来了还能不给皇后面子,发作了她? 只可惜,她这种有皇后撑腰的优越感维持了不过一瞬,吟醉烦躁而淡漠的赏了她一记眼神,也不见得多么凶狠,李嬷嬷却觉得那目光中蕴含着千钧的重压,似是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那目光不过一扫而过,威压消失,李嬷嬷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带下去。”吟醉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一点不高兴,可是,在场的人就是知道她不耐烦了。 皇后她有耐心去应付是因为那个皇后的头衔,一个奴才还没有让她费心的资格。 话音未落,绮香便不知从哪里出来,拽着尚未完全跪下的李嬷嬷毫不留情的向外拖去。 李嬷嬷现在才真切的感觉到了害怕,就凭刚刚那个比皇后气势还要强三分的可怕眼神,她心里明白被带下去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坤羽宫犯了错的宫人们好。 “长公主,老奴犯了什么错您要罚老奴,老奴不服,长公主……”李嬷嬷奋力的挣扎着,脸色因为太过用力而被憋成了红色,却没能从绮香手中挣脱半分,依然被拖了下去。 至于她的叫嚣,更是没人理会,等她明白了这是谁的地盘自然就知道犯了什么错。 吟醉摆手让剑锋和鸣飞在书桌后坐下,自己动手找出一本薄薄的书,道:“你们已经学了半个月,这上面的字都认全了吗?” 二人点头道:“都认全了。” “很好。”吟醉晃晃手中的书:“那么,接下来我会在书上挑选一些字,念到哪一个你们就在纸上写下来,我要检查一下你们的学习效果。”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能寻觅到一丝紧张。 吟醉用的是前世小学生听写的方式,她觉得这种考核方法很好用,考察的不仅仅是他们会不会写,还能看出他们的熟练程度及心理素质。 吟醉每说出一字的时间间隔都是相同的,不会因为他们写不出而延长,也不会因为他们写的快而缩短,宽阔的大殿里寂静无声,只有小人儿糯软清甜的声音清晰的飘荡回响。 二人仔细的听着吟醉说出的字,落笔时每一笔画都很认真谨慎,表情严肃的像是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 听写进行到尾声的时候,院子里一阵异动,鸣翠进来道:“公主,皇上来了。” 吟醉点头,对剑锋和鸣飞道:“你们先去吧。” 二人把写下的字交到吟醉手中,抱拳告退。 绯月暝夜大步走进来,屋内几人立即行礼问安。 吟醉随手把二人的答卷放到桌上,微微屈了一下膝:“醉儿见过皇兄。” “这是什么?”绯月暝夜看了看了那纸歪歪扭扭的字好奇道,他好久没有见过这么难看的字了。 “是剑锋和鸣飞的考卷。” “你对这几个武侍倒很上心。”绯月暝夜挑眉,想了想道:“想要识字的还不简单,何必如此费心费力?” “不过教几个字而已,算不得费心费力。”吟醉避重就轻的回答了一句,便转移的话题:“皇兄是来接我去见金夷使者的吗?” 绯月暝夜并不纠缠吟醉话中的含糊,心里倒是忐忑起来,他当然是希望能找出吟醉体弱的原因,却又不希望真的是中了蛊,他也听说过蛊毒是极为凶残的东西,多数解蛊很困难,于生命威胁也很大。 只是,事已至此,不是能逃避的时候。 金夷使者乃外男,不能进后宫,接见金夷使者的地方便设在前朝的偏殿,吟醉人小体弱,绯月暝夜唤来了御辇,抱着吟醉坐上去,全然不顾此举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吟醉不是班婕妤,绯月暝夜也不是汉成帝,所以她不会拒绝乘辇,反正绯月暝夜给她的宠爱足够后宫那群女人扎小人诅咒她死几百次了,不在乎多这一次,前朝那些老学究更不用管,事实上,她更希望当真有人弹劾她,毕竟,有错才好办事不是。 前朝的大殿乃皇帝办公的地方,比后宫的建筑更显大气,他们到达的时候,金夷的使者已经等在那里了。 今天进宫的金夷使者比昨日少,一共才四个人,领头的扔是那个使正。 听绯月暝夜说这个使正是金夷的一个小王爷,和颜太妃是堂兄妹的关系,还是吟醉舅舅级别的人物。 “金夷使正水湘和颉参见绯月皇上,长公主。” 金夷不仅出美女,还出美男,特别是水湘皇族,这个水湘和颉就生得唇红齿白很漂亮,只是南方人基因,身材偏矮小,目测不足175cm。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是个格外年轻的使正。 “使臣不必多礼。”有外人在绯月暝夜没有把吟醉抱在膝上,小丫头端正的坐在旁边,桃花香依旧沁人心脾,就是怀里空空的有些不习惯。 “不知皇上召我等来所为何事?”水湘和颉今日一早就接到了传召,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会有什么事,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只是看到昨夜那个惊采绝艳的长公主也在,就更加提了十二分的小心。 虽说这位长公主和金夷有着很亲近的血缘关系,但是,关系到两国问题,什么亲情都算不得数了,他只盼着不是这位公主出了什么问题。 “朕听闻金夷人善蛊毒,皇室人更精通此道,不知小王爷可有研究?” 水湘和颉闻言一怔,心里转过几道弯,他身为使臣代表的是整个金夷,两国交涉,任何一句话都不得不多想一些,想来想去也只想到是绯月有重要人中了蛊毒,需要解蛊这一种可能。他做这样的猜测倒也并不算唐突,因为金夷蛊毒虽天下闻名,却一直被认为是邪门歪道,多为他国人所不齿,但是却总有那么一类人,一边鄙视害怕着这些东西,一边又十分喜欢这些东西的效果,便购买了来使用,这种人尤以后宫或是斗争激烈的豪门世家为多。 不得不说,水湘和颉的猜测已经接近真想了。 “略知一二。”水湘和颉的回答很保守。 “那小王爷可有办法分辨出一个人是否中了蛊毒?”绯月暝夜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小紧张,吟醉感觉到握着她手的大手微微紧了一下。 “这个好办。因为一般的蛊毒大都能通过脉象表现出来,但也有些高级的蛊毒是不会干扰脉象的,金夷皇室先祖怕有人滥用这类蛊,曾研制出一种特别的药粉,只要取人的一点血就能检验出他是否中蛊。”水湘和颉越说越心惊。 绯月皇上这么关心蛊毒的问题,且当着长公主的面,很明显中蛊的很可能就是这个万千宠爱的长公主! 这个猜测把水湘和颉吓出一身冷汗来,猛然转头才惊觉下人们已经全部都退出去了,现在屋内只有他们三人! 这般隐秘,他不多想都不可能! “想必小王爷也猜到了,朕担心长公主中了蛊毒。”绯月暝夜看着水湘和颉的表现,星眸一眯“小王爷身边有那种药吗?” “有,有。”绯月暝夜肯定了他的猜测,水湘和颉却更加不敢相信,慌忙道:“在驿站里,小王立即派人去取。” 等待的时间更加折磨人,水湘和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猜测着各种吟醉中蛊的原因,却是越想越心惊,到最后几乎是坐立不安。 绯月暝夜的大手一直紧紧包裹着吟醉的小手,面上还算镇定,手心里却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其中最平静的反而是当事人的吟醉,因为早就知道结果,所以没有一点期待,她最担心的是这种蛊解起来会有多困难。 “皇上,恕小王冒昧。”水湘和颉纠结了半日才犹豫着开口道:“不知长公主可有什么异状?” 绯月暝夜不知道在想什么,水湘和颉一开口,像是吓了他一跳,手又轻轻的颤了一下。吟醉想了想,把手抽出来,改为用双手抱着绯月暝夜的大手放在胸前,在绯月暝夜垂眸看来的时候抬起头,秋水潋滟的眸子微微一眨,像是会说话。 绯月暝夜心中一动,也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了,果断的又把吟醉抱进了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吟醉的头顶,竟是慢慢平静下来。 “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自幼身体比常人弱些,易病,病情也比常人凶险。”绯月暝夜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生而体带桃花香,额头上有一朵桃花印记,”这个是人人皆知的,不过:“这桃花的颜色似乎会随着年龄增长有所加深。如今还看不出有其他异常,小王爷听说过这样的蛊毒吗?” 桃花,香气,致体弱! 水湘和颉不可避免的又被吓了一跳,因为,这种温和的带有小姑娘情怀的蛊毒很可能出自一个人之手——长公主之母,水湘佳颜! 第十八章 淑妃 金夷王最宠爱的公主水湘佳颜,以美貌著称,自幼聪明伶俐,于蛊毒一道十分有天赋,却并不喜欢那些凶残害人的,只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大多与风月有关的蛊物,倒也受那些小姑娘的欢迎。 只是六年前,王上却突然把最喜爱的女儿送到了绯月和亲,此举曾在金夷掀起了一阵风波,众人纷纷猜测是何种原因让佳颜公主失了盛宠。 水湘和颉幼时常常进宫与皇子公主们一起玩耍,对这位美丽聪明的表妹也喜欢的紧,所以也曾悄悄查过,只是王上瞒得紧,他只知道似乎跟一个绯月男人有关,具体如何却也不得而知。 可是,为什么她所制的蛊毒会出现在她的女儿身上? 水湘和颉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这种蛊不一定就是公主养的,其他人也有可能会养出这样的蛊来…… 不久,水湘和颉派去拿药粉的人回来了。 想要检验体内是否有蛊毒倒是很简单,不过取点儿鲜血滴到水中,再放入药粉,若有蛊毒血液就会与药粉发生化学反应,改变颜色。 吟醉在上一辈子就是习惯了疼痛的,虽说这一世没有受过伤,生病却不少,再难受的时候也忍受过来了,取点血算什么。 只是,绯月暝夜捏着银针,对着那粉嫩的指尖怎么也不忍心扎下去。 水湘和颉也是一脸纠结的样子,倒不是他们有多心软,实在是那半透明的指尖看上去太过脆弱,粉粉嫩嫩的,好像一碰就要碎了一样。 银针悬浮着,半天都没有刺下来,吟醉不再等,微微抬手,粉嫩的指尖迎上了锐利的针尖,绯月暝夜被吟醉这突然的动作骇了一跳,捏着针的手如触电般飞速的拿开了。 吟醉的指尖上瞬间冒出了鲜红的血珠,小手翻转,凝珠般的血滴子从指尖滴落,在触到水面的时候就迅速的溶解了,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绯月暝夜忙拉过吟醉的手,擦干净了又仔细涂上药膏,一脸的心疼表情。 这般夸张的表现,本来应该觉得好笑才对,吟醉却发现她竟一点都笑不出来,只是有些怔忪,如果她曾经的父亲是这样的,如果曾经…… “等等!” 绯月暝夜突然出声,唤回了吟醉的深思,吟醉自嘲一下,转头看去,发现绯月暝夜抬起手,阻止了要把药粉放入水中的水湘和颉。 不解的看过去,却听绯月暝夜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刘铭,送公主回去。” 刘公公偏胖的身体却是极为灵活,几秒钟的时间便从门外走到了吟醉面前,微躬着身道:“公主,请。” 吟醉不理会刘公公,只是歪着头看着绯月暝夜发呆,眸底有些了然又有些恻然,她前世就听说过,当你动了真心的时候,理智就落了下风。 绯月暝夜捏捏吟醉的小脸柔声道:“醉儿放心,皇兄不会让你有事的。” 吟醉垂眸不再看他,低低的应了声:“好。” 绯月暝夜不同行,刘公公不敢给吟醉用御辇,让人备了长公主专用的辇,比不上御辇的尊贵气派,也足够奢华靡费,皇家的排场一项讲究的让人发指。 吟醉没心思关注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关心,只是发了一路呆。直到机械的下了辇,机械的听刘公公告退,机械的进了栖梧宫,抬眸看着朝阳殿大门上金光闪闪的“朝阳”二字,吟醉才轻轻的嗤笑一声,绯月暝夜,怎么办呢?你该怎么办呢? “公主?”鸣翠见吟醉从回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现在突然又笑出来,不禁有些担忧。 吟醉水眸流转,看了鸣翠一眼,道:“去藏书阁。”说完转身就走。 鸣翠虽担心疑惑,却也不再问,只是急忙跟上去。 “跟的人不必太多。”一句话让那些想要跟上的宫人们都止住了脚步,轻轻的应了一声后没什么反应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主仆二人出了栖梧宫向藏书阁的方向走,远远的就看到一大群人正向这边走来。 “是大公主。”鸣翠小声的在吟醉身边交代来人的身份。 吟醉微微点头,停下脚步等她过来。 大公主绯月流光是绯月暝夜最年长的孩子,与四皇子绯月琰同为良妃所出,只长了绯月璟半年,不过一个生在岁尾,一个生在年头,便差出了一岁,今年是十二岁,再过一年就到了议亲的时候。 “奴婢(才)参见长公主,长公主金安。”绯月流光带的人很多,跟吟醉见礼时呼啦啦拜倒一地。 鸣翠也对绯月流光行了礼,然后才是绯月流光笑盈盈的见礼。 “流光见过小皇姑。”绯月流光身材偏丰腴,肤色很白,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这盈盈一拜,身上的鹅黄裙纱随风而微动,年纪虽小已显出几分风流韵味来,只不知这般美貌佳人最终会觅得何种夫婿。 “免礼。”吟醉淡淡道。 “小皇姑昨日乔迁新居,流光本该早来请安,只是流光想着小皇姑先休息一日的好,就今日才来,可巧路上就遇到了小皇姑,可见你我姑侄二人缘分不浅。”绯月流光似是一点没看出吟醉的冷淡,自顾自掩唇笑得灿烂,笑了一会儿,美眸忽而一转,关切道:“不知小皇姑要去哪里?可要流光作陪?” “藏书阁。”吟醉淡淡的说着,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绯月流光。 见她唇边的笑容僵了一下,不禁有些遗憾,还道良妃那样的蠢女人生出了一个厉害的女儿呢,却原来道行还是太浅。 不过是个可塑之才,再过几年说不得就上得台面了。 “流光突然想起还要去跟母妃请安,不能陪小皇姑了,小皇姑见谅。”绯月流光的笑容减了几分热情,自动退到旁边让吟醉通过:“不耽搁小皇姑的时间了,小皇姑慢走,流光告退了。” 吟醉微微颔首,没有一丝停顿的在她面前走过,却把她眼中那三分屈辱,四分嫉妒,二分不甘和一份怨怼尽收眼底。 粉唇微微勾起,眸中光彩流转,这个大公主把面子看得比她想象中还要重,不过是一个能进出藏书阁的权利,也值得她变了脸色。 藏书阁距离栖梧宫不算远,只是吟醉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这才走了多久,她已经觉得脚底隐隐作痛。不过也不意外,她这五年来走路的时候真是屈指可数,没经历过磨练,脚太娇嫩,自然走不得许多路。 “公主累了?”鸣翠很快察觉到吟醉的异样,想到她家公主娇弱的身体有些自责没早点考虑到,坐轿子或是乘辇才对,想了想道:“奴婢背公主吧。” “不必,我们去那里歇歇再走。”吟醉指指不远处的一个石亭,说着已经走过去。 鸣翠转头向虚空中使了个眼色,急忙追上去,身后隐隐一阵风动,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而吟醉在到达石亭的时候,亭内的石凳上已经凭空多了一个厚厚的狐皮坐垫。 石亭建造的小巧玲珑,只容得下四人同坐。亭子上面雕刻着一方与石亭一体的精致石匾,匾上轻描淡写的刻画了三个斗大的字:观兰亭。 因亭外恰好种着几颗玉兰树。此时玉兰开得正好,枝上花朵甚多,排列却并不杂乱,每一朵都亭亭玉立的站在一方枝头,玉骨冰肌的,似白玉雕成。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吟醉轻仰着头,看着在蓝天的映衬下更显高洁的玉兰,微微有些出神。 “好香啊!” 一声稚嫩欢快的童声似小鸟的啼唱,清脆得动人。 却也惊扰了吟醉发呆,缓缓转头,向声音传来的转角处看去。 “母妃闻道玉兰的香味了吗?儿臣今天过来看过了,花开得更好看了呢。”小鸟仍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全然不知道已经入了别人的眼,成了别人的风景。 “莹儿慢点跑,小心摔……”摔字未完全出口便像是被惊到了一般,突然顿住了,紧接着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娘娘,我们回……”宫女的话没说完便被止住,不禁担忧的咬了咬唇。 “母妃,你不要紧吧,我们快去前边的亭子歇歇。”小鸟的声音失了欢快,染上几分担心的忧愁。 “没事。”说完,声音抬高了几分,娇声道:“不知长公主在此,惊扰了长公主赏花,还望长公主见谅。” 后知后觉的小鸟才惊觉亭子里还有别人,待看清里面的人是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位好看的小皇姑,不禁兴奋的喊道:“是小皇姑!” 吟醉眸光如水,浅笑若兰,温柔清甜的声音似吹落枝头花瓣的和风,轻轻的飘入人的耳中:“淑妃娘娘。” 第十九章 协议 绯月品级划分,长公主是与皇贵妃同级的,只在皇后之下,因此,吟醉见了淑妃不必起身行礼。 而淑妃虽位分稍低,辈分却在吟醉之上,绯月向来讲究长幼有序,所以,一般情况下绯月暝夜那几个级别高的小老婆也不必向吟醉行礼。 吟醉淡淡的看着倚靠着宫女缓缓走过来的淑妃,昨夜淑妃因病没有出席,所以,这还是吟醉第一次见到她。 长相在后宫里算不得顶漂亮,却胜在有一股干净清新的书香气,如今正在病中,更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态,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那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就是淑妃所出的五公主绯月流莹,只比她和绯月璃大了五个多月,只是性子活泼跳脱,看上去像是比他们还要小上一两岁。 淑妃在宫女的搀扶下娇娇弱弱的坐在石凳上,气息还有些喘,不知是什么病至于如此严重。 “莹儿不得无礼,还不见过小皇姑!”平息了一下气息,淑妃有些无奈的看着身旁的绯月流莹,低声呵斥道。 绯月流莹自见了吟醉就一直笑嘻嘻傻呆呆的盯着看,被母妃训斥了也不恼,还十分欢快的晃着淑妃的衣袖叫道:“母妃,儿臣说得不错吧,小皇姑很好看很好看吧,比母妃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小女孩娇憨的模样实在是惹人喜欢,淑妃看着绯月流莹的目光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口中却没什么力度的指责道:“莹儿住口,怎能对小皇姑如此无礼。” 转头又对吟醉笑道:“莹儿人小,口无遮拦的,长公主勿怪。”话出口,突然想起长公主在年纪上还要小一些,不禁有些赧然,抬眸看看对面的小人儿,坐姿端正优雅,唇边含着一抹浅笑,一双漂亮的黑眸却是淡淡的,好像根本没有把周围的一切放在眼里,她们与她不过是无关的陌生人。 真是一个冷淡的孩子,却能得皇上的宠爱。淑妃眸中染上一抹轻愁。 只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眸光一闪,心思微动。 绯月流莹对淑妃的指责却是有些不满,嘴唇高高的嘟了嘟,以小孩子特有的撒娇方式道:“莹儿又没有说错,小皇姑就是很好看嘛,而且,小皇姑才不会怪罪莹儿的,是不是小皇姑?” 吟醉配合的微微点头,声音一贯的清冷,语气也是一贯的温柔:“多谢你夸赞我。” 得到吟醉的肯定,绯月流莹一下子得意起来,小下巴仰得高高的,开怀道:“看吧,母妃总是乱骂人家。” 淑妃怜爱的摸摸绯月流莹的头,却没理会她的抱怨,柔柔弱弱的看着吟醉道:“莹儿虽顽皮,却最是直白坦言,她这般说,便一定是极为喜欢长公主的。” “嗯,嗯,莹儿喜欢小皇姑,莹儿也想像小皇姑那么好看。”绯月流莹很适时的用力点头,肯定淑妃的说法,紧接着却突然换了一个表情,期待又不安的看着吟醉道:“莹儿可以去找小皇姑一起玩吗?” 吟醉但笑不语,琉璃眸却向淑妃看去。 淑妃见状,看吟醉的目光隐隐更多了几分审视,那点乍然兴起的心思也更加动摇了几分,只是面色不改,依然笑容和煦,柔声道:“长公主不要责怪莹儿唐突,实在是臣妾身子不好,很少能陪着莹儿玩,皇上子嗣又不多,跟莹儿玩到一起的是一个也没有,臣妾娘家倒有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只是进宫机会少,莹儿其实一直很寂寞。” 听到这里,吟醉的头微微歪了歪,唇边笑意加深,勾魂摄魄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存心试探的淑妃。 淑妃被那目光看得心重重一跳,突然就信了这个五岁的孩子一定能保她的莹儿安然无恙。 “淑妃娘娘何不再生个小皇子给五公主作伴?”吟醉微笑着淡淡道。 淑妃唇边却挂出一抹苦涩,眸子也骤然暗淡下来:“长公主就不要消遣臣妾了,臣妾这身子,只盼能多陪陪莹儿。” 这话说得很平静,只是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伤怎么都无法掩盖,连绯月流莹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担忧又不解的看着淑妃道:“母妃你怎么了?莹儿不要小弟弟,母妃不要不高兴。” 淑妃闻言,慈母气息瞬间压下了方才的悲伤,宠溺的看看绯月流莹道:“母妃没有不高兴,母妃也很喜欢你的小皇姑,想求她多陪你玩呢。” “真的吗?那小皇姑答应要跟儿臣玩吗?”问的虽然是淑妃,那火热渴望的小眼神看得却是吟醉。 淑妃立即接口道:“以后也多接你的表兄弟姐妹们来一起跟长公主玩,你外公也欢喜。” 这话就很露骨了,吟醉似笑非笑的看着淑妃,对她的大胆持保留态度,她怎么就肯定她会有争那个位子的心思呢?她又凭什么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取得胜利? 淑妃被吟醉看得有些心神不宁,从那双水蒙蒙的眸子里她根本看不出对方的真实想法。 “儿臣和小皇姑玩,干什么还要请他们啊,外公才不管我们玩的好不好呢。”绯月流莹听不懂话里的玄机,心思单纯的相信字面的意思。 只是,淑妃没有心思理会她的童言稚语了,只是有些紧张,却很真诚的看着吟醉,她给出的筹码很大,她相信,不管吟醉有没有那个心思,一国之相的支持对她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儿孙乃珍宝,丞相放心交与淑妃?”吟醉语气淡淡的,淑妃许诺再多,她的丞相爹不领情也无用。 见吟醉感兴趣,淑妃松了一口气,底气也足了很多:“家父就臣妾一个女儿,宫里也就莹儿一个外孙女,何来不放心之说?” 那就是说,淑妃说了算了? 吟醉眸中多了几分郑重道:“淑妃娘娘能支持多久?” 谈话这一会儿,淑妃便咳嗽了五六次,吟醉隐隐看到她掩唇的手帕上沾了几点红色。 这样的身体,若坚持不到她和谢丞相结盟,那也无用。 “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淑妃没计较吟醉的不礼貌,诚实且哀伤的回答了。 足够了! 吟醉微微点头。 一直乖乖站在身后的鸣翠却在此时动了动,示意吟醉看远处,微微弯身小声道:“是咱们栖梧宫的人,不知有什么事。” 刚说完,找来的小宫女就到了石亭外,对吟醉和淑妃及绯月流莹行了礼才道:“皇上向栖梧宫这边来了,请公主回去迎驾。” 吟醉闻言,知道绯月暝夜是要跟她说验蛊的结果,对淑妃微微颔首,缓缓站起身,优雅而从容的向外走去。 只是迈下第一个台阶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回头对一直盯着她的绯月流莹展开一朵笑颜,柔声道:“莹儿有空就来栖梧宫寻我玩吧。” 温柔的声音,绝美的笑脸,绯月流莹觉得那笑靥后面盛开了一片妖娆明媚的桃花,惊艳了整个微寒的春天,让她只能怔怔的看着,不敢有丝毫惊扰。 那笑脸一闪而逝,她却久久不能回神。 “母妃,母妃,小皇姑答应了哦,小皇姑让我找她玩呢。”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吟醉早已经消失了身影,绯月流莹兴奋的欢笑声如银铃,洒落一地欢乐。 淑妃无力的倚靠着身旁的宫女,看着渐渐变小消失的娇小身影,想着她要去见的那个人,目光似思念似哀怨似嘲讽,直到听到绯月流莹出声才缓缓转回头,慈爱怜惜的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儿,美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还好协议达成,她只盼望她的莹儿能一世无忧。 第二十章 人缘? 吟醉身影刚出现在栖梧宫,便看到一个玄色身影如一阵风一般冲过来,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充满了龙涎香味的怀抱。 君临天下霸气无双的帝王以他从来未有过,也从来不该有的姿势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拥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仿佛她就是易碎的水晶。 “皇兄?”吟醉的脸紧紧贴着绯月暝夜的胸膛,耳边能听到急切有力的心跳。 绯月暝夜放开吟醉,双手轻轻的托着吟醉的小脸,双方的脸都清晰的倒影在对方的眼睛中。 “相信朕,你不会有事的。” 绯月暝夜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有一种能让人轻易信服的魔力,当他专注的看着你,如誓言般认真的对你说话的时候,哪怕他说的是鱼可以在天上飞,那一瞬你也会在心底深信不疑。 这是他第三次对她说这句话,每一次都说得坚定不移。 吟醉看着这个尊贵而骄傲的男人,清澈的黑眸如同春风吹拂过的湖面,荡起潋滟温柔的清波,只不知道她冰冷坚硬的心是不是也漾起了一缕柔波。 绯月暝夜最终也没告诉吟醉检验结果,吟醉也没有问,只是后来,吟醉才知道,那天绯月暝夜跟水湘和颉谈了很久的话,第二天金夷使者便离开了,走的很匆忙。 吟醉斜倚在躺椅上,捧着书,琉璃眸却一瞬不瞬无意识的盯着一个方向,竟是在发呆。 每当吟醉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或者是需要思考的时候都会呈发呆状态,而今天,她发呆的时间格外长,从绯月暝夜离开开始,直到绯月璃回来才停止。 绯月璃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旁还跟着几个各具特色的正太美少年,正是绯月暝夜的另外三个皇子。 绯月璃明显的并不想带他们来,满眼都是不耐烦和排斥,见到吟醉,眸中才换上笑意,快跑了几步灵活的爬到躺椅上小狗一样往吟醉身上蹭啊蹭。 紧跟进来的三位皇子见状都是一愣,似是没有想到绯月璃跟吟醉相处的方式如此亲昵。 绯月璟不留痕迹的蹙了蹙眉,用哥哥教导弟弟的口吻道:“六皇弟这么大了怎么还能像小孩子一样做出此等幼稚行为!” 绯月珉抿唇一笑:“就是啊,六皇弟,你要像个男子汉,不能总是粘着小皇姑。” 说着抬手就要抓绯月璃,绯月璃终究也是习了两年武的人,察觉到绯月珉的意图抢先一步躲开了他的手,不屑又挑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在吟醉身边蹭。 绯月琰见绯月璃玩得开心,也高高兴兴的凑过来往躺椅上爬,还不忘赞叹一句:“小皇姑身上好香啊,桃花的香味。” 却不知他这一举动让本来就恼怒的绯月珉更添了几分恼火。 绯月珉漂亮的凤眸中闪过一抹郁色,一把拎起绯月琰的后领,顺势扔到了一边,不悦的呵斥道:“先生教的礼仪你学到哪里去了,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绯月璃假装听不出绯月珉是在借故斥责他,一会儿扯扯吟醉的衣袖,一会儿瞅瞅吟醉手中的书,自顾玩得不亦乐乎。 被训斥的绯月琰很是不服气,却又不敢顶撞绯月珉,圆溜溜的大眼睛等着吟醉旁边的绯月璃,委屈道:“六皇弟也是这样啊,三皇兄怎么只骂我一个!” 绯月璟眸光闪了闪,心中暗暗叹气,他方才明显的看出绯月琰在凑过去的时候躺椅上的二人充满了戒备,而小皇姑对绯月璃的亲近却没有一点排斥,果然是先来后到的原因吗? “你们不要闹了,吵得小皇姑不得安宁!” 年长几岁的绯月璟看起来很有权威,此话一出,不服气的绯月琰和恼怒的绯月珉都偃了旗鼓,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吟醉适时的站出来缓和气氛道:“上了半日的课程,你们也该饿了,快些回去用午膳吧。” 这逐客令一下,几个人的反应明显的不同,绯月璃自然是很高兴,他不喜欢他这几个兄弟总是在小姑姑面前晃荡,巴不得他们早点走再也不要出现。 绯月璟愣了一下后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位小皇姑果然特别,若是不喜欢连客套话都不会说一句,可是,怎么办,他就是想要留在栖梧宫用午膳。 绯月珉则是红唇一抿,有些受伤的轻哼了一声,对于吟醉明显的偏心绯月璃表示不满。 绯月琰心思简单,只是经吟醉这一提醒立即意识到了自己肚子饿了。 “璟今晨在小皇姑处用了一碗粥甚觉美味。”绯月璟唇边的笑温和有礼,只是看在绯月璃眼中却觉得很是奸诈:“便厚颜再讨小皇姑一顿午膳,不知可否?” “哎呀,珉实在饿的惨了,都走不动了呢,也在小皇姑这里吃如何?”绯月珉修眉一挑,红唇勾起,凤眸闪着光芒,竟有一股邪邪的味道。 绯月琰则话都不说了,直接用他那圆滚滚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吟醉,好像只要吟醉一拒绝,眼泪就要流出来一样。 吟醉看看恼怒的瞪着三人的绯月璃,纤眉微微挑了一下,蓦地弯唇一笑,竟是点头答应了。 这一餐,绯月璃吃得是相当郁闷,好不容易少了一个总是跟他抢小姑姑的父皇,结果竟然来了三个更加碍眼的东西!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绯月璃不知在心里把他们胖揍了多少顿。 而除了绯月璃头上冒出的强烈怨气,餐桌上的气氛还算愉快,皇家子弟,吃得再开心,礼仪还是在的,便是少根筋的绯月琰举止也称得上优雅。 只可惜,这一餐注定不会平静。 饭吃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小宫女小跑着进来,匆匆行了个礼,急切道:“良妃娘娘驾到。” 话音刚落,一身绯红裙衫的良妃就冲了进来,一把推开未来得及闪躲的小宫女,风风火火的进了内间,几位皇子都是斯文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便是绯月琰也被自己的母妃惊得呆住了。 良妃雷达般的目光在餐桌旁搜索了一圈,恶狠狠的从吟醉面上略过,最终锁定仍旧抱着碗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绯月琰,怒火更加高涨起来,张了张口就要发作。 “璃见过良妃娘娘,不知娘娘驾到有何贵干?”绯月璃停箸起身,唇边的笑是一贯的温润有礼,只是不经意的猛然瞧去竟觉得那唇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狠厉,可再仔细瞧分明还是温柔和煦,无害的紧。 良妃方才怒火高涨,分明是想一鼓作气发泄在这栖梧宫,被绯月璃这一打断,一口气没出来,被噎得有点愣怔。 “见过良妃娘娘。”绯月璟和绯月珉也站起来见礼,表情多少有些不满,这个泼辣单蠢的良妃如此无礼的冲入长公主的栖梧宫着实无礼。 “母妃,你怎么来了,儿臣不是让小宁子告诉母妃要在小皇姑这里用午膳吗?”绯月琰扔下碗,跑到良妃身边扯着良妃的袖子疑惑道。 被接二连三的打断,良妃出场时的那股气势就短了大半,没好气的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发作时对准的却是吟醉:“长公主真是好本事,皇上珍啊宝啊的捧着你也就罢了,如今不过离了皇上才一日就把这几个皇子都笼到身边了,莫不是长公主还想有朝一日也跟朝臣们亲近亲近?” 这话说得严重了。 绯月皇朝也如历史上任何一个皇朝一样,忌讳女子干政,良妃的意思分明是影射吟醉有干政的野心,若这话落实了,那是大罪。 “母妃,你在说什么啊!”一根筋的绯月琰都听出了话里的不妥,急忙补救道:“儿臣和皇兄们不过是在小皇姑这里用一顿午膳,干朝臣什么事!” 不过,即便绯月琰不补救,良妃那些话对吟醉也没什么影响,任跟谁说一个五岁的女童想要干政,他都不会相信,只会把说这话的人当疯子。 这么明显不会有人相信的话,良妃却声势浩大的说了,没有实际作用,却很有震慑力。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不是大愚,就是大智。 那,良妃属于哪一种呢? 吟醉微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玉白的小手握着一双润泽的白玉筷子,筷子尖端夹着一根晶亮细长的土豆丝,就像没有看到良妃一样,优雅而缓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将土豆丝送进粉嫩的樱唇中。 一根土豆丝,自良妃说话的时候就在吃,良妃说完了话在等她反击的时候,那根土豆丝还没有吃完。餐桌旁的五个人十双眼睛,都紧紧盯着那个优雅淡漠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绝美小人儿,觉得那人儿就像是一幅画,一首诗,美得炫目。 慢慢的把土豆丝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碎吞咽下去,再慢慢的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玉箸,才慢慢的抬眸看着良妃缓缓的说道:“良妃娘娘是在羡慕醉儿的人缘好吗?” ------题外话------ 土豆应该是在17世纪才传入中国的,文文为了需要就设定成是本土食物了,亲们不要为了这个纠结了O(∩_∩)O~ 第二十一章 你是我的 等了半晌,竟只等来这么轻飘飘的一句‘童言稚语’,良妃瞬间有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和气闷感。 满心的郁气让她直想拿起那盘菜拍到那张无辜的云淡风轻的小脸上! 绯月璟眸底浮现出笑意,配合道:“即便羡慕小皇姑的好人缘,良妃娘娘也不必专门来向小皇姑讨教,明理守信,宽以待人,自会得人喜欢。” “原来是这样啊。”绯月珉故作恍然大叹道“那就可惜了,有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人缘呢。” 两人一唱一和,分明在讽刺良妃无理取闹,狭隘自私。 绯月琰紧闭着唇,不说话却一直紧紧的拽着良妃的衣袖,双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你们,你们……”良妃双眼眯起,凶狠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轮流扫视过,恶狠狠道“如此顶撞长辈,教养都喂狗吃了吗?” “良妃娘娘请自重,璟的教养不劳娘娘操心!”绯月璟笑容一敛,也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作为绯月暝夜的嫡长子,他这话说得很有底气。 绯月珉就没绯月璟那么含蓄了,直接不屑的道了句:“粗俗!” 良妃被堵的接不上话,气恼的一把拉起绯月琰的手吼道:“自家又不是没准备午膳,跑这里来乱吃什么,谁知道会吃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母妃!”绯月琰不满的低吼了一声,歉意又难为情的看了吟醉一眼。 良妃却没理会绯月琰,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刚迈开步子,却听到一声清脆温和甚是好听的声音:“娘娘请留步。” 不耐烦的回头,却绯月璃正笑盈盈的看着她,良妃心中戒备,在她心里最讨厌的就是霸占着绯月暝夜宠爱的绯月璃和吟醉二人。 绯月璃轻轻端起吟醉面前那盘醋溜土豆丝,缓缓的一步一步走到良妃面前,笑容甜美无害,高举起手中的土豆丝,语气真诚道:“这道菜名为醋溜土豆丝,是用一种民间很受欢迎的名为土豆的食材精心调制而成,四皇兄席间多吃了几口,想必是极喜欢的,所谓母子连心,四皇兄喜欢的良妃娘娘也必然喜欢,小姑姑就赏与良妃娘娘品尝了,娘娘意下如何?” 良妃生于世家大族,自幼便养尊处优,后来又嫁入皇室地位更是尊贵,所以此时的她还并不知道土豆乃典型的平民食物,贵族餐桌上很少见到,她听到只觉得名字不雅之外便以为是小屁孩在向她显摆新鲜东西,并没有在意。 让她恼火的却是绯月璃口中那个‘赏’字,长者或位高者赐谓之赏,他这么说分明就是在讽刺她地位比那小女娃低。 这也是良妃最不能容忍的地方,皇上竟然给了那不详的东西那么尊贵的地位! 什么桃花仙转世,她才不相信!未出世便克死了父亲,生来又克死生母,一直病怏怏的却又拖着不死,分明就是个命硬不详之人! 良妃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盘羞辱的她的菜,怒气一起抬手就掀翻了绯月璃手中的盘子。 “啪”的一声,上号的瓷盘摔碎的声音也很清脆好听,好听的碎裂声随后就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绯月璃立即后退两步,看着慌忙擦拭衣服的良妃突然委屈无辜的歪着头指责道:“良妃娘娘如果不喜欢吃跟璃说就好了,娘娘怎么可以故意打翻了那菜呢,姑姑说粒粒皆辛苦,随意浪费的都不是好人!” 良妃一边杀猪般的尖叫着让宫女给她擦拭衣裙,一边疑惑她方才明明是向绯月璃的方向掀翻的盘子,可是,最终这菜却诡异的都撒到了她身上,怀疑的看向绯月璃,正好看到他那副无辜委屈的样子,只是,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分明有一抹好不掩饰的嘲讽和得意。 良妃眸光一沉,贱种就是贱种,跟她那贱人娘一样会装! 想到怡妃,良妃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杀意,上前两步抬手就作势要打绯月璃。 绯月璃不闪不避,小脸上的表情变为了故作的惊慌,只是更加冷漠的看着良妃,他倒要看看良妃这一巴掌到底能不能打下来! “母妃!我们该回去了,到了儿臣午睡的时辰了,儿臣下午还要跟舅舅习武,我们快些回去。”绯月琰一把抱住了良妃的胳膊,不理会良妃看过来的恼火目光,拽着她向外走。 绯月琰人不大力气却不小,良妃虽然抗拒,却还是被他半拖着拽走了,只是来不及回头,有些气喘道:“惊扰小皇姑了,琰儿告退。” 良妃依然不依不饶的叫嚣着:“琰儿为何拦着本宫,绯月璃以下犯上辱骂本宫,本宫不该教训他吗?琰儿,琰儿……” 良妃的声音渐渐消失,剩下的人也没了再吃饭的心思,绯月璟眸中浮起一抹歉意,若不是他非要留下用膳,绯月琰也不会留下,良妃便不会来找麻烦了。 “惊扰了小皇姑用膳,璟万分抱歉。” “无碍。”吟醉唇边含笑,她倒觉得今日这一出很有意思:“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回去瞧瞧皇后和德妃吧。” 绯月璟颔首:“璟告退,改日必来谢罪。” 绯月璃闻言,目光像刀子一样飞了一把过去,真是没脸皮的人,还想再来! 绯月珉却抿了抿唇,垂下眸子低声道:“珉累了,不想多行,借小皇姑一个床榻小憩一下,可否?” 吟醉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漂亮的脸撇向了一边,像是有什么事不想被她发现一样。 莫非是跟德妃有什么嫌隙? 吟醉蹙了蹙眉,微微点头道:“带三皇子去休息。” 立即有小宫女应声上前,对绯月珉道声请,带他去了偏殿。 绯月璟皱着眉看着绯月珉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告辞离去了,没在坤羽宫用午膳,总要去见一见母后才行。 闲人都离开了,绯月璃可怜兮兮的看向吟醉,小眼神委屈十分。 吟醉微微一笑,道:“再去换热的饭菜来。” 绯月璃闻言立即欢乐的笑开来,蹦到吟醉身边探身在吟醉脸上印了一吻。 “既高兴了,就告诉姑姑,你在良妃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吟醉笑着质问。 绯月璃闻言,坏笑着眨了眨眼,道“璃儿只是在那盘菜里加了点料,效果如何,姑姑等明天看吧。”说着语气忽然一变:“任何想要伤害小姑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此时的二人不过把这事当做一次小小的恶作剧,却全然没有想到,此事流传出去之后竟慢慢的演变成了倾醉长公主和六皇子体察民间疾苦的范例,吟醉和绯月璃在民间成了亲民的代表。而此事的主角之一,土豆,身价也增长上来,渐渐跃上了贵族的餐桌。 当然,那都是后话。 却说现在,两人说话间,饭菜已经全部换好了,绯月璃坐下来笑眯眯的吃着吟醉给他夹过来的菜,心里美滋滋的,没了碍眼的东西,果然舒心很多。 “璃儿不喜欢他们留下,为何不拒绝呢?”吟醉夹一块红烧肉放到绯月璃碗里,轻声问。 绯月璃闻言,心重重一跳,握着筷子的手停下来,抬眸有些呆愣的看着吟醉:“我……” “璃儿若想,可以有无数个办法拒绝他们,可是你没有,为什么呢?”吟醉抬眸,认真的看着绯月璃。 是啊,为什么呢?绯月璃也问自己。 皇家兄弟,根本没什么情分可言,他们彼此的关系根本就不需要破坏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注定是敌人,所以他并不怕跟他们结怨。 那,是为什么呢? 眨眨眼,把眼前模糊的东西眨去,绯月璃才发觉自己心里酸楚非常,竟想要落泪,只是姑姑对他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所以他不哭,姑姑不喜欢的事情他一样也不会做。 少了水汽的遮掩,眼睛里清晰映出了他美丽的小姑姑,他的温柔的小姑姑,聪明的小姑姑,无所不能的让他臣服膜拜的小姑姑! “姑姑,你不喜欢璃儿了吗?”绯月璃红唇轻轻的开合低低的呢喃着,双目变得有些无神,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冷意,冷得他全身僵硬起来。 吟醉见状微微蹙眉,起身走到绯月璃旁边,伸手把他抱在胸口,轻轻道:“真是个傻孩子!” 听到吟醉的叹息,绯月璃身躯一颤,缓缓抬头,迷茫又无措的看着吟醉,心里慌得厉害,他害姑姑叹气了,姑姑是不是真得不喜欢他了? 吟醉浅浅一笑,看着绯月璃的目光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柔声道:“傻孩子,姑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可是我的啊!”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绯月璃傻傻的看着吟醉,耳朵似乎屏蔽了一切外界的声音,只剩下这句低喃般的轻叹:你,是我的啊! 第二十二章 谢家 绯月璃定定的看着吟醉,半晌,像是突然惊醒一样,猛然紧紧的抱住吟醉的腰,小脸埋进吟醉怀里大声控诉道:“可是姑姑你让他们留下了,璃儿讨厌他们,不喜欢他们跟姑姑和璃儿一起用膳,璃儿明明表现的那么明显了,璃儿还以为姑姑喜欢他们,不要璃儿了,姑姑吓璃儿!” 吟醉轻轻推开绯月璃,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是对你试探姑姑的惩罚!” 绯月璃一怔,慌乱的解释道:“不是的,姑姑,我,我只是……” “这次就算了。”吟醉葱白的手指轻轻按在绯月璃红唇上,轻声道:“姑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我可以宠你爱你,却决不允许你欺骗和背叛我。”顿了顿,问:“你,明白了吗?” 绯月璃专注的看着吟醉,乌黑闪亮的眸子里映照出的只有吟醉的脸,好像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吟醉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怔怔道:“我比父皇还重要吗?” 吟醉一怔,绯月暝夜那双总是含着三分宠溺的星眸在眼前飘过:“当然,只有璃儿是最重要的,谁都比不过!” 绯月璃满意了,起身凑到吟醉脸旁响亮的亲了一下,大声道:“璃儿心里也只有姑姑一个,再也没有别人!” “所以,”吟醉抬手摸了摸绯月璃的小脑袋,笑道:“璃儿日后若是不喜欢可以说出来,或直接做出来,姑姑自不会为了外人委屈你。” 绯月璃歪头一笑,调皮的眨眨眼道:“那,璃儿可就不客气了哦。” 吟醉弯唇一笑,道:“绯月珉你不必急着赶走。”在绯月璃忽然变了脸色时又补充道:“不妨先查查德妃。” 绯月璃脸色好看了些,不高兴的嘟囔道:“管他们做什么……” 吟醉似笑非笑:“你说呢?” 绯月璃嘟了嘟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姑姑说的话璃儿都记着呢。” “既如此,我就要考考你。”吟醉笑道:“你可知良妃此来为何?” 为何?自然是她不喜绯月琰与姑姑交好,加之她刁蛮无礼,霸道泼辣,来这里抓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难道她这么做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绯月璃不解的看着吟醉,努力回想着良妃的事迹,只觉得她似乎格外喜欢欺凌人,不服管教。 见绯月璃想不通,吟醉便引导道:“璃儿不觉得她这样的性格在后宫里很占优势吗?” 优势?绯月璃眸光一闪,道:“良妃莽撞冲动,很容易给人她愚蠢无知的印象,所以她即便是总是欺凌后妃,大错没有,小错不断,皇后也从不曾治罪于她,反而是很纵容,甚至想用她牵制四妃中的淑妃和德妃。” 吟醉点头,道:“良妃这样做还需要两个条件,一个是娘家有权有势,足够让皇后不能随便动她,二就是皇兄的态度,只要不制造麻烦,皇兄并不在意他的后宫怎么样,良妃便无需装出贤良淑德的样子给谁看。” “如此看来,后宫最厉害的人,竟是这个良妃!”绯月璃惊叹道。 “璃儿却忘了,良妃可是在皇后之前就生下皇嗣的人,你再想想,后宫除了位分高的这几位,可还有其他的后妃产下过子嗣吗?”并不是她们不能生,而是根本就生不了! 吟醉眸光一点点变深:“倒是璃儿的母妃,也很聪明。” 当初的怡妃虽跟着绯月暝夜的时间长,但是身份太低,进宫也只是个嫔,生了绯月璃才封的妃,看起来柔弱可欺,与世无争的人偏偏躲过了所有的迫害,成功生下绯月璃,心计不可谓不深。 提到怡妃,绯月璃有些迷茫,他对自己母妃的记忆并不多,如今想来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脸是什么样子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璃儿有空,就去拜访一下你外公吧,钱也是权的一部分。”吟醉没有给他太多缅怀的时间,他只要有她就好了,那个女人,只是生了他,仅此而已! 绯月璃迅速回神,点了点头。 他的外祖家性陆,自祖上起就是皇商,权势比不得朝中官员,钱财却很足,只是,他们自己不是已经开始发展自己的商业了吗?还要陆家做什么? “狡兔三窟。”吟醉缓缓道:“陆家除了赚钱外,最大的用处却是吸引视线,我们的商业虽刚刚起步,日后发展却会很迅速,若想顺利进行下去,必要有所掩饰才行,陆家是最好的选择。” “璃儿明白。”绯月璃点头:“璃儿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拜访外公的。” …… 次日,用完早膳,吟醉找了本曲谱,摆弄着绯月暝夜送的那支玉笛,倒也能断断续续的吹出些简单的曲调了。 鸣翠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便笑嘻嘻道:“良妃不知是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今天一早醒来起了一身的红疹,看了好几个太医都说不能治,只能等两天过去自己消褪。听说,这一会儿的时间,良妃的明德宫就换了两套摆设呢。” 吟醉把玉笛从唇边拿下来,轻轻把玩着,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原来绯月璃说的效果就是这个。 她倒不奇怪绯月璃为何会有这样的药,绯月璃身边的几个小太监都不是单纯的,还有两个是绯月璃“无意间”从偏远的地方“捡来”的,会些歪门邪道不足为奇。剑锋和鸣飞也都不是简单的,越是从底层上来的人,越能懂得那些伤人不留痕迹的东西。 正想着,有宫女来报:“五公主求见。” 吟醉抬头看去,绯月流莹正藏在外间向里面偷看,小脑袋歪着,圆圆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看到吟醉看她,小脸一红,立即把头缩回去了。 吟醉微微一笑,道:“进来吧,莹儿。” 过了一会儿,绯月流莹才有些羞怯的走了进来,看到吟醉手中的笛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亮,欢快的跑过去兴奋道:“小皇姑琴弹的好,还会吹笛子吗?” “只是在学。”吟醉答道。 “小皇姑好厉害,母妃教莹儿学琴,莹儿现在还弹不出一支曲子呢。”绯月流莹小脸一鼓一鼓的,像个可爱的小包子。 吟醉笑笑,道:“莹儿是来找我玩的吗?” 吟醉一问,绯月流莹忽然想起正事来,拍了拍小脑袋,道:“差点忘了,母妃说御花园西南角上有一片桃树林,桃花开得可好看了,小皇姑喜欢桃花,让莹儿邀小皇姑去赏花呢。” “替我谢你母妃。”吟醉笑道。 鸣翠见吟醉起身,忙着人拿来披风,披在吟醉身上,再挥手让人去备轿子。 皇家御花园面积不小,西南角距离栖梧宫更是不近,吟醉有心改变自己的身体状况,却不想自虐,何况今日还有正事,时间浪费不得,便携着绯月流莹欣然上了轿子。 轿夫脚程很快,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吟醉下轿,先是扑面而来一股桃花香,然后就是一阵桃花雨,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的落了人一身,甚是好看。 “好美!”绯月流莹赞叹一句,笑道:“桃花美,小皇姑站在这桃花中更美。” 吟醉抬手,刚好能够到一支长得比较低的桃花,折下来一小枝,插在了绯月流莹鬓侧,笑道:“莹儿也美。” 绯月流莹闻言,红扑扑的脸蛋又晕开几分,连白嫩的耳朵都成了透明的粉红色,很是羞涩可爱。 吟醉一笑,看绯月流莹的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人生境界,不过真、善、美三字,这位小姑娘生在皇室,却难得的都齐全了,真是一个幸运又幸福的孩子。 “啊,是表哥他们!” 绯月流莹被吟醉那温柔浅笑的眸子看得害羞的不行,大眼睛不敢看吟醉,骨碌碌四处乱转,转着转着就“碰巧”看到了她那些今日进宫来见母妃的表兄弟姐们,一惊讶,就叫了出来。 吟醉闻言,缓缓转身,顺着绯月流莹的目光看过去,花间小径上徐徐走来几个少男少女,为首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容貌俊秀,气质儒雅,穿着一身洁净明朗的白色锦服,身材偏瘦,显得十分修长挺拔,发丝用了一条银色丝带束着,更显得如蒹葭玉树,芝兰庭桂。 吟醉微微一笑,这少年就是谢家这一代最得意的子弟,谢涵阳? ------题外话------ 清明节了呢,天阴沉沉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醉眼最喜欢下雨的时候躲在暖和和的被窝里读小说了,人生一大享受啊O(∩_∩)O哈哈~ 亲们节日快乐,放假快乐O(∩_∩)O~ 第二十三章 桃 谢涵阳身旁还有两个少年一个少女,做的是主子的打扮,都只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爱热闹的时候,看着路旁的花也讨论的很是热烈。 谢涵阳面含浅笑,只是听着看着,并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讨论中。 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谢涵阳笑容敛了敛,缓缓转头。 毫无防备的,花雨中的吟醉就那样闯入了他的视线。 美人如花隔云端,芙蓉如面柳如眉。 玲珑如玉的少女似是刚从天外飞来,天蓝色的披风随着暖煦的春风轻轻舞动,发髻上两条同色的丝带也在空中柔柔的飘扬,衬得人灵动似仙。 连绵的桃花海开成了一片粉雾,如布景般点缀着少女的美,漫天的花瓣飞离了枝头,洋洋洒洒化成雨,好似只为了等那少女的嫣然一笑…… “大哥,你在看什么?”出声的是那少女,谢涵阳的妹妹,丞相谢炳迎的嫡孙女谢雨桐。 谢涵阳久未回应她的问题,抬头见他盯着一个方向发呆,不禁好奇的也看过去。 两个少年闻言,也都噤了声,随着兄妹二人的目光看去,美景入目,心笙摇荡,亦呆愣起来。 谢涵阳回神,双颊有些发热,暗暗责骂自己没出息,看一个小小的女童也能看呆了去。 只是,看到身旁两个少年也痴迷的看着那女孩,心头有烦躁起来,不悦的蹙起眉,呵斥道:“涵青、涵斐不得无礼!” “大哥,是倾醉长公主!”谢雨桐随祖父参见了吟醉和绯月璃的生辰晚宴,曾见过吟醉一面,对吟醉印象深刻,此时一见就认出来了。 谢涵阳瞳孔一缩,红唇轻轻抿了抿,抬步向吟醉走去,几人见状急忙跟上。 “草民谢涵阳参见倾醉长公主。” 皇家惯例,皇子公主幼年时平日不必接受跪礼,怕人小承受不住,折了寿命,因此,谢涵阳对吟醉行的只是抱拳礼。 谢雨桐,谢涵青和谢涵斐也忙见礼问安。 吟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淡淡的扫过,道:“谢公子,谢小姐不必多礼。” “表哥,表姐,你们不是在陪母妃说话吗?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绯月流莹有些不高兴的看着那几个少年,对于他们打扰了她和小皇姑很是不满。 “娘娘说了这会儿话有些累了,便让我们来这里赏赏花,不想恰巧遇上了长公主和五公主,惊扰两位殿下,请见谅。”谢雨桐生得秀美端庄,说话不卑不亢,温和有礼,到底是谢家教出来的嫡女。 “怎么这么不巧,你们就不能去别的地方赏花吗……”绯月流莹皱着眉头小声嘀咕着,她一向不喜欢跟这几个年龄大的表哥表姐玩,倒不是他们不好,而是根本玩不到一起。 绯月流莹尽管抱怨着,却再也想不到,这“偶遇”完全是她的母妃故意安排的。 吟醉和谢涵阳对这一点却都是心中敞亮,只是都因对方的年龄问题尚且心存疑虑。 谢涵阳是不大相信眼前的漂亮女孩会有淑妃说的那般神奇,而吟醉,眼神则是冷了下来,淑妃说得再好,只怕谢丞相并不相信,却又狡猾的不愿得罪她和绯月璃,便派了他最得意的孙子来,虽然看上去显得诚意十足,谢涵阳却并没有掌握实权,且还未长成,来练手的可能性更大些。 “既是有缘相遇,不若一同玩赏,几位公子小姐意下如何?”吟醉淡淡相邀,唇边隐隐噙着一抹冷笑,谢相既然舍得送来一只小白羊,她就却之不恭了! 谢涵阳几人自然是欣然同意,跟在吟醉身后向桃林深处走去。 绯月流莹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兴致,走在吟醉身边,闷闷的,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鸟。 “莹儿不喜欢桃花吗?”吟醉侧头看着绯月流莹,笑道:“桃花开得如此认真,莫要辜负了它的一番春情。” “认真?”绯月流莹好奇的看着吟醉,不解道:“桃花也可以认真吗?” 谢涵阳几人也对吟醉用的这个形容词甚感有趣,绯月流莹问出来,他们都张开了耳朵,仔细的听着吟醉如何作答。 “当然。”吟醉笑道:“桃花乃真心所化,只说它认真,却还有些辱没了它。” “真心所化?”绯月流莹更糊涂了,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敢相信道:“如何化的?” 吟醉微微一笑,缓缓道:“此说法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 “故事发生在千年前,一个北方的小山村。山村旁边的山上住着一个美丽善良的少年,名为桃。桃聪明勤劳,很得村民的喜爱。” “村里还有一个英俊勇敢的男子,常常热心的帮桃劈柴挑水。两个出色的年轻人朝夕相处,渐渐相互吸引,情愫暗生。” “只是,桃乃天上玉帝坐下的仙子,不可耽恋凡人,她只恐飞升后男子伤心,便骗他道:‘你为我所迷,心智不坚,我不喜。’” “男子闻言,伤心欲绝,便开始淬炼自己的心,直到一颗心既冷且硬,便又寻到了桃,道:‘你不喜我心软弱,如今我已练就一颗冷心,你且查看能否易你之心?’说着,便把自己的心取出,捧到了桃眼前。” “人已无心,自是必死无疑,桃不想他这般痴情执着,伤心之下,亦取出了自己的心,与男子的放在一起,二人相拥而亡。” “村民感于二人深情,把二人合葬,是夜,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风起云涌,瓢泼大雨倾泻而来,村民无一人敢外出查看。大雨下了一整夜,次日天晴,村民外出,发现,二人的坟上长出了一颗树,第二年,那树开满了美丽动人的粉色花朵,秋天,这树结了果实那形状就如一颗颗心一般,令人称叹,为了纪念二人,村民们便称这果实为桃。” 桃花林中设有供人休息的汉白玉石桌石凳,在讲故事时,吟醉便示意众人,在桌旁坐了下来,鸣翠还给几人上了茶水和糕点。 “桃子果然和心的形状很像!原来竟是由心所化!”绯月流莹惊呼一声,看样子,竟是真的相信了这个传说。 吟醉但笑不语,只是见坐下的除了她和绯月流莹,便只有谢涵阳和谢雨桐兄妹二人,那两个少年竟还不是主子。 身份比不上谢涵阳兄妹,却又不是下人的,大概不是庶子便是旁系的嫡子了。 “长公主你……”谢涵阳看着吟醉突然出声。 “嗯?”吟醉眸光如水,含笑看过去。 看到吟醉的眼睛,谢涵阳如落荒而逃般猛然移开了目光,本想问的是‘你也是个桃花仙子吗?’话到了唇边却突然变成了有些慌乱的:“长公主的故事,很别致。” 心脏重重的不规律的跳动着,谢涵阳又是庆幸又是遗憾,庆幸的自然是及时察觉,没有说出失礼的话来,遗憾的却是,他隐隐的总觉得那精灵美好的女孩或许真的是天上的仙子降临了凡间,岂是凡人所能留住的? 吟醉浅浅一笑:“不过讲来博莹儿一笑,公子见笑了。” 绯月流莹捏着一块桃花酥往嘴里添,闻言,抽空道了句:“莹儿听着不像好笑的,倒有些难过。不过,小皇姑的故事很好听,比表哥表姐他们说的诗啊词啊的好听多了!” 吟醉讶然的看了看一脸纯真的绯月流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桃花酥好吃吗?” 绯月流莹眼睛立即亮起来,笑眯眯道:“很好吃,小皇姑的桃花酥比母妃做的还好吃。” “莹儿喜欢,我便多送你一些,拿回去慢慢吃,可好?”吟醉柔声道。 绯月流莹笑得眉眼弯弯:“好,谢谢小皇姑。” “公主,您可是忘了,今日做的桃花酥给皇上送去了大半,剩下的这是全部了,公主可拿什么送给五公主?”鸣翠突然插了一句嘴,玩笑着提醒吟醉。 “倒是我疏忽了。”吟醉笑道:“这也没什么,再采些桃花新做一些好了。” “那五公主可要等上一会儿子了,这桃花不大好采,奴婢们这就去忙。”说着鸣翠作势要走。 绯月流莹早在她们主仆的一说一答间提着心神呢,就怕没得吃,如今见鸣翠抱怨桃花难采,不禁有些不服气,道:“桃花有什么难采,本公主亲自去采来!” 吟醉微微笑道:“莹儿既要亲自采,那要采对了才行,随便一朵桃花可不能做出这般味道的桃花酥来。” “小皇姑放心,莹儿当然不会采错!”绯月流莹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想了想,又皱起眉头:“采桃花还有要求吗?什么样的才行呢?” 众人都被她这娇憨可爱的样子逗得笑起来。 “这要求可多了,听奴婢细细的告诉殿下可好?”鸣翠带着绯月流莹向旁边走去,边走边笑着道:“这做桃花酥的桃花一定要选取开得最好的桃花,还未全开的不能要,快要凋谢的也不能要,缺瓣少萼的也不成,必须要完完整整的一朵……” 谢涵阳目送绯月流莹走远,看了正含笑看他的吟醉一眼,心头一跳,突然对谢雨桐几人道:“你们也去帮忙采桃花吧。” 谢雨桐惊讶的看了谢涵阳一眼,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询问,乖巧的起身,告罪离去。 一时之间,便只剩下了吟醉和谢涵阳二人。 吟醉看着对面明显有些紧张的谢涵阳,微微一笑,淡淡道:“谢公子,说说你的想法吧。” ------题外话------ 这一章格外的肥啊,有木有,亲们就收了吧(*^__^*)嘻嘻…… 第二十四章 涵阳 ‘你的’二字,吟醉咬得很重。 谢涵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吟醉,沉声道:“公主,很聪明。” 吟醉歪头,眨了一下眼,粉唇微动:“哦?” 谢涵阳又有些狼狈的移开了眼睛,他总觉得那女孩的一双眸子似能勾魂摄魄般,让他无法直视。 “公主猜到了祖父的想法不是吗?涵阳不过一介草民,尚不足以改变祖父的决定。”人一慌,就容易说实话。 吟醉却不想放过他,谢丞相白送的小白羊,她没道理再还回去不是?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我不知道。” 谢涵阳是当真迷惑了,他在见到吟醉之前是万万想不到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会这么聪明的,比他这个被誉为少年天才的人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之前想好的说辞一句都没有用上,甚至,他都没机会开口,就已经丢盔卸甲,输的惨重了。 败在一个年幼的孩子手里,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心高气傲的少年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 “对弈一局如何,谢公子?”吟醉轻轻开口,不等谢涵阳同意,便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绮香便在石桌上摆放好了棋盘和棋子。 吟醉并不谦让,拿起了黑子,嫩白泛粉的指尖捏着晶莹发亮的黑子很是好看,谢涵阳呆呆的看着那美丽的小手,连棋子落下都没察觉。 “公子可常与谢相对弈?”见他发呆,吟醉并不催促,淡淡的开口询问。 “是。”匆匆的回答了,谢涵阳才回神,见空空的棋盘上只卧着一枚黑子,心里又是一慌,忙取了白子,放在了黑子旁边。 吟醉随意又下了一枚黑子,家常般询问道:“可曾赢过?” 谢涵阳不敢再走神,边落子边道:“祖父让我三子,五中可赢其一。” 吟醉颔首,那也不错了,谢丞相棋艺早已达到了国手水平,号称朝中围棋第一人,谢涵阳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确也不负天才称号。 吟醉不再说话,谢涵阳也不语,周围静静的,除了偶尔的风声,便只剩了棋子落盘的清脆碰击声。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棋盘上早就黑白子纵横交错,势均力敌,对弈的两人都认真的盯着棋盘,每落一子都思虑良久。 忽然,吟醉弯唇一笑,道“谢公子可认识蔡家公子?” 谢涵阳正握子沉思,吟醉猛然一说话,被惊了一下,待明白吟醉的意思后,眸光突然暗了一下,沉声道:“有过几面之缘。” 蔡家在绯月乃是比谢家还高一头的文坛大家,蔡家嫡孙蔡逸舒也是自幼便万众瞩目的人物,蔡家对他的期望和培养不会比谢家对自己的少,可是,同被誉为盛都三公子之一,那个人却像是从来没有过压力和厌烦一样,万丈光芒中总是那般自信洒脱,似是什么都不曾放入眼中。 吟醉见他脸色变了变,心中有几分了然,道:“蔡公子其人,与公子相比,如何?” 谢涵阳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低声道:“蔡公子多有才名,草民不如。” 吟醉眸光一闪,粉唇弯了弯,看来,谢小公子对蔡小公子怨气不小呢。 “超越蔡公子!”吟醉抬头看着谢涵阳,语速轻缓,却气势十足:“谢公子没有想过吗?”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语,惊得谢涵阳猛一抬头,满脸都是心事被揭露的恐慌和愤慨。可是,在看到对面女孩那深邃如海的眸底迸射出来的睥睨天下的霸气时,心底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 什么文人的矜持,什么阴沉的自卑,以前的自己就好像是个玩家家酒的小孩子,幼稚的可笑。 比不过如何?嫉妒又如何?他若连赶超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彻底的败了! “公子有心就好。”那双看透人心的眸子里泛起了点点笑意,光华流转,美惑人心。 “请公主赐教。”谢涵阳如今是彻底臣服了,只见一面便看透他心思的人,他有什么不服的。 “本宫承蒙皇兄厚爱,准许入藏书阁借阅。”吟醉微微一笑,抬手落下一子,缓缓道:“藏书阁藏书丰富,天文地理、历史文学、宗教风俗等等种类繁多,典籍浩瀚如海。” 谢涵阳听得仔细,满脸尽是羡慕,他乃文学世家出身,对于藏书也有着文人特有的渴慕和喜爱,家中藏书也不少,却是不能与皇家藏书阁相提并论的。若他也能进入藏书阁一阅,便是死也无憾了。 吟醉对他的羡慕视而不见,她相信,她接下来的话会更有震撼力。 “只是,种类太过庞杂,翻阅起来也多有不便,圣人云:述而不作。本宫便想,会不会有一部书,可以把这些书都编录入册?” “公主的意思是……”谢涵阳手中的棋子一下子掉落在石桌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吟醉,若真有她说的那样的书,那该是如何一部巨著啊,编者足以名垂千古! 吟醉对谢涵阳的表现还算满意,她其实是仿照前世所出现过的《永乐大典》所说,《永乐大典》收罗尽天下之书,纂校尽廷臣之力,包括宇宙之广大,统汇古今之异同,乃中国古代的百科全书,被誉为是珍贵文献之渊源,人类文化的丰碑。 若对这样的书不动心,谢涵阳也不配是文坛世家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了。 谢涵阳岂止是动心,他简直是激动的手足无措。 蔡家之所以一直比谢家高出一头,就是因为蔡家祖上主持编纂了《列国志》,《列国志》是绯月至今最全面的一本编年史书,记载了绯月及周围各国的历史大事,深受世人推崇。 只是,若吟醉所说的那部书当真问世,《列国志》又算得什么! “本宫就是那个意思!”吟醉微微歪头,看着谢涵阳笑道:“谢公子不敢?” 谢涵阳闻言,猛然起身,掀起长衫下摆,双膝跪地,认真的看着吟醉道:“涵阳愿追随公主,万死不辞。” 吟醉笑了笑,柔声道:“我不要你万死,死了就没用了。” 谢涵阳一骇,那么温柔的声音说出的却是这般令人心惊,她,当真只是一个孩子吗? “我要的,是你的忠诚,永不背叛。”吟醉眯了眯眼睛,道:“你能做到吗?” 谢涵阳抿了抿唇:“是,涵阳在此立誓,一世忠于公主,绝不背叛!” “很好。”吟醉点头:“你既已立誓那便时刻记清楚,在你是谢家的涵阳之前,你首先是本公主的涵阳!” 谢涵阳心头重重一跳,惊慌的道:“公主!” 吟醉歪头一笑,道:“怎么,本公主看起来像是以德报怨的人吗?谢相欺本公主年幼,本公主不还以颜色岂不是误导了谢相?” “公主!”谢涵阳以头抵地,哽声道:“涵阳愿代祖父受罚,求公主放过谢家。” 吟醉垂眸,把玩着触感滑腻的棋子,柔声道:“谢家会如何,可都在于涵阳啊。” 跪伏在地上的谢涵阳顿了顿。 “本宫跟谢家并无仇怨,谢家若能安好,本宫会更喜欢。”眸光转移到谢涵阳身上,道:“所以,涵阳你可要努力啊。” 谢涵阳身躯微微一颤,心中涌起的却不知是喜还是悲,这是在逼他夺权吗? 很久以后,谢涵阳才知道,是他自己想错了,吟醉并不是让他夺谢家的权,因为,只要他爷爷只要一天是绯月的丞相,谢家的大权就只能在他手中。 而吟醉说的惩罚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所以,现在的他还在满心的纠结着。 “涵阳是个有魄力有才华的,谢家必能在涵阳手中光大,日后,谢相必将以卿为荣。” 吟醉说得轻松,谢涵阳却是苦涩一笑,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涵阳谢公主栽培。” 吟醉微微笑了笑,小手忽然向空中伸了伸,谢涵阳忽然感觉到一阵风过,然后就听吟醉道:“涵阳请起。” 谢涵阳谢恩起身,再看吟醉,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心中明白,刚才那阵风,定然是隐在暗处的大内高手,不禁又凛了凛,皇上竟连大内高手都给了长公主,可见恩宠比传言还要更多。 吟醉任谢涵阳随意猜测脑补,只笑着道:“涵阳请坐。” 谢涵阳依言入座,却一直盯着吟醉手中的小册子,他有预感,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吟醉不再吊他胃口,把小册子递过去,道:“这是本宫闲来时对那书的构思,涵阳看看可用否?” 谢涵阳心神一肃,双手把那小册子接了过来,看了浅笑嫣然的吟醉一眼,垂眸翻开了书页。 那小册子上是吟醉根据对《永乐大典》的记忆对那书的行格,编排,纂写和抄录等一些问题的简单介绍,她相信,对新书的编纂一定有很大帮助,也能很大的缩短编书的时间,她要的是速度和效率,她可没时间等谢家一点点壮大起来,有捷径走更好。 吟醉端起桌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甘冽的茶水蕴含着浓浓的桃花香,让人回味无穷。 谢涵阳看得仔细,越看越激动,炽热的眼神像是要把那小册子点燃。 吟醉垂眸研究起棋盘上的棋局来,很明显的黑子占据优势,几乎占据了白子的半壁江山,赢,是必然的了。 吟醉歪了歪头,有些孩子气的小声呢喃道:“在人家心神不宁的时候下棋,这算不算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啊……” ------题外话------ 又是很肥的一章哦,亲们动动小爪子,收了吧 第二十五章 谁比谁聪明 吟醉跟绯月暝夜学棋两年多,还从来没有跟除绯月暝夜外的人下过,所以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棋艺到底如何,只知道自始至终从来没有赢过绯月暝夜一局,实在是件让人沮丧的事情。 有心再跟谢涵阳来一局,检验一下到底是绯月暝夜太过强大,还是自己学艺不精。只是看看谢涵阳那副激动的不能自已的样子,皱皱眉,招绮香现身,收拾了桌上的残局。 “这么久没有回来,想来莹儿他们是跟着鸣翠一起去栖梧宫做桃花酥了,我们也回去看看如何?”吟醉缓缓起身,轻声道。 只是,垂头翻书的谢涵阳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吟醉失笑,走到谢涵阳身边,小脑袋凑到谢涵阳脸测,看了看书上的字,笑道:“当真有那么好看吗?” 一阵清冽甘甜的桃花香闯入鼻端,温柔似水又清雅如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涵阳心一颤,如触电般猛然站了起来,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手中的书也翩然掉落在铺满桃花瓣的地上,展开的书页上整齐秀雅的小字十分漂亮。 吟醉是没想到谢涵阳有这么大反应,愣了一下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谢涵阳呆呆的看着笑得开心的吟醉,脸上一阵发烧,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脖子,还能感觉到那说不出的好闻的桃花香还在鼻端萦绕,那温柔似水的呢喃还回想在耳边,那笑靥像是晴日里铺满天空的晚霞,美得让人窒息。 吟醉如今身体的年龄才不过五岁,还不到避嫌的年龄,年幼的皇子公主跟公卿家的子女嬉闹玩耍是很正常的,谢涵阳有一个淑妃姑姑,进宫次数不少,也常常见皇子公主们,这样的反应也未免太害羞了些。 “涵阳无意冒犯,请公主恕罪!”呆立了半天,谢涵阳看到地上掉落的小册子才反应过来,忙红着脸跪下谢罪。 “涵阳不必拘礼。”吟醉摆手让他起来,抬步向桃林外走去,笑道:“以前,我在乾云殿少出来,没有见过涵阳,生疏了些,涵阳日后有空多来玩吧。” 谢涵阳有些受宠若惊,抬眸看了吟醉一眼,正好吟醉正含笑看过来,脸颊不禁又是一红,忙拱手道:“谢公主。” “涵阳年龄几何?”吟醉随意问道。 “过了六月便满了十三岁。”谢涵阳仔细回答。 比大皇子大了两岁,吟醉笑了笑,不知到时候会不会被选上侍读。 “那我给你三年时间。”吟醉突然道:“三年,培养一批人出来,我要他们有一技之长,或诗词歌赋,或琴棋书画,便是对子联句也算,只是这一技必须要十分精通,即便不是无人能及也要名列榜首才行。” “男女不限,年龄,最好年少些。”顿了顿,又道:“你自己培养也可,去外面寻来也可,三年后,这样的人要不少于十五个,你能做到吗?” 谢涵阳有些疑惑吟醉要这些人做什么,却没有问,想了想道:“十五个应该不成问题。” 吟醉满意的点点头:“编书的事还不急,你年龄和威望都不足,先缓缓,多留些心,厚积薄发方为做学问之道。” 谢涵阳虽有些失望,却深知吟醉说的都是事实,他还欠缺太多能力,双拳不禁紧紧的握起,竟感觉胸口平平整整放着的小册子微微有些发热。 谢涵阳的失落很明显的从眸子里流露出来,吟醉见状微微一笑:“不会让你等太久,同样是三年,三年后我一定创造出一个让你安心编书的环境来!” 谢涵阳闻言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吟醉,只三年,对他来说并不是个漫长的时间。 “小皇姑!” 二人正说话,一声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转头看去,却是绯月璟、绯月珉和绯月璃三人。 绯月璟和绯月珉看到吟醉惊讶之下是明显的惊喜,绯月璃却是脸色一片黑暗,心中怨气冲天,枉他浪费心思让他们没机会去栖梧宫找姑姑,却不想会这么不巧在这里遇上,让他懊悔的都有一种拔剑自刎的冲动。 而且,绯月璃冰寒的目光不善的落在谢涵阳身上,危险的眯了眯眼,姑姑旁边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单独和姑姑在一起? 谢涵阳进宫多次,自然是认识绯月璟和绯月珉,至于绯月璃,猜也能猜出他是谁。 几人互相见了礼,绯月璃一下就凑到吟醉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有些不高兴道:“姑姑不是要去藏书阁的吗?怎么来这里了?” 吟醉含笑道:“莹儿寻我来赏桃花,恰好遇到谢家公子小姐们也来此,便一起说了会儿话,莹儿他们跟鸣翠去采花做桃花酥了,我也要回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道:“已经到放学的时辰了啊!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绯月璃红唇一嘟,都是因为这事儿,他们才会经过这里,才刚好遇到姑姑,良妃那女人真是该死! “听说良妃娘娘身体不适,四皇弟也没来太学,我们放了学正要去瞧瞧。”彬彬有礼回答的是绯月璟。 幸灾乐祸的是绯月珉:“不知良妃娘娘这是生了什么病,病得重不重,很想去看看,小皇姑要不要一起?” 吟醉眸光流转,看向旁边的绯月璃,见他狠狠的瞪了绯月珉一眼,不悦道:“姑姑本就体弱多病,若因看良妃过了病气怎么办?” 绯月珉一僵,看绯月璃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心中腹诽,谁不知道良妃那“病”是怎么回事啊,过什么病气! 只是,这话他却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再劝吟醉去,不甘心的瞪了绯月璃一眼,又满怀期待的看向了吟醉,这种时候只要吟醉这个当事人同意要去,那,绯月璃说了什么就没关系了。 绯月珉天生一双桃花眼,在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泛起淡淡的水光,就像一只讨好人的小狗的眼睛,会让人的心软成一片。 只可惜,吟醉的心早就淬炼的比钢铁还硬,这点火候根本融化不了。 “若在明德宫染了病,岂不是陷良妃娘娘于不义,我还是不去的好,你们代我问候良妃。”吟醉轻柔的否决,与绯月璃的话契合。 绯月璟和绯月珉眸光一暗,这么明显的偏袒,真是让人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绯月璃高兴起来,笑眯眯的理了理吟醉的披风,对绯月璟二人道:“璃先送姑姑回去,两位皇兄先去吧,璃随后就到。” “珉横竖不急,也一同送小皇姑回去。”绯月珉桃花眼里是挑衅也是不忿。 绯月璟笑容和煦看着吟醉和绯月璃,虽一言不发,却也是要送吟醉回去的意思。 绯月璃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笑容却越发的灿烂:“良妃娘娘‘生病’了,想必脾气会急躁些,不知道去探望的娘娘们会不会受到迁怒!” 绯月璃加重了‘去探望的娘娘’几个字,咬字分外清晰,绯月璟和绯月珉一听便变了脸色,他们的母亲自然也在其中,虽然位分都比良妃高,可是良妃泼辣狠绝是出了名的,谁都不能担保不出事。 二人脸色难看的迅速告辞离去,绯月璃唇边笑容一冷,他们这些牵挂众多的人,怎么能和只有小姑姑一人的他相比! 谢涵阳在一旁充当隐形人,沉默不语的看完了这兄弟几人之间的斗争,再看绯月璃目光就变了,也不过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却轻松的赢过了大他很多岁的哥哥。 再看看同样只有五岁的吟醉,一直自认还算聪明的谢涵阳着实迷惑自卑了,难道是因为皇上养大的,所以会比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更加聪慧吗? 第二十六章 麻雀 回到栖梧宫,送走了谢家人和绯月流莹,绯月璃就急急的赶去良妃的明德宫了。 吟醉捧着一本书边看边等他回来,她想她不会等太久的,装可怜装无辜是绯月璃的强项,他去了不把良妃气得更加‘病重’才怪。 吟醉唇边噙着浅笑,手中的书却良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一旁伺候的鸣翠都多看了吟醉两眼,心中纳罕,她家公主也就在对着人的时候才含着抹不甚像笑的笑,像现在这样真正的笑却是很少很少,到底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呢? 等待的时间果然不长,在鸣翠提醒到了用膳时间的时候,绯月璃就笑嘻嘻的回来了。 也不出吟醉所料,良妃本就是得的不能见人的‘病’,后妃们一个接一个的去看她,她已经很生气了,绯月璃的出现就更加是火上浇油,加上绯月璃有意无意的气她,最后良妃脾气大爆发把所有人都给轰了出来,言明不再待客。 “早就闭门谢客不就好了,偏偏等到人家看够了她的笑话才把人赶走,她脑子进水了吗?”绯月璃手舞足蹈的把他大战良妃的情形再现一遍,最后以一个问题结尾。 吟醉闻言美眸微微眯起,绯月璃说得不错,任何一个人若起了疹子用心遮掩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敞开大门接受探望,良妃此举是何意呢? “呐,姑姑,璃儿出来的时候,看到良妃看皇后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绯月璃想了想道:“唔,应该是在我们都走的时候,我看到良妃特意看了皇后两眼。” 吟醉眸光一沉,良妃的目的是皇后?她对皇后做了什么? “姑姑,要不要查一下?”绯月璃见吟醉沉思,也郑重起来。 吟醉摇摇头,往绯月璃碗中夹了些菜,柔声道:“不必管她们,璃儿好好保护自己即可。” 绯月璃乖巧的答应一声,甜甜的吃起吟醉夹的菜来。 下午,绯月璃自去上学,吟醉午睡醒来,不愿起身,只赖在榻上,看着窗外发呆。 春暖花开的时节,鸟儿们也活跃起来,小巧灵活的麻雀在枝头蹦来蹦去,叫声啁啾,很是欢快。 吟醉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唇边忽然扬起一抹笑意。 鸣翠一进来,就看到了那抹淡淡的笑,不禁恍惚了一下,春意明媚的窗内,美丽的少女,粉红的脸颊,淡雅的笑靥,美得让人心醉。 “怎么了?”察觉到鸣翠进来,吟醉收回目光,看向鸣翠。 “鸣飞派人来回,她臣服了。”鸣翠忙低下头,暗恼自己没定力,服侍了公主这么久,还总是不经意就看呆过去。 “哦?”吟醉挑挑眉,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以手撑床,缓缓起身。 鸣翠见状忙过来服侍吟醉起床更衣。 “带上来吧。”洗漱装扮好的吟醉懒懒的说完,坐到软榻上继续照着曲谱研究那支玉笛。 鸣翠福了福身,转身下去。 不一会儿,鸣翠回来,身后带着一个战战兢兢的人,正是前几天皇后送来的教习嬷嬷李嬷嬷。 “老奴拜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嬷嬷行的是跪拜大礼。 吟醉一直落在曲谱上的目光施舍般的在李嬷嬷身上扫过,只一眼就又回到了曲谱身上,懒懒道:“起来吧。” 李嬷嬷小心翼翼的谢恩,缓缓站起来,却不敢抬头,身体紧紧的尽可能的瑟缩着,宽大的棕色宫装穿在身上竟好像宽松了一圈。 “教习嬷嬷的职责是什么?”吟醉看着认真的看着曲谱,口中问的却是李嬷嬷。 吟醉乍然问到她,让李嬷嬷惊恐的抖了抖,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是,是,教习公主宫中礼仪。” “嗯。”吟醉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李嬷嬷一怔,有些无措的看了鸣翠一眼,满眼的疑惑,开始什么? 鸣翠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还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呢,怎么这么笨! “你是干什么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呗!”鸣翠皱眉小声回答。 “这,这……”李嬷嬷更加无措,看了一眼认真研究玉笛的吟醉,正主在那忙着呢,她教谁啊? 鸣翠又暗骂一声笨:“您教人不是用说的吗?我家公主聪慧,你自管说你的就是了,公主做什么是你能管的吗?” 李嬷嬷目瞪口呆的张了张嘴,她活了四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教习的。 好在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忙抬头挺胸标准的站好,开始她特别的教习生涯:“老奴先给公主讲述女子四德,所谓四德即……” 吟醉安静的看着曲谱,李嬷嬷不甚好听,却也不难听的声音铿锵有力又谨慎小心的在殿内回想。 鸣翠只注意着不时添些茶水就好,空闲时就来打量那个来时趾高气扬的李嬷嬷。此时的李嬷嬷是绝对的敬畏温顺,原本红润光泽的脸苍白了很多,眼圈黑黑的,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鸣翠并不知道李嬷嬷遭受了什么,只知道她是被交给了那个六皇子从武侍院带回来的叫鸣飞的少年。那少年到底对李嬷嬷做了什么呢?公主曾说过李嬷嬷是从宫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人,极不容易对人臣服妥协,她给鸣飞三天时间来驯服李嬷嬷,不管用什么手段,这是考验。 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有些羞涩的漂亮少年竟真得做到了!她听公主说过“鸣飞”这个名字的意思:此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这个少年果然是一鸣惊人的人物,六皇子和公主看人真得很准! 正出神,突然听到外间响起一阵喧哗,立即看了看吟醉,见她没有被惊扰到,松了一口气,皱起眉头,不悦的悄悄走出去。 刚到门口,便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满怀。 “公主小心!”后方有宫女焦急的惊呼。 鸣翠忙伸手扶住了险些摔倒的绯月流莹,关切道:“五公主可被转疼了?” 绯月流莹并不理会她,口里呜咽着,越过她就向里间跑去,手里像是捧着什么东西。 鸣翠皱了皱眉,忙一把拉住绯月流莹,垂眸一看,见她手中的像是一只受伤的麻雀,心里对这位公主的心善暗暗纳罕了一下,好言劝道:“五公主等奴婢通报一声再进去可好?” 绯月流莹抬起脸,小脸上挂着两行泪痕,瘪着唇一副委屈的样子。 尚未说话,便听里面吟醉的声音传来:“是莹儿吗?进来吧。” 鸣翠闻言,掏出帕子,给绯月流莹擦了擦泪,才带着她进去,边走边道:“不过是一只麻雀,五公主不要太难过了……” 绯月流莹早就没心思理会她说什么了,捧着那只受伤的麻雀小跑着拿给吟醉,哭着道:“小皇姑,小鸟快死了,怎么办啊?” 李嬷嬷识相的闭了嘴,默默退到旁边,装隐形人。 吟醉看了看绯月流莹手中的麻雀,眉头轻轻蹙起,对鸣翠道:“请太医!” 鸣翠闻言,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家公主说什么?请太医?为了一只受伤的麻雀? 鸣翠的呆愣让吟醉很是不满,抬眸不带感情的看了她一眼,鸣翠一个激灵,立即反应过来应了声“是”。 “太医能医好小鸟吗?”绯月流莹见了吟醉倒是不再哭了,只是无限担忧的问道。 吟醉也不知道太医能不能救一只麻雀,不过这里找不到兽医,姑且让太医试试,救不救得活只能看这只麻雀的造化了。 只是,这话不能对一个玻璃心的小萝莉说,想了想才迟疑道:“既是太医必然医术高明,医治一只鸟应该可以吧。” 躲在角落里装空气的李嬷嬷听了这话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刚刚返回来的鸣翠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僵了一瞬,考虑着退回去的可能性。 等背着药箱火急火燎感到栖梧宫的张医正在得知他的医治对象竟然只是一只麻雀时,愤怒的都想摔箱子骂娘。 只是鉴于召他来的是皇上最宠爱的倾醉长公主,是他惹不起只能供着的小祖宗,他咽下一口老血,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寥寥草草的包扎了一下那只给人添乱的麻雀。 “这样就好了吗?”绯月流莹腆着她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看着张医正道:“这样小鸟就不会死了是吗?” 张医正试图动动僵硬的脸给这位单纯的小公主一个安慰的笑容,可是,他发现这样的动作做起来原来也很难。 吟醉适时的帮张医正解了围:“我没有想到她们请的竟然是张医正,为了一只麻雀特意跑了一趟,张医正果然是医者仁心,很有责任感。” 被吟醉不清不重的夸赞了一番,张医正舒心多了,微胖的圆脸立即挂上了笑容,谦虚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张医正一直负责吟醉的身体,鸣翠对这位张医正也很熟悉了,了解他随和的脾性,很不客气的就笑了出来,也不理会张医正投过来的卫生球,一路笑一路把他送走了。 第二十七章 惊鸟 包扎好麻雀,吟醉命人把它放进一只鸟笼里挂在了窗外。 绯月流莹很快就忘记了麻雀的事,在栖梧宫玩了一下午,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这只麻雀就成了栖梧宫的宠物。 只可惜,这只麻雀的命果然不够大,次日一早,吟醉醒来就被告知,那只麻雀死掉了 吟醉目光暗了暗,什么也没说,只是命人寻了个小盒子,把麻雀放进里面,埋在了桃花树下。 这样一件小事情,原本是不值得一提,却不知为何,很快就在宫里流传开来,官方版本自然是吟醉公主善良温厚,养的麻雀死了也伤心了一场。 各宫私下里的版本吟醉也当做八卦听了几个,没什么新意,一概是骂她装腔作势,面善心恶的。 她到底是不是装腔作势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的效果达到了没有。 而绯月暝夜从来不曾让她失望,当天下午就送来了一只精神灵动的画眉,画眉很喜欢鸣叫,叫声响亮,婉转动听,很讨人喜欢。 吟醉呆呆的看着那跳来跳去的画眉,忽然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绯月暝夜了,以前天天腻在一起不觉的,现在分开了,吟醉有些伤感的想到,距离产生的,到底是美呢,还是生分呢? 感怀不过一下子,吟醉自认感情淡漠,不是伤春悲秋的人,绯月暝夜没有来,她也不会想要去找他。 只是她没有想到,次日,皇甫星风会送她一只鹦鹉。那是一只通体珍珠白的玄凤鹦鹉,只有头部和顶冠是鹅黄色,两颊各有一个红色的圆,像是特意染上的红脸蛋一样。 吟醉有些惊讶,前世她也见过这种鹦鹉,听说是从澳洲引进的,只不知皇甫星风从哪里弄来的。 “这只鹦鹉是舍弟从远方带回来的,不如平常的鹦鹉鲜艳,臣瞧着还算可爱,公主若不弃,留下解闷吧。” “解闷吧,解闷吧……”皇甫星风刚说完,笼子里的鹦鹉突然拍打着翅膀大喊出来。 “它,会说话?”吟醉更加吃惊,瞪着眼睛看着那叫个不停的鹦鹉,她明明记得前世的玄凤鹦鹉是不会说话的,这只难道不是玄凤鹦鹉? 鹦鹉听吟醉说话似乎更兴奋,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大吼道:“会说话,会说话,本大爷会说话!” 不禁会重复,还会创新!吟醉眼睛瞪得更圆了。 皇甫星风看着吟醉这般可爱的样子,心里霎时一软,突然觉得若是有一个这样的女儿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这畜生最会学舌,公主闷了就跟它说说话,当做找乐子罢了。”皇甫星风声音更加柔和几分。 “找乐子,找乐子,找乐子……”鹦鹉乐此不疲的重复着人的话,一副很快乐的样子。 “把它跟皇兄送来的画眉放到一出去,看它能不能教画眉也学会说话。”吟醉惊奇的看着那只格外活跃的鹦鹉,想着既然玄凤鹦鹉都会说话了,画眉会不会也能说呢。 皇甫星风闻言笑了笑,没有发表意见。 他本不是多话的人,没了鹦鹉这个话题,就有些拘谨不知该说什么。 吟醉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笑道:“听说皇甫将军家的宝宝快一岁了?” 皇甫星风闻言例行一笑,却没多少为人父的慈爱,淡淡道:“是,谢公主惦念。” 皇甫星风是两年前成的亲,对方是一个小家碧玉,听说其中还有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然而成亲的那天皇甫星风仍然如往常一般进宫指导绯月璃练功,吟醉曾惊讶的多看了他两眼,他脸上并没什么要成亲的喜悦,看得出他对那新娘子或许并不是很满意。 吟醉十分奇怪,皇甫家并不逼迫子女什么时候成亲,皇甫星风何必委屈自己呢? 只是,他成亲一年后就生了个儿子,这速度着实不慢,吟醉却总是有种他是为了生儿子才成亲的莫名感觉。 想想倒也能通,皇甫家再不催儿子成亲,长辈总是急着抱孙子的,皇甫星风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是是长子,肩上的担子自然就重了些,而且,为了生子成亲在这个世界上实在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皇甫将军有时间带着夫人和小公子进宫玩吧,璃儿一直劳烦将军教导,都没有好好谢过将军。”吟醉轻声道。 皇甫星风忙拱手道:“能教导六皇子是臣的荣幸,当不起公主的谢字。” 吟醉抿了抿唇,这人还是“守礼”的很。 “皇甫将军的弟弟回来了吗?”吟醉无意跟他客气来客气去,便转变了话题。 皇甫星风点头:“前日才回来。” “哦,是吗?”吟醉微微蹙眉,真遗憾,刚好错过了她的生辰宴会。 皇甫星风的弟弟皇甫星辰在京都也是一个名人,在两年前,同蔡家的蔡逸舒和谢家谢涵阳同被誉为京都三公子,如今是十六岁的年纪,有才有貌,很招小姑娘们的喜欢。 只是,这位皇甫公子很喜欢外出游历,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是不在京都的,让很多待嫁的小姑娘们是又爱又怨。 “可以到处走走,真好。”吟醉羡慕的赞叹一声。 落入皇甫星风耳中,就更加觉得她惹人怜惜,别人只当长公主被皇上藏在乾云殿宠爱着,他却是见过吟醉仰头看着天空的样子的,虽然很平静淡然,可总让人觉得那身影沾染了太多的悲伤和冷漠,这样的人不应该被束缚在四方天里,而是该恣意人生,笑傲红尘。 “公主莫要伤感,皇上一定能寻到更好的大夫,医好公主的身体,公主也能外出游玩的。”皇甫星风不会说些华丽的词语,安慰人的话也很干瘪。 吟醉弯唇笑道:“皇甫将军真是个温柔的人。” 皇甫星风闻言一怔,紧接着一张古铜色的脸蓦地变得通红,羞涩的样子很是有趣。 …… 若说皇甫星风送鹦鹉吟醉没有想到的话,那张医正送来了一只八哥,就是一件足够她浮想联翩了。 八哥通体乌黑,长相远不如鹦鹉漂亮,也不如画眉活泼,绝不是小姑娘们喜欢的鸟类。 不过,这八哥却巧的很,说的话比鹦鹉还要灵活多变。 三只鸟,三个鸟笼,都被挂在了窗外的廊檐下,白鹦鹉和黑八哥像是仇敌见面一样,隔着笼子竟然说着人话吵起架来,引得栖梧宫的宫女太监们干完活就跑到廊下斗鸟玩。 因为这三只鸟的存在,栖梧宫周围的鸟鸣明显多了起来,各种鸟儿都喜欢在栖梧宫的树上停留玩耍,整个皇宫里就数栖梧宫的上方热闹喜庆。 所以,在几个月后,各种信鸟进进出出飞入朝阳殿内的时候,没有引起一点的怀疑和阻拦。 当然那是后话,现在,那些信鸟还在尚凌云的训练当中。 有了三只宠物鸟的栖梧宫热闹了不少,绯月流莹十分喜欢逗弄那两只会说话的鸟,时常被两只鸟逗得咯咯笑。 吟醉对待绯月流莹一项十分宽容,几乎是有求必应,也从来不会批评她或阻止她做什么,所以绯月流莹越来越喜欢来栖梧宫玩,几乎长在栖梧宫了,也粘吟醉粘的紧,让绯月璃很是吃了一段时间的干醋,看绯月流莹也一直不顺眼。 吟醉的生活可谓是十分的平静,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只去藏书阁,不去的时候就研究那只玉笛,吟醉想要学什么总是习惯学到最好,所以学起来的时候很是专注执着。 半月后,她已经能很熟练的吹些简单的曲子了,很多都是她前世听过儿歌,曲调简单欢快,朗朗上口,绯月流莹也很喜欢听。 一日,吟醉仍是歪在榻上摆弄玉笛,绯月流莹趴在窗前兴致勃勃的逗着鸟儿们说话,李嬷嬷如背景音一般,机械的背诵这各种宫廷礼仪。 吟醉把玉笛放在唇边吹着一首稍稍复杂些的曲子,刚刚吹了几个音节,便听绯月流莹很是开心的叫起来:“鸟儿们也喜欢小皇姑吹的曲子呢,看它们听得多仔细。” 这些日子,绯月流莹发现每当小皇姑吹好听的曲子的时候,这几只鸟就好像格外开心愉悦的样子,好像它们也会欣赏曲子一样。 吟醉起初没有在意绯月流莹的话,那小姑娘总是喜欢一惊一乍,这话也不知说了多少次。 便继续那首曲子,又吹了几个音节,只是,初次吹这首曲子,不是很熟练,一不小心便破了一个音节。 尖锐的声音有些刺耳,吟醉皱了皱眉停下来。刚刚拿开笛子,便听绯月流莹又叫了起来,这次声音有些颤音,带着几分害怕:“鸟儿们怎么了,你们怎么了?” 吟醉立即拿开玉笛,抬眸看过去,绯月流莹已经惊得从窗边跳开了,惊慌的跑到吟醉旁边,道:“小皇姑,鸟儿们不知道怎么了,刚刚突然往笼子上面撞,它们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生病,生病了……”鹦鹉躺在笼子里,没精打采的说着。 “难听!本大爷好难受,公主救命……”八哥也病恹恹的躺在笼子里,拍打着翅膀,真是一副难受的样子。 画眉也是同样的情况,只是不会说话,显得更加虚弱。 三只鸟笼还在摇晃着,显示着刚刚里面的鸟在怎样剧烈的撞击着笼子。 “莹儿告诉我,你刚刚做什么了?”吟醉眸光一闪,小手握紧了玉笛。 ------题外话------ 终于上潜力榜了(*^__^*)嘻嘻……,亲们加油收藏啊,不要刚刚上去就掉下来啊,嗯,收藏过千,醉眼加更怎么样? 第二十八章 出宫 “莹儿什么都没有做,莹儿只是在跟鸟儿们说话,小皇姑,莹儿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绯月流莹委屈的看着吟醉,慌忙解释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吟醉温柔的摸摸绯月流莹的头,柔声道:“小皇姑相信莹儿,鸟儿们没事,莹儿不用担心。” “可是,它们看起来像是生病了,要叫太医看看吗?”绯月流莹听吟醉说相信她,平静了很多,又担心起鸟来。 自从吟醉让张医正医治了一只麻雀后,虽然并没有医好,绯月流莹却已经从心底认为了太医也是可以兼兽医的。 吟醉微微笑笑道:“不必,鸟儿们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它们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去撞笼子呢?”绯月流莹很纠结,刚才真是吓到她了。 吟醉握了握手中的玉笛,眸光暗了暗,没有回答绯月流莹的话,却道:“天晚了,莹儿早些回去吧,不要让淑妃娘娘担心。” 绯月流莹看了看天色,还不算很晚,她在这里玩到用完膳的时候也有,不过想到自己的母妃,绯月流莹心里也生出一股子惆怅,母妃的病还是不见好。 绯月流莹一离开,吟醉让殿内的人都出去,鸣翠也没有留下。 握着精致温润的玉笛,吟醉缓缓走到窗边,窗外的几只鸟一见吟醉,立即欢快的跳起来,画眉还好,再活泼,口中好歹吐出的是鸟语,叽喳啁啾,很动听。 玄凤鹦鹉口中却高声喊着:“公主千岁,公主千岁……” 八哥也不甘示弱的喊道:“公主殿下吉祥,吉祥……” 因为宫女太监们逗弄它们的时候,多教的是些吉祥话,这两只鸟便很喜欢说‘公主’二字,不管说什么总要加上这两个字才好。 吟醉眸光沉了沉,缓缓抬起手,把玉笛放到唇边,心里竟有些紧张。 笛音清脆,乐声悠扬,吟醉又吹起刚刚那首曲子,这次笛音流畅,并没有破音,便见笼子里的鸟都歪着脑袋,绿豆眼睛一眨一眨的,听得认真仔细。 一曲结束,鸟儿立即拍打着翅膀,欢快的跳起来,会说话的鸟儿还不忘赞美:“公主好听,公主好听……” 吟醉垂眸仔细看着手中玉笛,眸光幽暗深邃,若她没听错,那只八哥之前是先说了一声‘难听’的…… 想着刚才的破音,吟醉突然把玉笛放到唇边,猛地吹了一下,笛声尖锐刺耳,与方才吹破的音节几乎相同。 笛音响起,鸟儿们突然变得暴躁起来,虽没有撞笼子,却尖叫着,扑打着翅膀乱窜,一副痛苦的样子,直到笛声消失,才停下来,有些惊恐的看着吟醉。 这笛子…… 吟醉握紧了玉笛,抿了抿唇,幸运的发现,她似乎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宝贝。 “公主,乾云殿来人了。”鸣翠的声音从外间响起。 吟醉走回榻上坐下,才缓缓道:“进来吧。” 鸣翠答应了一声,带着一个宫女进来。 那宫女是来传达绯月暝夜的口谕的,大致意思就是让吟醉准备一下,明日带她出宫。 吟醉弯唇一笑,尽量让表情表现得像一个心愿达成的兴奋的孩子:“请谢谢皇兄,醉儿很高兴。”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鸣翠给吟醉换了一身民间装扮,鹅黄色绣粉色桃花的纱裙样式简单,用料考究,穿在身上舒适便宜,又美丽可爱,很有几分春天的生机和朝气。 吟醉特意让梳头宫女在额上留下了齐齐的刘海儿,刚好遮挡住眉心的桃花,以免被人认出。 只是,到了宫外,吟醉才发现自己是想多了,原来自生辰那一夜过后,长公主的美名和才名便流传了出去,桃花妆也成了当下的时尚,胭脂店里的桃花胭脂几乎脱销,有条件人家的小姐也喜欢在额头上贴桃花钿或绘朱砂桃花。 装扮好了的吟醉用完膳便在栖梧宫等着绯月暝夜下了早朝来接她,手中捧着从藏书阁借来的书,静静的读着,时间也不难熬。 只是看得太入神,绯月暝夜到来那么大的声响,她都没有察觉到。 绯月暝夜又是好笑又是失落,抬手便把小手中的书抽走了,吟醉抬头,见是绯月暝夜,粉唇不悦的嘟起,怨声道:“皇兄去哪里了,这么久都没来看醉儿。” 绯月暝夜一来就被埋怨了,不仅不生气,心情反而好了几分。 俯身在吟醉额上印下一吻,笑道:“没良心的小丫头,朕不来你就不知道去看朕,搬走了就不再回来了,真是个小白眼狼。” 吟醉纤眉蹙起,不满的反驳道:“是皇兄说要醉儿等着的,醉儿等了好久你都不来。” “朕不来,你也过得好好的,既不想朕,朕何必要来?”绯月暝夜没好气的捏捏吟醉的小脸蛋,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过得有多惬意,在暗处看着她的时候,她没有一次想着他的! “皇兄怎么知道醉儿没有想皇兄?”吟醉很有底气的反问。 “你当真有想过朕吗?”绯月暝夜挑眉,摆明了不相信。 吟醉理直气壮的点头:“当然。” 绯月暝夜被小丫头的无赖样给逗笑了,再次捏捏吟醉的小脸,笑道:“说谎精!” “醉儿没有说谎!”吟醉很不服气的反驳,至少她在看到绯月暝夜送来的那只画眉的时候是真得想到他的了的:“只是皇兄总是不来,醉儿以为皇兄忘了醉儿,不要醉儿了。” 绯月暝夜听着这可怜兮兮的话,一下子心软成了一滩春水,俯身,一把抱起吟醉,亲了亲她如玉的小脸蛋,柔声道:“傻丫头,皇兄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说着话,绯月暝夜把吟醉抱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就出了皇宫。 正是上午*点钟的时候,京都的街道已经热闹起来,宽阔的大路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商店和小摊,摊贩们响亮热闹的吆喝声绵绵不绝。 吟醉被绯月暝夜抱在怀里,通过马车上的小窗,向外探头观看。 绯月暝夜有力的胳膊禁锢着吟醉的纤腰,防止她跌出去,看着吟醉那副好奇的样子,心疼又好笑:“宫外跟宫内有什么区别,不过人多些罢了,也值得这般喜欢?” 吟醉闻言,回头眨巴着澄澈的大眼睛,脆生生道:“不只是人,很多东西醉儿都不曾见过。” 绯月暝夜哑然失笑,忽然对外面吩咐停车。 绯月暝夜的马车不可谓不宽敞奢华,这么一辆看上去就是有钱有势人家的马车在半路上停下来,自然而然的便吸引了一大堆的眼球。 古代人平日里少有娱乐活动,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不赶时间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只为看一眼马车里的是什么人。 坐在马车前的刘公公一见这么些围观的人,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真龙天子的圣颜怎能任由这些凡夫俗子看了去? 刘公公是绯月暝夜身边伺候的第一人,有时比之一品大臣还要得势,通体的气派也是长年累月堆积成的,他这一沉脸,还真吓走了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不过,也有那胆大的,对刘公公的黑脸视而不见,伸长脖子一边张望,还一边跟旁边的人聊些八卦:“这是谁家的马车啊,真够气派的……” 主子在马车里,刘公公也不好大声呵斥,只得黑着脸,跳下马车,恭敬的掀开车帘。 绯月暝夜把吟醉抱在怀里微微弯身从马车内走出来,二人就这样进入了周围人的视线中。 因为要出宫,所以绯月暝夜换下了龙袍,穿的是一件材质华贵、做工精致的紫色长衫,腰间束着一条镶玛瑙的宽腰带,伟岸挺拔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因为站在高处,众人尚且看不清楚脸,只这样的身材便让人肯定是个美男子了,再抬头往上看,却觉得眼前一花,紫色衣衫如风般在空中飘过,再定神看去的时候,那男子已经下了车。 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也清晰的映入了眼帘,剑眉斜飞入鬓,犀利的星眸霸道非常,似能入那双眼的只有万里山河,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在那眼中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高挺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无情的薄唇,习惯性的微抿着,有着身在高位上养成的杀伐果断。 这无疑是一个极为出色也极为危险的人。 只是,这样的男子臂弯中竟抱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童,鹅黄色的裙纱在紫色衣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娇嫩轻盈,女童轻轻倚靠在男子胸前,只露出半张俏颜,可只这半张俏颜也足够人们惊艳了,那样粉嫩的肌肤,那样漂亮的线条,那样玲珑的身体,那女孩娇嫩的就像是清晨挂着露珠的桃花瓣,不知要有怎样的家世才能养出这般精致的小人儿来啊! 绯月暝夜对那些傻乎乎盯着他们看的人很不耐烦,眸光一沉,皇帝的气势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周围的人只觉得突然一冷,空气变得压抑起来,压迫得他们呼吸有些困难,为美色而痴迷的目光也自然收了回来,不经意间看到绯月暝夜的目光,却是吓出一身冷汗,膝盖一软,差点当街跪下去。 绯月暝夜皱皱眉不再理会一群平民,抱着吟醉大步向前走去,刘公公自然落后一步跟上,而侍卫则把马车赶去一个暂存的地方。 众人这才从那股威压中解放出来,心脏仍在跳个不停,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暗后怕道京都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 第二十九章 黑店 “皇兄,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吟醉小手抓着绯月暝夜胸前的衣襟,抬头对绯月暝夜道。 绯月暝夜微微蹙眉,他觉得抱着小丫头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挺舒服的,不想放下她。 “朕抱着不好吗?” 吟醉没有回答,水蒙蒙的大眼睛却是看了周围一圈,绯月暝夜也随着看去,却是周围的人都在或光明正大,或余光偷瞄的看着他们。 不怪京都的百姓大惊小怪,实在是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走在街上太过抢眼。 古代男子地位普遍要高出女子,持家养孩子这样的事情男人是不屑于去做的,很多男人,甚至是一辈子都没有抱过孩子一下。 像绯月暝夜这样的,简直就是奇葩。 吟醉倒不是怕被人看,只是这般没必要高调的时候,还是低调点儿好办事。 绯月暝夜此时是深深的觉得他的子民们是如此惹人烦,不过是抱着一个孩子,也值得他们看来又看去! 绯月暝夜有些不甘愿的放下吟醉,牵着她嫩嫩软软的小手,迈着小步配合着吟醉慢慢往前走。 吟醉的目光不停的在两旁的摊位上流连,倒不是对这些古代的东西感兴趣,她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京都的消费力和银钱的价值。 耳朵眼睛一起用,走路就不大专心,不过,有绯月暝夜牵着她,也不用担心会撞上什么东西,走得很是平稳。 当然,这是在没有什么变故的情况下,而吟醉很不幸的就遇上了一起不大不小的事故。 绯月暝夜是习过武的人,感觉比别人灵敏很多,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一把就拉过吟醉,把她护在了怀里。 一阵天翻地覆,吟醉有些眩晕的趴在绯月暝夜肩头,缓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转头看去,她刚刚站立过的地方,已经被一个破旧的青色粗布包袱给占据了,包袱并不大,但是若砸在吟醉那小身板上也够她再次躺到病榻上去了。 也难怪绯月暝夜此时脸色那么差,浑身都是冰冷危险的气息。 “掌柜的,你行行好,再宽限几天吧,我们几个已经找了份工,发了工钱就把欠的银子还上。” “现在天气还有些寒凉,陆兄病的这么重,掌柜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掌柜的……” 肇事者似乎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行礼闯了祸,竟没人过来认领,只有几个书声打扮的人在围着一个身材矮胖的客栈老板在求情。 周围也瞬间就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的评论着。 “我说几位秀才大爷啊,你看看你们这样子,你们几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声除了念几句酸诗还能干什么啊,等你们的工钱,我这客栈早就关门了。”客栈老板很是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伙计把几人的行礼丢出门外。 刘公公一见吟醉差点被那破包袱给砸到,吓出一头冷汗来,幸好皇上功夫好,才没出事,不然这群人有几条命可以陪! 迅速捡起那个粗布包袱,刘公公黑着脸走向包围圈。 许是刘公公身上的气势太过强烈,周围的人竟是自动的打开了一个缺口让他过去,绯月暝夜也抱着吟醉跟在后面。 “这是谁扔的包袱?”刘公公嫌弃的把包袱往地上一扔,不太大却很聚光的眼睛缓缓的在可能扔包袱的人身上一一扫过,被扫视到的人摄于刘公公的气势,都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正在争执的双方也停下来,都静静的看着刘公公。 “咳咳,是小生的包袱,咳咳,劳烦这位老爷送过来,咳咳咳咳……”地上一个半躺在一层棉被上的书生艰难开口,脸色蜡黄,看上去病的很重,见刘公公穿着佩戴无一不富贵华丽,便唤了声老爷。 刘公公才不管被称呼为什么,只是听说包袱是那人的不禁更加的气闷,这包袱竟然还是个病鬼的,这要过了病气给那小祖宗,谁都得不了好处去! “谁是给你送包袱来的!”刘公公尽量压低尖细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怪异,却不妨碍他的气势:“我问的是谁把这包袱扔出去的,幸好没砸着主子,不然你们就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此话一出,不管是书生还是客栈掌柜还是围观的路人,都是一阵骇然,看这人的穿着已然很华贵了,却不想还只是个奴才,听那口气,他主子还是个万人之上的尊贵人物。 刚刚扔包袱的是一个客栈小伙计,听了刘公公的话吓得瑟缩了一下,偷偷看一眼掌柜,却是不敢出来承认。 掌柜自然也害怕,根本就不理会小伙计的求救眼神,一把拎过小伙计对着刘公公谄媚道:“是他扔的,这小子一向馋懒奸猾,小人早就想打发他走了,如今竟惊了贵人,贵人想怎么处罚他都行,与本店无关,无关。” “掌柜的,你……”小伙计被掌柜的无耻给惊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刘公公倒没什么反应,他从皇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更无耻的人都见过。 倒是围观的酱油君们都看不过眼了,看着掌柜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不屑,指指点点都在骂掌柜的没人性。 掌柜的被看得有点儿心虚,目光闪躲的看了众人一眼,对小伙计责骂道:“就知道你是个不长脑子的,我什么,我已经把你辞退了,你想想怎么跟贵人求饶吧!” 小伙计被吓得都快哭了:“掌柜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当初在老家乡下的时候,要不是我爹娘帮你,你早就被村民们打死了,你,你……” 那掌柜听小伙计又提起旧账,忽然恼怒起来,一脸凶像,对小伙计吼道:“我收留你这又笨又懒的在客栈做工已经还清了你爹娘的恩情了,你给我滚,跟那群穷鬼一起滚!” “咳咳,如此忘恩负义之辈,咳咳,我等不住咳咳,也罢,咳咳……”重病的书声说完一句话,已经咳得快要喘息不上来了。 旁边一个蓝衫书声忧声道:“这,这,陆兄病得如此之重……”实在不宜露宿街头啊。 尚未说完,一个灰衣的书声就愤怒道:“如此不通人理之人,想来这店也是黑店!” 另有一年幼些的书声紧接着道:“我们之前明明说好了三两银子一个月我们住三间下等客房,我们给了他五两银子的,这才住了半个多月,就赶我们走,岂不是黑店!” “你胡说什么!”掌柜的急了,也顾不得“秀才老爷”的口头尊称了,直接怒骂道:“你们在店里又是煎药又是读书的,吓跑了我多少客人,那多出来的不过是补偿,我对你们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皇……”吟醉一开口,绯月暝夜就看了过来,吟醉微微笑了笑,改口道:“哥哥,醉儿前几天看了一个很有趣的谜,哥哥可有兴趣来猜一猜?” 糯软清甜的童音好听是好听,只是在这时响起略显突兀了些,引得人们纷纷探寻着看过来,一见到二人不禁又惊艳了一把,这声音好听,人更好看,小姑娘好看,男子也好看,合在一起就更好看! 众人心中都在纳罕,这么出色的两人站在这里,怎么刚才就没发现呢? 绯月暝夜被吟醉那一声甜腻腻的‘哥哥’叫的很受用,对那些百姓傻呆呆的目光也没那么厌烦了,笑道:“说来听听。” 人家那边正忙着吵架,这两人倒猜起谜来。 事不关己的路人们心思瞬间被吸引过来,小客栈掌柜和几个穷秀才怎么会比赏心悦目的美人有吸引力。 客栈掌柜是巴不得人们不再管他们,几个秀才倒是心生不忿,可是见两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只得叹息一声,等他们玩够了自己离开。来京都这大半个月,他们早就被磨练的没了当初的轻狂气盛。 吟醉不动声色的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道:“这个谜题只有一句话,稍显粗俗了些,却很有趣,就是——老太太靠墙喝粥。” 这种谜题倒是新鲜,绯月暝夜挑挑眉,小丫头从哪里看来的这种直白的谜题? 众人也深感新鲜,纷纷皱眉思索着。 “哥哥猜不出吗?”吟醉说着,翦水眸不停的往那个圆滚滚的客栈掌柜身上瞟。 绯月暝夜了然,暗道一声‘鬼灵精’,突然朗声道:“谜底是‘卑鄙,无耻,下流’,哥哥猜的可对?”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细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觉得这谜题巧妙之外,更觉得那仙女一样的小姑娘伶俐聪明,再去看客店掌柜,就又多了几分不屑。 “答对了。”吟醉小脑袋歪了歪,笑道:“哥哥说醉儿说得对不对?那像球一样的掌柜是不是就该用这几个词?” 绯月暝夜尚未说话,有好事的路人甲先开口了,一副很高兴的口吻:“小姑娘说得太对了,这球掌柜可不就是卑鄙,无耻,下流!” 吟醉才不会理会那人,只是看着绯月暝夜。 绯月暝夜点头,笑道:“很对。” 得了绯月暝夜这句,吟醉忽然正了正脸色,郑重道:“醉儿不喜欢他,我们不让他开这间客栈了好不好?” 众人闻言都一怔,这小姑娘是太天真还是身份太高贵,张口就要夺人家的店! 第三十章 医馆 “这位小姐说话可要小心,您凭什么不让小人开这店了?”客栈掌柜反应最大,眼睛瞪得滚圆,估计若不是看绯月暝夜不好惹,早就扑上去了。 黑店掌柜这一吼可是彻底惹恼了绯月暝夜,寒眸一沉,冷冷的开口道:“拿我的帖子去京兆府,叫张平好好查查这间店,就说我怀疑这家是黑店。” 刘公公赶紧应一声,找人去办了。 绯月暝夜这声吩咐在宫里是很平常的事,可到了民间就很让人惊恐了。 人们看绯月暝夜的目光越来越惊奇越来越敬畏,京都虽然多大官,可这样把京兆尹当小厮用的还是没几个,看这位年纪轻轻的,竟为了一家都上不得台面的小客栈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要京兆尹出面,看样子还是稀松平常的样子,这到底是哪家的大神啊! 客栈掌柜吓得是一下子就坐地上了,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绯月暝夜管了一档子闲事就要走了,刚要迈步,胸前的小手却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绯月暝夜挑眉,看着吟醉的目光似是在说,还有什么事? 吟醉小手指了指那几个秀才,道:“他们好像没有地方住了。” 绯月暝夜不急着去看那几个秀才,倒是很有兴致的盯着吟醉看,他怎么没发现他家小丫头还是个爱管闲事的活菩萨? 吟醉当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看到这几个书生让她突然想起,今年春,因为她和绯月璃五岁生辰,绯月暝夜高兴,特意开了一场恩科,就定在四月中旬,这几个书生想必就是为这场恩科而来。 “哥哥!”吟醉不满的嘟起粉唇。 绯月暝夜妥协一笑,小丫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他又不是没有宠着她的能力! “你们是什么人?”高位上呆习惯了,语气自然而然的就带着几分压迫。 几个书声一凛,忙躬身行了个大礼,一半是表示对眼前人的尊敬,一半是对刚才误解了这二人的歉意。 “小生梁跃升,和这几位兄台都是各乡的秀才,进京赶考来的,路上遇到一起搭了个伙,所带银钱不多,也足够支持到放榜,只是陆兄身染恶疾,钱财花光,这才……”回答的是着蓝衫的书生,说到痛处眼眶微微发红,叹息一声再也说不下去。 再看另外几个书生也是一样的情形,估计原本在乡里都是受人尊敬的人,性子难免清高了些,这些日子才真正体会了人生炎凉。 “咳咳,是陆某,咳咳,连累了大家,咳咳……”姓陆的病重书生捂着唇咳得厉害。 几人正伤感,突然听到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叹,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极为娇嫩好看的小手拿着一朵精致华贵的珠花递出的方向正是他们这些人。 那珠花是以黄金凝成花枝,翡翠为叶,玛瑙为花,每朵花心都是一颗圆润光泽的珍珠,且不说做工如何精致细腻,便是中间那颗拇指肚大小的珍珠便能换下三个这个黑店规格的客栈了。 还没等那几个书生反应过来,绯月暝夜脸色先是一黑,一把拿回吟醉的珠花,呵斥了声:“胡闹!”绯月尊贵的长公主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 吟醉假装不知道绯月暝夜的意思,无辜道:“醉儿没有银子,这朵珠花够他们看大夫住客栈了吗?” 岂止是住客栈,就是买个房子都够了,皇家出品,哪里有不好的。 可是,这是够不够的问题吗?绯月暝夜看着澄澈的水眸无辜的眨一眨的小丫头忽然有些头疼起来,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哥哥会让人安置好他们,就不必用你这朵珠花了。”说着,就要把那花给吟醉扎上。 吟醉小手一抬,止住了绯月暝夜,很是童稚道:“哥哥出钱给他们,那醉儿的珠花就给哥哥了。” 绯月暝夜一下子给气笑了,现在跟他分这么清,她那样东西不是他的! 两人为一朵珠花纠结着,梁跃升倒是反应快,对着绯月暝夜两人一揖到底,谢道:“多谢小姐公子相助,小生感激不尽,日后必当衔环结草以报二位之恩德。” 另外几位也反应过来,吩咐行礼自报家门:“小生朱俊永,二位恩德必铭记在心。” “小生孔然。” “小生闫辉。” “……” “哥哥,我们快走吧。”等几个书生报完了名,吟醉扯了扯绯月暝夜的衣服,凑在绯月暝夜耳边小声道。 再不走,等下京兆尹来了,他们的身份估计就瞒不住了。 绯月暝夜自然也知道,跟几个书生说了等着安置他们的人转身就走了。 突然峰回路转,有了落脚处,几位书生都高兴起来,只有梁跃升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走远的人,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亮,面色一惊,竟是五体投地向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深深的跪拜了下去,很久才起身。 看得围观的群众一阵惊奇,便是他的同伴也很不解,读书人向来清高,像这样行跪拜大礼是很少的,便是那人有恩于他们,日后报恩即可,也不至于此吧。 对同伴的询问,梁跃升一律摇头不语,只是衣袖下的双手却握成了拳,绯月有如此国君,如此长公主,他便倾注满腔热血又有何不可! ……。我是分割线……。 绯月暝夜和吟醉走没多久,刘公公就追了上来,本来他也不必亲自去找京兆尹,只找个僻静的地方召出暗卫去办即可。 所以,这会儿依旧是三个挺惹眼的人在人潮中缓步慢行。 “皇兄,我们要去哪里?”吟醉开口问。 绯月暝夜微微蹙眉:“怎么又不叫哥哥了?” 吟醉怪异的看了绯月暝夜一眼,却很是乖巧的改口道:“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绯月暝夜满意了,很愉快的回答道:“小丫头不是想要去茶馆喝茶,去酒楼吃饭?今日哥哥就让你这些小愿望都实现,也了了你那整日想着出宫的心思。” 吟醉双手环住绯月暝夜的脖子,小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半晌没有说话。 “哥哥,我们快些去茶馆,醉儿有话要说。”吟醉突然抬起头,看着绯月暝夜道。 “不必快些,已经到了。”说着转了个方向,抬步向旁边的一家茶楼走去。 刘公公早已经在前面打点好了,招呼客人的小二也不再问,直接弯腰摆出个请的姿势,带他们进了一个雅间。 茶楼环境很清幽,规格也较为高档,看得出来这里喝茶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言行举止都受过很好的教导,不会做出大声喧哗这样的举动来。 刘公公选的这间雅间更显雅致,墙上挂着几幅梅兰竹菊的字画,窗边摆放着几盆绿色盆栽,珠帘为隔,将这间雅间一分为二,内间设着红泥小火炉,和各种煮茶器具,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子跪坐于火炉旁手中执着团扇,白雾升腾中正在埋首煮水。 外间才是客人座谈品茶的地方,中央置着一张小方桌,桌上已经上了几盘小点心,等他二人坐好,里间茶水也已经煮好,恬静的女子便拎着刚刚煮沸的水掀开珠帘出来,当着客人的面烫杯泡茶。 刘公公点的是吟醉常喝的桃花茶,茶香清甜爽口,沁人心脾。 吟醉看着那女子恬静优雅的动作,微微有些出神,前世的她是不大喜欢喝这些偏甜的花茶的,不知道今生是不是跟桃花太过有缘,这几年下来竟是爱上了这种香甜,连带的绯月暝夜和绯月璃都习惯陪着她喝桃花茶了。 泡茶的工序亦很复杂,那女子动作恬淡优雅,看着十分的赏心悦目。 泡完茶,女子告知客人有什么吩咐只需要拉动门旁的绳子即可,说完施施然退了出去。 茶香袅袅,水雾缭绕,果然是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地方。 “醉儿方才想要说什么?”绯月暝夜啜了一小口茶水,茶香入喉,惬意的眯了眯眼。 吟醉不喜欢喝太烫的茶,便没有动,只是好奇的打量着整个雅间,听绯月暝夜问,收回了目光,脸色有些郑重起来。 “我们开一个医馆,好不好?” ------题外话------ 呜呜,妞儿们不喜欢醉醉的文吗?加更都不能引起乃们收藏的*啊,某醉满目怨念的趴在电脑前幽幽的盯着乃们捏,走过路过滴妞儿们,谁不收藏,某醉就叫来咱萌死人不偿命的小醉儿,用那双水汪汪雾蒙蒙的大眼睛,电你,电你,电晕你,哼哼╭(╯^╰)╮ 第三十一章 香茗轩 绯月暝夜闻言有些意外,微微蹙眉道:“醉儿为何要想开医馆呢?” 吟醉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普通的医馆,醉儿想开一家很大很大的医馆,可以让刚才那个书生那样的人也可以看病的医馆。” 绯月暝夜这才正色,锐利的眸光透过层层水雾,探究的看着对面坐姿端正优雅的女孩,薄唇微启:“醉儿为何想要书生那样的人能看病?” “因为,生病很难过。” 这句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吟醉用的是她惯常的温柔又淡漠的语气,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在里面,可是,越是因为这样,才越让人觉得她是对于生病已经麻木,才会连一丝黯然或自怨自怜的感情都没有了。 人之常情,总是会怜惜同情弱者,吟醉相对绯月暝夜来说不仅是不折不扣的弱者,更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人,这样的话从吟醉口中说出,再进入绯月暝夜耳中,引起的只是绯月暝夜的心疼。 “好,我们就为穷人开设一家医馆。”绯月暝夜从来都知道,自己对于小丫头的请求根本无法拒绝。 他答应了,却不想,吟醉反而摇了摇头头。 “不只是为穷人开设的。”吟醉很认真道:“富人也可以去看病,只是穷人和富人的收费不同。” 绯月暝夜闻言眼睛一亮,他本以为这个医馆只是小丫头触景生情,心血来潮的产物,虽说是为民着想,却少不得要动用国库了。却原来,小丫头比他想象的聪明太多,连收入问题都想到了。 只是,既是为穷人所开,又怎么接收富人呢?绯月暝夜饶有兴致的看着吟醉。 “我们要开一家很大很大的医馆,大夫自然也需要很多很多,这些大夫肯定医术不同,找医术高明的大夫看病,就要多收钱,医术差些的就少收些。” 这就跟现代的医院一样,找专家看病,挂号费都贵上好几倍。 “还有医治的环境也有不同,单间诊室的要多收费,在大堂就少收。”说着,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眸光一亮道:“病也有轻重,很多重病人不适宜移动,我们可以在医馆设置些为那些病人准备的屋子,嗯,就叫病房,让他们居住,这样就少了颠簸之苦。” 绯月暝夜不语,吟醉也不等他应声,继续道:“醉儿看过几本医书,说的是有些病是需要特殊照顾的,我们的医馆也可以招聘培训一批这样专门照顾病人的服务人员,女病人就用女子照顾,男病人用男人照顾。”其实就是护士。 绯月暝夜赞许的点点头,这个办法很好,还可以顺便解决一批人的工作问题。 “那病房也可以有高级低级之分,单人单间的,环境优美的是留给富人的,当然也要多收钱!” 绯月暝夜失笑:“小丫头掉钱眼里了,哥哥以为你是为民请命,却原来想得是赚钱!” 吟醉嘟了嘟唇,以示不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再开口,她不信绯月暝夜不动心。 绯月暝夜当然动心,而且是越来越觉得这种方法可行,若当真建成,会解决很多问题,朝廷和百姓都是受益者。 绯月暝夜终究是皇帝,考虑问题习惯性的出发点在国家和子民。 “是哥哥的错,醉儿没有掉钱眼里,是为民请命。”绯月暝夜入戏太深,‘哥哥’二字是用上瘾了:“醉儿继续说,让哥哥看看你那小脑袋里还有多少神奇的想法。” 喝了茶水,润了喉咙,听了绯月暝夜的道歉,吟醉继续说。 “醉儿总是听宫女们说太医院有的太医有的擅长一种病,有的又擅长另一种病,那民间的大夫一定也是这样,所以,我们的大医馆不妨分开几个科目,医治小孩子的病好的就在儿科,医治女子比较好的就在妇科,对外伤更擅长些的就是外科大夫……” 吟醉越说绯月暝夜眼睛越亮,此时已经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抱过吟醉禁锢在怀里,狠狠的在吟醉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开怀道:“醉儿真是哥哥的小宝贝!” “哥哥别闹!”吟醉微蹙着眉,不满道:“醉儿还没说完。” 绯月暝夜闻言果然不再闹,只是眸光很闪亮,胸前还有些轻笑的震动共鸣。 吟醉不再理会他,缓缓道:“那么多太医总是在皇宫里给宫里的几个人看病,有些浪费了,让他们轮流去医馆坐堂吧,他们肯定能吸引很多有钱人来。” 那倒是真的,太医都是有品级的人,乃朝廷命官,普通百姓就是再有钱也不一定能请动一个太医,有这样一个医馆确实给了一批有钱无权的人机会,也确是敛财的好机会。 不过,太医们也大多有些当官人的毛病,心高气傲的最不愿屈尊纡贵,让他们去这种相当于买医术赚钱的地方,想来会很抵触。 这点儿吟醉毫不担心,绯月暝夜可是皇帝,他们想要什么,给就好了,先扣上几顶忠君爱民,为国舍身的大帽子,再给个响亮却没什么用处的头衔,不怕这些人不抢着去。 “醉儿说得很好,是个很好的想法。”绯月暝夜总结陈词:“不过,这事横竖不急,醉儿回去写个折子出来,可好?” 用折子的方式呈递到朝廷,就是要给她立名了!吟醉眸中水波流转,轻轻看了绯月暝夜一眼,那双霸气无双的星眸对她总是有着满满的宠溺和无边的纵容。 就那么喜欢她吗?皇兄? 吟醉垂下眼眸,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印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醉儿一个人写不好,让皇子们帮醉儿一起写,可以吗?” “皇子们……?”绯月暝夜蹙眉,吟醉垂眸不语。 绯月暝夜抬手摸摸吟醉的小脑袋,叹息一声道:“随你吧。” “皇上,快到午膳的时辰了,皇上和长公主少用些茶水吧。”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刘公公适时的出来提醒来了一句。 绯月暝夜闻言点点头,又看向吟醉,征求意见道:“醉儿这下喝茶可是喝够了?要走吗?” 吟醉点头,三人缓缓走出茶楼,吟醉趴在绯月暝夜肩头回望了一眼茶楼的牌匾,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香茗轩。 水眸微眯,有点耳熟的名字呢。 …… 出宫一次,绯月暝夜果然是带着吟醉把一条街上所有能进的店铺都进了个遍,有时候是吟醉自己走,大多数时候却是被绯月暝夜抱着的。 吟醉并不缺什么,也没什么能看上眼的东西,她却一家店一家店看得很仔细,不懂的还会问绯月暝夜几句,等绯月暝夜猜测着她喜欢要买给她的时候,她却并不要。 因此,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他们仍旧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买。 吟醉抬头看看,天空已经变成了墨蓝色,天边挂着几颗早醒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街道上人已经不多了,偶尔走过一个,也是行色匆匆,家家户户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映衬得仍旧走在街上的人更加孤单。 绯月暝夜却仍旧带着吟醉在街上不急不缓的走着,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样子。 “我们不回宫吗?”吟醉歪头不解的看着绯月暝夜,他们一个皇帝一个长公主,在宫外过夜的可能性很小,那,还有什么要做而没有做的吗? 绯月弯唇一笑,并不回答,停下脚步,也不知道做了个什么动作,便不再走了,等了不足半盏茶的时间,便听到石板路上有马车行驶来的辘辘声。 马车飞速的行驶过来,在即将到达他们面前时才缓缓减速,马车稳稳停下的时候,刚好就在绯月暝夜身侧,最方便他上车的位置。 绯月暝夜抱着吟醉上车,放下车帘,马车便由慢渐快的奔跑起来。 “去哪里?”吟醉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天色太黑,看不大清楚,只是吟醉却能肯定,这并不是回宫的方向。 绯月暝夜神秘一笑,并不回答,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吟醉便不再询问,耐心的等候着。 不过,等待的时间也并不久,刚刚发了一会儿呆,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绯月暝夜笑着说了一句,抱起吟醉便出了马车。 晚上的空气带了些凉气,乍一出马车,吟醉冷得缩了缩身体,整个贴上了绯月暝夜。 刘公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披风,绯月暝夜用披风把吟醉裹得严严实实的,道:“还冷吗?” 吟醉摇摇头,埋在绯月暝夜胸前的小脑袋抬了起来,不想,刚一转头,便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色般,一下子惊呆了,水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忘了该作何反应。 ------题外话------ 今天一上线突然发现这篇文有了第一个粉丝,某醉那迷糊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12僡a妞儿,某醉表示,爱死你了,抱住猛亲,╭(╯3╰)╮ O(∩_∩)O~,而且收藏终于上千了,某醉说话算话,等晚点亲们不要忘了来看二更哦 哦,某醉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了,妞们再给瓦亲一个吧,么么~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二章 探病(二更) 若她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京都的护城河。 只是,让她惊住的,并不是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是,那宽阔的河面上竟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彩色多姿的灯火将护城河装点的璀璨绚丽,水波泛起涟漪,花灯便飘飘摇摇的随之移动,反射出的光点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炫目。 “早就吵着要看花灯,如今真看到了怎么不说话了?”绯月暝夜很满意吟醉的反应,挑挑眉笑道。 “放我下来。”吟醉没有理会绯月暝夜的调笑,目光有些呆滞,表情亦是有些怔忪。 绯月暝夜皱了皱眉,却还是依言放下了吟醉。 吟醉身上披的不是自己的披风,太过宽大,长长的下摆拖了一地,吟醉却没有在意,呆呆的缓缓的走到了护城河边。 绯月暝夜不解却更为担忧的跟了上去,就在吟醉旁边时刻注意着,就怕她不小心掉下去。 吟醉轻轻蹲下来,双手环抱着双膝,有些不安又有些无措的呆呆的看着那满满一河面的花灯,久久的没有动一下。 绯月暝夜星眸闪了闪,薄唇紧抿,看到吟醉这个样子岂会不知道她或许是受到了刺激,内心正在挣扎。 只是,这样单薄的小身体,这样孤寂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不喜欢吗?”绯月暝夜终究没能忍住,轻轻的开口,生怕太大声了就惊到眼前的小人儿:“若不喜欢,便不再看了。” “哥哥!”吟醉却忽然转头看向绯月暝夜,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似燃着点点星火,亮的耀眼“哥哥会永远宠着醉儿吗?只宠醉儿一人?” 绯月暝夜一怔,弯身抱起了吟醉,抬手拍了拍吟醉的头,笑道:“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若早知道这些花灯会你的小脑袋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带你来了。” 吟醉靠在绯月暝夜肩头,美丽的眸子就像是耗完了电量一样,缓缓的暗淡下来,最终,吟醉暗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到底是遗憾还是庆幸,一颗心已经完全的平静了下来,最终竟什么都没有留下。 绯月暝夜却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心头重重一跳,生出一种错过了什么的很不好的感觉。 绯月暝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皱了皱眉,抱着吟醉上了马车,吩咐侍卫加快速度回宫。 等马车在栖梧宫门外停下的时候,吟醉已经趴在绯月暝夜怀里睡着了,绯月暝夜没有叫醒她,轻轻的抱起她下了马车。 吟醉一向警醒,绯月暝夜一动她就已经醒了,只是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想动,闭着眼睛任绯月暝夜把她送进殿内。 因为吟醉睡着的原因,宫人们很有眼色的只行礼并没有出声,绯月璃在知道吟醉回来的时候就快速的迎出了殿门,刚好看到绯月暝夜抱着吟醉进来,眸光微微暗了暗,红唇一抿,却是什么都没发,乖巧的对绯月暝夜行了一个问安礼。 绯月暝夜没心情理会这些人,直接把吟醉抱进了内殿,放到床上,只是人却站在床边看着,久久的不离开。 “多谢皇兄。”感觉到绯月暝夜一直没走,吟醉干脆醒来,睁着水蒙蒙的眸子,猫咪一样慵懒的看着他。 绯月暝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舍得醒来了?” 吟醉嘟了嘟唇,小脸向床内侧了侧,不满道:“皇兄欺负人。” 绯月暝夜失笑,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笑道:“皇兄只是想跟小丫头告个别而已,小丫头真是伤朕的心。” “那,皇兄晚安。”吟醉脆生生道。 绯月暝夜含笑点头:“小丫头晚安。” 绯月暝夜身影一消失,绯月璃就大声道:“鸣翠,备水,姑姑要沐浴。” 说着,爬上了床,小手灵活的解开吟醉外衫的扣子,不一会儿就把吟醉扒的只剩下一层亵衣。 “泡玫瑰花,转了一天,有些累。”吟醉任绯月璃给她脱着衣服,懒懒的开口却是对鸣翠说的。 “姑姑既知道累,为何要如此晚才回来呢?”绯月璃轻轻的给吟醉揉着太阳穴,有些埋怨道。 “这只是一个意外。”吟醉闭着眼睛,淡淡道:“今天有什么情况吗?” 绯月璃想了想道:“坤羽宫的宫女从下午就开始在找皇上,听说是皇后病了,这会儿父皇应该已经被请去坤羽宫了。” “皇后?”吟醉沉吟了一下,道:“什么病?严重吗?” 绯月璃摇了摇头头,道“坤羽宫守卫森严,宫女太监又都是宫里的老人,口风极严,无法探听到,只是听说是急症,大皇子在课堂上就离席了。” 吟醉没有再说话,半晌才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 次日,吟醉便醒的比平时都要晚些,绯月璃已经练功回来,她才悠悠转醒,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迷蒙的眸子水汪汪的的,小嘴微微嘟着,看人时也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穿衣装扮,任人摆布,十分可爱。 绯月璃很是喜欢她这个样子,便亲自动手给她穿衣梳头,把鸣翠的工作都给抢了,引得鸣翠一阵哀怨。 早膳用毕,有宫女来回皇后病重。 “姑姑有什么交代璃儿的吗?”绯月璃依偎在吟醉身边撒娇,声音糯软甜蜜,一点儿没有在人前温润成熟的小大人模样。 皇后病重,绯月璃身为庶子,自然要去病榻前侍疾。 吟醉想了想,道:“自搬出来,我还没有去拜访过皇后,虽说是皇兄特许,总是于礼不合,我和你一起去。” “姑姑。”绯月璃蹙起眉头,不大赞同道:“姑姑还是不要去的好,坤羽宫现在正是人多手杂的时候,若被哪个不长脑子的伤着了,璃儿是提前送皇后上路,还是直接血洗坤羽宫呢?” 吟醉失笑,抬手摸了摸绯月璃的头,笑道:“有璃儿如此护我,我自不必担心。” 此时的吟醉还只是把绯月璃的话当做玩笑,只是多年后,绯月璃当真为了她血洗了一座宫殿的时候,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是真得有一个人是那样的爱着她。 清晨的坤羽宫,因为主子生病,而弥漫着一股凝重低沉的气氛,吟醉的到来为这份低沉又增添了几分郑重。 绯月璟似是整夜守在病榻旁,年轻的脸庞上有着熬夜留下的疲惫和憔悴。 相互见礼问好后,吟醉微微笑道:“大皇子要保重身体才是,你这样,要劳累皇后心疼了。”轻轻柔柔的声音很有治愈的效果。 绯月璟心里一酸,年少的无措和对母亲病情的担忧都在这一声温柔的劝慰中涌上心头,眼眶微红的看了皇后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病榻上的皇后不咳亦不喘,只是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虽睁着眼睛,却很没有精神。 “璟儿去歇息一会儿吧。”皇后的声音虽无力,却仍旧满溢着浓浓的慈爱和心疼。 是谁说过,孩子所受的苦,总是会加倍疼在母亲的身上? “母后!”绯月璟担忧的看着病榻上的皇后。 “只有大皇子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来照顾皇后娘娘啊。”吟醉浅笑道。 “是。”绯月璟微微低头,对吟醉道:“多谢小皇姑关心,璟先告退了,多有怠慢,请小皇姑恕罪。”说完,又为皇后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儿臣去休息,一会儿再来,母后要安心养病才是。” “我儿辛苦了,快些去吧。” 一阵微动,几个宫女簇拥着绯月璟离开,皇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想来一直在绯月璟面前支撑着,现下是没有一点精力了。 “老奴代皇后娘娘谢过长公主关心,只是娘娘病中,不便待客,冷落了长公主,请公主勿怪。”一个年龄资历看起来都比较老的宫女,正是皇后娘娘面前第一人苍嬷嬷,上前对吟醉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不若长公主暂且请回,待娘娘日后好了再登门道谢。” 吟醉白皙粉嫩的小手轻轻把玩着翠绿的玉笛,微微歪头,粉唇缓缓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柔声道:“本宫相信,皇后娘娘会有精神接待本宫的。” 苍嬷嬷一怔,惊讶的看着吟醉,突然觉得那张如玉的小脸上那抹浅笑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吟醉唇边的笑容点点加深,缓缓道:“事关太子之位,不知能不能激起皇后的精神?” ------题外话------ 二更送上,谢谢魔翼i被泪灼伤妞儿的钻钻和花花,也谢谢玉兰香妞儿的花花,谢谢你们对某醉的支持,某醉先讨个香吻╭(╯3╰)╮ 嗯,有亲说某醉更文太晚了,那以后某醉调整一下尽量改在早上9点钟左右更,大家看可以吗? 善良可爱滴妞儿们有什么意见或建议都可以留言跟醉醉说哦,醉醉会尽量满足大家滴O(∩_∩)O~ 第三十三章 条件 病榻上脸色苍白的皇后一听到“太子”二字,猛然睁开了眼睛,凌厉的望向吟醉,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慈爱。 吟醉笑容更加灿烂,皇后果然对太子之位很是看重呢。 这样,才好! 皇后寝宫,能进来的本就没多少人,除了吟醉几人都是皇后的心腹,皇后信任她们,吟醉也就不多事的避开她们了。 “什么意思?”目光虽狠厉,开口气息却很虚弱,显示着皇后的‘病’是真得很重。 吟醉笑笑,转头看着绯月璃,柔声道:“皇后病情如此危重,想来是无法看文书的,璃儿给皇后念一念吧。” 绯月璃含笑应允,从袖口掏出一本小册子,翻开来,一字一句的朗读起来:“天赐盛世,京都盛景,百姓安居乐业,然天灾*尚不能全免,亦有染疾者无人力财力救治者……” 清脆动听的童声在静谧的大殿中显得十分响亮,流畅的诵读声紧紧的抓住了听者的全部心神,便是不懂朝政的后宫女子也感觉到了,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大事。 “……若能建成,必能减少病死之人数。”读完最后一句,绯月璃对吟醉一笑,重新收起小册子放进袖口内。 吟醉很是适时的递上一杯热茶,绯月璃更是喜笑颜开,马上接过,一饮而尽。 二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发觉气氛的凝重,随意的就像是在自己宫里。 震惊的皇后闭着眼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不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她还是一国之后,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的,自然能知道,若绯月璃所说的医馆若建成必然是件利国利民的事,乃大功一件。 大皇子自幼聪慧仁善,在众臣中有很好的口碑,身后又有蔡家的支持,若再加上这样一件功绩,请封太子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是…… 皇后看向那两个轻松闲适的孩子,他们肯白白的送这样的好事给璟儿吗?他们就不想留给自己? “为什么跟本宫说这些?”平静下来的皇后凝重的开口。 吟醉浅浅一笑:“因为我和璃儿风头出够了,这样的事不想做了,施舍给大皇子,皇后以为如何?” “你!”太嚣张了! “长公主和六皇子以为只凭你们之力就能建成这样一个医馆?”皇后以及殿内皇后的心腹们都怒目而视,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撕碎她一样。 皇后说的原也不错,吟醉和绯月璃没有外戚帮助,几乎就是孤立无援,这样的医馆利国利民,却也损害了一批人的利益,必然会受到一定的阻力,以她和绯月璃现在的能力确实无法抵挡。 但是,不要忘了,她身后还有一个宠爱她的绯月暝夜在,有了绯月暝夜的支持,她何须惧怕什么人? “皇后以为,我为何会把这样的东西编写成册?” 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吟醉看皇后的目光就像是冷淡而高傲,根本没有把她那点儿怒火放在心上,她就是要让皇后知道,在她眼里,他们什么都不是! 皇上! 皇后狠狠的闭上眼睛,锦被下的双手紧紧的扯着床单,心中是哀怨亦是悲凉,以她皇后之尊,以她心气之傲,何时忍受过这样的屈辱,但凡有一点转机,她都不会如此忍让,但是,时间已经剥夺了她骄傲的机会,她只能抓紧一切机会为她的大皇子铺好路! “长公主此次造访,不会只是为了羞辱本宫的,长公主想如何,不妨直说!”再睁开眼,皇后以及平静下来,黑眸里没有一点涟漪。 玉笛在手心里轻轻敲了两下,吟醉眸光一闪,这么能忍,看来情况真是不容乐观呢。 “你知道是谁害你?”吟醉垂眸,漫不经心的道。 皇后闻言突然又激动起来,狠狠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骂出声来,良妃那个贱人,她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吟醉见状惊叹道:“还真是知道!”想了想又试探道:“是良妃‘生病’那次?” 想来想去能在皇后身上动手脚的机会貌似只有那一次,皇后不是个简单的人,也只有在良妃自己的地盘才有机会得手。 这位长公主真的不是专程来想要气死她的? 皇后深深呼吸了一口,压下把吟醉赶出去的冲动,不耐烦道:“长公主有什么要求快些提,本宫没那么多精力陪你闲聊!” 玉笛轻轻抵在嫩白的小脸蛋上,吟醉歪头一笑,柔声道:“皇后可是大家闺秀,不能随便现原形哦。” “长公主,你一再对皇后不敬,是意欲何为!”苍嬷嬷终于忍不住,愤怒的看着吟醉,斥责出口。 此话一出,绯月璃眸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结实的小腿猛然发力,狠狠的踢在苍嬷嬷的腿上,绯月璃怎么说也是习过两年武的人,人虽小,力气却是足够了的,使足了力气的这么一脚,便是苍嬷嬷那般身强体壮的大人也承受不住,尖叫一声,伴着身体落地的钝响,人已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绯月璃上前一步,对着那张老脸就是两巴掌,然后冷冷的看着被打蒙的苍嬷嬷,掏出一方帕子随意擦了两下手,嫌弃的把帕子扔在苍嬷嬷脸上,不屑道:“什么东西,敢来指责姑姑。” 绯月璃这一手彻底吓住了坤羽宫的人,一个个如看怪物一般看着绯月璃,只是,她们的恐惧远没有苍嬷嬷来得强烈,近距离的被绯月璃的目光正面笼罩,苍嬷嬷有一瞬间真实的感觉到,绯月璃其实是想杀了她的。 自己的心腹被打,皇后又是被气得不轻,若不是身体太过虚弱,说不定她会从床上跳起来。 “六皇子是什么意思?本宫的人是说打就能打的吗!”本是眼疾色厉,只是皇后气力不足,这话也就没什么威力。 绯月璃不太在意的瞥了皇后一眼,懒懒道:“这些下人不太懂规矩,儿臣替皇后娘娘教训一下而已,免得日后丢了娘娘的脸。” 皇后咬了咬牙:“本宫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绯月璃像是根本没听到皇后说什么,很真诚道:“皇后看上去病得有些重,儿臣怕是要在坤羽宫侍疾几天,趁着这几天就好好帮皇后娘娘管理一下奴才吧。” 皇后气得要吐血,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不劳六皇子大驾。” “娘娘,娘娘,是老奴没用,娘娘不要再为了老奴跟六皇子生气了……”苍嬷嬷顶着一脸小巴掌印,爬到皇后床边痛哭出声,皇后气色越来越差,她不能再让皇后动气了,不敢再说那对孩子,她只能求皇后忍耐些。 等皇后身体好了,再收拾那两个小杂种也不晚! 皇后知道苍嬷嬷的意思,生生咽下那股怒气,一双眼睛憋得有些发红,有些示弱道:“本宫自认与长公主和六皇子无仇无怨,二位为何如此对本宫?” 皇后示弱,吟醉也不再逼迫,把玩着玉笛,漫不经心道:“只是想让皇后认清这个现实而已。” 皇后一震,心中涌起无限悲凉,她如今竟然已经落到了被两个孩子欺凌的地步,可悲的是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本宫认输。”皇后叹息一声,忽然目光又狠厉起来,冷声道:“但是,大皇子不会输,他会成为太子,将来还会成为绯月的一国之君!” 吟醉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一谈到儿子就精神奇佳的女人,谁稀罕什么太子、国君的。 “嗯,好,你说是就是。”吟醉无所谓的点点头,道:“我自会把方才的小册子交给大皇子,还会说服皇兄,把这件事交给大皇子做。作为交换——”吟醉水眸微微眯起,红唇忽然一点点翘起,弯成了一抹诡异又讽刺的弧度。 第三十四章 开端 几天后,皇宫里有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在整个后宫掀起了一波大浪。 却原来是绯月暝夜昨夜去看望皇后的时候,邂逅了前去探病的陈婕妤,惊为天人,是夜,陈婕妤承宠,次日便被封为瑜妃,品级与良妃同等。 此事一出,皇后立即成了后宫的一个笑话,良妃天天都前去坤羽宫,拿出这件事,冷嘲热讽的刺激皇后一番,只是不知是因为自知时日无多,不愿再争抢还是真的大度博爱,皇后竟是一点也不见生气。 反而是良妃自己,从坤羽宫回到明德宫就开始拿瓷器撒气,这几天明德宫的摆设又换了好几批,最后还是四皇子发话把所有的瓷器都换成了金银器才消停下来。 “坤羽宫还真让你做什么不成,我怎么瞧着你这几日像是瘦了?”吟醉蹙眉看着绯月璃:“还是不要再去的好,那里压抑的很,环境不好了,带累的心情也不好。” 坤羽宫哪里敢让他做什么,自从那日把苍嬷嬷打了之后,几个有地位的宫女太监都知道了他的可怕,见了他只有绕着走的份,皇后更是不会把他叫到眼前去碍眼,他闲来不是看书就是想着他的小姑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气氛。 “不去坤羽宫,还是要去太学院的,哪里都一样。”绯月璃没兴趣道,没有小姑姑的地方对他来说都一样。 “随你吧。”吟醉想了想道:“在坤羽宫,多照看一下莹儿,不要让她被欺负了去。” 绯月璃不高兴的瘪瘪嘴:“姑姑管那只吵人的麻雀做什么,横竖死不了。” “也不全然是为了莹儿,而是淑妃……”吟醉垂下眸,心中微凉,若当初她的母亲有淑妃的十分之一,她也不至于…… 绯月璃总是能灵敏的感觉到吟醉感情变化,哪怕是极细微的,就如现在,温热的小手轻轻握住吟醉稍显清凉的手,在面对吟醉时才有的清澈双眸关切的看着吟醉:“姑姑,怎么了?” 吟醉抬眸,看着绯月璃柔柔一笑,抬手摸了摸绯月璃的头,轻叹道:“没什么,只是想着,璃儿快些长大,就好了。” “姑姑不必担心,璃儿会很快长大的,长大保护姑姑,谁也不能伤害你。”绯月璃轻轻依偎进吟醉怀里,呼吸着那醉人香醇的桃花香,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坚定。 吟醉但笑不语。 “对了,姑姑,那个医馆的册子我已经给了绯月璟了,怎么父皇那里还没有动静呢?”绯月璃蹙眉,他就说那个父皇是很不靠谱的吧,姑姑还是不要太相信他的好。 吟醉笑笑道:“皇后重病,大皇子怎么会有心情去管那些,压几天也好。” “几天?”绯月璃学着吟醉的样子歪歪头,道:“皇后几天就要死了吗?” 吟醉忍不住‘扑哧’一笑,打趣道:“真是个坏心眼的孩子!” 绯月璃不服气的嘟起嘴唇:“本来她也没希望能痊愈了呀,良妃出手,连个人都弄不死都对不起她恶毒的名声。” “太医院那些人也不全然是没用的。”吟醉水眸中仍残留着一抹笑意:“让她恢复一些,坚持几个月还是可以的,只需要这个空隙,大皇子就能完成任务了,不要忘了,大皇子的外祖家可不是等闲人家。” 绯月璃目光沉了沉,红唇邪邪一弯:“璃儿的外祖家也不会那么没用的哦。” “璃儿很厉害。”吟醉毫不吝啬的称赞一句,又语气一转,道:“不过,璃儿多注意一下剑锋,可用,不可尽信。” “璃儿知道。”绯月璃眯眼笑得像只某种狡猾的小动物:“宝剑锋从磨砺出嘛,不磨砺一下,他怎么会知道如何选择呢?” 吟醉微微侧目,这个孩子真是聪明的让她惊喜。 “不过姑姑,”绯月璃突然皱了皱眉头,苦恼道:“姑姑为何要选瑜妃那样一个人呢,跟良妃一样的残暴狠毒,封妃才几天,听说已经伤了好几个品级低的了。” 轻轻转动着手心里的玉笛,吟醉微微一笑,道:“那璃儿说,瑜妃撞上良妃,会有什么结果呢?” 绯月璃思索了一下,道:“良妃出自孟家,乃兵部首脑,瑜妃来自掌管吏部的陈家,两人背景势均力敌。不过,瑜妃这几日嚣张过了头,以残暴著称的良妃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是没遇上,还是避开了呢?或者,她们本就无须相对!” “若真如此,蔡家也不会是绯月第一大儒家了。”吟醉轻轻笑道:“皇后必然不会抬举一个孟家的联盟。” 绯月璃点点头:“既不是良妃的联盟,良妃却如此迁就,我猜,张家是中立的可能最大。” “不过,暗地里是不是已经投靠哪家了,还不好说呢。”绯月璃无奈叹息一声,无奈道:“还是我们太弱了,瑜妃进宫以前的事还无法查到呢,我们的情报网要多久才能建成呢?” “璃儿不必烦恼。”吟醉笑道:“瑜妃不过是其中一个,后宫里最不乏的就是想飞上枝头的女人,一个不好用,自然还能换别人,听说天赐三年进宫的那些秀女里,有一个是特别能歌善舞的呢……” 皇家秀女,三年一大选,天赐三年正是先皇薨逝三年,守孝期满,那一年的选秀就格外隆重了些,许多适龄的官家少女都送了进来,自然,留下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绯月暝夜对美色似乎没有先皇那么大的兴趣,只给了封号就扔在后宫了,几乎没有宠幸过,就那么冷落了两年。直到那位陈婕妤熬出头,那批秀女出来的人才开始活跃起来,而已经成为了瑜妃的陈婕妤,这几日忙着铲除的也多是那些人。 绯月璃怔怔的看了吟醉半晌,才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都是他不够强大才会让姑姑还为这些事劳神,他一定要快些长大才行,他要把姑姑当小猪一样养起来,让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 且不说绯月璃养猪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却说自绯月后宫出了个飞上枝头的瑜妃事件之后,前朝又发生了一件让大臣们吵破天的大事。 原来是长公主与几位皇子感念民间疾苦,提出了一个要为民建造一间大型医馆的提议,这样一份折子被放到朝堂上商议,自然是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支持者是以大皇子外祖家蔡家为首的文官,反对者则是四皇子外祖孟家为首的武将们,谢家与皇甫家保持中立看热闹。 双方争吵激烈,迟迟较不出高下,皇上便宣了大皇子绯月璟上朝,为此事进行了一项详尽的解说,大皇子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深受朝中大臣赞赏,最终皇上敲定提议通过,此事交由大皇子负责,从此大皇子成功的踏入了前朝,成为了他参政议政的开端。 第三十五章 张才人 天赐五年夏,是一个热得让人躁动的季节,医馆在太子的主持下如火如荼的建造起来,长公主与六皇子时常提出一些实用利民的建议来,使得这一位公主与两位皇子在民间的声望是水涨船高,一天比一天的响亮起来。 吟醉身处内宫大院,在民间前朝还处于造势阶段,那些东西远远没有后宫里这点子事让她上心。 炎夏的空气只有在临近傍晚时才清凉下来,吟醉拉着绯月暝夜到御花园荷花池边学吹笛。 那管短笛在她的反复试验下,已经基本确定了能对动物产生影响的,这真是一件不小的惊喜。只可惜她还并不能用笛声很好的控制住这些影响,与这笛子配套的应该还有驾驭的方法才对,或许,那方法就在金夷皇室,或许,金夷也并不知晓这管玉笛的奇妙,若不然,怎么舍得送到绯月来。 她现在还无法得到那方法,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寻找,不过,她并不着急,她相信,她想得到的东西,总是会得到的。 虽然没有确切的指导,两个月的研究,却足够让她能很好的掌握怎样避免让笛声影响动物了,只要她愿意,这管玉笛就只是一支普通的笛子。 绯月暝夜手中拿的是一支真正普通的笛子,是出门前吟醉塞给他的。 绯月暝夜看看手中的笛子,再看看吟醉的小玉笛,不大高兴道:“怎么,醉儿的笛子都不准朕用了不成,小白眼狼忘了是谁给你了?” 吟醉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斤斤计较的绯月暝夜一眼,道:“这玉笛如此小,皇兄不觉得它跟你的伟大形象不相符吗?” “狡辩!”绯月暝夜捏了捏吟醉的小鼻子,虽知道吟醉说得不甚真诚,却很大度的揭过了此事,他对小丫头一向宽容。 “怎么突然又想起要学吹笛了呢?”绯月暝夜挑眉望着对玉笛爱不释手的吟醉:“朕记得小丫头这两个月都没让朕教吧。” “皇兄不愿教醉儿了?”吟醉嘟唇,水汪汪的眸子小鹿般看着绯月暝夜,直将绯月暝夜一颗心化成了一滩春水。 “朕何曾说过不教的话。”绯月暝夜手指轻轻点在吟醉嘟起的水唇上,星眸含笑:“连朕都敢质疑,小丫头说,你这是不是恃宠而骄?” 吟醉眨了眨眼,唇角一点点扬起:“醉儿不可以恃宠而骄吗?” 绯月暝夜一怔,忽而一下抱起吟醉,朗声笑道:“当然,朕的小丫头,朕宠你就是让你有恃无恐。” 笑声方落,突然听到一阵幽幽的琴声飘来,起势轻柔和缓,带着微微的忧愁,很是轻灵动听。这曲子吟醉却很熟悉,正是前世听过的一曲名为《半月琴》的调子。 吟醉侧耳倾听,唇角微微上翘着,绯月暝夜见她听得开心,也不出声打扰,一边轻轻把玩着吟醉的小手,一边想着弹琴的人是哪个宫里的,这曲子倒也别致。 一炷香的时间,琴声渐熄,吟醉忽然出声道:“用笛子吹这曲子更好听。” “是吗?”绯月暝夜挑挑眉,微微转头,刘公公立即会意上前两步,等候吩咐。 “把弹琴的人带过来。” 刘公公答应着退下。 绯月暝夜拿起笛子,缓缓的吹奏起来,听音节,正是方才的曲子。 吟醉有些惊讶,绯月暝夜这算不算是过目不忘? 不过,吹了大半段,曲子突然断了,绯月暝夜皱皱眉,放下笛子,笑道:“倒是记不得下半段了,等弹琴人来了,要了曲谱朕再教醉儿如何?” 吟醉笑了笑,扑倒绯月暝夜胸膛上叹道:“皇兄好厉害!” 绯月暝夜很高兴吟醉的赞叹和主动的投怀送抱,抬起双手,愉快的抱住吟醉的小肩膀,惬意的想要叹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蛊毒的关系,吟醉体温低于常人,即便是炎热的夏季也稍显清凉,很少出汗,抱在怀里是别样的舒服。 “臣妾拜见皇上,长公主。”柔柔弱弱的年轻声音很是惹人怜爱。 吟醉从绯月暝夜胸膛上离开些,探头望去。 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段婀娜曼妙,行着屈膝礼,一袭浅蓝色轻柔纱裙,娇柔又清爽,半垂着头,看不清楚长相,只是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细腻,想必模样不会差了去。 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恭敬的跪在地上,其中一个面前放着一架瑶琴,想来方才弹琴的就是她了。 “免礼,你是哪个宫的?”美人站在凉亭外,绯月暝夜没有一点要叫人进来的意思,只蹙眉看了一眼,便又垂下头继续把玩吟醉粉嫩可爱的小手,语气也是散漫慵懒很不上心。 那少女缓缓站起身,娇小瘦弱的体态站在高大的凉亭下更显楚楚动人,声音亦如其人,娇弱的透着几分可怜:“回皇上,臣妾乃惠芳阁张才人,家父乃利州节度使。” 绯月暝夜大权在握,说一不二,才不必理会她是哪家的女儿,随意点了点头,道:“方才是你在弹琴?” “是。” “曲子是你作的吗?” “是。”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 吟醉唇边含笑,看着这位张才人的目光越来越玩味,人说道貌岸然,果然是不错的,这个少女看上去清雅高傲,说起谎来却也是理直气壮的很呢。 “可有曲谱?” 张才人顿了顿,道:“若皇上喜欢,臣妾可以默出来。” 聪明的女人,吟醉再次评判道。张才人得到的那份曲谱可不是她自己的笔迹,贸然呈上总是会有穿帮的时候,再默一份出来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也很值得称赞。 绯月暝夜蹙了蹙眉,并不想那么麻烦,大手一挥,道:“不必了,你再弹一遍给朕听。” “是。”张才人闻言有些激动的飞快抬眸看了绯月暝夜一眼,脸色一红,又娇羞的重新垂下了头。 只一眼,吟醉也看清楚了她的模样,一张和她气质相符的清丽脸庞,和柔情似水的眸子,是那种男人很喜欢娶了放在家做妻子的类型。 宫人们飞快的取来了桌案和凳子,绯月暝夜没有开口,他们也不敢摆放到亭子里,只放在了凉亭外的台阶下,好在现在临近傍晚,没有太阳了,不然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必被晒晕了不可。 张才人对绯月暝夜的不怜香惜玉有些哀怨,幽幽的瞅了一眼只顾着与吟醉说笑的绯月暝夜一眼,乖巧的坐下来弹起了刚才的曲子。 琴声一响,绯月暝夜便仔细的聆听起来,用心的记忆着每一个音符,张才人终于因为皇上的认真欣喜起来,弹奏也更加卖力。 听了一半,知道后面一阕是重复的,绯月暝夜抬手把笛子放在唇边,和着琴声的韵律吹奏起来。 笛声空灵悠远,婉转动听,吟醉一直比较偏爱笛子版的《半月琴》,绯月暝夜技术不差,比之前世网上流传的那些听起来更加清新自然,让人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当然,更不能否认的是,绯月暝夜长相俊美绝伦,一管长笛横在唇边,更显出了几分儒雅和飘逸,修长的玉指跳跃在笛身上,与长笛末端的红色流苏相映成辉,美丽如画卷,优雅如诗歌。 这样男子若再拥有权势和财富,则必定会成为女人们追捧的对象,而绯月暝夜恰好符合所有的条件,也难怪张才人会忘了弹琴,转而一瞬不瞬的盯着绯月暝夜了,目光中的灼热和痴迷几乎能把绯月暝夜吞噬。 曲子接近尾声,笛音渐渐舒缓变小,轻轻拂过耳畔,给人一种,它并没有消失的感觉,而是随风飞向了远方,飘荡在烟雨蒙蒙的江南古巷,讲诉着一曲荡气回肠的人间情话。 “果然,这曲子用笛声演奏更动听。”吟醉‘啪啪’的拍了两下小手。 绯月暝夜点了点吟醉的小鼻子,笑道:“你这是在赞这曲子呢,还是在赞朕呢?” 吟醉歪头一笑,道:“都是。” “朕可以说,朕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吗?”绯月暝夜挑眉。 吟醉假装蹙眉想了想,又忽然展眉笑道:“那,皇兄七分,曲子三分,可以吗?” 绯月暝夜哑然失笑。 “皇上。”终于从对绯月暝夜的痴迷中清醒过来的张才人忽然起身,身姿如柳般屈膝施了一礼,抬着头激动又崇拜的看着绯月暝夜,道:“皇上的笛声如天籁般婉转动人,不绝于耳,臣妾自幼喜爱音律,不知臣妾可否有幸与皇上合奏一曲?” 张才人此时的表情很到位,即表现了她对绯月暝夜的仰慕崇敬之情,亦不乏女子的矜持羞涩,她本身生得也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男人大多都抵抗不了这种能引起保护欲的女人。 只可惜,绯月暝夜对女色好像真的不怎么上心,他几乎是忘了还有张才人这么一个人,竟是很意外的瞥了她一眼,才漫不经心道:“哦,朕累了,改日再陪爱妃吧。” 张才人闻言,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满腔的热情和期待都被浇灭了,美丽的她,有才气的她,能歌善舞的她,呆呆的看着重新垂头看着吟醉的绯月暝夜,无法接受她被拒绝了这个事实。 吟醉歪了歪头,表示对张才人没能成功引起绯月暝夜兴趣的遗憾之情,下一秒却抬头望着绯月暝夜笑道:“醉儿很喜欢张才人的曲子,可以让她给醉儿弹琴听吗?” ------题外话------ 这两天某醉熬夜码字,脸上起了好多痘痘,黑眼圈也越来越严重,可爱的妞儿们不要跟某醉一样啊,记得早睡早起保护皮肤,╭(╯3╰)╮ 第三十六章 责罚 绯月暝夜点了点头,又看向张才人道:“爱妃可听到了?长公主喜欢你的曲子,你闲来无事,多去栖梧宫走走吧。” 张才人像是定身咒刚刚解除一般,猛然惊醒过来,忙俯身应了声“是”。 “那就有劳张才人了。”吟醉含笑道谢。 张才人抬眸看向吟醉,那个在宫里如传说般的存在,一如人们说的那般美丽精致,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蒙着一层清澈透明的水光,比爹爹爱不释手的那颗黑珍珠还要漂亮。 提到这位长公主,后宫里没有一个人不是又羡慕又嫉妒的,她亦然。 可是,这却并不妨碍,她对于能够常去栖梧宫的喜悦之情,天知道,她进宫两年,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到皇上。 长公主那般受宠,在栖梧宫里见到皇上的几率比别处要大好几倍! “长公主多礼了,长公主喜欢臣妾的琴,是臣妾的福分。”张才人盈盈一礼,姿态是恰到好处的婀娜和妩媚,不知私下里是怎样的刻苦练习过。 吟醉眨眨眼,突然笑道:“皇兄,你看,张才人行礼都比别人好看呢,只不知她跟皇兄新封的瑜妃哪个更漂亮?” 张才人闻言心里一阵紧张,突然觉得这小公主真是万分可爱,不禁抬头偷偷瞄了绯月暝夜一眼。 绯月暝夜倒没觉得这女人行礼有什么好看的,宫里美女如云,这个张才人排队都能排到十几尺开外。 只是不巧,绯月暝夜却恰好把张才人偷瞄的那一眼给看到了,心生一股烦躁,他最不喜的就是这样不安分的女人! 只是没等绯月暝夜发表看法,吟醉却突然从他膝头上滑了下来,小小的人儿歪着小脑袋一边后退一边很是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笑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皇兄与张才人琴笛合奏联络感情吧,醉儿先告退了。” 说完,人已经退到了凉亭的边缘,又对绯月暝夜笑了笑,转身走了,留下一阵醇美清雅的桃花香。 张才人此时几乎认定吟醉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了,很是殷勤的对着吟醉的背影恭送一礼,便迫不及待的看向了绯月暝夜,目光灼热赛过夏日的骄阳。 吟醉这一出却是绯月暝夜无论如何没能想到的,所以,愕然的看着吟醉的身影越走越远,却没想起要抓那小丫头狠狠拷问一番。 “皇上……”张才人等待时间过长,再也无法继续矜持下去,含羞带怯的开了口,却刚好唤回了绯月暝夜游走的神志。 绯月暝夜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却没心思去理会那个张才人,满脑子都在想是谁教的小丫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良辰美景’这样的词都会乱用了,若让他找到教坏小丫头的人,必扒皮抽筋不可! 护短的皇上大人此时是不会想到,以他家小丫头的聪明,这点儿事根本是用不着别人教的。 “皇上,瑜妃姐姐天生丽质,长公主拿臣妾与姐姐相比,真是折煞臣妾了。”张才人的声音有南方女子那种特有的吴侬软语般的娇媚,这番话虽是自谦,可长了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她是在借长公主的话提醒皇上她也是难以自弃的,这般本应引人反感的话,用她那样的嗓音说出来倒让人不忍心责怪了,只会觉得这般美貌动人的女子就该怜惜宠爱着才是。 可绯月暝夜正在烦恼头上,再好听的声音在他听来都像是蚊子的叫声,惹人厌烦,便极为不耐的看了张才人一眼,话都懒得再说一句,起身大步离开了凉亭,而他要去的方向,正是吟醉方才离开的方向。 可怜羞涩胆怯的张才人一心幻想着如何与绯月暝夜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却被绯月暝夜的不解风情浇熄了热情。 哦,不,确切的说是,被绯月暝夜吓坏了胆子,绯月暝夜那一身气势是多年积淀而成的,不过是不耐烦的一眼在张才人看来,就如架在她脖子上的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一般无二了,那样的目光足以让她在这炎炎夏日感觉到身处冰窖般刺骨寒冷。膝盖一软,张才人软软的倒在了身旁宫女的身上,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起伏,大口的喘息起来。 绯月暝夜急着离开自然是去追赶吟醉的,只是他一直追到了栖梧宫,都没有看到吟醉的身影。 可按照小丫头的脚程,这段时间万万是不可能已经回到栖梧宫的,那,会是去了哪儿呢? 栖梧宫守门的小太监远远的看得绯月暝夜就已经打开了大门恭候着,却见绯月暝夜停在了门外,一时弄不准他的意思,眼珠子机灵的转了转小跑着迎了上去。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小太监麻利的在绯月暝夜身前打了个千。 绯月暝夜蹙着眉道:“公主回宫了?” 小太监也正疑惑呢,他家公主明明是跟皇上一起出去的,这会儿皇上回来了公主怎么不见人影了呢? “回皇上,公主尚未回宫。” 绯月暝夜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心里头那点子不快已经完全压制不住了,小丫头不仅把他随便扔给一个女人,还敢到处乱跑! 刘公公看看绯月暝夜黑沉的脸色,上前一步试探道:“这都快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长公主还没回来,要不奴才派人去寻寻?” “不必!”绯月暝夜咬了咬牙:“朕亲自去!” 说完,正要走,栖梧宫里突然一阵响动,绯月璃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儿臣参见父皇。” “奴才/奴婢参见皇上。” 绯月璃与栖梧宫的人先对绯月暝夜行礼,然后是绯月暝夜身后的人对绯月璃行礼。 双方见礼过,绯月暝夜蹙着眉看着这个因为吟醉的关系而得到他关注多些的儿子,没什么感情的道了声“起来吧。”就打算走人去找吟醉。 绯月璃也没什么兴趣跟他这位冷漠的父皇多交流,只是,他心系吟醉,见绯月暝夜身边没有吟醉,不禁焦急问道:“小姑姑没有跟父皇一起吗?” “没有。”绯月暝夜已经迈开了步子,回答的就有些不耐烦。 绯月璃握了握拳,耐着性子追问道:“敢问父皇何时在何处与小姑姑分开的?” 这句话无疑又触动了绯月暝夜的怒火,他正为小丫头没良心的抛下他而气愤,绯月璃的话可谓是火上浇油,怎么会可能得到绯月暝夜的好脸色。 绯月暝夜回头看着绯月璃,心头怒火旺盛,目光却是冷冽似冰,好像绯月璃不是他儿子而是仇人一样:“你是在质问朕?” 这怎么算得上是质问? 绯月璃皱了皱眉,心下明白了绯月暝夜定是心情不好,想要找人出气呢。 “儿臣不敢,不过是担心小姑姑,若引起父皇误会了,还请父皇原谅儿臣的无心之过。” 绯月暝夜也意识到对方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虽然被他家小丫头养的稍稍聪明了些,也还只是个不怎么讨喜的孩子罢了,还不值得他跟他计较。 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绯月璃,转身就走。 绯月璃红唇微微抿起,看着绯月暝夜高大挺拔的背影,心里无缘由的生出一股烦闷。 强自把那股烦闷压下,绯月璃深呼吸一口,问了问小太监绯月暝夜来而不入的目的。 小太监自然是一五一十的说了,绯月璃迅速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就是绯月暝夜也并不知道吟醉在哪里,他此来也是要找吟醉的! 那,小姑姑会去哪里了呢?时辰已经不早了,天边只剩下了一层艳红,等残红褪去,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宫里并不太平,小姑姑在外会不会遇到危险? 想到这里,绯月璃已经撒开脚步跑着去追赶绯月暝夜了,他怎样都行,就是不能让小姑姑受到一丝伤害! 绯月暝夜也没有走出多远,只拐过一个转角,就看到了那一大队人,而站在绯月暝夜对面的竟然是鸣翠几个跟着吟醉一起出去的宫女! 绯月璃见状一喜,忙跑过去,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公主这些日子喜欢在竹林练笛,方才没有回宫也是去了那里。”鸣翠低垂着头缓缓道:“公主吹笛子的时候不喜人打扰,便让奴婢们回来了。” “身为公主的贴身宫女,竟敢让公主脱离视线,尔等该当何罪!”绯月暝夜跟吟醉在一起的时候多是温和的,吟醉身边这几个宫女自然是没见过绯月暝夜发怒。 此时,绯月暝夜帝威一出,几个少女吓得一抖,条件发射般就跪下了。 虽然吓得不敢出一声,鸣翠几人却不见怎么慌乱,吟醉的命令她们是不会不从的,且她们放心留下她一人还是因为有绮香、雅香在暗处守护,现在即便是绯月暝夜治她们的罪,她们也无话可说。 绯月暝夜冷冷看了这几个宫女一眼,甩袖大步向竹林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不容反驳的命令: 这几个宫女护主不力,各责十大板,以儆效尤! ------题外话------ 对不起妞儿们,今天晚了,某醉给弄错时间了,设定成18号了,好在我看了一眼,表拍我啊,⊙﹏⊙b汗 还有,谢谢一抹紅顏笑妞儿的花花,么么O(∩_∩)O~ 第三十七章 谢涵夕 却说吟醉从凉亭逃出来,本就是担心绯月暝夜当真不解风情,丢下美人儿来追赶她才舍弃了回栖梧宫而转道去了她为练习笛曲特意寻的竹林。 只是,几人方才靠近竹林,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咒骂声间断的夹杂着拳脚打在肉身上的声音。 鸣翠几人立即戒备起来,对已经停下脚步的吟醉道:“说不定又是有人在欺负小宫女或小太监,奴婢前去看看?” 吟醉自幼耳目便比常人灵敏些,摇了摇头,侧耳听着,断断续续的能听到那些人说的内容。 眸光一闪,让鸣翠几人先回去,自己却轻轻抬步向声音的方向走去,绕过几颗粗壮的青竹,便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华服少年在群殴一个躺在地上的少年。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着进宫来,跟你那下贱的娘一样认不清身份!” 说话的少年已经打入打得气有些气喘,吟醉认出这个正是那日跟谢涵阳一起的叫谢涵青的少年。 那位叫谢涵斐的少年也在其中,只顾着埋头打,不发一言。 吟醉心中了然,这几个少年想必都是谢家小一辈的少爷们,听说淑妃这几日又不大好,娘家派几个人来看也是常情。 不过,让吟醉最感兴趣的却是众少年脚下的男孩,看穿着跟另外几个比差了一个层次,却也不像是个下人。 被几个人这样拳打脚踢着,那男孩竟像是没有一点感觉,只抱着头部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真是个孬种,被揍了也不会反抗一下,贱命!”一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少年打累了,也是觉得这样打一个没有反应的人没什么意思,很是不屑的又踹了地上的人一脚,无聊的喊道:“真没劲,不管他了,咱们走,快到了下钥的时间了,不要让母亲她们担忧。” 其他几个少年闻言都发狠的在男孩腿上背上踢了几脚才罢休,悻悻道:“真是个贱德行,还不如他那个贱人娘欺负起来有趣!” “你们在做什么,到了出宫的时候了,还要人来找你们!”一声还很年轻语气却很沉稳老练的声音传来。 吟醉闻言向竹林的另一边看去,刚好看到一个白衫少年徐徐行走来,面容清俊,身材秀挺,正是谢涵阳。 几个少年立即收敛了神态,却并不惊慌。 谢涵青上前几步,道:“麻烦大哥你亲自找来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身在皇宫,不要随处乱跑,惹了麻烦不要连累谢家!”谢涵阳说这话的时候面部也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扫视几人一眼,似是发现少了一个人,黑眸向蹲在地上的少年看去。 少年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露在外面的手腕上明显有几道青紫的伤痕。 谢涵阳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便漫不经心的转身边走边道:“走吧。” 吟醉轻轻倚靠在一颗翠竹上,歪头瞧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少年,若她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谢涵阳的庶弟——谢涵夕了。 传闻,谢家长子,就是谢涵阳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人物,曾与一个青楼女子有一段真情,还不顾家人反对把人接到了家里,做了妾室。 这事曾经还一度跃居京都八卦榜首,让上流圈子里很是津津乐道了一段时间,谢相也因此被气得好几天没有上朝。 后来,那青楼女子在谢夫人产下谢涵阳后不久就查出有孕,九个月后生下了庶子谢涵夕。 吟醉自从和淑妃达成协议后,就对谢家比较上心,谢家的大小事都了解了一下,知道这个青楼女子所出的儿子因为身份低又不受宠便时常受人欺负。 想得正出神,吟醉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摔倒的声音,定睛一看,却是谢涵夕仰面躺在了地上,终于现出了一张精致如细瓷的脸,稚气的面庞很是苍白,额头上亮晶晶的冒出来一层汗水,表情却很淡漠,就像刚才被揍了一顿的人不是他一样。 吟醉缓缓从竹林里走出来,脚步很轻盈,走在路上几乎无声,谢涵夕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唇边一丝冷笑一闪而过,一双细长漂亮的凤眸却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光彩。 吟醉在谢涵夕身边站定,蹙眉看着他,半晌,谢涵夕眼睛都没有动一下,连余光都懒得给来人,自然没有看到吟醉。 唔,这个像个布偶一样逆来顺受的少年真的就是孙绍祺说的‘香茗轩’的幕后老板吗? 吟醉蹙着眉头微微叹息一声,在谢涵夕身边蹲下来,如笋般的小手拿着一方丝质手帕轻轻的在谢涵夕脸上擦拭着汗珠。 一阵清雅的桃花香扑面而来,谢涵阳轻轻一抖,眸光终于动了动,看向吟醉,映入眼帘的面庞却让他惊得呆愣住,不仅仅是因为绝色容颜和高贵气质,还有眉心那朵桃花。 “你不疼吗?”吟醉歪着头,目光澄澈如水,唇边还噙着一抹温柔的浅笑:“或者,是已经习惯了忍受?” 就像很久以前的她,知道叫出来说出来也不会得到谁的安慰和心疼,就习惯了不表现出来,面无表情的承受着,渐渐的,竟真得不觉得那么痛了。 “啊,我……”谢涵夕呆呆的张了张嘴,只说出两个音节,细细的体会着脸颊上那温柔香甜的触感,忽然没了要说话的*。 吟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他不打算开口了,又轻轻的笑道:“你想要什么呢?爬到高位,还是离开谢家?” 谢涵夕心里一动,定定的看着吟醉的脸,此时的他看的仿佛已经不仅仅是一张美丽高贵的脸了,还有期待,还有希望,还有…… “不管怎么样,愿意的话,就拿着这个去找一个叫孙绍祺的人去吧。”说着,吟醉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 谢涵夕抬起手,放在吟醉整理过的衣衫上,他觉得那里的东西灼烧着他的皮肤有些发烫。 “他是什么样的人。”谢涵夕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吟醉微微眯眼:“若你连他人都找不出来,我还要你做什么呢?” 谢涵夕一怔,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颤抖着,心情如主人那般凌乱繁杂。 忽然,眼睑掀起,谢涵夕目光一凛,表情没有变,只胭脂般的红唇微微动了动,轻声道:“有人来了。” ------题外话------ 收藏了收藏了,某醉拎着两个大锅盖边敲边吼:雁过无痕,妞儿过留爪印,谁不留,哼哼,某醉天天清早去你家房顶上敲锅盖! 第三十八章 十七公主 吟醉闻言,面色上不见半点慌乱,笑容清浅,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谢涵夕那句话一样。 “姑姑,姑姑!” 绯月璃在听到鸣翠说吟醉在这里的时候就先绯月暝夜一步跑来了,此时已经气喘吁吁,小脸也通红。 吟醉缓缓站起身,只是蹲得过久,腿有些麻了,小身子一歪,险险的向旁边歪过去。 绯月璃一惊,急急的上前,伸手想要扶住吟醉,只是距离太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定睛看去,却原来是躺在地上的谢涵夕已经坐了起来,臂弯里稳稳的托着吟醉倾斜的身体,人却呆呆的,僵硬着双臂,有些不知所措。 绯月璃眸光一冷,也顾不得缓解一下急促的气息,伸手把吟醉抢了过来。 谢涵夕臂弯里一空,心也跟着一颤,下一秒手臂像是触电一样快速的收了回去,眼睑垂下,不安的抖动着睫毛,耳根处一阵发热,心里又是怅然又是慌乱,那样尊贵的人儿,怎么是他这样的手臂可以触碰的。 “姑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宫,璃儿很担心。”绯月璃半抱着吟醉,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吟醉脸侧,开口是不满的埋怨,却是完全忽视了旁边的谢涵夕。 吟醉不及开口安抚,又是一阵响动,这次来的人便是绯月暝夜了。 一阵夹杂着龙涎香风轻轻刮过,泛着金光的玄色衣袖在空中摆动过霸道的姿态,忽然,眼前一暗,再能视物时,吟醉整个人已经到了绯月暝夜怀抱里。 绯月璃垂眸,掩住了那一闪而逝的冷芒。 “小丫头不仅扔下朕逃跑,还敢晚归,你说朕该怎么罚你?”绯月暝夜本已经想好了等抓住小白眼狼要狠狠惩罚一下才行,可真看着小丫头那水汪汪的眸子,他哪里还下得去手,语气都不自禁的软了几分。 吟醉蹙起小眉头,煞有介事的,很认真的跟绯月暝夜理论道:“皇兄怎么可以冤枉醉儿,首先,醉儿并不是扔下皇兄逃跑,而是给皇兄和张才人留出独处的空间,然后,现在的时辰还算不得晚归,皇兄要罚醉儿,也要有恰当的理由才可以,不然,醉儿可不认。” 绯月暝夜一下子被她这认真的小样子给逗乐了,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朕何时需要你这小丫头给朕留什么独处的空间了,人小鬼大,若让朕抓住那个教你这些东西人,一定要好好罚他!” 这话对吟醉没有一点威慑力,若真能抓到这么一个人,绯月暝夜就神了。不过,眼下还有一个人要处理呢。 “醉儿在这里发现一个人,他受伤了,皇兄派人送他回家吧。”吟醉指指已经站起来缩在一旁装空气的谢涵夕。 绯月暝夜不在意的看一眼谢涵夕,对刘公公使了个眼色,抱着吟醉转身回栖梧宫:“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心善了,这么爱管这些闲事可不好。” 吟醉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当然,更不爱管闲事,不过,绯月暝夜这么认为,她也不反对。 回到栖梧宫,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绯月暝夜是在栖梧宫用的晚膳,席间,绯月璃很沉闷,吃的也很少,吟醉发现了却没有理会。 这个孩子在绯月暝夜面前总是有一些自卑和拘谨,吟醉明白这种每个男孩子都有的对父亲的敬畏,把绯月暝夜当成了一个明确的有形的目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次日一早,张才人便抱着她的琴来了栖梧宫。 吟醉正在教那两只鸟说话,李嬷嬷仍旧站在三步外的地方面无表情的讲述着宫廷礼仪,根本不敢管有没有人在听。 鸣翠昨日被打了十个板子,现在还在养伤,顶替她当差的是同等级的大宫女鸣柳。 鸣柳招呼张才人坐下,吟醉把手心里剩的鸟食平均分开,撒到了三个鸟笼里面,鹦鹉和八哥拍打着翅膀高声叫着:“谢公主赏,谢公主赏……” 张才人看着那两只会说话的鸟儿目光有惊奇,还有一抹羡慕,果然是最受宠的长公主,养的鸟儿都比别人的新奇。 得体一笑,道:“这两只鸟儿真是聪明有趣。” 吟醉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张才人,道:“张才人不是来给本宫弹琴的吗?开始吧。”说着拿起手旁的书,翻开一页看起来。 张才人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和不满,她没想到这位长公主会如此直接,如此无礼,这是把她当成乐伶了吗? “怎么?张才人不是来给本宫弹琴的吗?”吟醉淡淡瞥了张才人一眼,并不觉得她对张才人有什么不公平,她给张才人提供与绯月暝夜‘偶遇’的机会,张才人用琴声做交换,不是很公平吗? “张才人若不愿意就回去吧。”漫不经心的说着,吟醉的目光又回到了书上,一点儿也不担心张才人被气走,不受宠的宫妃一抓一大把,之前没有一个例外的还好,突然出了个瑜妃,已经勾得她们都蠢蠢欲动起来,想来栖梧宫给她弹琴的,多得是。若张才人不傻,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果然,张才人垂下眸,低声道:“长公主误会了,为公主奏琴是臣妾的荣幸。” 说完,双手置于琴弦上,手指一动,泠泠的琴声幽幽响起。 而张才人掩住的眸子里藏着些什么,恭敬低沉的语气中又压抑着什么,吟醉统统不管,张才人听话就好。 张才人一边不太上心的抚着琴,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吟醉,暗道,果然是个极美的孩子,精美绝伦的外貌之外,通体还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然。幸好她是皇上的亲妹妹,若不然就凭这份美貌,便能冠宠后宫。 “张才人若不想为本宫弹琴,自行离去便可,犯不着用这等糟粕来污染本宫的耳朵!”吟醉突然看向张才人,那毫无感情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张才人手一抖,指尖一挑,弹出一个刺耳的音符,才猛然停下来,惊慌失措的看着吟醉,不知为何在吟醉那样的目光中她就像是一个犯了很大错误的孩子,一心只想着怎么求得她的原谅。 可是,明明她就没有做什么,她承认她刚才弹琴并不像昨日为皇上那般上心,但以她的琴技,只用上八分心,那曲子她就可以弹得完美无缺,为何这位年幼的长公主会看出她没有尽全力? “鸣柳,送客!”吟醉淡淡的说完便不再理会张才人,要利用别人,却又不拿出诚意来,哪里会有那么好的事! “张才人,请吧。”鸣柳面无表情的摆出送客的姿势。 张才人仿佛没有听到鸣柳说话,并没有看鸣柳一眼,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吟醉,半晌,咬了咬牙,忽然起身向前两步,双腿一曲,竟是跪在了吟醉面前。 吟醉这下也不看书了,以手支头,歪歪的躺在贵妃椅上,唇边噙笑看着张才人,只是眸底没有一点笑意。 “臣妾初来栖梧宫,方才只是心中紧张,才扰了长公主的耳朵,绝非敷衍长公主,请长公主明鉴。”张才人急智不错,谎话说得更是脸不红心不跳,也是能屈能伸,肯放下身段的人,很符合上位的要求。 吟醉也不拆穿张才人这明显的小谎言,轻轻摆动了两下手中的书,浅笑着道:“原来如此。那张才人胆子也着实小了些,那就先回去吧,胆子练好了再来,本宫不喜欢张才人那小家子气的琴声,懂了吗?” 吟醉说话语气偏慢,声音也很轻柔,只是,张才人听了却是心头重重一跳,有一种被捏住了命门的感觉。 “臣妾懂了,谢长公主不罪之恩,臣妾……先行告退。” “慢走不送。”吟醉含笑点头。 张才人全程低垂着头,直到起身也没有抬起来,吟醉能想象到那张脸上必然是屈辱不甘的表情,可那又如何呢?形势比人差自然要学会低头。 “启禀公主,十七公主求见。”张才人尚未离开,一个宫女便站在门口禀报道。 “十七公主求见,十七公主求见……”挂在廊下的两只鸟也听到了宫女的话,很是兴奋的操着它们那独特的嗓音高声重复着,倒是吓了刚站起来的张才人一跳。 吟醉对十七公主的印象还是晚宴上那一张嫉妒都不加掩饰的脸,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让她进来。” ------题外话------ 再送大家一章,很肥吧(*^__^*)嘻嘻…… 下午就是v章节了,万更哦O(∩_∩)O~ 第三十九章 后妃斗 自从上次良妃大闹栖梧宫以后,绯月暝夜斥责了良妃一番,便下令闲杂人等无事不得擅入栖梧宫,并派了两个侍卫在门外守卫。是以,栖梧宫的访客一直很少。 十七公主绯月吟雪在等待通报的时候是一脸的愤恨和恼怒,狠狠的瞪视着门外那两个侍卫,却是决计没有胆子敢擅闯的。 不一会儿,方才的小太监就回来了,打开大门请绯月吟雪进去。 绯月吟雪恶狠狠的瞪了那两个侍卫一眼,冷哼一声才气冲冲的进了门。进了门怒气却是半分不减,看到栖梧宫内的景色倒是更加恼火起来。 同为皇兄的皇妹,凭什么绯月吟醉就可以住这么好的宫殿,凭什么她的五岁生辰要宴请群臣,凭什么她可以得到皇兄的宠爱,而她却连皇兄的面都见不到。 “奴才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剩下的就让碧云姐姐带您去吧。”小太监指了一下前来接应的宫女,很是有礼的弯了一下腰身才缓缓退下去。 “奴婢碧云,见过十七公主,请随奴婢来。”碧云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当先两步走在绯月吟雪前侧方,尽职尽责的引着她向朝阳殿走。 绯月吟雪撇了撇嘴,不屑道:“这么大排场,显摆给谁看呢!” 碧云微微蹙了一下眉,却没有说话,心里却对这位公主有了初步的认识。都说十七公主刁蛮任性,却蠢笨无脑,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正想着,便看到了鸣柳正带着张才人向这边走来。 吟醉身边的宫女等级最高的便是鸣字辈的四个大宫女,她们碧字辈的八个人要低一等,且鸣柳身旁还有张才人,碧云自然的站在路边等鸣柳和张才人过去。 只是,没想到绯月吟雪不满意了,却不是找碧云的麻烦,反而上前一步对张才人大喝一声:“站住!你是哪宫的?” 张才人和鸣柳都是一怔,随即想到了这个跋扈的少女是谁。 “奴婢见过十七公主。”鸣柳屈膝礼了礼才回答道:“这位是张才人。” 张才人也不知是不是在吟醉那里受的刺激太大,一听到公主二字心里就生出了几分畏惧,对这位风评很不好的十七公主也客气的点了点头。 “张才人?”绯月吟雪想了想,后宫里有权势的只有那么几个主子,并没有一个张才人,脸上便挂了几分不屑和蛮横道:“不过是个才人,凭什么要让本公主给她让路?” 张才人、鸣柳和碧云都是一怔,便是张才人身后跟来的宫女也是奇怪的看了绯月吟雪一眼,不过是个没有封号的公主,又是先帝的遗孤,也不得当今圣上宠爱,除了有个丽太妃给她收拾烂摊子,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势力,张才人好歹也是有品级的后妃,也是她的长辈,她让一下路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绯月吟雪的贴身宫女脸上带着几分尴尬,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想让她收敛些。绯月吟雪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狠狠的扯回了自己的袖子,瞪了那宫女一眼,怒斥道:“没大没小的奴才,谁让你扯本公主的袖子的!” 那宫女被骂,被吓得一抖,委屈的低下了头。 张才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草木皆兵了,哪里就都像朝阳殿里那位那么逆天呢,这个十七公主根本就跟传说中一样是个没什么心计却骄横刁蛮的孩子。 “敢问十七公主凭什么不给我让路?”张才人摸清了绯月吟雪的性子,也不再遮掩,顺带连在吟醉那里受的气都发在绯月吟雪身上了:“按品级我是才人,十七公主尚无封号,按辈分我是皇上的人,是公主的长辈,十七公主不想给我让路,可是要乱了规矩不成!” “你……”绯月吟雪平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听张才人这一番话说的严厉,心里早就在打鼓了,却又放不下面子,死撑着说了句:“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哼,本公主要去见十八皇妹,不跟你计较!” 说完,满眼火气的看向碧云:“还不快些带路!” 碧云才不会理会她的叫嚣,只垂眸等着鸣柳带张才人过去了,才柔声对绯月吟雪道了声:“请。”自己率不急不缓的抬步先向前走去。 绯月吟雪自从到了栖梧宫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只是刚刚被张才人那么不留情面的骂了几句,还有余悸,才没有敢在碧云身上发作,心里却早已经想好了要从吟醉那里讨回来了,她已经从大公主那里听说了她这个十八皇妹虽封了倾醉长公主,身份尊贵,却是个身体不好的软骨头,她肯来栖梧宫也是因着这一点。 “公主,十七公主到。” “十七公主到,十七公主到……” 绯月吟雪只管yy着怎么欺负吟醉,听到碧云说话才惊觉已经到了地方,正要仔细打量一番据说是皇宫里最为精巧的朝阳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却被突然响起的怪异声音吓了一跳,探头看去,才知道说话的竟然是两只长相也显怪异的鸟儿! 绯月吟雪虽是公主,却一直都不怎么受宠,先皇沉迷女色,从来不管她们这些公主,当今皇上更是只宠吟醉一个,估计都快忘了还有她这个十七公主,所以,有好些新鲜物儿,她虽是个公主却也是从来都没见过的。 这下突然见了两只会口吐人语的鸟,新奇之余,更是妒火中烧,她有哪里比不过绯月吟醉,皇兄为什么那么宠她一个外邦女人生的贱种! “十七公主请进。”碧云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毫不掩饰满脸嫉恨的绯月吟雪,眸中闪过一抹嘲讽,语气动作有礼却并不算尊敬。 吟醉看着绯月吟雪一脸愤恨的走进来,不禁心下好笑,这位究竟干什么来了?为自己找气生吗? 绯月吟雪也只在晚宴上见过吟醉一面,却对她记忆犹新,长得还算看得过眼,会弹琴,会作几句歪诗,还会讨皇兄和大臣们的喜欢,让她又妒又恨的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孩! 这次一见面,绯月吟雪的不满就又上升了一层,原因自然是吟醉并没有起身迎接她,见她进来了还躺在贵妃椅上,哪里有个皇妹的样子,这么没规矩凭什么那么得皇兄宠的! 绯月吟雪这是把刚刚张才人的说她的话都用在了吟醉身上,只是单蠢如她也知道,在这个皇宫里什么都是其次,最重要的只有身份。所以,再怨愤她也只是腹诽而已,万万不敢说出来。 “十八皇妹真是好学。”绯月吟雪在客位上坐下来,看了一眼吟醉手中的书,翻着白眼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不着调的一句。 “自是比不过十七公主悠闲。”吟醉淡淡的回答一句,跟这么一个水平的孩子斗法,吟醉很提不起兴致。 绯月吟雪却被这轻飘飘的一句挑起了怒火,这明明是在嘲讽她懒散! 可见绯月吟雪别的或许不行,这曲解别人意思的能力还是格外强大的,自己找气受,实在怪不得别人。 “十七公主请用茶。” 恰逢碧云过来上茶,绯月吟雪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毒,她自是不敢对吟醉发作,一个宫女她还是不怕的! 趁碧云放茶水的时候,绯月吟雪突然抬手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碧云手一晃,茶水便洒了出来。 “你是怎么做事的!”绯月吟雪舔着脸,恶狠狠的对碧云大声呵斥。 碧云一怔,蹙了蹙眉,绯月吟雪这手段虽不入流,可相对来说是最好使的,下人永远不能说主子的不是,借着这种‘过错’发作一个下人简单又省力。 当然,前提是那个下人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可偏偏,碧云被后是绯月最尊贵受宠的长公主,所以,碧云是不怎么怕的。 抬眸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绯月吟雪,正要赔罪,让绯月吟雪占一个小便宜心里得意一下,简单的揭过此事也就罢了。 哪知,绯月吟雪却不等她说话,抬手便一巴掌打在了碧云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一过,朝阳殿一下子安静下来,外面树上知了的吵闹和鸟儿的啼鸣一下子格外响亮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如剑一般齐刷刷的看向了绯月吟雪。 各个方向直刺过来的目光犹如实质,绯月吟雪只觉得周围的温度突然降下来,心里突然一阵害怕,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吟醉水眸微微眯起,手中的书随意扔到一边,缓缓坐直了身体,周身弥漫起一种危险的气息。 绯月吟雪却没有察觉到吟醉的变化,只是看着被打了一巴掌的碧云,眸中闪过快意,她早就看这个宫女不顺眼了。不过是绯月吟醉的一个奴才,傲气什么,她还不是想打就打! 碧云看到吟醉的脸色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瞬间脸色一沉,抬手就在绯月吟雪的贴身宫女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啪啪”的脆响在静谧的宫殿里似乎都响出了回音,一直在绯月吟雪耳边回荡。 绯月吟雪虽狠毒,可终究年纪还小,没什么力度,并不怎么疼,可碧云这两下是用足了力气的,那宫女一下子像是被打懵了,顶着两个迅速红起来的巴掌印呆愣愣的看着碧云。 “主子行为不当,身为奴才却不知提点,该打!”碧云虽说得是那宫女,可看着的却是绯月吟雪,目光中是不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绯月吟雪被气得发抖,猛然站起身,抬手就想再给碧云一巴掌。 碧云刚才是没有防备才被她得了手,这次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得逞,一把抓住了绯月吟雪的手腕,狠狠用力捏起来,疼得绯月吟雪一声惊呼,挣扎着想要脱离碧云的禁锢:“大胆奴才,你放开本公主!” 碧云冷哼一声,猛然一推,甩开了绯月吟雪的胳膊,绯月吟雪失去平衡,又狼狈的跌回了椅子,肩膀撞在木制椅背上,痛得她又是一哼。 知道了碧云的厉害,绯月吟雪不敢再挑衅,却是转过头愤恨的瞪着吟醉吼道:“绯月吟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奴才,如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碧云闻言,脸色又是一沉,抬手“啪啪”毫不客气的在绯月吟雪那嫩嫩的小脸蛋上扇了两巴掌,白皙的小脸一下子红肿起来。 碧云心中暗道畅快,她正为方才被打而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个白痴公主就给了自己一个发泄的机会,她自己找打那她就不客气了。 “十七公主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长公主不是您这样的人可以置喙的。”碧云说得自然是大义凛然,没有一点泄私愤的痕迹。 绯月吟雪却是被打傻了,她就算再不受宠那也是个公主,这挨打还是头一遭,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着,再看凶神恶煞的碧云,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的人此时只剩下了恐惧,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心里一委屈,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流了出来。 碧云见状一怔,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这个公主也太没用了些,气势汹汹的来找茬,就这点道行,亏她怎么敢来! 吟醉也觉得有些无聊,重新躺回了贵妃椅上,捡起刚才的书来看。 绯月吟雪的贴身宫女委屈的捂着脸,本来还悄声安慰了两句,后来见绯月吟雪哭得凄惨,忍不住自己也哭了起来,一起来的宫女本来就是以那个被打的宫女为首,见她也跟着哭起来,一时也没了主意,面面相觑着不知如何是好。 碧云这下真的翻了个白眼出来,真是主子蠢,奴才也蠢,都这样了还不赶紧跑,等着人家扔呢吗? 刚想完,便听鸣柳冷冷的声音飘过来:“都是木头吗?还不把吵人的东西扔出去!” 鸣柳方才送张才人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绯月吟雪打人那一段,早就看不惯绯月吟雪那蠢样子了,如今还在她家公主看书的时候哭哭啼啼,扰人清净,自然是扔出去的干净! 鸣柳是四大宫女中性子最冷淡的一个,平日里笑容也不见一个,面无表情的时候多,朝阳殿的下人们怕鸣翠七分倒是怕她有十分。 因此,她这话一出,小宫女们积极性都很高,纷纷行动起来。 只是,绯月吟雪再怎么样也是个公主,她们是不敢当真用扔的,却也没客气,口中说着“请”,手上却是抓起绯月吟雪主仆推推搡搡就给赶了出去。 朝阳殿重新安静下来。 吟醉眸光看了一眼碧云,淡淡道:“我记得衣物都是鸣翠在分管着?” 鸣柳微微低头,道:“是。” 按制,长公主身边应该是有一等大宫女八个,二等是十六个,因为之前吟醉一直住在乾云殿,再则她年岁还小,便减了一半,她们几个大宫女分管的事务便多了些,鸣翠负责着日常饮食和衣物饰品。 只是,不知公主为何忽然提起这些来了。 “日后,这项就交给碧云吧。”吟醉淡淡道。 碧云闻言一下子愣住了,不禁是碧云,殿内听到这话的宫女们都愣住了,在羡慕碧云好运的时候,未免可怜起鸣翠来,昨日才挨了罚受了伤,今日就被夺了权,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呢。 “奴婢谢公主提拔。”惊诧过后,碧云更多是欣喜,立即跪拜谢恩。 她从今天起就要跻身一等宫女的行列了,虽说抢了鸣翠姐姐的权利有些愧疚,但是公主看重她,她也不会因为一份人情而推了主子的提拔。 宫里消息一向传播迅速,何况就在一座宫殿里,在偏殿宫女房养伤的鸣翠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看着碧云平日里还是个机灵听话的,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鸣翠姐姐就是待人太宽容,才容得那些小蹄子们上脸!”被拨来照顾鸣翠的小宫女为鸣翠打抱不平,气愤填膺的咒骂着刚刚上位的碧云。 鸣翠昨日受了刑,臀上有伤,不能仰卧,只能趴在床上,有伤在身的人本就心理比平日脆弱些,辅一听到这些,失落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她终究还是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从乾云殿搬到栖梧宫这几个月,她已经成长了很多,不会连这点儿气度都没有,何况,她一直相信公主这么做一定自有深意,她只用心做好她的事就不会被公主抛弃。 “不要乱说话,公主提拔碧云,必然是她有过人之处,我们都是为公主办事的,服侍好公主才是最重要的,何必争这些有的没的。” “姐姐就是太心善了才……”小宫女不服气的还想再说。 却被鸣翠打断:“好了,此话不必再提,我累了,先休息一下,你且下去吧。” 小宫女瘪瘪嘴,觉得鸣翠实在是太过忍让了。只是,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明显不想再说,也只好闭了嘴,给她盖好被子,悄悄退了下去。 宫女房重新恢复了平静,却不知,她们的对话已经一字不差的传到了正殿里。 吟醉听后笑了笑,终归是她看重的人,眼界怎么会浅了去。 “公主,五公主来了。” 吟醉早就吩咐过,绯月流莹来了直接带进来即可,不必特意通报,因此,小宫女只是抢先一步来禀报一声,不一会儿绯月流莹就欢快的跑进来了。 廊下几只鸟跟绯月流莹也是混熟了的,一见绯月流莹那活力的小身影,便开始欢叫起来:“五公主调皮,调皮……” 绯月流莹一听,立即不干了,对鸟儿们做了个鬼脸,狠狠的威胁道:“你们才调皮,再敢说本公主,小心不给你们食吃!” 两只鸟儿一点也不受她的威胁,仍旧高亢的叫喊着:“五公主调皮,五公主才调皮……” 吟醉看看跟鸟吵架的绯月流莹,不禁有些失笑,却并不阻止这种小童趣。 直到绯月流莹吵累了,才重新想起吟醉来:“小皇姑,莹儿好想你哦,莹儿从坤羽宫出来看过母妃就来栖梧宫了,坤羽宫真是太闷了,一群讨厌的老嬷嬷,总是管着人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莹儿都快被烦死了。” 这么生龙活虎,看来是没有受欺负,吟醉笑笑道:“那今日怎放你回来了呢,皇后好些了吗?” “嗯,皇后娘娘好多了,让莹儿这几天不必过去了。”绯月流莹提到可以不用去坤羽宫很是兴奋,笑得小脸红扑扑的,若被有心人看到了,必定被安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 这般心机全无,单纯莽撞的孩子,怎么会出生在皇宫里! 虽然感叹着,吟醉一时却也无法断定出她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有些担心她的将来,却又觉得失了这份单纯有些可惜。 想不通也便作罢了,能护得一时算一时,将来太遥远,想得多了不一定用得上,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你母妃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天气暖和了就比冷天好很多,咳嗽少了很多。”绯月流莹点着头,说到淑妃的病情,眼睛里已经没有那些担心了,这个天真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母妃的病到底有多严重。 吟醉敛了一下眸,又问道“璃儿还没回来,莹儿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以绯月璃的性子,脱身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吗? “嗯嗯。”吟醉问的时候,鸣柳正端上来一盘冰镇西瓜,绯月流莹不等鸣柳放下盘子,小手就拿着竹签插了一块冰镇西瓜填到嘴里,她知道吟醉身子弱,从来不吃这些冰镇的东西,所以,这些都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她在这里不客气习惯了,吃得满嘴汁液,点着头,忙咽下嘴里的瓜瓤才回答道:“我听说皇后要给大皇兄定亲了,大皇兄拉着几位皇兄皇弟给他出主意呢。” 吟醉闻言,眸光一动,大皇子要定亲了?不知道皇后会给大皇子定下哪家的小姐呢? 问题的答案自然是绯月璃带回来的。 绯月璃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才回来,正赶上鸣柳跟吟醉说绯月吟雪来之前见了绯月流光的事,一问之下才知道绯月吟雪今日来找了一回麻烦。 “不自量力!”绯月璃冷哼一声,对吟醉抱怨道:“姑姑太心软了,对那样的人何必客气。” 吟醉笑笑,道:“绯月吟雪不成气候,不必多费心思,丽太妃是个聪明人,听说绯月吟雪一回去就被禁足了。” 绯月璃皱眉,还是觉得太便宜她了。 吟醉不欲在说这些,便转变了话题:“皇后给大皇子定了哪几家小姐?” “姑姑已经知道了啊,是那只麻雀说的?”虽是问句,绯月璃却说得肯定,不等回答便继续道:“正妃自然是蔡家那个与谢雨桐齐名的嫡出小姐,侧妃人选也不过就是有数的那几家,不过,大皇子像是不太满意的样子,一个侧妃都没有选。” 正妃是蔡家小姐几乎是必然的,听说蔡家小姐比大皇子要大上两岁,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虽然蔡家也是打的把女儿嫁给大皇子的注意,只是皇后时日已经不多,只怕没了自己会生变故,早日定下来,既是为了大皇子也是为了蔡家。 按制,皇子可以有一正妃两侧妃,正妃人选有了,依皇后的性子,必然也想趁自己还在,把侧妃也物色好。 也就是说,皇家快要有大宴了呢。 …… 用过午膳不久,绯月璃就去了太学,皇家的孩子比别人享受着许多特权,却也比一般人刻苦许多,若无特殊,学业是不能落下的。 午后未时末申时初,太阳偏西,灼晒了一天的空气散发着余热的时候,吟醉喜欢去御花园的荷花池边纳凉玩赏。 这片湖泊名为玉湖,是整个皇宫里最大的湖,荷花池只是玉湖的一小片。 荷花中央建造着一座两层的汉白玉的小阁楼,名为莲凤阁,说是阁楼,其实就是个复杂些的石亭,与湖岸用石桥相连。 阁楼的一层只由四根高有三米多,粗有一人可环抱的石柱支撑着,四面都有门,可拆卸,夏天把门拆去,换上了淡粉色的纱帐,高高的从顶端悬垂下来,浪漫又漂亮,极得女人们的喜欢。因为要赏景和通风,便用银钩挂起到两边,却并不影响它们的飘逸,轻飘飘的随风飞舞着,很是美妙。 吟醉此时便在这亭子里看绯月流莹画画。 究其原因,则是今日下午,绯月流莹看到吟醉作画,深感美妙,缠着吟醉教她,吟醉对绯月流莹一向纵容,自然是应了的。只是想到她年纪还小,便选了前世所学的简笔画来教她。 绯月流莹虽单纯,头脑却也聪明,加上兴趣所在,一下午都学得兴致勃勃,平日里十分好动的孩子竟是连桌椅都没有离开过,两个时辰的练习,到这时候也已经画的有模有样了。 长时间埋头坐着,对小孩子的发育生长都没有好处,吟醉便带着她出来散散步,倒是没想到绯月流莹对画画如此痴迷,说了几次竟都不听。 吟醉无奈,只好告诉她是要带上画夹去外面画,那孩子才又兴奋起来,也不让宫女碰,自己背着画夹就往外走。 这边风景独好,大片大片的荷花开得曼妙,从阁楼四周细细看去,竟是有几十个品种。 只是,她们来了不足半盏茶的时间,绯月流莹的一朵荷花还没有完成,不远处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一曲琴还没弹完,铮铮的琵琶声又响起,然后是箫声,笛声……最后竟然还有女高音独唱! 这些曲子单独开来都是美妙动听的音乐,可合奏起来,就只能是扰人的噪音了。 吟醉忍不住想笑,鸣柳早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吟醉没有不耐的表情,立即忍下了把那群女人扔湖里的*。 “啊,小皇姑,太吵了,莹儿都没法画画了!”终于绯月流莹也受不了那些此起彼伏,像是比赛谁压过谁一样的乐声,苦着小脸,看向吟醉。 吟醉正要说话,突然见石桥上聘聘婷婷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人儿。 美人儿一袭绯红色芍药蝴蝶抹胸长裙并金线滚边的浅红纱衣,一张容长脸儿,皮肤很白,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金步摇点缀其间,行动时摇晃摆动,闪烁着耀眼的金光,雍容华贵,就像一株移动的红牡丹。 “是刘美人,户部侍郎刘冠的嫡女。”鸣柳在吟醉耳边轻声。 吟醉点头,目光却落在刘美人身后的宫女手上,若她没看错,她们拿的,是纸笔和颜料? 呵,真是有趣。 “臣妾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小阁楼并不小,容纳了吟醉和绯月流莹及她们带来的十来个宫女,刘美人和跟着的四个宫女一并进来了也不显拥挤。 吟醉不喊起,刘美人就那么屈膝呆着,头微垂,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刘美人来莲凤阁是要见本宫,还是来抢地方?”吟醉一手拿着玉笛,轻轻敲击着手心,淡淡的问道。 “臣妾不敢。”刘美人忙回了一句,才又娓娓道:“臣妾不才,不像姐妹们那般多艺,只是素来喜欢画两笔。见玉湖的荷花开得好,便想着若能画下来也不枉它们盛放一回,那美也能留得长久些。又见长公主和五公主也再次作画,欣喜之下便前来讨教一番,惊扰了长公主,还请长公主恕罪。”刘美人仍旧屈着膝,说话还很流畅平稳,看来身体素质不错。 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看得出来这位刘美人也是个聪明人,不过,吟醉没兴趣。 “莹儿画好了吗?”吟醉不再理会刘美人,看了看绯月流莹的涂鸦,上面零零碎碎的画了几朵荷花,花瓣比例有些失调,线条不够流畅,不过,对于一个六岁的初学者来说,也算不错了。 有外人在,绯月流莹没有往日活泼,规规矩矩的点头,皱着眉头道:“好了,不过画的不好。” 吟醉微笑:“今日天晚了,明日我再教你画荷花可好?” 绯月流莹一下子高兴起来,笑道:“好,小皇姑最好了。” 吟醉起身,牵起绯月流莹的手,向石桥上走去,却是理都没理仍在行着礼的刘美人。 绯月流莹偷偷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刘美人,她人小,一抬头刚好能看到刘美人的脸,那狰狞的表情吓了她一跳,猛然握紧了吟醉的手,想说的话也没说出来,心有余悸的沉默着跟着吟醉走了。 吟醉一走,刘美人就站直了,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气恼得一把夺过宫女手里的纸笔全部扔进了湖里,大大小小的画笔飞散出去,有些刚好砸在盛开的荷花上,把那高傲的花儿砸得狼狈起来。 “哟,这不是刘姐姐吗?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啊,可怜那娇花,白白生了一副好模样,只经不起砸,刘姐姐这样,算不算是辣手摧花呢?” 女子的娇笑声声清脆,到了刘美人耳中便是讽刺和嘲笑,阴沉着脸色看去,石桥上走来几个千娇百媚的妙龄少女,一个个掩着唇,笑得开怀,只是那眼睛里却是赤果果的鄙夷和不屑。 “方才还看到长公主和五公主在这里作画呢,怎么这下只剩下刘姐姐一个了呢?”一个蓝衫美人假装惊讶的左右看了看,再嘲弄的看向气得脸色发青的刘美人故意问道:“长公主去哪儿了?不会是刘姐姐的画技太好,把长公主小人儿家都吓跑了呢?” 此言一出又是引起一串娇笑。 刘美人冷哼一声,脸色仍然不好看,却平静了许多,冷冷的扫视一眼这群看她热闹的人,目光从各人宫女手中的乐器上掠过,冷笑道:“五十步笑百步!想让长公主垂青,也要有张才人的运气才行,今日白忙一场,众位姐妹们也辛苦了,不如各自回去好好休整,也好谋划谋划下一次的‘偶遇’!” 说完,不看众人的脸色,撞开两个挡路的宫妃,挺胸抬背的走了。 “哎呦,你——”两个被撞的女人捂着肩膀气恼的看着她,见她头也不回,目光一下子阴狠起来。 众女被刘美人说了那么一通,也没了嘲笑别人的心思,各自对视一眼,目光相触激起一串电闪雷鸣,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亲厚,道个别纷纷散开了。   竖日一早,张才人再次抱着琴前来造访,自言已经练好了胆子,愿意再为长公主奏琴。 吟醉颔首轻笑,还算是个聪明人,也不枉她从那么多人中选中了她。 栖梧宫里仍旧重复着昨日的事,只是张才人比之昨日乖顺了许多,开始认真起来,弹琴前还特意焚了香净了手。 用心弹出的曲子就是不一样,琴声方才响起两三声,环境就安静了下来,殿内做事的宫女们轻手轻脚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就怕惊扰了这般美妙的琴声。 琴音袅袅,如诉如慕,如丝如缕。 一曲结束,张才人抬眸看了看吟醉,吟醉似乎并没有发现琴声停了,目光浅浅放在书本上,间或轻轻翻动一页,轻柔优雅,不发一点声音。 张才人咬了咬下唇,手指一动,又开始了下一曲。 在弹到第三曲的时候,有小宫女突然来报,闵良人求见。 张才人闻言,手微微抖了一下,琴声自然也跟着抖了一下,吟醉轻轻看过来,明明是平静又澄澈的目光,张才人却是心里一惊,她竟生生从那目光中看到了冷酷的不满。 好在张才人素有急智,反应较快,立即稳定了心神,专注的弹奏起来。 吟醉淡淡的移开了目光,又回到了书本上,淡淡道:“不见。” 小宫女得令,屈了屈膝,出去复命。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仍旧站在门外,恭敬道:“启禀公主,李贵人求见。” 这次张才人淡定了许多,只是看了一眼吟醉。 吟醉目光却停留在书上,淡淡道:“不见。” 等小宫女再来报曲宝林和安容华联袂求见的时候,张才人已经彻底安心了,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心安之余,又有些好笑起来,出了一个她不过是个意外,后宫那些人倒都的打起这位长公主的主意来,却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容人利用的。 想到这里,张才人心又是重重一跳,那一日,她之所以会到湖边去弹琴,是因为在收到那张曲谱的同时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的信息就是那个时间皇上会出现在湖边。 可是,那日,皇上是和长公主一起的,而整个后宫有能力左右皇上心情的就只有这位长公主,那么那曲子和字条…… 张才人心惊的看向吟醉,一个精致的如同水晶娃娃般的女童,任谁看上去都是可爱而无害的,可是,天知道,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多少的让人震惊的心计! 突然间想通了的张才人,可谓是真心臣服了。 平常人家五岁的小孩子能做什么?恐怕还在为了几块好吃的糕点争吵,或者是为了一个有趣的玩意儿在打架。可是这位主儿,已经能够当场成诗,从容退敌了。她一个小小的才人,身份是不够参加那夜的晚宴的,但是听人叙述便能想象到这孩子是如何的从容淡定,睿智无双了。 之前的她是被蒙了心神,才会忘记了那些。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体验这位长公主的手段了,她亦不想知道长公主的目的是什么,后宫之人的关系,无非就是利用与被利用。若是她乖乖听话便能在达到长公主目的的同时也能达到她的目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吟醉虽然一直的看书,却没有错过这优美的琴声,琴中的变化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听着这越来越轻快的琴曲,吟醉勾了勾唇,张才人想必是想通了什么,不过,到底想通了什么呢? “公主,五公主来了。” 虽然绯月流莹来不需要通报,但是栖梧宫从大门到朝阳殿都有专人传递消息,不管谁来了,都会提前禀报,绝不会出现让主子措不及防的情况。 “小皇姑,外面有一个尤才人托我给小皇姑拿来一本笛谱。”绯月流莹蹦蹦跳跳的进来,叽叽喳喳的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给了吟醉。 吟醉接过笛谱,没有翻开,水眸移向张才人,道:“尤才人,可是张才人院子里的?” 宫里妃以下品级的人是没有单独的宫殿的,一般都是三五个人住一个院子,才人是九品,分到的是五人院。 而这个尤才人,恰巧是和张才人一个院子里的。 张才人停了琴声,垂首敛眉道:“是。” 吟醉微微一笑,对传话的小宫女道:“看看尤才人还在不在,若还在,就请她进来。” 张才人蹙眉不解,她并不认为吟醉费了功夫把她选出来,又会轻易的放弃她,但是,为什么对这个尤才人? 只是为了一本笛谱? 怎么可能! “小皇姑,今日教莹儿画什么?”绯月流莹已经麻利的打开了画夹,握着吟醉给她准备的碳笔,开心道:“我昨日回去把我画的画给母妃看了,母妃很高兴夸我画的好呢,让我跟小皇姑好好学。” 吟醉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道:“莹儿去廊上画小白,小黑和小灰去吧。” 小白,小黑和小灰是那三只鸟的名字,绯月流莹取的,曾被小白和小黑强烈的反对过,只是,反对无效,这名字得到了栖梧宫上下的一致认可。 绯月流莹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不怀好意的隔着窗户看了看那三只鸟,特别是会说话的某两只。 “调皮,五公主调皮……”绯月流莹的目光太诡异,感觉灵敏的某两只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拍打着翅膀高声喊起来,原本似乎是警告绯月流莹不要调皮的意思,可是太复杂的话,它们不会说,所以吐出来的仍旧是这一句。 绯月流莹高兴,也不计较两只鸟的无礼了,指挥着宫女们收拾好东西,就冲到廊上去了,她今天要好好的给某两只点颜色看看! 廊上热闹闹的展开人鸟大战的时候,那位尤才人已经在小宫女的带领下进了朝阳殿。 尤才人,果然人如其名,是个尤物,容貌不见得有多出色,只是年纪不大,却生了一副好身材,袅娜多姿,韵味风流,偏偏眉目间还透着几分少女的青涩,用前世的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宅男女神。 吟醉突然有些想笑,原来绯月暝夜后宫是如此的瑰丽多姿,难为他竟然不动心。 “臣妾见过长公主,长公主金安。”尤才人屈膝行礼,一折三波,身体的好曲线怎么都遮不住,声音亦参杂着七分妩媚三分娇羞,便是不好色的男人,也能被她勾起*来。 不过可惜,绯月暝夜貌似喜欢偏清丽风的。 “尤才人不必多礼。”吟醉微微颔首,道:“看座。” 今日当值的大宫女是鸣露,鸣露天生一张笑脸,便是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笑意,很是可爱讨喜,对人也更显热情。 “尤才人请坐。” 鸣露笑眯眯的亲自搬了凳子给尤才人,尤才人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只是那感觉怎么说呢?鸣露自己想了想只给了一个字,假! 尤才人道谢落座,吟醉拿起刚翻了两页的笛谱道:“多谢尤才人送本宫的笛谱。” 尤才人弯唇一笑,道:“那是臣妾父亲早年收藏的孤本,臣妾听说长公主在学吹笛,便拿来给长公主,不成敬意,长公主莫弃。” 孤本啊,为了讨好她,还真是下大本钱了呢。 “这么说,尤才人也是擅笛的?”吟醉轻笑道。 “略通一二。”尤才人虽说的谦虚,眉目间却一派自信。 吟醉想了想道:“张才人擅琴,尤才人擅笛,不知二位谁的技艺更高超些呢?” 二人同时一惊,匆匆对视了一眼,其中火花自不必多说。 “皇兄吹笛也很好的,前日还与张才人合奏一曲。”吟醉微微顿了顿,看到尤才人面色上闪过一抹阴霾,才继续道:“本宫很喜欢琴笛合奏,不如二位也合奏一曲给本宫听听?” 尤才人闻言一喜,只当吟醉是个喜欢音乐的小孩子,若她的笛音能压过张才人的琴声,自然能得长公主青睐,那么,能每日来栖梧宫的就是她了,以她的姿色,皇上见了得宠还不是指日可待! “臣妾自当竭力,惟愿博长公主一笑。”说着,尤才人带有几分挑衅的看向张才人,挑眉笑道:“不知张才人常弹什么曲子?” 张才人与尤才人不是一路风格,虽然住一个院子,却是相互看不大顺眼的,只是平日里没什么大冲突,还算相安无事。 面对尤才人的挑衅,张才人心中冷笑,面容却带几分温婉,柔声道:“妹妹不才,说得上的几个曲子还都弹得来,只不知姐姐会哪一曲了。” 尤才人面上笑容一僵,心里已经被激起了怒火,张才人这话分明是看不起她的意思! ------题外话------ 万更,万更哦O(∩_∩)O~ 话说,首订啊今天是,某醉一直紧张紧张的,现在某醉已经能够预见某醉大晚上不睡,趴电脑前盯着等结果的没出息样了,泪奔~o(>_ 呼呼,闲话某醉不多说了,接下来就只看妞儿们了!妞儿们听见了吗?某醉仰头向天大吼了一声:给力啊,妞儿们! 第四十章 打 尤才人心里有怒,本想就选个只适合笛子,于琴不宜的曲子,只是目光一动,刚好看到正把玩着玉笛似笑非笑看着她的吟醉,不知怎么的就一阵心虚,到了口边的曲子就改成了《渔樵问答》。 张才人听到曲名又是一声冷笑,这种时候还死要面子,一会儿输了,可别哭得丢人! “多谢姐姐谦让。”张才人柔柔一笑:“请。” 说完,却是手指一动,先奏起了琴。 琴声响,尤才人仍旧兀自懊恼,看张才人的目光绵里藏针。 不过这位尤才人倒也是个弄笛的高手,到了笛声的契合点,便很是自然的穿插了进去,笛声与琴声相合,没有一点违和。 张才人自是对这状态不满,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想要压倒笛声,尤才人也不全然是个绣花枕头,张才人进她也不会退,一来便是存着赢过的心思。 所以二人你来我往,一首悠然洒脱的曲子生生被她们奏出了剑拔弩张的感觉。 最终,一曲结束,也没分出个高下来,二人很是不甘心的对视了一下,视线碰撞,又是一番较量。 “真是厉害,本宫是第一次听到,《渔樵问答》还是可以这样弹奏的。” 张才人猛然抬眸去看吟醉,见吟醉以玉笛微触着侧脸,正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张才人心头一跳,突然意识到,她是本末倒置了,只顾着与尤才人斗法,却失了曲子本身的特色,就算是她方才真的压倒了尤才人,她也是输了的,何况她还只是打了个平局。 长公主对她不满意了! “臣妾学艺不精,污了长公主的耳朵,求长公主再给臣妾个机会,臣妾必将勤加练习,不再冒失。”张才人立即谢罪道歉。 尤才人与张才人打了个平局,心里正不舒服,一听张才人这话,她一心断定吟醉只是个五岁的小娃,根本不可能懂得其中的玄机,只当张才人是在讽刺她,便立即又火冒三丈起来:“妹妹可真是谦虚,若当真自知学艺不精何必前来献丑。” 张才人还在心惊胆战的等吟醉的宣判,根本没心思理会尤才人的明嘲暗讽。 吟醉不再看二人,淡然的躺回贵妃椅上,挥挥手道:“本宫累了,二位请回吧。” 尤才人闻言一阵失望,她是想要留在这里等皇上的,肉疼的贡献出了一本孤本结果还是没有见到皇上,想想心里就在滴血。 虽然不敢忤逆长公主的意思,她却不想就这么算了,面上带出七分笑来娇声道:“长公主还请好好休息,明日臣妾再来为长公主演奏。” 吟醉没有理会她,捧着书悠然的翻看着,倒是鸣露笑眯眯的过来,热心道:“公主看书不喜人打扰,奴婢送尤才人出去。” 没有得到吟醉的答复,尤才人皱了皱眉,看了看温和可亲的鸣露,又展了笑颜,跟在鸣露身侧边向外走边道:“鸣露姑娘今年几岁了?喜欢吃什么糕点,明日我带来给你可好?” 鸣露笑眯眯的回答了尤才人的问题,心里却在暗笑,明日你能进来再说吧。 没人理会的张才人双手放在琴弦上,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再也想不到她会毁在一首曲子上的,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此回到原点也太不甘心了! 不对,是连原点都不如,她一个得到过长公主青睐的人,忽然失了宠,回去会是怎么样个可怕场面,她无法想象。 “公主,求公主再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不会再让公主失望!”张才人眸中闪过坚定,她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吟醉闻言眸光动了动,一般人们见了她都会称她长公主,虽然是表示尊敬,却也表明了,他们只是外人,栖梧宫的人称她都只是公主二字。 张才人只少说了一个字,那意思却变了很多,吟醉若是应了,那张才人今后就是她的人了。 吟醉粉唇弯了弯,目光没有离开书页,口中的话却是对张才人说的:“既如此,你明日再来吧,只希望,没有人能与你相争才好啊。” 张才人心中一喜,立即明白了吟醉的意思,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有寒光闪过,拜谢了吟醉,缓缓告退离去。 闲杂人等都走光了,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廊下绯月流莹的欢笑声和两只鸟气急败坏的喊叫声此时便听得格外清晰。 吟醉这几天稍显忙碌了些,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间,鸣露看着和善实则是四人中最有主意的一个,她料想此时吟醉是不想被人打扰的,便示意几个小宫女去陪着绯月流莹玩,让她一时想不起来找吟醉。 而栖梧宫外,守在附近的各宫的探子在张才人和尤才人出来后都悄悄的各找各主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尤才人不知让五公主帮忙送了什么礼就得进栖梧宫的消息便迅速的在各宫之间传开了,这然后,吟醉又成了一个见礼眼开,眼界浅的无知小娃了。 再然后,各种宝物就栖梧宫的大门送到了朝阳殿内。 吟醉略微瞥了两眼,大都是金啊玉啊之类的饰品,虽贵重却远不如尤才人那笛谱入她的眼。 “看着有喜欢的,你们拿去分了吧。”这是看过之后,吟醉给鸣露的话。 鸣露脸上的笑多了三分明媚,调皮道:“奴婢替姐妹们谢公主赏,不过,那些宫妃们知道了会不会被气疯?” “若连这点气都受不得,还如何在宫里生存。”吟醉没有抬眸,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鸣露却笑容满满道:“公主说的是。” 说着就端着满满一托盘的珠玉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便看迎面走来一个娇俏的小宫女,笑嘻嘻的抬手从托盘里捡走一支玉簪,笑道:“这碧玉莲花簪可不是特意给我的?我拿走了,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 此话一出,周围的小宫女们都调笑起来:“偏你叫碧莲,这簪子就是你的了?瞧你这眼皮子浅的小蹄子还得意上了,我偏抢。” 说着就伸手去夺那簪子。 唤做碧莲的小宫女立即抱着簪子跑开了,边跑边笑道:“我眼皮子浅,姐姐们还和我抢什么,我只等着你们挑个更好的给我开眼界罢了。” 众人也并不是非要抢她一直簪子不可,各自随意选了一个,也就说笑着散开了。 栖梧宫内众人收礼收得不亦乐乎,却愁坏了一干想要搭上吟醉这个桥梁的宫妃们,眼见着名贵的首饰送进去没再出来,可这栖梧宫的大门还是没对她们打开。 有的已经在暗骂吟醉贪婪了,有得仍旧冥思苦想,莫不是送的礼不贵重,或者没有碰对法门?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空档里大皇子会来栖梧宫拜访。 自从那次午膳不欢而散之后,这几位皇子便没有再来过栖梧宫了。 一是因为他们课业繁重,没有空闲。再就是有绯月璃在百般阻挠着,机会就更少了。 今日大皇子来访,可是让吟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大皇子生了一张文雅俊逸的面孔,相对于皇子的身份来说,距离感减小了很多,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他今日的装扮依旧淡泊素雅,风度翩翩。只是,谁又知道,这份温和的假象下面,隐藏的又是什么呢? 吟醉从来不会小看这个年少的少年。 “……原睿亲王一支本就人脉稀少,几年前睿亲王的玄孙去世,就彻底断了血脉,睿亲王府便被朝廷收回,空置了下来。如今,医馆便选址在了这一处。” “原睿亲王府占地广泛,可以容纳几千人,院落都保存良好,稍稍修缮便可入住,下人房已经重建成了三层的房舍,足以容纳上千人。” “园子假山之类也都重新修缮了一遍,环境很是清幽,适合病人养病。出正门过一条街就是闹市,于交通生活都很方便……” 吟醉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停顿处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却没有发表意见。若这点事绯月璟都做不好,那他就可以跟着他那绯月第一儒家外祖一起收拾包袱归隐去了。 她只是不知道,绯月璟来找她说这些做什么,若说例行告诉她医馆的进度以示尊敬,这也稍显晚了点。再说,另外三位皇子亦参与协助了医馆的建造,绯月璃完全可以告诉她这些,没必要他特意为此来跑一趟。 “医馆再有半个月余就要建成了,璟此来便是想要邀请小皇姑参加开业典礼。”绯月璟终于说到了正题。 吟醉微微歪头,道:“我是愿意去的,只是不知皇兄的意思。” 绯月璟笑了笑道:“璟已经请示过父皇,父皇只说要小皇姑自己拿主意。” “原来如此。”吟醉笑着点点头道:“想必璃儿也是要去的,到时要劳烦大皇子了。” 绯月璟闻言似乎是有些兴奋,眼睛都亮了一下,笑道:“璟之荣幸。” “对了,璟还有一事要劳烦小皇姑。”绯月璟平息了一下心情,笑意不减道:“眼见医馆就要建成,却尚未命名,璟曾请示父皇,父皇言道,主意是小皇姑出的,名字便也交由小皇姑来想,小皇姑便赐个名如何?” 吟醉沉吟一下,道:“不如,就叫京都医院吧。” “京都医院?”绯月璟重复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些怪异。 吟醉点头,笑道:“如果京都医院试验成功,日后其他城市也可效仿,依旧按照地方命名,好记,也便于宣传,人们一听便知是什么地方。” 绯月璟闻言不禁点头称是,看吟醉的目光有些热切,他是没有想过还要把这样的医馆开到别处去的,现在想来,真是个绝妙的主意,若有朝一日,绯月的每一个城市都有这样一家医馆,那是多么壮观且令人激动的事啊! 这个小皇姑真是个宝贝! 谈完了医馆的事,绯月璟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因为要建医馆,太学院放了他的假,他已经不用跟绯月璃他们一样去上课了。 倒也不是当真放松了他的学业,而是立太子已经渐渐的被提上了日程,医馆建成后蔡家就要行动了,这几乎成了公认的事实,只孟家那几个反对派是成不了气候的。 而成了太子之后,绯月璟就要脱离太学院,进行单独的继承人精英教育了,他放假这些日子,听说除了参加医馆的事务外,一有时间都是由蔡太傅亲自教导他的学业,没有落下分毫。 好在绯月璟年纪虽不大,懂得却不少,和吟醉说的大都是些外间的新鲜事。绯月璟口才好,用词文雅又不失风趣,吟醉时儿附和两声,听得也算愉快。 两人安静的说着话,外间跟鸟儿吵得热闹的绯月流莹突然兴冲冲地跑进来了,口中高喊道:“小皇姑,小皇姑,我画好了,你来看看!” 听到这高声的喧哗,绯月璟微微蹙了蹙眉,墨眸看向活泼的小姑娘,见到她汗水满布的小脸上还隐隐染上了两道墨痕,眉间沟壑又深了一分。 “大皇兄!”绯月流莹方才玩得太高兴,根本就没注意到绯月璟来,此时乍一见到愣了一下,才匆匆见了个礼:“莹儿见过大皇兄。” 绯月璟皱着眉头微微颔首,有些责备道:“身为公主怎可失了仪态。” 绯月流莹的满腔热情被绯月璟这一训斥是消失了大半,红唇悄悄嘟了嘟,却不敢太明显表现出来,只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委屈的看向吟醉,整个皇宫里不整日训斥她没有公主仪态的只有她的小皇姑了,也只有小皇姑才会如此疼爱她,纵容她。 吟醉见状对绯月流莹招招手,让她过来,绯月流莹一下子又高兴起来,欢欢喜喜的跑到吟醉的贵妃椅上在边缘坐下来。 吟醉拿出绢帕,轻轻擦干绯月流莹脸上的汗水和墨痕,浅笑道:“怎么玩得满头大汗,热不热,让她们且给你扇一扇。” 绯月璟本是不悦绯月流莹的行为,正要劝告吟醉不可太过纵容,只是目光转移到那人儿身上,突然心神一动,竟是忘记了想要说什么。 贵妃椅上眉目如画的女孩在这一刻看上去是如此的温和恬淡,眸子里那丝丝缕缕的温柔似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能网住人的全部心神,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绯月璟知道西方诸神,那么他或许会用天使来形容此刻的吟醉,但是,他并不知道,所以,他搜刮了所有他学过的词语,才选出一个较为恰当的,那就是圣洁,就如常年冰雪覆盖的山尖上开出的雪莲,在无一丝杂色的碧蓝天空的掩映下,美得纤尘不染,美得清雅圣洁。 绯月流莹乐呵呵的咧着嘴,吸溜两下小鼻子用力闻着吟醉身上桃花的香气,乖乖的伸着脖子,任吟醉给她擦干净脸,脆生生道:“刚才还不热的,这会儿真是有些热了。”说着,摆摆手挥开过来打扇子的宫女,笑道:“不用扇扇子,给我拿些冰镇西瓜吃吧。” 小宫女捂着唇笑着应了一声,去拿冰镇西瓜。 吟醉把擦脏了的手帕给绯月流莹看,笑道:“画画便罢了,却是怎么画到脸上去的。” 绯月流莹这才知道自己脸上也是被弄上碳黑的,小姑娘也是爱美的,俏脸羞得红了红,下一秒却是突然想起来她进来的目的,立即拿过她画的画给吟醉看。 “小皇姑看看,这是我画的小白和小黑,那两只坏鸟还捂着脸不让我画,玲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们的翅膀搬开呢。” 玲珑是绯月流莹的小宫女,还不到十岁的年纪,平日里最爱跟着绯月流莹一起淘气,算是个玩伴。 吟醉往她的画纸上一看,哑然失笑,也难怪小黑和小白不让她画,看痕迹已经涂改了有几遍,可两只挺苗条挺拔的鸟儿还是生生被她画成了球状,肥肥的身子就像是吹饱了气的气球,夸张的可爱。 绯月流莹自然也知道自己画的不好,看到吟醉那忍笑的表情,小脸红扑扑的,一下子扭捏起来,羞答答的偷偷瞄着吟醉。 吟醉轻轻拍拍绯月流莹的小脑袋,笑道:“鸟儿不是这么画的,我来教你。” 说着,从贵妃椅上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碳笔,沙沙的在白纸上描画起来。 绯月璟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看到吟醉手中的笔和作画方式很是惊讶了一下。 黑漆漆的硬笔在白纸上划出一条条流畅圆润的黑线,寥寥几笔,廊下挂着的那只白鹦鹉竟然就跃然纸上了,神韵体态无一不像! “这是什么画法?璟竟从来未曾见过。”绯月璟震惊着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 “小皇姑说因为这种画笔法简洁大方,所以叫简笔画。”绯月流莹见绯月璟被惊到的样子有些小得意,像是她自己画出一般,骄傲的答道。 这种画,不比国画那般复杂,很是神速,说话间吟醉已经画完了白鹦鹉,开始画黑八哥了。 “莹儿记住,这画夸张些没有关系,只是一定要抓住所画实物的特点,再凸现出来。小黑是细长的身体,此处线条弧度不可太大……” 清雅温柔的声音细心的解说着,绯月璟却是越来越觉得神奇,看着那玉白的小手漆黑的碳笔和快速勾勒出来的图案,竟是渐渐的失了神。 “今日好热闹,这么多人凑在这里去是在做什么?” 一声音量不大,却隐隐带着些冷意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出神的绯月璟一惊,条件反射般转头看去。 殿门处,背着光站着一个身量矮小的孩子,玉冠束发,紧腰宽袖袍服,背负着万丈光芒,看不清楚面容,却能感觉到他那冷冽逼人的气质。 埋头画画的吟醉抬头微微一笑,柔声道:“璃儿回来了,且去换身衣服,洗洗脸,我这就好。” 奇迹般的,轻柔清雅的声音一响起,那周身的冷冽便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就好像方才不过是错觉。 眼睛渐渐习惯了外面的光线,男孩精致美丽的脸庞清晰起来,唇边是温和带着微微疏离的笑,眼睛澄澈如水,这样的如玉小公子,怎么都让人无法与方才那冷厉的身影联系起来。 绯月璟微微眯了眯眼,他这个六皇弟比想象中还要有趣的多! “大皇兄和五皇姐也在啊,璃暂且去换一身衣服,怠慢处还请见谅。”轻柔温和的语气,淡雅无辜的表情,与作画的女孩几乎如出一辙,彬彬有礼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妥。 绯月璟含笑点头:“六皇弟请自便。” 绯月璃福了福身,浅笑盈盈,一转身,脸上的表情却蓦然变冷,目光暗沉的让人害怕,他身侧的小宫女不小心瞥到那冰寒的脸色,吓得心脏‘扑通’一声重跳,立即垂下头不敢再看。 等绯月璃回来,吟醉已经打发那二人走了。 “大皇子来做什么的?”没有外人的时候,绯月璃就变成了那个粘人的小孩子,树懒一样半挂在吟醉身上,红唇高高嘟起,显见的极不喜欢绯月璟。 “来邀请我去参加医馆的开业大典。”吟醉笑道。 绯月璃惊讶道:“父皇同意了吗?” “自然。”吟醉浅笑:“大皇子先请示了皇兄。” 绯月璃想了想,眉头展开:“没关系,反正那日我是要和姑姑一起去的。” “不过,姑姑,我还是不喜欢大皇子,我们不让他进来了好不好?”绯月璃小脸在吟醉肩头轻轻的蹭着,如同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一般撒着娇。 吟醉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现在可不是璃儿可以任性的时候。” 绯月璃小脸瞬间垮下来,是啊,现在还不是他能够随心所欲的时候,所以,他才会那般心急的盼望着快些长大啊! “两位殿下,午膳备好了,请移驾。” 绯月璃闻言,小脑袋离开吟醉的肩膀,牵着吟醉的手向偏殿走。 吟醉一向不喜欢平日活动的地方染上饭菜的味道,便在偏殿里留出一间作为餐厅。 皇家御用,根本没有简朴一说,这个只有两个小孩子用餐的餐厅也尊贵的近乎奢华。 宽大的花开富贵黄木圆桌铺设了一层浅粉色桃花满枝绣边的绸缎桌布,遮住了桌上华丽繁复的图案。只是,餐桌上一端却摆设着一个插满了时令鲜花的巨大花篮,几乎占据了餐桌的一大半面积,剩下的一小半面积放的才是盘碟和碗筷。 只因为绯月璃用膳从来都只选吟醉旁边的位置,决不坐到吟醉对面,而吟醉私下里是极不喜欢让宫女夹菜的,因此饭菜一般就只摆放在二人面前能够到的范围内。桌子上便有一大片是空着的,鸣翠一直觉得不好看,吟醉便让她采了花插好放在那里,伴着鲜花用膳,也算是一件雅事。 用完午膳,二人方要午睡,鸣露突然拿来一张帖子,说是坤羽宫送来的。 吟醉微微扫了两眼,便转手递给了绯月璃。 绯月璃接过来一看,竟是皇后托吟醉举办赏花宴的!要邀请的都是三品大员家的公子小姐们,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只不过是借了赏花的名头,实质上却是一场相亲宴。 “皇后是什么意思!”绯月璃气恼的把那名贵的帖子扔到了一边,既然是相亲宴,怎么可以由姑姑这样一个深闺少女来举办,这岂不是要坏了姑姑的闺阁名誉! 吟醉却微微笑着捡起了那张帖子,交给鸣露收起来:“皇后向我们示好,璃儿这般烦躁却是为何?” 示好?绯月璃蹙眉。 吟醉淡淡的笑着,缓缓道:“璃儿看了帖子,皇后可说了要我来举办这场宴会?” 绯月璃想了想,恍然,帖子里皇后只是说要吟醉帮忙,却没有指明就是要吟醉主办。 “那,姑姑为什么说皇后是在向我们示好呢?”绯月璃费解。 “璃儿道我为何要选出一个张才人来?”吟醉问。 绯月璃不满的嘟唇,看向吟醉的目光有些哀怨还有些对自己蠢笨的懊恼:“璃儿不懂。” 吟醉唇含浅笑,耐心的为绯月璃解惑:“后宫终究还是后妃的天下,你我身份再尊贵却是不能名正言顺的管理后宫的,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傀儡。” 绯月璃点头,却仍有不解:“瑜妃呢?为什么姑姑要皇后帮瑜妃上位?” “瑜妃是留给良妃的。”吟醉笑道:“良妃太过霸道,总要有人引走她的注意力才好让我们真正选中的人更顺利些。” “原来如此。”绯月璃突然抱住吟醉小脸埋在吟醉肩窝里轻轻笑起来:“姑姑好聪明!” 吟醉对绯月璃动不动就爱挂在她身上的行为表示无奈,浅笑道:“璃儿还没有问,这些与相亲宴的关系。” 绯月璃抬起头,眸子亮晶晶笑盈盈的看着吟醉道:“皇后的帖子上写的是赏桂花宴,桂花花期是在八月,现在才七月初,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选中的人上位了,那时候,这个桂花宴就是一个她扬名的机会,得到了人们的认可,才算是站稳了脚跟。璃儿说的对不对?” 吟醉有些惊讶有些欣慰的看着绯月璃,唇角点点上扬,柔声道:“很对,璃儿也很聪明呢。” 绯月璃得意一笑,忽然凑近吟醉脸侧,在那粉嫩的脸颊上印下一吻,俏皮的眨眨眼道:“近朱者赤,璃儿是被姑姑传染的,日后多亲近姑姑,璃儿一定会更聪明的。” 吟醉失笑:“这般油嘴滑舌,却是在哪里学来的?” “璃儿句句肺腑,从不油嘴滑舌,姑姑怎能冤枉璃儿?”绯月璃嘟起唇,不满的看着吟醉。 吟醉只当他说笑,随口附和道:“好,姑姑不冤枉璃儿,璃儿句句肺腑,字字真情。” 绯月璃自是看出了吟醉的敷衍,眸中闪过一抹无奈,却也没纠缠下去,正了正神色,道:“现在良妃和瑜妃还没有什么动作,若她们当真联盟了该怎么办?” “她们不会的。”吟醉说的自信,眸中光彩流转,从容中透着睥睨天下的傲然,美得醉人心弦。 绯月璃痴痴的看着吟醉,突然就觉得,那小小的身影竟是如此高大,高大到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发什么呆呢?”吟醉抬手敲了敲绯月璃的额头,笑道:“璃儿知道为什么她们不会联盟吗?” 绯月璃被吟醉敲醒,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浅笑嫣然的笑脸,仍有些不能回神,呆呆道:“为什么?” “璃儿不要太过小看皇后,蔡家培养出的女儿不会是我们看到的那般无能,她那日那般示弱只不过是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吟醉扯起一抹淡笑,继续道“良妃不同,皇后早就恨死良妃了,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恨,所以,皇后就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她也是早就断定了瑜妃不可能与良妃合作才会决定抬举瑜妃的。”说着,突然歪头笑了一下,道:“听说皇后病情好很多了,长久卧病在床的人要多外出走走才有益于身心健康啊。” 绯月璃嘟着唇,琉璃黑眸无辜中带着些委屈。 吟醉与绯月璃对视一眼,却是但笑不语,突然抬步走到书案旁,翻找出一张积压已久的空白帖子,提笔在上面整整齐齐的写了几句话。 轻轻把墨迹吹干,吟醉把帖子交给鸣露,道:“送去坤羽宫,就说是给皇后的回帖。” 鸣露双手接过,微微行礼,退了出去。 “姑姑。”绯月璃突然牵起吟醉的手,定定的看着吟醉。 吟醉含笑看过来,以目光相询,示意他说下去。 绯月璃抿唇想了想,唇边突然绽开一个明丽和煦的微笑,柔声道:“姑姑,我们该午睡了。” 吟醉一怔,唇边突然溢出一声轻笑:“是啊,我们该午睡了。” 二人相拥而眠,很快的甜甜入了梦。 等吟醉一觉醒来的时候,绯月璃已经不见了人影,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在太学院了。 夏日的午后最是让人慵懒乏力的时候,吟醉方才起了床,手上捧本书又懒懒的躺回了贵妃椅上。 鸣露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吟醉体质偏寒,夏日里也不能沾染凉东西,那茶水是特意为吟醉晾的,别人在这大热天里只喜欢喝冰过的凉茶。 茶水倒好,正要端过去给吟醉,余光扫过殿门,忽然看到一个身影闪过,不禁停下脚步仔细瞧过去,却见是一个小宫女正躲在门外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神情间有些慌乱。 鸣露微微蹙眉,对她点了点头,仍旧先把茶水放到吟醉手边的小桌上,招来一个小宫女在这儿暂且伺候着,自己走向殿外,暗自揣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鸣露姐姐,碧莲姐姐被秀芳宫的赵贵人给抓了。”小宫女见鸣露出来忙上前有些焦急道。 鸣露笑容敛了敛,皱眉道:“怎么回事?” “赵贵人污蔑碧莲姐姐偷了她的镯子,现在已经关起来审问了,幸好,秀芳宫有一个洒扫宫女是我刚进宫时一起住过的朋友,她认得碧莲姐姐,一见碧莲姐姐被抓,就偷偷跑来跟我说了,我一听便慌了,不知道该怎办,只好来找姐姐。”小宫女语速很快,急急的说了事情的经过,便焦急的问鸣露道:“鸣露姐姐,该怎么办啊,要不要告诉公主?” 鸣露想了想道:“这事关系到栖梧宫的名誉,又有主子牵扯在里面,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你那个朋友走了吗?你去看看,若没走就把她叫过来,若走了,就算了,我去回公主。” 小宫女点了点头,转身就跑。 鸣露走到吟醉身前,轻声道:“公主,是咱们宫的碧莲出事了,听说是因为偷了秀芳宫的赵贵人的镯子,被赵贵人抓起来了,具体事宜尚未弄清楚,公主是否要把她们宣过来问问?” “赵贵人?”吟醉微微蹙眉。 鸣露立即道:“她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的老人了,是京都一个八品小官员家的女儿,皇上登基以后被封了贵人,却从来没有被宠幸过。” “那就宣来吧。”吟醉微微点头,想了想又道:“把张才人也宣来。” 鸣露垂首应了一声,忙去找人传话。 秀芳宫离栖梧宫不远,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先到达的却是张才人。 张才人一路上也听到了一点风声,心跳一下子加速了许多,这种时候叫她来,必然不会是让她看热闹的,那么,是她的机会到了吗? 吟醉并没有过多的理会张才人,只让她一边坐了,慢慢的等。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秀芳宫的人们才姗姗而来。 只是来的不仅仅是秀芳宫的人,大公主绯月流光竟然也跟着一群人来看热闹了。 吟醉一见到有绯月流光,先蹙了蹙眉,淡淡道:“让鸣柳查一查,失职的人都去鸣飞那里领罚。” 鸣露笑弯弯的眼睛又眯了眯,亲自去找了鸣柳过来。 栖梧宫的人事调动由鸣柳专管,知道手下的人失了职守,先在吟醉面前领了罪,然后面无表情的下去查那些让绯月流光混进来的相关人员去了。 气势汹汹的赵贵人,看好戏的秀芳宫后妃和绯月流光都被吟醉这一手弄得有些糊涂,眼巴巴的等吟醉处理完了内务,才猛然想起来她们来这里的目的。 “长公主,臣妾并非舍不得一个银镯子,只是实在看不惯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才抓了那贼人,栖梧宫出了这样的人,臣妾深感心疼,为了长公主的声誉着想,臣妾也要好好审一审这个贼人才是。若有得罪处,还请公主勿怪。”赵贵人是一脸的问罪表情,话说得客气,却掩盖不住她眼底的得意。 和赵贵人同住秀芳宫的还有那个牡丹一样的刘美人和今天送过礼的李贵人。 这二人都是对吟醉心存不满的,赵贵人一说完,就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掩着唇吃吃笑得开心。 绯月流光也好不到哪里去,眸中更多了几分看好戏的讥诮和不屑。 吟醉面色没什么变化,淡漠的道:“碧莲呢?” 赵贵人闻言脸上的得意一点都不掩饰了,向身后挥了挥手,一个身材高大的婆子和一个宫女就粗鲁的把捆绑着的碧莲给推了过来,最后一下推的尤其用力,碧莲失了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身体与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一声重重的钝响。 栖梧宫的宫人们见状,冷冽的目光都看向那个婆子和宫女,那两人想来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的,竟是被吓得一个哆嗦,比绯月吟雪的反应还要强烈,匆匆的躲到了赵贵人身后。 赵贵人也察觉出了栖梧宫的氛围有些奇怪,却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甩甩头,挑衅的看了面无表情的吟醉一眼,唇边的笑容很张狂。 吟醉抬眸看了挣扎着跪好的碧莲,蓬乱的头发,红肿的面庞,凌乱的衣衫,即便是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也还是面不改色,没失了骄傲的气度,只是唇边常有的笑容敛去了。 “施过刑了啊。”吟醉淡淡的开口,声音轻柔温雅,就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可是,熟悉的人却都知道,她,生气了。 微垂的眸子温度一点点减低,吟醉淡淡道:“张才人,读过宫规吗?” 张才人被点名,立即回答道:“是,身在宫中,臣妾自当熟记宫规。” “贵人有刑罚从八品宫女的权力吗?”吟醉问。 张才人微微一笑,道:“宫规有云,妃以下后妃,不得加刑于有品级之人,有违者,行杖刑。” 赵贵人闻言,瞬间苍白了一张脸。她不过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宫女给吟醉添堵而已,哪里还顾得上去查看宫规啊,何况,谁会知道,长公主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也是有品级的! 刘美人和李贵人也不再笑了,惊愕的看着吟醉,她们不是来审贼的吗?怎么会牵扯到宫规上面来? “小皇姑何必这么认真呢,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小皇姑这般气度,难道还真的会为了一个宫女而杖刑找贵人?”绯月流光掩着唇轻笑出声,漂亮的杏眼很是鄙夷的看了秀芳宫的三人一眼,暗暗骂道,真是没用,竟然被一个五岁的孩子给吓到了。 绯月流光的话一下子把沉重的气氛打破了,赵贵人瞬间松了一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心中为自己鼓劲,她好歹是个贵人,认真算起来还是长公主的长辈,她就不信,这个长公主还真的敢打自己。 “宫规是想违背便能违背的吗?”吟醉忽然抬眸,冷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温柔的声音却配上那样一个冷冽的眼神,诡异的组合,让几个心怀鬼胎的人心头一冷,却没有人回答吟醉问题。 “诸位真是好胆识,可惜本宫却没有各位的英勇气概。”吟醉唇边忽然开出一朵笑容,美丽的温柔的淡雅的笑,只是,看到的人竟感觉到了几分冷酷和嗜血。 就在几人惊魂不定时,吟醉又垂下了眸,漫不经心的看着手心里的玉笛,粉嫩嫩的双唇间如此一个淡淡的字眼:“打。” ------题外话------ 吼吼,依然万更 还要谢谢梦zmy妞儿的钻钻,某醉真的很开心的说,谢谢妞儿们的支持,都是动力啊动力O(∩_∩)O~ 第四十一章 封妃 栖梧宫的人一向唯吟醉的命是从,吟醉话一出口,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宫人们瞬间冲上来拉着赵贵人下去行刑。 赵贵人被吓得花容失色,苍白着脸,又急又怒又怕,也顾不得形象了,挣扎着喊道:“是那贱人偷窃在先,长公主凭什么打臣妾!” 吟醉生平最厌弃就是这样歇斯底里的吼叫,不耐的皱了皱眉,道:“赵贵人还是不大通透,一会儿送赵贵人几本宫规。” “大胆的狗奴才,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赵贵人听到吟醉的话,瞳孔一紧,却是没有回应的心思了,只能努力挣扎着想要脱离宫人的束缚,只是上前拉人的都是力气大的太监,哪里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人能挣脱的。 赵贵人几乎是被拖着走到了好几步,双臂被死死的钳制着,疼得她又是吼叫又是怒骂,转眼间不经意看到了瑟缩着身子的一个绿衣宫女,正是她的贴身宫女娇红。 赵贵人脾气不好,对下人也极为苛刻,娇红贴身服侍她,是受打骂最多的一个,所以成就了一副胆小怕事的性格。 此时看到这幅阵仗,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自家主子被拖走,也只是偷偷看着,一脸惊恐的表情。 自己处境如此,贴身宫女竟然是那副德行样子,赵贵人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出点,面容狰狞的冲娇红大吼道。“娇红,你个死丫头,还不帮我把这两个狗奴才给弄开!” 娇红是受压迫惯了的人,赵贵人一吼,她就被吓得抖了一下身子,条件反射般的就要按照赵贵人的话去做。 瘦削的双手颤抖着伸出,去拉扯拖着赵贵人的太监,那太监寒眸一瞪,冷哼一声。抬起手,一掌就把她推到了地上。 娇红本能的用手去支撑,只是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光洁的地面上竟出现了几块碎瓷,瓷片刺入掌心,疼痛如潮涌般袭来,娇红紧紧咬着下唇,看了一眼血流如注的手掌,唇间的痛呼有些破碎。 “忘恩负义的小人,活该!”一声咒骂从人群中传出,声音很细微,却偏偏入了娇红耳中,娇红娇躯一颤,眼泪险些溢出眼眶。 “没用的贱蹄子!”赵贵人见娇红没起一点作用,很是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又开始怒斥拉着她的太监:“以下犯上的狗奴才,不想活了,放开我!” 几句话的时间,赵贵人又被拖着走了好几步,很快就要被拖出殿外了。 刘美人和李贵人都加紧了尾巴低调做人,头微微的垂着,表情严肃,早就没了嘲笑吟醉的心思,更没有为赵贵人求情说话的想法。 绯月流光此来是看吟醉笑话的,只是看看那三人,竟一个比一个不中用,恼恨的扯了扯手绢,压下心头的怒火,大声呵斥道:“住手!” 栖梧宫的人怎么可能会听绯月流光的话,拉着赵贵人的两个太监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面不改色的把赵贵人拖出了门槛。 绯月流光就像是被打了一个耳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拳头一点点握紧,心里已经恼恨的咒骂了吟醉好几遍。 只是,绯月流光心理也算强大,知道对那些下人说话没用,便转向了吟醉,看着面无表情把玩着玉笛的吟醉,眸底闪过一抹恶毒,开口却是笑意盈盈:“赵贵人不过丢了东西恼恨贼人,一时气不过才打了碧莲两下,哪里就算得上私刑了,小皇姑不要冤枉了赵贵人才好。” 刘美人和李贵人闻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又活跃起来,笑着对吟醉道:“大公主说得对,赵姐姐只是太过气愤,并没有私用刑罚,长公主以宫规作罚,该让众人心服口服才是。” 吟醉垂眸把玩着玉笛并不开口,只是侧耳听着,等得几个人暗暗咬牙,却又不敢催促,只能狠狠的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出气。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高亢的惨叫,吟醉看了看几人的脸色,不一例外的白了白,才不紧不慢道:“那,什么才算得上私刑呢?” 三人没有想到,人都打上了,吟醉才慢悠悠的讨论这个问题,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即便是证明了赵贵人没错,打的那几板子还能还回去不成? 不过,反过来想想,她们来这里又不是为赵贵人,打了便打了,如果打了赵贵人而寻到长公主的错,岂不是更加振奋人心! 只是,私刑的定义太过模糊,她们冥思苦想半日都想不出个好的说辞来。 吟醉是没有耐心等她们想这么一个无聊问题的,只顿了一顿就转向了一直跪在地上的碧云,蹙眉道:“说说怎么回事。” “是。”碧莲垂着头,应了一声,开始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赵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娇红是碧莲的同乡,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进宫,关系一直很好。 宫外,娇红还有个哥哥,是个小商人,时常会来京都做生意,碧莲便经常托娇红的哥哥往家带些东西。 前几天,娇红对碧莲说过她哥哥又进京了,让她有什么要带回家的找时间送来她这里,碧莲便收拾了些财物,趁着今日中午不当值,带着去了秀芳宫。 去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赵贵人,知道赵贵人脾性不好,经常打骂娇红,所以碧莲一直不喜欢赵贵人,见面时一直都表现得很冷淡,赵贵人也看她不顺眼,哪次都会冷嘲热讽几句。 只是今日赵贵人却很反常,对她的态度竟然格外和蔼可亲,还主动说让娇红帮她做完一件要紧的事就放她去休息。 碧莲虽心下疑惑,却没有想太多,径自去了娇红的房间等候,等了没多久,娇红就来了,神色有些慌张,碧莲却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赵贵人又责骂她了。 二人刚刚坐下说了一会儿话,赵贵人突然怒气冲冲的冲到了娇红房间,说她的一只龙凤祥的银镯子不见了,怀疑是娇红偷的,非要娇红交出来。 碧莲看不过眼,便为娇红辩解了几句,哪知赵贵人却把目标转移到她身上,要翻查她的包裹。 碧莲没有偷赵贵人的镯子,自然是不怕她查的,便打开包袱给她看,却没有料到,她的包袱里竟然真的多出来一只银镯,正是赵贵人‘丢’的那个。 ‘人赃俱获’,赵贵人二话不说便把碧莲绑了,此时碧莲岂能还不明白赵贵人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她是决计不能认下的,即便是无用也要据理力争,拒不认罪,赵贵人便理所当然的对她上了刑。 后来的事情,便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碧莲便闭了嘴,乖乖的跪着,不再说一个字。 她讲述的时候很平静,情绪并不激动,听上去也没有夸大事实,很有可信度。 吟醉自是听出了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娇红。 抬眸看向那个捧着流血的手心,显得过分安静的少女,淡淡问道:“碧莲说得是事实吗?” 吟醉不过是问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刚刚还很平静的娇红此时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对着吟醉的方向跪下来,眼泪如溪流般不要钱的流下来,却紧紧的咬着唇,不回答吟醉的问题。 吟醉蹙眉,眸光一冷,有些不耐的突然开口道:“赵贵人如何威胁的你?” 娇红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吟醉,满脸的不敢置信。 吟醉更加烦躁,她最看不上的女人第一种是泼妇,第二种便是这种哭哭啼啼却什么都说不清的人。 “说!”不耐的语气冷冽起来,带了淡淡的杀意,若是娇红再不说,她一定会把她丢出去跟她主子一起受刑! “贵人说奴婢不配合就毁掉哥哥的生意!”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什么,娇红被吟醉那个‘说’字吓得一抖之后竟一口气说了出来,也因此躲过了一劫,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 吟醉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缓缓道:“镯子是如何到碧莲包袱里的?” “长公主,求您不要逼奴婢了,奴婢的娘患了重病,只能靠哥哥做生意赚的那点钱买药了,若哥哥的生意做不成了,奴婢的娘会活不成的……”娇红哭得凄惨,只可惜此时在朝阳殿内的人没有一个同情她的。 刘美人和李贵人还有绯月流光的冷眼中充斥的只有不屑和懊恼,暗骂这宫女和她主子一样蠢笨,人家一问就说了,她这样跟主动招了有什么区别,有脑子的人都看出来这件事有猫腻了! 栖梧宫的人更不会把同情之心放在这样的人身上,之前来报信的栖梧宫小宫女还不屑的白了娇红一眼,是早就猜到碧莲是被她陷害的了,因为,整个过程中能接触到碧莲包袱的只有她一个。 这也是为何在娇红倒下的时候,地上会出现瓷片的原因,栖梧宫的人不会乖乖的任人欺辱陷害,若敢得罪,十倍奉还都是轻的。 “把赵贵人带进来。”吟醉听着外面的声音较之前似乎小了些,且这种时候也该她上场了,便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吟醉的命令一向是执行速率很高,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赵贵人就被带进来了。 只是细皮嫩肉的赵贵人被打了十多板,已经不能行走,是完全被拖进来的,衣衫和头发都凌乱不堪,样子比碧莲要狼狈的多了。 松垮垮被两个太监拖着的赵贵人,本是有气无力的垂着头,在进了殿门后,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抬起头,在杂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张挂苍白又狰狞的脸,整个脸上都挂满了水渍,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妆容被打花,更添几分狼狈。 此时,却费力的舔着那张吓人的脸,恶狠狠的盯着吟醉,颤抖着嘴唇,艰难却阴狠道:“打了我也不能抹掉栖梧宫养出了贼的事实,哼,长公主纵容下人偷窃,却刑责一个受害人,皇上是不会宠爱一个骄横跋扈的人的!” 声音因为刚才用力喊叫过而沙哑艰涩,配上那阴狠的语气,当真有些吓人。 只是,殿内的都不是普通人,没有一个被这样的赵贵人吓到。 方才问完娇红之后,殿内的人就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偏偏赵贵人还在以为自己是在理的一方,此时她说得越多就越体现出了她的恶毒和愚蠢。 吟醉冷冷的看赵贵人一眼,转头却对娇红缓缓的道:“本宫要知道真相,若有一句假话,就不仅仅是你哥哥的生意问题了。” 这威胁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吧! 栖梧宫的宫人们都崇拜的看着他们的小主子,真是太霸气,太张狂了。 绯月流光冷哼一声,狠狠的扯着手绢,娇声道:“小皇姑这样说有些过了吧,牵扯到家人,万一这奴才胆小被吓得说了谎话,冤枉了赵贵人,可怎生是好。” 这话就很露骨了,明显的是在指责吟醉威胁娇红,让她污蔑赵贵人! 刘美人和李贵人是不敢这样说的,却也暗地里认为吟醉这样说实在缺考虑,心里便看轻了吟醉几分,到底是年幼,想法太过简单,才会说出这样留人话柄的话。 只有赵贵人被惊吓了一把,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怀疑长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何会知道娇红的软肋? 赵贵人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慌乱,忍痛仔细查看吟醉的表情,正巧,吟醉斜眼向她看来,四目相对,吟醉眸中的冷凝和嘲讽一丝不差的落入了赵贵人惊疑的眼中,心头重重一跳,赵贵人慌忙喊道:“长公主如此威胁那贱丫头,她说出来的话是算不得数的!” “哦?”吟醉挑了挑眉梢,缓缓道:“赵贵人似乎断定你的宫女会说谎?” 赵贵人狠狠瞪了娇红一眼,咬牙道:“那奴才奸懒馋滑,卖主求荣的事也不是做不出的。” “所以,你才能以母兄相胁,迫她陷害同乡?” “我没有!”赵贵人闻言,立即有些心虚的大声吼道:“是那贱人自作主张,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吟醉点点头,蹙眉道:“那赵贵人就是承认碧莲是被陷害的了?” 赵贵人一愣,立即知道是被套话了,恼恨交加,脸色更加难看,无计可施之下目光竟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绯月流光。 绯月流光见状暗骂一声愚蠢,立即垂头侧身假装整理衣裙,躲开了赵贵人的求救。 赵贵人一窒,眸中竟是带上了一抹怨恨。 吟醉见状,唇边扬起一抹冷笑,道:“我栖梧宫的人是容你们这般欺辱的吗?” 赵贵人求救无望,心下已是有些慌了,忙推脱干系道:“是那贱丫头的错,跟臣妾没关系!”说着恶狠狠的看向娇红,呵斥道:“贱人,亏得碧莲姑娘时常接济你家,你竟然忘恩负义,偷了我的银镯陷害于她,还不赶紧认罪!” 跪在地上的娇红颤抖着身体已经哭湿了胸前的衣襟,却紧紧咬着唇,没敢发出声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结果如何,她一个奴才是活不成的了,她只求哥哥能够安然无恙。 “奴婢鬼迷心窍,陷害碧莲姑娘,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逃脱。”娇红哽咽着说完这些话,忽然伏下身,对赵贵人磕了一个头,道:“还请贵人看在奴婢伺候了贵人这几年的份上,照看一下奴婢的哥哥。” 知道娇红这是想要以担下罪名为条件让她放过她哥哥赵贵人冷哼一声,不耐的点了点头,这贱丫头都没用了,她还费力去找一个小商人的麻烦干什么。 得到赵贵人的承诺,娇红心里平静下来,又给赵贵人磕了一个头,才缓缓的转向碧莲的方向,看着仍旧捆绑着跪在地上的碧莲,眸中是深深的愧疚和歉意,却没有说话,闭了闭眼睛,垂下头,机械般的认罪道:“是奴婢把银镯放到碧莲姑娘的包袱里的,与贵人无关,请长公主责罚。” 事已至此,几乎就要落幕了,一起前来的刘美人和李贵人无聊的对视一眼,又立即分开,撇撇嘴,觉得只是这样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果,真是白来了。 绯月流光也没有想到赵贵人是这般的扶不上墙,就跟她那个十七皇姑一样,蠢笨得无可救药,这么好的机会最后竟然会被长公主占了上风,也活该她这么多年都没得到父皇的宠幸! “张才人,你怎么看?”就在众人都以为事情要结束了的时候,吟醉突然转向了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张才人。 张才人对吟醉微微颔首,笑道:“臣妾方才听赵贵人的意思,她是知道娇红诬陷碧莲姑娘的,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抓了碧莲姑娘。” 赵贵人闻言脸色一僵,猛然看向张才人道:“你什么意思,我是刚刚才知道娇红诬陷碧莲姑娘的,张才人不要血口喷人!” 张才人抬手顺了顺肩头的黑发,抬眸看向赵贵人,笑道:“臣妾虽不才,记忆力还说得过去,赵贵人受刑过进来之后说过的话还是记得的,赵贵人莫不是自己忘了不成?” 赵贵人脸色一白,她当然不可能忘,她现在还在为被吟醉套出的那句话而懊恼着,就是因为那句话她从优势彻底变成了劣势,可是,她怎么可能承认! 不能承认,却也无法否认,这么多人都听着呢,这下赵贵人是真得急了,怕了,似乎是连自己身上的伤都忘了,猛然抬头看向绯月流光,却是牵动了伤口,痛得脸部一阵扭曲。 绯月流光暗暗瞪了她一眼,想了想,微微一笑,开口道:“若我没记错,贵人乃九品,才人才十品吧。” 只一句提示,赵贵人立即明白过来,鄙夷的瞪着张才人道:“一个小小的十品才人,凭什么敢审问我,张才人方才还把宫规倒背如流,这会儿就忘记了不成?” 张才人被问的一窒,低下头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她确实要低一级,是没资格过问这事的。 吟醉目光从绯月流光身上淡淡扫过,自言自语般的轻声道:“本宫倒是忘了张才人品级不够了。”说完,有些懊恼的用玉笛轻轻敲了一下手心,转头对鸣露道:“去看看皇兄是不是空闲,若不忙就说请他来栖梧宫,说我有事找他。” 鸣露微微屈膝笑眯眯的应了声:“是。” 几个后妃闻言先是一喜,立即又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暗恨自己今日穿的不够华美,不时的抬手整理一下鬓发,再偷偷的让自己的贴身宫女给整理一下妆容。 只有狼狈的赵贵人只惊喜了一下就迅速的失了颜色,若是没有受刑,以最美的姿态见到皇上她一定会欣喜的跳起来,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被皇上看到! 想着,赵贵人突然心里一酸,泪水有盈满眼眶,若想保持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告退离开,可是,她心里万分舍不得这个能见到皇上的机会,而且,事到如此长公主一定不肯放她走。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不甘心,若她没有针对长公主,没有被打,那该多好,那样她就可以以她那副美丽动人的样子出现在皇上面前了。 她为什么要那么沉不住气而对碧莲用刑了呢,她怎么可以如此冲动不计后果! 想到这里,赵贵人突然一顿,猛然看向在蹙眉沉思的大公主,心中翻涌起一阵恨意,是她!之前就是她丛恿她对碧莲用刑,也是她告诉她碧莲头上戴了她送去栖梧宫的碧玉莲花簪,她才气急败坏的想要通过教训碧莲而给长公主颜色的! 现在想想,大公主怎么可能那么巧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秀芳宫附近! 赵贵人一心的后悔着,其他人的心里也不见得比她简单多少,只是没有她痛苦罢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难熬的,几人又焦急又紧张,已经没了说话的心思,都在翘首以盼。 绯月流光平日里见绯月暝夜的机会也不多,自然也是喜欢见到他的。只是,她的*并没有几位后妃那般强烈,现在还能思考接下来的事,她要怎么做怎么说才会对自己最有利,又能打击到吟醉呢?她的目的是减少绯月暝夜对吟醉的宠爱之情,并让绯月暝夜更加关注她,所以,她要抓紧一切机会让父皇看清那个贱种的真面目才行。 绯月暝夜也没有让她们等太长时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外面就传来通报小太监尖细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殿内的人除了吟醉都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仪容,恭敬的站起身做好接驾的准备,绯月暝夜的身影一出现,便弯下了身,口中喊着万岁,婷婷袅袅的屈下膝行礼。 只可惜,她们费尽心思想要引起绯月暝夜的主意,绯月暝夜却是看都没看她们一眼,随口说了声“免礼。”便径直走到吟醉旁边,习惯性的抱起小丫头,坐了下来。 “今日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小丫头可是闯什么祸了?”绯月吟醉捏捏吟醉的小脸,笑道。 吟醉蹙眉,不甚高兴的推开绯月暝夜的大手,闷声道:“醉儿从来不闯祸!是她们,都闹到栖梧宫来了,皇兄不管吗?” 绯月暝夜闻言,一挑眉,星眸犀利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中带了些威压,不悦道:“怎么回事?” 帝王的话一出,便使朝阳殿的气氛沉重了很多,众人心脏紧张又害怕的砰砰跳着。 赵贵人理亏,且那副尊荣,自是不会主动上前诉说。 绯月流光是个旁观者,她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当然也不会自找麻烦,况且,她在看到绯月暝夜对吟醉的特殊待遇时,内心早已妒火中烧,只顾着垂着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了,根本没心思理会别人的死活。 刘美人和李贵人自然是想在绯月暝夜面前露脸的,只是她二人都是天赐三年的秀女,只在选秀的当日远远的见到过绯月暝夜的身影,今日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突然发现绯月暝夜竟是如此的俊朗威严,一时太过惊喜激动,便没有及时回答上来。 倒是张才人,抬眸看了吟醉一眼,便上前两步对绯月暝夜施了一礼,清晰自然的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言辞优雅得体,只一听便知道此女受过良好的教养,且颇有才气。 绯月暝夜听完,俊脸上已经密布了一层阴云,寒眸直接逼向了已经被扔到地上的赵贵人,嫌恶的蹙起了眉头,冷声一句一顿道:“诬陷长公主殿里的人,私设刑罚,管教不严,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赵贵人闻言,心都凉了,眼泪哗啦哗啦的流出来,狼狈的趴在地上抬起头痴痴的看着绯月暝夜,哭诉道:“皇上明鉴,臣妾真的是不知道碧莲姑娘是被娇红陷害的啊,臣妾一时气氛打了碧莲姑娘是臣妾的错,长公主也已经惩罚了臣妾,可是说臣妾以下犯上,臣妾是万万不敢认的,请皇上明鉴啊。” 赵贵人哭喊得绯月暝夜很是不耐,冷冷道:“你是说朕是非不分,冤枉了你?” 虽然赵贵人就是那个意思,可是,绯月暝夜亲口说出来,她反而惶恐了,急忙否认道:“臣妾不敢。” 绯月流光见状,心中更是愤愤不平,绯月暝夜这是明显的偏袒吟醉! “父皇,只听张才人一家之言,是不是有些太急切了,何不再问问别人?”绯月流光对她的父皇是从心底里生出的敬畏,这样当面对他说出一句话,有些雀跃却也是极为紧张。 绯月暝夜不悦的看向绯月流光,道:“你来栖梧宫做什么?此事与你可有干系?” 绯月流光那小小的雀跃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消失了干净,只剩下了紧张和恐慌,急忙解释道:“此事与儿臣无关!”说得有些急切,反而体现出几分心虚。 绯月流光自己也察觉到有些失态,忙补救道:“儿臣见栖梧宫出了事情,只是来关心一下小皇姑。” 绯月流光的话得到了朝阳殿内全部人员的鄙视,她分明是来看长公主笑话的,其间甚至还在帮赵贵人,如今却心不跳脸不红的说出关心长公主的话,可见小小年纪功力真是深厚,黑的也可以说成白的。 反应最大的自然是赵贵人,死死的盯着绯月流光,心中万分后悔受了她的教唆来跟长公主作对,不过是一根簪子而已,她竟因此而成了这副模样,以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下一刻她肯定会更加悲惨! 可怜她十四岁便跟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如今已经在深宫呆了六年,却是没有得到一次宠幸,便是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最终却落了这样一个结局,她是何其的愚蠢,老天又是对她何其的不公! 赵贵人一脸悲愤,在想什么绯月流光当然是不知道的。 她此时正忐忑万分的经受着绯月暝夜犀利的目光的审视,心里却对吟醉也更加怨愤起来,为什么父皇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不闻不问,却对那个外邦女人生的贱种那么宠爱!他从来不曾牵过一下她的手,却那么亲密的抱着那个贱种!这是为什么! 绯月暝夜也不知道是信了绯月流光的话还是没有,凌厉的目光却是离开了她,转移到了跪在地上发抖的娇红身上。 “说实话,否则以欺君论处!” 帝王的声音霸气轩然,不必高声,只那股气势就吓得娇红颤抖起来。 “是,是,是赵贵人,她,她指使奴婢,把,银镯,放到,放到碧莲,的,的包袱里的。”娇红断断续续语不成句的说出这些话,几乎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她也不全然是个蠢人,之前因为家人而陷害同乡姐妹,她已经愧疚非常,现在她也知道赵贵人没有翻身余地了,且迫于帝王的威严,她更不想犯下欺君的大罪,自然就说了实话。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吗?”绯月暝夜看向赵贵人。 赵贵人已经萎靡的趴在了地上,脏乱的脸埋在头发和臂弯里,闭着双眼,泪水却不断的流出,颓然道:“臣妾无话可说。” 绯月暝夜闻言挥了挥手,不在意道:“送到冷宫去吧。” 刘美人和李贵人闻言,心头一跳,看绯月暝夜的目光多了几分畏惧,她们现在才意识道,这个人不仅仅是她们名义上的丈夫,他还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他一个不高兴就随时可以置她们于死地,甚至让她们生不如死。 可同样的,如果得到了他的宠爱,如同长公主,也就有了为所欲为的权利,别人便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了。 “至于这个贱婢,”绯月暝夜看了看娇红,道:“杖毙!” 娇红闻言身体一软,突然倒在了地上,竟是吓晕了过去,行刑的人却不管她是不是晕了,抬起胳膊,便把人拖走了。 绯月暝夜捏捏吟醉的小鼻子,道:“满意了吗?这么点事还要皇兄来帮你,你的小聪明哪里去了!” 这点小事自然是用不着麻烦绯月暝夜的,找他来,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 “谢谢皇兄。”吟醉道了谢,黛眉却微微皱起来,一副并不满意的样子。 绯月暝夜也跟着皱眉,询问道:“朕瞧着小丫头还是不高兴的样子,还有什么事?” “皇兄不生气吗?”吟醉蹙着眉头,严肃的看着绯月暝夜道:“堂堂绯月后宫竟然会出这样的事,太过荒唐了!” “那醉儿觉得该怎么办呢?”绯月暝夜很有兴致的看着吟醉那严肃的小样子,笑道。 吟醉不满的嘟唇,埋怨道:“皇兄你该严肃些,醉儿现在在说的可是你的后宫!” 吟醉的语气并没有掩饰,是十分明显的不满和责备,听得绯月流光并几个在场的后妃心惊胆战,即便皇上再宠她,这样说话也太过张狂了。 只是,她们预想中的绯月暝夜发怒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看到了绯月暝夜的开怀一笑,爽朗霸气的笑声传入她们的耳朵直击她们的心脏,让她们心里又酸又涩,又惊又妒。 “有醉儿这般严肃的小丫头就行了,朕是不必太认真的,你说说要怎么办才好?”笑够了的绯月暝夜眼含笑意宠溺的看着吟醉,真想把这小小的人儿一口吞掉。 吟醉想了想道:“皇后现在病了,想必是没有精力来管了,再换一个人好好管一管吧。” 绯月暝夜点头,道:“醉儿觉得谁合适呢?” “就张才人吧。”吟醉把早就打算好的人没有一点犹豫的说出来,坦然的看着绯月暝夜炸了眨眼,她就是徇私枉法,她就是以公徇私,怎么样,准还是不准呢? 被点名提到的张才人身体一震,已经傻了,即便之前已经料到了今日或许是她翻身的机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吟醉竟然是想让她管理整个后宫! 同样傻了的还有绯月流光和刘美人,李贵人,她们比张才人更加不敢相信吟醉的说的话,几乎怀疑她们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或是听错了。 只是吟醉并没有顾忌她们脆弱的小心脏,不等绯月暝夜答应,又道:“不过,张才人品级太低了,很多人都管不了,皇兄给她升高一点吧。” 绯月暝夜印象里根本就没有张才人这么一个人,听吟醉提起才看了一眼,发现貌似就是那日弹琴的那个,跟他后宫里的女人们都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入了小丫头的眼了呢?只因为一曲精致些的曲子? 那天小丫头好像还把他扔给了这个女人来着,可恶的小丫头! “父皇,不!”回过神来的绯月流光终于弄清楚吟醉和绯月暝夜两人在讨论多么严重的问题了,也顾不得害怕了,是又惊又怒道:“小小一个张才人怎么可以管理后宫!” “皇兄你看,大公主都说张才人品级太低了。”吟醉嘟着唇道。 绯月暝夜点点头,道:“那要什么品级才够呢?” “不然就贵妃吧。”吟醉沉吟道:“前些天皇兄还封了个瑜妃呢,张才人要更高些才行。” 后妃的品级,皇后自然是最高的,然后是皇贵妃,长公主是与皇贵妃同级,再下面就是贵贤淑德四妃了,贵妃乃四妃之首,若张才人成了贵妃,那就真的成了众妃之首了。连良妃和瑜妃都是只是下面的九妃之一,比四妃还要低一级。 所以绯月流光听了吟醉的话才会几乎快要被气死,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恨恨的盯着吟醉,她明明就不是那个意思! “父皇,万万不可。”绯月流光焦急道:“张才人无功无德,怎么能随便加封,父皇何不在现有的品级高的妃子来管理后宫?” 绯月流光说的当然是她的母妃良妃,只不过她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而已。 “大公主,你逾矩了。”绯月暝夜不悦的看了绯月流光一眼。 绯月流光一窒,咬了咬下唇,不甘心的垂下了头,又有些委屈,同为公主,为什么那个贱种就可以肆无忌惮,而她就什么都不能说,不过是辈分高了一点而已! 吟醉轻蔑的看一眼绯月流光,唇角掀起一抹小小的弧度,道:“张才人乃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断然不会坏了规矩,这样的人才能管理好后宫啊,皇兄以为呢?” 此话一出,绯月流光又是被气了一个倒仰,什么大家闺秀,什么坏了规矩,明显是在讽刺母妃! 吟醉当然就是在讽刺良妃,良妃的没规矩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只是没人敢惹她罢了,她偏要断了绯月流光的想法,绝不会让良妃掌权。 绯月暝夜听吟醉说,想了想,记起张才人说她自己是利州节度使家的女儿,利州节度使张扬,绯月暝夜还是知道的,一个儒雅严谨的人,他教出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太差了去,看气质也还过得去。 不过,他还是不想这么轻易的答应这个可恶的小丫头,故意皱着眉头思考起来,表情很严肃,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仔细的看着小丫头的脸而已。 绯月流光见状却得意起来,以为绯月暝夜并不满意吟醉的提议,弯唇一笑,已经忘了绯月暝夜的斥责,不屑道:“后宫中最不乏的就是大家闺秀,小皇姑只凭这一点就推举她,不大妥当吧。” 绯月暝夜自己逗弄小丫头是乐趣,可有别人欺负上来,就不高兴了,冷眼看了绯月流光一眼道:“良妃是怎么教你的,如此目无尊长!” 绯月流光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大相信她的父皇只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把她骂了,还带上了她的母妃,这是何其的偏心啊! “醉儿想,良妃是没时间教导大公主的。”吟醉歪头看着绯月流光笑得灿烂,说出的话却让绯月流光气得想冲上来撕了她:“皇后当初给醉儿一个教养嬷嬷呢,醉儿觉得她很好,不如就送给大公主吧,也免了大公主没事出来闲逛。” 绯月流光张了张嘴正要拒绝,绯月暝夜却点了点头,道:“甚好,醉儿果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皇上这话说得足够幽默,一直关注着他们谈话的张才人不自禁的抖了抖,竖着耳朵听得心惊肉跳的刘美人和李贵人也抖了一抖,栖梧宫的宫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皇上,表现的很是淡定。 吟醉作为栖梧宫的头头,当然不会输给下面的人,面不改色的就收下了这句话,口中催促道:“那皇兄要不要封张才人做贵妃呢?” “不行。”绯月暝夜这下想都没想,果断的拒绝道。 吟醉小脸蓦然沉下来了。 绯月流光开心了。 刘美人和李贵人平衡了。 张才人失望了。 只是,还没等众人的表情到位,绯月暝夜突然又道:“贵妃自然是不行的,就贤妃吧,醉儿以为如何?”同样是四妃之一,现在也是除了皇后品级最高的,没什么差别吧应该,帝王心里没谱的想着。 吟醉黑着脸低头盯着绯月暝夜袖子上的花纹,不搭理那个幼稚的帝王。 绯月流光一张俏脸扭曲成了一副狰狞可怕的样子。 刘美人和李贵人狠狠的不甘心的咬着下唇。 张才人如陷入了梦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太快,傻呆呆的没了反应,还是鸣露轻轻的推了她一下,道了声恭喜,才狂喜的走上前对绯月暝夜跪拜谢恩。 绯月暝夜没空理会张才人,他要忙着哄生气的小丫头呢:“小丫头这就生气了?真是个胆大的小丫头,跟朕都敢摆脸色!不怕朕罚你?” 绯月暝夜说着玩,张才人却当真了,刚刚起身又普通一声跪了下去,求情道:“长公主或许只是不舒服,并不是有意给皇上脸色,请皇上恕罪。” 绯月暝夜看了张才人一眼,这才有些满意了小丫头的选择,懂得感恩图报,也不枉小丫头抬举她一场。 “那个是跟大公主来的宫女吧,这是要去哪里?”吟醉没搭理绯月暝夜,却一直注意着大公主那边的动作,一看到那宫女在偷偷溜走,就出声叫住了她。 也不知道皇后那边进行的怎样了,这宫女去给良妃报信,良妃可赶的过来? “奴婢,奴婢……”宫女突然被叫住,吓得一哆嗦,偷偷看了绯月流光一眼,心虚害怕道:“奴婢内急。” 绯月暝夜何其聪明,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为了安小丫头的心,转头对刘公公道:“拟旨,把惠萱宫赐予贤妃,拟好了就直接拿过来宣旨吧。” 刘公公会意,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张才人再次陷入梦中。 吟醉抬眸看了绯月暝夜一眼,眸中溢满感激和欣喜。 绯月暝夜见终于把小丫头给哄好了,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小丫头粉嫩嫩的脸蛋,他为了她可是把后宫都拿来给她折腾了呢。 吟醉对绯月暝夜笑笑,调皮的炸了眨眼,转头却状似惊讶的对那个僵在原地不敢动的宫女道:“你怎么还没有走,不是内急吗?” 那宫女闻言一脸哭相的看了看绯月流光,却没料到绯月流光正在愤怒中,脸色是狰狞吓人,宫女又被狠狠吓了一跳,不敢再看,告了罪急忙跑走了。 ------题外话------ 某醉没有存稿了,偏偏赶上这两天要忙起来,木有时间码字滴说啊,裸更的某醉一直码到了快四点,好困好困好困啊 上传了章节,某醉要赶快睡觉去了,呜呜,某醉的皮肤,某醉的黑眼圈啊…… 第四十二章 惜宛楼 “你们还有事吗?”绯月暝夜蹙眉看了绯月流光和刘美人,李贵人一眼:“没事就跪安吧,长公主体弱,不宜吵闹,日后不必来栖梧宫打扰。” 三人闻言,脸色白了白,咬着下唇,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绯月流光本是想着借赵贵人的手惩治一下吟醉,即便不能动她根本,坏了她的名声也是好的,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个小贱种不仅什么事都没有,竟还就这样随便的把一个才人变成了后宫里除皇后外品级最高的贤妃! 她现在已经能想象到母妃该是会如何的气愤暴怒了。 刘美人和李贵人更是心中艰涩,她们好不容易见皇上一面,竟就被这样打发了,让她们怎么甘心! 只是,皇上话都说出口了,她们不走还能怎么样,要抗旨吗? 刘美人低垂着头,紧紧的握了握拳头,眸光一转,突然抬头对皇上笑道:“臣妾前日见长公主和五公主作画,臣妾不才,自幼也是极喜欢画的,不知能否和长公主讨教讨教?” 李贵人闻言一怔,本欲行礼告退的动作停在了开始之前,沉默的等着看刘美人这番话会有什么结果,若长公主留下她了,她自然也可以效仿,若长公主不喜欢,她再一起离开,也没什么损失。 吟醉还没有回应,绯月暝夜先厌烦了,前几天一个弹琴的张才人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这个会画画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往他的小丫头跟前瞎凑什么! “那,刘美人画技很好吗?”吟醉歪着头沉吟着问。 绯月暝夜眉头蹙得更紧,小丫头难道真的对这个会画画的女人产生了兴趣? “臣妾自幼师从名师,不敢说精通,尚且能看的过眼。”刘美人微微抬了抬下巴,说起自己的特长有几分骄傲。 吟醉眸中闪过一抹戏谑,继续歪头道:“比皇兄还要好吗?” 骄傲的刘美人被吟醉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一跳,她是有几条命才敢跟皇上比! “臣妾不敢,臣妾的雕虫小技怎敢跟皇上相提并论,长公主折煞臣妾了。”刘美人很是惶恐的低下了头,急忙澄清自己。 绯月暝夜嗤笑一声,无聊的女人! 不过,他的小丫头也足够恶劣,三两句话就把人高高捧起又重重丢下。不过,这才是皇家的气魄。 吟醉无趣的看眼刘美人,无聊道:“那你还跟本宫讨教什么。”淡淡的语气并没有多少不屑或蔑视的感情在里面,却瞬间让刘美人的心都冷下来,比让人当面打了一巴掌还要难堪。 “臣妾,臣妾告退。”刘美人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发红,险些落下泪来。 “等一下。”吟醉在她转身之前突然叫住了她,刘美人身体一僵,只怕这个看似无害实则腹黑的长公主又想出什么羞辱的她的办法。 不得不说,刘美人总算是清醒了,若她早有这样的觉悟,怎么会落到这样难堪的境地。 吟醉叫住了刘美人,却没有立即理会她,反而转头对绯月暝夜道:“大皇子告诉醉儿,医馆很快就要建好了呢。” 绯月暝夜也不知道小丫头的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很是好奇,便配合的点头道:“朕也听说了。” 吟醉弯唇一笑:“听说新医馆占地很大,那不熟悉的人会不会容易迷路啊。” “所以呢?”绯月暝夜挑眉。 “所以要有地图啊。”吟醉眨眨眼,笑道:“刘美人很会画画,那简单的地图肯定也是难不倒她的。反正醉儿看刘美人也很闲,就让她为医馆画些地图出来打发时间怎么样?” 绯月暝夜认同的点点头,道:“是个好主意。” 刘美人是又急又气,她堂堂一个后宫美人,竟让她给一个什么医馆画地图,这样的羞辱,让恨不得把吟醉扒皮抽筋,五马分尸! 那么强烈的恨意,吟醉不是木头,当然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不过,她并不在意,仍旧对绯月暝夜道:“醉儿觉得,一副想必也是不够的,最好每一条主要道路都要悬挂上一副才好。”想了想,又道:“还是劳烦刘美人多多益善吧,有了破损也是要补上的呢。” 绯月暝夜深以为然,小丫头不是个无理取闹的,虽然是羞辱了刘美人,可这提议却是很实用便利的,这个小脑袋总是能想到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东西,这样聪明的小丫头,让他怎么能不喜欢! “就这么定了,爱妃辛苦一下,多画些出来吧。”绯月暝夜一句话为这件事定了论。 刘美人再有满腔的怨愤反对也无法说出来了,只得含恨委屈的答应下来。 李贵人此时也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个年纪小小的长公主绝对是不能惹的,日后见到还是绕路躲远一点的好。 “臣妾告退。”李贵人也不管刘美人是不是还有后招了,立即屈膝行了个礼,走人了。 刘美人这次是真得没有什么后招了,就算是再有她也万万不可能再用了,因为不管她想做什么,这个腹黑的长公主绝对有能力把她推入地狱! 见李贵人溜走,刘美人也忙泪眼汪汪的行礼告退了。 二人一走,突然有一阵隐忍的抽泣声轻轻的响起来。 吟醉饶有兴致的看了眼低着头啜泣的绯月流光,不知道她又要闹哪一样。 一直装隐形人的张才人此时也忍不住看了绯月流光一眼,难道这位公主不知道皇上厌恶女人哭是出了名的吗?听说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因为一个女人哭得他心烦而把人踢进了湖里,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女人敢当着他的面哭了。 还是这位公主以为自己是皇上的女儿就能例外?恐怕,除了他怀里那位,再也没有能让他例外的人了。张才人无不黯然的想到,随即又乖顺的垂下了头,继续装隐形人。 绯月暝夜抬眸看了他的大女儿一眼,有些厌烦的皱起眉头,不悦的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绯月流光闻言先是吓了一跳,没能止住眼泪,反而哭得更凶起来,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绯月暝夜,当真是梨花带雨,娇柔动人。 吟醉暗暗点头,这个大公主脑袋不太好使,模样却当真生得不错,现在年纪尚小,便已经美艳动人了,再过几年,长开了,也必然是个不逊于良妃的娇艳美人。 想着,吟醉眸中带了些不甚真诚的同情,对绯月暝夜道:“皇兄不要责怪大公主了,醉儿突然想起方才许诺把李嬷嬷送给大公主的,想来是醉儿没有实践诺言,大公主才气哭了的,醉儿这就把李嬷嬷给她。” 吟醉此话一出,哭泣的绯月流光突然顿了一下,谁会因为那个哭! 抽空恨恨的瞪了吟醉一眼,绯月流光忙哭着反驳道:“不是的,儿臣绝不敢怪罪小皇姑,儿臣只是,只是……” “去把李嬷嬷叫来,大公主已经等急了呢。”绯月流光抽噎着还没解释出实质性的东西,吟醉却并不听她说话,转头不急不缓的对鸣露道。 鸣露笑眯眯的答应着,去找李嬷嬷了。 绯月流光恼怒的看了鸣露一眼,急忙道:“不必,我不是要……” “好了!”绯月暝夜被绯月流光哭得心烦,不耐的打断绯月流光道:“领了那个李嬷嬷跪安吧,回去好好学习一下女儿家的礼仪,不要整日在外乱跑。” 绯月流光流着泪傻傻的看着绯月暝夜,心都凉了,她的父皇竟然这样说她!她不相信她睿智聪明的父皇看不出来她哭的原因,可是,他问都不问就顺着那个小贱种的话说下去了,他当真是她的父皇吗? “公主。”绯月流光身后的贴身宫女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凑进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句什么,绯月流光听了竟渐渐的平静下来,虽还是在流泪,却垂下眸不再辩驳,乖乖的屈膝认下了这个理由:“谢过小皇姑赏赐,光儿告退。” 吟醉的眼睛深邃起来,想了想那个宫女的名字,似乎是叫容香,姓什么呢? 绯月流光走后不久,刘公公便托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小跑着来了栖梧宫。 张才人瞬间激动起来,双手紧紧的握着拳,才抑制住险些跳出胸腔的心脏。 绯月暝夜接过圣旨,展开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又给了刘公公,道:“去吧。” 刘公公弯着腰,双手接过圣旨,然后用右手高高的托举着,走到张才人面前,恭恭敬敬道:“贤妃娘娘,请吧。” 圣旨是要到张才人现在住的宫殿才能宣,而张才人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是吟醉怕皇后还没有摆平良妃和瑜妃,若那两个女人得了消息必然会抢先一步害她,不如让她在这里让她们够不到的好。而现在有了圣旨名分就定了,她的品级足够高,良妃和瑜妃就不能随便动她了。 张才人很感激绯月暝夜和吟醉的体贴,缓缓起身,对绯月暝夜和吟醉一礼,笑道:“臣妾告退。” 张才人离开,才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绯月暝夜含笑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满意了?” 吟醉笑笑,抬头在绯月暝夜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歪头道:“谁让皇兄有那么多不省心的妃嫔。” “朕是皇帝!”绯月暝夜强调道,平心而论,他不是个好色的皇帝,他后宫里的女人算是很少了。 吟醉点点头,靠在绯月暝夜胸口,状似隐隐带着点心疼,轻声道:“皇兄真辛苦。” 绯月暝夜一怔,忽然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小人儿,下巴轻轻放在人儿的小脑袋上,一颗心软成了一池春水。 封妃并不仅仅是一张圣旨就完成了的事,封妃大典也是重点,只有举行了大典,这个名号才是名正言顺了,绯月暝夜封妃的圣旨一下,整个皇宫都忙碌起来,前朝的大臣们也忙着争吵起来,原本皇家便无家事,绯月暝夜册封一个妃子也是要众臣们同意才行。 也亏了绯月暝夜足够强势,我行我素习惯了,才会当下就封了妃,不然,吟醉和张才人不一定会得偿所愿。 而封妃那日的事情也几乎在所有的有心人中传遍了,人们再次对长公主的受宠程度有了一个新认识。只是,吟醉自己却清楚,绯月暝夜之所以那么轻易的答应,并不完全为了她。 皇后病重,后宫本就少了个负责人,急需再找一个来主持中馈。现有的几个品级高的妃子中,淑妃病重,没有精力,德妃性子太过冷淡,几乎不理世事,自然是都不适合的,再下面就是良妃和新封的瑜妃了,这两个人脾性暴戾阴狠,德行不足以服众。 而吟醉选出的张才人,不管是身份还是品行,都是协理后宫的上佳人选,并不违背绯月暝夜的初衷,如果能达到目的,又顺了吟醉的心意,绯月暝夜何乐不为呢? 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揣测到绯月暝夜的心思,此举终究还是让那些人误会为了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太过,前朝有几个大臣对此颇有微词,弹劾的折子也没少上,只是被绯月暝夜搁置了下来没有理会。 当然,大臣们反对的重点还是册封贤妃的事,按理张才人乃封疆大吏之女,品行端正多有才名,封为贤妃并不算过分。 那些大臣真正不满的还是绯月暝夜的自作主张,而宫里有女儿的大臣们更多了一份私心,谁不想自家女儿上位! 最终结果,自然是绯月暝夜铁血手段完胜,革了几个小官的职,斥责了几个位高权重的头头,反对的声音便渐渐的弱了下去,经司天监推算,封妃大典就定在了半个月之后。 不过,在那之前,张才人在接到圣旨那天就已经搬进了惠萱宫,宫人们也都以贤妃相称,剩下的也只是个仪式了。 只是令人玩味的是,在贤妃接旨的当天,良妃和瑜妃在皇后的坤羽宫因一言不合竟对掐起来,瑜妃年轻气盛,不小心下手过重,把良妃的腿给弄骨折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良妃短时间内是没有机会再出来闹事了。只是可怜负伤回宫的良妃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张才人进封贤妃,且此消息还是从她的女儿口中得知,躺在床上忍受伤痛的良妃无法再摔东西发泄,竟气得生生把吊在床边的纱帐给扯掉下来了。 而瑜妃也因为‘误’伤了良妃而被皇后勒令禁足三月,为良妃抄佛经祈福,直到良妃痊愈方可出宫门。 所以,少了两个最会找茬的人,贤妃的封妃典礼便进行的极为顺利,而贤妃在大典上大气得体的表现也让那些反对的人无话可说的彻底闭上了嘴。 而已经成了贤妃的张才人,似乎已经养成了每日到栖梧宫为吟醉弹一曲的习惯,不过,贤妃和长公主交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那日,良妃和瑜妃同时出事也是公主算计好的吗?”贤妃含笑看着靠在贵妃椅上看书的吟醉,手指随意的拨弄着琴弦,随心弹出的音符不成调,却还算动听。 吟醉目光没有离开书,只淡淡道:“多去坤羽宫看看吧,目前,皇后还是整个后宫的主宰。” 贤妃闻言一怔,突然想到,想不留痕迹的良妃和瑜妃同时出事,恐怕整个后宫能做到的也只有皇后了。 便是长公主,虽聪明,却终究太小,人脉不够,也是做不到这么完美的。 郑重的点了点头,张才人是真心重视起皇后来,皇上令她协理后宫,她自然是要去和皇后接洽事宜的,她多去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只是,皇后管理后宫这么多年,势力不可谓不强大,且皇后身体虽不好,却也未必肯轻易放权,她要接手,困难重重。 何况,良妃这些年的经营也不容小觑,虽然她养伤在床,但她吩咐下面人给她添个小麻烦还是很简单的。除了良妃之外,其他的宫妃没有一个是省心的,所以,她要走的路还很坎坷啊。 一曲结束,贤妃就抱着琴跟吟醉告辞离去了,她已经没有了做才人时的悠闲,需要处理的事太多,她要时刻做好斗争的准备了。 把贤妃推上位,吟醉便不再怎么管她了,若想站稳脚跟,还是要靠她自己才行,若她无法存活下去,只能怪她自己能力不够,在这种吃人的地方,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 封妃大典过了没几日,便是京都医院开业的日子,凑巧的是,前一天便是恩科放榜的日子,吟醉早就让人留意了在宫外遇到的那几个书生的情况。 只除了那个叫路书元的书生因为病重未愈没能参加考试外,其他几个竟都中了,其中那个叫梁跃升的还中了探花郎,给了吟醉一个惊喜。 如今,绯月的官制仍旧存是推举制与科举制并存,科举制度尚未完善,还没有殿试这一说,考生只要过了乡试和会试便能入朝为官了,只是惯例,在放榜后三天,皇上会于前朝大殿接见前三名,即状元,榜眼和探花,且大多会当场任职。 开业这日一早,刚用完早膳,绯月璟就来了栖梧宫。 吟醉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两眼,开业典礼是定在近中午的,他这个时辰来,也太早了些。 绯月璟看出吟醉的疑惑,笑着道:“小皇姑鲜少出宫,璟便趁今日先带小皇姑去宫外走走。” “原来如此。”吟醉弯唇一笑,道:“你且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 绯月璟点头:“小皇姑请便。” 吟醉进去内殿换衣服,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褪去了华丽贵气的宫装,吟醉此次穿的是一身合体的粉红绣荷花收腰坠水晶珠百褶绸缎裙,外面罩宽松飘逸的浅粉色水袖纱裙,挽着娇俏的少女小髻的头上是与衣裙配套的粉色丝带和粉水晶珠花。 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 绯月璟是头一次见吟醉的民间装扮,觉得这清雅秀丽的样子更像天外来的仙。 吟醉见绯月璟不说话,却一直盯着她看,不禁微微蹙了蹙眉,道:“有什么不妥吗?” 绯月璟蓦然回神,突然对鸣翠道:“拿一方面纱来。” 鸣翠早就养好了伤,回来当值了,吟醉用惯了她,今日出宫也是带着她,此时鸣翠也已经换了一身民间的丫鬟装扮,双环髻,绿衣裙,俏生生的很是干练利落。 乍然听到绯月璟说要面纱,微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即去找了一方浅粉色的面纱来,她也觉得她家公主那妖孽模样应该遮一下。 鸣翠拿来面纱,绯月璟先一步伸手要了过来,亲自覆在了吟醉面上。 轻飘飘的面纱遮住了挺翘的琼鼻和娇嫩的粉唇,绯月璟打量了一下,觉得这样半遮半露的效果似乎仍旧太过引人注目,那双露在外面琉璃浅眸在眉心的粉色桃花印记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光华,竟像是能把人都吸引进去般,拥有醉人心弦的力量。 “可以了吗?”吟醉深以为她其实没什么必要带面纱的,又不是什么妙龄少女,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样貌被人看了又能如何? 不过,绯月璟让她带,那就带上,这样的小事,实在没有纠结的必要。 只是,吟醉无所谓,绯月璟却兀自纠结着,总觉得不带不妥,带了也不妥,他现在才发觉,他这个小皇姑生得太过美丽了,也很让人神伤啊。 见吟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绯月璟暗暗叹息一声,罢了,少不得他多注意保护着些了。 马车是早已经备好了的,只是,皇子的马车毕竟不能跟皇上的比,他们的马车经过了两次检查才得以出宫,侍卫们见到绯月璟都很恭敬客气,却一点都没有放水,仔细的检查了令牌才放行。 吟醉以前只是听说绯月暝夜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却从来没有见识过,今日才真正体会到了绯月暝夜治下的严谨。 出了皇宫,绯月璟便开始对吟醉讲解路过的是什么地方,附近有什么比较出名的东西。他这几个月一直忙着京都医院的事情,出宫机会大大增加,对京城已经很熟悉了。 吟醉边听边看,竟也知道了不少京都的标志性建筑。 而最清楚的,也是绯月璟的第一个目的地,则是一个名为惜宛楼的酒楼。 说是酒楼也不尽然,因为这里在非饭点的时间还提供各样茶点,并提供一些人们喜欢的常进行的娱乐活动,比方说文人雅士们最爱的琴棋书画,比方说学子书生们习惯的斗诗对句,而最受大众欢迎的却是一个说书的。 “每日这个时辰,那个说书的先生讲的便是惜宛楼这个名字由来的典故,也是人们最喜欢的听的故事之一。”绯月璟像是很了解这里,边带着吟醉往里走,边介绍道。 迎接的小二闻言,笑道:“小公子说的不错,那位说书先生是我们东家重金请来的,只说我们东家自己写的故事,东家写的好,先生说的也好,大家伙都喜欢听呢。听小公子的语气,是来过我们这里的,可有心仪的位子?” “桃花阁。” 小二闻言笑嘻嘻道:“好嘞,这边请。” 绯月璟转头看向吟醉道:“这酒楼的东家是个极雅致的人儿,一年十二个月,他竟是给每个月都配了一个花神,楼上的十二个雅间就是以各季的花神为名,璟来过几次,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桃花阁,小……姑姑看看若不喜欢再换可好?” 吟醉点头答应。 桃花乃三月花神,就在楼梯一侧的第三个雅间。 推门进去,第一眼看到里面,竟有一种进入了一个桃花林的错觉。 一间二十米见方的单间房屋,里面竟错落有致的栽种着十来颗桃树,此时早已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了,可这里的桃花却开得很是旺盛,桃花香气也甚是香浓。 鸣翠乍一看到,不禁惊讶的“啊”了一声。 小二见状,笑着解释道:“客观不用惊讶,这桃花并不是真的,您仔细看看,这都是用绸缎做成的呢。” 吟醉抬手捏着一个花瓣摸了摸,是丝绸的触感。满意的点点头,这花做得真是精致,若小二不说,还真看不出竟是假的。 “真是漂亮,不如我们回去也做一些,公,小姐最爱桃花,有了这个,等院子里的桃花谢了,还能赏这绸缎的桃花,多好。”鸣翠很是惊叹的看着这些假桃花,越想越觉得可行,已经在脑海中开始计划着该怎么做了。 吟醉却摇了摇头,道:“不必,花开花落乃天道自然,有失去才会有珍惜,天天瞧着或许就不喜欢了。” 鸣翠闻言“哦”了一声,她是俗人,不大能理解她家公主的想法,但是公主发话了,虽然有些遗憾,她还是从命的好。 绯月璟笑道:“璟当初也曾想得了空就让人也做一树这样的桃花出来,听小姑姑这样一说,深以为然,倒是璟流于俗气了。” 小二听到这里,笑着插嘴道:“这花是用我们东家的秘方才能做出来的,曾有也很多客官想回家自己做,没有一个做得这么好的,小公子想做这花,也未必能成功呢。” 绯月璟闻言笑道:“这样小小的绢花还要秘方做成?你们东家有这样灵巧的心思,可见必是个妙人了。” 小二笑道:“我们东家是什么样的人,小的也不知道,我们酒楼里唯一见过东家的只有掌柜的,我们是没那个福气的。” 绯月璟点点头,他也听说过惜宛楼的东家是极为神秘的一个人,惜宛楼一建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很多人打听过这酒楼的东家,却没有一个能找到本人的。 “几位客观请坐。”说完,小二从最里面一个精致的镂空雕花隔断柜上拿过来一个薄木板制成的小册子递给绯月璟道“这是菜单,上面写得都是我们这里提供的茶点类,客观看看想要点些什么?” 绯月璟没有看,随即把菜单给了吟醉,吟醉翻开看了看,上面分门别类写着各种茶点的名称和价格,有的是酒楼推荐的,还配上了的图画和介绍。其中饮品类有茶水,果汁,奶茶等很多都是古代所没有的,糕点亦很奇特,名称有些奇怪,听到耳中却觉得很动听,让人有种想要品尝的*。 吟醉自是没什么感兴趣的,只点了壶桃花茶,便又给了绯月璟。 绯月璟想了想点了几种他觉得吟醉可能会喜欢吃的糕点,还特意为鸣翠点了一杯西瓜汁,让鸣翠很是受宠若惊,看向绯月璟的目光都带了点感激。 小二把菜单放回原位,指着一边的窗户道:“这扇窗是通酒楼里面的,客观如果想听说书,推开就能听到了。” 绯月璟点了点头,小二便礼貌的弯弯腰退了下去。 绯月璟对吟醉道:“小皇姑有兴趣听听这董小宛的故事吗?” 吟醉点点头,绯月璟便起身把那扇窗打开了。也不知大堂内是不是有什么扩音设备,隔了这么远,那说书先生的声音竟还是很清晰。 “……名白,字小宛,号青莲……才艺出众,能诗善画,尤其擅长抚琴……贤良淑德……善制菜蔬糕点……小宛所制秋海棠露独独是露凝香发……” 说书人说得是华夏古代的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的故事,只是,绯月人普遍看不起娼妓,吟醉便把她的身份改编成了一个贤德美丽的大家闺秀。 果然,这样的奇女子是任何一个时代都无法拒绝的,京都甚至还为她成立了一个董派,时常聚在一起醉心山水,抚琴作画,风流又雅致。 也有许多闺阁女子成了董小宛的粉丝,时常学着董小宛的样子饮茶赏月,吟诗作画。亲自动手酿制香露,研制糕点,极富情趣。 吟醉品着桃花茶,淡淡的听着故事,说书人的口才的确极好,言辞华丽高雅,语调阴阳顿挫,情节起伏曲折,即便这故事是吟醉传出来的,她此时听着也不觉厌烦。 “哟,我们的探花郎来了!” 动人的故事中突然插进来一声不相干的话,引起了听书人们的不满,纷纷从怒目看过去,倒是说书人没有受影响,仍然很是动情的讲述着。 吟醉在听到那声不和谐的声音后,眸光微微一动,粉唇弯了弯,探花郎,岂不就是那个叫梁跃升的书生? ------题外话------ 感谢妞儿一抹紅顏笑,魔翼i被泪灼伤和梦zmy的花花钻钻,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某醉好喜欢好喜欢你们~(≧▽≦)/~啦啦啦 八过,花花钻钻那东东挺贵的说,妞儿们支持正版,某醉就很开心了哦,爱你们╭(╯3╰)╮ 第四十三章 天下第一医 吟醉忽然起身,走到了窗边,探头向下看去。 绯月璟急忙也站起来,走到吟醉身旁,也跟着看了看下方,正看到一群书生簇拥着一个蓝衫男子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转头看了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蓝衫男子的吟醉,疑惑道:“小皇姑,在看什么?” 吟醉伸出小手,遥遥指了指蓝衫男子,轻轻道:“我认得那个人。” 绯月璟方才也听到了大堂里那人喊的那一嗓子,自然是猜出了那受人追捧的男子便是今年恩科的探花,梁跃升。 不过,小皇姑于深宫中几乎没有外出过,是如何认识一个书生的? 心里想着,绯月璟竟不自禁的问了出来:“小皇姑是怎么认识他的?” 吟醉突然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眸色清冷无波,绯月璟的心头却蓦然一凉,立即意识到自己逾矩了。眼前的孩子年纪虽小,却是绯月唯一的长公主,是他的小皇姑。 绯月璟突然有些无措起来。 吟醉的目光漠然的从绯月璟脸上移开,转身回到桌旁,淡淡道:“我要见他。” 绯月璟敛了一下眉,挥手让跟来的侍卫去请梁跃升,自己却缓缓走到吟醉旁边坐下来,抿了抿唇,轻声道:“请小皇姑不要生璟的气。” 吟醉垂着眸饮了一口花茶在嘴里,闻言,缓缓的咽下茶水,才抬眸看向绯月璟,浅笑道:“我为何要生你的气?”她从来都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绯月璟看着那巧笑嫣然的娇颜,心中一窒,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怒火,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那样漠不关心的态度,比恼他恨他更让他恼火。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方才出去的侍卫的声音:“主子,人带来了。” 绯月璟强行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压抑着声音道:“进来。” 侍卫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跃升迈步进门,没来得及感叹屋内的灿烂,第一眼却是先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吟醉。 书生自幼熟读圣贤书,最是懂得知恩图报,乍一见到恩人,眼睛都亮起来。 “小生梁跃升,参见倾醉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梁跃升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上前两步,掀开袍服,一下跪在了吟醉面前。 绯月璟看着这一幕,蹙了蹙眉,这就是今年的新科探花?身材高大挺拔,眉目疏朗,面容英俊,倒也不负探花郎的风流盛名。 只是,这个探花郎是如何与小皇姑相识的呢?看上去,似乎因为见了小皇姑而很是激动。 “梁公子请起。”吟醉微微抬了一下手臂,笑道:“方才听到下面人在喊探花郎,便看了一眼,没想到,这次恩科的探花郎竟然是梁公子。” “长公主竟还记得小生!”梁跃惊喜的说着,缓缓站起身,心中含着感激,对吟醉笑道:“多亏长公主的慷慨相助,才有小生的今天,长公主的恩情,小生没齿难忘。” 吟醉微微摇了摇头笑道:“那日帮你们的却是皇兄,我是没做什么的。” “皇上的恩德,小生自是铭记在心的。”提到绯月暝夜,梁跃升更是激动的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笑道:“只是,长公主的大恩,小生也不敢忘。” 吟醉闻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东西,心中知道即可,说多了,反而就淡了。 现在,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水润的眸子里泛起浅浅的疑惑,歪头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就是长公主的呢?” 那日远远的看得他对她和绯月暝夜跪拜,便知道他是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这玲珑的书生是如何猜到的。 梁跃升含蓄的笑了笑,道:“小生起初也是没有猜出的,是公主身上的桃花香提醒了小生。” 吟醉挑眉,京都女儿盛行桃花妆,满大街都是有桃花香的女子,他是如何仅凭一个桃花香就认出她来的呢? “如今京都女子崇敬长公主,多爱学长公主的样子,化桃花妆,这在京都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梁跃升解释道:“只是,所谓桃花妆,一般不仅要有桃花香,眉心还会要贴上桃花钿,单单用桃花香的是很少的。” 吟醉弯着唇笑,那时还不知道外间流行桃花妆,为了掩饰身份,还特意留了刘海儿的,没想到,这反倒成了证明她身份的一个证据。 不过,只凭这些微末的推断,还不足以猜出她和绯月暝夜的身份吧。 “当然,若只是这样,小生是万万不敢猜测当时见到的就是长公主的。其实小生是被皇上狠狠的吓了一跳,”说着,梁跃升有些羞赧的笑了笑:“皇上胸怀家国,君临天下,身上自有一种令人臣服的霸气,小生在见到圣颜的时候便被那股气势所慑,几乎不敢直视。” “当时还以为或许是哪个名门高位家气势强了些的公子,只是小生实在想不出有哪个公子可以直呼京兆尹的名讳,且吩咐京兆尹的语气那般稀松平常。” 吟醉微微点头,能随意命令首都市长的,确实没有几个人。 “而且,”梁跃升顿了顿,有些羞赧道:“那日捡到陆兄包袱的贵人,看上去很像是宫里的人。” 吟醉闻言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不就是看起来像太监吗?若让刘公公知道他费心隐藏的特征其实早就被人家瞧出来了,不知会不会懊恼的撞墙。 “那是皇兄身边的刘公公。”吟醉笑着解释道。 梁跃升并不知道刘公公是什么人,只听说是绯月暝夜身边的便知道必然是个地位很高的内侍了,忙弯腰歉意道:“小生妄言,并无意得罪刘公公。” 语气诚恳谦和,态度却是从容不迫,并不见一点惶恐,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吟醉含笑赞道:“梁公子锦心绣肠,颖悟绝人,真是年少有为。” 梁跃升笑了笑,谦虚道:“公主过奖了,小生才智不过平常,若论年少有为,却是首推今科状元,蔡家大公子了。” “蔡家?”吟醉转眸看向绯月璟。 绯月璟忙舒展眉头,弯唇笑道:“表哥自幼跟随外公长大,尽得外公真传,中状元也是意料之中。” 吟醉点头道:“蔡家乃儒之大家,蔡公子自然是不差的,不过,我听闻蔡家大公子与大皇子年纪相差无几?” 绯月璟点头,笑道:“表哥长璟三岁,今年虚岁一十四。” “果然是年少有为。”吟醉含笑赞道。 “小生参见大皇子殿下,方才没有认出,不曾参拜,还请殿下勿怪。”梁跃升早就注意到了吟醉旁边的绯月璟,看气质便知不是普通人,且与长公主同桌而坐的,怎么可能见到的了。 只是一直在和吟醉说着话,没有机会问,这下才知道,原来是绯月大皇子,便忙弯身行礼。 “无妨,所谓不知者不怪,探花郎不必多礼。”绯月璟含笑抬了抬手臂,示意他起身。 梁跃升悄悄的打量了绯月璟两眼,眉目清朗秀美,唇边含着三分笑意,亲和有礼,眸光却深邃悠远,令人不可探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贵气。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温润秀雅,君子如玉。 只是不知,这样的少年日后若成了帝王会是什么样子。 “梁公子来惜宛楼可是有事?冒昧请梁公子前来,希望不要误了梁公子的正事才好。”吟醉捧着花茶却不饮,看着梁跃升笑道。 梁跃升忙道:“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昨日放榜,同科的进士们相邀再次一聚,那日同受皇上和公主恩惠的几位同窗亦在此地,没有宣召,不敢随意觐见。” 吟醉摇摇头笑道:“不过举手之劳,各位不必太过介怀。”说完,不等梁跃升回话,便颇感兴趣的问道:“蔡家公子也来了吗?” “小生听说蔡公子家中有事,不便前来。”梁跃升回答道。 “哦,这样啊。”吟醉无不遗憾的叹息一声,她还想看看这位远赴盛名的蔡公子与谢涵阳相比哪个更好一点呢。 绯月璟见吟醉一副遗憾失望的样子,心下好笑,不过是相见一个臣子罢了,何苦这般烦恼。 这样想着,绯月璟对吟醉笑道:“小皇姑想见表哥却容易,璟便带小皇姑去外公家一访如何?” 吟醉想了想,点头答应道:“好。”说完,转头对梁跃升道:“不知众位在何处相聚?” 梁跃升道:“因人员众多,便定在了一楼大堂。” 吟醉点头道:“梁公子且去吧,还请梁公子转告,大皇子深为欣赏诸位的文才,只是不得相见,今日的费用便都算在大皇子头上,聊表敬意,请各位不要推辞。” “小生代众位同科谢长公主,大皇子赏。”梁跃升欣喜的弯身行礼,因为推举制的存在,走科举仕途的大都是一般的平民人家,于钱财都是不宽裕的。 惜宛楼名声响亮,费用也极高,若不是因为中了进士,他们这些人是决计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只今天这一次消费,他们就不知要省吃俭用多久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感激为他们买单的大皇子! 而大皇子也并不反对吟醉的提议,事实上,即便吟醉不说,他也是会主动为这些进士们买单的,作为太子最有力的候选人,赢得这些文人的支持也是一个助力。 梁跃升欢天喜地的离开了,绯月璟帮吟醉戴上面纱,正要离开,一个护卫突然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绯月璟脸色一变,看向吟醉急急道:“父皇来了。” 吟醉一怔,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雅间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脸阴沉的绯月暝夜便缓步踱了进来。 绯月暝夜气场强大,沉着脸的时候气势全开,更是让整个雅间里都压抑起来,鸣翠被吓得低低的垂着头,下巴都快抵到了胸口。 绯月璟脸色亦有些不好看,有些心惊的行礼道:“见过父皇。” 绯月暝夜没有让他起来,却是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可知罪?” 绯月璟闻言一怔,他这些日子一直致力于京都医院的建设,何曾犯过什么错? 抿了抿唇,道:“还请父皇明示。” 绯月暝夜眸光更冷,语气里带上了一层怒意:“私自带长公主出宫,算不算大罪?” 绯月璟蹙眉:“儿臣曾向父皇请示过,若儿臣没记错,父皇亦同意了小皇姑出宫参加京都医院的开业典礼。” 绯月暝夜闻言,身上的冷气更盛:“朕何曾说过由你带她来!”那个‘你’字语气很重,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绯月璟闻言呆了呆,红唇微张,却没能说出话来,原来是他会错了意?父皇答应小皇姑参加的意思其实是他要亲自陪小皇姑来? 绯月暝夜当然是那个意思! 知道小丫头喜欢出宫玩,有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是准了的,只是,他怎么放心把小丫头交给一个半大的孩子带出来,若有什么闪失,谁担当的起! “皇兄,你也是要参加京都医院的开业大典?”僵持的气氛中,吟醉终于开口了。 绯月暝夜听到小丫头说话,很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瞧见她脸上那方面纱,眯了眯眼,小丫头这样装扮还不错。 “朕怎么不记得,跟你说过可以随便跟什么人一起走?”绯月暝夜冷哼一声,不客气的对吟醉批评道:“长了那么多心眼,怎么这次如此糊涂!” 绯月璟仍旧保持着行李的姿势,闻言心里一酸,他在他的父皇眼中竟只是个‘随便什么人’吗? “皇兄!”吟醉微微蹙眉,绯月暝夜果然是个冷血冷情冷心的人,当着儿子的面就这么说,竟是一点都不体谅小孩子脆弱的心情,多亏了几个皇子还正常的长大了。 “可以跟皇兄出来,为什么不可以和大皇子一起呢?”吟醉抬眸看了看绯月璟的脸,面向地板,惨白惨白的,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听到吟醉的话却突然一顿,偷偷的看向吟醉,眸中貌似是真得溢满了泪水,只是目光却带着一丝温暖和惊喜,只是吟醉早已经移开了目光,并没有看到他这份欣喜。 绯月暝夜看着扬着小脑袋蹙眉看着他的小丫头,心里就是有一股怒气无法发泄,一把捞起小丫头,咬着牙恨恨道:“小丫头眼里,朕就跟大皇子是一样的吗?”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白白养她这么多年! 吟醉讨好的在绯月暝夜脸庞蹭了蹭,道:“皇兄在醉儿眼中当然是最好的。”绯月暝夜脸色好了些。“但是,”绯月暝夜脸又拉了下来。“醉儿是知道大皇子一定不会让醉儿有危险,这点和皇兄是一样的啊。” 吟醉倒不是瞎说,而是,绯月璟出行当然不会只有明面上那两个侍卫,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呢,除了皇家的暗卫,皇后和蔡家也不会让他出一点问题! 绯月暝夜却不这么想,在他的意识里,小丫头在哪里都不如在他身边安全。 “念在你是初犯,朕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再敢跟别人走试试!” 绯月暝夜说得狠厉,对吟醉却没有一点威慑力,听听也就过了,日后,她若想跟谁走,怎么走,都只由她自己能决定。 “醉儿知道了。”知道不等于照做。 “皇兄,大皇子还在跟你行礼呢。”吟醉同情的看看绯月璟,暗道,可怜的孩子,被绯月暝夜心灵身体双重虐待,幸亏他有个好母亲,否则,怎么能这么平安的长大啊。 绯月暝夜面无表情的看绯月璟一眼,就跟看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语气也很是冷淡:“起来吧。” 吟醉看看黯然失魂的绯月璟,蹙了蹙眉,突然趴在绯月暝肩头上脆生生道:“皇兄,醉儿要去蔡家。” 绯月暝夜再次蹙眉:“去蔡家做什么?” “看蔡家的大公子,听说考了状元的。” 眉头皱更紧:“你是绯月最为尊贵的长公主,想见什么人便宣来觐见,何必亲自跑去他家。”顿了顿,又道:“不过是个状元,天下状元多得数不清,有什么好看?” “这个状元只有十四岁!”吟醉嘟唇道。 绯月暝夜哑然,十四岁的状元倒真是绯月第一次出现,不过,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人,也值得一看? 绯月暝夜有些头疼的看了小丫头一眼,这小丫头上次出宫多了一个管闲事的毛病,这次竟又添了一个好奇心,他是不是该把她关在宫里,不让她再出来了? “明日便是前三甲觐见的时候,你若想见,朕便多留他一会儿罢了。”绯月暝夜终究是妥协,小丫头那水汪汪的眼睛真是要命。 吟醉嫣然一笑,双手环住绯月暝夜的脖子,靠在绯月暝夜肩头,柔声道:“果然是皇兄最好了。” 绯月暝夜抬手捏了捏小丫头的小鼻子,笑道:“只在求朕的时候,嘴才这么甜。” 吟醉嘟唇:“那醉儿更甜些,皇兄还能再多接受一个醉儿的请求吗?” “得寸进尺的丫头!”绯月暝夜宠溺的笑笑:“说说看,是什么请求?” “皇兄不准罚大皇子。”吟醉看着绯月暝夜认真道:“京都医院是醉儿提出,大皇子算是帮醉儿实现的,醉儿便是欠了一个人情了。此次又是因为要参加京都医院的开业大典才会带醉儿出来,于情于理都没有什么大错,皇兄只是小题大做了。” 绯月暝夜不满的瞪着吟醉:“你是说朕错了?” 她何时说过他错了的话! 吟醉也瞪着绯月暝夜,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吟醉突然气恼的开口道:“皇兄,醉儿想咬你。” 说完,趁着绯月暝夜一怔的瞬间,张开粉唇便在绯月暝夜下巴上咬了一口,用力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绯月暝夜感觉到微微的疼痛。 只咬了一下,便很快的松开了牙齿,愤愤地低喃道:“让你曲解醉儿的意思!” 绯月暝夜是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软软的小唇碰在下巴上的触觉似乎仍未消失,热热的,麻麻的,有些陌生的感觉。 努力压下心底忽然生出的一点旖旎,绯月暝夜哭笑不得的敲了一下吟醉的额头:“普天之下,也只你这小丫头这么大胆子。” 心情一好,便什么都可以原谅了,绯月暝夜看绯月璟也顺眼了很多,甚至的含着笑意问了句:“开业大典定在什么时辰?” 绯月璟丝毫没有因为父皇的好语气而有半分惊喜,因为,此时,他尚且在神游中,可怜的孩子是被吟醉刺激的狠了,现在还没有接受他英明神武的父皇被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的事实。 只是,大皇子终究是大皇子,是皇后和蔡家培养出来的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即便是神游中,仍旧准确的回答了绯月暝夜的问题,虽然声音有些呆:“回父皇,还有半个时辰。” 绯月暝夜并没有注意到绯月璟的异常,实际上,即便他注意到了,也并不关心。 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信息,绯月暝夜看向吟醉道:“你是想在这里再玩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过去?” 吟醉对这个酒楼并没有太大兴趣,确切的说,是她对在这个酒楼里消费没什么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是这座酒楼的效益。 “现在就去吧,醉儿也想看看,京都医院建成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吟醉笑道。 绯月暝夜闻言点头,他也想看看这个特别的医馆建成了什么样子。 绯月暝夜带着吟醉自然是上了他那奢华舒适的马车,而绯月璟,不好意思,绯月暝夜已经把他给忘了,根本就没想过要顺便把他带去。 所以,绯月璟只能黯然的看着二人的背影迅速的消失在视线里,连一句‘恭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大皇子,怎,怎么办?”鸣翠欲哭无泪的看着绯月璟。 皇上带着她家公主就走了,却落下了她,她可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啊,公主走了,她伺候谁去! 绯月璟看了看鸣翠,淡淡道:“上车吧,我带你过去。”说完,便转身上了他的马车。 鸣翠瞬间转哭为笑,看着绯月璟挺拔的背影双眼冒红心,真是个俊美温和又体贴的皇子殿下!等绯月璟进了马车里面,立即一边花痴一边开开心心的爬上了绯月璟的马车。 京都医院选址在原睿亲王府,地理位置是极好的,距离惜宛楼所在的闹市并不远,马车快跑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绯月暝夜的马车到了哪里都有特权,他们并不是在医院外下的车,而是直接驶入了院内,且还有专人接待。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长公主千岁。” 前来接待的就是吟醉很熟悉的张医正,看着绯月暝夜和吟醉下了马车,乐呵呵的弯腰参拜。 “爱卿免礼。”绯月暝夜居高临下的看着矮矮胖胖的张医正,道:“长公主想看看医馆,爱卿带朕走走吧。” 张医正笑呵呵的道:“皇上,长公主,这边请,臣先带皇上和长公主看看整个医馆的地图。” 说着,张医正便引着绯月暝夜向旁边走。 吟醉看看长得很有喜感的张医正,笑道:“张医正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张医正不想做御医了,要改做坐堂大夫了吗?” 张医正闻言,有些哀怨的看了吟醉一眼,委屈道:“臣会在这里,还不是长公主您的主意,您开个医馆也就算了,还把太医院都给算计进来了。” 吟醉笑眯眯道:“我不过是想借用一下太医院的名望而已,随便派一个太医来就可以了,只是没有想到张医正会如此敬业奉献,竟亲自来了。” 张医正闻言却是更哀怨了,偷偷瞄了绯月暝夜一眼,见他唇边含笑,心情很好的样子,才放心大胆道:“您虽是这样想的,可陛下不放心呐,下了令让臣这把老骨头来坐镇,臣岂能不来啊。” 吟醉闻言,眸光流转,笑道:“看来张医正日后要更忙了呢,那我家小黑,小白,小灰生病了,张医正还能赶来吗?” 张医正瞬间脸黑了半截,话说,自从他在栖梧宫帮忙包扎了一只麻雀后,这位主儿真把他当成给鸟儿看病的了,她养的那三只鸟儿,只要有一点不精神了,就把他叫去看。可,苍天作证,他是个给人看病的大夫啊,当初那麻雀明明是被他给看死了的啊,这位长公主凭什么就认定他会医鸟儿了呢。 他都后悔死送长公主那只八哥了,那可恶的鸟儿没少给他找麻烦,他甚至有时候都想一把药毒死那仨鸟儿! 当然,如果让他知道了那只八哥对吟醉说了些什么的话,他就不仅仅想毒死它了,大卸八块都是轻的。 “长公主您也看到了,臣以后就要忙着医人了,实在没空去看您那几只鸟儿了,日后要是它们再病了,您也千万别找臣了。”张医正黑着脸很严肃的对吟醉道。 吟醉歪头,笑眯眯的看着张医正道:“可是,别人我不放心啊,我只知道张医正医术是天下最好的呢。” 张医正瞪大了眼睛,立即反驳道:“谁说臣医术最好的啊,这话让天下第一医的人听到还不笑话死臣啊!” 绯月暝夜闻言蓦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冷冷的看着张医正。 “天下第一医?”吟醉趴在绯月暝夜肩头,喃喃的念道。 “爱卿知道天下第一医的事?”绯月暝夜微微眯起眼睛,眸中的寒光扫过张医正,吓得张医正的肥身子狠狠的抖了抖。 自知说漏了话,张医正再也不敢嬉皮笑脸,低着头道:“臣只知道一点,就是这两年他们的少主会带着一批医者出来历练,具体时间和地点,臣就不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绯月暝夜并不放过他,他找了天下第一医这么久,如今是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 张医正擦了擦冷汗,道:“臣的儿子是早产儿,生下来就极为病弱,险些早夭,臣想尽了办法才保住他一命,只是,在他七岁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救起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张医正讲着他儿子的存活史,绯月暝夜很是不耐烦的皱着眉头,粗暴的打断了他道:“说重点。” “是,是。”张医正又擦了擦冷汗,快速道:“臣去山里采药时,遇到了一个老先生,自称是天下第一医的人,便是他救了臣的儿子,只是,他要求臣的儿子病好后要拜他为师,一同去天下第一医,臣自是十分愿意的,便允了。” “你儿子是天下第一医的人,你怎么不早说!”绯月暝夜眯着眼,都有掐死张医正的冲动,明明知道他在找天下第一医,却不告诉他这么重要的消息,果然是对他太仁慈了吗! 张医正吓得挺了挺背,急忙解释道:“臣的儿子虽是天下第一医的人,但是已经有十年没回来过了,只是每年一封家书按时送来,却从来不用臣回,实在是臣也不知道天下第一医的消息啊,便是他们的少主要外出历练的消息,臣也是前几天,收到儿子的家书才知道的。” 绯月暝夜紧紧的抿着唇,看张医正的目光就像是在凌迟,前几天才送的信,也就是说,若他早几天知道这个信息,就能从送信人那里顺藤摸瓜,而这个愚蠢的肥老头竟让他这样白白错过了一次机会! “皇兄,天下第一医的人就能医好醉儿吗?”吟醉轻轻出声,解救了被目光凌迟的张医正。 绯月暝夜闻言怔了怔,他已经知道了,吟醉那并不是病,而是蛊毒作怪,天下第一医能不能把蛊毒医好,他是不敢确定的。 金夷那边却已经传来了消息,她中的这种蛊毒,他们以前从未见过,所以,现在这种蛊毒还是无解的…… 抬手轻轻安抚着吟醉的头发,绯月暝夜爱怜道:“醉儿放心,一定能医好你的。” 吟醉点了点头,越过绯月暝夜的肩膀看着一直冒冷汗的张医正笑了笑,看在这个胖老头把小黑送给了她的份上,她就帮他这一次了。 不过,小黑真是只可爱的八哥,竟记着好多张医正说过的话呢,其中,自然包括他儿子被天下第一医带走的事情…… 第四十四章 白衣男子 张医正给绯月暝夜和吟醉看的地图就是刘美人画的那些,黑白分明的水墨图,虽简单,还是能从线条画工上看出画者的画技很是不错。 地图画得很详细,京都医院的布局一目了然,吟醉看了两眼,把图记到了心里。 “此处的悬壶堂,便是一个看诊大堂,里面有十位普通大夫坐诊,收费极为低廉,多是面向平民百姓……”张医正对这里倒是很熟悉,滔滔不绝的对绯月暝夜和吟醉介绍着院内的各处名称和作用,讲解的极为详细。 “……此处名为杏林楼,请的多是些名医,臣在这里也有一间诊室,每月要来此坐诊三天……” 吟醉仔细的听着,微微颔首,绯月璟考虑的很全面,几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一步,不得不说,绯月家的基因或许是真得很强。 “皇上和长公主想去哪里看看?臣来带路。”张医正饮了口下人送上来的茶水,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吟醉好奇道:“张医正好像很喜欢这里。”不然怎么会这么积极。 “不瞒长公主说,臣对长公主这个主意是喜欢到心眼里去了。”张医正眯起小眼睛,呵呵一笑,道:“您别看臣长了一副奸猾样貌,心却绝对是好的,能为朝廷为百姓做些事,臣也是真高兴啊。” 听他说得风趣,吟醉很给面子的笑了笑,转头对绯月暝夜笑道:“皇兄听到了吗?张医正果然是个心怀家国的好人呢。” 绯月暝夜冷冷的看张医正一眼,对他知情不报一事还在恼怒着,管他什么心怀家国,好人坏人的,若不是还有用,他早就一掌劈了他! 张医正见状,脸上的笑容立即垮了下来,忙低下头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虽然心怀家国,目前却还没有做好为主捐躯的觉悟啊。 “皇上,臣找了您一大圈,您竟来这里悠闲了。” 一声活力十足的声音响亮的响起,紧接着一个青色的身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见到绯月暝夜跟见到亲人一样,激动的看着绯月暝夜,语速极快道:“皇上您那么着急的散了朝就跑,竟然只是到这里来喝茶聊天看热闹了,您不知道有多少老臣还在宫里到处派人找皇上呢!臣都被他们问的烦死了,还被我爹骂了一通呢,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只是,语速虽快,语气却并不显怎么着急,一说完,便自己找了个茶杯,倒上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抬头,像是才看到绯月暝夜怀里的吟醉一样,眼睛一亮,很是开心道:“这不是长公主吗?臣有好几个月没见到长公主了呢,六皇子没有跟长公主一起吗?臣也很久没见过六皇子了呢,也不知道他选的那几个武侍好不好用?……” “孟清川!”绯月暝夜眯起眼危险的看着爽朗的男子,冷冷的开口阻止了他滔滔不绝的套近乎行为。 吟醉笑眯眯的看着立即紧紧的闭上嘴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绯月暝夜的孟清川,心中在想,同是一对父母生养的,为什么孟清川和良妃差别会这么大呢? “孟大人寻皇兄有急事吗?” 孟清川闻言瘪着嘴,委屈的看一眼绯月暝夜,再抬手指指自己,表示绯月暝夜不让他说话。 这么闲情,看来是不急了。 吟醉笑笑不再理会他,看向张医正道:“开业的时辰快到了吧?” 孟清川的到来让张医正放松了很多,却还是很谨慎小心,偷偷瞄了一眼绯月暝夜才兢兢战战的点点头,道:“只等大皇子来了。” “大皇子怎么还没有来?”吟醉蹙眉,绯月璟就在他们后面,按道理,不可能会比他们晚到这么久的啊。 绯月暝夜闻言,终于施舍般的看了一眼因被无视而委屈的想要哭的孟清川一眼:“去看看大皇子在哪里。” 孟清川无比哀怨的看了吟醉一眼,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是,转身幽幽的走了出去。 吟醉都有些怀疑,这个孟清川跟刚才那个是同一个人吗?怎么变化如此巨大! 孟清川没什么动力的飘出门,只走出去不足十步,突然又幽幽的折了回来:“臣看到大皇子正在向这边走。” 话音落,吟醉也从门外看到了绯月璟的身影,同绯月璟一起来的,竟然还有绯月璃! 几人走进了,吟醉才看到,温和浅笑的绯月璃有些奇怪,虽说唇边噙着得体的笑容,可吟醉竟莫名的觉得那孩子周身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儿臣见过父皇,参见小皇姑。”绯月璟和绯月璃一同弯身行礼。 绯月暝夜淡淡点头,道:“免礼。” “父皇,典礼的时辰到了,儿臣要去前面露一面,父皇是否要去观礼?”绯月璟请示道。 绯月暝夜垂头看着吟醉道:“你要去吗?” 吟醉点头,她就是为这个来的,怎么可能不去。 绯月暝夜蹙了蹙眉,随即展开,抱着吟醉起身,道:“走吧。” 绯月璟忙上前一步带路:“父皇这边请。” 绯月暝夜一动,所有的人都立即跟上。 绯月璃就走在绯月暝夜身后,仰着脑袋,看着绯月暝夜肩头的吟醉,脸色阴沉沉的,哪里还有一点温润小公子的样子。 吟醉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怨气,转过头,目光从绯月暝夜肩膀上方越过,与绯月璃遥遥相对,眨了眨眼,弯唇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璃儿怎么了?’ ‘小皇姑竟不等璃儿,却跟绯月璟一起先走了!’绯月璃眸中是满满的控诉和委屈。 吟醉笑容加深‘这也值得生气?’ 绯月璃嘟唇‘璃儿以为姑姑不喜欢璃儿了,璃儿讨厌绯月璟!’ 吟醉笑容变浅,微微蹙眉‘不要胡思乱想,我怎么会不喜欢璃儿!’ …… 二人默契十足,只用目光,也交流的十分通畅。孟清川落后绯月璃半步,正好能看到这二人的表情,他们交流的内容自是不懂的,不过,眸中还是不禁闪过一抹笑意,这两个孩子当真是有意思的紧。 “父皇,外间人多,儿臣怕冲撞了父皇和小皇姑,此处恰能看到外面全景,不如父皇和小皇姑便在此处观礼,如何?”绯月璟带着绯月暝夜到了一个小楼里,窗边放着一张方桌,窗子是打开的,透过窗子,能看到下方已经堆积了一大片人潮,还有一队卫兵,举着长矛在维持秩序。 绯月暝夜点点头,便抱着吟醉坐在了桌旁。立即有下人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父皇和小皇姑请随意,儿臣先告退了。” 张医正也忙跟着道:“臣也告退了。” 绯月暝夜点头,张医正便忙跟在绯月璟身后溜走了。 “璃儿过来坐。”吟醉对绯月璃招招手,说完转头看向绯月暝夜,笑道:“皇兄,可以吧?” 绯月暝夜转头蹙眉看了看绯月璃,道:“坐吧。” 绯月璃微微敛眉低头,拱手道:“谢父皇。” “皇兄,还有孟大人。”吟醉浅笑着看了一眼孟清川,眸中光华一闪而过。 孟清川一怔,挠了挠头,嬉笑道:“臣先谢过长公主了。” 绯月暝夜却冷冷的看着孟清川道:“你若无事就自行离去,不要碍朕的眼!” “皇上……”孟清川闻言,目光立即变得哀怨起来,变脸速度让人称绝。 委屈的瘪瘪嘴孟清川可怜兮兮道:“臣可是特意来为皇上报信的,皇上怎么可以这么对臣!” 吟醉闻言,脖子里立即起了一层细细的小鸡皮粒子,脑后的冷风一阵阵的,这个样子的孟清川实在是……太容易引起人的遐想了。明明看起来是个阳光男孩的样子,难不成内心深处竟暗藏着小受性质? 吟醉闭了闭眼,把脑中的旖旎想法狠狠拍飞。 懊恼的嘟嘟唇,没办法,在华夏那样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年,清冷如她,也难免受到一些影响……咳。 “若有一个朕不想见到的人找到这里来,你就收拾包袱去北邙城吧。”绯月暝夜声音更冷。 孟清川一张俊脸瞬间皱成了包子,哭丧着脸指了指窗外道:“已经来了的不算吧,皇上!”内心却在悲愤的哀嚎着,他不要去北邙城,不要啊! 北邙城乃绯月最北方的边城,与大熊相邻,气候恶劣,一年中要有半年是处于冬天的,城中居民也极少,物资短缺,能见到的最多的人却是守城的军队。 孟清川这样娇生惯养长大的人,享受惯了,即便是练了十几年的武,也是不愿意去那种地方的。 想到大熊,吟醉歪头笑了笑,不知道那个新单于到底能忍多久呢,能支持到她准备好吗? 这个想法不过一闪而过,转头看向孟清川指的方向。他所指的是站在绯月璟旁边的一个花白胡须的六旬老人,老人身形挺拔,气质儒雅,一身贵气,正是绯月的一国太傅,绯月璟的外公蔡博邕。 蔡博邕此时正负手含笑和绯月璟说着什么,绯月璟看上去极为尊敬这位老太傅,听得很是仔细。 二人说着话,突然间向他们这个方向看了看,吟醉清楚的看到了蔡博邕眼中闪耀的精光。 不一会儿,蔡博邕离开,开业典礼正式开始,门前的礼炮点燃,巨响冲天,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捂住了耳朵随着响起的炮声欢呼起来。 礼炮声息,绯月璟含笑走到大门前,按例是说了些场面话,听不太清楚说了些甚么,倒是围观的群众一阵一阵的欢呼,想来是极讨他们喜欢的话。 说完,便走到大门旁边,牵住一根细细的红绳,轻轻一拉,牌匾和两边对联上覆盖的红布便翻飞着缓缓的落下来,门匾上金光闪闪的“京都医院”四个字便入了人们眼帘,礼炮再次响起,百姓们的欢呼声也再次响起来。 然后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一队舞龙舞狮的团队,在门前的空地上欢快的舞蹈起来,百姓们欢呼着,嬉笑着,真是热闹非凡。 吟醉眯起眼睛看向大门两侧的对联,上联是:医国医民医德,下联是:救人救世救心,很通俗易懂,不像这个咬文嚼字的时代的产物,倒是更像华夏现代的风格。 不过,放在这里却很合适,只不知是谁想出的。 “这幅对联很有意思。”孟清川突然出声,伸着脖子张望着,兴奋道:“谁写的啊。” 话音落,便听到一个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是老臣那不肖孙想出来的,雕虫小技,不成气候,让孟贤侄见笑了。” 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正是方才还在下方与绯月璟说话的蔡博邕。 “参见皇上,参见长公主,老臣不请自来,还请皇上恕罪。”蔡博邕年纪虽大,却是老当益壮,说话时是中气十足,整个室内的空气好像都被他引起共振来,震得吟醉耳朵有些不适。 “爱卿不必多礼。”绯月暝夜对蔡博邕点点头,道:“来人,赐座。” 话音落,便有侍卫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下方的位置上,古人尊卑分明,臣子是绝不会与皇帝同桌而坐的。 绯月璃早在蔡博邕进来的时候便站了起来以示尊敬,这时候才微微对蔡博邕施了一礼,口中道:“学生见过太傅。” 蔡博邕眸光一闪笑道:“原来六皇子也在此啊。”说着一弯腰极为端正的坐在了椅子上。 绯月璃点头道:“今日京都医院开业,学生作为臣弟,自是要来捧场的。” 蔡博邕点点头,夸赞道:“兄友弟恭,孝悌礼仪,六皇子学得很好。” “谢太傅夸奖。”绯月璃淡淡的答道,重新坐下来。 “长公主聪慧伶俐,才思敏捷,颖悟绝伦,老臣也极佩服啊。”说完了绯月璃,蔡博邕转向了吟醉,很是夸了一通吟醉。 吟醉目光从窗外移回来,浅笑颔首道:“太傅大人过奖了。” 蔡博邕抚了抚下巴上的胡子哈哈笑了两声,道:“长公主不必谦虚,便是只看这座医馆,长公主就当得起才女二字了。” 吟醉唇边含笑,歪头看着蔡博邕,只是‘才女’啊,那大皇子却不仅仅是‘才子’这么简单了吧,怕是要扣上为国为民的大功了。 绯月璃接到吟醉的眼色,微微一笑道:“若说这医馆,大皇兄才是功不可没。” 蔡博邕有些意外的看了绯月璃一眼,是没有想到他会帮绯月璟说话,不过,终究是一国太傅,疑惑也只是一瞬,随即便反应过来,很是赞同的抚摸着胡子点头道:“大皇子之才干,人人可见啊。” 孟清川站在角落里,笑眯眯的听着几个人说话,却不发表意见,只假装听不懂。 吟醉敏感的察觉到绯月暝夜有些不耐烦了,心知凡事要适可而止,便不再谈论绯月璟,笑盈盈的看着蔡博邕道:“方才太傅说门外的对联是蔡公子所作?” 蔡博邕的意思很明确,便是尽快把绯月璟推到太子之位,只是,他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混成的人精,最是能揣摩帝王心思,看到绯月暝夜不喜欢,便立即不再提,听到吟醉转变话题,也很高兴的接上。 “正是。”一提到自己的孙子,蔡博邕脸上不免染上些得色,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孙子即便不大服管教,也是他的骄傲。 “是今科状元蔡逸舒?”吟醉问。 蔡博邕脸上笑容更灿烂,连连点头应是。 吟醉闻言,眼睛亮晶晶的,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本宫听闻蔡小姐亦是清心玉映,乃闺阁之秀,蔡家真不愧是名门大家,一门上下竟尽皆人杰。” 蔡博邕闻言虽心中欢喜,却连连摆手道:“过奖,过奖,长公主过奖了。” 吟醉含笑道:“蔡小姐与谢家小姐并称双姝,乃闻名遐迩的才女闺秀,本宫家的五公主却是个活泼调皮的孩子,淑妃缠绵病榻,托本宫教导,本宫却不得法门。” 顿了一顿,蔡博邕精明的眸子与吟醉对视着,已然猜出吟醉想要说什么,心中瞬间便分析过了所有的利弊得失,却是不动声色,依然含笑相望。 吟醉继续道:“本宫欲请蔡谢二位小姐入宫相伴,多提点着五公主些,蔡大人以为如何?” 蔡博邕又抚摸了一把胡子,沉吟了一下道:“五公主活泼可爱,必不是愚钝之人,有人提点自然是好些的。承蒙长公主看得上老臣的孙女,能伴公主左右乃她的福气。” 吟醉颔首浅笑:“如此甚好。” 绯月暝夜蹙着眉,看着与蔡博邕相谈甚欢的吟醉,猜测着她为何对蔡家这么感兴趣,想来想去却仍是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又在打什么主意,不禁无奈的叹息一声,真是个折磨人的小东西! 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异动,转头看去,原来舞龙舞狮完,典礼便算是结束了,绯月璟早已经不见了人影,看热闹的人群也正在慢慢散去,想要求医的人却都在争着向医馆内走。 混乱中,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人突然倒在了地上,手足抽搐着,身体却不能动弹,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部散开来,留出一圈空地,只是不肯离开,都有些惊惧的看着那人。 吟醉听到声音也转头看过去,见此情形,便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兴味,这人发病还真是会选时间地点,刚好在人家医馆开业时。 这种情况,人家医馆是救还是不救呢?若是救活了,自然是让医馆名声大噪,可若是救不活,那这医馆岂不是很快就要倒闭? 可若不救,那这医馆便成了只为盈利的小人,这样的医馆谁还敢来? 小楼里的人已经没了说话的心思,都凝眸看着窗外,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闷起来。 好在医馆的工作人员够效率,很快就有两个穿着统一白色长袍的人,抬了一抬担架出来,放在患者身旁,想要把他抬上去,送入医馆。 二人正要搬动病人,人群里突然有人道:“住手!” 二人闻言,动作顿了顿,周围的人群纷纷好奇的转头寻找出声的人,待见到那人,眼中不禁都闪过一抹惊艳,不自禁的便分开了一条通道,让他通过。 通道中走出的男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乌发用白色丝带束起,一身雪白长衫,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绦穗,上悬着一块羊脂白玉。眉长入鬓,双眼细长温和,鼻梁秀挺,唇色偏淡,皮肤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这男子长相虽美,却不足以达到惊艳的地步,只是他身上有一种空灵俊秀的气质,带着一抹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亲和,一见便不自禁的产生好感。 白衣男子步出人群,速度虽快,动作却很优雅,走到病人身旁缓缓蹲下,单膝触地,抬手检查了一下男子的情况。 从医馆内出来的二人蹙眉看着这男子,一人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公子为何要阻止我们救人?” 白衣男子检查完病人,便在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男子轻轻打开铺放在膝头,人们才看到,里面竟整整齐齐的插放着大大小小几十根银针。 “我是大夫,能够当场救他,何必让你们抬他进去再浪费时间?”男子说着已经在那人身上扎了几根银针。 医馆的二人闻言对视一眼,一个起身,跑回了医馆,另一个则看着男子施针。 说来也奇,这男子不过在那病人身上扎了几针,那人竟不再抽搐了,只是男子状似并不满意,仍旧拿了银针轻轻的扎在那人身上。 直到那布包里的银针用了一半,男子才缓缓停下,观察着病人的情况。 不一会儿,病人便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人群中不禁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是公子救了我?”病人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温柔秀雅的男子,虽不知道自己倒下后的情况,却还是知道自己发了病的,如今好了,自然是有人救助。 男子淡淡点头:“我不过是让你清醒过来而已,并未解除病根,你的病若想治愈还需进一步治疗方可。”说着,已经开始动手拔病人身上的银针了。 “小人李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病人感激的看着男子,道:“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小人名讳,小人一定铭记在心,日后必当报答。” “不必。”男子缓缓的收起银针,淡淡道:“你如今尚需治疗,其间,切忌活动过多。” 说完,男子把银针布包收起来,缓缓起身,只是或许蹲跪时间太久,有些缺血,突然一起身竟是摇晃了一下才站稳,脸色又白了几分,似是不满意自己的状况,眉头微微的蹙起。 “恩人,您没事吧?”看上去已经生龙活虎的病人李贤立即从地上跳起来,很是关切的看着男子,想要抬手去扶,看着白衣翩然的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配,抬起的双手动了动,终究是没有碰上去。 男子略站了站便好些了,淡淡道:“陈年旧病了,无碍。”说完便抬步要走。 李贤呆呆的点了点头,看着男子的背影动了动唇,想要说些甚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位公子说你还需要治疗,你还是进医馆看一眼吧。”留下的那位医馆人员对李贤道:“今日是医馆开业,太医院的张医正还在里面坐诊,张医正医术高明,必能医好你。” 男子刚刚迈出两三步,听到那人的话,竟是顿了一下,只一下便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走。 “这位公子!” 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男子没有理会继续前行。 “公子请留步!”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些。 男子却是依然没有理会。 直到呼叫的人走到他面前阻住了他的去路,才停下脚步,抬眸看着来人。 “公子有礼。”来人对男子躬身一礼,恭敬道:“大皇子有请,不知公子可随在下走一趟?” 男子蹙眉:“大皇子?” “大皇子正是这家京都医院的负责人。”来人解释道:“见公子医术高明,很想结识一番,不知公子可有空闲?” “默师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男子正要说话,人群里突然跑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灰衣男子,看到男子,焦急的目光瞬间高兴起来,拉着男子的手便往前走,边走边道:“大伙都在等着你呢,我们快些走吧。” “公子!”方才来请人的侍卫,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忙叫住了男子。 被强行拉走的男子闻言,对灰衣男子道:“卢师兄且等一下。” “怎么了?还有事吗?”被称为卢师兄的灰衣男子停下来,不解的问道。 男子没有回答卢师兄,却是转身对那侍卫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赴大皇子之约,还请大皇子见谅。” “大皇子?哪个大皇子要请你?”卢师兄一副憨厚的样子,疑惑的看着男子。 男子蹙眉:“卢师兄莫要乱说,绯月还有几个大皇子,我们走吧。”说着率先走在了前面。 卢师兄想了想才惊觉大皇子是一个身份的称号,他在谷里呆久了,长久不接触这些东西,一时都没想起来。 抬手挠挠头发,憨厚的笑了笑,忙追上前方的白色身影,口中喊道:“我真是糊涂了,默师弟等等我。” 吟醉一直看着那白衣男子走远,直到看不到身影了才收回目光,靠在绯月暝夜怀里发呆。 “那白衣少年医术如此高明,不知是何方神圣。”蔡博邕摸着胡子感叹道:“只可惜此等人才竟不能为我所用。” 绯月暝夜闻言,眸光突然一闪,右手不动声色的对着空气做了个手势。随即,便听到一阵破空声,瞬间便消失了。 第四十五章 蔡家 京都医院前期宣传够声势足够浩大,今日一开业,生意就火爆的不得了,方才发生的小插曲也不过是沧海里的一朵小浪花,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毕竟,京都穷人也不少,看不起病的是一抓一大把,如今有个机会,谁还挑你医术是不是最好。 绯月璟的任务暂时便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为此,小小年纪的大皇子再次登上臣民赞颂的首榜。 吟醉出来这么久,已经有些累了,趴在绯月暝夜怀里昏昏欲睡。 绯月暝夜抿着唇,久久的不动也不说话,直到耳边隐隐传来一声低沉微弱的声音:“人已跟丢。”脸色猛然难看了几分,抱着吟醉,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绯月璃双眸一瞪,立即站起身,紧紧的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只是终究是人小腿短,再努力还是跟不上绯月暝夜的速度。 绯月璃气恼的突然停下来,转头清冷的眸子肃穆的看着孟清川,抬起小下巴,冷声道:“你带着我走。” 孟清川闻言一怔,圆圆的眼睛惊诧的眨了眨,随即爽朗的娃娃脸上出现一个灿烂的笑容,弯身一把捞起了绯月璃,笑嘻嘻道:“六皇子可要抓紧了。” 说着,人已经飞快的走了出去,用了些轻功很快就赶上了绯月暝夜,跟随着绯月暝夜的步伐在后面快步走着,在绯月暝夜抱着吟醉上了马车的时候,唇角斜斜勾起,一把把绯月璃也放上了绯月暝夜的马车。 绯月璃看也没看挤眉弄眼的孟清川一眼,掀起车帘就钻进了马车。 刘公公假装没看见,有些发福的身子轻轻一跳很是灵活的坐在了马车前辕上,对旁边驾车的侍卫道:“走吧。” 侍卫闻言,扬起马鞭,不轻不重的打在马上,骏马得令,迈开步子渐渐跑起来。 绯月璃进了马车抬眸看了绯月暝夜一眼,看到绯月暝夜面无表情的目光,微微垂眸,轻轻躬身一礼,并没有说什么,转身便坐到了一侧的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脊背挺得端直,像个沉默乖巧的孩子。 绯月暝夜微眯着星眸,只在绯月璃进来的时候冷然的看了一眼,随即便不再理会,有节律的轻轻拍打着已然已经睡过去的吟醉,完全把绯月璃当成了空气。 一路沉默,马车很快驶入宫内,只是,这次没到目的地,便被拦住了。 刘公公看一眼挡在马车前的两个肱骨大臣,转头对马车内恭敬的禀报道:“皇上,谢大人和孟大人求见。” “栖梧宫。”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淡然的语气带着不可辨驳的气势。 跪在马车前的二人低垂着的脸立即变了一变,却是没胆子敢继续挡着皇上的路,默默地站起身,躲到了一边。 马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把两位大人的蟒袍吹得猎猎作响。 丞相谢炳迎扭头斜眼看着身旁的孟庭,讥讽道:“孟大人养的好儿子!”要不是孟清川那小畜生瞒着皇上的去向,他们会在宫里没头苍蝇一样的找到现在! 孟庭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我儿子本事大,谢大人嫉妒不成!”臭小子,连他爹也敢瞒,真是皮痒了! “嫉妒个养出不孝子的人?”谢炳迎冷哼一声,甩开袖子,大步走了。 孟庭武将出身,脾气火爆,动脑子的事做不来,却很放得下面子,在宫里就对着谢炳迎潇洒的背影破口大骂:“你才不孝子,你全家都是不孝子!”活该你女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嚣张什么! …… 绯月暝夜把吟醉送到栖梧宫,略交代了两句便走了。 吟醉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倒不怎么困了,只是有些懒,躺在床上翻翻身却不愿起来,半眯着眼,慵懒道:“前朝出什么事了,引得那些大臣那么着急?” 绯月璃夹了一筷子胭脂鸭脯,放在吟醉嘴里,回答道:“并没有什么大事,璃儿猜,还是为立太子的事。” 绯月璃说着话,手上并不停,等吟醉慢慢的咽下原来的食物,便又夹一筷子过去。今日,绯月暝夜回来的急,都没来得及在宫外用午膳,吟醉懒在床上不动,绯月璃便吩咐鸣露捡几样吟醉喜欢的菜端到这里来,放到床旁的小几上,一点一点喂着她吃。 绯月璃最近迷上了服侍吟醉,日常起居几乎都被他包办了,这样的小事做得津津有味,把鸣翠的工作都抢了。 提到鸣翠,吟醉忽然想起,好像见到绯月暝夜后就没有见到她了呢,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吟醉知道鸣翠应该是和绯月璟在一起,便不甚担心她的安全,却没有想到,鸣翠现在还真的遇到了麻烦。 说来,也是鸣翠运气不好,不过是去了趟茅房,出来就遇到了痴情男女那些不得不说的事儿。 无非就是哪家的大家小姐看上了长相不错的穷书生,穷书生志气高,发誓要高中之后来光明正大的迎娶这小姐,然后痴情的小姐便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送钱又送物的资助他读书赶考。 鸣翠被堵在臭气熏天的茅厕里捂着鼻子听得是津津有味,只是心里在嘀咕,一般话本上的这种故事,结局都是书生负心,美人垂泪,不知道这一对儿的结局是怎么样。 这对儿鸳鸯也会挑地方,偏偏堵在人家茅厕外面,鸣翠听着她们说来说去的那几句情话,很快就没了兴趣,不禁心烦起来,心里一烦躁,这里面刺鼻的气味就无法忍受了。 听了人家半天的墙角,鸣翠是怎么都不敢这时候出去的,她又不傻,撞破了奸情被发现,多半是被毁尸灭迹,以绝后患的。 “荆儿你放心,今科考试,我中了榜眼,过些日子,我就去孟家提亲,想来你爹一定不会反对的。”男子深情款款。 女子柔情似水:“孙郎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荆儿知道孙郎一定会高中的。只是,”温柔的声音中带上了点点忧愁:“大娘一直想把我嫁给一个老商贾做续弦,我怕……” “荆儿莫怕,孟大人自是清楚我与那商贾哪个更利于孟家,一定会选我的。孟大人同样了,你大娘反对也无用。”男子信心满满的抚慰着女子。 女子羞涩的轻轻“嗯”了一声,鸣翠几乎都能想象那一低头的温柔和娇羞。 只是,你们浓情蜜意,能不能换个地方啊,就不嫌这里臭吗?鸣翠心中哀嚎。 也不知是不是鸣翠的心声被上天听到了,就在鸣翠急得的想挠墙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隐隐的呼唤声:“三小姐,三小姐你好了没有啊?怎么这么久?” 女子听到声音有些慌乱起来:“有人找来了,孙郎,你快走!” 那位孙郎语气也急切起来:“好,我先走了,我会尽快去提亲的,荆儿保重。” “嗯,我等你。”女子急切却恋恋不舍道。 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渐渐变远消失。 鸣翠吐了一口浊气,心中感叹,终于是走了,再呆下去,她非被熏死不可! 只是,鸣翠很快就意识到,她高兴太早了,因为,她又听到了一阵急促却轻盈的脚步声,要命的是,那脚步明显的正在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鸣翠心里一惊,她不会是要进来吧! 焦急的跺跺脚,鸣翠不禁转着脑袋四周乱看,极其希望能突然发现一个出口,可以让她逃走。只是,方才在听墙角的时候,她早就把这间茅厕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大圈,除了被堵住的那个门,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出口!急得鸣翠心里大骂,这人都会完情郎了还不走,跑进来要干什么,想闻闻这里面有多臭吗! “吱呀”一声,茅厕简陋的木门被推开,鸣翠猛然看过去,四目相对,二人同时呆住了,那位与人私会的小姐脸色也一下子苍白起来。 那个男人走掉了,鸣翠倒不是很怕了,她早就听出来了,这女子不过是孟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并没有多大势力,只有她一个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只是,那个榜眼奸夫是个问题。 鸣翠咬咬牙,一把拉住那女子的胳膊把她拖进了茅厕里面,自己则用袖子遮住脸,用她最快的速度,一溜烟的跑走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累的气喘吁吁的鸣翠才慢慢停下来,弯腰扶着一颗树干,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却已经轻松多了,若是那位小姐不傻,看到她遮脸便知道她不会把他们的事说出去。 即便是那小姐没有看懂她的示意,她也不用怕了,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可不是谁都能随便动的了的。 休息了一会儿,鸣翠才想起来,她是来找她家公主的,可是,转头四处看看,谁能告诉她,这里是什么地方! 鸣翠是早就听说过京都医院占地极大的,不知道方位,要走出去还不知道要费多长时间呢,现在她都后悔死刚才没有看清方向就瞎跑一气了。只是,再回去她是万万不敢的了,万一孟家的庶出小姐还没有走,她遇上了岂不是找死吗?她可是听到孟家的丫鬟找来的声音了,二对一,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鸣翠边后悔,边选定了一个方向向前走,希望上天保佑,让她能找到公主。 只是走啊走,走到两条腿都疼了,仍旧没有看到一点眼熟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太过偏远,她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鸣翠自己估算,大概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轻轻的揉捏着自己的小腿,鸣翠沮丧的想哭,独自一人在不熟悉的地方,心里总是有些怕的。只是,突然一转头,鸣翠定了定睛,竟从树丛的缝隙中看到了几个人影。顾不得整理喜悦的心情,鸣翠兴奋地一下子便跳了过去,高声喊道:“请等一下!” 听到鸣翠的声音,那几人缓缓停了下来,惊讶的看着从树丛另一边过来的鸣翠,是没有想到那边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鸣翠是没心思理会别人的惊讶,她现在满心都只剩下了欢喜,只是,那一腔欢喜在看清楚眼前的人后,立即被浇上了一盆冷水,被冰冻了。 吟醉欲哭无泪,呵,竟然是熟人! 领头的是个中年贵妇,衣着名贵华丽,装扮雍容华贵,一看便知必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家眷,贵妇左边站着一个清秀安静的少女,眉目间与贵妇有几分相似。贵妇右边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看上去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些都不算什么,让鸣翠最抓狂的却是站在安静少女身后的那个青衣少女,分明就是方才被她不小心撞破奸情的女主角! 鸣翠心中欲哭无泪,没想到今天自己是如此的霉运连连。 只是,她现在也算是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了,那贵妇想必就是兵部尚书孟庭的夫人了,也就是说,她就是良妃的生母,难怪看着有些眼熟,良妃与这夫人是有几分相像的。 “你叫我们,有什么事?”孟夫人打量了鸣翠两眼,见她只是丫鬟装扮,便不甚在意的问道。 鸣翠恭敬的对孟夫人行了一礼,道:“奴婢迷路了,不知夫人可否为奴婢指一条通路?” “你是……鸣翠?!” 孟夫人尚未答话,她身边的男子,即孟清川,便惊讶的看着鸣翠,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长公主已经随皇上回宫了,你不在旁边伺候,在这里做什么?” “什么!”鸣翠惊呆的看着孟清川,有几分石化的迹象。 “母亲,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鸣翠姑娘。”孟清川对疑惑的孟夫人介绍道:“可能是与长公主走散了。” 孟夫人点点头,道:“原来是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老身失礼了,姑娘不要见怪。” 鸣翠忙摇头道:“夫人客气了,奴婢不过是一个下人,怎么敢责怪夫人。” 孟夫人微微笑了笑,转头对孟清川道:“既是与长公主走散了,川儿便送鸣翠姑娘回宫吧。” 鸣翠微微屈膝又施了一礼,笑道:“多谢孟夫人,多谢孟大人。” 孟清川点头,笑道:“走吧,鸣翠姑娘,今日我竟是要做一回护花使者了。” 鸣翠闻言,俏脸红了红,道:“孟大人说笑了,奴婢可算不得什么花,只是有劳孟大人了。” 孟清川当先一步走了,鸣翠转身忙跟上,转身的瞬间却没有错过站在人群里的孟家庶女脸色的苍白和脸上的慌张。眉头微微蹙了蹙,鸣翠叹息一声,这件事情看来还是要告诉公主一声了。 鸣翠被送回去的时候,吟醉已经吃饱了睡下了。 孟清川总是一副开朗活泼的模样,被阻在了栖梧宫外也不恼,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笑嘻嘻道:“臣帮了长公主这么大的忙,长公主也不让臣进去坐坐。” 终究是帮了自己的人,鸣翠很是客气道:“这个时辰,是长公主午睡的时候,孟大人不便进去。孟大人的恩情,鸣翠记在心里了,日后若有需要,鸣翠必会尽力相助。” 孟清川笑弯弯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只是‘尽力’啊。一个小宫女说话都这般滴水不漏,不肯落人口实,真不知道她那小主子精明到什么程度了。 孟清川无事便很快离开了,鸣翠目送他走远,才急急忙忙的进了朝阳殿,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上位的绯月璃。 鸣翠忙屈膝见礼,低垂着头,绯月璃没有喊起,她便那样蹲着,心里如一面小鼓在咚咚的敲打着。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怕六皇子比怕公主还要多,就如此时,那个男孩只是神情肃穆,神态谦和威仪的看着她,她却忍不住的心惊又胆颤。 “去哪儿了?”绯月璃饮一口茶,淡淡道。 鸣翠不敢隐瞒,事无巨细,把今日的遭遇统统说了一遍。 孟家—— 绯月璃眸子迷离了一下,红唇弯了弯,道:“你去吧。” 鸣翠告退起身,缓缓退出去,在即将出门的时候,突然听到绯月璃说了一句:“这些话,不必告诉姑姑了。” 鸣翠闻言,心一颤,抿了抿唇,轻轻应了一声“是。”,急急的退出离开。 吟醉一觉醒来的时候,鸣翠已经守在旁边伺候了,吟醉迷迷糊糊的看她一眼,懒懒的道了句“回来了啊。” 鸣翠被突然出声的吟醉吓了一跳,生怕吟醉问起她今天的事,六皇子不让告诉公主,她心里却在纠结,毕竟她是公主的奴才,公主若问起来,是决不能欺骗的,可若照实说了,又是违背了六皇子的命令,果真是左右为难。 其实,她这番担心完全没必要。 吟醉是一心认为她一直和绯月璟在一起,根本就没想过要问她。 “去跟贤妃说一声,让她明日接蔡家和谢家的小姐进宫。”吟醉在枕头上轻轻蹭了蹭,眯着眼缓缓起身,语气慵懒闲适,如晒足了太阳的小猫。 鸣翠答应一声,忙上前一步为吟醉穿衣。 没过多久,绯月流莹按时来到栖梧宫报道,抱着她的画夹,很是积极的打开来给吟醉展示她今天上午的成果,言语间多夹杂着对吟醉出宫不带她的不满。 吟醉一张一张的仔细看了绯月流莹的画作,一一指出进步和不足,让绯月流莹的心思立即全部扑到了画上,再没心思诉委屈。 绯月流莹又在栖梧宫画了一下午的画,走的时候,突然十分忧愁的对吟醉道:“皇后娘娘的病似乎又重了些,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召莹儿去侍疾呢。” 吟醉闻言,眉梢轻挑,这样的日子,皇后的病怎么会加重? 第二日,贤妃仍旧一早过来弹了一首曲子,是吟醉给她的新曲,贤妃很是喜欢。 “臣妾已经着人去接两家的小姐了,估摸半个时辰就要到了。”贤妃一心二用的瞅着曲谱,手指在琴弦上练习着。 吟醉转了转手心里的玉笛,道:“这二女均以才学著称,不如去太学院走走,也好与皇子们切磋切磋。” 贤妃闻言笑了笑,道:“她二人的才名,臣妾也早有耳闻,只可惜,臣妾有事在身,无缘见识了。” “有什么可惜的。”吟醉淡淡道:“不过是早晚问题,她二人还能飞出皇家去?” 贤妃深以为然,以那两家的出身,嫡出的女儿几乎已经决定了进宫的路,只不知命好还是不好了。 “公主交代臣妾的桂花宴,臣妾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下月初十就是个好日子,公主以为如何?” 吟醉想了想道:“皇后的病是怎么回事?” 贤妃撇了撇嘴,道:“良妃和瑾妃都不能出来闹了,谁还能害她,不过是给皇上看的罢了。” 吟醉点点头,为了绯月璟的太子之位,扮扮柔弱,装装可怜,使些小手段也无不可。 只是,吟醉却没有想到,皇后昨夜还在努力,今天,蔡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新科状元蔡逸舒竟突然留书离家,不见人影了。 蔡逸舒与皇甫家二公子皇甫星风交好,以前也经常结伴出游,他离家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今日是皇上接见三甲的大日子,他却玩起了失踪,直接落了皇上的面子,是嫌他命太长还是怎么回事! 蔡太傅今日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听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直接卧床了,连早朝都告假了没敢来。 蔡尚书也恐惧儿子犯下的罪行,只是人已经跑了,他还能怎么样,只能硬着头皮来请罪。 绯月暝夜大怒,当庭怒斥蔡家管教不严,差点就让蔡尚书回家看孩子去了,还是朝中众人求情,蔡尚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己和儿子都骂了一个遍,才把绯月暝夜怒气止住。 不过,蔡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蔡家老太傅落了个在家养病,不必回朝的结果。 此令一出,朝堂震惊,皇上是要削弱蔡家了。蔡家几代为官,根基深厚,如今还出了一个皇后,若无意外,太子之位还是大皇子的,可谓是权势滔天,可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达到了皇上无法容忍的地步。 谢家和孟家头一次没有对蔡家落井下石,相反,都为蔡尚书求起情来,这群人都不是傻子,蔡家不行了,下一个就是他们,还不如让蔡家在前面顶着呢。 好在绯月暝夜并不是想铲除蔡家,不过是一个警告罢了,便就着群臣的台阶满意的下来了。 只是可怜了这科的榜眼和探花,觐见皇上的第一次就遇到皇上大怒,吓得一直跪在地上,动都没敢动一下。 前三甲一般都是由皇上当场任职,如今没有了状元,便只任职了榜眼和探花,均为翰林院编修。 …… 后宫总是与前朝密不可分的,只是此次皇上对蔡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后那里却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便是昨天还加重了些的病情,今日倒是好多了。 用蔡太傅的官职来换一个太子之位,蔡家怎么看也不算是输了。 吟醉粉唇弯了弯,盈盈如水的眸子看了看蔡家和谢家的小姐一眼,柔声道:“去太学院走走如何?” ------题外话------ 最近收藏掉的好严重啊,看的某醉的小心肝啊,一颤一颤的~(>_ 第四十六章 魔头 蔡家小姐闺名逸祯,正当豆蔻年华,梳着简单的少女发髻,青丝如幕。一双明丽的大眼睛的镶嵌在巴掌大的脸上,如水般柔弱可人,五官精致小巧,气质柔和贵气,美得如同一尊价值连城的素瓷,典雅高贵。 这样的女子是百年蔡家精雕细琢调教出来的,她永远都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对家族最好。 吟醉很是欣赏这样知进退的女子,至少,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失了她们的尊严。 “小皇姑,我们去太学院做什么?”绯月流莹牵着吟醉的手,一脸的纠结不解,太学院是男子们的天下,公主到了年纪会派夫子教导,却是没资格进太学院的。 五岁的吟醉比六岁的绯月流莹要矮上半个头,可两个人手牵手走在一起,偏偏就是会让人觉得吟醉要大上一些。 “去替皇后看看大皇子。”吟醉笑着道。 绯月流莹更加迷惑,皇后天天见大皇子何曾需要她们代替关心? 身后走着的两个少女却知道吟醉是什么意思,美丽的面庞都合时宜的染上一抹飞红,娇艳如霞。 谢雨桐年纪要小上两岁,与大皇子同年,站在蔡逸祯面前少了份典雅多了分灵秀。 谢家与蔡家同为绯月首屈一指的文将大家,明面上的摩擦和碰撞是无法避免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死对头的存在,若非淑妃没有生出皇子,谢家断不会把女儿配给大皇子。 …… 太学院里念书的除了皇子外还有几个与皇子们年龄相当的各大官员的子嗣陪读。 一群朝气蓬勃的孩子们每一个都意气风发,眼高于顶,同为绯月首屈一指的大臣之子,他们生而便带着其他人无可比拟的骄傲和嚣张。 王夫子刚走,礼部尚书之子陈子墨就推了课本凑到谢涵阳桌子旁边,推了推他的胳膊:“你家里给你准备侍女了吗?”这个‘侍女’是什么意思说的人和听的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古人早熟,以他们的身份,十二三岁开始有通房不是什么新鲜事。 谢涵阳斜眼凉凉的看了陈子墨一眼,向旁边躲了躲,并不答应他的话茬。 陈子墨见状也顾不上羞涩了,忙拉着谢涵阳的胳膊道:“哎,你躲什么,我娘说今天晚上就给我准备,我就是问问你是怎么过的。” 陈子墨也不愿意找谢涵阳问这些事情,谢涵阳是他们这些人中最严肃认真的一个人,脸一冷起来跟家里大人有几分相似,平白让人生出三分忌惮。 可是,这群人里就数他们两个年纪大一些,剩下的几个比他还要懵懂。 谢涵阳沉默不语,并不想跟别人讨论这样的问题,他娘也早就问过他了,只是他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不要就是不要,家里的人除了爷爷还没有谁能勉强他。 陈子墨见谢涵阳是真不说,切了一声,不说就不说,他还能把人给扔出去不成? “哎,你听说了吗?下月初十新上位的贤妃娘娘要举办桂花宴,听说是替皇后张罗的,要给大皇子选妃呢。”一品大员家的消息到底灵通些,陈子墨在提到贤妃的时候语气有些怪异,是因为姐姐瑜妃的事多少有些不忿。 谢涵阳动作顿了一顿,大皇子选妃,他妹妹也是个竞争者,今日一早他还没进宫的时候,就有宫里的人拿着贤妃的令牌接妹妹进宫,说是陪伴长公主和五公主…… 谢涵阳脑海中闪过一张浅笑盈盈的绝色面庞。 “你发什么愣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陈子墨大惊小怪的看着谢涵阳,深深觉得谢涵阳脸上的表情可疑。 谢涵阳皱眉,终于开了尊口,却是赶陈子墨走:“蔡太傅快要来了,坐回你的座位。” 陈子墨不满,想要再说些甚么,却见谢涵阳的目光突然凝住了,好奇的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光也跟着一凝,口中不禁溢出一句惊叹:“好美!” 陈子墨这一声惊叹声音未免大了些,整个书房里的人都被他惊动了,纷纷抬头看过去。都是天潢贵胄之子,见过的美女没有一万也有上千,眼界不可谓不高,能让他们惊叹的,便不仅仅是容貌的问题了。 走来的少女身形纤弱到几乎弱不禁风,脱俗的五官似吸取了日月精华,脱俗得浑然天成,纵然稚嫩青涩,却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优雅的尊贵和傲气,美得如诗如画,醉人心弦。 埋头读书的绯月璟不悦的抬头,却被惊得猛然站起身,身体撞在桌子上,满桌的笔墨纸砚都一阵颤动。 “姑姑!”绯月璃的惊讶不比绯月璟少,吟醉并没有告诉过他会来太学院。 绯月璟看着绯月璃跑出去的小身影,眸子暗了暗,方要抬步,却见绯月珉也抢先一步向吟醉跑去了。 “姑姑怎么来这里了。”绯月璃瞬间占据了吟醉的右手边。 绯月珉紧跟着跑到,身体巧妙的凑过去,握着吟醉的手,生生把吟醉左手边的绯月流莹挤到了一边:“小皇姑好久不见。” “璟见过小皇姑。”最后走到的绯月璟弯身一礼,掩下了眸中闪过的一抹暗色。 众臣之子终于反应过来,垂下头不敢直视长公主的容颜,整齐的弯身见礼:“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吟醉身后跟着的人也屈膝行礼:“见过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 吟醉颔首点头:“众位不必多礼,请起。” 绯月璟亦淡淡道:“免礼。” 蔡逸祯和谢雨桐不可避免的偷偷看一眼绯月璟,这个她们将来要嫁的人,如传言一样面目清朗,温润如玉,含春的少女心中不可避免的泛起几点涟漪,一个温柔的人总比一个难相处的人要好的多。 绯月璟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跟在吟醉身后明显跟宫女不同的小姐,他一心想的只有吟醉为什么要到太学院来。 吟醉不留痕迹的把手从绯月珉手中抽出来,指着身后的两个少女介绍道:“这二位便是京都有名的才女蔡家的逸祯小姐和谢家的雨桐小姐。” 两个少女微微低了头,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三分羞怯,微微屈了屈膝。 绯月璟脸上的笑容一僵,脸色几乎有些挂不住,心里涌起一股无力的恼怒,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气些什么。 绯月璃眸光一转,就知道了吟醉的意思,笑道:“既是才女,又到了这里,不如和大皇兄切磋一下,日后也更有共同话题。” 绯月珉待吟醉的手放下来,唇角一扯,再次抓起那只小手,握在手心里,笑得娇艳如花:“好啊,才子对才女,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绯月璟眸中闪过一抹冷光,温润笑道:“下节课是蔡太傅的课,只怕没有时间了。” 绯月璟尚且不知道蔡太傅被气病的消息,吟醉笑笑,想来很快就要有人来通知了。 只是不知道绯月璟是不是知道皇后和蔡家的苦心,若接受不了,岂不是浪费了皇后今日特意的安排? 吟醉又抽了抽手,只是这次绯月珉握得太紧,没能抽出来,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转头对绯月流莹笑道:“莹儿过来!” 被挤到一旁敢怒不敢言的绯月流莹闻言很是高兴的凑过来,把绯月珉毫不留情的挤到旁边,绯月珉目光闪了闪,只能不甘愿的放开了吟醉的手,站到绯月流莹旁边。 吟醉牵起绯月流莹的手,却转头对绯月璃轻轻呵斥道:“璃儿不要胡说!”一国皇子与两个女子有什么好比的,“我来此不过是想带莹儿见识一番太学院的气派,也让她知道绯月的男儿们是如何的刻苦,”顺便也让绯月璟见见他未来的两个妃子,“看她还敢不敢再抱怨念书辛苦了。” 绯月流莹闻言立即嘟起唇,不满道:“莹儿怎么能跟他们比!” 吟醉笑笑,淡淡道:“男子有男子的责任,女子也有女子的责任,有些东西莹儿自是不必与他们比的,你该学的是他们的认真和努力。” 这种话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可以说得出来的吗?书房内垂着头的少年们都忍不住的抬头看了一眼,那瑰丽炫目的容颜配上高高在上的尊贵和高傲,甚至让他们看到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让人只能崇敬却没有欲念。 绯月流莹迷茫的眨眨眼,本能告诉她,方才小皇姑说的话很重要,只可惜,她听不懂。 吟醉本也不是说给她听的,见她不懂也不再解释,看着绯月璟道:“我已请示过皇兄,想要带莹儿在此听一堂课,蔡小姐和谢小姐陪同,大皇子便帮助安排一下吧。” 绯月璟闻言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殿下,不好了!” 刚要着手去办的绯月璟闻言一阵不悦,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小太监是真得着急,跑的一头大汗,跑近了才看到吟醉竟然也在,不禁愣了一下,喘息了一会儿才想起见礼来。 吟醉心知这小太监要说的恐怕就是蔡家的事了,也没计较太监的无礼,摆手让他起来。 绯月璟见吟醉不追究,便也不再说。 小太监站起身来,一脸焦虑的对绯月璟道:“殿下,蔡少爷离家出走,没来面圣,皇上震怒,蔡太傅抱病在家,不能来了。” 这事是早上才发生的,这里的人除了吟醉还没有人知道,乍一听到,无不惊诧的瞪大了眼。 反应最强烈的自然是蔡家小姐,身体晃了晃,被侍女扶住,眼泪就落了下来,强忍着告了个罪就要回去。 吟醉自然是善解人意的放行了,却也提点了一句:“想必皇后也很伤心,蔡小姐不如先去探望一番。” 蔡逸祯闻言冷静了许多,感激的看了吟醉一眼,道了谢,快速的离去了。 绯月璟也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一片凝重。 吟醉有些侧目,就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也当得起太子之位了。 绯月珉比女孩儿还漂亮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浅淡却妖娆的笑容,幸灾乐祸道:“蔡太傅今日来不了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绯月璟冷眼看了他一眼:“我去请示父皇,你们随意。”然后对吟醉躬了躬身,转身走了。 绯月璃见状,弯唇笑了笑,牵着吟醉的手道:“姑姑,我们也走吧。” 绯月流莹也忙握紧了吟醉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吟醉,她早就巴不得走了,她一点也不喜欢太学院,以后绝对再也不来了。 吟醉看看绯月璃,无奈道:“璃儿不要任性。” 绯月璃本也没指望现在就能走,可是听吟醉说他,还是不高兴的闷闷应了一声:“知道了。” 吟醉笑笑,这孩子心里明白着呢,只是越大越爱撒娇。 …… 把两个少女送到绯月璟面前去培养感情的事,吟醉无聊的帮皇后办了,虽然因为一些客观原因,结果不大尽如人意,但是,就这样吧,真不知道皇后着急什么。 回到栖梧宫,吟醉就打发谢雨桐去看淑妃了,她不喜欢自己的地盘上有个陌生人。 直到中午,才传来绯月璟面圣的结果,下个月起,大皇子正式上朝听政,王肖明暂代太傅一职。 彼时,吟醉正在看这个月的账本,孙绍祺在经商一路上颇有天分,这几个月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发展迅速了。 只是,距离她要的还差得远,终究还是时间太短,她虽然不急,却也开始担心起体内的蛊毒来,她敏感的察觉到,她的睡眠时间似乎比以前长了。 …… 这日,吟醉一身秋香色绣海棠广袖长纱裙,只到脚踝,简单的发髻上安插着几朵璀璨闪亮的珠花,耳唇上两枚小小的珍珠耳环在幽暗的环境里散发着幽蓝的光彩,散下的头发已经长至小腿,与腰间缀着流苏的八宝玉佩相映成辉,高贵优雅,又秀美灵动。 绯月暝夜从来不会在物质上委屈她,她的衣服首饰一天一换也从来不会重样。 鸣翠总是不由自主的愣神,她家的小公主真是生了一副国色无双的好面孔,那样不设防的样子,不经意间就能入了人的心间,在最柔软的地方萦绕旋转,让人迷醉,倾慕。 只是,如此佳人此刻竟攀在斜梯上在庄严厚朴的藏书阁书架上翻找着金夷的资料记录。 “公主,您先下来,奴婢帮你找可好?”鸣翠仰着头担惊受怕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两只胳膊一直伸展着,生怕小人儿摔下来。 吟醉没理会她们,粉嫩的指尖在一本本散发着墨香的书册上滑过,找到她需要的便抽出来,随手扔到鸣柳举着的托盘上。 “公主,公主,您快下来,别往那边伸了!”鸣翠惊吓的看着吟醉伸长了手臂,向左边探出,恨不得就此上去把那小人儿给抱下来。 吟醉险险的拿到了那本书,翻开来看了两眼,又扔到了鸣柳的托盘里,那托盘里现在已经放了十几本两只厚的书。 吟醉不急不缓的顺着梯子爬下来,爬到一半,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吟醉抿抿唇,手一松,小小的身体精准的落入了鸣翠的怀抱里,鸣翠条件反射般的紧紧抱住了跃进怀里香香软软的人儿,吓得后背一阵发凉。 “放我下来。”吟醉拍怕鸣翠的肩膀。 鸣翠听话的弯腰放下吟醉,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直觉的就像念叨两句:“公主,您……” “你们先回去。”吟醉摆摆手,有些匆忙的追了出去。 吟醉蹙眉停在了一个岔路口,想了想,选了一条寂静些的路快步走去。 鸣翠与鸣柳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有些惊异,鸣翠咬了咬牙,她不能让公主一个人走:“你回去吧,我去找公主。”说着,也急忙追了出去。 走到岔路口,焦急的跺了跺脚,暗暗道公主什么时候走的这么快了,又埋怨这里的路太曲折,原地转了好几圈才赌博似的选了一条路。 藏书阁的位置略显偏远,吟醉追来的地方愈加荒凉,一路走来竟连一个宫人都没有遇到。 吟醉看看四周过分寂静的环境,这么久都没有再看到那个身影,想来是选错了方向。 微微蹙了蹙眉,转身便要离开。 方才走出两步,耳边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吟醉立即停下脚步,凝神倾听。 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响亮了几分,吟醉分辨出是右手边的方向传来的,立即转身循着那声音找去。 皇宫里尚且设置着冷宫这么一种地方,再出现一个荒草丛生的院落在吟醉看来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如果,这样一处慌乱的无人愿意的踏足的地方还会有人守卫,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吟醉小小的身影藏在高高的杂草丛中,她若不动,没人能够发现她。 “绮香。”吟醉轻轻唤一声。 一阵破空声夹杂在荒草摇曳的微风中几乎让人听不出来,绮香一身紧身的黑衣黑裤,如魅影般跪伏在吟醉身后,寂静无声。 “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 “明处二人,暗处无人。” 这等水平的防卫,里面守的是什么? “这二人功夫如何?” “不及属下一半。” 吟醉眸中闪过一抹玩味:“引开他们。” “公主!”属下不能让您涉险。 吟醉眸光微冷:“记住谁是你的主子!” 绮香垂下头,自从皇上把她们给了长公主,她们就是公主的人了,暗卫的原则,绝对服从,绝不背叛:“是。” 暗影如风般飞出,门外的侍卫察觉异状,立即进入战斗状态,瞬间飞身而起,追向那抹暗影。 吟醉走在高高的草丛中有些吃力,草叶划在皮肤上火辣辣的疼,这几年的养尊处优竟然让她连这点疼痛都不能忍受了。 吟醉一皱眉,雅香立即现身,抱起吟醉一个跳跃便进了那个杂草掩映的荒院中。 金属的声音在院子里更加清晰明显了,仔细听,很像是铁链的撞击声,间或夹杂着一阵怒吼和内里碰撞墙壁的闷响。 雅香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她是皇家培养的暗卫,皇家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若无意外,这里关押的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吟醉看到雅香的脸色,便猜想到她定是知道什么“这里关着的是什么人?” 雅香不敢隐瞒:“属下在刚入暗卫的时候曾听到过一个传言。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过一个修炼邪功的魔头,横行霸道,滥杀无辜,还有几个朝廷命官折损在他手里,武林正道群起讨伐,朝廷也派了兵围剿。” “属下并不清楚经过,只听说那魔头与各大门派和朝廷军队大战了两天三夜,不知死了多少人,最后是当时的暗卫首领和六大门派的掌门人合力才制住了他。” “这里就是那个人?”吟醉说得肯定,并没有要雅香回答的意思。只是,这样的人,为何要关押在此,而没有杀了他呢? “他有什么问题?” “疯了。” 吟醉沉吟着,一个疯子,貌似没什么好看的。 “暗影,你给我滚出来!”粗粝的声音如同砂砾划过玻璃般刺耳。 吟醉正要出口的‘回去’被咽了下去:“暗影?” “是上任暗卫首领的名号,因为那一战,受伤过重,已经身亡了。” “有种的给老子出来!”暴怒的吼叫几乎压住了铁链的撞击声:“给老子出来,出来,出来!” “他总是这样吗?”不会被累死? 雅香想了想道:“一天中他有大部分时间是清醒的,并没有完全疯,发作的时候才会如此。” 吟醉又来了兴趣,他到底练得是什么魔功,会落了这样有趣的症状! 雅香看到吟醉唇边那抹兴味的笑意,心中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只是吟醉不说走,她也不敢催促。 “找地宫的入口。”吟醉淡淡的吩咐。 这个并不难找,乱草杂生的院落里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应该是为你魔头送饭的人长期行走开辟出来的。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安在地上的铁门,只有一尺见方,黑黝黝的,却不见锈迹,看得出来是被时常开启的。 “打开。” 雅香闻言,顿了一下,想要劝阻,却在吟醉那含着无限威压的目光下咽了回去,沉默的把吟醉放下,俯身拉着铁门上的拉环,缓缓开启了沉重的铁门。 ------题外话------ ~(>_ 咳咳,那啥,明天也会晚点更,那啥,咳咳,呜呜,某醉还是顶着锅盖飞快的飘走吧~(>_ 第四十七章 借书 铁门掀开,刺耳的声音更加响亮。 吟醉站在入口处看着黑暗中向下延伸的石阶,习惯性的抚摸着手中的玉笛,侧耳倾听着里面的疯子来来回回喊出的那么两句话。 “公主,那两个侍卫回来了。”雅香瞬间戒备起来。 吟醉想了想,抬步迈上黑亮的石阶。 “公主!”雅香焦虑起来,下面的疯子武功高强,她不见得能在他手上走过十招,更不能保证在下面能护得公主的安全。 吟醉脚步不停“要么下来,要么回去。” 自是不能回去的。雅香咬咬牙,走上石阶,从里面把铁门关上,快速的越过吟醉,走在前面开路。 不过是个关押人的地宫,里面除了那个疯子并没有什么别的危险,吟醉只是奇怪这里守卫的薄弱,是太过自信地宫的安全性还是太过低估疯子的武力值? 阶梯并不是很陡峭,只是延伸很长,吟醉提着裙裾缓缓的一步一步走着,耳边疯子的怒吼越发的清晰,只是也很明显的听出疯子的气息已经不稳,气力小了很多。 静悄悄的走了两柱香的时间,吟醉看到了一排两只粗的铁柱围成的铁栏,铁栏之内还有两个铁笼,比之铁栏还要粗上两分。 铁笼里是一个须发花白全身脏乱不堪的人,那人手上脚上还有脖子上都被手腕粗的铁链锁住,常常的链子一直延伸到铁笼外,紧紧的被嵌合到了坚实的石墙里面。 疯子发泄完已经累得躺在了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蓬草般的长发杂乱的披散在脸上地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吟醉站在铁栏外三米处,把玩着玉笛,探究的看着里面的人。既然武功高强,为何会察觉不到她们的到来?难道是因为疯了,便连本能的警觉都丢了? 雅香守在吟醉侧前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警惕的看着里面状似已经没了战斗力的人。 “有客来访,不欢迎吗?”吟醉笑吟吟的看着里面脏乱的和野人有一拼的人,眸中闪过一抹玩味。 里面的人喘着粗气,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吟醉的声音,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地上,虽狼狈,却奇异的让人觉得有一种傲慢的感觉。 吟醉莹白的小手在玉笛上艳红的流苏间穿过,轻盈灵动,娇嫩温柔,有种诡异嗜血的美。 “你是在装死,还是怕了?” 话音一落,地上的人忽然一动,蓬乱成一个草球的头猛然转向吟醉的方向,依然没有露出脸,两束阴毒狠厉的目光却透过缝隙如利刃般飞射过来。 雅香瞬间挡在吟醉面前,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把精巧的小弯刀。 “无碍,退下。”吟醉的身形太过娇小,雅香轻易的就完全把她的身影遮盖起来,衣角都没有露出一点。 但是,淡淡的声音从那小小的人儿口中吐出,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强大力量,雅香虽担忧,却还是听从的退到了旁边。 “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疯子罢了,”吟醉不屑一笑:“昔日种种早已成了过往,曾经再强大,现在也成了阶下囚,何必怕他。” 疯子闻言,目光立即添了几分嗜血,就像是张开了大口的野兽,可怕的让人心惊。 吟醉微微蹙眉,这疯子的忍耐未免太好,他真的是个残暴的魔头吗?思考中,无意识的抬起手,清凉的玉笛轻轻抵在脸颊上,广袖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腕,和一管碧绿透亮的玉笛。 “御魂笛!”疯子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粗粝难听的声音很是刺耳。 吟醉却微微惊喜了一下,看一眼玉笛,挑眉道:“你认得这笛子?” “冰心玉骨隐御魂。”疯子冷哼一声:“没想到消失多年的御魂笛竟在一个小娃娃手里成了玩具。” “谁告诉你我把它当玩具的?”吟醉用比他更不屑的声音道。 疯子闻言一惊:“你能用御魂笛!” 吟醉闻言,心中沉吟着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让这笛子发挥作用? “你是灵玉因的什么人?”疯子猛然从地上弹跳起来,如一道光一般向吟醉飞来,只是飞到一般却被身上的铁链所阻,狠狠的弹回了回去,砰的一声狠狠撞在身后的石墙上,激起一片灰尘,吟醉撇了撇嘴,都忍不住替他疼起来。 那疯子却像是根本就没感觉,瞬间从地上爬起来,站到铁笼中间,把铁链拉直了才停下来,眸中闪动着骇人的亮光,狠狠的盯着吟醉,像是要把她吞下去一般。 吟醉当然不知道这个灵玉因是什么人,只是,他会告诉这个疯子吗? “我为何要告诉你?”吟醉毫不在意的把玩着玉笛,笑道单纯可爱。 疯子闻言,目光更加阴狠,吟醉毫不怀疑,若不是他被铁链所阻止,他必会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不,不对。”疯子喃喃道:“你若是灵玉因的后人,怎么会出现在绯月皇宫……” 吟醉水眸微眯,这个疯子武功虽好,脑子却不大好使,难怪被人关在这里。 “你跟她什么关系?”吟醉突然道。 “她是……”疯子在提到她的时候,眸中闪过一抹柔情,却迅速隐去,猛然清醒,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谁准你提她的!” “砰”,疯子突然发难,向吟醉挥出一掌,掌心忽然现出一层黑色的薄雾,黑风夹带着浑厚的内力,如闪电般飞驰过来,若这一掌落到吟醉身上,非死即残。 雅香见状,第一时间抱起吟醉,极速的跳向一旁,险险的避开了那一掌,后背被侧风带过,火辣辣的疼。 雅香却没心思理会那点痛处,抱着吟醉心里一阵后怕,她和雅香同为这届暗卫中最出色的两个,放眼整个绯月也在高手之列,本以为能在疯子手下走过十招,如今看来,竟是连一招都勉强。 若不是之前疯子已经发泄过,体力不继,那一掌,她不一定能避过。 吟醉拍怕雅香的肩膀,看了被铁链缚住的疯子一眼,冷声道:“我们走。” 雅香闻言立即运气轻功,风一般向出口飞奔而去,她早就想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了。 出了地宫,有雅香带着,根本不必引开那两个侍卫,轻轻一跃便从矮墙上跳出。 到了吟醉最初听到声音的地方,雅香才停下来,把吟醉放下。 绮香也在同一时间现身,责怪的看了雅香一眼,她们的职责是保护公主的安全,若公主有什么闪失,她们也不必活了。 雅香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她当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公主若是听劝,她怎么可能会冒这个险。 “今日的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吟醉看了挤眉弄眼的两人一眼,淡淡道。 绮香和雅香一凛,立即垂头抱拳道:“是。” 吟醉满意的点点头:“雅香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只留绮香一人即可。” 绮香闻言诧异的看了雅香一眼,她受伤了? 雅香没有看绮香,点点头,道:“属下告退。”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处。 吟醉捏了捏手中的玉笛,喃喃道:“这里也太荒凉了些,果然很适合做一些不可说的事……” 说着,缓缓抬步沿着来路的方向返回。 …… 吟醉记性不错,原路返回,很快就看到了藏书阁那威武雄壮的三层大楼。 走到第一个岔路口,吟醉忽然停住,转头看向另一条路的方向。 那边的鸣翠显然也看到了吟醉,惊喜的快步跑了两步,有些气喘道:“公主您去哪里了,让奴婢好找!” 吟醉微微蹙眉:“不是让你们先回去吗?” 鸣翠不赞同的看着吟醉:“宫里不安全的地方多了,公主怎么能一个人不带!”绮香和雅香那样的粗人,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公主。 吟醉忽然抬眸,冷然的看着鸣翠:“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鸣翠心里一颤,立即跪下来:“奴婢知错,奴婢只是,只是……” “下不为例。”吟醉淡淡道:“起来吧。” 鸣翠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起来,栖梧宫的规矩,不管是谁,做错了就要去领罚,就算她是大宫女,也不例外。 “你去哪里了?”吟醉在前面缓慢的走着,突然问道。 鸣翠紧紧跟随在吟醉身后,忙回答道:“奴婢不知道公主走了哪条路,就选了那一条路碰运气,奴婢怕错过公主,走得很慢,看得仔细,只是很久都没有见到公主,奴婢才意识到很可能是选错了路,忙退了回来。” “看得什么人了吗?” “藏书阁本就偏僻,来这里宫人很少,奴婢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吟醉蹙眉,她应该是没有看错的,他来这里是干什么呢? “小皇姑!”正想着,一声暗含惊喜的声音突然传来。 吟醉抬头,看到来人,眸中闪过一抹冷光。 “奴婢参见四皇子。”鸣翠向来人行礼。 绯月琰摆摆手,让鸣翠起来,很是高兴的对吟醉福了福身,惊喜道:“竟在这里遇到了小皇姑,小皇姑是来藏书阁看书的吗?” 吟醉点点头,看绯月琰的目光有些戒备:“四皇子从何处来?” 绯月琰闻言眼帘垂了一下,道:“母妃伤了这些日子,我没有去太学院,功课落下很多,来藏书阁找些书来看。” 吟醉眸光一冷:“我记得四皇子不喜欢读书的,怎么突然又喜欢起来了呢?” 绯月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母妃总是说我只会练武不行,还要读书好才能当上大将军,我问了舅舅,舅舅也让我多读些书,我才来的。” “原来如此。”吟醉点点头,看了一眼他身后抱着几本书的小宁子:“四皇子选了些什么书?” 绯月琰忙从小宁子手中拿过书,翻开来给吟醉看了看,道:“这是藏书阁里的童子给我介绍的。他们都说小皇姑读书好,小皇姑帮我看看,这几本书可好?” 吟醉看了两眼,无非是给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看的几本德育教材。 “这书很好。”吟醉翻看了两页就还给了绯月琰:“四皇子聪慧,必能当上大将军。” 绯月琰闻言,一下子笑得阳光灿烂,与孟清川竟有几分相似。 第四十八章 桂花宴 看出吟醉的戒备,绯月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虽然不知道吟醉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却还是急忙解释道:“藏书阁旁边的第一个岔路口通向浣衣局,我只是听说今天瑜妃最喜欢的云锦纱裙送去清洗,所以我想……” 绯月琰不再说下去,身为良妃的儿子,他不认为教训一下伤害母妃的人有什么错,抬眸真切的看着吟醉,只希望她不要误会他。 吟醉手中的玉笛又开始缓缓的转动“鸣翠没有遇到你。” 绯月琰垂头,低声道:“我看到她了,只是躲起来没有被她发现。” “你去浣衣局了吗?” 绯月琰摇摇头“我担心已经被发现了,便没有再去。” 吟醉点头,他有没有说谎,她自会查清楚。 “你几岁了?”吟醉突然问。 绯月琰怔了一下,答:“八岁。” 年纪还是小了些,不过,事在人为“你的愿望是做大将军?” 绯月琰眸子一亮,他的外祖家是绯月声名远播的武将世家,他自幼便听母妃讲述孟家先祖的丰功伟绩,即便只是听着,他也忍不住喜欢上那种战场杀敌热血沸腾的感觉。 吟醉撑着下巴想了想:“不如,你请旨去军营?” “可以吗?”绯月琰有些惊喜的看着吟醉。 吟醉点点头,绯月暝夜绝不是一个会关心儿子的人,完全的放养模式,只要想,就有八成的机会。 “小皇姑有什么要求?”绯月琰年纪小,却不傻,吟醉不会平白无故让他去军营。 吟醉无所谓的看着透绿的玉笛,淡淡道:“只是想到,军队里有个人日后才好办事。” 绯月琰一下子瞪大了眼,有些不敢想象,小皇姑要办什么事! 吟醉好笑的看他一眼,她还能争皇位不成“长公主的身份太耀眼,我只是不想有一天成为牺牲品而已。” 绯月琰闻言突然严肃起来:“琰儿必定很快强大起来,保小皇姑安然。” 吟醉微笑,且不说他有几分真心,这话听着就让人舒心:“你母妃和皇姐的事,我不会再追究,但是,她们的性子,你也清楚,我不能保证会一直这么大度下去。” 绯月琰起身,深深的弯下腰:“若不是她们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还请小皇姑看在琰儿的面子上,能饶过她们。” “尽量。”吃亏的事,她一向不喜欢做。 绯月琰眸中闪过一抹忧郁,张了张唇,最后还是道:“谢谢小皇姑,琰儿告退。” 绯月琰一离开,雅香便出现在吟醉面前:“经属下查实,四皇子是辰时六刻进了藏书阁,巳时正出来,那几本书以前并没有借阅记录。” 吟醉大约估算了一下,那个时候,正好是她从地宫里出来往回折返的时候,而她在地宫里的大段时间,足够绯月琰返回去。 “盯着绯月琰。” “是。” …… 自古就有“招摇之山多桂”的说法,《楚辞》里也载有“援北斗兮酌桂浆,辛夷车兮结桂旗”的句子,绯月文人喜桂,吟桂蔚然成风,到了秋日,赏桂花便成了人们的一大爱好。 京都城南有一座仙客山,山上遍植桂树,每到花开时节,花香可以飘散到十里外。 皇家的折桂别院便是依仙客山而建,而贤妃所办的桂花宴便是设在这里。 一大早,一辆辆豪华精致的马车从各个豪门大户里行驶出来,向着城南的仙客山出发。 精心打扮过的名门贵妇和小姐们都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憧憬着今日的相亲宴,有野心的在想着怎么样和那些天潢贵胄来一场浪漫的邂逅,而心有所属的则期待着能够和情郎相见一诉相思之苦。 贤妃早在两日前边携着蔡家和谢家的小姐住进了别院,此次是贤妃第一次举办大型宴会,也是她在京都贵族圈里的第一次亮相,容不得半点闪失。 蔡谢两家的小姐更对此更是重视,皇后从京都那么多的贵族小姐中选中了她们二人,她们就必须证明她们比其他人都要好,才不会折损了上位者的面子。 巳时过,各家的马车陆续驶入了别院大门,别院里多山路,夫人小姐们都下了车换上来接的软轿。轿子缓缓前行,桂花香也越发的浓郁起来。 走了不足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平坦的谷地。满觉陇旁金粟遍,天风吹堕万山秋。仙客山上最名贵的品种都生长在这里。 桂树林间的空地上已经错落有致的搭建起了一个个的小凉棚,棚子搭得简单却很精致漂亮,方形的棚子以通体雪白的帆布为壁,正面挂着淡粉色的轻纱为帘,风一吹,轻纱飘飞,棚子里面的情景若隐若现,引得早来的权贵公子们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 吟醉带着绯月流莹和绯月璃在巳时末才抵达别院,贤妃亲率众贵妇公子前来迎接,小姐们则矜贵的留在棚子里面,遥遥的屈膝行礼。 贤妃引着三人到主位上的棚子里,贵妇们也都各自回了自己的棚子,严肃的教导着自家女儿该如何做才不失了礼数。 吟醉三人还远不到相亲的年纪,他们来此完全是打酱油看热闹的,便一言不发的做在棚子里喝茶吃点心,桂花宴上提供的茶点也都是用桂花制成,一溜的桂花香,却并不让人觉得腻烦,厨子的手艺可见一斑。 小姐们表演的重头戏在晚宴上,现在只是赏花谈情的时候,贤妃照例说了两句开场白,便让那些小姐公子们自由行动了。 一个个纱帘掀开,丰神俊朗的少年公子和美丽灵秀的大家小姐们纷纷走出来,不一会儿,角落里便聚集了一堆堆的才子佳人们。 这样的宴会本就是牵线搭桥的好场所,前几年,皇家子弟们都还小,宫里的巨头们都不爱搞这些,直接导致京都里单身男女剧增,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了这么一次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早有风雅的青年才俊们摆开了擂台,三三两两的比对着吸引少女们的眼光,矜持的女子们在丫鬟的撺掇下扭扭捏捏的上前两步,大胆的还会应和上两句,引得一个个才子欣喜侧目。 大皇子的凉棚就在贤妃的不远处,蔡家和谢家的凉棚则在大皇子的两侧,吟醉看了半日,那三家的凉棚里竟是没有一点动静。 吟醉品着茶,暗笑绯月璟不解风情,特意为他办的相亲宴,他还不主动出击,难道要让人家小姑娘家主动不成? 正想着,大皇子的凉棚忽然掀开了纱帘,大皇子清雅温润的身影踱步出来,今日的大皇子依旧一身素色长衫,腰间挂着一块龙凤呈祥八宝玉佩,长长的流苏一直垂到袍底,衬得身形修长挺拔,风度翩翩。 “璟见过贤妃娘娘,见过小皇姑。” 吟醉与贤妃对视一眼,他不去请蔡谢两家的小姐,跑这里来做什么? 贤妃命人挂起纱帘,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大皇子不寻上心仪的女子去赏花,到这里来却是做什么?” 绯月璟闻言,俊脸微微红了一下,眸子里却染着点忧郁,去不去与她们赏花,结局都是定了的,他何必多费心思。 “小皇姑尚未离去,璟怎好先行,不知小皇姑可愿与璟一同赏花?” 绯月璃闻言眸光蓦然一冷,竟然明目张胆到他面前来抢姑姑了! 吟醉却是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了绯月璟一眼,心道,莫不是他对那二女不满意?竟宁愿找她去赏花,也不去找那二人。 只是,那两个可是京都里的佼佼者了,便是吟醉以女子的眼光来看,也是难得的美人,若还是看不上,大皇子眼光未免太高了些。 “我刚来,略歇一歇。”吟醉看了看蔡家和谢家的凉棚,笑道:“蔡小姐和谢小姐这几日辛苦入宫来陪我和莹儿,大皇子若不介意,便代我招呼一下她们吧。” 绯月璟闻言眸光暗了一下,看着吟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无力的放弃了,拱了拱手,转身去邀那二女了。 绯月流莹是个闲不住的,早就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眼馋了,扯着吟醉的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渴望的看着吟醉。 吟醉看着她微微一笑:“莹儿可记得要答应我一件事?” 绯月流莹闻言瞪大了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忙谨慎道:“记得。” 吟醉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甚觉有趣,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再抬起头笑道:“去吧。” 绯月流莹闻言,一下子喜笑颜开,原来只是这事,她还以为小皇姑又让她学什么淑女呢,吓了她一跳。 “那莹儿先去了,小皇姑等莹儿的好消息吧。”说着,欢快的跑远了,急得身后的小宫女直喊慢点。 绯月璃疑问的看了吟醉一眼,却什么都没有问,笑道:“小皇姑,我们也去赏赏桂花吧。” 贤妃也忙道:“臣妾陪公主走走?” 吟醉起身:“我和璃儿去看看,贤妃自便吧。” 贤妃屈膝应是,她对这个推她上位的小公主是真心尊重敬畏。 “姑姑让五公主去做什么了?”绯月璃撇撇嘴,真心想不到绯月流莹那样弱智的生物除了玩还能做什么。 吟醉不赞同的瞥绯月璃一眼“你对莹儿偏见很深,是为什么?” 绯月璃委屈的握紧吟醉的手,瘪着嘴道:“她总是缠着姑姑,很讨厌。” 吟醉失笑,小孩子的醋意真是来的莫名其妙“你缠着我的时候不是更多?” “那怎么能一样!”绯月璃理所当然的反驳,好像他缠着吟醉是天经地义。 “那怎么不一样?”吟醉含笑反问。 绯月璃不高兴的看着吟醉“她是……” “臣子参见长公主,参见六皇子。”年轻的声音到了变声期,不甚好听,却很是儒雅有礼。 绯月璃瞬间转头瞪向前来打扰的人。 吟醉停下脚步,看一眼弯身行礼的谢涵阳“谢公子免礼。” “今日诸多才子佳人,谢公子为何在这里?”碍眼!因为身高原因,绯月璃要仰头才能看到谢涵阳,谢涵阳一低头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绯月璃脸上明显不欢迎的表情。 谢涵阳蹙了一下眉,不知道何时得罪过六皇子。想不到便不再理会,看着吟醉道:“臣子可有幸邀长公主一同赏桂花?” 吟醉蹙眉看绯月璃一眼,他不喜欢的人真是不少,只是,何必表现如此明显! 因着对绯月璃的不满,道口的拒绝便换成了“此处桂花繁多,我却分不清楚,谢公子见多识广,可愿意为我讲解一番?” “荣幸之至。”谢涵阳浅笑颔首:“公主,请。” 谢涵阳乃绯月文豪大家培养出来的人,几乎是从生下来就拿书当玩具了,学问涉猎也着实广泛,谈论起满山的桂花也头头是道。 “这种橙色的是丹桂,丹桂香气较为浓郁,花色很深,多为橙黄,橙红和朱红,公主眼前这颗,名为满条红,是……” 吟醉边走边含笑听着谢涵阳的讲解,看着身旁沉默着的绯月璃,忽然笑笑,道:“我有些累了,在此处休息一下,劳烦谢公子了,谢公子自行去赏花吧。” “臣子陪长公主。”谢涵阳条件反射般接口道。 “不必,谢公子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吧。”吟醉笑道:“京都的小姐们都在这里了,说不定就有谢公子的有缘人,切不可因我误了缘分。” 谢涵阳刚要开口,吟醉抢先道:“去吧。” 拒绝的话便被堵在了唇齿内,谢涵阳看着吟醉那温和却不容反驳的目光,无奈的行礼告退离去。 “小皇姑累了,我们去那边坐坐。”绯月璃指指不远处的石桌石凳。 吟醉笑容敛起,看了绯月璃一眼,抬步走过去,鸣翠早先一步在石凳上铺了一层坐垫,吟醉坐了,却侧头看着旁边的桂花,并不理会绯月璃。 绯月璃低下头,咬咬唇,低声道:“璃儿错了。” “错哪儿了?”吟醉捻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却没吃,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绯月璃抬眸看一眼吟醉,有些委屈道:“不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吟醉看绯月璃一眼,知道的很清楚嘛“为何控制不住,谢涵阳可与你有大仇?” 绯月璃瘪嘴,跟他抢姑姑的人都跟他有大仇,这话却是不敢说的,闷闷的低着头道:“没有。” 吟醉无奈叹息一声,突然指着瓷盘里的一个桂花糕道“璃儿觉得这个桂花糕有多重?” 绯月璃抬眸看了吟醉手里的桂花糕一眼,又不解的看了吟醉遗憾,迟疑道:“一两?或者二两?” 吟醉把桂花糕拿起来托在手中道:“是的,它只有一两或者二两,那你告诉我,你可以这样拿着它多久?” 绯月璃紧紧抿着唇,蹙眉看着吟醉手中的桂花糕,思考着吟醉的意思,他不认为吟醉只是无聊的问他这样一个问题。 见他沉默,吟醉继续道:“拿着它,一个时辰没问题,两个时辰也没问题,但是,一天呢?一个月呢?” 绯月璃抬眸看着吟醉,他知道吟醉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可是如果时而把它放下来休息一下,再拿起来就轻松很多了。”吟醉把桂花糕放到盘子里“这块桂花糕就和你施加给自己的压力一样,璃儿很聪明,却太过倔强。” 绯月璃突然起身,跪坐在吟醉旁边,抱着吟醉的腰,把头埋进吟醉的怀里,他只是太过害怕失去姑姑而已。 吟醉抬手轻轻摸摸绯月璃的头,柔声道:“不要太逼迫自己,有姑姑在呢。” “姑姑永远都会在吗?”绯月璃的声音闷闷的响起。 吟醉歪头想了想“永远是多远?” 绯月璃从吟醉怀里抬起头,看着吟醉道:“就是我们都死去那么远。” 吟醉失笑,捏捏绯月璃的脸“你才多大,现在就想到死了?” 绯月璃拿下吟醉的手握在手里,黯然道:“我好想我们现在就已经老的走不动了。” 吟醉哑然,久久的看着绯月璃,心里却有一根弦,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拨动了一般,无法平静。 鸣翠看看绯月璃再看看吟醉,心中突然生出万般叹息,眸子里也染上了一种轻愁,为何她会觉得这两个小主子那么让人心疼呢? “公主,是大公主!”鸣翠突然出声喊道。 伤感的气氛被破坏殆尽,吟醉抬眸看过去,只看到一角烟霞般的衣衫。 吟醉弯唇一笑,看着绯月璃道:“璃儿觉得大公主和谢涵阳可般配?” “姑姑想让他们结亲?”绯月璃惊讶的看着吟醉,此时突然觉得谢涵阳挺可怜的。 “谢涵阳一定不会喜欢大公主那样的,不是吗?”吟醉挑眉。 绯月璃想了想“不会喜欢大公主的人很多。”为什么选谢涵阳呢? “可是,她只喜欢谢涵阳。”吟醉笑笑“我并没有给人做媒的习惯,若是谢涵阳有能力挡住大公主的追求,我也不会插手。” 绯月璃嘟唇,心道,插手才好,看谢涵阳娶了大公主还怎么来缠着姑姑。 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绯月璃站起身“姑姑,你且坐一坐,我去看看。” 吟醉看着绯月璃跑远,微微笑了笑,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长公主!”一声包含惊喜的呼喊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般飘来。 “微臣参见长公主。”梁跃升作为京都的新贵,也在这次宴会的邀请之列,如此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朝中很多大臣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呢。 “梁大人请坐。”吟醉含笑抬手指着一旁的石凳:“梁大人不去和那些公子小姐们谈诗论画,来这里做什么?” 梁跃升笑道:“方才听说京都双姝在那边弹琴,大家都过去瞧了,微臣向这边看了一眼,瞧着像是公主,自是要来见礼的。” 吟醉饶有兴趣道:“两位小姐要弹琴?”是pk赛?大皇子也同意! 梁跃升也奇怪呢,他是听说那两个才女都是定给大皇子的“微臣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公主可要去看看?” 吟醉抬头看了一眼鸣翠,点头道:“好。” 二人到达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一群人围在一起,把里面的人都挡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在弹,琴音醇和,明丽轻灵,如九霄环佩之声,又如深谷浅溪之音,让人仿佛看到了一个如兰般的女子,清贵典雅,幽然绽放。 吟醉暗想,弹琴的定是蔡逸祯了。 琴音动听,众人都安静的听着,周围没有一点嘈杂,更显得这琴声高洁。 梁跃升和吟醉被阻在人群外面,却是不好出声让人们让开的,只好等在外面。 一曲终了,人们仍旧兀自出神,似乎还沉浸在那美妙的琴声里。 里面有一女子轻咳一声,夸赞道:“早就听闻蔡小姐兰心蕙质,有咏絮之才,却不想,琴也弹得这般好。” “小女子微末技艺,不过是在贤妃娘娘面前班门弄斧而已,让贤妃娘娘见笑了。”蔡逸祯礼貌谦和却又不卑不亢,气度非凡,也当得起太子妃的位子了。 “蔡家小姐果然不负才女之名,这一曲《幽兰》高洁悠远,实乃天籁。”梁跃升两眼放光的看着里面,只可惜看到的只是一群男人的后背和后脑。 贤妃擅琴也是众所周知的,听说当今圣上就是因为她一曲琴音才封她为妃,蔡逸祯既是自谦,同时还拍了贤妃一记马屁。 有人夸赞,贤妃当然高兴,笑道:“蔡小姐太谦虚了,你看大皇子,都听入神了呢。” 似乎众人都看了看绯月璟,善意的笑声哄堂而起。 等人们笑声弱了些,贤妃又招呼道:“本宫前几天刚好得了一支兰花碧玉簪,就给你吧。” 蔡夫人忙携着蔡逸祯上前谢恩。 “京都有双姝,蔡小姐一曲惊人,不知谢小姐要奏何曲?”说完了蔡逸祯,贤妃又转向了谢雨桐。 谢雨桐答道:“有蔡姐姐琴艺无双在前,娘娘必瞧不上小女子的琴技,小女子见这桂子开得好,便画下来献给娘娘,娘娘以为如何?” 吟醉闻言,觉得谢雨桐倒是聪明,蔡逸祯的琴技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实在难得,谢雨桐还小上两岁,想要超越绝不可能了,倒不如另辟蹊径,画一幅画来,倒还有赢的可能。 吟醉忽然弯唇一笑,喃喃道:“看在谢涵阳的面子上,不如让谢雨桐赢?” 第四十九章 桂花宴(二) 梁跃升听到吟醉隐隐说了声什么谁赢,没有听清楚,却也不敢问,只是看着吟醉摆弄着那支一直不离手的玉笛,恭敬道:“长公主可要进去里面看?”只要喊一声长公主驾到,没人敢不让路。 吟醉摇摇头,她更喜欢绕一下到贤妃那边去“梁大人请便吧,我去贤妃那边看看。” 梁跃升一怔,想到刚刚自己的馊主意,不禁有些赧然“微臣送公主过去。” 吟醉摇摇头“不必。” 说着,已经抬步走了。 绕过人群,便看到贤妃坐在一把红木太师椅上,旁边站了几个宫女,王孙公子们不敢站得太近,两边都留了很大的空隙,吟醉刚好能通过这个空隙看到场内的情况。 蔡家小姐奏了琴,已经坐到一旁守候,现在场中放了一张长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全,执笔作画的正是谢家小姐雨桐。 作画时间比弹琴要长上许多,也不像琴声能传播很远让外围的人都听到,一些在后面等候的人已经有些不耐了,议论声渐渐大起来。 鸣翠担心自家公主站得久了太累,早就让人搬了一张座椅来,吟醉坐了静静的看着里面,等结果。 又过了约两柱香的时间,谢雨桐才缓缓搁下了笔,抬头看向贤妃,落落大方道:“小女子已经完成,请贤妃过目。” 立即有两个小宫女,走上前去把那幅画小心的拿起来,走到贤妃面前,竖放着举起来,呈给贤妃看。 吟醉眯眼看去,那画画的就是今日的场景,金秋桂子,层林尽染,满目的橙黄渲染出一个繁华热闹的聚会,浪漫飘逸的轻纱,风度翩翩的男子,楚楚动人的少女,明丽的天气中尽情张扬着青春的热情和活力。 且不说画工如何,只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作出这样一幅完整大气的画作,便足以令人敬佩称奇了。 “谢相的画作千金难求,本宫曾有幸见过谢相的一幅《山河图》,深为之大气磅礴,雄浑浩瀚的气势所震撼。谢小姐年纪轻轻,本宫观之已然有乃祖之风,真乃……啊!”贤妃看过自然是要称赞一番,只是话还没说完,突然惊讶的轻呼一声,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口唇。 “啊,哪里来这许多鸟!” “快看,那鸟停在谢小姐的画上了!” “莫不是鸟儿误以为谢小姐画的桂花是真的了吧!” …… 吟醉闭着眼睛,全服心神都放在了唇边的玉笛上,柔情似水的笛音若有似无的飘荡在上空,遥远的似从天边传来,只是众人都沉浸在画作引来飞鸟的震惊中,自动的忽略了飘渺的笛音。 “画以乱真,群鸟参拜,此乃传说中的才有的事啊!” “谢小姐画艺非凡,真乃有福之人!” “谢家以书画为世人所敬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 众人的惊叹仍在继续,赞美声此起彼伏,便是谢雨桐自己也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自幼随爷爷学画,她可以骄傲的说,她的画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差,只是,她也清楚,自己还不足爷爷的一半功力,像这样引来群鸟的事情,爷爷都没有办到过,她怎么会…… 绯月璟盯着那画皱眉沉思,以假乱真,骗过飞鸟,是多深厚的功力才能做到的事,且不说谢雨桐一介幼龄少女,只看那幅画,比下虽足足有余,比之书画大家却是差了太多的,她凭什么做到这些? 忽然,绯月璟神色一动,隐在宽袖下的手微微伸出,向暗处做了个手势。 吟醉全心驾驭着御魂笛,却留了一魂在注意着外界的反应,听到人们的议论,便知道是成功了的,第一次试验御魂的效果还算不错。 可惜的是,谢雨桐这幅画,如果能引蝴蝶来于意境会更加相符,只可惜,吟醉并不知道如何能控制蝴蝶,能引来鸟也不过是因为家里养了三只鸟,练习的多一些。 如此看来,还是要早些找到这笛子的使用方法才行,她自己摸索太慢了些,几个月了也不过是能引几只鸟来玩,实在无用。 “小皇姑,原来是你!”手腕突然被握住,一声略显稚嫩却透着丝丝邪魅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四皇子!”鸣翠惊叫出声,语气略显敌意。 手指一顿,笛音戛然而止,吟醉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画卷上方的鸟儿如同迷途初醒般盘旋了两圈,很快便拍翅飞离了,才缓缓转头,看向来人。 不足十岁的男孩,生了一张女孩子都比不过的漂亮面孔,狭长的凤眸半眯着,笑起来的时候越发的魅惑动人“小皇姑可有兴趣陪珉走走?” 吟醉缓缓起身,看了看被握住的手腕,淡淡道:“放手。” 绯月珉嘻嘻一笑,觉得小皇姑这手腕太过纤细腻滑了些,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如玉的皓腕,才缓缓放手,负在身后,另一手微微前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吟醉不再看她,抬步缓缓向前走去。 “小皇姑吹的是什么曲子,真是有趣。”绯月珉含歪头看着吟醉笑道。 吟醉看也不看他一眼“四皇子难道不知越有趣的东西越危险?” 绯月珉笑“确是危险,小皇姑需小心了。” 吟醉抿唇“你猜,是我手快还是你嘴快?” 绯月珉苦笑“小皇姑何必于我这么大的敌意?” “何意?”吟醉蹙眉。 “即便我想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绯月珉解释道:“我何必做这般费力不讨好的事。” 是不会有人相信,但三人成虎,说多了不信也会怀疑,吟醉暗想。 绯月珉见吟醉沉默,就知道她不肯相信他,无奈道:“要我发誓吗?” 吟醉仍旧沉默,誓言若有用,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小皇姑若有空不如去懿和宫坐坐?” 绯月珉突然转变了话题,吟醉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小皇姑见了母妃就知道了。”绯月珉有些惆怅的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天空。 吟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绯月珉蹙眉。 绯月珉也停下来,回头看着吟醉笑“小皇姑不知道吗?我们都很喜欢小皇姑呢,从第一眼看到。” 吟醉眉头拧得更紧,绯月琰前几日才说了喜欢她,绯月珉又来这么说,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喜欢了。 绯月珉不禁轻笑出声,平日里总是一脸淡然的大小人样子的吟醉,这样拧着眉头疑惑不解的样子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吟醉眉头展开“我空闲了会去找德妃谈心的,四皇子还有事吗?” 绯月珉不满的蹙眉,这声四皇子真是刺耳“小皇姑或许可以叫我珉?” “珉儿。”吟醉毫不犹豫的开口。 绯月珉纠结了一下,又释然了,珉儿就珉儿吧,反正她是长辈。 “说真的,我真的很好奇小皇姑那一曲。”绯月珉好奇的看了看吟醉手中的玉笛,笑得瑰丽灿烂。 吟醉瞬间冷眼看去。 绯月珉敛了笑容,抬头看天,当做什么都没问。 “公主,那边好像出事了。”跟在后面的鸣翠突然走上前,道了一句。 吟醉和绯月珉都探头看过去,只看到一群人都向一个方向走去,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吟醉一看那个方向,水眸微眯,若她没记错,绯月流光就是跑去了那里? “小皇姑要去看看吗?”绯月珉看了看吟醉的脸色,轻声询问。 吟醉抬步走去,用行动回答了他。 走了一会儿,便看到贤妃面色严肃的带着一群公子小姐也向那个方向赶去。 吟醉有些头疼,知道这事八成是绯月璃弄出来的,不然,他离去前不会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小皇姑,呜呜……” 听到这声音,吟醉一顿,这才看到在贤妃那群人后方跑出来的绯月流莹,一边擦泪一边向她跑过来。 “怎么了,莹儿?”吟醉扶住也不知是哭得还是跑得很是气喘的绯月流莹,拉开她擦眼泪的胳膊,掏出帕子来给她擦脸。 绯月流莹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可怜兮兮道“大皇姐,大皇姐,不好了……” 吟醉蹙眉,不好了是什么意思? “莹儿不要急,慢慢说,大公主怎么了?”吟醉柔声安慰着。 看到吟醉,绯月流莹已经安心了很多,只是还有些哽咽“我去找大皇姐告诉他谢公子在那边的林子里,然后大皇姐就去找谢公子了,莹儿跟着她看到他们相见了才离开的。”说着,又害怕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流出两行泪“可是,可是,方才莹儿听到大皇姐叫了一声,好吓人,大皇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呜呜……” 吟醉无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吓成这样,这孩子未免太脆弱了些。 “没事的,我们去看一看,在这里还没人敢伤害大公主。”吟醉只能柔声安慰。 绯月流莹一想,吟醉说得有道理,便又忍住不哭了,小手自动的牵上吟醉的手,一抽一抽的向前走。 绯月珉看着二人牵着的手,小小的羡慕了一下,然后也很自觉的牵起了吟醉另外一只手。 吟醉蹙眉,小手抽了抽,绯月珉早有戒备,握着吟醉手的手很是技巧的紧了紧,不至于弄疼了吟醉,却也不容易抽出。 吟醉试了两次,没能抽出来,便不再理会,握着便握着吧,不过是个小孩子。 察觉到吟醉的妥协,绯月珉凤眸又弯了弯,心里窃喜不停。 “姑……”绯月璃从人群中钻出来,一眼看到吟醉,很是兴奋的跑过来,只是,看到吟醉旁边的绯月珉,出口的话便哽住了。 “姑姑你去哪里了?”绯月璃不动声色的走到吟醉面前,一把拂开绯月珉的手,关切的握住吟醉的手,拿出手绢很是仔细的把吟醉的手擦了个遍。 绯月珉见状眸子一暗,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吟醉不理会二人之间的暗涌“出什么事了?” 绯月璃对吟醉眨眨眼“大皇姐不知怎么回事整个扑到谢公子身上了,还刚好被一个宫女发现,宫女一惊,就尖叫了一声,把人都引来了,这会儿正理论着呢。” 吟醉闻言,心中了然,定是绯月璃从中做了手脚,这样一来,绯月流光名誉必然受损,谢涵阳作为当事人,不负责也不大可能了。 吟醉摇头笑笑“原来是这样。”又转头对绯月流莹道“莹儿这下放心了吧,大公主没事。” 绯月流莹点点头,彻底放下了心,小皇姑让她去找大皇姐告诉她谢公子的行踪,大皇姐就是她引过去的,若是出了事,跟她也脱不了干系,还好,大皇姐并没有出事,害她白白担心了。 吟醉暗笑,太过年幼的小女孩还不知道名誉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若是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就不会这般放心了。 绯月珉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吟醉和绯月璃,若说这事跟他们没关系,打死他都不相信,只是,他们为何要如此撮合大公主和谢涵阳呢? 吟醉知道了事情的起末,便也不想过去凑热闹了,众目睽睽,谢涵阳逃脱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倒是便宜了绯月流光得偿所愿了。 事情的结果是贤妃在晚宴前告诉吟醉的。 “大公主只是垂泪不说话,谢公子也只说了声是意外,臣妾也无法,只得把大公主送回宫了。”贤妃蹙着眉,有些不悦,她举办的宴会上出了这样的事,她要负一部分责任不说,还不知道会不会对日后的风评有什么影响。 “谢涵阳没走?”吟醉挑眉,还不跑,留下给人看笑话? “怎么没走,大公主一走,他便跟着走了。”贤妃蹙蹙眉“臣妾瞧着谢公子倒是坦荡的很,对大公主也有些不耐,只是教养良好,并没有出言澄清。” 吟醉笑笑,这种时候,比的就是不要脸,有风度的那方必然吃亏,不知道明日回宫能不能听到指婚的圣旨呢。 “谢夫人和谢小姐呢?”大皇子的选妃宴,她们若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谢夫人和谢小姐自是不能走的,自出了那事便在客房里休息,一直没有出来。”会出来才怪,这么丢人的事。 “公主,如果谢公子娶了大公主,良妃便又多了一个谢家支持。”贤妃忍不住提醒道“公主就不担心?” 吟醉自然是不担心的,她对谢涵阳有信心,十足十的君子一个,只可惜不够狠。 晚上,天一黑下来,别院里各处便都燃上了吉祥如意八角木樨宫灯,收拾出来宴会的小花园里更是被照得亮如白昼。 吟醉耐不住折腾太晚,便回了贤妃的邀请,换了身简单的衣服,隐在一个角落里,能把整个宴会的情景尽收眼底,半路想走也不会太突兀。 开席过后,吟醉才来就坐,绯月璃和绯月流莹自是寸步不离的跟从,相亲什么的,根本没他们的事,纯粹都是看热闹的。 贤妃已经换了一身装备,绯红的百鸟朝凤宫装,凤凰的羽毛都是由珍珠宝石点缀而成,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头上是一品宫妃才能佩戴的凤凰衔珠金步摇,衬得整个人如一株盛放的牡丹,雍容华贵,艳压群芳。 下面的坐的夫人小姐们也都换了装束,明显都比白日里多出了几分华贵,各种翡翠玛瑙,珍珠宝石闪耀着七彩的光芒,乍一看恍如到了瑶池仙宴。 吟醉眨了眨被晃得眩晕的眼,向男子那边看去,贵族出身的公子们大都长相也不俗,精心打扮起来,比女子也差不到哪里去,个个都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这样的宴会并不像宫里的宴会那般拘谨,众人都自得其乐,公子们凑在一起讨论哪家小姐漂亮,小姐夫人们也八卦哪家公子品行好。 白日出的那件事几乎已经完全被遗忘了,皇家的笑话他们不敢看,谢家也是惹不起的,在这里忐忑不安的也只有谢家人了。 “如此良辰美景,众才子佳人齐聚一堂,还请各位不要谦虚,拿出各自的才艺来,不要负了这满山的金桂。” 贤妃话音一落,下面便响起一阵附和。 贤妃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下手的蔡逸祯和谢雨桐笑道:“平日里众位也参加了不少大宴小宴,都有些腻烦了,蔡小姐和谢小姐正好想了个有趣的法子,本宫瞧着很是有趣,蔡小姐,谢小姐,请你们说说吧。” 蔡逸祯和谢雨桐站起来,先对贤妃微微屈膝一礼,起身对视一眼,蔡逸祯便看向场中众人笑道:“不是什么新鲜法子,只盼能博众位一乐。” 说完,她身边两个侍女抱着一个小花篮,分别走到两边,没人面前停顿一下,请面前的人在花篮里抽出一根竹签来。 同时谢雨桐解释道“那两个侍女会发给每位公子小姐一根花签,小姐们拿到手中的花签上会有一位公子的名讳,被抽到的公子便和这位小姐一组。公子们的花签上则是一句诗文,同一组的公子和小姐需按照诗文表演。” 谢雨桐一说完,人群中便一阵哗然,拿到竹签的小姐们急忙从对面的公子们中间找人,还没拿到的则祈祷着能与心上人分到一组。 不一会儿,竹签全部分完,小姐们拿着竹签,有高兴的有失望的。 公子们琢磨着手中拿到的诗文,心里憧憬着会与哪位小姐同组。 蔡逸祯见一见发完,便对贤妃道:“娘娘,很多同组的小姐公子都是初次见面,可否给他们些时间准备?” 贤妃欣然应允。 得到允许,早就按捺不住的小姐们纷纷起身去寻找与自己同组的公子,一个个花容玉貌的女孩子娇羞无限呼唤着竹签上的名字,引得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心生摇曳,蠢蠢欲动。 吟醉拖着下巴,看着有些混乱的场面,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蔡、谢两位千金因为是组织者所以并不参与,可是,她们就不担心与绯月璟一组的那个吗? 绯月璃看一眼吟醉,笑道:“这法子不错,不知道会成全多少有情男女呢。” 吟醉点点头,却是有助于双方交流,没想到蔡家和谢家的小姐这么开放。 “小皇姑你看,那里有个小姐好像要哭了。”绯月流莹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在场上乱转,终于找到个不同表情的,立即指给吟醉看。 吟醉顺着绯月流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装扮较为素雅的少女捧着一根竹签正痴痴的看着另外一个方向,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在一群美女中并不算突出,却很清秀耐看。 吟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站着一对俊男美女,正彬彬有礼的寒暄客气着,看样子应该是抽到一组的。 “璃儿知道他们是谁吗?” 绯月璃看了一眼,唇边挂起一抹笑,道:“男子是今科榜眼孙献良,女子是孟家大小姐孟琳儿。” 鸣翠在看到那素衣女子的时候就惊呆了的,那个,那个,分明就是她撞破奸情的孟家庶出女儿! 绯月璃不动声色的看了鸣翠一眼,鸣翠立即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 吟醉并没有注意绯月璃和鸣翠的小动作,看看那二人,点头道:“倒也相配。” “那给他们指婚好不好?”绯月璃笑道。 吟醉意外的看一眼绯月璃,这孩子做媒做上瘾了? “这边的小姐是谁?” 吟醉问的是孟荆儿,在她问的时候,孟荆儿已经没有再看那边了,拿着自己的竹签,去找同组的公子了,可巧的是,她抽到的竟然陈子墨。 “孟家庶出的小姐,叫孟荆儿。”绯月璃答。 “这个孟荆儿似乎也倾心于榜眼。”吟醉看着孟荆儿和陈子墨,发现陈子墨看孟荆儿的目光似乎变了一下。 “庶出的女儿拿什么和嫡出小姐争。”绯月璃一针见血。 吟醉赞同的点点头,她很肯定陈子墨不愿搭理孟荆儿就是因为知道了她是庶出的。 “请问,各位才子佳人都准备好了吗?”贤妃身边的一个宫女上前两步,朗声询问。 众人一听,忙回到各自的座位,安静下来,同时回答道:“是。” 贤妃点点头,示意蔡逸祯和谢雨桐开始。 ------题外话------ 五一只能放一天假的孩纸最悲催~(>_ 第五十章 桂花宴(三) 蔡逸祯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小花篮,含笑走到贤妃面前,道:“娘娘,臣女手中的花篮里放着与众公子抽取的相同的花签。劳烦娘娘再从中抽取一个,抽到的与哪位公子相同,便是那组的公子小姐先表演了。” 贤妃欣然答应,抬手在花篮里拿出一支花签,交给了蔡逸祯。 蔡逸祯看了两眼,交给身旁的侍女,那侍女上前两步,朗声道:“娘娘抽取的花签为‘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不知哪位公子小姐是这根签?”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对上位躬身一礼,道:“臣子卫凡文见过贤妃娘娘。” 侍女知道便是这位卫公子抽取了这支签,遥遥对着卫凡文一礼,又看看小姐们一方,笑道:“请问与卫公子一组的是哪位小姐?” 话音落,众人的目光都向那边看过去,知道不是自己的小姐们也好奇的左右张望着,想知道第一个被抽到的是谁。 一个羞答答的少女在周围姐妹们的嬉笑下盈盈站起来,屈膝一礼,半垂着头,娇羞道“臣女见过贤妃娘娘,见过卫公子。” “原来是徐小姐。”侍女对徐子晴也微微一礼,才拿起手中的花签,朗声读道:“卫公子和徐小姐的题目为:琴瑟和鸣。” 吟醉撑着下巴,喃喃道:“姓徐?” “是德妃的娘家人,户部尚书徐畅之女。”绯月璃立即接口道:“叫徐子晴。” 吟醉点点头,暗暗打量着徐子晴,十三四岁的年纪,娇弱纤细,天生一副风流体态,一袭烟罗纱的浅黄色长裙,更衬得人儿弱柳扶风,不胜凉风。 “那个卫凡文是工部侍郎的儿子,工部尚书抱病在家,工部事宜都由侍郎暂代,升迁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绯月璃见吟醉目光转向卫凡文,不等她问,便先介绍了。 吟醉点点头,德妃一直淡然着,这些人就暂且还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说话间,场中二人已经做好准备,弹奏起来。 琴乃雅物,京都才子闺秀十人中有七八人都会,大多是自幼学起,琴艺自是不错,只是,在这种场合中,想要出彩也不那么容易,除非能比过白日里蔡逸祯那一曲,否则,也只是娱乐一下众人的耳朵罢了。 卫凡文和徐子晴的琴艺不能说不好,一曲结束,也赢得了不少掌声,贤妃照例夸赞两句,便到了下一组了。 这一组竟刚好是榜眼孙献良和孟家大小姐孟琳儿,孟琳儿一身装扮明显比孟荆儿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云城锦的料子用金线细致的绣上梅花,每一朵梅花的花心都镶着一颗小粒的红宝石,并不是很晃眼,在灯光的照耀下却烨烨生辉,穿在美丽大方的孟琳儿身上端的是端庄华贵,艳丽无双。 孙献良长相也不俗,生得清隽俊秀,一身的书生气,二人场中一站,也是郎才女貌,只是气度上短了几分,寒门学子终究是比不过富贵浸泡出来的豪门闺秀。 吟醉特意看了一眼孟荆儿,果然看到她脸色苍白,扭着帕子,眼中险些掉下泪来。 侍女拿起花签,看了二人一眼,笑道:“孙大人和孟小姐的题目是:临歌而舞。” “小皇姑,这个好。”绯月流莹突然拍着小手笑道:“她那闪着光的衣服跳舞一定好看。” 吟醉笑着点头,盛装的美人,一举一动皆成舞,这题目倒真是应景。 孟琳儿聘婷袅娜的走到场中,缓缓屈膝,声音婉转动听“臣女参见贤妃娘娘。” 孟琳儿已经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芳华初绽,最美的年纪,虽然样貌不见得是最美的,但比之尚显青涩的蔡逸祯和谢雨桐,她才是最耀眼的一个。 初初一上场,在座的风流公子们便都看傻了,盯着美人目不转睛,便是孙献良这样的迂腐书生,目光都直直的移不开。 这样的女子,便是贤妃都忍不住赞美了几句“‘娇含嫩脸春妆薄,红蘸香绡艳色轻’,孟小姐真是好美貌,乍一看本宫还以为从哪里来了个牡丹仙子呢。” 贤妃一开口,下面的人立即清醒过来,赞美声声如潮,向场中的美人涌来,什么‘美而不妖,艳而不俗’,什么‘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什么‘国色天香,艳压群芳’……溢美之词像是不要钱一般的砸出来。 把场中的美人听得羞涩不安,俏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艳色,臻首娥眉,娇羞无限,欲语还休,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疼爱一番才好。 “公子们也该收敛些,不要惊吓了美人才好。”贤妃觉得她要是再不说话,孟琳儿说不定会羞得逃走“本宫可还在期待着孟小姐的舞。” 贤妃说完,众人才惊觉,人家美人是要跳舞的,男人们瞬间兴奋起来,这般绝色,跳起舞来不知会是怎样的惊艳! 孙献良自觉的做到琴后,准备好的孟琳儿转眸看过来微微点头示意开始,眸若秋水,目似含情,孙献良手心跳立即加快,手一抖,拨出一个颤音,吓了自己一跳,急忙低下头开始弹琴,不敢再看场中的女子。 琴声起,孟琳儿云袖一挥,脚步微动,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选的舞蹈倒是个极为简单的,并不出彩,只是人的美盖过了舞的简单,姣美的面庞在宝石闪亮亮的光彩的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 这一曲结束,明显效果比前一组的响应热烈,掌声如潮,在座的公子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赞美。 吟醉再看一眼孟荆儿,泪水已经含在了眼中,目光定在孙献良身上,有痴情更多的却是指责和绝望。 吟醉挑眉,她这表现也太过了吧,即便孙献良是她男朋友,和别人合作一曲也不至于这般难过吧,醋意未免太大了些。 “好,好,”贤妃轻轻拍了两下手,看着并站在场中的二人笑道:“曲好,舞也好,二位真是郎才女貌,看着一对金童玉女似的。” 吟醉闻言瞬间看向贤妃,她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做媒的口气? 不仅吟醉,在做的人都听出了贤妃的意思,女子们大都祈祷着贤妃给两人保媒,她们也好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男子们则多遗憾,这么美的小姐,还没看够呢就要指给人了,还是给了一个穷小子,多少都在心里鸣不平。 “姑姑觉得他们不般配吗?”绯月璃含笑很是无辜的看着吟醉“璃儿看他们很好啊。” 吟醉看着询问孙献良婚姻状况的贤妃微微蹙了蹙眉“贤妃怎么会闲到给他们指婚?” 绯月璃有些心虚的笑笑“可能是贤妃也觉得他们很般配吧。” 吟醉疑惑的看了绯月璃一眼,他好像很希望那两人结成一对? 绯月璃心里紧张,面色却不表露半分,有些惊喜道“贤妃真的给他们指婚了!” 吟醉转头看向场中,被指婚的两人明显都很意外,呆呆的看着贤妃,都忘了谢恩。 孟夫人忙走上来,拉着孟琳儿跪下谢恩。 孙献良有些犹豫,似乎是向孟荆儿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缓缓跪下来谢恩。 吟醉看到,孟荆儿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不施脂粉的小脸更加苍白,猛然垂下头,软软的靠在了身侧的侍女身上。 保媒成功,贤妃慷慨的给了二人很是丰厚的赏赐,让二人退下,宴会继续。 吟醉蹙眉看向绯月璃,贤妃绝不会自作主张的给孟家人赐婚! “姑姑。”绯月璃撒娇般抱住吟醉的胳膊晃了晃,隐形的小尾巴摇得欢快。 绯月流莹看看绯月璃,也不甘示弱的抱着吟醉的另一只胳膊晃了两下“小皇姑,贤妃怎么把那个漂亮姐姐指给那个人了,好可惜。” 吟醉点头,也觉得孙献良有些配不上孟琳儿,倒是孟荆儿还差不多。 绯月璃瞪了绯月流莹一眼“我瞧着还好,男才女貌,孙献良还是榜眼呢。” 吟醉想想,一科榜眼,也算是前途无量,再有孟家的提携,说是一代新贵也不为过了,不过…… “姑姑,反正跟我们没关系,不要管他们了。”不等吟醉说话,绯月璃抢先道:“快看,大皇子上来了!” 吟醉不拆穿他那点小心思,抬头看去,与大皇子一组的竟是个不足七八岁的小孩子,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们的题目是对对子,可那小女孩看上去根本就连对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倒让一众才子佳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笑话。 不过,绯月璟一向是以温雅亲和著称,对待这样一个小女孩也耐心十足,说的都是些苹果对梨子,萝卜对白菜之类的趣对,小姑娘听着听着也顾不上拘谨了,高兴的开动脑筋应对绯月璟出的小对子。 众人看二人玩的开心,也甚觉有趣,看笑话的心思就淡了,剩下的只有对绯月璟的佩服,在座的年轻公子们扪心自问,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们是做不到绯月璟这样的。 “蔡家和谢家小姐也有趣,竟给大皇子找了这样一个人同组!”绯月璃看得乐不可支,这二人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绯月流莹不解的看绯月璃一眼“明明是大皇兄和那个小姐自己抽的,怎么说是蔡家小姐和谢家小姐找的呢?” 吟醉拍怕绯月流莹的小脑袋,但笑不语,小丫头年幼又单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再过十年也不一定明白。 ------题外话------ 某醉的老爸来看某醉了,白天要陪他,又要晚上熬夜码字,噗,某醉的黑眼圈哟,都赶上国宝了~(>_ 今天又好晚好晚了,先传3000,然后嘛,嘿嘿,乃们懂滴…… 第五十一章 回宫 蔡逸祯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小花篮,含笑走到贤妃面前,道:“娘娘,臣女手中的花篮里放着与众公子抽取的相同的花签。劳烦娘娘再从中抽取一个,抽到的与哪位公子相同,便是那组的公子小姐先表演了。” 贤妃欣然答应,抬手在花篮里拿出一支花签,交给了蔡逸祯。 蔡逸祯看了两眼,交给身旁的侍女,那侍女上前两步,朗声道:“娘娘抽取的花签为‘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不知哪位公子小姐是这根签?”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对上位躬身一礼,道:“臣子卫凡文见过贤妃娘娘。” 侍女知道便是这位卫公子抽取了这支签,遥遥对着卫凡文一礼,又看看小姐们一方,笑道:“请问与卫公子一组的是哪位小姐?” 话音落,众人的目光都向那边看过去,知道不是自己的小姐们也好奇的左右张望着,想知道第一个被抽到的是谁。 一个羞答答的少女在周围姐妹们的嬉笑下盈盈站起来,屈膝一礼,半垂着头,娇羞道“臣女见过贤妃娘娘,见过卫公子。” “原来是徐小姐。”侍女对徐子晴也微微一礼,才拿起手中的花签,朗声读道:“卫公子和徐小姐的题目为:琴瑟和鸣。” 吟醉撑着下巴,喃喃道:“姓徐?” “是德妃的娘家人,户部尚书徐畅之女。”绯月璃立即接口道:“叫徐子晴。” 吟醉点点头,暗暗打量着徐子晴,十三四岁的年纪,娇弱纤细,天生一副风流体态,一袭烟罗纱的浅黄色长裙,更衬得人儿弱柳扶风,不胜凉风。 “那个卫凡文是工部侍郎的儿子,工部尚书抱病在家,工部事宜都由侍郎暂代,升迁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绯月璃见吟醉目光转向卫凡文,不等她问,便先介绍了。 吟醉点点头,德妃一直淡然着,这些人就暂且还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说话间,场中二人已经做好准备,弹奏起来。 琴乃雅物,京都才子闺秀十人中有七八人都会,大多是自幼学起,琴艺自是不错,只是,在这种场合中,想要出彩也不那么容易,除非能比过白日里蔡逸祯那一曲,否则,也只是娱乐一下众人的耳朵罢了。 卫凡文和徐子晴的琴艺不能说不好,一曲结束,也赢得了不少掌声,贤妃照例夸赞两句,便到了下一组了。 贤妃随手从花篮中抽出一签,侍女上前读了,出来的一组竟刚好是榜眼孙献良和孟家大小姐孟琳儿,孟琳儿一身装扮明显比孟荆儿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云城锦的料子用金线细致的绣上梅花,每一朵梅花的花心都镶着一颗小粒的红宝石,并不是很晃眼,在灯光的照耀下却烨烨生辉,穿在美丽大方的孟琳儿身上端的是端庄华贵,艳丽无双。 孙献良长相也不俗,生得清隽俊秀,一身的书生气,二人场中一站,也是郎才女貌,只是男子在气度上短了几分,寒门学子终究是比不过富贵浸泡出来的豪门闺秀。 吟醉特意看了一眼孟荆儿,果然看到她脸色苍白,扭着帕子,眼中险些掉下泪来。 侍女拿起花签,看了二人一眼,笑道:“孙大人和孟小姐的题目是:临歌而舞。” “小皇姑,这个好。”绯月流莹突然拍着小手笑道:“她那闪着光的衣服跳舞一定好看。” 吟醉笑着点头,盛装的美人,一举一动皆成舞,这题目倒真是应景。 孟琳儿聘婷袅娜的走到场中,缓缓屈膝,声音婉转动听“臣女参见贤妃娘娘。” 孟琳儿已经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芳华初绽,最娇美的时候,虽然样貌不见得是最美的,但比之尚显青涩的蔡逸祯和谢雨桐,她的成熟风韵则更胜一筹。 初初一上场,在座的风流公子们便都看傻了,盯着美人目不转睛,便是孙献良这样的迂腐书生,目光都直直的移不开。 这样的女子,便是贤妃都忍不住赞美了几句“‘娇含嫩脸春妆薄,红蘸香绡艳色轻’,孟小姐真是好美貌,乍一看本宫还以为从哪里来了个牡丹仙子呢。” 贤妃一开口,下面的人立即清醒过来,赞美声声如潮,向场中的美人涌来,什么‘美而不妖,艳而不俗’,什么‘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什么‘国色天香,艳压群芳’……溢美之词像是不要钱一般的砸出来。 把场中的美人听得羞涩不安,俏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艳色,臻首娥眉,娇羞无限,欲语还休,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疼爱一番才好。 “公子们也该收敛些,不要惊吓了美人才好。”贤妃觉得她要是再不说话,孟琳儿说不定会羞得逃走“本宫可还在期待着孟小姐的舞。” 贤妃说完,众人才惊觉,人家美人是要跳舞的,男人们瞬间兴奋起来,这般绝色,跳起舞来不知会是怎样的惊艳! 孙献良自觉的坐到琴后,准备好的孟琳儿转眸看过来微微点头示意开始,眸若秋水,目似含情,孙献良手心跳立即加快,手一抖,拨出一个颤音,吓了自己一跳,急忙低下头开始弹琴,不敢再看场中的女子。 琴声起,孟琳儿云袖一挥,脚步微动,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选的舞蹈倒是个极为简单的,并不出彩,只是人的美盖过了舞的简单,姣美的面庞在宝石闪亮亮的光彩的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 这一曲结束,明显的效果比前一组更加热烈,掌声如潮,只是,多数都是给孟琳儿的,在座的公子们立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赞美。 吟醉再看一眼孟荆儿,见她泪水已经含在了眼中,目光定在孙献良身上,有痴情更多的却是指责和绝望。 吟醉挑眉,她这表现也太过了吧,即便孙献良是她男朋友,和别人合作一曲也不至于这般难过吧,醋意未免太大了些。 “好,好,”贤妃轻轻拍了两下手,看着并排站在场中的二人笑道:“曲好,舞也好,二位真是郎才女貌,看着一对金童玉女似的。” 吟醉闻言瞬间看向贤妃,她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做媒的口气? 不仅吟醉,在做的人都听出了贤妃的意思,女子们大都祈祷着贤妃给两人保媒,她们也好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男子们则多遗憾,这么美的小姐,还没看够呢就要指给人了,还是给了一个穷小子,多少都在心里鸣不平。 “姑姑觉得他们不般配吗?”绯月璃含笑很是无辜的看着吟醉“璃儿看他们很好啊。” 吟醉看着询问孙献良婚姻状况的贤妃微微蹙了蹙眉“贤妃怎么会闲到给他们指婚?” 绯月璃有些心虚的笑笑“可能是贤妃也觉得他们很般配吧。” 吟醉疑惑的看了绯月璃一眼,他好像很希望那两人结成一对? 绯月璃心里紧张,面色却不表露半分,有些惊喜道“贤妃真的给他们指婚了!” 吟醉转头看向场中,被指婚的两人明显都很意外,呆呆的看着贤妃,都忘了谢恩。 孟夫人忙走上来,拉着孟琳儿跪下谢恩。 孙献良有些犹豫,似乎是向孟荆儿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缓缓跪下来谢恩。 吟醉转眸,看到孟荆儿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不施脂粉的小脸更加苍白,猛然垂下头以免让人看到,软软的靠在了身侧的侍女身上。 保媒成功,贤妃慷慨的给了二人每人一份丰厚的赏赐,让二人退下,宴会继续。 吟醉蹙眉看向绯月璃,贤妃绝不会自作主张的给孟家人赐婚! “姑姑。”绯月璃撒娇般抱住吟醉的胳膊晃了晃,隐形的小尾巴摇得欢快。 绯月流莹看看绯月璃,也不甘示弱的抱着吟醉的另一只胳膊晃了两下“小皇姑,贤妃怎么把那个漂亮姐姐指给那个人了,好可惜。” 吟醉点头,也觉得孙献良有些配不上孟琳儿,倒是孟荆儿还差不多。 绯月璃瞪了绯月流莹一眼“我瞧着还好,男才女貌,孙献良还是榜眼呢。” 吟醉想想,一科榜眼,也算是前途无量,再有孟家的提携,说是一代新贵也不为过了,不过…… “姑姑,反正跟我们没关系,不要管他们了。”不等吟醉说话,绯月璃抢先道:“快看,大皇子上来了!” 吟醉不拆穿他那点小心思,抬头看去,与大皇子一组的竟是个不足七八岁的小孩子,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们的题目是对对子,可那小女孩看上去根本就连对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倒让一众才子佳人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笑话。 只是,绯月璟一向是以温雅亲和著称,对待这样一个小女孩也耐心十足,说的都是些苹果对梨子,萝卜对白菜之类的趣对,小姑娘听着听着也顾不上拘谨了,高兴的开动脑筋应对绯月璟出的小对子。 众人看二人玩的开心,也甚觉有趣,看笑话的心思就淡了,剩下的只有对绯月璟的佩服,在座的年轻公子们扪心自问,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们是做不到绯月璟这样的。 “蔡家和谢家小姐也有趣,竟给大皇子找了这样一个人同组!”绯月璃看得乐不可支,这二人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绯月流莹不解的看绯月璃一眼“明明是大皇兄和那个小姐自己抽的,怎么说是蔡家小姐和谢家小姐找的呢?” 吟醉拍拍绯月流莹的小脑袋,但笑不语,小丫头年幼又单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再过十年也不一定明白。 接下来也没什么新鲜的表演,古人娱乐少,特别是这些大家闺秀们,平日里玩的最多的也就是些琴棋书画,再怎么玩也玩不出花来。 所以,表演倒在其次,能让这些公子小姐们保持高涨情绪的无非就是谁跟谁一组,抽到的两人相不相配之类的。 吟醉是没什么兴趣了,她惯常不爱熬夜,身体受不住,这个时候便想着要离去了。 只是,尚未起身,绯月流莹突然拽着她的衣袖惊叫道:“是那个哭了的小姐!” 吟醉抬眸看去,上场的果然是陈子墨和孟荆儿。 陈子墨是陈家的独苗,宠着惯着长大的,向来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掩饰对孟荆儿的不屑。 ------题外话------ 乃们懂的,咳咳,某醉顶着锅盖逃走 第五十二章 比斗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七年光阴,弹指既逝。 阳春三月,栖梧宫小花园里的花都绽开了娇颜,姹紫嫣红,一派祥和热闹之气。 花丛环肆中有一奢华贵气的凤翔九天贵妇椅,椅上懒懒的蜷缩着一粉纱少女,长及脚踝的黑发披散开来,柔柔的一直延伸到花丛上,衬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粉嫩嫩的似能掐出水来,眉间一朵桃花,开成了鲜红的颜色,似乎下一瞬就能滴出血来。 贵妇椅旁,一个白衣少年双臂交叠,头微微歪着趴在少女身侧,只露出一张白皙俊雅的侧脸,呼吸绵长平稳,分明是睡着了。 悠悠的日光连城了线,温柔的笼罩着一对金童玉女,美丽得让人生出几分恍惚。 “唔——”水晶般的少女嘤咛一声,放在脸侧的粉嫩小拳动了一下,水袖滑开,半截绿莹莹的玉笛微微贴在白皙的小脸上,打出了一层莹润的柔光。 少女一动,方才还在熟睡的少年瞬间清醒过来,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点漆般的眸子看向闭着眼如小猫般慵懒的少女,泛起浓浓的笑意和眷恋。 “口渴了吗?” 说完不等回答,绯月璃伸手从旁边的小几上倒来一杯茶水,试了试水温,起身坐到贵妇椅上,一手半抱起少女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另一手把茶杯轻轻放在少女水润的粉唇上“醉醉,张口。” 吟醉听话的张开粉唇,绯月璃微微抬高茶杯,甘冽的桃花茶流入口中,让吟醉迷蒙的心神清醒了很多,睫毛颤抖两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眸中流光如揉碎了的碎钻,炫人心神。 “又喝到了下巴上。”绯月璃轻笑一声,用带着丝丝撒娇意味的清润嗓音宠溺道,伸手,用丝帕细细擦去了吟醉唇角残留的水渍。 吟醉惬意的眯着眼,微微笑着望向天边缕缕白云,春光明媚,岁月静好。 七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孩子褪去满目的青涩,变得沉稳内敛,也不会再患得患失的害怕吟醉抛弃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绯月璃习惯了人后唤她醉醉,纠正了几次不改,吟醉便也不再说,任他喜欢的随便叫。 喝完水,绯月璃抱着吟醉并不放手,头微低,在吟醉发间深吸一口清冽的桃花香,浅笑道:“醉醉在想什么?” 吟醉回神,轻笑道:“绯月琰打了一场胜仗,明德宫那位又不安分起来,竟生生跟贤妃闹了一场,都是璃儿惹下的祸端。” 绯月琰六年前自请入军中,贤妃拖着骨折未愈的腿在宫中大闹了一场,直到绯月暝夜不耐的斥责一番才老实下来,心思却都转移到了大皇子身上,以至于大皇子在皇后死后三个月才得封太子,使得皇后含恨而终。 最近两年,绯月东部临海地区缕缕遭受一个名为炽国的小岛国的侵犯,绯月暝夜震怒,派军抵抗,绯月琰随军前行。 前几天有战报传来,绯月战胜,绯月琰战功斐然。 良妃母凭子贵,又趾高气扬起来。 “怎么能怨璃儿!”绯月璃不依的嘟嘟唇,沉稳的气息瞬间消失殆尽,也只在吟醉面前,他才会舍去武装的面具,暴露出不设防的真性情“良妃那样的人,便是没有孟家赐婚的事,她也有借口找贤妃的麻烦。” 吟醉但笑不语,当初桂花宴上绯月璃那出乱点鸳鸯弄得孟家乌烟瘴气的,孟夫人为了保女儿的地位,生生把淑女嫁给一个中年富商做妾。 只是没想到,这孟荆儿也是个能人,竟把那富商迷得三魂失了六魄,叫嚣着要休妻,把孟荆儿扶正,一时间也成了京都的笑话。 良妃以这门婚事是贤妃所指为借口,自孟家爆出这等丑闻后,没少找贤妃麻烦,贤妃顾忌她身后的孟家和绯月琰,虽不至于让她讨了好去,却是无法除掉她,也只不轻不重的罚一罚罢了,也因此,良妃气焰极为高涨,不懈的在贤妃的皇后路上制造障碍。 最近,贤妃却是没什么空闲理会她了,只因太子十八冠礼临近,皇后已逝,一切都由贤妃操办,忙碌的很。 吟醉记得前世古代男子大都是而是及冠,也有十二,十五,十六不等的,只是绯月却习惯在男子十八岁时行冠礼,也预示着该男子可以娶妻生子了。 太子之所以在及冠前娶妻则是因为皇后早逝,他因孝道而遵从皇后的遗愿,十五娶妻。 太子及冠乃一国大事,绯月周边国家纷纷来朝道贺,使得原本就繁华的京都更加热闹非凡。 绯月璟按例要到护国寺斋戒三日,朝中三品以上官员跟从,太子的兄弟们除了无法赶回的绯月琰外自然也要跟随。 绯月璃一走,吟醉突然觉得空荡了起来。 干脆带了鸣翠去出宫走走。 如今她早已没了七年前的弱小无力。 七年前,以惜宛楼为根基,鸿运商会名下的店铺早已开遍了整个绯月,已经在向周边各国发展。 尚凌云亦在江湖上成了一个名为暗阁组织,盛产武功高手,现在她想出宫不过举手之力。 吟醉着了一袭素色的衣裙,面上扔覆了面纱,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柔美淡雅的气质即便是身处闹市也安静的如同一幅画卷,让人不敢亵渎。 鸣翠谨慎的跟在吟醉身后,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周围,看谁都不像好人,生怕有人伤害了她家公主。 吟醉眸光不经意的落在一个小笼子上,笼子里一直雪白的貂儿迈着小短腿拖着肥嘟嘟的身子不安的转动着,小小圆圆的眼睛就像是两粒黑水晶,亮得发光。 因为御魂笛的原因,吟醉这几年对动物多了几分亲近,栖梧宫里猫儿,狗儿的养了好几只,闹起来能把屋子拆了,却极听吟醉的话。 如今,看到一只这样精致的小东西,吟醉挽起袖子本能的想要触碰。 “稀奇了,在这里还能看到雪貂!”另一只手快一步的拎起小笼子,对这貂儿也很感兴趣“这个怎么卖?” 吟醉蹙眉,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对于有些东西她习惯于不强求。 夺走貂儿的人却敏感的看向她,本不经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突然邪邪一笑“这是哪家的桃花成仙了!” 这人好生无礼!鸣翠立即怒目而视。 吟醉淡淡的,没打算搭理这样一个人。 “蔡逸舒,你能不能收起你那风流性子?还嫌你名声不够坏,京都都美人肯嫁你了,小心当一辈子光棍!”皇甫星辰十分看不惯蔡逸舒这轻佻样,目光却不经意的看向旁边人,神情不禁一顿,瞬间觉得蔡逸舒这次说得倒不错,还真碰上个仙人之姿的。 蔡逸舒!这个就是蔡逸舒? 吟醉目光瞬间落在蔡逸舒脸上,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如星辰般的眸子中闪耀着他这样地位的人独有的张扬,有些放诞不羁,却很吸引人。 只是,这幅样子完全颠覆了吟醉对绯月第一贵族世家养出的才子的形象,她以为考上状元的人应该是像谢涵阳那样的。 “姑娘听过在下?”蔡逸舒噙着一抹邪笑,不在意的挑眉道。 吟醉收起了诧异,对他早就没了七年前的想法,如今的她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人了“绯月最年轻的的状元郎,举国闻名。” 蔡逸舒看着她淡然的态度,眸中多了丝探究“那恕在下孤陋寡闻了,敢问姑娘是哪家小姐?” 吟醉蹙眉,现在京都已经流行这般轻浮的举动了吗? 鸣翠直觉上前呵斥“大胆,我家……” 吟醉淡然的挥手,这个人怎么说都没有用,何必浪费口舌,果断的转身便走,看也不看他一眼。 鸣翠狠狠的瞪他一眼,忙去追赶自家公主的步伐。 蔡逸舒瞬间蹙眉,看着离去的背影“看着像哪家的小姐?” “知道你,却不以为意的,京都也就那么几家。”皇甫星辰也探究的看着那如画的背影,听说谢家出了个比当初的太子侧妃还出色几分的小姐? “谢家?孟家?竟然能忽略本公子的才貌,是不是挺有趣?”蔡逸舒自恋的摸摸下巴。 皇甫星辰受不了的看他一眼“人家小姑娘最多十三四岁,你省省吧。” 蔡逸舒不以为意,他也不老啊是不? …… 惜宛楼。 如今的惜宛楼已经不再单纯的只是家酒楼,它更多的成了文人雅士们聚会比试的场所。 一楼彻底的不再设置餐桌,而是改成了一个赛场的形式,自从四年前出现了一家静雅书院,这里的文斗就越加多了起来。 原因自是新建的静雅书院不服蔡家所营的悦达书院霸占整个文人市场,从而提出了挑战。 也不知道静雅书院从哪里弄来了那么多人才,那一年的文斗,悦达书院几乎是完败,如果不是后来蔡家大公子及时赶到挽回一局,悦达书院的名声便是要毁于一旦了。 到如今,两个书院还是会在这个时节互不相服的要比试一场,这两年也是各有输赢,悦达书院还不怎么样,倒是静雅书院名气是越来越响亮。 ------题外话------ 嘛也不说了,顶着锅盖逃—— 第五十三章 待修,勿点 灵山之上云雾缭绕,清幽的古钟声在山林间萦回飘荡,浓重的檀香味昭示着护国寺旺盛的香火。 一丈高的金身大佛双目微阖,表情慈悲的俯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绯月璟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仰头望着救苦救难的佛,渴望着万能的佛为他指点迷津。 “大皇兄如此虔诚,所求何事?”清朗莹润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甘醇,很是动听。 绯月璟转头看向翩然而来的白衣少年,周身仿佛还笼着殿外明光的碎影,面如冠玉,瞳若点漆,噙着浅浅的笑意,温润如玉,清雅似竹,时间早已洗去了幼年时的懵懂浮华,眉宇间的沉稳淡泊越来越有了那个人的神韵。 绯月璟眸中闪过一抹恍惚,那个人虽温柔,却总是淡淡的,轻易不会给他一个笑容。 “璃身上有什么不妥吗?大皇兄为何这样看着我?”绯月璃淡然轻笑,醉醉曾说笑容是掩饰内心的最好面具,从那时起他便时常这样笑着,即便面对的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绯月璟回过头仍然看着佛像“不,六皇弟仙人之姿,孤一时看入了神。”只有这个漂亮的少年自幼与她一同长大,那样的亲密让他嫉妒的想要毁灭。 “大皇兄过奖。”绯月璃负手看一眼头顶的大佛,眸中闪过一抹讥诮,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温柔“大皇兄才是少年英才,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们一颗颗芳心都丢在大皇兄身上了呢。” 绯月璟身体一僵,面上怒色一闪而过“六皇弟十二了吧,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不知六皇弟可有意中之人?” 绯月璃歪头看向绯月璟“姑姑说璃儿年纪太小,不能过早成亲呢。” “六皇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不该总是打扰小皇姑了!”绯月璟的声音有些冷意。 绯月璃丝毫不把绯月璟的话放在心上“姑姑习惯了璃陪伴,璃怎舍得让她孤单一人,这次因为大皇兄的冠礼要分离三日,不知她会怎样不适呢,璃甚是担心啊。” 绯月璟双手猛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佛珠最靠近掌心的一颗上裂开了一条裂隙。 绯月璃习武多年,听力何其灵敏,那声音虽轻微,他却清晰的听在了耳中,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他一直感觉绯月璟似乎对醉醉的感情不一般,今日不过随意试探一下,竟是真得! 绯月璃负在身后的手一点点收紧,一个脸皮堪比城墙的绯月珉已经让他头疼无比,如今又加了一个道貌岸然的绯月璟! “孤要诵经祈福,六皇弟若无事便请回吧。”绯月璟淡漠的下了逐客令。 绯月璃早就不想再看绯月璟一眼,草草躬身一礼,口中道“臣弟告退。”转身离去。 绯月璟摊开掌心,佛珠上的裂痕似乎也在嘲笑着他龌龊的心思。 …… 雍华宫的大殿里,各国使臣殿前觐见,绯月暝夜端坐在龙椅上,听着使臣们介绍着带来的礼物,面容含笑,却有些心不在焉。 “此物名为玲珑玉,贴身佩戴可冬暖夏凉,肌肤生香。”南方小国久珞使臣说完,把手中的雕花木匣交给上前来接的小太监。 绯月暝夜看了匣中的玉坠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竟闪过一抹笑意,挥了挥手,招刘公公上前,道:“给长公主送去。” 刘公公面无异色,小心的接过匣子,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这尊鸡血石弥勒佛像高三尺,通体鲜红,无一丝杂色,雕刻亦传神细腻,献于绯月皇帝,愿两国友谊常在。” “我国所献乃我国特产的神香木,此木可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腐,木质坚硬如铁,刀枪不入。” “……” 各国使臣终于都介绍完了自家带的奇珍异宝,纷纷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他们都是依附绯月存在的小国,只有绯月皇帝满意了他们才有好日子过。 这时,最后一个国家的使臣走上前来对绯月暝夜恭敬了行了一个本国礼节,抬起头来,才看清楚原来是七年前便来过的金夷使者水湘和颉。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水湘和颉竟没有带一样宝物,却牵着一个十四五岁长相极为俊美的少年。 更令人惊奇的是,之前一直漫不经心的绯月暝夜此时竟突然认真了起来,如鹰凖般犀利的寒眸利剑般刺向台下的少年,灼灼的目光似乎能吞噬一切。 众使臣大惊,纷纷在心中猜测莫非绯月的皇帝喜好男色?可,以前没有听说过啊! “尊敬的绯月皇上,这位是我金夷的幼皇孙水湘明月,是金夷皇室最聪明的皇孙,吾皇为表诚意,特送皇孙明月为质,五年后再行接回。” 水湘和颉话音刚落,各国的使臣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绯月皇上索要质子了吗?” “没有啊,以绯月的强盛,哪国不服服帖帖的,要质子何用?” “用区区一介质子省了大量贡品,金夷真是好算计!” “那,我们也要送质子来表忠心吗?” “……” 使臣们私下里热烈的讨论着,绯月暝夜却全身心都放在了水湘明月身上“最聪明的?” 水湘和颉知道绯月暝夜的意思,忙回道:“比佳颜公主有国之而无不及。” 绯月暝夜眸光大盛“朕姑且相信!” “谢皇上。” …… 第二天,绯月皇宫多了一个特殊的人物,金夷国来贺的“贡品”赐住揽月宫,成为绯月史上第一个不住质子府的质子。 吟醉斜眼睨着绯月暝夜,调笑道:“皇兄牺牲可大了,现在人们都在猜测皇兄是不是好男色呢。” 绯月明德二十八年,帝薨,太子绯月暝夜登基为帝,改年号天赐。 烟花三月,春寒料峭。天色尚早,启明星的微光还不足以照亮暗黑的天空,威严大气的皇宫里却已经燃起了宫灯,乾云殿里一片通明。 宫侍们迈着小碎步,快速而有序的服侍着他们今日就要登基的新帝王。 “皇上,倾颜宫的颜太妃娘娘产下一位公主,薨了。”帝王的近身宫侍刘公公站在三步外,微弓着腰背,声音不大在这安静的宫殿内不会嫌吵却能刚好被年轻的帝王听到。 高贵俊美的帝王闻言张开双臂让宫女为他穿上繁缛复杂龙章礼服,英挺的眉微微动了动,静待刘公公的下文,他不认为刘公公会为这么点儿小事儿来烦他。 刘公公并没有停顿多久,继续道“据禀报,十八公主生而体带桃花香,眉间印有桃花印记,怕是……”妖孽。 下面的话刘公公谨慎的没有说出来,首先皇家公主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其次今日是新帝登基的好日子,这般不吉的言论是不能随便说的。 “皇上,”刘公公正在帝王的沉默中等待答复,乾云殿的大宫女苏薇悄悄的走进来福了福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怡秀宫怡主子产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话音落,一殿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道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装完毕的绯月暝夜倏然转身,金线绣龙纹的黑色宽袖闪着光在空中翻飞着缓缓降落,头顶的十二旒冕冠凌乱着撞击出清脆的声音,冕旒后的脸英俊阳刚,一双星眸黑曜石般澄亮耀眼,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跪了一地的宫侍们,高贵英武如天神,让人不敢直视。 “去瞧瞧。”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撞入众人耳中,有人忧愁有人狂喜。 “皇上起驾!”刘公公急忙高声唱喝,匆匆爬起来去追赶帝王稳健的步伐。 苏薇眉目含笑,带领一干宫女也跟上去。 “苏姑姑!”一直等在乾云殿外的怡秀宫宫女见苏薇出来忙上前行礼,压抑住内心的狂喜,问“皇上,皇上是不是……”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些回去跟你主子说,皇上要去看小皇子!”苏薇笑得含蓄得体,眉眼间却带着几分高傲。 小宫女狂喜,狠狠的对苏薇一躬“多谢苏姑姑,怡主子和怡秀宫上下的人们都会记得苏姑姑的好的。” “不敢。”苏薇轻飘飘的客气一声“快些回去吧,我还要去服侍皇上呢。” “是,奴婢告退。”说着话,早就安奈不住的小宫女已经飞跑着走了。 小宫女一转身,苏薇脸上的笑就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带着身后的宫女去追赶皇帝。 “姑姑为何要帮怡主子?”明秀不解的看着苏薇,那位怡主子身份并不高,娘家只是一介商贾,就算有了皇子,那身份能不能封妃都说不准,跟了苏薇这么久知道她一向是个务实的,没有好处的事她怎么会做。 苏薇斜睨了明秀一眼“怡主子虽然身份不够,可胜在跟皇上的时间长,现在又有了皇子,皇上的母妃身份也不高,谁又能肯定这刚出生的六皇子会不会是下一个……”皇上。 后面的话,苏薇没有说,明秀却领会了,眼眸一闪,紧紧的闭上嘴,垂头沉思着。 第五十四章 赐婚 “蔡逸舒,蔡逸舒!”皇甫星辰如被鬼追一样惊慌的跑到蔡逸舒旁边“我见着你的小仙女了!” 蔡逸舒闻言一震,扯着皇甫星辰胸前的衣服道:“在哪儿?” 皇甫星辰狠狠的把蔡逸舒的手拍开,客气点,现在是你求我! 蔡逸舒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立即露出个讨好的表情来“她在哪儿啊,说说呗。” 皇甫星辰冷哼一声,下巴高高的抬起,很浮夸的一幅小人得志的样子。 蔡逸舒想了想,果断道:“我那块琉璃月归你了!”说完就一阵肉疼,天下间唯二的琉璃月啊,媳妇啊,你相公我为了你出血可出大了,你可要好好补偿我啊。 皇甫星辰满意了“我刚才在宫外碰上的,她正向这边来!” “她是……”蔡逸舒瞬间睁大了眼。 皇甫星辰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宫里,这时候还没到,年纪十二三岁,惊采绝艳,除了那个传闻甚多的倾醉长公主还有哪个! 蔡逸舒一把掐住了皇甫星辰的脖子,狠狠的摇晃起来,这个混蛋,若小仙女就是长公主,等她来了他自然就知道了,可他竟然还坑了自己一块琉璃月,混蛋混蛋混蛋…… “咳咳,放手,咳咳……”皇甫星辰握住蔡逸舒的手腕用了一个巧劲把蔡逸舒的手推开,握着自己的脖子狠狠的瞪着蔡逸舒,恩将仇报,小人! 终究是皇家的夜宴,蔡逸舒动作不敢太大,心里的怒火却是蹭蹭的往外冒,看着皇甫星辰的目光都想把他吞了。 皇甫星辰自知理亏,讪笑着柔柔脖子,安抚道:“别着急,别着急,小仙女正往这边走呢,我是快一步来给你报信,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她了。” 蔡逸舒闻言更气了,他还没看过他家媳妇的脸呢,让皇甫星辰这混蛋先看了“说,有没有犯贱的去骚扰我媳妇?”蔡逸舒语气凶巴巴的,出去那么大半天,肯定不只看了一眼。 “什么你媳妇,小仙女不见得就看上你,别不把自己当外人!”皇甫星辰不乐意的白蔡逸舒一眼。 “你什么意思?”蔡逸舒一下子警惕起来。 皇甫星辰又赏他一个白眼,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你想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 蔡逸舒哪里肯放他走,手快的拽住皇甫星辰衣袖“别的也就算了,这个你可不能跟我抢。” 皇甫星辰回头斜睨着蔡逸舒,嗤笑一声“你这样不如趁早死了那份心。没出息!”说完冷哼一声扯出袖子,转身走了。 蔡逸舒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眸中闪过一抹神采,口中却不忿的骂道:“你才没出息,你全家都没出息!” 刚说完,便听到了外间太监的唱和声,不禁精神一震,伸长了脖子向殿外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粉裙少女并肩翩然而至,光与影的交界处,使得二人的面容都有些朦胧,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他们的龙章凤姿。 蔡逸舒眯了眯眼,看着二人缓缓走进,置身于通明的灯光下。 那少年应该就是六皇子了,面容无疑是极美的,唇边含着浅浅的笑意,眉梢眼角的线条都很柔和,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是个状似无害得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人。 听闻六皇子与长公主一同长大,感情比别人要亲厚些,只是,再亲厚也不必一直牵着手吧。 蔡逸舒有些不爽的想,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以为是小孩子啊! 不爽的目光渐渐移到少女脸上,不禁一下子怔住了,他在遇到她的时候就猜想过,面纱下面的脸一定是美丽动人的,却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的绝色。 花苞初绽的年纪,不施粉黛的面容美得浑然天成,粉嫩的皮肤在灯光下似笼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细腻的不见一点瑕疵,小巧精致的唇呈亮粉色,像是用三月的桃花瓣凝成,一双黑水晶般的瞳眸似浸染过百年的佳酿,闪动着醉人的柔光,配上眉心那多殷红的桃花,竟为那纯净圣洁的小脸增添了几分妖魅,让人似乎已经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少女抬眸望向龙椅上的帝王,唇角轻勾,眸光流转,微微一笑,眉目间仿佛瞬间开出了一朵妖魅惑世的胭脂碧桃,大殿内霎时一片静谧。 蔡逸舒呆呆的看着那绝世的容颜,心里似乎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引起一阵莫名的颤栗。 殿上二人同时行了个礼,粉唇轻启“醉儿贪玩来迟,请皇兄恕罪。” 清雅轻灵的声音如万物回春时冬雪化成的汩汩溪流,流淌过每个人的心头,醉了在座的青年才俊们。 “来。”绯月暝夜轻轻招收。 吟醉俏皮的眨眨眼,抬步走向绯月暝夜身旁预留的本应该是皇后所坐的座位。 歌舞再次上场,蓦然打破了一殿的宁静,众人才堪堪回过神来,纷纷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失态。 绯月璟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的挣扎,握着酒杯的手却是收紧再收紧。 “殿下,怎么了?”蔡逸祯细心的察觉到了绯月璟的异样,侧头关切的看着他,眉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不去的忧郁,不知是愁是怨。 绯月璟放下酒杯,看也没有看身侧的佳人一眼,淡淡道:“没事,酒饮多了,有些头晕。” 另一侧的谢雨桐疑惑的看过来,殿下从坐在这里起只喝了三杯酒,怎么会多? 下手边的绯月璃微微靠向绯月珉,咬着牙阴沉道:“收回你那恶心的目光,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龌龊的心思吗?” 绯月珉闻言,掩下灼热的目光,仰头闷下一杯酒,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有多干净,凭什么来说我!” “凭醉醉只喜欢我一个呀!”绯月璃浅笑盈盈,干净漂亮的脸似一朵无暇的水莲花,美丽纯洁的背后却是最黑最暗的淤泥。 绯月珉凤眸一冷,妖娆绝美的脸似染上了一层阴郁,微翘的眼角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 绯月璃坐正了身体,不理会绯月珉的反应,凌厉的目光扫过那些目露痴迷的人,唇边的冷意一闪而逝。 谢相看了身侧呆愣的孙子一眼,心中叹息,也难怪他失态,长公主那样的容貌,就是他这样的老头子看了都不禁愣上一愣,何况他们那些毛头小子们。 没想到那年那个精致的小娃娃出落得这般绝色了,只是,别的都好说,那样的女子自家孙子不一定能降得住啊。 谢涵阳不知道爷爷的心思,痴迷的看着高台上的人儿,心中竟第一次因为她的美生出了几分惊慌和自卑,那样的炫目的人儿,他有什么值得她为他侧目的? 高台上的大公主看着谢涵阳的表情,妆容精致的脸扭曲的有些狰狞起来。 她比太子还要大上几个月,已经虚岁十九了,七年的等待已经就把早年那些稚嫩的爱恋变成了怨恨,谢涵阳不肯为桂花宴上那件事负责,其他贵家公子也为着她当年的态度不敢冒然提亲,父皇也从来不会关心她的事,以至于她到现在仍然待字闺中,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光儿!”良妃忙在她耳边低喝一声“我是怎么教你的!” 绯月流光一惊,立即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余光扫过帝位旁边那个高贵雅致的身影,心里又添了几分怨毒和嫉恨,那个贱种有什么好的,所有人都喜欢她,谢涵阳也喜欢她! “你要是想嫁谢涵阳,就按照我跟你说的做!”良妃声音有些严厉。 绯月流光有些委屈,她两年前便不想再等下去了,求母妃为她做主,母妃为了拉拢谢家的势力却不肯让她嫁别人,让她一等便等到了如今的十九岁,她堂堂一介大公主却嫁不出去,说出来是何等的笑话。 吟醉端坐着俯视着阶下众人,绯月暝夜不时的挑一两样菜夹到她的小蝶里,她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帝王的服饰,盈盈的眸子却不留痕迹的打量着下方或探究或惊奇的目光,自然也没有错过右侧的怨毒。 只是良妃和绯月流光的一举一动如今都在她的视线下,那些小丑一样的表演她还不放在眼里。 让她在意的却是那几个大雄的使者。 自波瓦即位,绯月与大雄的边境便不大安稳,虽尚未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却时常有些小打小闹,这两年更是变本加厉,两国关系可谓紧张到了极点,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成为战争的借口。 这个档口竟然还有使者来朝,走的还不是寻常路,安的什么心可谓路人皆知。 使正旁边那个青年副使就一直在不善的看着她,吟醉想,或许是记得她七年前送他们的诗,粉唇一弯,笑容又甜上三分,有人送上门给她看笑话,她很高兴。 巴图尔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吟醉,此时见到她忽然展现的笑容,不禁一怔,心中竟生出些怪异的感觉来。 “竟然就是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女孩!”巴图尔压下心中的异感,冷冷的开口。 扎那瞥了巴图尔一眼“不要小看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她的脑袋长来可不仅仅只是好看。” 巴图尔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她还能送我大雄什么好诗!” 说完趁着一曲歌舞结束,给了身后的使者一个眼色,那使者会意的点点头,便要站起来说话。 只是,尚未来得及起身,突然见高台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妃子抢先站了起来。 “陛下,太子及冠乃我绯月一大喜事,光儿身为太子长姐,特意排了一曲舞为贺,也献给陛下,请陛下恩准。”良妃在后宫虽横行霸道,在绯月暝夜面前却是温婉贤淑的紧,一番话也说的得体有礼,让在座的几个后妃一个个不屑的撇嘴。 “哦?良妃和大公主有心了。”绯月暝夜眸中明显带着点漫不经心,懒懒道:“那就去吧,也欢迎一下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绯月流光缓缓起身,低下头,盈盈一礼,柔柔应了一声“是”。 宫人们把殿上的灯熄了一半,只留绯月流光头上那几盏,映着绯月流光身上头上的宝石烨烨发光,衬得她本就美丽的脸更加动人。 乐师们奏起乐曲,绯月流光手中握着一支一尺来长花枝繁茂的桃花,缓缓舞动起来,鲜红的轻罗烟纱似一团红雾,宽大的水袖翩然而动,露出里面白皙纤细的玉臂,环佩瑶珰,珠玉伴舞,迤逦的舞姿美轮美奂,看呆了台下的一干人等。 吟醉亦笑盈盈的欣赏着美人的独舞,不免也赞一声绯月流光的舞是极美的,难怪唐明皇会沉溺于霓裳羽衣舞里,视觉上的享受果然能让人欲罢不能。 一曲舞近尾声,这时却又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变故,却是绯月流光不知怎么的,轻轻一抛,手中殷红的桃花竟不偏不斜的飞落到了谢涵阳面前的矮几上。 众人静默了一瞬间,随即全场哗然,大公主和谢家公子那段往事又不可避免的被挖掘了出来。 谢涵阳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瞪着桌上那枝桃花,恼火的想劈了这株桃花。 绯月流光俏脸上却染上一抹飞红,站在殿中央几分娇羞几分无措,更是看得一些青年公子暗自吞口水。 “皇上!”良妃时时的站起来,暧昧的看一眼绯月流光和谢涵阳,笑盈盈道:“竟是这般巧妙的缘分,臣妾看着光儿和谢家公子男才女貌相配的很,皇上以为呢?” 绯月暝夜听懂了良妃的意思,却没什么感觉,看看绯月流光,突然想起他这个大女儿是几岁了来着?好像是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既然愿意嫁给谢涵阳,也没什么不可以。 谢涵阳听到良妃的话却是脸都白了,飞快的瞥了吟醉一眼,没在她脸上看到期待的表情,微微失落了一瞬间,却很快的调整过来,转头看向谢相。 谢相也看出来了,长公主根本是没看上自家孙子,大公主要嫁吧,孙子又不喜欢,可娶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大公主,在他看来比那个聪明非常的长公主更好些,至少孙子不会被人牵着走。 可,他到了这把年纪,对于他最得意的孙子,是想着尽可能的顺他的意,并不想强迫他什么了。 哎,尽人事,听天命吧。 “朕记得谢修正是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绯月暝夜只是例行问一声,七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他还有些印象,良妃既然敢重新提出来,必然是有了应对的策略。 谢涵阳十五岁的时候考了个状元,早已入朝为官,如今已经坐到了修正的位置,听绯月暝夜一说,忙出列行礼,道:“臣确实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  绯月暝夜不语。 良妃忙给绯月流光使了个眼色,绯月流光立即上前一步,跟谢涵阳并列而跪,缓缓一叩首,抬起头一副痴情怨女的样子,幽幽道:“儿臣心仪谢修正已久,愿与那位姑娘一同服侍谢修正。” 吟醉了然,原来良妃大的是这个主意,与那个未婚妻不分大小同为正妻,可绯月流光怎么也是公主,身份上就高了一筹,若那位可怜的未婚妻再染上什么病或者不小心死了,那就更完美了。 台下众人已经小声的议论起来,男子多羡慕谢涵阳艳福不浅,女子有的可怜绯月流光痴情,也有的不屑她这般不知羞耻。 当然也有根本就没进入状态的,比如皇甫星辰,一只缠着皇甫星风给他讲长公主的事,再比如蔡逸舒,一瞬不瞬的盯着吟醉,脑海里盘算着一万种求婚方法。 谢涵阳是所有人当中最紧张最愤怒的,紧张的是怕冒然拒婚,一个不慎就惹恼了天家,给家族带来祸端,愤怒的是绯月流光如此死缠烂打,让人生厌。 “公主身份尊贵,臣断不能如此委屈公主。”谢涵阳急忙拒绝。 绯月流光凄然的咬了咬唇,看向谢涵阳的目光缱绻缠绵,赫然是一出有情女和负心汉的故事。 本来就是良妃母女突然发难,这么一来,谢涵阳就更被动了,今日这一局能反败为胜的可能性不大了啊。 “公主既然不在意,谢修正也不必推辞了,还是,谢修正以为公主配不上你?”绯月暝夜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大公主到了出嫁的时候赶快嫁出去即可。 谢涵阳却是吓出来一身冷汗“臣,臣,臣曾承诺未婚妻,只娶她一个,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公主的美意,臣只能辜负了。” 谢涵阳这话一出,立即挽回了在场女客的心,女子哪个不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谢公子这般重情的人让她们不喜欢都不行。 绯月流莹闻言,肩膀一抖,竟是落下泪来,泪珠滴湿了衣袖,好不楚楚可怜。 绯月暝夜看得心烦,冷声道:“爱卿害怕大公主欺负了你那未婚妻不成?” 绯月流光一听绯月暝夜明显是向着自己的,忙哽咽道:“儿臣自幼研读《女戒》、《女训》,断不会做出欺凌姐妹的事来。” 绯月暝夜闻言不再容谢涵阳辩驳,直接下令道:“爱卿听到了?那就这么定了,娥皇女英同事一夫,也是一段佳话。你二人退下吧。” 绯月流光此时颇有破涕为笑的意思,眸中含着泪,却微笑着偷偷看了谢涵阳一眼,娇羞的谢恩。 谢涵阳却是脸色苍白,心中的怒意如火一般焚烧着他的理智。 谢相急忙跑上来,跪在谢涵阳旁边,大呼:“谢皇上恩典。”然后狠狠的碰了碰谢涵阳的胳膊。 谢涵阳想到谢家上下近千号人,忍着心中的剧痛,叩首道:“臣,谢皇上,恩典!” 绯月流光在宫女的搀扶下婷婷袅袅的走下去整理妆容。 谢涵阳在谢相的搀扶下失魂落魄的坐回原位。 谢相看着孙子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心疼也没办法啊,皇上圣旨都出了,他难道还要抗旨不成? 此时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台下众臣及家眷们却还在意犹未尽的小声谈论着。 绯月璃心情好好的抿了一口酒,抬眸看去,吟醉也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不禁俊脸一红,却没舍得移开眼,眸中的眷恋和倾慕如海潮,毫不掩饰的让吟醉知道。 巴图尔却是抓紧时间又对身后的使者使了个眼色。那使者也怕再生事端,忙站起来拍了拍手笑道:“我等来使一次,竟有幸见证了一场喜事,真是可喜可贺啊!” 说完,自己哈哈的笑了两声,却突然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才发现满殿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一脸把他当神经病的表情。 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那使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继续说下去也不是,就这么坐下来也不是,让他羞愤的想撞墙。 巴图尔见状,眸光一冷,猛然一拉那使者的胳膊,让他坐下,自己却起身,对绯月暝夜拱了拱手,道:“臣第一次来绯月,才知道原来绯月就是如此待客的!” 谢相正在为孙子心疼,老大不痛快着,一听大雄的野蛮人来挑刺,立即就火了,语气不善道:“这位大人说笑了,大人既然坐在这里自然是领教了我绯月的待客之礼,在场的人都知道,何用明说?” 意思是,你都亲身体验的当然知道我们是怎么待客的,又不是白痴,谁不知道啊,还特意说出来! 大雄人多英勇善战,这嘴上功夫却是不行的,巴图尔自己知道这点,便不再以己之短去碰彼之长,心里再恼恨却也不再去接谢相的话茬。 转向绯月暝夜道:“我等见识了贵国大公主的舞姿,真是美妙绝伦,不知能否再见识一下长公主的舞姿呢?” 他这话音一落,立即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个个如利剑一般,恨不得把他刺穿刺死。 绯月暝夜目光尤其凌厉,大雄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七年前没跟他们计较,不代表现在也不计较! 第五十五章 游戏 “那要叫使者失望了,本宫自幼体弱,并不曾学过舞。”吟醉浅笑着看着巴图尔,眸光粼粼,不知是讽还是笑。 “皇妹体弱多病,女儿家学的东西荒废了些,使者何必为难皇妹,非要皇妹来舞呢?” 这一声着实有些突兀,坐在众宫妃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绯月吟雪一开口,立即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绯月吟雪第一次这样被注视,有些不适应的目光躲了躲,随即想到什么一样,挺了挺胸膛,做足了公主的高傲范儿。 她今年也已经十六岁了,早到了说亲的年龄,母妃也在帮她物色着,只是,她堂堂公主怎能嫁母妃选的那些普通人,她自认长的不差,琴棋书画也都通,为何就不能嫁一个好人家。 今日京都最有权势的公子们都在这里了,她为什么不能凭自己的本事找一个好夫婿呢! 吟醉歪头看过去,瞬间就摸透了她的小心思,只得感叹一句,想法没错,却拎不清形势,不听妈妈的话,注定要吃亏啊! 绯月暝夜看绯月吟雪的目光除了没感情还是没感情,若不是她今日突然蹦出来,他几乎都忘了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绯月璟眉头紧紧的蹙着,对绯月吟雪那句话极为不满,却不敢抬头,他怕管不住他的目光。 绯月璃与旁边的绯月珉对视一眼,又同时一惊,冷哼一声甩开头,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邪恶的光芒。 皇甫星辰拽拽皇甫星风的袖子,向绯月吟雪的方向抬抬下巴,惊奇道:“那谁啊?”怎么蠢到这种程度! “先帝的十七公主。”皇甫星风蹙眉,也觉得这十七公主太不懂事了,什么场合也敢乱说话!对着别国使者贬低自己人,难怪犯众怒。 蔡逸舒懒懒的向台上看了一眼,见是个皇室公主,直接不理会了,转过头去研究那个大雄使者。 巴图尔看一眼绯月吟雪,也自动的忽略了她的话,继续道:“公主既然不会舞,琴棋书画想来是不错的,长公主七年前送我大雄的诗深为我单于所喜爱,已经命人写下来挂在卧室的墙上,日日诵读,引!以!为!鉴!” 巴图尔说话掷地有声,眼神更加犀利阴狠,吟醉却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本宫幼年涂鸦之作也能当此大任,真是得单于抬爱了。” 重重一拳击出,却打到了棉花上,巴图尔眸色一僵,暗骂绯月人舌头太毒。 “长公主幼年便有此等大才,现在想必更了得,怎么,莫非长公主觉得我等不配欣赏长公主的才能?” 吟醉闻言浅笑着道:“既然使者盛情邀请,那本宫就不推辞了,可是要演什么呢?”说着淡淡蹙了一下眉头,一副思考的样子,却又瞬间松开,抬头笑道:“不如就……敢问这位使者名讳?” “巴……”巴图尔条件反射般说出一个字来,脑中突然警铃大作,猛然灯向那个巧笑嫣然的少女,她竟诈他的话! 紧紧握了一下拳,恨声道:“巴特!” 吟醉淡笑着,微微点头“原来是巴特大人。”在“巴”字上顿了一下啊,若她没记错的话,大雄波瓦单于的第二个儿子是叫巴图尔? 绯月暝夜眸光一亮,侧头看了吟醉一眼,唇角微翘,眸中是满满的宠溺,鬼灵精怪的小丫头! “长公主可是想好了要演什么?”巴图尔此话说的是相当的咬牙切齿,凌厉的目光几乎要把吟醉斩杀。 吟醉却并不在意,仍旧笑盈盈慢悠悠道:“本宫确实像十七皇姐所说,荒废了许多,说到琴棋书画,我绯月任何一位夫人小姐都不差,本宫就不献丑了。”说着,抬眸看向巴图尔“本宫近来很喜欢一向有趣的游戏,若巴特使者不弃,便选这样了,如何?” 巴图尔有些戒备的看着吟醉,这位长公主太狡猾,他不得不防“长公主说的是什么游戏?” 吟醉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突然道:“本宫突然想起来,这游戏还需要一个助手,既然巴特使者对本宫的技艺这么感兴趣,不知敢不敢配合本宫一下?” 巴图尔抿唇,谨慎的看着吟醉,她方才说的是“敢不敢”,而不是“愿不愿”或“能不能”,那么这个游戏…… “有何不可!”他们大雄人最不缺少的就是勇气,他不信,这个年少的长公主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了他的命! 吟醉闻言拍了拍手,为巴图尔的勇气喝彩。 “这个游戏需要的道具,已经派人去取了,巴特使者不妨先到殿上来,如何?”吟醉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巴图尔,淡淡邀请道。 巴图尔抬步便走,扎那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巴特!” 巴图尔把手抽出来,安抚的看扎那一眼“没事!”他堂堂大雄二王子会怕一个小公主? 吟醉缓缓走下台阶,经过绯月璃的座位的时候还侧头对他笑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绯月珉见状心里冒了几个酸泡泡,凑过绯月璃旁边好奇道:“小皇姑要表演什么啊,还要大雄人做助手?” 绯月璃斜睨一眼绯月珉,红唇微启,只吐出两个字“秘密!” 绯月珉立即坐正身,翻了个白眼,小人得志,不说就不说,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宫人们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取来了吟醉需要的道具。 一个平整的宽大木板,放在一个平稳的基座上,上面不规则的有几个孔,每个孔中都有一根红绳漏出来。两个太监抬着木板放在了大殿中央偏外一点的位置上。 方才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宫女手中则提着一个小竹篮,竹篮用锦帕严密的盖着,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巴图尔很是奇怪的看着这些奇怪的道具,却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吟醉笑道:“还请巴特使者到那块木板前。” 巴图尔狐疑的看吟醉一眼,默不作声的走到木板前。 一个太监恭敬的弯身一礼,道:“请大人背对着木板站好,岔开双腿,展开双臂,奴才要把您绑在上面才行。” 巴图尔依言站好,这才知道原来小孔里的绳子是为了绑住他的四肢的。只是他却更加迷惑那位长公主要做什么了。 天朝的姑娘们看到这里一定明白吟醉要玩什么了,没错,就是杂耍里面常有的飞刀! 说来也怪,这么经典的杂耍,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吟醉也是前些日子为了练习准头让人弄了这个出来才知道这里是没有这些的,如此,她倒成了杂技飞刀的第一人。 “长公主,已经绑好。”小太监行礼禀报。 吟醉点点头,含笑看着巴图尔,手却缓缓的掀开了竹篮上的锦帕,竹篮内的东西瞬间呈现在众人眼中,巴图尔和大雄使者明显的瞳孔一缩。 看到那慢慢一篮子的小刀子,是个人都明白长公主要玩的是什么“游戏”了。 “长公主真是好雅兴,荒废了琴棋书画,都玩了这些吗?”巴图尔不屑的看一眼那满篮子的小飞刀,开口讥讽道。 吟醉捻起一个制作精美的小飞刀,轻轻把玩着,看着巴图尔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这份气度倒也没失了一国的体面。 “本宫体弱,自是学不来那些消耗体力脑力的东西,这个却不同,算得上是一项运动,又不很剧烈,本宫随便玩玩也算是强身健体了。”说着,吟醉微微一笑“巴特使者,你,准备好了吗?” “慢着!”巴特没有说话,扎那却突然起身,阴沉的看着吟醉道:“今日乃太子殿下及冠的大喜日子,长公主确定要玩这样的游戏!” 吟醉淡淡的垂下眸,粉嫩透明的小手随意的把玩着精致的小飞刀,一点也没发现多少人提心吊胆的正盯着她的手看,就怕她一不小心伤了自己。 “巴特使者若不敢就算了,我绯月多的是勇士。”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爽朗的声音喊道:“臣子愿意做长公主的勇士!” 吟醉抬眸看去,却是见过两次的皇甫星辰,俊朗的大男孩大方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阳光明丽。 “臣子也愿意,大雄使者若不敢就下来吧,我绯月大国,不会嘲笑你们的。”蔡逸舒狠狠的瞪皇甫星辰一眼,敢抢了小爷的风头,等死吧你! 有了两个带头的,一声声高亢的喊声随后响起,最后竟是连皇甫老太尉都乐呵呵的表示愿意配合吟醉。 吟醉笑眯眯的看向巴图尔,等着他表态。 巴图尔冷哼一声“我巴图尔既然站在这里,就敢接受长公主的任何挑战,我大雄人民都是勇敢的英雄,怎会惧怕这小小的游戏!” 吟醉又转头看向大雄使者团,他们虽然眸中仍有担忧和不甘,这时候却是不便再反对了,谁会承认自己比不上别国的人勇敢! “第一刀,要来了哦。”吟醉举起飞刀,笑眯眯的知会了一声,话音未落,便见她手臂一动,精巧的飞刀便闪着银色的光芒如风一般极速的飞向巴图尔。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一刀的结果,会是侥幸插在了木板上,还是不幸的插在了巴图尔身上。 说白了,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吟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掷飞刀,扔沙包还差不多。 殿上真正轻松的只有吟醉,绯月璃和栖梧宫的人,他们都见识过吟醉的技术,虽然以前没有飞过活人,射木靶却是一飞一个准的。 “当”的一声,飞刀贴着巴图尔的头插在了木板上,刀尾上系着的红纱还在兀自飘舞着。因为距离头部太近,还切下了一绺乌黑的墨发。 “啊呀,真是抱歉,这次不大准,伤了巴特使者的头发。”虽是道歉的话,从吟醉口中出来愣是一点听不出有歉意来。 巴图尔此时却已经没什么精力去计较头发的问题了,任谁眼睁睁的看着飞刀向自己的头部飞来却不能躲开,都会生出恐惧来。 此时,巴图尔的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现在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大口呼吸,来驱赶那一瞬的恐惧。 再抬头看那个笑得像雪莲神女的长公主,觉得她真是可恶极了。 不禁是巴图尔和大雄使者,就是绯月暝夜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说长公主伤了那人也没什么,但是,尽量还是不要是自己这边挑起战端的好。 皇甫老太尉哈哈大笑了两声,夸赞道:“长公主有我大将风范,巾帼不让须眉啊!” 虽然一个公主玩这种东西有些失了女儿家的体统,不过,对上敌国,什么都可以原谅,此时看来,那嚣张又有些小刁蛮的样子,只剩下了可爱。 皇甫星辰在一旁猛点头,刚刚扔飞刀的小样子真是太迷人了! 太尉一开口,夸赞声便滔滔不绝了,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笑呵呵的夸着她们的长公主如何如何好,又把她从小到大,有的没的“丰功伟绩”数了一个遍。 别国的使者见绯月人都这么不谦虚,也不好干听着,都很给面子的跟着夸了两句,说的绯月君臣都满意了,才擦擦虚汗,暗道绯月国的人果然彪悍。 吟醉不等人们的议论声停止,又捻起一把飞刀,几乎都没有瞄准的过程,很是随意的就扔了出去,看得大雄的使者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便是绯月自己的大臣们也是惊了一下,心道,真不愧是他们的长公主,够胆量! 这次的飞刀落在了巴图尔的肩膀上方,虽说不比上一个惊险,准头却没大把握好,把巴图尔肩膀上的衣服划开了一道口子。 吟醉再次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手抖了一下,弄破了巴特使者的衣服,抱歉。” 巴图尔算是看出来了,什么手抖,她稳得很,根本就是故意的。 吟醉笑盈盈的看巴图尔一眼,没错,猜对了,她就是故意的。 所以,接下来的飞刀不是割破了这里就是弄坏了那里,还有一个严重的划破了巴图尔前臂的皮肤,只是巴图尔这样的汉子并不把这点伤看在眼里,只顾着瞪吟醉了,就好像根本没发现自己受伤了一样。 绯月众人却是越看越畅快了,原来他们的长公主还有这么一手绝技,什么雅不雅的,长公主玩的高兴就好。 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们几乎已经预见了这项危险的游戏很快就会在贵族圈子里流行起来,家里那些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们可别弄出什么大乱子来啊。 装飞刀的篮子精致秀气,容量并不大,里面也不过十来把飞刀,吟醉扔了一会儿就没了。 吟醉拍了拍小手,看巴图尔笑道:“不知道本宫的表演巴特使者还满意吗?” 巴图尔咬着牙狠狠的瞪着吟醉不说话,他满意,真是满意极了! 吟醉见状有些为难的蹙起了眉头,眸中却含着浓浓的笑意,委屈道:“巴特使者这是不满意吗?”歪头想了想,笑道:“没关系,巴特使者若不喜欢这个,本宫还有一项更好玩的,本宫蒙着眼睛掷飞刀如何?” 此话一出,大雄使者团集体心脏抖了一下,扎那立即站起来,惊慌道:“我们满意,满意,太满意了,长公主的飞刀绝技让我等大开眼界,我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表演。” 吟醉转头看向扎那,笑道:“是吗?” 扎那忙不迭的点头。 吟醉眸中闪过一抹邪色,调笑道:“可是,本宫觉得蒙着眼睛飞刀会更精彩啊。” 扎那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不,”说着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道:“不是,臣是说这次的表演已经很精彩了,臣等已经很满足了,不再劳烦长公主了。” “这样啊。”吟醉眸中笑意满满,脸上却故意带了些失望的表情“那就算了吧,巴特使者和扎那使者下次来的时候,本宫再表演给你们看吧。” 扎那立即千恩万谢,瞪着眼看小太监们慢腾腾的给巴图尔松绑,急得只差自己跑上去把巴图尔解救下来了。 吟醉缓缓的走上台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绯月暝夜立即递了杯茶给她润喉,满眼的宠溺弄的快要流出来,开口却还是责备道:“真是胡闹,如此危险的游戏,伤了自己怎么办?朕看你宫里那些人也改敲打敲打了。” 吟醉喝了一口茶,抬眸对绯月暝夜笑笑,撒撒小娇,把绯月暝夜哄高兴了,便拿了快糕点慢慢的吃着,刚才扔了几把飞刀,这下倒有些饿了。 吟醉所用的道具早已经搬走,殿上恢复了空旷干净,绯月暝夜扫视一眼下面的臣子,笑道:“大公主和长公主已经做出了榜样,各家的小姐们也不必谦虚了,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小姐们陆续开始上殿表演,夜宴这才开始步入正轨,不知太子侧妃的名额这次会花落哪家呢? 各家小姐们的表演总也脱不开琴棋书画的影子,有了吟醉那一番“惊心动魄”的表演,再来看这些,总觉得没什么激情了。 吟醉吃了几口菜,填饱了肚子,就开始犯困了,她一向不习惯晚睡,现在正是她每日上床睡觉的时间。 绯月暝夜见吟醉眸中有些迷离起来,不禁一笑“醉儿困了,先回去吧。” 吟醉闻言欣然答应。 绯月璃见状,正要说送她回去,吟醉一个眼神过来,便没动,目送着吟醉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目光才收回来。 吟醉走的是大殿的侧门,并没有惊动殿内众人,只是几个有心人一直注意这里的情况,吟醉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 蔡逸舒几乎是在吟醉离开的瞬间就起身追了出去,皇甫星辰见状自然是不甘示弱,只可惜他一起身就被身旁的皇甫星风给拉住了。 “皇宫里,不要乱跑。” 皇甫星辰眼见着蔡逸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忙道:“我只是内急,一会儿就回来!” 皇甫星风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才放开他。这个弟弟的惹祸程度让他不得不小心。 一脱身,皇甫星辰急忙跑到殿外,辨认了一下方向,运足了脚力,快速追赶过去,皇宫内院,不得随意使用轻功,他相信蔡逸舒也没走多远,应该能追上他。 果不其然,走过一个转角,蔡逸舒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内,皇甫星风低喝一声,趁他回头的时候,双脚加速,赶上了他。 “你不要乱来啊,这里可是皇宫。”皇甫星辰拉住蔡逸舒的胳膊,不让他走。 蔡逸舒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往皇甫星辰身上拍去“只会说我,你这是在干什么?别跟我说是散步!” 皇甫星辰侧身躲开蔡逸舒的攻击,一点也不吃亏的还给他一拳“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以防你做坏事!” “别说得你跟什么好人似的,小爷做什么还用不着你来管。”蔡逸舒以掌对上皇甫星辰的一拳,两人都没用上内里,拳和掌都没什么威力,蔡逸舒却借着这点力度向后飞去,一个转身,飞快的跑了。 他才不要跟皇甫星风在这里打架玩儿呢,他家媳妇回了宫就见不着了。 皇甫星辰忙追上去,他就是来拖着蔡逸舒,让他追不上吟醉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他二人轻功差不多,虽然不敢放肆使用,你追我赶的身形也极迅速,皇甫星辰终究是借着蔡逸舒转角减速的时候赶上来,两人再度缠斗在一起。 只是,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与吟醉“偶遇”的竟是另有其人。 第五十六章 缘分 “臣,参见公主。”谢涵阳没想到他刚才脑海里还满满的是她的嫣然浅笑,这会儿她就这么神奇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吟醉含笑看一眼谢涵阳,脸色还是有些白,眸中的忧郁气息似乎更浓了些,一眼望去有种让人心疼的气质。 “涵阳不必多礼。”吟醉含笑道:“夜风寒凉,涵阳不要太过贪恋月色。” 谢涵阳低垂着的眼眸中划过一抹苦笑,他哪里是贪恋月色,他只是有些心痛,痛得在那欢乐融融的大殿里无法再呆下去而已。 “多谢公主关心。”谢涵阳依然垂着眸不敢看她一眼,不管他心里有多想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可是,他却过早的有了不奢求的觉悟,他也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幻想一下若她能是他的,生命会是如何的灿烂晴好。 只可惜,那份幻想也在今天被打破,成了一片片无法拼接起的碎片。 “公主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只要能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保护着她,他也可以满足了吧。 吟醉点头“我要回宫了,涵阳也早些回殿里吧。” 谢涵阳还没来的及答应,突然脸色一肃,身形微动,恰到好处的把吟醉护在身后,低喝道:“什么人!” “咦?” 一声惊疑的声音响起,蔡逸舒突然从他们身后的灌木丛后跳跃出来,惊喜的看着吟醉“竟在这里又遇到了长公主,真是缘分啊!” 皇甫星辰紧跟着也跳跃出来,面色不善的看着谢涵阳,白白拖延了这会儿的时间,还是让这个色胚逮住了长公主,都怪谢家那个没事装老头的小子! 谢涵阳见是这二人,眉头蹙了一下,收起了保护的架势,站在一旁,并不主动见礼,以前他们同样只是官家公子,他敬他们年长两岁,如今,他们仍是官家公子,而他却已经入朝为官,身份早已不同,该是他们向他见礼才是。 只可惜,蔡逸舒和皇甫星辰脑子里根本没长这根弦,除了皇甫星辰刚刚瞪谢涵阳的那一眼,他们两个是华丽丽的把他给忽略了。 “夜寒风凉,长公主还是快些回宫吧,不要在这里冻病了。”皇甫星辰觉得他有责任保护小仙女一样的长公主不落入蔡逸舒那个花花公子手里。 两人狠狠的对视一眼,又迅速的殷切的看向吟醉。 吟醉此时是长公主,自然端的是长公主的架势和风度,好像从来不认识那两人一样,端庄大方的笑着道:“两位公子也是来看夜色的吗?”不等二人回答,又道:“本宫不打扰二位的兴致,先行回宫了。” 皇甫星辰高兴了,得意的斜睨蔡逸舒一眼,高声道:“恭送长公主,长公主慢走。” 蔡逸舒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的认输,用肩膀狠狠的撞开皇甫星辰,忙追上吟醉打脚步,笑道:“夜黑风高,恐有危险,还是臣子送长公主一程吧。” 皇甫星辰嘴角抽了抽,心道,你就无耻吧,就算夜再黑,风再高,皇宫大内能有什么危险,最危险的就是你吧,魂淡! 皇甫星辰眼疾手快的拉住蔡逸舒的胳膊,歉意道:“啊,不好意思啊长公主,蔡公子总是这般口无遮拦,出来前蔡大人还交代了臣子要看好他,别让他给别人添乱,臣子现在就把他带走,惊扰长公主了,长公主恕罪!” 你才口无遮拦,你全家都口无遮拦! 蔡逸舒回头死死的瞪着皇甫星辰,没有被拽住的手用力推赖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皇甫星辰一只手不行又加上了另外一只手,死活不让蔡逸舒脱身,两人暗地里较劲,两张俊脸都憋成了圆鼓鼓的包子。 吟醉假装看不到两人的小动作,很是有礼的点头回道:“两位公子慢走。” 倒是谢涵阳,因为这点变故而不放心的跟了上来。 走出一段路,那两人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吟醉看一眼在旁边跟着的谢涵阳柔声道:“涵阳也回去吧,不会出什么事。” 谢涵阳闻言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吟醉不曾却停顿,带着一队提着角灯的宫女缓缓的向前走了过去,明亮温暖的灯光照过谢涵阳忧郁苍白的俊脸渐渐走远,谢涵阳却看着一个背影呆呆的出神,出神到连背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察觉到。 “谢,谢公子。”娇羞柔软的声音如少女怀春的心般细腻甜蜜。 谢涵阳收起心头的一抹痛楚,面无表情的回头。 十九岁的女子美丽妖娆,已经完全长开的面容和身体散发着成熟妩媚的诱人气息,是那些青涩稚嫩的少女所无法比拟的。 可是,这一切看着谢涵阳眼中却有种让他作呕的虚伪和肮脏。 他永远都忘不了七年前这个女人扑到他身上又呼来所有人观看的难堪和羞辱。 他自幼熟读圣贤书,从来洁身自好,谦和守礼,不曾行将就错一步,却没想到一切都毁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从那以后,他人生的那页白纸便被染上了一个抹不掉的污点,不管以后的他如何补救,都改变不了他曾有过那样的一个历史。 同窗同僚碍于谢家和他的权势不会明着说出,背地里那些传言却是他无法承受的,他假装着不知道那些,假装着他仍旧是谢家骄傲没有一点瑕疵的长孙,假装着还有喜欢她的资格…… 可是,就在今天,他假装的这一切也被这个女人打碎了,他有些无神却又专注的看着这个女人,她为什么还会这么毫无愧疚的出现在他面前?她为什么能够如此理直气壮的强人所难?她为什么可以在毁了一个人的人生之后还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难道不知道他其实是恨她的吗?就像爱着长公主一样的恨着她? 久久的没有得到回答,绯月流光娇羞的模样已经维持不住,偷偷抬眸看了一眼这个已经成为她未婚夫的人,心一颤,不禁害怕的后退一步。 那样的眼神,太可怕了! “谢,谢公子,你……”绯月流光握紧了手中的灯笼,惊惧的看着谢涵阳,苍白的脸色,吃人一样的目光,这个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柔谦和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吗? 谢涵阳突然收回目光,再也不看绯月流光一眼,“大公主孤身一人来这里多有不妥,请大公主移驾回殿吧。” 绯月流光见状,不安的心才安定下来,这样温润清雅的声音才是她心中那个人的样子,刚才一定是看错了。 “本,我,殿里有些闷,我出来走走,看着夜色良好,不知不觉就来了这里,没想到竟遇到了谢公子,我……”绯月流光再次娇羞的垂下了头,纤长白嫩的脖子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很是引人遐思。 谢涵阳一直抬头看着夜幕,真得很像蔡逸舒说的那般夜黑风高,看不出有什么可赏的,长公主不让他贪恋月色,果然是他太过贪恋了。 “既如此,大公主请随意,臣告退了。”这个女人比蔡逸舒刚才的话还要恶心,他怕再跟她呆下去会忍不住吐出来。 “谢公子,请稍等!”看到谢涵阳真要丢下她一个人走,绯月流光眸中闪过一抹不悦,忙出声道:“夜色太黑,我一个人有些怕,不知……” “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臣告辞!”谢涵阳冷笑一声,脚步不停的大步离去,这女人果然虚伪,现在才说怕黑,不觉很可笑吗? 绯月流光一脸扭曲的看着走远的谢涵阳的背影,一气之下险些把手中的灯笼摔地上。 这个人,这个人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是身份尊贵的一国公主,肯嫁他是他的荣幸,他有什么资格给她脸色看! …… 辞了谢涵阳,吟醉一行继续缓缓前行,吟醉步速一向不快,所以,再次被眼前这个男人拦住,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有些不耐而已。 “蔡公子与本宫的缘分好到能够在这里遇到了吗?”吟醉脸色有些不好看,再往前走百米就到了后宫了,这个人未免太不守规矩。 洒脱不羁是好事,只是,太过了就惹人厌烦了。 蔡逸舒见美人不高兴了,忙在袖子里掏呀掏,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泥人来,兴冲冲地递到吟醉面前。 鸣翠上前两步挡在吟醉面前,待看清蔡逸舒手中的东西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差点把手里拎着的角灯拍到他脑袋上,这人脑子构造有问题吧! 蔡逸舒见状,眸子暗了暗,却瞬间恢复笑容,身形一动就绕开鸣翠把小泥人送到了吟醉面前,好看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吟醉,笑嘻嘻道:“长公主你看,臣子让人按照长公主的样子做的,好看不?” 吟醉看都没看蔡逸舒手中的东西,柔和轻缓却不容拒绝道:“蔡公子请让开,本宫要回宫了。” 蔡逸舒唇边的笑容一僵,随即毫不在意的收起小泥人,退到路边,笑嘻嘻道:“长公主不喜欢小泥人,臣子下次送别的东西。” 吟醉目不斜视的越过他,向前走去,走出几步突然停了一下“听说,今天早上蔡公子到谢家提亲了。” 说完,不理会身后人的反应,抬步走了。 蔡逸舒却是怔了怔,探究的看着那个窈窕纤弱的身影,眸中的兴味越来越浓。 ------题外话------ 咳咳,编编不让占章的说,暂且先发这一点,稍后再传一章吧,捂脸,飘走 第五十七章 挽救 春寒料峭,晨起的薄雾如丝如缕,淡淡的萦绕在花枝草木之间,为初春的清晨蒙上了一层面纱,也为这精致奢华的宫殿染上了几分飘渺。 层层的纱帐里,如冰玉雕成的少女浅浅的睡着,长长的丝缎般的乌发柔和的披散在脸侧更衬得小脸粉嫩通透。 臂弯里,一个雪白的毛茸茸的团子舒适的在美人怀里安睡着,小肚子一鼓一鼓的,甚是可爱。 忽然,少女嘤咛一声,小脸在枕头上轻轻蹭了蹭,蝶翼般的睫毛展翅欲飞,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象着那双眸子若是张开了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的美。 纱帐被一层一层的掀开,温柔的光轻轻的铺散在少女无暇的脸上,仿佛能在那如玉的肌肤上看到弹跳起来的光晕,美得炫目。 少女被光亮所扰,不满的嘟起粉唇,微微张开的眼睛就像刚刚出生的小鹿,纯真清澈,毫不设防。 “啵”一声轻响,脸上有被柔软的唇瓣碰过的触觉。 吟醉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总是一张美丽温柔的笑脸。 “醉醉今日又迟了哦,所以,我就先给了惩罚哦。”绯月璃坐到床沿上,不留痕迹又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碍事的雪团子,就像是没有听到雪团子那声凄厉的惨叫一般,笑得像个天使。 吟醉初醒,大脑仍处于迷糊状态,呆呆的看着绯月璃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任他给她穿上衣衫。 鸣翠端水进来,看到这景象还是呆了一呆,虽然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情景,但她每次看到还是觉得惊艳,她家公主和六皇子长得真是太好看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过,鸣翠还是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美景上移开,她可忘不了六皇子对公主那令人发指的占有欲和让人惊悚的整死人不偿命,整不死人还不如整死人的彪悍手段。 更让她无奈的却是,伺候公主明明是她的活儿啊有木有,那个漂亮加恐怖的六皇子却从七年前就把她这份工作给抢了啊有木有,这一抢就不仅仅是七年啊有木有! 鸣翠放下水,一边吐槽一边把窜到床上再次被六皇子拍飞的雪貂儿拎出去,暗骂这只貂儿不自量力,跟她家六皇子对上,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话说,其实五年前六皇子就不该在栖梧宫了,古人有训,男女七岁不同席,皇上一声令下就让六皇子搬出去,公主和六皇子怎么求都没用。 最后,六皇子还是黑着脸搬到了旁边的墨璃宫。 那天她还偷偷的开心了一下来着,六皇子走了,公主就是她的了! 谁知道,当天晚上六皇子竟然准时的到了公主的寝宫,你能想象当她看到那个一身白色亵衣,满脸冷酷的小人儿向往常一样拽拽的爬到公主床上时那见鬼的心情吗? 谁能告诉她,六皇子是怎么躲过外面的侍卫跑到这里来的! 相比她的震惊,她家公主却是淡定多了,好像早就料到六皇子会来一样,竟然还温柔的责备他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当然,现在的鸣翠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栖梧宫和墨璃宫周围就都已经是他们的人了,六皇子过来根本就不怕被发现。 “昨日,太子一个都没选,让好些大臣都失望了呢。”在鸣翠胡思乱想的时候,绯月璃已经开始给吟醉梳头发了,瓷白的手指在黑缎般的发丝间优雅从容的穿梭,煞是好看。 “选了才是不正常的。”吟醉胳膊支在梳妆台上,小手微微的撑着下巴,懒懒的看着镜中完美的小脸,笑意盈盈“毕竟皇兄还在壮年,太子权势过大可是要遭受猜忌的。” 绯月璃轻笑一声“可惜皇甫家没有适龄的女儿,不然啊,那戏才好看呢。” “适龄的女儿……”吟醉想着,自己也笑了“皇甫星风家的幼(河蟹)女已经五岁了呢,听说很得皇甫星风喜爱。唔,不过璃儿忘了吗?皇甫家的规矩,女儿是不可能嫁到皇家来的。” 绯月璃不以为然的笑笑,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会不会嫁,全看用心了。 …… 早膳过后,大公主绯月流光接到了两道圣旨,一道为赐婚,另一道则为册封。 年近十九的大公主终于有了自己的封号——福瑞,而大婚则定在两个月后,刚好够谢涵阳指腹为婚的妻子从南方赶来。 也不知道是绯月暝夜怕麻烦还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下子竟然把没有封号的公主都册封了,绯月吟雪封号为淑宁,绯月流莹则为永珍。 “公主,这是蔡公子送来的。”鸣翠捧着一个小木盒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估计是又想起了昨夜蔡逸舒送吟醉小泥人的场景来。 吟醉轻轻抚摸着怀里呼呼大睡的貂儿,抬头看去,紫檀木的小盒子很精致,上面的花纹全部是桃花,想来蔡逸舒也是个细心的。 吟醉打开木盒,里面放的却只是一个与盒子的价值毫不相符的陶瓷娃娃,胖嘟嘟的身材,仔细看,那娃娃明显是按照她出宫遇到他的那日的装扮做的。 拿出娃娃,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张纸条,展开来看,只有一行字:泥娃娃不喜欢,陶瓷的喜欢吗? 吟醉微微挑眉,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以理解为,他是在追求她? 可是,昨日一早他还去谢家提亲来着啊。 “花花公子,登徒子,淫贼……”鸣翠口中不停的冒出小声的这类词。 吟醉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几年蔡逸舒在京都的名声似乎不怎么好,听说是红楼楚馆的常客,所以,虽然他有才有貌,还有家势,可愿意嫁他的女子还真不多。 “小皇姑,小皇姑!……” 绯月流莹那活力四射的声音几年如一日的在栖梧宫里回想着,若她那日不来,连廊上那三只鸟都不习惯。 “五公主来了,五公主来了……”八哥总是比鹦鹉快上那么两拍,扑腾着翅膀就飞到了门外去迎接绯月流莹。 自从吟醉学会御魂笛之后,就好似对动物有了某种亲和力,动物们都很喜欢在她身边呆着,那几只鸟儿即便不养在笼子里,也不会自己飞走,即便是飞走了,也还是会自己回来。 八哥一动,鹦鹉立即不甘示弱的起身,一黑一白两只鸟齐齐向外面跑进来的绯月流莹飞去,绯月流莹兴致勃勃的声音立即变得气急败坏起来,跟两只鸟上演着每日不变的口舌大战。 等吵够了,绯月流莹便又蹦蹦跳跳的跑进来,端起桌上的茶杯便往自己口中倒,鸣翠也早就习惯了在听到她来的时候为她准备一杯水。 “小皇姑,你知道吗?我也有封号了。”绯月流莹如今也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女了,虽然性子仍旧活泼,相貌却越来越向着淑妃的方向发展,若不动不说话绝对是个美丽动人的大家闺秀,只是那双眸子灵活了些。 一听她进门时的喊声,吟醉便知道她今日心情格外好。 淑妃死后,这个孩子也曾消沉过一段时间,总归是天生的乐天派,用了半年的时间来疗伤也够久了,那之后性子便一点点恢复了,只是身边少了个最亲近的人,多少还是让她懂事了些,虽然嘴上不说,吟醉还是能看出,她是想亲近绯月暝夜这个父亲的。 所以,她今日的快乐不仅仅是因为有了封号和更加尊贵的地位,更多的却是绯月暝夜终于想起来她一次。 “开心吗,莹儿?”吟醉柔声问。 绯月流莹重重的点头,很开心,最开心的是今天谢恩的时候见到了父皇,虽然父皇并没怎么搭理她。 吟醉笑笑,开心就好。 “这个是什么?”绯月流莹好奇的看着蔡逸舒送来的那个陶瓷娃娃。 吟醉抬眸看了一眼“喜欢就拿去吧。” 绯月流莹看看陶瓷娃娃,再看看吟醉,再看看娃娃,突然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高声喊道:“这个娃娃好像小皇姑!” 吟醉点头,心里也有些佩服蔡逸舒,一个陶瓷娃娃竟能做出一个人七分的神韵来,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般高等的匠人。 “这个真的可以给我吗?”绯月流莹爱不释手的捧着娃娃左看看又看看,惊喜的看着吟醉。 吟醉点头“真的。” 绯月流莹一下子又神采飞扬起来,笑嘻嘻道:“我今天有两个十分十分开心的事,要是能够留一个到明天就好了。” 吟醉失笑,小孩子的理论总是有趣的让人爱怜。 “禀公主,贤妃娘娘到。” 吟醉没什么反应,仍旧有一下每一下的抚摸着怀里的雪团子。 “臣妾见过长公主。永珍公主也在啊。” 七年的掌权生涯,贤妃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得不知轻重的少女了,如今的她尊贵,大气,雍容掌控在着整个后宫的动向。 唯一不变的,却是她对吟醉的尊敬和信服。 当然,七年的漫长时间里,不可能没有过反抗,谁都不会甘于人下,特别是她这种出了皇后的头衔外已经站在后宫顶端的人,受制于一个孩子是多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可,吟醉就是有办法在她心生反叛的时候把那点苗头扼杀掉,把她一次次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消磨的一干二净,一点不剩。 如今的她已经再也没有了不甘,当初十七岁的她能够败在五岁的她的手中,那么二十四岁的她依然会败在十二岁的她的手中。 鸣翠早已经搬了凳子给贤妃坐,她如今的地位当得起栖梧宫大宫女的亲自服侍。 “公主。”今日的贤妃面色有些苍白,脸上隐隐带着些疲惫,看着吟醉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乞求。 吟醉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为雪貂儿顺着毛,纤细白嫩的手指在雪白的长毛中进出,美得像是一个艺术品。小貂儿也极喜欢吟醉的抚摸,输的舒服了还会美美的翻个滚,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肚子来。 贤妃看着吟醉漫不经心的样子,心头再次生出几分不知是羡慕还是什么的感情,天下间有几个如长公主这般有才有貌,还有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宠爱的。 “今年要开始大选了,公主可知道?”贤妃略带艳羡的看着吟醉那慵懒的神态,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怆然。 皇家选秀本是三年一次,她就是天赐三年的秀女上来的,而天赐六年因为皇后病重而没有大选,随即皇后和淑妃相继去世,天赐九年那一次也停了,如今是天赐十二年,正是大选的年份。 吟醉想了想,点头表示知道了。 贤妃有些复杂的看着吟醉,欲言又止。 吟醉突然抱起怀里的雪貂儿递给绯月流光“莹儿抱着它去外面晒晒太阳。” 正捧着陶瓷娃娃玩的不亦乐乎的绯月流莹闻言怔了一下,抬头飞快的看了贤妃一眼,乐呵呵的抱住了不太老实的貂儿,很是认真的对吟醉保证道:“放心吧小皇姑,莹儿一定会让它好好晒晒太阳的。” 说着,一边禁锢着不太老实的貂儿,一边跑了出去。 “你想怎么样?”不过是选个秀女,堂堂贤妃有什么好怕的,怕新来的年轻漂亮的女人抢了她的地位?笑话! 贤妃有些扭捏的扯了扯手中的帕子“臣妾服侍皇上七年,却无所出……”而且,最近两年,皇上都不怎么和她同房了,她…… 吟醉一怔,目光突然幽深起来“贤妃这些话是该跟我说的吗?” 贤妃心头一跳,有些慌乱的看一眼吟醉,对上吟醉那深邃的眸子,不禁更加慌乱起来,不管她在外面对别人是如何的从容镇定,到了这位公主面前,她却总是很容易就忐忑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面对她的启蒙老师,无论那个孩子长到多大,总是对那个最初的老师怀有一份敬畏。 “臣妾,臣妾……” “贤妃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吟醉面无表情的看着贤妃“你若是做不好,不如干脆让贤!” 贤妃颤抖了一下,被那股气势震慑得几乎要跪下去,额头上却出了一层冷汗,惊惧的看着似乎向外散发着实质威压的吟醉,她始终无法弄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少女为何会有这么强大的气势。 “臣,臣妾,知错。” 话音落,身上的威压消散,贤妃劫后余生般的大口喘息着,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她如何能逃出她的掌心去! “四皇子快回来了吧。”吟醉垂下眸,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平和温柔起来。 贤妃立即明白了吟醉的意思“大公主大婚,四皇子必然要回来,良妃那里,臣妾会注意,请公主放心。” 吟醉点点头,孟家因为那件乌龙婚事被搞得乱七八糟,后遗症一直留到了现在,听说最近那个庶女又和前男友的姐夫搭上了,闹得正严重。 良妃竭力促进大公主和谢涵阳的婚事,除了觊觎谢家的势力外,还有震慑的意思,良妃不失势,谁敢动孟家。 吟醉唇边的嘲讽一闪而过,那个女人再聪明却也奈何不了生了一个不同心的儿子出来,她这般费心费力的为儿子上位努力着,却不肯面对儿子根本志不在此的事实。 她这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丽太妃托你为十七公主找婚事了吧。” 贤妃点头。 “不要管她。”炽国吃了败仗,会不会来绯月求饶呢?为了稳定关系,会不会想要联姻呢? 贤妃答应一声,绯月吟雪那般愚蠢的人,若不是看在丽太妃的面子上,谁愿意管她。 本来因为她公主的身份,嫁个豪门贵族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昨天夜宴上她偏偏自作聪明的来了那么一出,在场的人家哪个还肯要她? 她正在为这件事犯难呢,吟醉一说,她乐得不管。 贤妃走后,吟醉一个人发呆,想得却是这些年,自从璃儿之后,便再也没有皇子公主降生了,绯月暝夜正值壮年,即便他再不喜爱美色,也不会一个子嗣都没有。 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并不想要孩子! “醉醉,想什么呢?” 温热的指尖突然放在眉间,轻轻的按压着,把那里的褶皱全部抚平。 吟醉才发觉,原来她在不知不觉见皱起来眉头,是在思考绯月暝夜为什么不要孩子的时候。 绯月璃很是娴熟的把吟醉抱在怀里,自己则靠在了吟醉原来的地方,动作与几年前的绯月暝夜何其相似。 吟醉舒服的靠在绯月璃胸前,这个与她相差不到一个时辰的孩子竟是比她还要高了,按科学来说,青春期的女孩子不应该比男孩子更早发育吗? 到她这里竟不灵了。 绯月璃见吟醉又走起神来,无奈的低头在吟醉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口“这是对醉醉不专心的惩罚。” 这下换成了吟醉无奈,绯月璃的小心思越来越多,从他开始不叫她姑姑开始,总是变着法子与她亲近,吟醉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却总是隐隐的有一种养大了的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的感觉。 “进展顺利吗?可有什么大问题?”吟醉动了动脖子,躲开绯月璃呼吸的热气。 绯月璃看着吟醉那有些泛红的耳尖和脖子,宠溺的笑了笑“没什么大事,魏家因为孟荆儿的事与孟家决裂,没了强硬的后台不过是个富商,还翻不起什么大浪。” 要他说那个魏永楠真是挺有意思的,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杀伐果断的商人,打拼出一片事业来,老了却突然迎来了他的爱情,竟真得为了一个孟荆儿闹得整个京都都在看笑话。 吟醉放心的点点头,绯月璃成长的速度让她都吃惊,如今几乎都用不着她操心什么了,绯月璃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处理这些问题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现在还不是那个人暴露的时候,有些事还是要小心些,不然,时间不对,效果就要打折扣了。 这几年因为静雅书院的发展,谢家水涨船高,隐隐有与蔡家分庭抗礼的趋势,而且,谢涵阳还主编了《天赐大典》,虽然只有第一卷问世,但是已经形成了轰动全国之势,前一阵子文士们的疯狂让吟醉想起了一个前世有的成语,洛阳纸贵。 只是,世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天赐大典》其余的卷目已经基本完成了,只剩下了最后几卷的校对,要等待全部完成后统一问世。 吟醉可以想象,那将会是多么令人震撼的轰动,那个时候的谢家,不知道蔡家还有没有资格与之匹敌。 蔡家? 蔡逸舒! 吟醉突然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被她忽略的东西。 比方说,蔡逸舒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惜宛楼,又比方说,蔡逸舒那天为什么非要与自己比斗,再比方说,蔡逸舒为何会向谢家提亲,后来又向自己示好。 “醉醉,怎么了?”绯月璃看着吟醉那有些郑重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吟醉摇摇头,笑了笑道:“最近盯着点蔡逸舒,我要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挽救蔡家的地位。” ------题外话------ 呼呼,这个算是7号的二更,还是8号的一更呢? 某醉脑子不好使了,睡觉去先,吼吼~ 哦,对了,还要谢谢wangtt523妞儿的钻钻和18030026775妞儿的花花,嘿嘿,某醉是不会忘记乃们的╭(╯3╰)╮ 第五十八章 今年春天,吟醉午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绯月璃的心情也越发的沉重,吟醉并没有告诉他蛊毒的事,但他不是傻子,金夷突然送来一个冰雪聪明的皇孙来当质子绝不会是偶然。 而且,这些年父皇明显不像以前那样着急的寻找天下第一医了,可对金夷的关注明显多了起来,再联想到七年前他曾带着醉醉单独见了金夷使者,即便他不想相信,心里那道猜想却越来越清晰起来了。 如今的他早已不像几年前那般弱小无力,可是他却比那时候更加恐慌和无助,他争得过父皇,争得过兄弟姐妹,可他如何争得过天,争得过命? 许是脸上的摩擦让熟睡中的人儿不舒服了,眉心的桃花微微泛起了两道波浪,樱唇中溢出一声细碎的嘤咛。 绯月璃一惊,立即把手拿开,见人儿没有醒来的迹象,微微放下心,下一瞬却又担忧起来,小时候的醉醉是绝不会午睡一个时辰的。 “醉醉醒醒,我带你出宫走在好不好?”绯月璃凑近人儿的耳边,温柔又宠溺的呢喃道。 睡梦中的人眼皮动了动,睫毛轻轻颤动,却仍旧没有醒来。 绯月璃却突然涌起一阵心疼,清凉的双眸中闪过碎碎点点的水光。 “怎么了,璃儿?”初醒的声音糯软甜腻,似一只贪恋阳光的小猫,可爱得让人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绯月璃眨去眸中的水汽,展开一个完美的笑脸,弯起食指,轻轻滑过吟醉挺翘的小鼻子,宠溺道:“醉醉想变成睡美人不成,起来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唔,什么时辰?”迷蒙的双眼半阖着,反射着春日温柔明丽的阳光,慵懒而优雅,好像下一刻又会睡过去一样。 绯月璃不容她再睡,拧了一个温热的帕子,仔细的轻柔的擦拭着那张精致如雕琢过的小脸。 “都道春困夏乏,我却是信了。”吟醉细细叹息一声,却是蜷缩了身体,仍旧闭上眼睛不愿醒来。 绯月璃无奈,扔了帕子半抱起吟醉,凑在她耳边轻笑道:“正是踏春时节,醉醉不想出宫走走吗?” “别闹,再容我睡会儿。”吟醉不满的缩了缩脖子,在绯月璃胸前蹭了蹭,却始终闭着眼不肯睁开。 绯月璃看着这个样子的吟醉,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忽然把她整个打横抱起来。 吟醉条件反射的抱住绯月璃的脖子,微微睁开眼睛不解道:“璃儿有要紧事?”总想着让她出宫做什么? 自然是要紧事,天下间再也没有比她更要紧的事了。 “再睡下去,春天就过去了。”说着,轻声笑着,抱着吟醉向外走去。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春日的午后,明媚却不炽烈的阳光为满目的绿色镀上一层柔柔的金光,湿润微甜的气息让人的心都柔软起来。 吟醉最终还是被绯月璃拉了出来。 额头上的桃花被厚厚的刘海盖住,面上覆了一层面纱,层层叠叠的嫩绿裙纱与这浓浓的春意很是相衬。 “看看这里,比之宫里的花团锦簇如何?”绯月璃笑着看着吟醉。 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精雕细琢出来的,或雍容大气,或明丽精致,或骄奢华贵,美则美矣,却远远及不上这满目的绿色有灵气。 “我成日在宫里,果然错过了这许多的美景。”吟醉浅笑,果然还是大自然最让人神清气爽。 绯月璃牵着她的手宠爱的带着她往前走“那,日后我们去游遍各山大川可好?” “好。”只是,不知道她这破败的身体能不能经得起那般的折腾。 绯月璃眸中泛起喜色,盈盈的笑着,看着吟醉柔和的侧脸,却不想再说话。 鸣翠和临安远远的走在后面跟着,对那两人过分的亲密有些担心,却也没胆子去提醒一句,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两个主子的相处状态,虽然理智上他们觉得这样不对,可真那天人之姿的二人如果真的哪天生分了,他们肯定会各种焦虑和遗憾。 前方有一个硕大的湖泊,草长莺飞,绿水拍岸,使得湖边那汉白玉的长廊和凉亭更显出几分清秀和干净。 绯月璃带着吟醉绕过湖堤,今日踏春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各处,倒像是这景色独属于他们一样。 “这亭和廊是最近两年才建起来的,醉醉不出宫想来是不知道的。” 吟醉站在凉亭上,还不到荷花开的季节,碧绿的湖面上只漂浮着田田的莲叶,翠色很是清新“这亭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绯月璃斜靠在栏杆上,目光不曾离开吟醉半分“这块地原本是陆家的,两年前,孟荆儿虽魏永楠来游玩,看上了,魏永楠为讨孟荆儿欢心,花了大价钱买来,修了这堤岸,如今倒成了一景。” 吟醉含笑看绯月璃一眼,说起来,其实这地方与他也脱不掉干系,小小年纪的他就极会算计了呢。 绯月璃看懂了吟醉的意思,瞬间飞红了俊脸,那次是他第一次背着吟醉做这些小动作,其实心里忐忑了好久,直到吟醉知道了并没有怪罪,他才安下心来。 “小姐,少爷,有人来了。”鸣翠机灵的眼珠子乱转,心虚的怕被人发现她家两个主子之间不正常的气场。 绯月璃和吟醉抬眸看去,来人理这里还远,看不清楚面容,一袭白袍,身形修长偏纤细,气质很宁静,有一种善良的亲和感。 绯月璃有些懊恼,他们偷偷出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戒严,有人愿意来,也不好就这么赶走。打扰人清静的,都是讨厌的人! “我瞧着这人有些眼熟,璃儿认识他吗?”吟醉看着那渐渐走近的人,蹙眉沉思,或许她曾经见过这个人? 绯月璃闻言,也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有些眼熟,只是,却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个人“不认识。” 来人看到亭子里的人,微微顿了一下,想来觉得侵扰了别人的地盘,歉意道:“打扰两位了。”说着抬步进来,走到另外的角落里坐下休息。 吟醉嗅到一股清淡的草药味,脑中闪过一抹光芒,突然想起这人是谁了。 “相逢是缘,鸣翠,给那位公子一杯茶。” 张温默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吟醉一眼,暗暗打量了一下,气质清雅贵气,衣饰华贵,脸遮得严密,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盈盈的却极是好看。 鸣翠倒了一杯桃花茶,放到张温默面前。 “多谢小姐。”张温默端起茶喝了一口,清甜甘冽的桃花茶水,很好喝。盛茶水的杯子瓷质细腻通透,彩面润泽如玉,所绘桃花多姿多彩,栩栩如生,非大富大贵人家绝用不起这样的瓷杯。 绯月璃一掀下摆,坐在了张温默对面,含笑道:“在下陆离,公子怎么称呼?” 陆离?七年前皇商陆家突然出现的掌权者?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少年! “陆公子,久仰。”是真得久仰,现在又多了几分敬佩“在下张温默。” 吟醉和绯月璃俱是一怔。 “张医正的独子。”吟醉盈盈的看着张温默,轻轻呢喃道,声音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寻找了天下第一医这么多年,没想到竟是今日无心栽柳了。 张温默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二位认识家父。” 绯月璃不答,目光却冷了几分“公子可知皇上在寻公子?” 皇上寻他与他有什么关系?张温默不解的看绯月璃一眼。 突然,张温默一顿,看看这二人的气度和年龄,还有陆离…… 当今六皇子的名讳似乎就是个“璃”字,陆家就是六皇子的外祖家。 那么这二位…… “公子为何不愿为本宫医治?”吟醉坐在绯月璃旁边,目光依旧盈盈的看着张温默,轻柔的语气没有一点质问的意思。 这就是承认了身份。 张温默思考着要不要行礼,至于吟醉的问题,他不觉得她需要回答,他们要找的是天下第一医,不是他。 “张公子此来可是探亲的?”绯月璃握住吟醉的手,手心里出了一层汗,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太过兴奋。 张温默最终还是没有行礼,握着茶杯,沉默着。 吟醉微微一笑“张公子回家看看吧,张医正很是想念公子。” 张温默点头,没想到这一次运气这么差,竟直接落入了正主手里。 不过,长公主是可以随便出宫的吗?他可是约好了皇甫星辰和蔡逸舒的,被他们发现了也没关系吗? 正想着,远处的临安突然来报“小姐,公子,皇甫公子和蔡公子来了。” 吟醉眸子一点点暗下来“是来寻张公子的?” 张温默有些惊讶吟醉的变化,好像对那两个人有什么不满,他们认识? “璃儿,我们走。”吟醉起身便向外走。 绯月璃也紧随着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转头对张温默道:“还请张公子不要透露我们的行踪。” 张温默手中的杯子被鸣翠毫不客气的抢走。 张温默看着走远的背影,微微蹙眉,真的认识啊。 ------题外话------ 某醉明天技能考试啊,啊啊啊啊,某醉紧张啊害怕啊,今天就这些了,咳咳,遁走看书去 第五十九章 德妃 “看什么呢!”蔡逸舒刷的一声收起手中的折扇,顺着张温默的目光看过去,隐隐的只看到几个背影,不甚在意的回过头来,坐在了张温默旁边。 皇甫星辰也紧随而来,看了光秃秃的石桌一眼,有些嫌弃道:“请我来没有酒就算了,怎么连杯茶都不准备,真没诚意!” 张温默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若不愿,大可自行离去。” 皇甫星辰立即怒瞪张温默,无趣的老男人,活该一辈子找不到媳妇! 蔡逸舒摇了两下扇子,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怎么有股桃花的味道?”说着,不怀好意的打量了张温默一眼“难道张大神医也终于开窍了,懂得女人的好了?” 张温默一蹙眉,淡淡道:“大概是方才在亭子里的姑娘留下的。” “都走那么久了还能留下一段幽香,想来定是个美人,张大神医看了有没有产生什么想法啊?”皇甫星辰说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精美的脸庞,那人身上的桃花香才是绝世无双的。想了想,觉得那人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实在小,桃花香在这京都里也太过常见,于是,果断的把脑子里的想法拍飞,随着蔡逸舒一起打趣张温默。 张温默凉凉的看这二人一眼,语出惊人“想法自然是有的。” 本是打趣他的话,没想到竟真应了,皇甫星辰和蔡逸舒闻言俱是一愣,飞快的对视一眼,眸中都充满了兴味。 “是哪家小姐啊,竟让咱们万古不化的张大神医都生出了想法,小爷我真是好奇了。”蔡逸舒把扇子插在领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张温默,一脸八卦的表情。 皇甫星风也不甘示弱,忙凑过去道:“搞的定不?要不要兄弟帮忙?” 张温默一手一个推开二人的脑袋,忽然站起身“我多年未回家,也该去见见爹娘了,你们二位随意。”说着,已经迈开了脚步。 皇甫星辰忙拦住他,惊诧道:“哟,多次过家门而不入的冷血人,怎么突然想通了?不怕被皇上找到了?” 张温默蹙眉,不是不怕,而是已经被人找到了,他还能怎么样。 蔡逸舒摇了两下扇子,笑嘻嘻道:“这样也好,小爷还在想着怎么让你去给小仙女看病呢,你自己想通了,省了小爷的力气了。” 皇甫星辰想了想,也对,当初不认识长公主的时候还能冷眼旁观,现在知道了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仙女,短命了也怪可惜的。 “小仙女?”张温默重复了一句,想着刚才所见之人,虽没看到容貌,那身气质却清润雅致,翩然若仙,他二人这样说,倒也不错。 皇甫星辰不知道张温默见过吟醉,只当他在疑惑,便解释道:“就是很得你敬佩的长公主,蔡逸舒前日见了一面,竟一见钟情了,真可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说到后面竟是嘲笑起蔡逸舒来。 蔡逸舒皇甫星辰这般说他,立即反驳道:“小爷年纪怎么大了,比你还小两岁呢!”想了想,又高兴起来“是你说小爷一见钟情的,没你的份,你可别跟小爷我抢!” 皇甫星辰嗤笑一声“你说不抢就不抢啊,我娘催我成亲都催了八百遍了,好不容易遇到个看对眼的,小爷还就抢定了!” “你!”蔡逸舒用扇子指着皇甫星辰,夸张的抖动着,瞪了半天眼,突然道:“明天小爷就去宫里提亲!” 皇甫星辰不惧他,翻个白眼,笑眯眯道:“提亲好啊,提亲被赶出来,京都这半个月就又不愁没笑料可说了,快去提亲吧,全京都的百姓都会感谢你的。” 蔡逸舒气得鼻子里冒气,他大前日才向谢家提了亲,虽然是认错人了,可别人不知道啊,这么快再向皇家提亲肯定要落个心不诚的罪名,皇上肯把他最宠爱的长公主嫁给他才怪。 皇甫星辰见他不说话,眼睛转了转,道:“我爹昨天还跟我说很喜欢长公主来着,要是我给他娶来做儿媳,他老人家一定高兴。” “你休想!”蔡逸舒狠狠瞪着皇甫星辰,心里却懊恼的不行,都怪他太过冒失,人都没认清就下聘了,现在落了这么个被动的局面。 平静了一下心情,忽然哥俩好的搂过皇甫星辰的肩膀,很是诚恳道:“你看,咱俩是多年的好兄弟了,兄弟我也不说让你让我的话了,咱们公平竞争总行了吧,在长公主心意未定之前谁也不准先去提亲!” 公平竞争的是傻子! 皇甫星辰一把推开蔡逸舒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斜眼上下打量了蔡逸舒一遍,深深为这个人的脸皮之厚所折服“你凭什么要求我跟你公平竞争,答应了把琉璃月给小爷还敢反悔,信鬼也比信你安心!” “行了行了,给你还不成,瞧你小气的样子。”蔡逸舒不耐烦的摇两下扇子,形势不有人,他忍。琉璃月,早晚要回来! 皇甫星辰自是不信蔡逸舒的,这人前科太多,当下就拉着他回去取。 张温默看着这两个已经完全把他给遗忘的人,眉头越皱越紧,那位年纪轻轻的长公主何德何能让这两个眼高于顶的人都喜欢上? …… 懿和宫 德妃的懿和宫里多翠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环境清幽,人也自当雅致。 汉白玉的石桌上棋盘纵横,圆润的黑白棋子反射着点点的光芒排布其上。 德妃擅棋道,性清冷,少与人往来。 直到七年前懿和宫突然闯入了这个精灵般的女孩,每隔一段时间两人手谈一局倒成了习惯。她听说,这女孩的棋是皇上亲自教导的。 德妃心情莫名的看一眼对面的人,手中的棋子就要落下,不想手被对面的小人儿捉住。 人儿的小手是用尊贵滋养出来的完美品,柔若无骨,温凉爽滑。 人儿微微一笑,如春日暖阳,似三月清风。 “娘娘当真要走这步?” 德妃回神看了一眼棋盘,才发现自己走了一步差得不能再差的棋,这一子落下,几乎已成败局。 德妃突然有些心烦,抽回手,扔掉了棋子。 “娘娘心神不宁,可有什么烦恼?”吟醉浅笑,温柔似水,清和的声音有着安定人心的效果。 德妃手中的佛珠转了一下“劳长公主关心,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吟醉微微歪了歪头“失眠之症可由病起也可由心起,娘娘是哪一种呢?” 德妃一怔,手中的佛珠又转了两粒,清淡的眸中已带了点愠色,她自来不喜欢人多管闲事,若不是看这位长公主性子恬淡不爱多言,她是万万不会容她总来的。 吟醉并不在意德妃的怒气,缓缓起身,对德妃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抬手轻轻揉捏着伸展到胸前的一片竹叶,微微一笑道:“懿和宫里遍种翠竹,虽四季常青,想来娘娘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春色大好的。” “外面春色与本宫何干?”德妃闭着眼,手中的串珠转的飞快。 吟醉回头,看着一脸淡漠的德妃“醉儿只送娘娘一句话‘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德妃身躯一颤,串珠忽然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吟醉轻笑一声,蓦然转身,缓步离去了。 懿和宫地处偏僻,走回栖梧宫对吟醉来说也是一项大工程,吟醉观赏着沿途风景,只得走一会儿便休息一下。 好在宫里亭台多,不怕没有坐的地方。 鸣翠跟在后面,手中总抱着一个厚厚的狐皮坐垫,吟醉坐下之前便铺设好了,不怕着凉。 “以往并没有在意,这处流水倒也清幽。”吟醉趴在栏杆上,头探出,一张绝色倾城的小脸在水面上悠然荡漾,扭曲了脸型,却不妨碍美观。 鸣翠笑道:“这水是从玉湖里引来的呢,清澈的很。” 吟醉微微颔首,便看着水中倒影出神。 不一会儿,便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鸣翠不动声色的向吟醉旁边动了动,德妃不喜喧哗,公主来懿和宫便一向只带她一个,她自然是要保证公主的安全的。 喧哗的声音越来越近,吟醉眼眸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是看着那一池春水看呆了去。 “十八皇妹!”一声略显轻浮的声音高高响起,破坏了一池的清幽。 吟醉不理,鸣翠对着绯月吟雪屈膝行礼“见过淑宁公主。” 绯月吟雪听鸣翠说的是她的封号,心下欢喜,下巴立即高抬了两分,看吟醉的目光也多了三分阴狠。 “这里如此偏远,可是不大安全啊,十八皇妹这等娇贵的人,若有个什么闪失可就不妥了。” 鸣翠闻言眸光一凛,看绯月吟雪瞬间多了几分戒备。 吟醉终于转头看了绯月吟雪一眼,淡淡道:“皇姐说得对。” 绯月吟雪怔了一下,没见过吟醉这般好说话的时候。 只是下一秒,她却更加怨恨起来,只因吟醉的下一句话便是:回宫。 吟醉起身,沿着水岸走,鸣翠紧随其后。 第六十章 落水 看着那缓缓而行的纤弱身影,绯月吟雪紧紧的咬着下唇,眸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忽然,绯月吟雪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唇边却挂起十二分的笑意,一步三摇的向吟醉走来,柔声笑道:“本宫正想去皇兄赐的淑芳宫瞧瞧,刚好顺路,十八皇妹不介意一起走吧。” 明明都自己走过来了,还假意询问什么? 吟醉垂眸不语,心下却暗自好笑,这是对她炫耀她有宫殿了吗? 鸣翠却是全神戒备的看着绯月吟雪,这个公主吃得饭大概都用来长身体了,脑子不好使,却身强体壮的,玩计谋她一万个脑子都比不过自家公主,可要比蛮力,她家公主就是绝对劣势了。 绯月吟雪走到吟醉旁边,亲热的想要挽吟醉的胳膊,吟醉一蹙眉,落后半步,刚好错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绯月吟雪脸色瞬间阴霾起来,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想到刚刚想起的计划,唇边挂起一抹狞笑,突然用肩膀狠狠的向吟醉撞去,却没有看到吟醉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鸣翠见状大惊,忙伸手去拉吟醉的胳膊,想要把吟醉护在身旁,吟醉却没等她来救,身体直接后倾,刚好倒在鸣翠怀里,鸣翠伸出的胳膊条件反射般抱紧怀里的吟醉,正好躲开了绯月吟雪的身体。 变故不在预料中,绯月吟雪一下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却来不及做出调整,仍旧按照原来线路撞了过去,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水池里冲去,伴随着她自己和身后宫女的两声声尖叫,水花飞溅,绯月吟雪完美的落入了水中。 “救命啊,十七公主落水了——”绯月吟雪的贴身宫女跪在岸边惊恐的尖叫着。 春日天气虽然已经转暖,水却仍旧冷得刺骨,绯月吟雪不会凫水,倒也顾不得感受水温了,四肢慌乱挣扎着,一会儿沉一会儿浮,呛了好几口水。 吟醉站在岸边冷冷的看着水中挣扎的身影,幽深的双眸中没有一点温度。 鸣翠自然也没有救害自家主子的人的嗜好,安静的站在吟醉旁边,就是眼看着绯月吟雪溺死,估计她还会高呼一声大快人心。 唯一害怕担心的则是绯月吟雪的贴身宫女,吓坏了的宫女也不会凫水,边哭边叫救命,哭腔中夹杂着破音,很是凄厉。 宫中守卫严密,即便此处偏远,也很快就有一个小队侍卫听到呼救声赶了过来。 “快点,下去救人!”这队侍卫的小首领看到吟醉匆忙行了一礼,便指挥着手下跳入水中,把绯月吟雪救了上来。 喝足了水的绯月吟雪趴在岸边猛咳,一口一口的吐着水,衣服和头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身躯剧烈的颤抖着,极为狼狈。 “公主!”绯月吟雪的贴身宫女把自己的衣服披在绯月吟雪身上,泪水布满了脸颊。 吐完了水的绯月吟雪被哭得心烦,反手便给了那宫女一巴掌,怒声道:“哭什么哭,本宫还没死呢,没用的东西!”说着裹紧了宫女的外衣,颤抖着道:“冷死我了!” 宫女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忙退到一边蜷缩着身子,小声的哭泣。 救上绯月吟雪的侍卫已经回去换衣服了,这队侍卫的首领再次上前对吟醉见礼,道:“属下李元参见长公主,不知长公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吟醉尚未回话,趴在地上的绯月吟雪再次怒了,裹着宫女的外衣猛然站起来,怒瞪着李元“你眼瞎吗,落水的是本宫,不是她!” 李元忙低下头,不看绯月吟雪一眼。 因为落水,绯月吟雪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春衫本就单薄,把她的身形整个都描绘了出来,十六岁的少女发育很好,凹凸有致,若非一脸狰狞狠厉的表情,绯月吟雪绝对当得起美女二字。 绯月暝夜的侍卫,自是素质良好,不该看的绝不会多看一眼。 然,绯月吟雪却没意识到自己有何不妥,见他们低头,还以为是惧怕自己,心里底气更足了几分,竟对着吟醉大声指责道:“你为什么要推我下水!我是你皇姐,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之分?我绯月的长公主竟是如此恶毒之人吗?” 吟醉意外的看一眼绯月吟雪,竟然还会倒打一耙了。 很好! 吟醉微微眯眼,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绯月吟雪面前,明明是轻柔至极的步子,绯月吟雪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让她的牙齿也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忙裹紧了宫女的外衣,颤声问:“你,你想干什么?” 吟醉展颜一笑,温柔轻语似吹绽百花的春风“你说,是我推你下水的?” “就是你,仗着皇兄的宠爱欺凌本公主,敢做还不敢承认吗?”绯月吟雪压抑着心底的恐惧,瑟缩着身体,大声喊出这一句,不知是吓得还是冷得,眸中带上了点点泪痕,竟显出几分娇弱可怜来,只是眼底不经意间会流露出嫉恨和得意。 吟醉闻言嫣然一笑,绝色倾城的小脸上似绽开了一朵罂粟花,美得妖娆妩媚,妖得惑乱人心。 “啊——”刺耳的尖叫声在扑通的落水声后戛然而止。 “啊——十七公主又落水了!”迷失心神的人们瞬间回神,尽职尽责的宫女立即又大叫起来。 李元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会意,立即跳下去,很快就再次把落水的绯月吟雪救上来。 “你,你……”再次被救上来的十七公主恨恨的瞪着吟醉,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吟醉竟然大胆到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推她下水。 吟醉接过鸣翠递来的手帕,一点一点仔细的擦拭着沾上了水渍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绯月吟雪,面无表情道:“既知道皇兄宠的是我,就不该愚蠢的来挑衅我,我便是推你下水又如何,受罚的依然是你!” 语落,眸光骤然一冷“十七公主落水受凉不宜外出,就在妍姿宫静养吧。” 妍姿宫三字,吟醉说得很缓慢,以确保绯月吟雪听清楚。 绯月吟雪不负所望的瞪大到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吟醉,不,不,不是妍姿宫,她已经有了她自己的宫殿,她是淑宁公主,她要住的是淑芳宫,她不要被关在妍姿宫! 李元已是领了命令,亲自上前去“请”绯月吟雪回宫。 绯月吟雪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奋力向着吟醉扑去,眸中的目光恶毒且愤恨,这个小贱种不是身体不好吗?那她就送她去见她那个卑贱的外邦娘! 吟醉不闪不避的淡漠的看着她,看着她眼里那深沉浓烈的恨意,心中犹自疑惑,她自认并没有对绯月吟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相反,倒是她一直挑衅在先,那她何来资格如此怨恨着她呢? 绯月吟雪姣好的面庞已然扭曲,看到吟醉唇边那么嘲讽,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更加疯狂起来,竟还堪堪喊出一句“你去死吧!” 只可惜,她的愿望没能达成。 李元早已眼疾手快的制住了绯月吟雪,把她反手压在地上,使得绯月吟雪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抬头询问吟醉如何处置。 绯月吟雪哇哇乱叫着,叫得吟醉心烦,随意挥了挥手,道:“交给皇兄吧。” 李元领命,再也不顾及绯月吟雪的公主身份,压着走了。 绯月吟雪的处罚很快就下来了:虢夺封号,禁足妍姿宫,嫁前不得出。 十七公主又被打回了原形,成为了宫中身份最低的公主,而她的淑宁公主,只做了不足两天。 吟醉回到栖梧宫的时候,已然到了黄昏,刚至宫门,便见鸣露匆匆迎了过来。 “公主今日回来的晚,皇上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吟醉点点头,她早已想到绯月暝夜会来,只是没有料到他会这般心急。 刘公公在殿外候着,见吟醉来只略略行礼,掀开帘子让她进入。 鸣翠几人见刘公公都守在外面,对视了一眼,也静默的站在门外,没有跟进去。 绯月暝夜一身玄色金边龙袍坐与吟醉常常倚靠的躺椅旁,仍旧是俊美无俦,凛然王者之气,却微垂着头沉思着什么,脸上显出几分迷茫挣扎之色,竟连吟醉进来都没察觉道。 “皇兄。”吟醉轻轻唤道。 绯月暝夜一惊,瞬间变回了波澜不惊的表情,抬眸有些担忧的看着吟醉。 吟醉微微一笑“皇兄信不过醉儿,还醒不过皇家的暗卫吗?”雅香和绮香一直隐于暗处保护,凭绯月吟雪根本伤不了她。 绯月暝夜眸色暗沉,天知道他忧心的并不是吟醉会受绯月吟雪的伤,而是他在听到她险些受伤时的反应。 吟醉见绯月暝夜不语,亲自动手倒了杯茶给绯月暝夜,柔声道:“醉儿谢皇兄关心。” 绯月暝夜接了茶抬手拍拍吟醉的头,笑道:“你若要谢朕,只怕一辈子都不够用的。” 吟醉也笑“皇兄既宠着醉儿,自是不会要醉儿用一辈子来还的。” 绯月暝夜一窒,心中生出几分烦躁,红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想说的话。 “对十七公主的处罚,醉儿还满意吗?” 吟醉点头“皇兄做主,自是不会错的。” 一时间,二人相顾无言,一个嫣然,一个怅然。 晚上,绯月璃一如往日般偷偷跑到栖梧宫。 尚未入眠时,他对绯月暝夜的最终审判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妄想伤害醉醉,只是虢夺封号和禁足,真是太便宜她了!” 吟醉笑笑,道:“绯月吟雪最看重的不过就是身份地位,夺了她的封号,比什么惩罚都更让她痛苦。” 绯月璃嘟了嘟唇,侧过身,又向吟醉的方向靠了靠,暗想,只心理上惩罚怎么够呢,身体上也要有同等程度的痛苦才对得起她的愚蠢吧。 ------题外话------ 欢迎亲爱的瑜儿归来,真是好久好久都木有见乃了呢,嘿嘿,先给某醉抱着猛亲一口╭(╯3╰)╮ 第六十一章 毒药 次日一早,吟醉没有宣召,张医正却自己来了。他离家的儿子终于在十多年后第一次回了家,他对吟醉多有感激,却也深为愧疚。 吟醉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请罪什么的,完全不必要。张医正为了儿子而放弃了她,不过是人之常情,她也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为难自己的亲人。 毕竟她只是一个公主,而不是皇上,古人对于忠和义的看法,她虽不怎么赞同,却能够理解,忠君爱国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信仰,她敢断定,若病的绯月暝夜,张医正即便是装死,也会把儿子给骗回来。 “张医正请起吧。”吟醉淡淡的看着跪伏在地上以头触地的张医正。 张医正从来没有对她行过如此大礼,这些年张医正对她的病也算是兢兢业业了,除去他太医的职责,想来还有几分愧疚在里面。 张医正抬起头,却没有起身,满面的惭愧,使得他那张很有些喜感的圆脸竟显出几分严肃来。 “臣愧对长公主的信任,请长公主责罚。” 仍旧是这一句。 平日里越是没原则的人,固执起来越要命。 吟醉转眸看向窗外的八哥,弯唇笑了笑,那个时候张医正就对自己心存愧疚了吗?她该说他心地善良还是自欺欺人呢? “张医正这么多年一直对我尽心尽力,我该感谢你才对,你不必如此。”在没必要的时候,吟醉还是不习惯自称‘本宫’,只是,那平凡的自称,听在张医正耳中,却是她亲和有礼,不对他生分的意思。 “臣惭愧。”张医正垂下头,他其实是很喜欢这位清雅早慧的长公主的,性子虽然冷了些,对人却多有纵容,这么多年即便病得再重,也从没有依仗身份为难过他。 见张医正仍旧不肯起身,吟醉蹙眉“令公子可还是不愿为我医治?” 张医正一怔,忙否认道:“万万不敢。犬子已经奉旨入宫,想来很快就会前来医治公主。” “那张医正为何还不起身?”吟醉疑惑的看着张医正,只要肯来不就好了,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哪里有难为人家爹的道理。 张医正却不像吟醉这般想,他是正宗的古人,接受的也是正宗的忠君思想,虽然结果还算圆满,可对他来说,他没有尽全力找回儿子就是不忠,那他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吟醉不计较了,他也没有自虐的嗜好,连忙千恩万谢的爬起来,心底却多了一道对吟醉的感激。 绯月璃来的时候,正遇上离去的张医正。 张医正停下见礼。 绯月璃并不让他起身,却笑道:“张医正为姑姑医病,辛苦了,本皇子送送张医正。” 张医正怔了怔,忙道:“不敢,不敢。” 绯月璃不顾他的推辞,伸手一让“张医正请。” 张医正落后绯月璃半步,心中忐忑,在他看来,这个时常浅笑着的六皇子比长公主还要难捉摸,不知道他这时候找他要说什么。他素来与长公主亲厚,不会是要代长公主出气吧! 正在张医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绯月璃突然开了口。 “张医正医术高超,不知对毒理一道所知多少?” 张医正闻言冷汗立即落下来,在宫里说这些话,是不想活了吗? 绯月璃不理会瞬间戒备起来的张医正,唇边笑容渐冷“有没有一种药,让人痛苦万分,却又求死不得,多年后才仿若暴病而亡,让人察觉不出?” 张医正冷汗更多,垂着头不敢看绯月璃,甚至连垂着身侧的双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绯月璃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医正“听闻令公子从师于天下第一医,青出于蓝,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种药?” 张医正整个人一懵,从心底升起一股浓烈的寒气,冷得他仿若置身冰窖,浑身无一丝温度。 …… “你与张医正有什么说的,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吟醉一手轻轻为小貂儿顺着毛,一手拿着一本书,抬眸看了一眼绯月璃,柔声问道。 绯月璃浅笑着走来,坐在吟醉旁边,不留痕迹的一掌拍飞了睡眠中的雪貂儿,轻轻依偎着吟醉,糯糯道:“子不教,父之过,他儿子不听话,我自然要教训他一下。” 吟醉看了一眼被拍飞的炸毛貂儿,对绯月璃的占有欲,深为无奈“他这些年也算尽心,璃儿不可太过。” 绯月璃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目光突然被桌上一个小盒子吸引过去,探手拿了过来,好奇道:“是什么东西?” 吟醉冷笑一声“蔡逸舒的小心思。” 绯月璃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娃娃做的极为精巧逼真,连头发都是用真发一根一根黏贴上去的,可见送娃娃之人的细心。 只是,娃娃的样子分明同夜宴上的吟醉一模一样!绯月璃眸中寒光闪过,手猛然握紧,蔡逸舒! 吟醉微微蹙眉,觉得绯月璃对这件事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些。 “璃儿不必紧张,这些小手段骗骗无知少女还有可能。” 绯月璃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却道:“这娃娃做得甚好,就给了璃儿吧。” 吟醉好笑的看他一眼,男孩子也喜欢玩布娃娃? “本来是留给莹儿的,你若喜欢就拿去吧。” 绯月璃委屈的嘟起唇,不依的低头在吟醉肩头蹭了蹭,控诉道:“醉醉偏心,醉醉什么都想着给绯月流莹,不给璃儿!” 吟醉受不了的轻推他一下“多大的人了,小时候也不见你这么贪玩。” 绯月璃在吟醉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撇了撇嘴,谁稀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不是这布偶是醉醉的样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二人正闹着,鸣翠忽然来报,皇上来了。 绯月璃立即起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一直被欺压的小貂儿见他离开,立即瞅准了机会跳上了吟醉的躺椅,躲进吟醉怀里,圆溜溜的小眼睛得意的看了绯月璃一眼,又飞速的把小脑袋缩进长长的毛里,舒服的睡起来。 绯月璃见状狠狠的瞪了吃豆腐的小貂儿一眼,暗自磨牙,心里把它清蒸红烧煮了又炒炒了再炸,一样都没落下。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而高亢的声音远远的在院外就传来。 绯月璃起身迎驾,吟醉也懒懒的缓缓的起身。 绯月暝夜大步走进来,吟醉矮下身,微微垂头,口中道:“醉儿见过皇兄。” 绯月璃亦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绯月暝夜大手一挥“免礼。” 鸣翠立即带着栖梧宫的人见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公公带着乾云殿一干宫人也行礼:“参见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六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绯月暝夜在主位上坐了,让吟醉和绯月璃也坐下。 随绯月暝夜一起来的一个白衣公子走出来,躬身对吟醉和绯月璃道:“在下张温默,见过长公主,六皇子。” 陌生淡漠的态度,就像从来没有见过。 吟醉微微颔首“张医正家的公子。” “请长公主伸出手,在下为公主诊脉。”张温默淡漠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可就是有一种亲切温和的感觉。 绯月暝夜道:“赐座。” 鸣翠把吟醉的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皓腕,轻轻放在桌上。 鸣露搬了个圆凳,放在桌旁。 张温默坐下,指肚轻轻按在那纤细的腕上。 绯月暝夜和绯月璃都有些紧张的盯着张温默。 张温默诊了右手,又诊左手,甚是仔细。 最终,诊脉结束,不等绯月暝夜询问,便淡淡道:“在下是否可以见一见明月公子。” 吟醉微微一怔,唇边染上一抹笑意,天下第一医也不是浪得虚名嘛,至少这位张公子一下子就找到重点了。 绯月暝夜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准。” 这般轻易的得到了允许,张温默也意外了一把,听他老爹的描述,这位皇帝对长公主是极为紧张的,还以为会缠上来问东问西呢。 现在看来,终究是皇上,怎会像平民百姓那般小家子气。 当下,绯月暝夜便派人带着张温默去揽月宫。 绯月璃闻言,起身道:“儿臣要去寻大皇兄,顺便带张公子去吧。” 绯月暝夜不在意的点头应允。 二人一离开,绯月暝夜便含笑看着吟醉“张温默是天下第一医家主的弟子,既然能凭借脉象诊出与蛊毒有关,想来医术极佳,与水湘明月联手,成功可能极大,醉儿可放心。”想了想,又道:“即便他不行,此时找他师父来也不算难事。” 吟醉点头,笑盈盈的看着绯月暝夜,眸中一派慕濡之情“醉儿谢谢皇兄。” 绯月暝夜眸底泛起点点柔情,却又瞬间压抑下去,转开眼,不再看那双醉人心弦的黑眸。 …… 绯月璃并没有去过揽月宫,脑海中却有一张皇宫的地图,循着路线走,也不会迷了方向。 张温默走在绯月璃身旁,即便沉默不语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尴尬。 绯月璃对张温默这一本领深感好奇,明明就是一冷漠至极的人,身上却有一股浓浓的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信任。 真是个危险的人。 第六十二章 画 绯月璃把张温默送到揽月宫便转路去东宫。 这两日,驿馆里不大太平,大雄使者频出状况,不是这个扭了脚就是那个撞了墙,最惨的就是那个假装成副使的巴图尔,竟然上个厕所掉进坑里,摔骨折了。 这样的情形当然是大快绯月人的心,却难免有报复的嫌疑,若是处理不好,两国本就紧张的关系就更加恶化了。 此次使者接待事宜是几位皇子负责,出了这样的事,他们都难辞其咎。太子请他和绯月珉去,多半就是要商议这件事。 绯月璃边走边思忖着做这事的人,夜宴过后,绯月璃也是想着给大雄人一个教训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却被人捷足先登了,且瞧这手法,恶趣味十足,却无伤大雅,又干净利落不留人把柄。 这京都的水也还深着呢啊。 绯月璃意味深长的笑笑,他却不介意把事情挑得更大一些。 东宫是皇城里第二个权力中心,这里不比帝王宫的霸气威严,却集聚着下一任君王意气风发的勤奋和努力。 绯月璃到达的时候,绯月璟已经有了访客。 谢涵阳在这里他并不意外,自谢雨桐成为太子侧妃那一刻起,谢家的命运就已经于绯月璟扯上了莫大的关系。 令他意外的是蔡逸舒竟然也在,七年前蔡逸舒夺得状元之名却拒绝入朝,绯月暝夜虽没有明说,但他再想要入仕,在绯月暝夜有生之年是不可能了。 几人相互见礼入座。 绯月璟首先关切道:“今日一早便听闻父皇带了天下第一医的弟子去了栖梧宫,六皇弟可知小皇姑有没有大碍?” 谢涵阳与蔡逸舒闻言面色没变,却都悄悄的竖起了耳朵。 绯月璃不动声色的把几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掩了眸底的冷意,淡淡道:“大皇兄也知道父皇寻天下第一医良久,是想要为姑姑改善体质,并无大碍。” 绯月璟稍稍放下心,却仍旧微蹙着眉“可有了良策?” “张公子去了揽月宫找明月公子商议,或许会有办法。”绯月璃淡淡的说着,全然不顾他这一言激起了多大的波浪。 在座都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自然是知道金夷的明月公子最擅长什么,张温默一出栖梧宫就去找明月公子,那…… 几人默不作声,心底却都不平静,有惊诧有愤怒,长公主体弱是自幼就有的,若真是蛊毒作祟,必然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 是谁,会那么狠心的对待一个小孩子! 绯月璃垂着眸,漫不经心的看着衣袖上的花纹,眸子里却跳跃着两簇怒火,醉醉只要他一个人来关心即可,他们有什么资格摆出这副沉重的样子来! 殿内不和谐的气氛在持续,直到绯月珉到来,才哗啦一声打破,几人都恢复了人前的从容沉稳。 绯月珉敏感的察觉到了几人的变化,眸子转了转,却什么都没说,像是无骨般散漫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胭脂红唇挑起似笑非笑的角度,半眯的凤眸中时有精光闪过,慵懒如一只晒太阳的豹子。 人员到齐,开始讨论驿馆的问题。 “……此人能躲过重重守卫,必然武功不弱,需加大兵力……”谢涵阳的意见很是保守,是惯常的那种抓住犯案之人,给大雄使者一个交代。 绯月璟听罢,并不发表看法,看了魂飞天外的绯月璃一眼,忽然道:“六皇弟的意思呢?” 绯月璃的目光仍旧胶着在袖口的桃花绣纹上,想也不想,便道:“全凭大皇兄定夺。” 谢涵阳闻言,耳朵动了动,心里猜测着吟醉有没有听说这件事,绯月璃的说法是不是也代表了她的意思,他需不需要配合? 绯月璟微微蹙眉,又看向绯月珉“三皇弟呢?” 绯月珉就睡初醒般的眸子微微一动,流光闪过,甚是惑人“大皇兄看着办吧。” 绯月璟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隐下心中的不悦,转目看向蔡逸舒“表哥呢?” 蔡逸舒无可无不可的来了句“谢大人所言有理。”有什么理,你们抓得住才怪! 绯月璃闻言突然抬眸看着蔡逸舒道:“听闻蔡公子才貌双全,武艺高超,这件事不妨交给蔡公子去办。” 蔡逸舒立即看向绯月璃,习武之人多五感灵敏,自绯月璃进来,他就隐隐能从这位皇子身上察觉到一丝轻微的敌意,他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吗? “表哥并无官职,冒然领事,未免有些不妥。”绯月璟迟疑道。 绯月璃淡淡一笑“从贼人的手法上看,很像是江湖中人,朝廷一向不与江湖想干,让蔡公子这样无官职的人处理刚好。” 蔡逸舒听到那声‘贼人’,汗毛竖了竖,心里把摁着绯月璃揍了又揍,怒吼着:你才贼人,你全家都贼人!呃……除了小仙女。 “承蒙六皇子看得起,在下恐怕没那么大本事。”他又没病,自己抓自己玩? 绯月璃唇边的浅笑冷了一瞬,知道没本事还敢纠缠醉醉! “蔡公子过谦了,公子神通广大,谁人不知。” 明明是夸赞的话,怎么说出来就有那么一种怪异的感觉呢,蔡逸舒再次确定这个六皇子对他有敌意。 “那就这样吧,劳烦表哥了。” 蔡逸舒一晃神,就被绯月璟拍了板,给了他这么一个乌龙任务。 绯月璃起身告辞“大皇兄若无其他吩咐,璃有事先行一步。” 绯月璟也跟着起身,道:“孤刚好要去看看小皇姑,一道走吧。” 绯月珉闻言麻利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依旧懒散的样子,却多了几分明媚“本皇子也去看看。” 谢涵阳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却被蔡逸舒抢了先“作为臣民,也该关心一下长公主,一起吧。” 蔡逸舒话一出口,谢涵阳便不用说出准备好的理由了,不想去也要去了。 绯月璃身体一僵,眸光骤然冷了一瞬,微微抿了抿唇,淡淡道:“大皇兄,请。” …… 栖梧宫,观花亭。 阳光冶艳,栖梧宫小花园里的花远比御花园开得更加灿烂多姿,沁人心脾的香气仿若化成了丝丝缕缕的实物,缠绕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只是,再美的春色,依然爬不过重重的宫墙,唯有在这深深的庭院中孤芳自赏。 亭内没有桌椅,只放了一张华丽尊贵的贵妃榻,吟醉斜倚在榻上,手中捧着一个小画板断断续续的涂画着什么。身旁一只雪白的小貂儿翻腾着圆滚滚的身子逗弄着腰间一条如水的流苏。 素色纱裙裙顺着榻檐倾泻而下,与亭内粉纱在风中缠绵徘徊。三月向阳风,灌进衣袖,轻暖着肌肤,温柔缱绻。 绯月流莹站在亭外万花丛中,身前架着一个硕大的画板,素手如玉,挥笔把满园春色一点点收进画中,绯色纱裙随风翻飞,明丽的景致倒比院子里的百花还要妖娆几分。 这几年下来,绯月流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简笔画的小姑娘了,如今的她虽说算不上多精通,比上京都里同年的小姐们却要强上许多。 说起来也是件稀罕事,绯月流莹耐心从来不佳,于学画一事上却极为执着,七年了,还从未厌烦过。 送走了绯月暝夜,绯月流莹便来寻吟醉作画,托她的福,吟醉也偷了这半日的闲暇。 手中的涂鸦早已随手放在旁边,吟醉仰头看着亭外明媚的阳光,三月春风,温柔得像是丝滑柔顺的发,吟醉抬起手微微屈伸着手指,斜射进来的阳光纠缠在指尖,轻触出一个个光晕,明灭的光影迷茫了眼眸,吟醉不自禁的笑出声来,食指轻旋,勾缠着那缕阳光,柔光把指尖渲染成了透明的粉色,闪耀出一道夺目的光华,随后在指缝中悄悄流逝,怎么也留不住。 悄然闯入的人站在园外,笑声入耳,如山间不染纤尘的清泉。错落的花丛中,两道纤细的身影明媚了眼眸,循着清明的柔风,目光一寸寸定格在亭中素衣的少女身上,阳光透亮了白皙的肌肤,衣袖落下,高举环绕的皓腕灵动了整个花园。 绯月流莹停笔,转头,看向亭中人,笑容烂漫无邪“小皇姑在笑什么?”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吟醉眉梢眼角仍残留着笑意,轻轻吟唱。 绯月流莹不解,平日不读书的弊端暴露出来,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唇,干脆扔了画笔,跑到亭子内。 拿起被扔到一边的小画板,笑道:“小皇姑画的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绯月流莹看着那小小的画板,心中突然翻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太过浓烈的冲上眼角,化成泪水湿润了眼幕。 吟醉笑盈盈道:“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话音落,绯月流莹忍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吟醉收起笑容,眉间染上几分关心“莹儿怎么了?” 绯月流莹被泪水清洗过的眸子比夏夜的星辰更亮,定定的看着吟醉,忽然展颜笑开来,泪水划过含笑的唇角,无端为那张美丽的小脸添了几分圣洁。 “姑姑,怎么到这里来吹风?鸣翠呢?都去了哪里?”一声略显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二人转头看向来人。 吟醉身侧的貂儿却条件反射般炸开了毛,戒备又敌视的看着出声之人。 ------题外话------ 某醉举着牌子高喊:潜水有罪,妞儿们都出来冒个泡啊冒个泡 第六十三章 耻辱 绯月璃蹙着眉头,看了一眼绯月流莹手中的画板,小小的画板上画的竟是绯月流莹的侧脸! 正好是从凉亭里看到的刚刚绯月流莹站在花丛中的角度,吟醉画技不错,虽是随手涂鸦,却也抓住了神韵,画的逼真动人。 联想到刚刚吟醉轻吟的那首不算诗的小调,绯月璃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一直瞪视着他的小貂儿被吓得一个激灵,哧溜一声化成一道白光飞速的跑走了。 吟醉抬眸看绯月璃一眼。 绯月璃一顿,瞬间调整了情绪,眸中仍有不悦,脸色却好了很多,伸出手扶着吟醉起身。 “参见小皇姑。”绯月璟并没有看到二人之间涌动的潮流,微微躬身,垂头,掩下了眸底涌动的复杂。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些怕见到这个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小皇姑,可若真见不到,心里又总是惦念着。 这种矛盾的情绪折腾得他苦不堪言,这些日子为了冠礼的事情忙碌的不可开交,可一听说她宫里请了太医,心里就开始恐慌起来,即便知道没事,也想着要亲眼见到才放心,便急忙扔下手头的事赶了过来。 可,今日这一见,当真不如不见,方才那样美得让人窒息的人儿竟刻印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不去了,这样的情感,让他该如何面对? 绯月珉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这几天又因为吟醉多去懿和宫,比绯月璟熟悉了很多,本想着像往常一样过去即可,但绯月璟行礼在先,他再怎么不羁还是不敢太乱了规矩,也跟着弯下身,囫囵行了个礼。 蔡逸舒和谢涵阳更不敢放肆,压下刚才画面给他们带来的震撼,紧跟着见礼道:“参见长公主,永珍公主。” 绯月流莹脸上仍带着泪痕,也微微屈膝道:“见过大皇兄,三皇兄。” 吟醉轻轻扫视过绯月璃,借着他的手劲站起来,略略有些惊讶的看着这几个人,他们怎么一起来了?“各位请免礼。” 鸣翠和鸣露快速赶来,一一对在场的贵人行过礼,对上绯月璃能冻死人的目光,心脏瑟缩了一下,却谨守着本分,没有失礼。 吟醉边向亭外走边道:“备茶待客。” 几人进到殿内,分宾客入座。 绯月流莹却抱着吟醉给她画的画像不放手,向吟醉讨要了,就跑开了。 绯月璃见状,心中更加阴霾,暗暗想着以后要防的又多了一个人,醉醉放在她身上的精力也过多了些。 初次到来的蔡逸舒对这个第一次进来的宫殿上打量,下打量,左打量,右打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媳妇儿果然是够受宠的,瞧这宫殿奢侈的,随随便便一件物什都不是凡品。 可是可是,他送来的东西呢?她藏哪儿了?寝殿里? 暗自臆想着,蔡逸舒越想越觉得开心越想越得意,暗道皇甫星辰肯定没他这么聪明,最终竟直勾勾的盯着吟醉傻笑起来。 好在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说话的吟醉身上,没注意他,只有给他倒茶的鸣露不露痕迹的看了他一眼。 “太子来此有何贵干?” 绯月璟看主位上的吟醉一眼,纤弱的少女清雅平和,却透着一股怯弱不胜的娇气,本以为是先天不足,却原来是歹人所害,让他如何不心疼。 “听闻父皇带了天下第一医的弟子来为小皇姑看病,不知结果如何?” 吟醉笑笑“多谢你们关心,张公子并没有下定论,我也不知他有没有好办法。” 今早才发生的事,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了,绯月珉自德妃处出来,受到绯月璟的邀请便去了东宫,还不知道张温默来栖梧宫的事,微微拧了眉,看着吟醉,想了想,却没有说话。 绯月璃看了在座几人一眼,抬眸对鸣翠使了个眼色。 鸣翠方才惹了绯月璃生气,此时正忐忑着,见了绯月璃的示意哪有不允的道理,忙微微点头,走到吟醉旁边,请示道:“公主,该喝药了。” 吟醉抬眸看向鸣翠,眸中闪过一抹了然,自是不会拆穿她,微微点头,略微歉意的看向众人。 绯月璟向来善解人意,见状忙站了起来“小皇姑无碍,孤便放心了,不再搅扰小皇姑了,小皇姑要保重身体,孤先离去了。” 太子带头,剩下的人也不好再留下,蔡逸舒却有些恋恋不舍,他还没看够呢。谢涵阳不比蔡逸舒的肆无忌惮,他是谢相规规矩矩养出来的孩子,即便心中再不舍,也不会表露半分。 绯月璃自认是栖梧宫的主人,站起身送客,绯月珉却懒散着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绯月璟见状心下不快,语气也低沉了些许“小皇姑宜静养,不能过多打扰,三皇弟也虽孤一起走吧。” 绯月珉娇艳如花的面庞现出一抹笑,胭脂般的红唇勾起的妩媚与他大红锦袍上绣的那朵牡丹相映成辉,竟是女子都比不过的妖娆美艳。 “臣弟有话要对小皇姑说,恐怕不能和大皇兄一道了。” 绯月璟眸中少见的染上了几分怒意,看着绯月珉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冥顽不化的顽童,然想到吟醉这几年与德法走的进些,便又释怀了些许,叮嘱道:“那三皇弟记得长话短说,不要长久的打扰小皇姑静养。” 绯月珉依然笑得比院子里的花更美“臣弟自有分寸。” 蔡逸舒临走前突然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一样,闪身到吟醉身旁,悄声道:“我送长公主的小玩意还入的长公主的眼吗?”不等吟醉回答便笑嘻嘻道:“我明日还送来,长公主要收好哦。” 绯月璟看到自己表哥这大胆的举动,又惊又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斥责他什么好。 蔡逸舒却不以为意,离开吟醉身边,转身向绯月璟走去,佳人的幽香仍旧萦绕鼻端,让他心情极好,便是离别也不那么难受了,总是有见的时候,便笑嘻嘻的催促道:“不走吗?” 谢涵阳看着胆大包天的蔡逸舒,虽对他的轻浮十分恼怒厌恶,隐隐的却也很是羡慕他的洒脱不羁,暗自叹息一声,自己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向他那般可以在她耳边呢喃细语。 绯月璃大怒,面色不变,眸中却冷光乍现,抬起手就要攻击蔡逸舒,只是尚未来得及伸出的手却被吟醉轻轻的拉住了。 吟醉看蔡逸舒的目光一派淡漠冷然,微微眯眼,对绯月璃轻轻摇了摇头,绯月璃现在还不宜与他产生冲突。 绯月璃虽恼火却向来听吟醉的话,胸腔里一圈阴郁无法散发,目光冷得像是要把世界冰封。 绯月珉却不管那么多,拿起桌上一块小点心,挟带了内力狠狠的向蔡逸舒掷去。 蔡逸舒武功不差,察觉到危险,本能的就侧身躲了过去,转头看向绯月珉,笑容渐渐冷却“三皇子什么意思?” 绯月珉一击不成,目光不善的看着蔡逸舒,却也不再动手,只冷冷道:“只是提醒蔡公子一下,你逾矩了。” 蔡逸舒嗤笑一声,他蔡逸舒什么时候守过规矩了。 绯月璟阴沉着脸看着二人,怒斥道:“在栖梧宫动手,都想去牢里走一圈吗?” 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绯月珉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蔡逸舒却仍旧笑嘻嘻的对吟醉一揖“惊扰了长公主,抱歉。” 吟醉淡漠的看他一眼“下不为例。” 蔡逸舒本飞扬的心情在触及到吟醉那冷漠的眼神时顿时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冷水,什么热情都被浇灭了,心里只想着,坏了,惹媳妇儿生气了。 浑浑噩噩的想着,连怎么走出栖梧宫大门的都不知道。 直到突然响起一阵跪拜声,他才堪堪回神,心情不好的看过去,见是绯月流光一行人,心情更加烦躁,潦草的随着谢涵阳行了个礼就躲在绯月璟身后纠结去了。 绯月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绯月流光,特别是他后面还跟着谢涵阳的时候。 古人都讲究订婚后新娘新郎不得随意相见,新娘子更是不能轻易出闺房,绯月流光这般擅自走动,虽不是什么大事,终究是于礼不合。 “皇姐是待嫁之身,不在宫中修习礼仪,为何来了这里?”绯月流光是长姐,绯月璟不好直接训斥,语气中却满满的都是责备绯月流光不谨守女儿家闺训的意思。 绯月流光不蠢,自然能听出来,心中气闷,却碍于对方是太子,不好发泄,只得解释道:“本宫听闻小皇姑今日宣了太医,恐她病了,特来探望的。”说着,看了看刚刚从栖梧宫出来的几个人,关切道:“你们见过小皇姑了,小皇姑可还好?” 绯月璟虽因为良妃的关系,不大与绯月流光接触,对她并不像绯月璃,绯月珉他们那般十分厌恶,且绯月流光惯来善于在人前乔装,比她的母妃更得几分人心,宫里上下对她也多有赞赏,名声不差。是以,绯月璟听她这一番话便道是误会了她,生出了几分歉意道:“原来如此,是孤错怪的皇姐。小皇姑无碍,皇姐可放心。” 绯月流光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与太子交恶,虽说母妃一心想着把太子拉下马,扶四皇弟上位,可胜败谁知道呢,她与太子交好了,总是没坏处的。 “既如此,本宫便放心了。本宫也不进去搅扰小皇姑了,这就回去了。”绯月流莹此番笑容和善,举止得体,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绯月璟对她的不满已经消失,自是看着没什么,还赞一声与良妃不同。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却不一样。 蔡逸舒心情不好,属于看谁都不顺眼的时候,看到这个做作的大公主更是大大的恶心了一把,低着头数着脚下的小石子,不愿意看她一眼。 谢涵阳的心情更加复杂,面对这个很快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他是满心的厌恶加恼恨,他无法反抗皇命,却能操控自己的行动,他此时所想便是日后尽量避开这个虚伪的女人,眼不见也不会这般烦恼。 绯月流光不知谢涵阳心中所想,美眸特意含情脉脉的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谢涵阳却低着头并没有在看她,略微有些失望,却仍保持着她公主的架子,笑道:“太子,蔡公子,本宫告辞。” 独独漏下了与她有婚约的谢涵阳,却更显出几分待嫁女儿的娇羞和矜持,最终脉脉含情又娇羞无限的带着一大队宫女太监走了。 蔡逸舒受不了的看一眼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谢涵阳,心里很是同情了一大把,突然就觉得比起谢涵阳来,他遇到的都不叫事儿,至少他没有一个这么恶心的未婚妻。 谢涵阳不理会蔡逸舒看过来的目光,他此时谁都管不了,他内心的痛苦又岂是旁人所能体会的。咬着唇,紧紧的握着拳头,手上一根根凸显的青筋,显示了他心内是多么大的愤怒,绯月流光强加给他的耻辱,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六十四章 太子妃 蔡逸舒蹙着眉看着前面走得飞快的绯月璟,谢涵阳离开后他就变得有些奇怪,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他不知道的? 绯月璟一鼓作气的返回东宫,脚步不停的进了书房,蔡逸舒悠然的紧随而来。 等蔡逸舒进来,绯月璟忽然转身关上了门,抬起头看着蔡逸舒,脸色极为难看,眸中甚至还带着凌厉的警告。 蔡逸舒心神一凛,表情亦淡了下来,探究的看着绯月璟,不知道他这是要闹哪样。 “表哥。”绯月璟握了握拳“你平日里怎么闹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去打扰小皇姑,她还小,经不起你的玩笑!” 蔡逸舒挑眉,就为了这事?再说,谁说他在开玩笑了! 绯月璟见蔡逸舒不当一回事的样子,被他强压着的恼怒又窜了出来“她是绯月最尊贵的长公主,不是你的那些红颜知己!” 蔡逸舒无奈蹙眉“太子过滤了,我知道分寸。” 绯月璟的性子自幼便温润平和,今天却是第一次被蔡逸舒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想要打架。 分寸?他能有什么分寸!一个月中有半个月混迹在勾栏香舍的人能指望他懂得什么叫分寸? “不管怎么样,你离小皇姑远一点,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她面前!”情急之下连自称都没顾上。 蔡逸舒此时却有些惊疑了,他以前名声不好他承认,绯月璟为自己的小皇姑打算也对,可是,可是他的反应不是太过了些吗? 温文尔雅,君子如玉的太子,何时也会这般自毁形象了。 绯月璟见蔡逸舒不说话,也惊觉自己情绪太过强烈了,毕竟是心虚,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掩饰般的恼怒道:“你不要忘了,小皇姑是父皇最宠爱的妹妹,七年前父皇没有治你的罪,是因为蔡家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但是,你若招惹了小皇姑,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蔡逸舒一直仔细的观察着绯月璟,敏锐的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闪躲,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太子虽然看上去平和亲厚,却绝不是个会心软多管闲事的人,也不见他对那个愚蠢的十七公主或者是矫揉造作的大公主她们这般关心,为何会独独这般在意长公主? “为何这样看着孤?”绯月璟被他看得发毛,旋身坐到桌案后,佯装拿过一道折子来看,躲避他探究的目光。 蔡逸舒脑中的弦一下子崩断开,这样的反应决不是单纯的一个侄子对姑姑的感情! “太子你……”蔡逸舒眸中的探究已经变为了冷凝。 绯月璟蹙眉,没有抬头看蔡逸舒“你先走吧,驿馆的事上点心,还有……”顿了一下“记住孤的话。” 蔡逸舒却没有理会绯月璟说什么,大步走到桌案前,双手撑着桌上,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倾,带着浓烈的压迫感,迫得绯月璟不得不抬头,蹙着眉,不悦的看着他。 “太子你对长公主……” 绯月璟心头重重一跳,手上力度突然消失,毛笔掉落在刚刚打开的折子上,染上了一滩浓重的墨迹。 “果然!”蔡逸舒语气有些冷然,看着绯月璟的目光更是冰冷而锐利“你可知,你这是,大,逆,不,道!” 绯月璟闻言像是失去了长久以来的依托,清润的脸上突然染上一种痛苦的表情,双手支撑在桌子上,揪扯着自己的头发,低吼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就是情不自禁的喜欢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蔡逸舒的表情严肃起来,认真起来的他眸底沉淀着一种让人无法捉摸的暗沉,看起来很是心惊。 看到这样的绯月璟,他也知道事情真的麻烦了,若不是感情至深,绯月璟也不会这么痛苦。 正沉吟着要如何解决,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异动。 “袁侍卫,太子可在里面?”温柔动人的声音中透着典雅高贵,很符合蔡逸祯的气质。 “太子和蔡公子在商议事情,娘娘稍后再来吧。”声音生硬清冷得像是主人没有一点感情,正是绯月璟的贴身侍卫,袁瑞,绯月璟五岁的时候从武侍院里选出来的武侍。 蔡逸舒和绯月璟都一惊,急忙起身走了出去。 蔡逸祯一身太子妃尊贵大气的装扮,十九岁的女子身上到处都散发着美艳动人的成熟气息,漂亮的脸庞扑着淡淡的胭脂,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身旁没有跟人,亲自提着一个红漆食盒,婷婷袅袅的站在台阶下,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开门出来的绯月璟和蔡逸舒二人,忙欠了欠身,愧疚道:“惊扰了殿下和哥哥吗?” 绯月璟眉头紧蹙,心中疑虑,方才他太过激动,竟没有察觉到有人到来,不知她是不是听去了他们的谈话?或者应该说,她听去了多少。 蔡逸舒对自家妹妹的能力还是了解的,一般人听到他们刚刚的话早就惊傻了,可是蔡家培养出来的嫡女,绝不会那么没出息,瞬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更加仔细的观察着蔡逸祯的表情,捕捉着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以袁瑞的功力,蔡逸祯一进院子就能发现了,到他出来示警这段时间只够蔡逸祯走上一两步的,所以,若是平日里,他根本就不用担心从书房里说的话会被偷听了去。 但是,只怪他刚才太过失去理智,那么大声的吼叫,从庭中也能听到了,绯月璟回想着刚刚自己说的话,应该没有让人能联想到小皇姑身上的,最多也只是知道了他心里有个求而不得的人而已。 “爱妃有事吗?”绯月璟淡淡的看着这个三年前是他表姐,现在却成了他的太子妃的女子,已经恢复了他温润有礼的样子。 蔡逸祯眸色黯了黯,淡淡一笑“今日早膳太子用的不多,臣妾特意煮了些燕窝粥,殿下和哥哥尝尝吧。” 绯月璟蹙了蹙眉,柔声道:“这些事交给下人们做就可以了,爱妃不必如此操劳。” 袁瑞上前把蔡逸祯手中的食盒接过来,蔡逸祯心知绯月璟是不会让她进书房了,不免失望,却仍是笑着点点头,乖巧的答应了。 “殿下和哥哥记得趁热吃,臣妾告退。” 绯月璟和蔡逸舒目送着蔡逸祯的身影走远,直到出了院门再也看不见,蔡逸舒忽然转头看向绯月璟“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辜负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值得吗?” 绯月璟垂下眼帘“若感情能够控制,孤也不必这般苦恼了。” 蔡逸舒语塞,绯月璟是最希望改变这种状况的人,逼他也没用,不过,这或许是他的一次机会也说不定…… 蔡逸祯支撑着出了门,忽然身子一软,抬手扶住一颗树干,才没有跌倒在地。 “娘娘,您怎么了!”等在外面的陪嫁宫女怜儿见状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住她,焦虑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殿下为难您了?” 蔡逸祯忙责备的看怜儿一眼“不得胡言乱语!” 怜儿自知说错了话,抿了一下唇,眸中却仍带着担忧,娘娘去的时候还满心欢喜,出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任谁都会像她一样想吧。 “我们回去吧。”经过这会儿的缓和,蔡逸祯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 怜儿忙伸出手小心的扶住蔡逸祯,看看蔡逸祯仍旧苍白暗淡的脸色,心中担忧更甚,胡乱的猜测着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越想越替自家娘娘委屈。 太子和太子妃成亲三年一直无所出,人们的目光都在紧紧的盯着太子妃,好像没有孩子是太子妃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就连家里的老爷夫人都一直就子嗣问题给娘娘施压,可是,别人不知道,她是娘娘的贴身宫女还不知道吗? 太子与娘娘根本就没有行周公之礼,娘娘贤良,一直瞒着,可凭什么所有人都说娘娘的不是,还有一大群的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东宫塞,有谁想过娘娘的难处! “娘娘,宣太医瞧瞧吧。” 蔡逸祯摇摇头“不用,我只是有点累了,回去躺一下就行了。” “可是……”怜儿仍旧不放心。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蔡逸祯忽然有些粗暴的打断了怜儿。 怜儿一怔,有些呆滞的看着蔡逸祯,她从八岁就开始跟着还是蔡家小姐的娘娘,这么多年娘娘一直是温温柔柔的,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可…… 蔡逸祯一怔,也察觉自己失态,忽然有些心冷的垂了下眼帘,她进宫不过三年,竟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强打起精神,柔声道:“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真的没事,若休息了还不好,再宣太医不迟。” 怜儿呆呆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蔡逸舒的说法,沉默的扶着蔡逸舒回宫。 走到转角处,蔡逸祯忽然停下来,怜儿疑惑的看着蔡逸祯“娘娘,怎么了?” 蔡逸祯不答,看看两边的通路,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一抹坚定“先不回宫,我们去看看谢侧妃。” 怜儿心中疑惑,却不敢质疑,忙扶着蔡逸祯转了方向,向谢雨桐的秋桐宫。 第六十五章 笑倾城 “姐姐今日脸色不大好,可有什么不适?宣太医看过了吗?”谢雨桐年纪比蔡逸祯小了那么一两岁,却显得活力许多,虽也是走的诗书路线,到底是比不过蔡逸祯的成熟稳重。 蔡逸祯静静的看着谢雨桐年轻的脸上那双灵动的眸子,心里有一个不知是喜还是忧的声音疯狂的叫嚣着:不是她,殿下喜欢的也不是她! 成亲三年,太子与她相敬如冰,她早就察觉到太子心里是有了人,她一直以为是谢雨桐,天知道她是怎样的嫉妒着谢雨桐,她甚至曾经为了讨太子欢心而学谢雨桐的样子,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是她自己误会了而已,殿下喜欢的也不是谢雨桐! 多么可笑,堂堂一国太子竟然也有求而不得的人! 她是该因为这三年的冷落而嘲笑他,还是该可怜心疼他的痛苦? 而她最厌恶嫉妒的谢雨桐的灵气,此时似乎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同为可怜人,她又何必要难为她,只要太子心里的人不是她,她的地位就永远都越不过她。 “多谢妹妹关心,本宫无碍。”蔡逸舒仍旧细细的看着谢雨桐,桃心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眼白很少,显得灵动可爱,琼鼻樱唇,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若他是男人,也不一定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娇人儿,太子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太子心里的到底是谁呢? “姐姐你怎么了,妹妹脸上有什么不妥吗?”谢雨桐抬手碰了碰脸,疑惑的看着蔡逸祯。 蔡逸祯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看着谢雨桐的脸魂飞天外了,垂了垂眸,道:“妹妹姿容绝色,姐姐一时看痴了。” 谢雨桐闻言笑笑“在姐姐面前,妹妹哪里敢称绝色,姐姐真是羞煞妹妹了。” 蔡逸祯闻言不语,微微低头喝了一口茶,是呀,她的长相气质也是上好的,太子又为什么不喜欢她呢?这般绝色的两个人摆在面前,他心里的人该是有多么好才能让他对她们视而不见。 谢雨桐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蔡逸祯,也不再说话,心中暗暗思忖着她来这一趟的目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谢雨桐低头呷了一口茶,她和蔡逸祯一直都是竞争的存在,闺中的时候比的是才情比的是美貌,出阁后偏偏嫁的又是同一个人,这时比的就是身份地位和丈夫的宠爱。 因为太子与蔡家的关系,蔡逸祯为正妃,她为侧妃,地位上她已经矮了一截,可太子的宠爱,在她看来,她们谁都没有得到。 若非如此,太子妃怎么可能三年都没有怀上过孩子。也幸好如此,太子妃三年无所出,才轮到她这侧妃谈子嗣的事,三年刚过,家里已经在催了,她也清楚,只要蔡逸祯还姓蔡,她在身份上永远都大不过蔡逸祯去,所以,她也只有子嗣这一点可以依仗了。 可是,可是孩子是她一个人就能生的出来的吗! “今年大选,秀女们都已经入宫了。”蔡逸祯忽然开口,吓了谢雨桐一跳,继而垂眸沉思,秀女进宫,担心的不仅仅是后宫的妃嫔们,还有她们两个。 按例,每次选秀,皇上选剩下的会让王子皇孙们也选几个,也有的是帝王直接赏赐下来。 太子侧妃的位子还空着一个,这次大选会补上这个空缺也不一定。 “妹妹可要争气些,早日为太子诞下子嗣来。”蔡逸祯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她对自己三年无出根本就不在意一样。 谢雨桐一怔,蔡逸祯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跟她说这些,以她两家的地位,蔡逸祯应该宁愿让别人生下孩子也不会喜欢她生下才对! “这……妹妹尽力……”谢雨桐低头做羞涩状,心里却一阵苦闷,再尽力她一个人也生不出来。 蔡逸祯看着谢雨桐忽然顿了一下“妹妹可知道太子心里……”真正喜欢的是谁? 谢雨桐抬眸询问的看着蔡逸祯,太子心里怎么了? 蔡逸祯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却有些认命的颓丧,算了,她何必非要知道那人是谁不可呢,若是真知道了她是让太子的心上人消失呢,还是尽力帮太子把她纳了? “没什么。”蔡逸祯疲惫的抚了抚额头“本宫走了,不打扰妹妹了。” 谢雨桐忙站起来“恭送姐姐。” 蔡逸祯渐渐走远。 谢雨桐忽然一蹙眉,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查查今天太子妃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 栖梧宫。 绯月璟几人走后,绯月珉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以糕点佐茶,一举一动都慵懒的像是没长骨头,偏偏配上那张妖孽的脸庞,显露出一种极致的魅惑妖娆,勾得人眼神忍不住的往他身上转。 绯月璃一向看不惯他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一直用淬了冰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明显的嫌弃加鄙视。 也只有绯月珉才能在这样的目光下还能心安理得的又吃又喝,完全跟在自家炕头上一样。 不一会儿宫女当真送来了一碗汤药一样的液体,这是按照张温默临行前留下的一种进补的方子熬制的,鸣翠自然不会扯一个会被人拆穿的谎言,能快速的满足主人的各种要求也是贴身宫女的一项能力。 这碗药气味并不像一般汤药那般严重,苦味却很重,苦涩的味道,几乎飘满了整个宫殿,鸣翠从托盘上端起,用手背试了试温,才拿给吟醉。 吟醉捧着碗一口一口不在意的喝着,就好像那碗并不是可以苦掉舌头的药,而是一甜蜜的碗糖水。 绯月珉见状,正在拿糕点的手顿了一下,垂下眼帘不忍再看,也只有从小拿药当饭吃的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一碗药喝完,绯月璃快速的往吟醉口中塞了一颗蜜饯,早就心疼的皱起了脸,忍不住斥责鸣翠道:“这么苦的药,不知道多加些甘草吗!” 鸣翠有些委屈的收了碗,这药是严格按照方子熬的,神医没吩咐谁敢随意添加草药啊。 吟醉口中噙着蜜饯慢慢嚼着,一边的侧脸鼓鼓的,像只进食的小松鼠,很是可爱。 绯月璃爱极了她这吃东西的样子,总觉得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像是他的同龄人,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长辈。 吃完一个,绯月璃又快速的塞了另一个,吟醉乖乖的张口含了,甜甜的汁液流淌在味蕾上,冲淡了口中浓重的苦味,吟醉微微的眯起眼,她不惧怕苦涩,却也不会拒绝甘甜。 “三皇兄有什么话要说,赶快说了吧,姑姑刚用了药需要休息。”绯月璃等吟醉嚼完一个便再添一个蜜饯到她口中,分神看了一眼绯月珉,眉间是毫不掩饰的厌弃。 绯月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要说,只是昨日小皇姑从懿和宫离开后,母妃突然把她最喜欢的佛珠收起来了,整个人的气息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甚至对他这个不受欢迎的儿子也和颜悦色的许多,他只是想知道母妃为何会发生这些变化,是不是小皇姑说了什么。 “小皇姑昨天对母妃说了什么吗?母妃似乎变得有些……”绯月珉蹙了一下眉,思考着一个准确些的词语描述德妃的变化“温和了。” 应该算是温和吧,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母妃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整日与佛经相伴,对他这个儿子从来都不理不睬,有时候他甚至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对他的厌恶。 吟醉慢慢的咀嚼着口中的蜜饯,直到完全咽下去,才开口“不好吗?”这样的变化? 绯月璃又拿起一颗蜜饯,吟醉摇摇头不要了,绯月璃把蜜饯放回盘子里,接过鸣翠递来的布巾把黏在手上的糖分擦掉。 绯月珉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凤眸意味不明的眯了眯“不是不好,只是……有些突然。” 吟醉不以为然,一点都不突然。 十几年前,未嫁时的德妃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二人两情相悦,已经谈及婚嫁。 只是,当时的徐家犯了一个小事,导致家道中落,徐家家主为了爬回曾经的地位,便强行把德妃送给了大权在握的太子。 一对小恋人便这样被拆散了,德妃自然心中有怨,虽不敢对绯月暝夜发作,却一直不冷不热的,一心扑在了佛道上。后来生下了不爱的男人的孩子,自然的就把这份怨恨转移到了绯月珉身上。 可以说,绯月珉从来也没有品尝过母爱的味道。 就跟曾经的吟醉一样。 或许是同命相连,吟醉终究是对绯月珉多了几分关照。 德妃这些年深入检出,即便位居四妃高位也从来不管事,几乎成了宫里的隐形人。 只是,绯月暝夜是何等优秀的男人,接触久了,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住他的诱惑,清冷如德妃,即便她心中有人,这些年过去,那人一直不在身边,情分也早就淡了,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绯月暝夜这般优秀的男人,又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移情别恋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德妃守着那份感情太久,几乎已经成了执念,即便她已经渐渐的爱上了绯月暝夜,她却不由自主的抗拒着,不肯承认。 吟醉与她下棋七年,已经看得透彻,昨日不过是点拨了一句,倒是没想到她悟得如此快。 “只是让她怜取眼前人。”吟醉淡淡道。 眼前人…… 绯月珉轻轻的咀嚼这个字眼,忽然凤眸中闪过一抹光亮,唇角扬起一个绝美的弧度,整个人像是一只慢慢张开翅膀的凤蝶,绚丽的颜色映照在蓝天白云下,闪动着炫目的光彩,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动人心弦。 这样倾城的笑,竟是张在了一个男子脸上,真是让人不知该赞还是该叹。 绯月璃看看目不转睛看着绯月珉的吟醉,红唇一嘟,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心中忍不住抱怨,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有什么好看,比他还好看吗? 第六十六章 灵玉因 绯月珉离开,吟醉便有些犯困,那汤药里应该是有些催眠的成分。 绯月璃服侍吟醉睡下,转身出了栖梧宫,向藏书阁的方向走去,起初速度还算正常,却不知为何,越走越快,最后几乎用上了轻功。 临安跟得很是吃力,只是一看绯月璃走的这个方向,立即吓得腿有些软,他就是不明白,殿下怎么那么喜欢那个地方,那里面关着的可是一个疯子啊,还是个武功高强的疯子,万一伤着了,可怨谁哦! 无论怎么腹诽,临安却是不能不跟,他既然是殿下的贴身太监,他就要随时跟着殿下,无论什么情况。 绯月璃如风般的来到荒院外,很轻松的躲开守卫,进入了地宫。 此时此刻的疯子是清醒的,清醒时的疯子很安静,最喜欢的事是安静的躺在地上,目光透过凌乱的发丝间隙看着地宫顶端,微微有些涣散,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 绯月璃一到,疯子就察觉到了,却没有理会他,仍旧专注的想事情。 绯月璃靠在墙壁上,双臂抱胸,冷冷的看着疯子“你怎么还不疯?” 疯子双眼无神的看着地宫顶端,听到绯月璃的话,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在撞击着他的神经,忍不住喃喃道:“午时到了吗?” 绯月璃冷冷道:“是啊,午时,早就到了呢。” 疯子闻言,眸子似乎隐隐变成了红色,突然怒吼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抬起带着铁链的手掌狠狠的向绯月璃的方向攻击,口中叫骂着暗影的名号,出招杂乱,却威力十足。 绯月璃眸中寒光大盛,紧抿着唇,飞身迎了上去,内力碰撞在石壁和铁栏上,整个地宫轰隆作响。 荒院外的侍卫看看天色,有些无奈的对视一眼,疯子这几年疯的愈加厉害了,以前虽然也是一天疯几次,可时间总是很固定,特别是中午这次,每次都是午时到了才发疯,现在却总有那么几天不定时,闹腾得也越来越厉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死! 这两个侍卫是再也想不到有人会送死的去地宫挑战疯子的。 临安在不远处的荒草丛中蹲着,吓得浑身颤抖,指甲刺入了手心,黏黏腻腻的鲜血冒出来,他却感觉不到疼一样,死死的盯着绯月璃进去的地方,双眼一瞬不瞬。 …… 因为药物的关系,吟醉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也够久,醒来时绯月璃不在,吟醉没多想,他再粘她也还是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总是守着她。 服侍吟醉起身,鸣翠道:“五公主来过一次,见公主睡着,又走了。” 虽然绯月流莹已经被封为永珍公主,宫人们一时改不过口,还是喜欢叫她五公主。 吟醉闻言,突然想起早上她的表现似乎有些怪异,那孩子神经一向比较粗,欢乐的像只小鸟,今天也不知道突然触动了哪根弦,竟多愁善感起来了。 想着,吟醉突然微微笑起来,青春期少女的心思是最无法猜测的,想着绯月流莹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竟然也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等莹儿来了,看着她把今日的水果吃完。”吟醉微笑着吩咐道。 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宁愿吃腻死人的糕点也不愿吃水果,每次让她吃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水果怎么能少。 鸣翠闻言转了转眼珠子,对鸣柳使了个眼色,鸣柳没什么表情的脸僵了一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公主就是对水果那么痛心疾首,按说,宫里的水果都是各地送来的上好的东西,特别是栖梧宫里的,皇上哪次不把最好的送这里来,别人想吃上一口都没机会,她倒好,吃起来就跟吃毒药一样。 在很久以前,她的记忆里,五公主是很喜欢吃各种水果的呀。只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可怜的绯月流莹小姑娘其实是被绯月璃吓得。 鸣柳苦思冥想着她还有什么事需要出去办,这样的差事果然还是应该让给鸣露来做,谁让她现在没在这儿! 鸣柳内心活动丰富,面色却很平静的答应着的时候,吟醉已经站起身“去揽月宫。” 鸣翠忙答应着,带了几个小宫女跟上。 一出门便碰到了正在往这边走的苏薇,苏薇一行人见到吟醉,立即停下来行礼。 “启禀长公主,京城富商魏家献上了一匹雪蚕纱,这种纱轻薄如烟,坚韧结实,穿在身上还能冬暖夏凉,皇上看了一眼,便命奴婢给公主送来了,请公主查收。” 说着,苏薇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布匹,亲自拿到吟醉面前给她看。 苏薇并不是很讨下面人的喜欢,却一直坐在大姑姑的位置上没有下来,原因之一就是她很识时务,从来都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就像此时,她对吟醉的态度谦卑而略带讨好。 吟醉抬手摸了摸这匹纱,触手柔软滑腻,绣花的部分也丝毫没有一点凹凸感,因为吟醉体温偏凉,隐隐的还感觉到一丝温热,果然是上等的好纱。 只是…… “魏家?” “是京都的一户富商,做丝绸生意很有名,原本是和良妃娘娘的娘家有些旧故的。”只是因为一个庶女给闹掰了,成了京都经久不衰的笑话。 苏薇身处皇宫,对外面这些事却知道的很清楚,只是哪些可以对长公主说,哪些是不可以说的,她却很清楚。 吟醉听过,不在意的抽回手,淡淡道:“有劳苏姑姑了,替本宫谢谢皇兄。” 苏薇把纱交给上前来接的鸣翠,忙道:“不敢,不敢。” 鸣翠趁接纱的时候,往苏薇手中塞了一个东西,苏薇捏了捏,是个簪子样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更真了几分,到了她这个地位上,自然是不大在乎那些小赏赐,但是,长公主宫里出来的哪有凡品,一样东西出手,都抵得过别人一年的分量,她再有钱,还能拒绝得了这样的东西。 何况,以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就是给根草她都要高高兴兴的供起来。 苏薇心满意足的离开,吟醉才继续前行。 揽月宫位置有些偏远,毕竟水湘明月顶着一个质子的名号,虽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 吟醉走走停停的到达揽月宫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走过当空,开始偏向西方,斜斜的阳光射过嫩绿的叶子变得柔软可爱。 吟醉站在揽月宫外仰首看着上面硕大的牌匾,听说这三个大字是当年开过高祖亲手所写,到现在已经近三百年,如今,上了年份的黄金大字仍旧在张扬的彰显着它的尊贵高傲。 进去通报的太监已经诚惶诚恐的转回来“禀,禀公主,水湘皇孙他,他现在正在,正在……” 小太监似乎是被吓到了,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惊慌失措。 吟醉微微蹙眉,怎么被吓着这个样子,是水湘明月做了什么,还是她太吓人? 鸣翠见吟醉蹙眉,脸一下子冷了三度,呵斥道:“水湘皇孙在做什么,说了什么?连个话都说不清楚,成何体统!” 小太监被鸣翠一吼,身躯一颤,倒是当真不结巴了,快速道:“水湘皇孙在弄他带来的那些蛊毒,请长公主去前厅稍等。” 鸣翠一听蛊毒,也被吓了一下子,难怪小太监被吓成这样,她一想到那种东西,浑身都乍起了鸡皮粒子,虫子什么的最讨厌了的说啊! 吟醉却是没什么感觉,在恶心之前她还是先想一想她身体内正藏着一只那样的东西,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吗? 鸣翠瞪了那个小太监一眼,道:“还不带路!”心中却哭丧着脸,她其实并不想进去啊喂! 小太监忙弓着身,请吟醉进去。 吟醉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揽月宫,内里花木扶疏,亭台林立,比起栖梧宫来少了两分奢华,却多了三分幽静,水湘明月在这里研究蛊毒倒也合适。 到了前厅,小太监便退了下去,立即有宫女奉上香茶。 吟醉看了一眼,不是桃花茶,便没了看第二眼的心思,抬眸扫视了一眼这个小小的厅堂,有些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布置比起栖梧宫来竟毫不逊色,虽然年岁久远了些,可也更显出几分古朴的高雅。 高祖时期,住在这宫里的是哪位主子来着? 唔,据记载,是个颇具传说色彩的江湖女子,当年高祖起事反抗残暴的前朝皇帝,身边似乎是有个女子陪伴的,那女子也为这绯月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历史记载甚少,也只用寥寥几笔二十几字讲述了一件小事,说是,前朝败军夜袭绯月大军,是夜,狼群齐吼,高祖惊醒,妃曰:“恐有异动。”高祖命人查探,果见敌军,紧急应敌,因应对及时,大败敌军。 这里所说的妃就是揽月宫的主人,当年的月妃。 这一段也被历史上评价为,高祖起事乃天意,有上天相帮,才所向披靡,最终推翻了前朝,建立了上天授意的绯月王朝。 不过是历届起义军惯用的伎俩,就像陈胜从鱼肚子里取出锦书,刘邦梦中斩白蛇,甚至黄巾军的张角本身就是个神棍。古人多迷信,对这些事盲目听从,起义的人也就成了民心所向,骗骗老百姓罢了,有些见识的人就不会相信。 只是,狼群齐吼……? 吟醉忽然紧握了一下手中的玉笛,眸中闪过一抹异彩,会不会,那狼群其实是人控制的? 而,能控制狼群的,会不会就是这个月妃? 想到这里,吟醉眉头轻蹙,微微抿唇。 从疯子口中知道,能用这管玉笛的应该是和一个名为灵玉因的人有血缘关系的。 吟醉也曾在这个灵玉因上下手,只是灵玉因不像是个名字,反而更像是一个什么称号,可,查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眉目,唯一知道的,也只是似乎与金夷皇室相关。后来再问疯子,那疯子,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想着这玉笛是从金夷流传过来的,她便让凌云查询的重点放在了金夷。 莫不是她找错了方向?这玉笛在三百年前,根本就是在绯月的?还是在一个宫妃手中? “让长公主久等了,请长公主恕罪。” 吟醉想得出神,直到水湘明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发觉他人已经进了前厅。 吟醉瞬间回神,微微点头“无碍,冒昧打扰,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公主客气。”水湘明月清清雅雅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从月华中走出来的仙人,一点也让人联想不到刚刚他还在摆弄那些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蛊毒。 “不知公主来访,所为何事?”水湘明月轻轻坐在主位上,皇家的良好的礼仪教育让他坐姿端正,举止优雅,配上一张具有欺骗性的脸,和张温默一样很容易让人就产生信任的感觉。 吟醉抬头看了鸣翠一眼。 鸣翠会意,带着厅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顷刻间,便只剩下吟醉和水湘明月二人。 水湘明月见状看向吟醉的目光微微变深,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他了? 只是,微微蹙眉,他有什么值得长公主这般重视的吗?除了那个还没有出世的能解她身上蛊毒的解药? 吟醉微微沉吟了一下,才道:“公子可知道灵玉因其人?” 水湘明月闻言一怔,微微抿了一下唇,长公主为什么会问一个在金夷宫中禁止讨论的人? ------题外话------ 毕业季,各种忙碌,昨天没来得及传文,也没有通知大家,某醉道歉,(可怜兮兮的看着你)妞儿表拍瓦啊,遁走~ 第六十七章 这样的表情,想来是知道的了,吟醉微微眯眼,水湘明月不说,她也不催,两只小手交替着把玩清润微凉的玉笛。 水湘明月看着吟醉的样子,越发猜不出来吟醉的目的,难道说她知道了那件秘闻? 随即,水湘明月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与那件事相关的人早已经不在了,便是佳颜公主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生在绯月的长公主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长公主所说之人在金夷早已被抹去了痕迹,不知长公主如何得知?”水湘明月不想骗她,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想知道什么呢? “也就是说,这个人真的是金夷皇室的人?”吟醉淡淡道。 水湘明月点点头。 吟醉微微一笑“可以跟我说说她吗?” 水湘明月有些为难的蹙起眉“她的名字在我出生之前便成为了金夷皇宫的禁词,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吟醉看着他,不语。 水湘明月抿了抿唇,微微蹙眉道:“若是这个人的存在对长公主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长公主还是想要知道吗?” 吟醉抚摸着晶莹的玉笛,清眸含笑,不是好事情?对她来说,有比得到玉笛的使用方法更好的事吗? “公子但说无妨。” 水湘明月敛眸“她,曾经是金夷的小公主。” 吟醉歪了歪头,竟然是公主,她还以为会是个宫妃什么的。 不过,水湘明月说的是曾经,那么,这个公主出了什么问题? “长公主不知道灵玉因,或许知道她的另外一个名字,水湘无双。” 吟醉微微点头,凌云这几年一直在查金夷的事,这位无双公主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是个很悲剧的人物。 生母为金夷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一出生便享受万千宠爱,金尊玉贵的长大,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就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中,母妃被陷害身亡,她也身陷冷宫,令人很是唏嘘了一番,只是,再让人感慨的故事也有保质期,就像这个曾经荣宠无双的公主以后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一样。 现在看来,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身陷冷宫的公主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江湖味道的别号,又怎么会与地宫里的疯子当初的魔头相识?其中必然也有一个很令人回味的故事。 水湘明月见吟醉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佳颜公主,其实是无双公主的孩子,也就是说,无双公主,灵玉因,才是长公主你的亲外祖母。” 吟醉又点了点头,这点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只是没想到灵玉因竟是金夷的公主而已。 见她这般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水湘明月有些惊讶,长公主知道的看起来远比他想象的多。 “我也只知道这些了,至于无双公主的结果如何,佳颜公主的父亲是谁,皇祖父又为何把佳颜公主说成是自己的孩子,我也并不清楚。”他也没想过要弄清楚。 “公子方便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的吗?”吟醉眨眨眼道。 水湘明月点头,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佳颜皇姑在蛊毒上颇有造诣,我曾获准去佳颜皇姑住的旧宫里查探,无意间在一个蛊盅中发现了无双公主留给佳颜公主的书信。” 吟醉闻言眸光一闪“书信,可以给我吗?” 水湘明月微微蹙眉,那是佳颜公主的遗物,给了身为她女儿的长公主是情理之中,只是“那是佳颜皇姑的东西,我不便私自带走,所以……”想到什么一样,水湘明月俊脸红了红,温柔的谪仙瞬间染上了凡尘,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染指。 吟醉眸中泛起笑意,现在才想起来私自看人信件不是君子所为,是不是有些晚了? “这,若长公主需要,我……”水湘明月懊恼的想把自己毒哑,他这算不算打了自己嘴巴? 吟醉倒是很理解水湘明月,是人都有好奇心,看到神秘的信件打开来看是很正常的事,但若把那些信件占为己有,不是人品有问题,就是别有用心,而水湘明月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信件自然是放回原地。 而他这般害羞,才是吟醉想笑的原因。 吟醉眸中笑意满溢的看着水湘明月,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我可以命人送来,只是,长公主需要等些时日才行。”水湘明月硬着头皮把这些说完,随即又想抽自己一嘴巴,这叫什么话,佳颜宫现在可是禁宫啊,他能拿到那些东西,不是明着告诉别人他罔顾皇命吗? 吟醉笑着摇摇头“多谢表哥,也并不是非要不可,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没见过的母妃罢了。”更重要的是,她还是觉得自己拿更安全。 水湘明月一听那声表哥,怔了一下,继而才想起来,他与这位长公主原来是有血缘关系的,不管佳颜公主身世如何,他是她表哥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水湘明月忽然弯唇一笑,对眼前的女孩多了一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亲昵,明明他有很多血缘关心更近的姐妹们,为何偏偏只是对这个表妹产生了这般奇妙的感觉呢? 眼前又出现了那夜大殿上,灯火灿烂处小人儿谈笑自若,风华绝代的身影,天边的云变成了眼前的佳人,让他的心忍不住轻轻颤动起来。 …… 告别水湘明月,吟醉回了栖梧宫。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绯月璃却还是没有回来。 吟醉坐在窗前,看着夜幕一点点缀满寒星,粉唇越抿越紧。 栖梧宫里的人察觉到主子心情不好,做事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越发显得气氛凝重压抑。 鸣翠与鸣柳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担忧,暗自猜测六皇子去了哪里,他从来没有错过晚膳的时间还不来的。 正想着,鸣柳眼尖的看见一个匆忙跑来的小宫女,正是之前派出去墨璃宫查看的那个,不等她过来,鸣柳快步迎了过去。 “如何?” 小宫女跑的有些气喘,脸上却布满笑意“来了,来了,正过来呢。” 鸣柳闻言松了一口气,对往这边看的鸣翠点了点头,见鸣翠也是一副欣喜的样子,才转头对小宫女道:“你做的很好,去用膳吧,明天不必当差了。” 小宫女一喜,忙笑嘻嘻的对鸣柳作了一揖,欢喜的跑开了,明天她可以有一整天的时间去玩了呢! 小宫女刚走开,鸣柳便看到了绯月璃的身影,身上已经不是离去时的那一身,头发也重新梳理过,没束发冠,用的是一根翠玉簪。 脸上的表情一如每次来栖梧宫时的温柔浅笑,一双漂亮的星眸中满满的都是笑意,只是,鸣柳总觉得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是走路姿势变了,不像往常那般轻快吗? “参见六皇子。”鸣柳微微福身,抬眸的时候,看到六皇子身后的临安眸中竟带着几分忧色,心不免重重一沉,六皇子果然还是出事了吗? “醉醉,在看什么?”绯月璃站在吟醉身旁,转头看着吟醉淡然的侧脸,感觉到她的不高兴,心揪了一下,面上却没表露半分。 “公主,该用晚膳了,公主,该用晚膳了!”廊下的八哥仰起头突然来了一嗓子。 它旁边的鹦鹉条件反射般就跟着道:“鸣翠,备膳,备膳,公主要用膳!” 鸣翠心里一乐,真是两只活宝! 绯月璃见吟醉不理他,眸色暗了暗,唇边却依然含笑,对鸣翠道:“传膳吧。” 晚膳很快准备好。 鸣翠脸却再次垮下来,她还以为只要六皇子来了就好了呢,公主对六皇子的纵容是有目共睹,只是,没想到这次公主是真生气了。 她生气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的一句话不说,就能让人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一顿晚膳,绯月璃也是食不知味,加上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只简单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看着永远都那么从容淡雅的吟醉,想说什么,却没能开口。 晚上,绯月璃照例是去了墨璃宫再回来。 只是,这次吟醉却没有先睡,而是着了寝衣,坐在妆台旁看书。 绯月璃怔了怔,上前两步把书从吟醉手中拿走,扔到一边,黝黑如深潭的眸子看着吟醉,红唇紧抿着。吟醉也抬眸静静的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里不见半点波澜。 绯月璃忽然跪下来,趴在了吟醉膝上,瘦削的肩膀仍旧显得很单薄,脸深深的埋在双臂间,一副无助又害怕的样子。 吟醉看着膝头上黑色的脑袋,幽幽一叹,这么久了,这个孩子仍旧不自信,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而是怕她抛弃他。 绯月璃听到吟醉的叹息,身躯狠狠一颤,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即将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拼命的抓紧一根稻草,用看全世界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他认定的主人,只要主人把那颗稻草收回,他立即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吟醉眸中显出一丝迷茫,是她的教育有问题还是绯月璃太过没有安全感,她自问从来没有说过不要他的话,也从来没有做出什么让他误会的举动,为什么他对她如此的不信任,从小就是。 她承认她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可对绯月璃她几乎把她所有的包容都给了他,可偏偏就是他,对她如此的没信心,是她做人太失败了吗? 第六十八章 绣女 吟醉能感觉到绯月璃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绯月璃缓缓抬起头,眼圈微微有些泛红“醉醉你……” 吟醉在妆台上拿起一个小瓶子,微微晃了晃,醒目的红标签上整齐的写着‘生肌膏’三个正楷小字。 “你以为你可以瞒得住我?” 绯月璃俊脸一红,呆愣愣的看着吟醉。 几年前,他无意间得知吟醉去过那处荒院,便上了心,他若想查自然很轻松的知道了那里有什么。他去那里的初衷是为了保证吟醉的安全,觉得亲自去探查一番才放心。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迷上了和疯子打架的痛快淋漓的感觉,只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喜欢去挑衅那个疯子,一直打到累得再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才罢休。 疯子武功高强,起初的他自然不敌,每次都被打得全身是伤,不过,也多亏了那疯子,他武功进步神速,从开始的只能保命,到现在已经能在疯子手上走过三百招,从疯子身上学来的武功,比皇甫星风教他的竟是更高强实用。 疯子清醒的时候曾说过,以他现在的水平,整个绯月能比过他的超不过十人。 只是,他怕醉醉担心,这些一直都瞒着她,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却没有想到,原来醉醉什么都知道。 吟醉看着绯月璃这幅惊呆的样子,有些好笑,绯月璃虽然粘她,却也属于早熟的一类孩子,吟醉一直教他要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而他也学得很好,从他七八岁除了浅笑就不大有别的的表情了,今日突然见到了这一面,倒真有些新鲜。 “醉醉是怎么知道的?”绯月璃讷讷的问。 吟醉微笑“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以为你的任何一点变化能瞒过我吗,更何况是一身的伤。” 绯月璃垂眸,默然,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喜的自然是她如此了解他,忧的是她却仍旧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绯月璃俊脸红红的,却依然乖乖脱掉了衣服,露出一身的青紫,没有做过任何的处理,因为怕吟醉闻出药味,撑着不准让临安上药,清洗过的伤痕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 其余的还好,大都只是皮外伤,最严重的是胸前一个硕大的掌印,是绯月璃不小心被疯子一掌拍到的地方,好在绯月璃用内力护住了心脉,内伤受的并不重,只是那掌印是紫黑色的,很是狰狞吓人。 吟醉蹙眉,玉白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温度比别处的略高,有些烫手,吟醉眸色暗了暗,倒出清凉的药膏,轻轻涂抹在瘀痕上。 吟醉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样子总是显得很认真,粉唇微微嘟着,睫毛一眨一眨的,很可爱。 绯月璃一点也没觉得疼,如今的他比吟醉还要高上几厘米,两人之间相距半个手臂的距离,他一垂眸就能看的吟醉专注的样子,心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只剩下了甜蜜。 这一晚,满室的桃花香里夹杂了几许药香,绯月璃睡得格外安稳。 次日,蔡逸舒送来的是一套玉制九连环,玉的质地上佳,做工也精巧细致,价值更是不菲,吟醉看了两眼,微微挑眉,儒学蔡家对能工巧匠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否则,为什么蔡逸舒送的每一样东西,工艺制作都是那么精巧细腻,且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让这样的人才来做这些哄人的玩意,是不是太屈才了? 绯月流莹不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九连环玩了一会儿没解开就不再有兴趣了,趴在窗子上跟几个小宫女一起和两只鸟斗嘴。 吟醉在桌案后写着给凌云的下一步的任务。 等吟醉写完,绯月流莹突然跑来,兴致勃勃道:“小皇姑,今天绣工房有选拔民间绣女的比赛,我们也去看看?” 吟醉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刚刚和绯月流莹说话的几个小宫女一眼,再看看绯月流莹兴奋的样子点了点头。 民间绣女的选拔赛,每年会举行一次,由绣工房主办,从中选取最有资质的几个留在宫里培养,期限为一年,一年后再次决定她们的去留和命运。 没有达到要求的直接淘汰回家,最好的则升级,负责宫里身份最高的人的衣物的制作,而中等的则负责宫女太监们的。 绣女们地位不算高,工钱却很多,穷人家的女儿们都很喜欢这份工作。 不过,宫里危险多,机遇也多,说不定遇到个什么贵人就飞上枝头了,所以说,爱做梦的小女孩们总是喜欢抱着她们的幻想飞蛾扑火。 绣工房距离栖梧宫很远,用走的估计是赶不上看比赛了,吟醉便带着绯月流莹乘了一顶轿子去。 绯月流莹好奇心一向很重,且是属于那种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女孩,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猜想着绣女们比赛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场景。 在她想来,一群女人穿针引线,彩布翻飞,绝对是一副很壮观的场面。 这是因为她从来不学女红,并不知道,刺绣是一项很要求的耐心的工作,等她看到一群黑压压的脑袋长久的不抬一下的时候,她就不会这么有兴致了。 绣工房的管事嬷嬷是个长相秀丽的中年女人,姓刘,宫女们都叫她刘姑姑,上面的主子多称她为刘嬷嬷。 刘嬷嬷见吟醉和绯月流莹来,很意外,却并不慌张,不卑不亢的行了礼,询问了二人的来意,便请她们上了观察绣女们的看台上。 比赛是在绣工房晾晒布匹的空场地上举行的,面积有上千平米,绣女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块五六尺的白绢,供她们刺绣用。 这些绣女都是通过层层选拔最后留下来的,只要再通过今天的比赛,她们就正式成为了皇宫的一员。 吟醉粗粗算了一下,到了这一步的大概有不到二百人。 选拔比赛是早上卯时开始,到吟醉她们到达的时候已经开始了一个多时辰,绣女们却仍旧在埋头仔细的绣着自己的作品,全场静悄悄的,只听得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绣女们很认真仔细,到了决定她们命运的时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壮阔场面,绯月流莹很失望,看着一个个黑脑袋,很快没了兴趣,心中暗暗责怪告诉的她的小宫女骗人。 偷偷看了吟醉一眼,想着要不要开口说走,只是,见吟醉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就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么任性,何况,难得小皇姑有感兴趣的事,她也不能扰了她的心情。 只是,单纯如绯月流莹永远都猜不到吟醉在想什么。 吟醉对刺绣并没有什么兴趣,这种古老精致的艺术,她欣赏,却从来没想过要研究它是怎么来的。 而她之所以还坐在这里,不过是想看看,背后的人引她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下面忙碌的人们中究竟是哪个有着这般的能力。 吟醉虽然状似看得很仔细,却也没错过绯月流莹的不耐烦,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立即坐直了身体,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来,不免有些好笑。 “莹儿可想去看看她们的绣品?”吟醉笑着道。 绯月流莹眼睛立即一亮,在这高台上虽然看的远看的多,但是,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她们绣的是什么,她早就想下去看一眼了,只是没敢提出来,现在听吟醉一说,立即把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一样。 刘嬷嬷闻言,亲自上前,道:“若公主不嫌弃,奴婢带公主前去可好?” 吟醉点头“有劳刘嬷嬷。” 刘嬷嬷因为吟醉的谦和有礼惊讶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赞赏,态度立即升了温,道:“不敢,公主请。” 刘嬷嬷带着吟醉和绯月流莹在绣女们面前一个个走过,绣女们的作品进度不同,有的只绣了一半,有的却都快要完成了。 吟醉一个个看去,她对刺绣并不是很了解,好坏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到了这个地步的绣女们都是有些本事的人,绣出来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想要突出却是很不容易。 所以,最后这把选拔,若没有绝对的实力,需要的就是运气了。 刘嬷嬷带着她们慢慢的走着,并不介绍,绯月流莹也知道,人家考试的时候,不应该说话打扰,便好奇的看着她们灵巧的手在白绢上飞快的穿梭,大眼睛里满是惊叹。 虽说,她们并没有交谈,只这样静静的走过去,也多少打扰到了参赛的绣女,除非完全投入到里面,否则只要发现有贵人在看着她们,都不免会增添几分紧张。 心里素质不好的,错了针脚只能算她倒霉。 吟醉没有费心去观察绣女中哪一个是别有用心的,她更喜欢以逸待劳,等人上门。 原以为这一圈下来,也不过是看个热闹,只是,她没想到,竟真让她有了个意外的收获。 这个女孩子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很好,是个美人坯,气质也比其他绣女高上一截,安安静静,娇娇弱弱的,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而让吟醉惊讶的不是这些,却是这女孩儿的绣品,竟跟昨日苏薇送来的那匹雪蚕纱的绣工是一模一样的,一模一样的细致精巧,一模一样的活灵活现。 第六十九章 魏青蕾 吟醉多看了两眼,这样细致完美的绣工,就是她这样的外行人看了都忍不住赞叹。 只是,魏家的嫡女已经到了要进宫当绣女的地步了吗? 绯月流莹作为淑妃所出的公主,性子再单纯,再不挑剔,眼界也比常人高了很多,一般的东西也是无法入眼的。 此时,绯月流莹却拉住吟醉的手,驻足在这少女的绣品前不肯离开,满眼都是惊叹。 优秀的人总是比较惹人注目,刘嬷嬷在第一轮比赛中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女,还特意查过她的身份,一看之下才知道,原来她竟是闹得满城风雨的魏家的嫡女魏青蕾。 饶是看惯了人情冷暖的刘嬷嬷也忍不住唏嘘了两声,魏家家主宠妾灭妻,竟迫得富豪之家的嫡女到了进宫做绣女的地步。 魏青蕾的座位排在倒数几排,看了她的绣品,后面的就都索然无味了,吟醉也没了看下去的心思,拉着绯月流莹走回看台上。 “那位姑娘叫什么?” 刘嬷嬷一听便知道吟醉是问的魏青蕾,忙答道:“魏青蕾,是京都魏家的嫡出女儿。” 吟醉眸光微微眯了眯,背后的人是她吗? “以刘嬷嬷看她还要多久绣完?” 刘嬷嬷想了想道:“以奴婢看来,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该结束了。” 吟醉微微点头,忽然笑笑道:“出来时间够久了,本宫该回去了,刘嬷嬷受累了。” 刘嬷嬷忙道:“不敢,长公主和五公主能来绣工房是奴婢们的荣幸。” 吟醉转身,刘嬷嬷带着绣工房的一干宫女躬身道:“恭送长公主,恭送五公主。” 几个人整齐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场地上显得很是响亮,声波传播到场地最外围,台下的绣女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埋头刺绣的绣女中有一人狠狠的咬了下下唇,本就飞快的指法更加神速起来。 回去的时候,吟醉没有乘轿子,而是慢慢的步行着。 绯月流莹牵着吟醉的手,手舞足蹈的夸赞着那个绣女的绣品。 吟醉含笑听着,等她不说了,才突然道:“莹儿可看清楚了她绣的是什么?” 当然,绯月流莹点头“凤穿牡丹啊。”凤和牡丹都绣得栩栩如生的,很漂亮。 吟醉点头,这种尊贵吉祥的图案在宫里并不少见,绯月流莹自然是见过的。 凤乃百鸟之王,牡丹为百花之王,这二者都是吉祥富贵的象征,本没什么不对。 可,怪就怪在,刺绣的题目明明只有一个字‘花’。一般人看到这个题目若想绣牡丹大多会单绣牡丹,或衬托上几朵小花,再有心的绣上几只小鸟蝴蝶也不错。 但是,像魏青蕾这样用了大半篇幅绣一只夺目的凤凰,未免有喧宾夺主的嫌疑。即便如此,她却一定不会被淘汰,依仗的不过是她高人一等的刺绣技艺。 可,这样一来,她就给了人说她偏题的机会,以她的绣技,本可以更有把握的,所以,她这样的举动不是很耐人寻味吗? “小皇姑喜欢那副绣品吗?我们要来给小皇姑做衣裳好不好?”绯月流莹抱着吟醉的胳膊说得开心。 吟醉微微一笑,凤并不是谁都能用的,她那匹绢布上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金羽凤凰,就注定了那匹布要落到后宫位分最高的人的手中,人选只有那么几个,即便不是贤妃,也会是良妃和瑾妃,再,就是身为长公主的她! 而这,就是魏青蕾的目的,引起上位者的注意。或者说,她是想借其中一人的手拯救她和她的家庭,简单来说,就是想要压制她家里那个嚣张的小妾,孟荆儿! 吟醉看看绯月流莹笑道:“莹儿喜欢?” 绯月流莹重重的点头“很喜欢。” “那,等莹儿出嫁的时候,让她来给莹儿绣嫁衣好不好?”吟醉轻笑。 绯月流莹神经再粗也是个豆蔻少女,听到这话,俏脸一下子飞红起来,嘟起唇,又羞又恼的看着吟醉“莹儿不要嫁,莹儿要跟小皇姑在一起。” 吟醉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女孩子家被长辈说到嫁人的时候,大多都是绯月流莹这样的反应,让她越来越有女儿长大了的感觉。 “我并不喜欢那副绣品。”吟醉眸光含笑,轻轻道。 这句话一出,鸣翠突然感觉旁边的碧云有点不对劲,脸色好像白了些,人似乎也消沉了很多,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极度失望的消息一样。鸣翠蹙眉,这几天她都发现碧云有些心不在焉的,问她却什么也不说。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一向稳重的碧云也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走在前面的绯月流莹是不会发现后面宫女的异状,她只关心吟醉的想法。看向吟醉的目光有些不解,在她看来那绣品堪称完美,小皇姑为什么不喜欢呢?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一身绿衣的少女被扔了出来,狼狈的趴在地上。 鸣翠看着碧云的肩膀抖了一下,这次确定了碧云确实有事,而且是跟被扔出来的少女有关系。 “此人偷听。”雅香冷酷简练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却没见人影。 趴在地上的少女闻言,吓得一抖,立即跪正了,把头触在地上,惊慌道:“奴婢没有偷听,奴婢是来找长公主的。” 绯月流莹蹙眉看了看,突然道:“这是绣凤穿牡丹的那个魏青蕾。” 吟醉淡淡看了少女一眼“送去给刘公公,让他看着办。” 鸣翠看了碧云一眼,低声应是。 碧云脸色一白,眸中闪过一抹惊慌,突然一咬唇,快走几步,走到吟醉面前跪下来,恳求道:“求公主开恩,奴婢知错,是奴婢给魏小姐出的主意,也是奴婢让坠儿跟五公主说的绣工房选绣女的事,公主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公主怎么罚奴婢都行,只是魏小姐并无害公主之心,求公主饶了她吧。” “表姐!”魏青蕾听过碧云的话,惊呼了一声,已然已经泪流满面。 碧云不看魏青蕾,仍看着吟醉“奴婢伺候了公主十年,求公主看在奴婢兢兢战战,从无二心的份上,饶过魏小姐这次吧。” “不,是奴婢求表姐帮奴婢的,表姐对公主忠心耿耿,公主不要罚表姐,奴婢愿意承担一切后果。”魏青蕾忙抢着道。 吟醉不耐的蹙眉,这样姐妹情深的戏码看着真是让人心烦,还不如孟荆儿和孟琳儿的争夺战好看。 鸣翠见状,急忙呵斥道:“碧云你好大的胆子!仗着公主宠你,就在公主面前耍这些小手段,不要命了你!” 吟醉淡淡的看了鸣翠一眼,鸣翠忙心虚的垂下眸,心跳得厉害。 碧云看到了鸣翠给她的眼色,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却只能对她的好意视而不见,姨母是她全家的恩人,她不能不顾表妹的性命。 “奴婢辜负了公主的信任,愿以死谢罪。”碧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乞求道:“但是,青蕾女红天下难有敌手,公主留她做些针线活也是好的,求公主开恩。” “怎么这么热闹,出什么事了?”远处的小路上,贤妃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悠悠的走来,看到这场景,挑了一下眉。 碧云闻言,立即垂下头,静静跪着,不再说话。 “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贤妃身后的宫女们齐齐行礼。 鸣翠也带着栖梧宫的宫女们跟着绯月流莹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走近了,看一看碧云和魏青蕾,再看一眼吟醉的脸色,道:“长公主,可要臣妾帮忙?” 吟醉抬眸看一眼贤妃“多谢,不必。” 鸣翠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公主还肯亲自处理,那就还有余地。 碧云垂着的脸上早就淌满了泪水,此时心里对吟醉是满满的感激。 “臣妾听说今日是绣工房选绣女的日子,臣妾身边正好少两个精通女红的,就想着挑两个留在身边。”贤妃笑道:“臣妾记得长公主下面也还留着几个空缺,可要臣妾帮长公主也挑两个?” “不必。”吟醉淡淡道:“你且去吧,这个”吟醉指着魏青蕾道:“我要了。” 贤妃看了魏青蕾一眼,微微点头“臣妾记下了,臣妾告退。” 说着,领着她的人悠悠的离去了。 吟醉没再理会碧云二人,抬步向栖梧宫走。 鸣翠看了碧云一眼,眸中有谴责有担忧,又气又叹道:“你们两个跟上。” 经过这一变故,绯月流莹沉默了很多,在她看来,栖梧宫的人出了问题,小皇姑心情一定很不好,绞尽脑汁想着安慰人的话,却总觉得不好,暗自恼怒自己太笨。 吟醉心情没什么不好,只是知道了这人是碧云,有些意外而已。 碧云是她亲手提拔上来的大宫女,聪明不必说,忠心也是有保证的,若不是魏青蕾母女与她渊源太深,她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碧云敢这样做,自然是确认了不会对她有危险,而且,估计也早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碧云那般聪明,怎么就没想过当面求她呢?难道她不认为她该对魏家的事感兴趣吗? 第七十章 识货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吟醉趴在纤尘不染的大理石栏杆上,眺望远处,心想,这突然冒出来的一阕词真是煞风景。 这里可没什么离人别愁,京都盛地,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嬉闹游玩,很是轻松快乐的气氛。 今日这里比那天出来还要热闹些,吟醉主仆几人独占了这座亭子,就显得有些霸道了。 这里面的人却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意识,以公主的尊贵,肯来就是这亭子的莫大荣幸,他们没嫌弃它简陋就罢了,岂容别人随意置喙! 可偏偏就有那不长眼的,非要来扰人清净。 鸣翠接过牌子一看,嗬,还是个熟人,兵部侍郎孙献良一家! 鸣翠本就因为公主出宫瞒着六皇子而忐忑担忧着,心烦得想找事,这下可好,来了个出气筒,她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吗? “公主,是孙献良孙侍郎。”鸣翠掂着牌子有些狗腿的向吟醉禀报“孙侍郎携妻女来游玩,走累了,想在咱们亭子里歇歇脚。”让他们进来吧,一定要让他们进来啊,不进来,她怎么痛骂负心汉出气啊喂。 吟醉趴在栏杆上没动,却想起了孙献良和孟琳儿、孟荆儿三人之间的纠葛,这孙献良运气倒不差,先有孟家庶女倾囊相助,中了榜眼后又娶了贤良淑德的孟家嫡出大小姐,在孟家的提拔下,仕途也一帆风顺,真可谓是春风得意。 唯一不合心意的,就是名声差了点,以至于人缘不大好。 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当年孟夫人把孟荆儿逼的太急,一下子把孙献良这档子风流韵事给捅了出来,一夕之间,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孙献良负心汉的本质,弄得孟家乌烟瘴气的,孙献良也没少受准岳父岳母责骂。 本来,男人花心负情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个世界对男人总是很多宽容和特权,孙献良的事业不过是给京都百姓提供了一段时间的谈资而已,一般来说,很快就会被淡忘。 不巧的是,孟荆儿嫁的那老头偏偏被孟荆儿迷得神魂颠倒,成了情种,魏家小妾那点事,长久的占据着京都八卦榜的榜首,也使得孙献良这个负心汉,时常被拎出来跟魏老头做做对比,博人一乐。 得到了吟醉的许可,鸣翠把牌子给了一旁伺候的魏青蕾,让她把人请进来。 孙献良长得人模人样的,一副清秀书生的儒雅范儿,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无耻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把孟荆儿那么聪明的女人骗的团团转。 孟琳儿的美貌是属于那种温柔体贴型的,换句话说,就是有受气包的潜质,一双善睐明眸看向孙献良的时候总是有着浓浓的依恋和柔情,很能满足男人的大男人心理。 可,吟醉却不认为这女人就当真那般好欺负了,孙献良娶了三四房妾室,多年来却只得孟琳儿出的一个儿子,就可见孟琳儿的厉害。 两人中间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得俊秀可爱,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聪明伶俐,狡黠的和两边的大人撒着娇,引来父母宠溺的笑脸。 令人称羡的一家三口缓缓步入亭子,孙献良一眼便看到了倚栏而坐吟醉,一身天青色绣暗纹长裙,并不张扬,却隐隐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少女髻,发间古朴典雅的簪子乍看很普通,再仔细瞧去,便能发现简单的花纹中显示出的年代感。面上覆着一层轻纱,遮住了大半面容。 那少女知道他们进来,却是动都没动一下,只那样慵懒娴静的坐着,不显无礼,倒是有一种睥睨众生的高贵和清冷。 “仙女姐姐!”小男孩忽然指着吟醉翠翠的喊了一声,童稚的声音含着成人所没有的真诚,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感。 正在暗暗想着这少女是哪家小姐的孙献良被儿子这一喊惊了一下,急忙呵斥道:“熙儿不得无礼。” 孟琳儿忙微微垂头道歉“小儿年幼,童言稚语,请小姐勿怪。” 吟醉像是没有听到孟琳儿说话一样,仍旧认真的看着远处的湖面,动都没动一下。 孟琳儿有些窘迫的红了脸,转头委屈可怜的看了孙献良一眼。 孙献良微微蹙眉,知道了他的身份,还能如此淡然,此女必然身份不凡,他并不想得罪,便安抚的看妻子一眼,息事宁人。 暗自揣测着吟醉的身份,躬身一礼道:“多谢小姐予以方便。” 鸣翠很是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冷声道“这是魏家家主为如夫人所建,我家小姐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孙献良和孟琳儿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孟家和魏家的纠葛,京都人尽皆知,这个侍女却偏偏要在他们面前提到魏家,绝不是无心之举! 五岁的孙冉熙懵懂的看看父母,好奇道:“如夫人是什么?” 孟琳儿脸色更加难看,咬了咬唇,道:“熙儿不是想要去看小鱼吗?去吧。” 小孩子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听母亲允许他去湖边,立即撒开丫子跑出去了。 孟琳儿忙对身后的侍女道:“小怜,快去跟着小少爷。” 名叫小怜的侍女答应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边跑边叫“少爷等等奴婢,少爷您慢点跑……” 孙冉熙听到了小怜的叫声,却不肯停下来,反而跑的更快,一路播撒着欢乐的笑声,清脆动听,把听到的人的心也感染得快乐起来。 吟醉抽空看了一眼那天真无邪的孩子,突然回忆起璃儿五岁的时候在干嘛,应该是从来没有向那孩子那般笑过的。 孙冉熙边跑边回头看追他的小怜,总有顾不上前方的时候,也是今日游人太多,不小心就撞到了人身上。 小怜忙跑过来把孙冉熙扶起来,对被撞到的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少爷不是有意的。” “这么大了也不会好好走路,跑什么跑,真是个短命鬼。”被撞女子身旁有些发福的老男人皱着厚厚的眉头,说话很是刻薄,可转头看向那女子的时候,就变成了明显的讨好“夫人疼吗?为夫来看看。” 孟荆儿推开魏永楠伸过来的肥厚手掌,被小孩子撞一下,并没有多疼,她懒得计较“没事,我们走吧。” 小怜是跟着孟琳儿从孟家陪嫁到孙家的,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丫头,新高气盛,不比平民百姓,听到人家骂她家少爷是短命鬼哪里肯依,立即横眉冷声道:“这位老爷说话未免太不客气……”说到这里抬头一看,呦,熟人! 小怜的表情立即变得诡异起来,俗话说冤家路窄,小姐和姑爷好不容易出来散心一次,小少爷随便一撞就撞上了这个人。 孟荆儿也认出了孟琳儿的侍女,脸色一变,目光从小怜身上缓缓的转移到孙冉熙脸上,眸中闪过一抹狠色,这个就是他跟孟琳儿的儿子?真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 “二小姐,真是巧啊,没想到小少爷撞到的人竟是您。您——”小怜目光从魏永楠身上转一圈又回来,戏谑的看着孟荆儿“还好吧?” 孟荆儿没听到小怜说什么,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孙冉熙身上,阴狠的目光,像是要把孙冉熙弄死才甘心。吓得孙冉熙直往小怜身后躲。 “你是孟家人?”倒是魏永楠听出了小怜的意思,满是横肉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几年前因为孟荆儿和孟家闹掰了,他一直对孟家心有芥蒂,此时见了小怜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家就有什么样的货色,没教养!” 小怜一听就急了,死胖子,孟家也是你能骂的“全京都谁不知道,就魏家主您教养最好,嫡妻嫡子嫡女都在家里过不下去了。” “混账!”魏永楠气得眼珠子瞪得滚圆,他最厌恨的就是别人拿孟荆儿的事来说他,他爱孟荆儿有什么错,他想给心爱的女人最好的又有什么错,关别人什么事了,他们凭什么对他和荆儿指手画脚的“你是什么东西,今日这事不说清楚了不算玩,你家主子呢,给大爷滚出来!” 小怜冷笑一声“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魏家主最好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家主子是你想见就见的吗?”姑爷和孟荆儿不清不楚的,她是傻了才让他们见面。 “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侍女就如此不讲理,可见荆儿在孟家是如何受欺负的了。 小怜见魏永楠吃瘪,也不再多说,她不想真把小姐和姑爷引来,抱起自家小主子要走。 孟荆儿见状,目光一冷“给我站住!” 小怜停下脚步不耐烦的看着孟荆儿,她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二小姐,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自小就跟小姐比这比那的,她也配! “二小姐您叫奴婢,奴婢没什么好说的,可奴婢怀里可还有个孟家正经嫡出的表少爷呢。”小怜是孟夫人特意为自家温柔老实的女儿选的贴身丫头,就是看上了她一张利嘴和活泛的心思,生怕女儿吃了亏。 孟荆儿被气得发抖,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她庶出的身份。 魏永楠见孟荆儿动气,立即着急起来,忙安抚道:“跟这种贱人不值得生气,夫人消消气,不要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小怜一听,眼睛往孟荆儿的肚子上转了一圈,她怀孕了?难怪这一阵子魏家又闹得厉害,魏老头一直嚷嚷着要把二小姐扶正,原来是又怀上了。 却说这孟荆儿也是歹命,嫁到魏家七年,魏永楠那么宠她,偏偏就是怀不上孩子,两年前好不容易怀上了一胎,自己还不知道呢,就给流了,那一段时间孟荆儿精神极度不好,这里的堤岸还是魏永楠为了让她散心而修建的。大夫早就诊断了,说她受孕不易,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魏永楠还没有把她扶正的原因,没想到两年过去竟让她又怀上了。 小怜不厚道的笑了笑,这次可要看好了,别又不知不觉的没了。 孟荆儿本还不知道怎么整治这个恶仆和那小贱人,听魏永楠这一说,突然计上心来,弯下腰抱着肚子就是一阵呻吟“老爷,我肚子疼,哎呦,老爷,怎么办,我的孩子……” 魏永楠立即紧张起来,抱着摇摇欲坠的孟荆儿大声道:“夫人你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肚子疼了,夫人……” 小怜见状,立即抱好了孙冉熙,戒备的看着那两个人,在她看来,孟荆儿叫的真假,她要是真肚子疼,还不吓疯了,哪里还有空闲来干嚷嚷。 “小怜,我要找爹娘。”都说小孩子最敏感,他刚刚被孟荆儿那阴冷的目光给吓着了,此时见到这场景更是害怕,温室里长大的孩子从来没经历过什么事,一怕了就想着找爹娘。 小怜也觉得这时候还是要找(河蟹)小姐姑爷最好,万一孟荆儿真把什么事赖在小少爷身上,她一个小丫头还没能力解决。 可,魏永楠哪里肯让他们走,见小怜一挪步,就面色狰狞的抬头看着他们“谁也不能走,我夫人孩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要陪葬!” 小怜可不听他的,抱着孙冉熙加快了脚步,向亭子的方向走。 孟荆儿见状,清秀可人的脸扭曲的有些狰狞,眸中都是阴狠仇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肥胖的魏永楠,追上去。小怜抱着个半大的孩子,本就跑不快,没两步就被孟荆儿抓住了,小怜一急,忙甩手想要挣脱孟荆儿。 孟荆儿不肯放,两人胶着起来,吓得小怜怀里的孙冉熙哇哇的哭起来。 魏永楠也已经赶上来,帮着孟荆儿拽小怜,小怜一只手被孟荆儿拉住,只剩下一只手托着孙冉熙,现在魏永楠搀了一手,小怜一下子没抱住,孙冉熙就被摔了下去。 可巧,他们所站的地方距离湖堤很近,地势有些歪斜,孙冉熙掉下去没站稳,直直的摔在了地上,然后,重力的作用下,小身子不受控制的翻滚着,在凄厉的尖叫声中掉入了湖水中。 “熙儿!” 孟琳儿在亭中听到了儿子的哭声,不放心的出来看一眼,没想到,竟看到了这样让她心碎的一幕,再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形象,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湖边,趴在湖岸上,哭喊着“熙儿,熙儿,快来人救救我儿子……”说着,竟等不及来人救她儿子,站起来就要往水里跳“熙儿你坚持住,娘来救你了!” 随后赶来的孙献良忙拉住孟琳儿,一把抱在怀里,紧紧的禁锢住以防她跳下去,焦急的对跟来的侍卫吼道:“快把少爷救上来,救不上来,我要你们的命!” 侍卫水性好,很快就把孙冉熙救了上来,只是,这时候的孙冉熙已经昏迷了,额头上一处明显的伤口,应该是翻滚时不知碰到了哪块石头上,脸上手上瘀伤也不少,墨黑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苍白的小脸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落水而昏迷还是因为头上的碰伤。 “熙儿,我的熙儿,你醒醒,你睁睁眼看看娘啊……”孟琳儿推开孙献良,一下子扑到孙冉熙身上,抱起孙冉熙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少爷,小少爷,您醒醒,都是小怜的错,小怜该死,没看好小少爷,呜呜……”被吓傻的小怜终于回过神,跟着主子一起趴在地上哭。 孙献良看到唯一的儿子成了这个样子,也着急心疼,狠狠踹了小怜一脚,对侍卫大吼“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找大夫,快点!” 孟荆儿和魏永楠也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孟荆儿害怕的缩在魏永楠怀里啊,瑟瑟发着抖,怎么办,怎么办,那贱人的儿子若是死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的,怎么办? 魏永楠也是魂若无主的呆愣了一会儿,他家再有钱也比不过孟家的权势来的好用,孟家想让他死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以前孟家肯忍他不过是他没有触碰到他们的根本利益,孟家碍于名声也不会轻易杀了他这样一个在京都有些名气的人,可若这次孟家的外孙真的死在了他和荆儿手里,别说他魏家的家业,他和荆儿谁都活不了。 魏永楠是个商人,还是个很成功的聪明的商人,他什么时候都会权衡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魏永楠双眼有些呆滞的看看孟荆儿害怕的脸,又心痛的看向孟荆儿的肚子,闭了闭眼,逼自己狠下心。 孟荆儿跟了魏永楠七年,也算是了解他,他一看向她的肚子,她就反应过来了,急忙捂住自己的肚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魏永楠。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是她的希望,他怎么忍心让她失去它! 魏永楠看着孟荆儿这样子,心里也在滴血,可孩子还可以再有,他和她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孟荆儿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魏永楠像是看着陌生人,这个人就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吗?就是发誓要把她扶正,把家业留给他们的儿子的男人吗?难道他不知道她怀上一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他不记得大夫是多么郑重的叮嘱过一定要好好保住这个孩子,否则再想怀上孩子很难很难? 魏永楠心疼又为难的看着孟荆儿,浑浊的小眼睛里是无奈和安抚,上一次流产大夫也说荆儿很难怀上孩子,时过两年,不是又怀上了吗?他们一定还会有的。 孟荆儿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心疼过,就是当年孙献良背叛她娶了孟琳儿,她被迫嫁给一个跟她爹一样年纪的老头子,她都没有这么害怕绝望过。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一定是魔鬼变的,她的丈夫绝不会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会,不会! 孟荆儿狠狠的摇着头,温热的泪水从眼中流出,眼泪模糊了周围的一切,也模糊了那个男人无奈痛苦的脸。 孟荆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转身,她要逃跑,她不能让她的孩子有事,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没有了孩子她会疯掉,她会死! 这边动静太大,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的看着里面,大都是在同情晕倒的孙冉熙,怒骂魏永楠和孟荆儿狠毒,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本来这样的包围下,孟荆儿想要跑出去实在不容易,可孟荆儿是铁了心想要逃跑,众人一看跟疯子一样的孟荆儿横冲直撞的跑来,吓得纷纷避让开,竟没有一个敢拦,生生让孟荆儿冲出重围,跑了出去。 魏永楠见状,急忙去追赶,他怕孟荆儿跑了,更怕她这样会出个什么事。魏永楠肥胖的身子跑起来虽然样子难看,速度竟是格外的快,配上他脸上那狰狞的表情,更是没人敢拦他,让他紧跟着就跑了出去。 两个疯子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包围圈中冲出去,看热闹的人都被惊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惊叫一声“两个罪魁祸首给跑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又开始怒骂起来。 “真是恶毒啊,连个孩子都下得去手!”这是家里有孩子的人,看向仍旧昏迷的孙冉熙一脸怜惜。 “真不知道男人们都纳妾干什么,你看看,这么狠毒的人,把个好好的家毁了不成,连嫡姐家的孩子都害!”这个是丈夫有妾室的夫人,平日里为着大度的名声不敢说,这次逮住机会,不禁狠狠的说一回妾室的不好。 “庶出的女儿和一个商人能有什么好心,蛇鼠一窝罢了。”自恃身份的人对这样作怪的人一向看不起。 …… 众人讨论的热烈,却刺激的孟琳儿不行,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狰狞的脸,尖叫道:“把他们给我抓回来!贱人,都是贱人,害了我儿子的人谁也跑不掉!”孟琳儿是接受的正经的大家闺秀的教育,气得再狠,痛得再恨,更难听的话也骂不出来了,来回只会说‘贱人’两个字。 好在,大夫很快就被有武功的侍卫给拎了过来,年老的大夫看到地上脸色惨白的孩子,也顾不上侍卫的无礼,忙蹲在地上给孙冉熙救治起来。 这边闹得风风雨雨的,吟醉却在亭子里坐的安稳,累了就换个姿势,仍旧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湖面。 站在旁边的魏青蕾看到远处跑去的两个人的身影似乎跟她爹和姨娘很像,不禁伸长了脖子张望过去。孟姨娘前些日子被诊出有孕,爹对她宝贝着呢,含着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怎么可能让她那样跑,不是看错了吧! “啊,小仙女,又见面了!”声音未落,一个蓝色的身影就坐在了吟醉旁边,舔着一张俊脸,笑盈盈的看着吟醉。 “奴婢无能。”雅香和绮香脸色难看的现身在亭子里,单膝跪地,向吟醉请罪。 吟醉转头,对二人挥了挥手,二人冷冷的看蔡逸舒一眼,不甘心的隐身离去。 蔡逸舒皮厚,一点也感觉不到二人飞来的眼刀,盯着吟醉的眼睛就没眨一下。 魏青蕾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再看看淡定的鸣翠几人,突然觉得她太没见识了,公主身边果然是卧虎藏龙! 吟醉看都不看蔡逸舒一眼,换了个姿势,又轻轻的趴在了栏杆上,水眸远眺,就像远处的湖面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一样。 蔡逸舒蹙眉,也顺着吟醉的目光看过去,光秃秃的水面上出了几只破船就什么都没有了,有什么好看的。 想了想,难道是小仙女想坐船?他要不要去弄一艘船来给她玩? “你想坐什么船?小渔船?画舫?还是战船?”蔡逸舒口出狂言,似乎根本没意识到他说的话多么大逆不道。 吟醉微微蹙眉,他有什么资本说这样的打话,就凭蔡家?嘁! 见吟醉不说话,蔡逸舒自顾自道:“画舫吧,女孩子家都喜欢那种,舒适又好看。”说着,忽然起身“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话音落,疾风过,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终于走了,死厚脸皮!”蔡逸舒人刚走,又一个青色身影随着声音落在了蔡逸舒刚刚的位置上。 雅香和绮香的脸色已经堪比黑铁了,一个蔡逸舒就算了,皇甫星辰也如此,是皇家暗卫太弱了,还是她们退步了? 吟醉淡淡的挥手,让她们再次隐去,皇甫星辰出自武将世家,能有此伸手不足为奇,她意外的只是蔡逸舒,他绝不仅仅只是蔡家的嫡孙这么简单。 “这个给你,下次蔡厚脸皮来了,就用这个狠狠的刺他!”让他不要脸! 吟醉看向皇甫星辰递过来的东西,很奇怪的一把匕首,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匕首和鞘一样通体透明纯净,隐隐泛着一抹蓝光,像冰雪又像水晶。皇甫星辰让她用它来刺蔡逸舒,可在她看来,这把匕首更像是用来把玩的玩具,划破一张纸还差不多。 皇甫星辰像是看出了吟醉的想法,一把从鞘中抽出匕首,从自己头上扯下一根头发,抬起来,轻轻放手,头发轻飘飘的落在忍上,毫不留恋的断为了两截。 吹毛可断! 吟醉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的瞪圆,水汪汪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皇甫星辰很满意吟醉的反应,有些得意的把匕首还鞘,这把匕首可是用他和蔡逸舒那两块琉璃月制成的,绝对的神器,吹毛短发,削铁如泥不在话下。 “无功不受禄。”吟醉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不得不说,在追女孩子上,皇甫星辰绝对比不过蔡逸舒,看看蔡逸舒送的都是些什么,泥人,娃娃,九连环,都是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皇甫星辰却送一把匕首,虽说可以用来防身,但是,以吟醉自己的体能,她觉得自伤的可能性比较大。 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皇甫星辰愣了一下,看看手里的匕首,再看看吟醉,眼睛一点点瞪大,最后变成了圆滚滚的样子,嘴巴也微微的张开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卖萌的小狼。 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皇甫星辰心中怒吼,这可是用琉璃月制成的匕首啊,天下难得的神器啊,竟然不要,不识货! ------题外话------ 这一章有木有很肥啊,真想喊一声小黑屋威武,某醉进去了就特么出不来了啊啊啊啊~(>_ 第七十一章 救是不救 吟醉不理会皇甫星辰的吐槽,默默地转过头去看湖水。 皇甫星辰举着漂亮又实用的匕首内牛满面,不甘心啊不甘心,这匕首怎么看怎么比蔡逸舒送的那些弱智东西好多了啊,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琉璃月打造成的匕首啊,搁江湖上早就抢疯了,怎么她就不要呢。 只顾得上研究礼物质量的皇甫星辰没有想到吟醉收下蔡逸舒那些娃娃而没收这把匕首的根本原因是,蔡逸舒送东西的时候人不在,压根就没有给吟醉拒绝的机会,否则,吟醉断然不会要那些莫名其妙的礼物。 “嗬!”鸣翠突然惊了一下,盯着湖面上突然出现的三层楼高的画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这,这蔡逸舒竟然来真的!说坐船真弄了一艘船出来! 皇甫星辰见鬼的看着那艘向着亭子这边驶来的画舫,手指指着船头上出场骚包的蔡逸舒,抖得跟得了羊角风一样“这,这,这,这个魂淡!” 蔡逸舒足尖一顿,蓝衫墨发,袍袖飞扬,俊逸的面孔上带着傲然的笑容,从船头轻缓而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 “还满意吗?这个是香澜河上最好的画舫了,先将就着用吧,要是不喜欢,以后再造一个出来。”蔡逸舒一屁股把皇甫星辰挤走,凑到吟醉面前,笑眯眯道。 皇甫星辰脸黑了下来,香澜河?竟然是从香澜河上弄来的画舫!上面不会还带着妓子吧?魂淡! 天下谁人不知绯月最有名的青楼妓馆都开在香澜河两岸,香澜河早就成了那种地方的代名词,这魂淡竟然让小仙女上这种画舫,魂淡,死魂淡,敲死他! 皇甫星辰狠狠的瞪着眼,拿着琉璃月匕首就往蔡逸舒脑袋上招呼。 蔡逸舒背对着皇甫星辰,脑袋后面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皇甫星辰要打上来的时候一抬手,刚好挡住了皇甫星辰落下来的手。 “琉璃月!”蔡逸舒回头,一看到皇甫星辰手中的匕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变得狰狞可怕,恶狠狠的盯着皇甫星辰,大吼一声。 原来他以为他就够疯狂了,没想到皇甫星辰比他一点也不逊色,师父就这么两块琉璃月,一块给了他一块给了皇甫星辰。之前他还疑惑皇甫星辰非要他那块干什么呢,原来是做成了个鞘!这个败家子!师父泉下有知,一定会爬出来把这个不孝徒蒸了煮炒了焖! 皇甫星辰一点也没心虚,给了他就是他的了,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吼什么吼,你嗓门大啊!”皇甫星辰狠狠的把胳膊从蔡逸舒手里挣出来,转头却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双手托着匕首,眼睛不知道怎么变得水汪汪的“这是人家特意为小仙女定做的,你拿着防身也好啊。” 蔡逸舒撇撇嘴,深深的鄙视着求人收礼物的皇甫星辰,没出息!给师父丢人! 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蔡逸舒突然出手,把匕首从皇甫星辰手中拿出,直接塞到了吟醉怀里“不要白不要,反正在那小子手里也是暴殄天物!”(某醉满脸黑线的表示,他们九泉之下的师父把两个不孝徒都油炸了也不能纾解心中的郁气。) 皇甫星辰眼角抽了抽,他终于知道他比蔡逸舒短了些甚么了,原来,是他没有蔡逸舒的脸皮厚! 吟醉垂头看看落在怀里的匕首,透明的材质映在天青色的意料上,折射出一层淡淡的柔光,泛着浅浅粉色的玉指轻轻摸下,只微微触了一下,却像是是受惊了的小鹿一下子又缩了回去,纯净如水的明眸呆呆的,盯着那把突然漾开了涟漪的匕首,仿佛有层层碧波在其中荡漾摇曳,无痕的水光闪过,给人一种游鱼嬉戏而过的错觉,这样的灵气逼人,有种让人动容的惊艳美绝。 琉璃月吗?这是什么材质,好神奇的东西! 吟醉眼睛眨也不眨,就像看呆了一样。 “果然,琉璃月放在小仙女手中比在你手里好看多了!”蔡逸舒劣根性的不忘讽刺皇甫星辰一句,手指摩挲着下巴,满目的惊艳和赞叹,琉璃月在他手中已有三年多,却从来没有显现过这般美丽动人的风采。 看来,琉璃月送到她手中,是天意啊! “怎,怎么回事!”皇甫星辰目瞪口呆。他摸了那匕首千百次,从没见过一次这样的状态,怎么一到小仙女手里就产生了变化!难道这匕首是公的,见了小仙女的美色也来勾引?那竟然是把好色的匕首?! 蔡逸舒鄙视的看了皇甫星辰一眼“什么怎么回事,长眼睛不会看吗?琉璃月分明更喜欢小仙女!”这是蔡逸舒不知道皇甫星辰脑海中的想法,否则……否则,估计他会把那把色匕首抢回来,死也不会给它勾引吟醉的机会!(⊙﹏⊙b汗) 皇甫星辰急忙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拍飞,腹诽着蔡逸舒不是好鸟,跟他一起久了,连他的想法也变怪异了,近墨者黑,绝对的近墨者黑! 吟醉拿起琉璃月,敛眸想了想,有趣的东西,不如拿回去给璃儿防身用? 见吟醉终于收下了琉璃月,皇甫星辰心里一阵舒坦,没理由小仙女只要蔡逸舒的东西不要他的不是,果然他还是不比蔡逸舒那厚脸皮差的。 说话间,画舫已经停在了亭子旁边,穿上的仆人们把阶梯轻轻的放下来,铺着红毯的台阶一直搭在了亭子里面。 蔡逸舒很满意这排场,俊脸含笑,很绅士的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长公主请。” 吟醉见状,很是不解的看着蔡逸舒,他的脑子是什么结构的,她自始至终有说过想要乘画舫吗?他那随意替别人做决定的坏习惯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你自己去,别拉上别人!”皇甫星辰鄙夷的看着蔡逸舒,还说自己改邪归正了,切,死性不改,他是绝不会让小仙女上那艘不干不净的画舫的。 蔡逸舒立即怒目瞪着皇甫星辰“有你什么事,小爷又没邀你!” 皇甫星辰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谁愿上你那破船,小爷还怕染上花柳病呢!” 蔡逸舒一听怒了,皇甫星辰竟是在误会这个,小爷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你才花柳病,你全家都花柳病!一抬拳,毫不留情的向皇甫星辰脸上招呼过去。 皇甫星辰见蔡逸舒一言不发,直接开打,立即肯定了蔡逸舒是恼羞成怒,当下,一点也没客气,果断迎了上去,打死这花心滥情的魂淡! 两人都是武功高强的人物,真正切磋起来,速度奇快,一般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只能看到一蓝一青两道残影在半空中你来我往,很是玄幻。 吟醉看了两眼,收回目光,抬步向亭外走去,这里太闹腾了,让人看戏都看不好。 “张神医还没有来?”吟醉微微蹙眉,再不来,就真要闹出人命了。 “来了一会儿了,正在那边给魏家小妾诊脉呢。”鸣翠抬手指了指远处一个身影。 吟醉点点头,也没细看那边的情形,那人是他无疑,张温默的气质也不是谁都能模仿的,只是,不知情况如何,孩子保住了没。 “孙家小少爷已经醒了,肺里呛了些水,身上有些外伤,倒是不很严重。”鸣翠把得到的消息告诉吟醉。 周围这么多人,孙冉熙即便是落水了也会很快被救上来,如果孟荆儿不够狠,他根本不会出什么事。即便如此,孟家,孙家和魏家的梁子又结大了,事情不会简单结束的。 魏青蕾紧张的眺望着魏永楠和孟荆儿那边,手紧紧的握着,手心里都是汗。 也算孟荆儿好运,摔了一脚竟直接摔在了张温默面前。 张温默淡漠的看她一眼,一见她捂着肚子惊慌的样子,就知道她十有*是有孕了,微微蹙眉,这个人就是长公主让他救的那个? “夫人,夫人!”魏永楠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想要扶起孟荆儿。 孟荆儿怀胎本就不稳,刚才受了惊吓,现在又摔了一脚,肚子是真得疼了起来。若在以前,她当然是跑到魏永楠怀里寻求保护,但是,经历了刚才,她现在最想逃离的就是那个狠心的男人! “啊,你不要过来,孩子,我的孩子!”孟荆儿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疯狂的吼叫着,阴狠的目光,把魏永楠也吓了一跳,顿下脚步,没敢再上去一步。 魏永楠目光复杂的看着孟荆儿,如果孩子就这样没了也好,他也不愿亲自动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这样也好,也好…… “你,是你撞到了我夫人!”魏永楠目光游移到张温默身上,突然变成了受害者家属找到了肇事者的样子。孟荆儿是自己摔倒的,追在后面的魏永楠看得清楚,但,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有替死鬼的时候,他不介意冤枉好人。因为,他不能背上杀死荆儿肚子里的孩子的罪名,也不能让荆儿恨他,所以,他只好把这罪名嫁祸到这个人身上! 也怪张温默穿着太低调,浑身上下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否则,只要是有些身份的人,魏永楠衡量得失,也不会轻易得罪。 张温默淡漠的瞥魏永楠一眼,转身就走,即便是她拜托的,但是,他心情不好了,看这两人不顺眼了,人,不救了。 魏永楠见张温默竟然是这个反映,肉脸一下子狰狞起来,想跑,也要看他允许不允许! “站住,你给我站住,你伤了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想一走了之吗?老夫让你偿命!”魏永楠肥硕的身子灵活的窜到张温默身后,抬手想要拽住他。 张温默微微蹙眉,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一闪身,让魏永楠扑了个空,转身冷漠的看着魏永楠,不知死活的人! 魏永楠被张温默的目光吓了一跳,忍不住抖了一下,一身的肥肉颤巍巍的,很倒人胃口。 魏永楠能成为一介富商,也不是个草包,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此时看到张温默的气度,他就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呆呆的看着张温默耳边是心爱的女人疯狂的喊叫,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的绝望。 “你确定是我伤了尊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张温默平日里温和淡然,可当他真的冷下来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冷,特别是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好像看在他眼里的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魏永楠一窒,他当然确定孩子不是他伤的,但是,此时,他已经没了退路,承认了自己污蔑,是死路一条,可,咬紧了牙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难道不是你吗?”魏永楠用尽了力气才没让自己的牙齿发抖。 “哎,这个不是京都医院新来的张神医吗?”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哭喊,早就引来了一群人围观,观众中有人认出了张温默,便惊讶的喊了出来。 张温默自那日出宫,就在京都医院里谋了个职位,当了坐堂大夫了,当然,他这个大夫级别有些高,一般人也见不到他。 魏永楠闻言,脸色更加苍白起来,这,这个人是个神医? 地上的孟荆儿闻言,却像是找到了救星,连滚带爬的爬到张温默面前乞求道:“张神医,你是张神医,请你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 孟荆儿抬起手想要扯住张温默的衣袖。张温默一闪身,躲开了她的手,雪白的布衫在空中划过一个柔软的弧度,优雅美丽,却冷漠刺骨。 “夫人!”魏永楠心疼的看着孟荆儿,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神医,求你了,若能保我孩儿一命,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孟荆儿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满脸的乞求和渴望却落入所有人眼中,人群中不乏有刚刚围观孙冉熙落水被救的几个,此时看到孟荆儿这样,骂她活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天下慈母心,她既然这么紧张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刚才怎么还那么狠心要害别人家的孩子!造孽啊! “夫人,你别冲动,孩子,我们还会有的。”魏永楠一脸的心痛,弯身想要扶孟荆儿起来。 孟荆儿如洪水猛兽般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她不想让他碰。 魏永楠落空的手一僵,有些埋怨的看着孟荆儿,她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他呢,孩子没了他不心痛吗?他不痛苦吗?可是,若他们两个都没命了,孩子又怎么会存在。 孟荆儿不笨,她也是从孟家后院里斗过的,虽然失败了,但,她清楚的知道,害了孟琳儿的儿子的后果,但是,她不怕,她宁愿和孩子一起死,她也不愿意眼睁睁失去孩子,那样的痛苦,承受一次就够了,再有一次,她会生不如死。 “张神医,求你,你是神医,你一定能救我的孩子!”孟荆儿即便看到了张温默眼中的冷漠,她却依旧不肯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要努力到最后。 张温默的表情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变过,这样的事情他看的多了,比孟荆儿更歇斯底里更疯狂的也有很多,孟荆儿这点道行,根本不能触动他分毫。 “夫人,你清醒一点,他根本就是个冷血的人,你求他也没用。”魏永楠苦劝着。 孟荆儿不听,在这个男人想要杀死她的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他死心了,若不是日后她还需要这个男人,她此时就想杀了他! “我刚才还听他说,是张神医害了他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呢,这会儿怎么又怪人家冷血了。”人群里一个小声却清晰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很是不屑“要我是张神医,我也不敢救啊,谁知道会赖上什么事来。” “原来还有这事!”后面来的人瞪大了眼,似乎对魏永楠的无耻很是惊讶。 “你不知道,这可是京都有名的魏家老爷,那女的就是那个小妾,闹得乌烟瘴气的,原来是这种货色。”熟悉内情的人抓紧机会普及八卦。 听到的人都恍然大悟,看魏永楠和孟荆儿的目光像是看绯闻男女主角,冒光的眼睛里都是鄙夷和不屑。 张温默面无表情的沉默着,不走也不救人,周身像是蒙上了一层冷光,让人望而生畏,可远观却不敢上前。 其实,张温默现在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他是答应了那人救这女子的孩子的,可是,这家人实在让他生厌。他的原则,看不顺眼的人向来不救,他现在纠结的是,他是要毁弃诺言呢,还是破坏原则?可是,貌似不管他怎么做,于他都不是好事呢。微微蹙眉,暗叹,这次太大意了,随即,心里的小人又狠狠的摇头,分明是那人太狡猾了! “小仙女,在看什么?”蔡逸舒突然出现在身边,说话的时候用一只手捂着嘴,抬头向人堆里张望“什么热闹啊,好看吗?” “蔡逸舒你个厚脸皮的死魂淡!”皇甫星辰懊恼的落在吟醉另一边,捂着的是一只左眼,下那么大狠手,疼死他了。 蔡逸舒不理会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惊讶的咦了一声“张温默怎么在那里?” 皇甫星辰闻言,也赶紧看过去。 吟醉淡淡道:“有人要救,神医当然要出现。” 蔡逸舒闻言挑眉“长公主想要救那人?” 皇甫星辰接口道:“张温默那厮,好像不想救啊。” 蔡逸舒不理,只是盯着吟醉,只要她说一声想救,他就有办法让张温默出手。 吟醉暗道,不知道张温默医术到底多高,孟荆儿摔了有一段时间了,孩子还能保住吗? 皇甫星辰蹙眉,长公主怎么会想要管魏家这档子事?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救她吗?”吟醉忽然看向一直心神不宁的魏青蕾,淡淡道。 魏青蕾一惊,有些无措的揪扯着衣袖,她和娘还有弟弟因为那个女人受了那么多的苦,她恨死那个女人了,怎么可能希望她生下孩子来,可是,她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就看着爹掌掴娘,现在突然让她决定一个生命的存亡,她,她…… 吟醉收回目光,这个少女只有一手好绣工,其他方面却差碧云太多了。 蔡逸舒看看吟醉问的少女,只看了一眼又转过头,不认识,长公主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宫女? 皇甫星辰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宫女什么来历,长公主为什么独独问她? 这般沉默着,那边人群里突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挤进人群里,恭敬的向张温默递上了一张帖子“张神医好,小人是兵部左侍郎孙家的家仆,我家少爷被恶人所害落水,可否请张神医瞧一瞧?” 孟荆儿一听孙献良的名号,心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让她瞬间像是跌入了冬日的冰窖,可是,极致的冰冷过后,她竟然想要大笑,笑她的愚蠢,笑她的无知,笑她的可笑,她当年竟然爱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张温默不接帖子,也不回话,冷眸看着地上冷冷出神的女人,他突然觉得她有点顺眼了。 送请帖的孙家小厮却有些下不来台,尴尬的举着帖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魏永楠浑浊的小眼睛里突然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直直的盯着小厮“孙家小少爷没事?”若真不行了,还会有闲情派一个小厮来这里捣乱?魏永楠心中忽然生出了希望,孙冉熙若是没事,那他为什么要牺牲他的孩子! 想通了的魏永楠忽然一个挺身跪在了地上,对着张温默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刚才是我鬼迷心窍,污蔑张神医,我不是人,我该死,可孩子无罪,求张神医救救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人群里一阵一阵的冷哼声响起,现在才来求人家,早干嘛去了! 孟荆儿见状,失去的灵魂突然又回来了,死去的心也活了一点,只要老爷不杀她的孩子,她怎么样都行! 张温默此时心里已经生气了一把火,怒火! 那人太过可恶,他敢保证,这样的局面一定在她的算计内,包括把他卷入这一场是非里来! 可,即便知道这些,他却没奈何,她是个宝藏,让他欲罢不能的宝藏。 正面无表情的苦恼着,张温默忽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猛然转头向吟醉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层层的包裹掩饰不了少女玲珑的身姿,遗世独立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看的她,那样淡雅,那样宁静,似乎周围的喧嚣都因为她而消退了,她就是有让整个世界都成为陪衬的本事。 第七十二章 惩罚 她竟然也来了,张温默没有温度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吟醉眼睛一弯,给了张温默一个笑容,我那里还有解剖图谱呢,想要吗? 张温默眼睛亮了一下,收回目光,忽然蹲下来,一手在孟荆儿手腕上探起脉来,孟荆儿见状,狂喜,忙配合的抬起手腕,殷切的看着张温默。 皇甫星辰就站在吟醉身边,当然看得了他们两个的互动,心里立即泛起些酸酸的东西,同时,也警铃大作,张温默那老男人不会也来插一脚吧,那老牛几十岁了啊魂淡! 其实,张温默也不过大了他们一两岁而已,认真算起来,他们在吟醉面前都是‘老牛’,可这二位都是典型的州官可放火,百姓不能点灯的霸道家伙,且还自恋的可以,看天下人都是一副不如他们的眼光,不然,怎么他们两个成了师兄弟呢,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吟醉敛眸,张温默肯出手,孟荆儿的孩子差不多就算保住了,不过,这孩子估计也没有出生的命,今天的事一出,孟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不知道良妃那里会是什么反应了。 “公主,殿下来了。”鸣翠在吟醉耳边轻声道。 吟醉抬眸看去,沐风而来的少年衣袂翩跹,修长纤直的身形有些瘦削,却很英挺,如画的眉目含着浅浅的笑,春日柔和的阳光为那美丽精致的面庞镀上了一层优雅的金色,使得那少年就像是从九天之上走下来的仙人。 吟醉微微眯眼,她以前没有发现,璃儿竟有这么一副蓝颜祸水的好相貌,再过两年,不知道要祸害多少无知少女呢。 “在想什么?”少年的声音温柔如湖面上吹皱春水的和风,吹得人心里也痒痒的。 吟醉歪头一笑“在想你。” 绯月璃闻言,周身的气质似乎都一下子柔和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唇角像是缓缓绽开了一朵含苞的娇花,美得让人心颤。 如玉的手轻轻伸出,摊开在吟醉身前,掌心不大,却刚好能包住他想握的人的手“所以,我来接你回去。” 吟醉扑哧一笑,看着绯月璃的水眸弯弯的亮晶晶的,抬手,轻轻放到了绯月璃摊开的手心里。 绯月璃的手一点点收紧,认真的,虔诚的,好像他手心里握着的是整个世界。 蔡逸舒眸光沉下来,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有一种谁都插不进去的感觉,这感觉真是糟糕极了,他很不喜欢! 两个人手牵手旁若无人的走远,招呼都没打一个。 皇甫星辰眉头一皱“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蔡逸舒凝声道:“确实不对劲,他们的关系……”连太子都会对她产生那样的心思,何况是朝夕相处的六皇子。 想到这里,蔡逸舒忽然狠狠的磨了磨牙,可恶的小女人,真是太招人了! …… “醉醉,最近不要再出宫了,父皇他,开始怀疑了。”绯月璃握着吟醉的手,眸底沉淀着几分凝重。 吟醉不在意的笑笑,绯月暝夜不是草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发现不了,那才叫奇怪。而且,绯月暝夜其实应该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只是不知道具体有哪些而已。 绯月璃眸光黯了黯,脸上染上一丝挫败“醉醉就那么相信父皇?”相信他不会铲除他们? 吟醉摇摇头,抬起手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指绯月璃道:“我相信的是我,和你。” 绯月璃闻言,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唇角抑制不住的一点点上扬,黑眸专注的看着吟醉,似乎流溢出了蜜糖般的柔情。忽然,绯月璃抬起双臂把吟醉抱进了怀里,下巴轻轻摩挲着吟醉顺滑的头发,叹息一声道:“好。” 能让你信任,好。在你心中的地位比父皇还要高,很好。把我和你放在一起,更好。 突然落入一个清新温柔的怀抱里,吟醉微微怔了一下,侧脸轻轻在绯月璃胸口蹭了蹭,才发现,原来,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硬朗刚强的小男人,都可以让她依靠了呢。 吟醉笑了笑,拿出皇甫星辰送的琉璃月匕首,放到绯月璃手中“这个给你,带着防身吧。” 入手的东西清凉温润,却又不是玉,透明的几乎能看到他掌心的纹路。 “这是什么?”这样精巧可爱的东西,真的可以防身吗? 吟醉轻轻动了一下,在绯月璃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道:“璃儿可知道琉璃月?” 绯月璃眸光一动,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却很模糊,让他无法抓住“也许曾经听过,有些耳熟。” 这样神奇的东西,的确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吟醉想了想,眸中浮起一抹笑意“或许,你可以问一个人看看……” …… 栖梧宫。 绯月暝夜坐在他惯常坐的位置上,脸色阴沉晦暗,星眸内一片冰寒,薄唇微微抿着,帝王的不悦显露无疑,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跪在地上的栖梧宫众人低低的垂着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忽然,不知道刘公公在绯月暝夜耳边说了些什么,绯月暝夜周身的气压突然一轻,不过一瞬,绯月暝夜脸色又沉了几分,空气更加压抑可怕起来,胆小的已经瑟瑟发起抖来。 “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候在外面的宫人们整齐的见礼,问安声传入殿内,里面跪了一地的宫人们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公主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他们就要被皇上的怒气给吓死了。 大殿的门没有关,帝王的目光落在那个窈窕的身影上,一方面纱遮住了绝世的容颜,简单的衣衫却藏不下高贵的气质。绯月暝夜肯定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她却依然从容优雅,柔和的裙纱随着她的走动飘摇荡漾,好像她是踏着五彩祥云,款款而来。 “参见皇兄。”吟醉微微敛眸,屈膝见礼。 “见过父皇。”绯月璃俯身,淡淡道。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跟着吟醉出宫的几人跪下来。 绯月暝夜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吟醉,难为她还知道带上面纱,宫外就那么好吗?想要出宫,跟他说一声就那么不愿意吗? 绯月暝夜不让起身,吟醉双膝就那样微微曲着,这样的动作比跪下还要累人些,她身体本就不好,不过站了这一会儿,就开始吃力起来。 绯月璃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察觉到吟醉的不适,咬了咬唇,向吟醉的方向迈了一步,用身体支撑着吟醉。 绯月暝夜看到绯月璃这大胆的举动,脸上冰霜更多,心里却生出几分懊恼,小丫头身体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他真是气急了,连这些都忘了! “起来!”绯月暝夜语气很不好,既气恼吟醉私自出宫,又怨自己忘了轻重。 “谢皇兄。”吟醉轻轻站直身体,身体有些酸软,脸色估计也不好看。 吟醉抬手,自己摘下面纱,露出她那张美丽绝世的面庞,脸色果然有些苍白。 绯月暝夜心一紧,怒气已经消失了一多半,剩下的大多还是在气自己。 “还知道回来?”这一声里叹息多过质问。 吟醉打起精神笑笑“家在此处,不回来能去哪里?” 绯月暝夜闻言,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吟醉,她口中说着这里是家,可他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她的归属感,他心中时刻在警惕着,只怕她忽然离开,再也不回来。 “你可知,私自出宫是何罪?”绯月暝夜冷声道。 吟醉皱了皱眉,对这破败的身体十分无力“醉儿知错。” 听着这明显敷衍的说法,绯月暝夜又是一肚子的气,这小东西天生就是来气他的! “你——”只说了一个字,绯月暝夜瞳孔忽然紧缩了一下,身形一动,推开绯月璃,一把抱住吟醉绵软的身体,低喝一声“醉儿!” 绯月璃此时顾不得与绯月暝夜抢人,握紧了拳头,压下心里的慌张和愤怒,对着宫人们一声大吼“宣太医,快点!” 宫人得了令,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奔跑着出了殿门,向太医院方向跑去。 绯月暝夜打横抱起吟醉,放到寝殿的床上,顾不上自责,自己先在她脉上诊了一下,他不懂医术,习武之人多少知道些脉象,此时吟醉的脉象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虚弱了些。 绯月暝夜却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诊断,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紧紧的握着吟醉的手,看着那苍白的小脸,心疼又自责,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那么对她,平日里捧着手心里的人,他怎么忍心! …… 栖梧宫跑去宣太医的小太监名叫小林子,因为跑的快,所以紧急跑腿儿的事都是派给他。 现在公主出事了,他跑的比平日还要快几倍,太医院距离栖梧宫距离不算太远,却也不近,小林子跑的虎虎生风,路上撞了人都没顾上。 “啊——”倒霉被撞的人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疼得他忍不住一声惨叫。 “赶去投胎啊,跑什么跑!”被撞人身边跟着的小太监骂了小林子两句,急忙扶起还倒在地上呻吟的上司“李公公,您没事吧,奴才扶您起来。” 李公公疼得呲牙咧嘴,借着小太监的力气艰难的站起来“小兔崽子,敢撞你爷爷,让咱家逮住了,扒他一层皮!”说着,李公公忙问小太监“你看清楚刚才撞咱家的是谁了吗?”那小兔崽子跑的太快,他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他跑了。 小太监想了想那人的身形,不大确定道:“奴才看着像是栖梧宫的小林子,我们这些小太监里面,就数他跑的最快,一眨眼,人就跑没了,奴才相,十有*就是他。” 李公公闻言也顾不上屁股上的痛了,转着眼珠子想栖梧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要赶快去跟主子禀报一声! 小林子一路飞奔到太医院,想找张医正,却被告知,被禁足的十七公主不知道犯了什么怪病,太医院好几个太医都摸不准,张医正就过去看了,现在还没回来。 小林子一听,急了,冲着剩下的太医吼道:“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人,长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要陪葬!” 太医们一听长公主出事了,立即慌乱起来,有的撞翻了刚刚研磨的新药,有的打碎了药罐,有的嘴里喊着医正大人,人却在屋子里急得转圈圈。 小林子此时已经完全忘了客气是什么了,很是不耐烦的吼道:“算了,剩下的有几个太医算几个,先赶去栖梧宫,奴才去妍姿宫寻张医正,快点!”说着,已经不再看太医院里乱糟糟的样子,脚下生风,已经看不清人影了。 几个太医听了小林子的话,吓得一抖,长公主的病已经十几年来,打娘胎里带来的,一直是张医正亲自负责,他们哪里医得好啊! 可是,就算是知道医不好,此时也要硬着头皮往前冲,否则,他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妍姿宫位置较为偏远,从太医院过去所用时间不少。 小林子拼命的跑,到达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妍姿宫守门的小太监一见小林子,忙客气的上前询问“林公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急事跑这么快,瞧您累得。”整个宫里的下人,出了乾云殿,就数栖梧宫的身份高,他们这些小虾米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若是平常,小林子也会跟他客气几句,谁也不会干平白得罪人的事,只是,现在,他顾不得了,费力的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张,张医正,是,是不是,在里面?” 小太监忙点头“是是,十七公主病了,喊浑身疼,太医们没办法,就把张医正请来了,您听,在这里还能听到十七公主的惨叫声呢。” 小林子哪里有心情听绯月吟雪的惨叫啊,一把推开小太监就往里闯。 妍姿宫乃丽太妃所住的宫殿,丽太妃没什么权势,伺候的人也少,他一直闯到内殿竟没一个人来拦他。 “张,张医正!”小林子看到人群里的张医正,二话不说,上前拉着他就走,一点也不在意里面人的怪异表情。 张医正一见是小林子,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长公主是不是出事了?” 小林子喘着粗气点点头“快走,皇上孩子栖梧宫等着呢。” 张医正也不再问,急忙招呼一个太医给他拿上药箱,脚步飞快的向栖梧宫跑。 身后是绯月吟雪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张医正听在耳中,怜悯在心,却没有一点想要救她的想法,他出手的毒他知道,为了让六皇子满意,这毒根本就没有解药,他来这里,也不过是想施针减少一点她的痛苦罢了。 丽太妃眼中含着泪,死死的抱住绯月吟雪的身子,以免她碰到自己。 “啊,母妃,我好疼,好疼,我快死了,啊——”绯月吟雪尖叫声尖利刺耳,一声声刺在丽太妃心上,疼得她也颤栗起来。 丽太妃看着张医正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紧紧的咬着下唇,风韵犹存的脸上第一次表现出了一丝狰狞。 被张医正留下的太医看到丽太妃的表情,心里一抖,忙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却叹息一声,只盼着丽太妃聪明些,不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变化也不过眨眼间,丽太妃知道自己的处境,忙掩下不该有的恨意,转向被留下的太医,凄苦的请求道:“李太医,求你救救雪儿,本太妃母女定竭力报答。” 李太医敛着眸子忙道:“不敢,不敢,救治十七公主是臣下的职责。”说着,李太医上前,看了看张医正施的针,基本已经完成,只剩下几针了,终究是个太医,医术不差,这点事还难不倒他,捏起银针,一边思考着张医正的下针方法,一边小心的把真插去了绯月吟雪的穴位里。 …… 张医正身材偏胖,跑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水直冒了,小林子在前面着急的催促着,可张医正已经很卖力的在跑了,他再催也不能再快了。 只是,没等小林子催第二遍,天上突然落下两道黑影,二话不说,一边一个,拎起张医正的胳膊就飞上了天空,瞬间消失不见了。 小林子和几个一起赶来的太医惊得呆了呆,随即想到皇上身边的能人,心里就明白了,不再乱想,仍旧加快脚步向栖梧宫赶。 栖梧宫里,此时气压仍旧很低,宫女太监们都在外殿跪着,寝殿内,一片静悄悄的,却让几个先赶过来的太医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几个太医轮换着小心翼翼的为吟醉把脉,只是,越摸越心惊,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而是,而是,根本就没有问题! 长公主的脉象虽然弱了些,可那是因为长公主本身就虚弱的原因,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长公主只是睡着了而已。 睡着了,睡!着!了! 可,这个他们敢说吗? 皇上火急火燎的找他们来是听他们说长公主睡着了的吗? 一看皇上那冒着冷气想杀人的样子,他们也不敢这么说啊! “够了!”在第三个太医冒着冷汗把手从吟醉腕上移开的时候,绯月暝夜突然怒吼一声,吓得几个太医立即屈膝跪在了地上。 绯月暝夜此时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愤怒,这几个废物,什么都看不出来,还装出那副鬼样子来吓人,养着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张医正呢,让他给我快点滚过来!”绯月暝夜怒火越旺盛,心里就越是不安,他怕,怕小人儿的身体若是当真像那几个废物表现出来的那般该怎么办? 绯月璃冷眼看着绯月暝夜担忧焦急的样子,冷静的像个雕塑,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显示了他的愤怒和惊恐,若是,若是醉醉真的有事,他绝对会毁天灭地! “臣在,臣来了!”绯月暝夜话音一落,张医正惊魂未定的声音就颤巍巍的响起来。 绯月暝夜话音刚落,张医正便当真以“滚”的方式出现在了绯月暝夜面前。 张医正乘坐了一路的人体飞机,脸色苍白难看,胃里还在不停的翻滚着,要狠狠压抑着才没吐出来,只是,这时候不是他娇气的时候,长公主那个小祖宗还躺在床上呢。 “滚起来,快去看看醉儿!”绯月暝夜急急的吼了一声,眸子里却多了几分紧张,他希望张医正能告诉他好的消息。 张医正压制住身体的不适,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吟醉床边,深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气息,才把手指搭上吟醉的腕上。 只是,刚刚一触碰到吟醉的脉搏,张医正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敢相信的又仔细听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老圆。 绯月暝夜一见他这反应,心一凉,眸中是掩藏不住的悲痛,难道,难道就因为他那一个错误而使得他要失去她了吗?他,如何承受得住! 绯月璃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脑海中一阵恍惚,仿佛世界都塌陷了。 “皇上,这……”张医正沉吟着要怎么跟绯月暝夜开口,也思索着皇上着急叫他来的意思,这一个睡着了的人,到底是想让他看出点什么来? 绯月暝夜闭了闭眼,心如同落进了冰窖里,若当真是因为他而使她…… 张医正不经意间看到了绯月暝夜的脸色,吓了一跳,皇上他,他,他…… “启禀皇上,长公主她是太过疲累,以至于沉入睡眠,可能会睡久一点,不过,并无大碍,臣……”张医正擦掉额头的冷汗,急忙报出他的诊断结果,皇上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绯月暝夜听了张医正的话,突然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张医正又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长公主,太,太过疲累……” 绯月暝夜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沉入睡眠,你说,她是睡着了?!” 张医正心里又抹掉一滴冷汗,感情皇上还真是误会了啊“是,从脉象上来看,确实是因为疲累而入睡,只是入睡较深,一时间不易醒来,不过……” 后面的话,绯月暝夜根本没听,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床上那张美丽苍白的小脸,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竟然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这样折腾他一通的结果是,她睡着了! 绯月暝夜抬手轻轻抚了抚吟醉的头,唇边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你是在惩罚我吗? ------题外话------ 所以说,今天果然还是晚了吗?泪~ 第七十三章 耐心 皇宫里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皇上面带怒容的进了栖梧宫的消息比春风更快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后宫平静的表象下立即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涛,有些思想简单的开始按捺不住藏起来的那点小心思,在身边人的出谋划策下偷偷的行动起来。 “你确定皇上是带着怒气的?”贤妃有些不相信的问贴身宫女萍儿,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有多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上怎么可能会对长公主发怒! 萍儿却一脸肯定道:“小圆子亲眼所见,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骗娘娘啊。” 贤妃闻言,突然站起来,蹙着眉头,有些不安的来回踱了两步,心里竟生出一种不知道是喜还是忧的复杂感觉。 皇上天性凉薄,却把仅有的那点爱都放在了长公主身上,这些年,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如一日,从来没有减少过,而对她们这些妃嫔却连正眼看过都不曾有,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没有人不羡慕嫉妒,她,亦然。 然而,她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谁,她很清楚。所以,即便她再羡慕,再嫉妒,她还是会守好她的本分,从来不会忤逆长公主的意思,因为,不管是哪一方面,她都没有赢过长公主的可能,技不如人,只能甘拜下风。 把那些不甘和嫉妒都压下去,她便能客观的看待长公主,那是一个值得人捧着宠着的孩子。 但是,帝王薄情,皇上的想法谁都无法猜到,万一,若是万一,皇上厌了长公主…… “现在,各宫的娘娘们都要把栖梧宫的门给堵了。”萍儿有几分焦急,只要是宫里的人,就没有不想取代长公主,得到那份荣宠的,特别是那些妃嫔们,无一不做着受宠的美梦。在她看来,长公主受宠还好,在她家娘娘的管理下,后宫还算是平稳,倘若皇上真的那么宠上一个娘娘,宫里指定乱套,自家娘娘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贤妃心烦的向门外迈了两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停了下来,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决然转身返回了内殿。 长公主绝不会这么简单就失了宠的,她所认识的长公主睿智慧黠,冰雪聪明,只有她抛弃别人的份,若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逃出她的手心,包括皇上! “娘娘?”萍儿见贤妃返回来,又是疑惑又是焦急,娘娘不去看看吗?现在可算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栖梧宫外面守着一大群盯着娘娘位置的人呢,她们进不去栖梧宫,娘娘却在这一点上有优势,先一步见了皇上才有机会啊。 贤妃坐下来喝了口茶,缓缓开口道:“慌什么,皇上怒的是谁还不一定呢。”这个时候,谁当出头鸟谁会死的好看。 皇上又急又怒的的去了栖梧宫,而栖梧宫只有一个长公主,怒的是谁还用想吗? 萍儿看着贤妃那副悠然的样子虽然着急,却是欲言又止,她跟在娘娘身边多年,自是知道娘娘的聪明,不然即便有长公主的帮助娘娘也不会坐稳贤妃的位子,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那我们该怎么办?什么也不做吗?” 贤妃点点头,现在她们能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萍儿见状正要说话,打听消息的小圆子回来了,快步走进殿内,打了个千,急急道:“启禀娘娘,长公主从外面回来了,刚刚进了栖梧宫。” 萍儿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长公主回栖梧宫?长公主就在栖梧宫里,怎么可能还会回栖梧宫? 贤妃的心却是不禁重重一跳,她统领后宫七年,整个后宫几乎都已经渗透了她的势力,而唯一一处她无法探知的地方就是栖梧宫,也许是因为对长公主当初提携的感恩,也许是对那个少女打心底的敬畏,她从来没有试过在栖梧宫里安插她的人。她也坚信,不仅是她,就是良妃,瑾妃她们也没有一个人在栖梧宫安插眼线。不是她们不想,而是,栖梧宫防卫之严密,根本没给她们下手的机会。 所以,她能够知道的,都是长公主想让她知道的。 长公主今天并没有出栖梧宫的记录,她也确定,皇宫各处并没有看到长公主的身影,可是,长公主却是从外面回到了栖梧宫。 唯一的解释就是,长公主出了宫! 难怪皇上会发怒。 “你下去吧,继续盯着。”贤妃挥退了小圆子,这下更加没了忧虑,之前不知道长公主做了什么还会担心一二,现在知道了只是因为私自出宫,先不管这是多大的罪,贤妃却先松了一口气。 当年,皇上因为长公主想要出宫游玩,特意抽出一天陪她,连皇后的面子都落了,她想,比起长公主私自出宫这件事来,今日让皇上这般生气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担心长公主的安全。 萍儿作为贤妃的贴身宫女,也知道宫里大多事情的动向,长公主的行踪是重点,自然也是知道今日长公主并没有出宫这一点,所以,她现在才这般惊讶,长公主没在栖梧宫,也没去别处,她还能去哪里! “娘娘?”萍儿这下子更加担心起来,长公主竟这般大胆,皇上再宠她,能容忍她这么放肆吗? 贤妃不理会萍儿的焦急,喝了一口茶,突然道:“把本宫没绣完的那块帕子拿来,天很快就热了,刚好送去给长公主擦汗。” 萍儿瞪大了眼,不明白这时候娘娘为什么还有心情绣花,长公主可是犯了私自出宫的大罪啊! 贤妃微微蹙眉,不悦的看了萍儿一眼。 萍儿一凛,忙福了福身,转身去拿贤妃的针线盒。 拿回来的时候,刚好小圆子又返了回来,这次更急,说话有些气喘,却还算流利顺畅,大意是栖梧宫的小林子公公大闹太医院,最后把张医正从妍姿宫‘请’去了栖梧宫。 贤妃闻言愣住了,长公主生病了?!什么病?为何而病? 小圆子进不到栖梧宫,自然不知道这些具体的细节,听着贤妃喃喃的问,只能摇头“奴才不知,只是,长公主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贤妃扶额,看着喝了一半的桃花茶水发呆,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呢?难道是皇上做了什么? 萍儿不禁提醒道:“娘娘不去看看吗?”皇上可是在栖梧宫呢。 贤妃摇摇头,就是因为皇上在那里,才更不能去。 这些年,因为长公主的原因,她见皇上的面比别人要多些,也因此,更加清楚皇上不喜欢她们在不必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比起见到她们,他更喜欢跟长公主独处。 独处? 贤妃突然吓了自己一跳,她怎么会想起这个词的?!皇上他…… “娘娘您怎么了?”看着贤妃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萍儿也被吓了一跳,不禁出声询问道。 贤妃不理会萍儿,有些慌乱的在殿内走来走去,皇上他不会的,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那样冰雪聪明又美丽可爱的小妹妹,谁都会宠爱几分的,绝不是她想的那样,不会。 贤妃内心交战,努力说服自己皇上对长公主是对妹妹的宠爱,可是,她却骗不了自己,她所见过的皇上与长公主相处的片段清晰的从脑海深处翻涌出来,以往十分普通的小片段现在回忆起来竟都变得大有深意起来,比如,皇上无论多忙,每天都要去栖梧宫看望长公主一次,比如,皇上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和长公主怄气,比如,皇上和长公主说话时的语气是那么的随意放松,再比如,皇上看长公主的眼神也是对别人从未有过的宠溺爱怜…… 贤妃这才惊觉,或许她内心深处早就有了怀疑,所以才对这些细节这般记忆犹新。 贤妃脚步停下来,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针线盒和那杯未喝完的桃花茶,口里突然变得苦涩无比,苦得她心都疼起来。 “娘娘!”萍儿担忧又疑惑的看着贤妃,不知道她突然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是一派从容。 贤妃眼里泛起泪花,狠狠的一咬唇,猛然挥手,把桌上的针线盒和茶杯都扫到了地上,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过,精美的桃花彩瓷杯碎成了一片片,被水浸泡过的桃花散落在地上,湿漉漉的花瓣交叠起来,再也没了在水中和树梢上时的骄傲美丽。 后宫这么多女人,皇上为什么偏偏只爱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他让她情何以堪! 发泄过的贤妃渐渐的冷静下来,只有手还在紧紧的握着拳,微微颤抖着,冷冷的盯着那朵狼狈的桃花。不知道在从高处摔落下来的时候,她会不会也如这花,狼狈难堪…… 明德宫。 听了李公公的禀报,良妃冷冷一笑,涂着艳红指甲的手猛然用力,层层叠叠的美丽花瓣瞬间被扯下一半。 李公公偷偷抬眸,看了一眼那个刚刚良妃还在如抚摸孩子般的爱抚着的那株牡丹,此时已经成了半枝的残红,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那可是良妃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培养成功的牡丹啊,平日里如宝贝一般的伺候着,比人都金贵,如今好不容易开花了,竟然说毁就给毁了! 良妃一把扔掉手中残破的花瓣,拿起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冷声道:“去妍姿宫。” 李公公闻言,急忙高高喊了一声“摆架,妍姿宫——” 妍姿宫里,施过针的绯月吟雪疼痛过后,已经疲惫的睡着了,眼睛紧闭着,眼角仍旧噙着泪,没了无知骄横的表情,使得姣好的面容显出了几分楚楚动人。 丽太妃坐在旁边拿着帕子不停的拭泪。 李太医把银针一根根从绯月吟雪身上拔下来,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睡着的少女,对丽太妃躬身一礼,遗憾道:“丽太妃也听张医正说了,十七公主这病有些奇怪,臣等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施针也只能抵挡一段时间。臣无能,请丽太妃责罚。” 丽太妃擦去眼角的泪水,含着几分哽咽,道:“李太医请起,不能怪李太医,这都是我儿命苦……”说着,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晶莹的泪珠挂在保养得当的美丽脸庞上,比之年幼的绯月吟雪更多出了几分风韵。 李太医忙尴尬的敛下眸子,挥去眼前的丽影,赔笑道:“丽太妃不要太过伤怀,臣等一定会尽力救助十七公主。” 丽太妃苦涩的点点头“有劳李太医了,还请李太医多多费心。” 李太医忙道:“这是臣的职责,臣定当竭尽全力。” 丽太妃对身后的中年妇人道:“徐嬷嬷,送送李太医。” 徐嬷嬷点头应声是,上前一步快速的往李太医手中塞了一个荷包,然后向前伸出手道:“李太医,请。” 李太医急忙把荷包塞进袖子里,口中客气着“不敢,不敢,嬷嬷请留步。”说着,迈开步子,高兴的走了。 李嬷嬷并没有真的去送李太医,陪着他走了两步,在李太医的劝阻下,又回到了丽太妃身旁,劝慰道:“娘娘不要太伤心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若公主知道你因为她这么难过,一定会愧疚的。” “说得没错,丽太妃要是熬坏了身子,可还有谁替十七公主报仇啊!” 伴着这道傲气凌人的娇媚声音,一身大红裙衫的良妃迤逦而来,华丽的朝天髻上金步摇与宝石珠花相映成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亮的刺眼。 丽太妃和徐嬷嬷却没心思理会她那身华丽的装扮,她们还在为刚刚良妃的话而震惊不安。 “你是什么意思!”丽太妃戒备的看着良妃。 她虽然常年不出妍姿宫,低调做人,对良妃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耳闻,这个女人毒辣阴狠,诡计多端,她不认为她找上来有什么好事,只是,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让她很是介怀。 良妃看到丽太妃主仆两人的神情,不屑的冷哼一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十七公主这个样子是谁害的,丽太妃不会不知道吧。” 丽太妃脸色一变,眸中闪过一抹凌厉“良妃最好把话说清楚。” 良妃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沉,对丽太妃的说话语气很是不悦,不过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太妃,若不是看着她还有用的份上,她绝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明明是丽太妃先请的张医正,可是现在张医正在哪里?十七公主重病无人救治,丽太妃总应该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吧!”良妃轻蔑的看丽太妃一眼,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屑。 丽太妃却偷偷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说的是这个,她还以为…… “这个宫里就是这个样子,谁有权势就听谁的,本太妃认命,并无怨恨。”丽太妃冷冷道,就是因为她的认命,她才能在宫里平安的把雪儿养大。 良妃对丽太妃的不上道恨的牙痒痒,眸中射出一抹厉光,道:“你可知道,只要她在,你们母女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你们就甘心这么一辈子?” 丽太妃不为所动“本太妃只求平安。” “那你们平安了吗?”良妃斜睨一眼床上的绯月吟雪。 丽太妃心一痛,雪儿的病来的奇怪,她不是没怀疑,可是,她一向深入检出,雪儿也被禁了足,实在想不出别人害她们的理由。 要说寻仇,雪儿心思简单,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却都是小事,犯不着冒险来害雪儿。 而唯一严重的…… 丽太妃摇了摇头,雪儿想推长公主下水不成反受害,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她并不怨恨,那次长公主并未受伤,雪儿也受到了惩罚,长公主若想治雪儿的罪借着那次能光明正大的置雪儿于死地,何必事后才来用这种手段算账。 “雪儿不幸患病,是她命不好。”丽太妃淡淡道。 “你——”良妃气得直瞪眼。 “妍姿宫有病人,良妃不宜久留,徐嬷嬷,送客!” “是,良妃娘娘,请。” 良妃看看这主仆二人,咬了咬牙,狠狠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徐嬷嬷看着良妃嚣张跋扈的背影,担忧道:“娘娘,我们这样的罪良妃,会不会……?” 丽太妃也为自己的莽撞有些后悔,她奉行低调做人,尽量不得罪任何人,今日是她为雪儿的病太过急躁了些,不过,她并不后悔拒绝了良妃,长公主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良妃拉拢她,也不过是想拿她当枪使罢了,不管结果如何,她们母女绝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安稳的过日子。 良妃怒气冲冲的冲出妍姿宫,吓得明德宫的宫人们也都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迈出妍姿宫的大门,良妃突然停了一下,宫人们一惊,也忙跟着停下来,低垂着头,不敢看良妃一眼。 良妃抬头看了看妍姿宫的门匾,眸光冷然,这个丽太妃倒是谨慎,不过,唇角冷冷一勾,可惜养了个蠢女儿。 …… 吟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才悠悠转醒。 绯月暝夜一直守在这里,见她醒来,忙握住她的手惊喜道:“终于醒了,朕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能睡的。” 站在一旁的绯月璃此时也不顾忌绯月暝夜了,一个箭步过来,关切的看着吟醉问道:“姑姑,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被绯月暝夜留下候诊的张医正听说吟醉醒了,也是惊喜的差点掉下老泪来,可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他一定会在皇上那质问责怪的目光下交代了这条老命不可。 张温默看看自家老爹那没出息的样子,嘴角隐隐抽了抽,心里突然生出让他告老还乡的想法来。 绯月暝夜没在意绯月璃的逾矩,听到他的话倒是被提醒了一下,道:“张温默,来看看公主。” 张温默被点名,表情依然淡定无波,悠悠然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床边迈步,看得张医正冷汗又开始往下掉,急得想上前踹他两脚,让你装大爷!你爹我可是滚过去的,你这么悠然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白了,张医正是因为被儿子比过去了有点面上无光,纯粹的自尊心作祟。 初醒的吟醉总是有一段时间的迷糊期,在这期间,脑子不会转弯,婴儿一样的纯白简单,轻轻眨动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晶莹的水光,带着几分迷茫和懵懂,小脸蛋因为睡眠而变得粉嘟嘟的,粉嫩水润的唇也微微嘟起,显得很是无辜可爱。 和之前赶来时看到她熟睡时不设防的感觉一样,张温默再次被这种呆萌的小样子触动了一下,她这样无害的时候比满心诡计的时候可爱多了。 “长公主并无大碍。”张温默收回手,忍不住又看了吟醉的小脸一眼,压下心里的粉红泡泡,暗想,还是要快些把蛊毒解除才行,这般嗜睡可不是好现象“日后切记不可太过劳累,也不能经受刺激,以静养为主,在下开的补药也要一直喝。” 绯月暝夜闻言,抿了一下唇,看向吟醉的目光多了一份愧疚,吟醉眨眨眼,还没有完全清醒,对绯月暝夜的愧疚一点都没接收到。 绯月璃却看了张温默一眼,微微蹙眉,直觉张温默有话没说完。 张医正听到儿子的话,耳朵动了动,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很快又恢复平静,暗叹,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绯月璃送张温默和张医正出去。 出了宫门,张医正就告辞回了太医院,只剩下张温默和绯月璃二人。 绯月璃沉默着走在张温默左侧,面色平静无波。 张温默垂头看看这个个头还没到他肩膀的小少年,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听说这个孩子是她调教出来的,不错,很有耐心。 第七十四章 谁也帮不了 张温默不是来与绯月璃比耐心的,所以,他先主动开了口“六皇子似乎有什么想要问在下。” 绯月璃闻言,停下脚步,抬头冷淡的看着张温默“本皇子倒觉得应该是张神医有什么要告诉本皇子。” 张温默不跟小孩子计较,淡淡道:“最近六皇子有没有发现长公主睡眠时间变长了?” 绯月璃眸色变暗,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这个真的与蛊毒有关“可有大碍?” “这说明蛊毒已开始侵蚀长公主的内里。”所以,解蛊要尽快了。 绯月璃眸中闪过一抹担忧,微微抿了一下唇,道:“若不解……会怎么样?” 张温默沉吟了一下“蛊毒在体内寄存对身体本来便是一种侵蚀,长公主所中的这种蛊过了这么多年才开始出现症状,说明它对身体的伤害进展较为缓慢。只是,这种改变总有一个度,一旦超过了这个度,情况就不好控制了。”说白了,症状已经出现,就说明,这个度已经到了临界点,不控制,只会越来越重。 “你们……”绯月璃眼睛突然有些发涩“可找到了解蛊的方法?” 张温默有些不自在的抬眸看了看远处“尚未。” 绯月璃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可真听到张温默说出来,脑子还是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无法想象有朝一日世间没了醉醉,会是什么样的。 “那就有劳张神医和明月公子,希望能尽快找出解蛊的方法来。” 张温默颔首“当然。”他也舍不得那么一个宝贝就此香消玉殒啊。 …… “醉儿睡了很久吗?”吟醉看着绯月暝夜眨巴眨巴迷蒙的眼睛,咕哝着小声道。 绯月暝夜疼惜的看着因为睡眠而显得格外水润的小人儿,宠溺道:“现在都都快到辰时了,你说久不久?” 吟醉抬起没有被绯月暝夜握着的小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喃喃道:“果然睡久了也不好,浑身酸痛。” 绯月暝夜闻言一顿,眸中泛起复杂的光芒,那酸痛当真只是睡得吗? 吟醉把手从绯月暝夜手中抽出来,双手支撑着身体,缓缓的坐起来。 绯月暝夜立即伸手,想要扶一下,只是,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鸣翠看到自家公主小猫一样迷迷糊糊的懒懒的缓缓起身,很想冲过去帮忙,六皇子不在,大好机会啊。可是,皇上一个大活人就坐在床边,再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过去啊,只能站在远处,叼着小手绢散发怨气。 “醉儿要去哪儿?”绯月暝夜见吟醉坐起来还不止,双腿还缓缓的垂到床边,竟是要下床的样子。 吟醉微微嘟了嘟唇有些委屈道:“饿了。” 绯月暝夜一怔,眸中泛起点点笑意,抬手捏了捏吟醉的小脸蛋“朕都忘了,你可是连午膳晚膳都睡过去了,不饿才奇怪了。” 鸣翠听自家公主说饿了,早就一溜烟跑去传膳了,好在厨房里一直准备着,传话的人一到,热腾腾的珍馐美馔立即麻利的盛进精致的碟盘里,应承的小宫女们高托于顶疾步行走,盘内却没荡出半点油花。 绯月暝夜一直守着吟醉,午膳晚膳也都没有用,这会儿正好陪着吟醉一起用了。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上桌,绯月璃就很及时的回来了,不用吩咐,鸣翠立即多摆放了一套碗筷上来,绯月暝夜看看面色有些不好的绯月璃,眸光沉了沉,却没说什么,转头看看像贪心的小松鼠一样两腮塞得满满的吟醉,不禁失笑,顾不上自己吃,先把吟醉碗里夹满了菜。 …… 惠萱宫。 贤妃拿着玉箸,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却只是发呆。 萍儿悄悄的为主子布上菜,看看失魂落魄的贤妃,大着胆子道:“娘娘您用点吧,这菜已经热了两次了。”再热都不能吃了。 萍儿有些不明白贤妃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下午都像是失了魂一样,就算是担心长公主的病情,也不用这样啊,亲自去看一眼不是更好? 听到萍儿的话,贤妃突然扔了玉箸“撤了吧。” 可您还一口没动呢,萍儿顿了一下,却劝出声,招招手,让人把原封未动的饭菜都撤了下去。 “皇上还在栖梧宫吗?”贤妃扯着手绢,敛眸问。 萍儿急忙道:“皇上陪长公主用了晚膳就离开了。”一下午都耗在栖梧宫了,积攒的国事总要去处理啊。 贤妃抿了抿唇,突然起身“去栖梧宫。” 萍儿一怔,娘娘不早点去,怎么等皇上走了才去呢? 心里疑问,却没敢表露出来,忙喊道:“摆架,栖梧宫。” 贤妃带着华丽的仪仗匆匆向栖梧宫赶去,走到栖梧宫外,却遇到了一个让她没有想到的人。 德妃是绯月皇宫里的一个异类,她很早就跟了皇上,身居高位,却喜爱礼佛,深入检出,几乎与后宫脱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让人容易遗忘的人。贤妃统领后宫,自然是不会忘了她这么个人,但是,也因为德妃的过分低调而从来没有多关注过。而唯一让她在意的,也只是长公主时常会去懿和宫坐坐。后来证实,长公主不过是与德妃弈棋,她才又丢开了没再理会。 只是,德妃为何今日突然出了懿和宫?是因为长公主的病?以前长公主也不是没有犯过病,甚至比今天闹得更加严重,怎么不见她来探望? 德妃见到贤妃,与绯月珉如出一辙的凤眸微微眯了一下,这些年她真是错过了太多了,眨眼间,连当年风光无限的皇后都没了,掌后宫的竟成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女人,良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用! 贤妃打量了德妃一眼,因为醉心佛理,德妃的穿戴大都偏向素雅,身后也只跟了两名宫女,加之宁静淡泊的气质,就像是一朵与世无争的空谷幽兰。 贤妃微微屈膝见礼“臣妾见过姐姐,姐姐金安。” 贤妃与德妃同属四妃,德妃排名第三,贤妃则在最末,德妃心安理得的受了她这一礼,微微颔首,道:“不必多礼,妹妹请起。” 贤妃统领后宫多年,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俯视着众人,不问世事的德妃突然出现,让她有些不舒服之余,心里也敲响了警钟。 “大晚上的,姐姐怎么就带了两个人出来?”世外之人就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呆着,仪仗都不全,出来招摇什么! 德妃手指动了动,摸了一个空,才记起佛珠已经不在手上了“本宫相信,后宫在妹妹的治理下,应该不会有宵小之辈出来作乱,本宫心安,自然不用带那么多人。” 不动声色的就驳回了她的话,还顺便讽刺了她一番,贤妃一窒,不禁又打量了德妃一眼,姣好的容貌因为保养得当,并没有染上多少岁月的痕迹,薄薄的脂粉更是添了几分颜色,天生一双凤眸,即便不刻意,也有着一股子勾人的妩媚,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形婷婷袅袅,完全看不出是个十几岁孩子的母亲。 美貌才智一样都不输她,品级比她还要高上一分,更可怕的是,她还有一个儿子傍身! 贤妃突然有些眩晕,若是德妃想要争,她不一定能守得住现在的权势。 “姐姐也是来看长公主的吗?”多年的后宫斗争不是白白经历的,贤妃很快镇定下来,她身后还有一个比任何人都受宠的长公主,只要长公主站在她这边,德妃就没有一点希望。 想到这里,贤妃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她来之前并不是来单纯的想要探望长公主的。她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身处高位的女人,她的自尊她的骄傲都不容许她向一个夺走她丈夫的心的女人示弱。 在遇到德妃的前一刻,她还在想着如何与长公主对质,可悲的是,在遇到德妃之后,她第一个想起的还是长公主,而想的,却是如何依靠长公主。 原来,多年高位的浸淫也已经腐蚀了她的心,她曾经那般期待和渴望的爱情竟成了权势的附属品,甚至,连她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自尊都变得那么卑微可笑,进宫九年,高位七年,她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德妃不动声色的把贤妃不定的情绪收入眼底,心里对这个长公主一手提拔上来的女人有了几分认识,聪明或许有,却不大认得清现实。这样的人很容易掌控,又有几分处理麻烦的能力,不得不说,长公主真是好眼力。 “本宫与长公主也有多年的交情,听闻她身体抱恙,特来探望。”若是知道长公主放弃了她,这位贤妃不知道会不会疯? 交情?贤妃眸中闪过一抹嘲讽,长公主那样的人可不会随便和谁有交情,只是不知道,这位德妃在她眼里又有什么用处呢? 她不认为,长公主与德妃相交七年会是为了有朝一日取代她,长公主很懒,若不是她做出什么让她无法忍受的事,她坚信,长公主不会麻烦的想要换掉她。 前去禀报的宫人回来,请二人进去。 “姐姐请。”贤妃退后一步,让德妃先行。 德妃眸中终于有了一分意外,到底是掌了七年后宫的人,果然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的。 “一起吧。”德妃敬她掌管着后宫,并不托大。 二人姐妹情深的相携进了朝阳殿。 吟醉用完晚膳不久,正站在窗边逗弄着几只鸟玩,权当消食。 脚边嬉戏着几只漂亮可爱的宠物,有猫儿,有狗儿,甚至还有兔子,有狐狸。都是纯白的毛色,被打理的干干净净很是喜人。让人惊讶的却是,这些小东西竟没有一个意识到身旁的伙伴不是自己的同类,甚至有些还是天敌,在一起都玩得很是开心,看上去笨拙又温顺,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德妃眸中闪过一抹讶色,她听闻过长公主喜爱花草动物,却没想到会养这么多。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鸣翠备茶!”背诗背的好好的,八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紧跟着,鹦鹉像是受了刺激一样,也大叫着道:“鸣翠,快备茶,有客人,有客人……” 鸣翠白了俩鸟儿一眼,就它们多事!转身却果然按照俩鸟儿说的,吩咐小宫女去备茶了。 吟醉缓缓转过身,看着并肩走来的贤妃和德妃,抬步,走到了她惯常坐的贵妃椅上。 德妃这才看到,那宽大的水袖上还坠着一只肥硕的白貂儿晃晃悠悠的荡着秋千,短粗的小爪子还不安分的一伸一伸的想要去够长公主手中那管玉笛上缀的大红流苏。 “二位请坐。”吟醉一坐下,满屋子的小动物都自觉的跳上了贵妃椅,依偎在吟醉两侧,舔着小脑袋,在吟醉身上蹭来蹭去。 贤妃是看惯了的,没什么感觉,德妃却是极为惊讶,长公主未免太有动物缘了些。 “臣妾听闻长公主身子不适,可是好些了?”先开口的是贤妃,或许是因为以前的阴影,她在吟醉面前总是会多几分拘谨。 吟醉摸摸这个的小脑袋,又为那个顺顺毛,引得一群小东西满足的眯起眼,淡淡道:“多谢关心,已经好了。” 贤妃再无话,今日多了个德妃,把她所有的优越感都打得一分不剩。 观察了半日的德妃不再装深沉,缓缓开口,说得却是那些宠物“不知长公主是如何训练的,竟让这些动物都这般亲近长公主?” 吟醉闻言,半垂的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德妃经念了这么多年,就只悟出了点这个吗? “我却没怎么训练它们,送来的时候已然这般乖巧了。”她真正训练过的都在后园里呢,怕她看了会吓晕过去。 吟醉拎了拎小白兔粉嘟嘟的耳朵,淡淡道:“德妃可喜欢?送你两只如何?” 是个女人大都喜欢这般可爱的东西,德妃也不免俗,听到吟醉这么一说,心里自然是动了动,却也不过一瞬,很快就冷却下来,她若想要,自然是会自己养,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大都是喂不熟的“长公主这般喜爱,臣妾怎好横刀夺爱。” 贤妃娇嗔的看吟醉一眼,调笑道:“长公主真偏心,臣妾来了这么多次,没见长公主要赏臣妾一个,德妃姐姐不过来一次,您就要送她两只,臣妾要吃醋了呢。”说着,捂着唇吃吃的笑起来。 “你那里事多,不适宜养它们。”吟醉不理会她那点儿小心思,抬高手中的玉笛,轻轻摇晃着上面的流苏,引得几只小东西一齐伸着爪子来够。小貂儿身子滚圆,却最灵活,顺着吟醉的袖子往上爬,沉重的身体坠得吟醉的手往下落了点,吟醉一掌把它拍了回去,不看它委屈的小眼神,微微蹙眉,蔡逸舒送的貂儿也是这样的过分活泼,跟他的人一样。 贤妃闻言,微微放下了心,长公主这么说,果然是没有换掉她的心思。 德妃就像没听懂她们的对话,看了一眼桌上的桃花茶,微微蹙眉,她并不喜欢甜味的花茶。 吟醉没有抬眸,却像是看到了德妃的表情一样,吩咐鸣翠道:“给德妃换上龙井。” 鸣翠看了德妃一眼,应了一声,转身退下去,并没有提醒吟醉,栖梧宫除了桃花茶外就没有别的茶了。 贤妃心头一动,德妃不知道,贤妃却很清楚的记得,鸣翠曾说过,栖梧宫里只有桃花茶,就是皇上来了,也只能喝桃花茶。 那,只有德妃是个例外……吗? “长公主客气。”德妃没觉得吟醉给她换上她喜欢的茶有什么不对,客套话也说的随意。 抬眸看着跟一堆宠物玩得不亦乐乎的绝美少女,德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有着一副连天都会嫉妒的好容貌,更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好在她投生在了皇家,若不然,必定是一国的祸水。 “长公主此次生病,倒好得快,可是张神医神通?”再神通能让一个人这么快变得活蹦乱跳?长公主犯病,哪次不折腾个十天半月! 贤妃也很怀疑此次犯病的真实性,可,皇上紧急召唤张医正是事实,还特意把张神医也请了来,不像是假的,可这病来得蹊跷,好的也怪异,其中缘由,也只有皇上和栖梧宫里的人知道了。 龙井茶还没有换上来,传话的小宫女突然又来了,看了看殿内的情形,对吟醉行了个礼,没有避讳道:“三皇子求见。” 架上的八哥和鹦鹉紧跟着扯开嗓子喊道:“三皇子求见,鸣翠备茶,三皇子求见……” 吟醉和贤妃都向德妃看去,刚好捕捉到德妃脸上那一抹怔愣。 吟醉微微点头“让他进来。” 和德妃的素雅相反,绯月珉最喜欢的就是鲜艳的红色,绯红,鲜红,大红,暗红……他身上的衣服就没有过别的颜色。 绯月珉本就长相精致秀美,魅惑天成,偏偏性子又极为慵懒,一举一动都像是透着一股子媚意,在红衫的映衬下,美艳不可方物,若不是眉间那抹英气,绝对会被人当成女人。 “见过小皇姑,母妃,贤妃娘娘。”绯月珉微微躬身,懒懒的行礼,眉梢眼角光彩流转,栖梧宫里服侍的小宫女瞬间就被他勾走了一半的魂魄。 “免礼,赐座。”吟醉再次拍下想要爬高的貂儿,水眸淡淡的看着貂儿撒泼打滚的样子,暗道,这点也跟蔡逸舒一样,屡教不改,泼皮无赖。 绯月珉看一眼身处动物堆里的吟醉,妖娆的凤眸里立即蹦出一串粉红心,真是太太太可爱了哇。 身形一动,红影闪过,人已经到了吟醉身边,微微俯身从上向下看着吟醉雪白的脖颈,动人的耳朵,伸手去逗那只刚刚被拍下的貂儿,口中却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小皇姑从哪里寻来的?” 白貂儿打滚撒泼没赢来主人的怜爱,却看到一只陌生的手伸过来,乱捅它的肚子,一下子就怒了,抬起小爪子狠狠就往那只修长优美的手上抓去。 绯月珉正看着吟醉,也从来没想过一只貂儿会有脾气,直到手上一痛,条件反射般就要攻击,可看到身边的吟醉,生生把冲到掌心的内里收回,猛然把缩回来,看到上面一排三道血印子,才惊觉,他被一只貂儿给伤了! 绯月珉冷眸看向那只貂儿,白貂儿很有灵性,看到绯月珉可怕的目光,立即哧溜一下躲到了吟醉身后,抱着小脑袋瑟瑟发抖,有杀气啊,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真的是想杀它啊,好可怕! 吟醉抬眸看了一眼绯月珉的手,微微蹙眉,原来还是一只有利爪的貂儿。 “小皇姑可愿割爱把这只貂儿给珉?”一只有着利爪的貂儿放在她身边太危险,谁知道哪天它就发疯伤了她。 吟醉不答他的话,对鸣露道:“拿药来。” 德妃见状,瞪了瞪眼,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过去,看到绯月珉手背上那几道还在溢血的伤口,微微蹙眉,责怪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小畜生,竟敢伤人。” 贤妃闻言,端正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德妃,她吃斋念佛多年,就念到这个水平吗? 绯月珉这些年早已不再奢望德妃的关心,对德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只会自嘲,这么多年,他终于在这个女人眼中有点儿用处了。 “没事,皮外伤。”绯月珉眼中的自嘲瞬间掩去,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很自然的把吟醉的帕子拿过来,随意的擦拭着手上的血,血是红色的,好在那貂儿爪子上没毒“小皇姑要不要把那貂儿给珉啊,珉可是对它很感兴趣呢。” 吟醉看看躲着她身后发抖的貂儿,又发现了一个这个貂儿的特性,欺软怕硬! “若它喜欢跟你,我没意见。” 吟醉话音落,绯月珉立即冷眸看向白貂儿,眸中的威胁是赤果果的,你若敢不跟本皇子走,本皇子定要拿你练习十八般厨艺! 貂儿吓得狠狠抖了抖,小爪子死死的扒在吟醉的衣服上,拨浪鼓一样摇着圆滚滚的小脑袋,跟你走的才是笨蛋! 绯月珉一怔,突然发觉,这只貂儿莫不是成了精吧,竟聪明成这样。 “看来它并不愿意。”吟醉想着这只貂儿若被绯月珉弄死了未免有些可惜,救它一命,不知道它拿什么来感谢她? 绯月珉见状,也不再强要,这貂儿这般通灵,不会轻易的伤害她,那他就放心了。 吟醉看了看绯月珉手中那方自己的手帕,忽然抬手一指,道:“拿它做补偿可好?” 绯月珉顺着吟醉那晶莹漂亮的手指看过去,目光落到那只粉嫩嫩的小白兔身上时唇角狠狠抽了抽,他一个大男人养一只小白兔?开玩笑吧! 德妃站在旁边表示着她的关心,却自始至终没想过亲自给儿子上药包扎,表情却很到位,一个焦急心疼的母亲表演得很逼真。 吟醉嘲讽一笑,难为这女人当真念了这么多年的佛,她心里那个人该有多大的成就感才好啊。 “不要吗?”吟醉看着乖乖坐在一旁的小白兔,淡淡道。 绯月珉闻言,立即拎起兔子的耳朵,把小兔儿抱进怀里“要啊,当然要。”她给的东西,就算是个蟑螂,他也好好的养着。 德妃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直觉有些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来。 一边的贤妃沉默的坐着,她今天心情太过烦乱,根本没有看戏的闲情,自然也没有发现绯月珉的怪异。 鸣露接过小宫女拿来的药,想要给绯月珉涂上,绯月珉却躲开来,从鸣露手中拿过药来递给吟醉“小皇姑的宠物抓伤了珉,小皇姑不能亲自给珉上药,以慰珉受伤的心灵吗?” 他只是手伤而已,关心灵什么事,就算是有关,也是他让白貂儿的心灵受伤才对! “这点伤,即便不上药也没关系,你若不喜欢就不必上了。”吟醉摸摸重新活泼起来的白貂儿的小脑袋,引得小貂儿一个劲儿的往吟醉手上蹭。 绯月珉受伤的看着吟醉,可怜兮兮的憋着嘴,满眼都是控诉,偏心,太偏心,只偏心绯月璃,不关心他! “三皇子来此,可有事?”吟醉不理会绯月珉的控诉,转移了话题。 绯月珉闻言,转头看德妃一眼,道:“夜了,珉来接母妃回去。” 吟醉点点头,看向德妃道:“难得三皇子这般孝心,天色已晚,德妃早些回去吧。” 德妃张了张嘴,正想拒绝,绯月珉接口道:“母妃,走吧,小皇姑身体不好,要早些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德妃嗓子里的话值得咽了回去,眼角闪过一抹不满,点点头,道:“臣妾告退。” “鸣露,代我送送德妃娘娘。” 鸣露应一声,把德妃和绯月珉送到门外才回来。 吟醉看看心不在焉的贤妃,水眸在她身后整齐的仪仗上淡淡扫过,并不在乎她在想什么,又想到了什么“贤妃若无事,也早些回去吧。”早回去早睡,省了些不必要的胡思乱想。 贤妃有些复杂的看看吟醉,她总是那么淡然从容,仿佛世间没有什么是能够让她变色的,那么,她知道皇上的心思吗?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吟醉微微挑眉“贤妃有事?” 贤妃被那凌厉的眸光扫了一下,身心立即一凛,忙起身道:“臣妾告退。” 闲杂人等都离开了,鸣翠看看手中的龙井茶,随手扔给了身边的小宫女“看着送人吧。” 吟醉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眼中蒙上了一层睡意,不去想为什么睡了一下午,她现在还是这么困,忍着困乏在宫人们的服侍下沐浴完,爬到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绯月璃过来的时候,朝阳殿里的灯光都灭了,只剩下寝殿里的一盏细细的蜡烛,还在为他燃着。 鸣翠见他过来,立即起身,福了福身。 绯月璃摆摆手,鸣翠悄悄的退出去,守在外殿。 绯月璃掀开层层的纱幔,黑暗中仍能清楚的看到小人儿熟睡的俏脸,如玉的肌肤似是泛着淡淡的柔光,美得迷醉人心。 绯月璃躺在人儿身边,轻轻的把人儿抱在怀里,专注的看着那张比画卷更美的脸,不期然眼角竟有一滴晶莹闪现,以前的她一有些风吹草动就立即惊醒了,哪里会容他这般放肆,她果然是太累了,需要歇一歇,只是歇一歇…… 次日,德妃出了懿和宫的消息迅速刮过后宫的各个角落。 后宫的妃嫔们就像是得到了某种鼓舞,立即带着礼物,去拜访这位她们忽略了很久的德妃娘娘。 宫外的几大势力也因此而惴惴不安的揣测起来。 蔡家老太傅已经不管事,手中的权力越过儿子直接给了顽劣的孙子。 蔡家不掌权的家主蔡忠曲急急忙忙找自家儿子商量对策,蔡逸舒正数着一筐的小飞刀笑得傻兮兮的,蔡忠曲见了,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儿子能力是有,可就是不务正业,德妃都出了懿和宫了,瞧瞧他在干什么! 没等蔡大人数落他,蔡逸舒收起了傻笑,意味深长的对老爹说了句“皇上还不老。”说完,又开始傻笑着去数他的小飞刀了。 蔡忠曲呆愣的看着玩物丧志的儿子,半晌才回味过来,重重的叹息一声,佝偻着身躯,转身走了,罢了,罢了,他已经老了,以后,蔡家还是要靠这个儿子。 孟尚书根本没把这个消息当一回事,一边换官服,一边招来老管家,询问儿子的院子整理的怎么样了。 孟清川跟着绯月琰去沿海当兵,这一去就是五年,孟尚书怎么能不惦记,好不容易臭小子终于知道回来了,他得让儿子住的舒坦点儿才行啊。 倒是孟夫人,有些发愁,大女儿在宫里不大顺心,有个贤妃压着就算了,这德妃一出来,她女儿就又要靠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孟尚书瞧了瞧夫人的晚娘脸,不由得沉了下脸,想到儿子,又把那点不快给压了下去,他虽然不爱夫人,可给了她足够的尊敬,夫人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女儿还入宫成了妃,夫人在这个家里有很大的分量,所以,她怎么对他那些妾和庶女们他都睁只眼闭只眼。 “老爷啊,你说这德妃这么多年不出懿和宫,怎么突然就出来了呢,她……”孟夫人是真的为女儿忧心,也没看见孟尚书那一瞬的不快。 孟尚书随意的劝慰了一句“不就是出来走了一趟嘛,别多想。” 孟夫人闻言,叹息一声,也就不再提,好歹儿子和五皇子都快回来了,女儿有了依靠,在宫里也好过一点儿。 徐家家主徐畅惊得是直接筷子掉在了地上也没反应过来。 说到这个女儿,徐大人心里总是有些愧疚,当年为了徐家而不顾女儿的意愿,把女儿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他当爹的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没有感觉,所以,在女儿生下三皇子后冷落皇上,他也没有多管。 可如今是怎么回事,他这个吃斋念佛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出了懿和宫,而这之前他竟没收到一点消息! “老爷,老爷,老爷!”徐夫人连唤了三声才把徐大人给叫回来。 “啊,夫人,怎么了?” 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呢,筷子都掉了!” 徐大人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新筷子,想了想,道:“夫人,你带着晴儿去宫里请安,去见见德妃,看看她是怎么一回事。” 徐夫人闻言,立即摔了手里的筷子,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你就知道个徐家!女儿当初就不愿意,是你非逼着……” 徐大人怕徐夫人说出什么话来,赶紧着急的把手指头放在嘴唇上,着急道:“你小声点儿,让有心人听到了,你有几条命够死的!” 徐夫人虽然哭着,可也知道轻重,顿了一下,才继续哭道:“我不管,你当上户部尚书还不是因为女儿的原因,咱们现在已经有了三皇子,你别指望再让女儿帮着徐家干什么,我跟你说,我不同意!” 徐大人一听,苍老的脸无奈的扭曲起来,急忙哄着道:“夫人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让你看看女儿是怎么想的,咱就不能帮衬着女儿点了?” 徐夫人闻言,哭声立即止住,不相信的问道:“真的?” 徐大人特别真诚的点点头“我骗你干什么!” 徐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道:“那好吧,就相信你一次,吃了饭我就带晴儿去看看。” 而谢家此时却是忙碌一片,孙少爷指腹为婚的小姐今天就要抵达京都,自家的孙少奶奶也不能去住客栈啊,老爷指示把当年小姐没出阁的时候住的闺房收拾出来给孙少奶奶住,可见这个还没进门的孙少奶奶是多么受宠,一家子得了命令,都喜气洋洋的起个大早,张罗着把那院子布置的喜庆点。 谢涵阳却一早就出了家门,去东宫伺候,眼不见心不烦。 出门上早朝的谢丞相眼尖的一眼就看见了谢涵阳的身影,急忙让人叫住孙子,孙媳妇今天就要到了,不在家好好候着,他这是要去哪儿? 谢家的家仆听令,小跑着去把快要上马的孙少爷叫住。 哪知谢涵阳听得了自家爷爷的声音,连停顿都没有,立即翻身上马,狠狠拍了马屁股两鞭子,飞快的跑了,只留给谢丞相一溜飞扬的尘土。 谢丞相跺跺脚,这不孝孙,以前多听话乖巧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快成婚了,突然就叛逆起来了,可千万别学蔡家那个混小子,他可没蔡家老头子那么经气。 “老爷,这……”家仆为难的回来复命。 谢丞相冷哼一声转身上了轿子,跑吧,跑吧,看你还能跑几天! 东宫里对这件事更是没什么反应,绯月璟比谁都知道皇上正当壮年这个事实,这些年他只守不攻,并没有过快的发展他的势力,就是怕父皇起了忌惮。 他已经是太子了,父皇百年后,他自然就是皇上,他并不着急,而他要防的只是那几个兄弟,只要压制住他们,他就万无一失。 绯月璟很心宽的打发了来请安的两个妃子,看着墙上的画忧伤了片刻,直到袁瑞来禀报,才去书房见谢涵阳。 “谢丞相不是给你请假了,怎么又来了?”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就要来了,怎么还舍得来这里。 “国事重要。”谢涵阳语气很淡。 绯月璟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谢涵阳,谢涵阳脸色很不好看,明显的有些灰暗,直觉不大对劲,这不像是一个即将与心爱之人重复的表现,倒更像是失恋了的心灰意冷。 “怎么?”绯月璟蹙眉“有什么难处?”父皇都同意他以平妻之礼娶他的未婚妻过门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谢涵阳直接否认。 绯月璟停下手中的事,专门抬头看着谢涵阳,蹙眉道:“你这样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谢涵阳敛眸,遮住了满眼的血丝“这几天忙着整理《天赐大典》,只是累着了,休息几天就好。” 绯月璟手指敲了敲桌子,看着谢涵阳道:“你若不想说,孤不逼你。只是,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对孤说,孤能帮的,一定帮你。” 谢涵阳忙躬身行礼“谢过太子殿下。”低垂的脸上却满脸的苦涩,这事,谁也帮不了他。 ------题外话------ 谢谢瑜儿的花花,么么,瑜儿好久木有冒泡了咩,也谢谢涵涵的爱滴钻钻,么么~还有送票票滴亲亲们,某醉也爱你们(*^__^*)嘻嘻…… 话说,某醉弱弱滴问一句,某醉还有辩解滴几乎不?今天真不是某醉故意更这么晚的啊,那个小黑屋,小黑屋,某醉能跟妞儿们说某醉不小心手欠的设置了个一万字吗?然后,某醉就在全黑的屏幕前呆坐了一整天啊,现在某醉的眼睛里除了黑就是绿色的小星星,噗,某醉只能再大吼一声小黑屋威武啊! 第七十五章 进京 “母妃,儿臣想去看看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样子!”绯月流光咬着牙狠狠道。 “她有什么好看的,过了门还不是任你拿捏。”良妃不耐烦道。 “儿臣就是想看看她哪一点儿比过儿臣了,谢涵阳凭什么那么喜欢她,不喜欢儿臣!” 良妃正在为德妃的事情烦恼,不争气的女儿却拿这点儿小事来烦她,耐心本就不好的良妃更烦了“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晚看几天有什么,她再好,也是个早死的命,你跟她比什么!也不怕掉了你的身份!” “可是……”绯月流光仍旧不服,凭什么呀,她堂堂一个公主等了这么多年竟然只等来了一个平妻的结果,她就是想看看,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天仙,都没有露过一次面,就轻松的赢下了这场战争,七年前谢涵阳因为她而拒绝了皇家的婚事,七年后,她抛却了自尊扔掉了女儿家的矜持,也只换来了一个平妻之位,那个女人到底有多好让谢涵阳这般为她! “行了!”良妃不耐烦的打断了绯月流光“出嫁之前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宫里,哪儿都不准去,听到了没有!” 绯月流光见良妃生气,吓得抖了一下,母妃的手段她是自小看到大的,心里对母妃一直就存着几分畏惧,良妃一动怒,她再大的不甘也不得不咽回肚子里,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是。心中却对良妃生出了几分怨怼,母妃心里只有一个四皇弟,她算什么,她是个公主就活该被她忽视! 绯月流光越想越委屈,最后竟渐渐红了眼圈,低下头屈膝行了个礼“儿臣告退。”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良妃见状,整理东西的手一顿,看着绯月流光委屈的背影,眉间的烦忧更多,儿子不听话跑去沿海去打仗,她管不了,现在,连这个女儿都不贴心了,她的委屈又去跟谁说? …… 九十九把小飞刀。 九在古代还没有衍生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意义来,与爱情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九这个数字自古代表的就是尊贵吉祥,蔡逸舒今日送的小飞刀不多不少,刚好九十九个,足以看出他的细心。 吟醉把玩着一把制作精致华丽的小飞刀,心里再次对蔡逸舒的背景生几分疑问,这些小飞刀再小再像玩具,终究是能伤人的利器,蔡逸舒是如何通过道道盘查送到宫里来的?凌云都查不出的会是什么样的势力? 鸣翠瞄一眼吟醉手中那镂空雕花的小飞刀,刀刃闪着白森森的寒光,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 鸣翠忍不住皱眉,天天往栖梧宫送这些小玩意儿,她就是再迟钝也早该知道蔡逸舒的意思了,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大胆,主意都打到公主身上来了!也不想想他那坏名声,整个绯月都知道蔡家的嫡少爷整日整日的呆在青楼楚馆不回家,就算他能力再突出,长相再英俊,皇上也绝不会把公主嫁给他那样一个人! 鸣翠若是能见到蔡逸舒,肯定会免费奉劝一句,别白费力气了。 绯月璃今日回墨璃宫换了衣服就又立即赶回了栖梧宫,一直守在床边等吟醉醒来才放下心来,她醒的并不比平日晚,嗜睡的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想来昨日实在是累着了,才会那般反常,日后,他要小心注意着些才行。 那些飞刀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送来的,绯月璃眸子里一片暗沉,却并不很担心。蔡逸舒在京都的身份十分尴尬,从出身来说,他是蔡家的嫡长孙,掌握着整个蔡家,不可谓不尊贵,可他再尊贵能贵过皇家去?且因为七年前逃避殿试那件事,他身上算是烙下了印记,若无意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入朝为官了,这样的人,若想配醉醉,还不如谢涵阳有优势! 不过,有这样一个人总惦记着醉醉,让他真心不爽! “这些东西不准再玩了。”绯月璃霸道的把吟醉手中的小飞刀拿走,扔到装飞刀的盒子里,然后让人把盒子一起拿走雪藏了。 吟醉抬眸看看绯月璃,忽然抬手抚摸着绯月璃的脸庞,蹙眉道:“昨夜没睡好吗?” 脸上细腻轻柔的触感,像羽毛,一直痒到了心里,绯月璃拿下吟醉的手,握在手心里,疑惑道:“能看出来吗?”随即又笑笑,道:“我是习武之人,没那么娇气,几天不睡都没关系。” 吟醉挑眉,那就是真的没睡好喽? “张温默跟你说什么了?” 绯月璃摇摇头,俯下身,下巴放在吟醉肩膀上,柔声道:“醉醉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吟醉不禁失笑,怎么看,担心的那个都是他吧。 “走,我们去看看明月公子。”吟醉起身,牵着绯月璃向外走。 …… 澜辛宫。 一大早,绯月珉是被闷醒的。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毛茸茸圆乎乎白花花的……尾巴。 绯月珉修长的胳膊从锦被里伸出来,把那只一大早就抱着他的被子啃的粉嫩小白兔从他脸上移开。 “奴才该死,奴才没看好那只兔子……”进来服侍的小太监见绯月珉被一只兔子给弄醒了,吓得立即跪到地上请罪,整个澜辛宫谁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最爱睡懒觉啊,虽然这只兔子是殿下自己欢欢喜喜的非要放在床上跟他一起睡的,但主子有错吗?没有!出了什么事,还是得他们这些下人担着。 绯月珉没空理会请着不是他自己的罪的小太监,正瞪着凤眼跟小白兔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对视着。 是谁说的小白兔没脾气的,这只脾气就很大,不过是给它换了个地方,就开始这么死死的盯着他,他该说不愧是她养的兔子吗? “你主人都不要你了,你神气什么?”绯月珉不爽的伸出手指头戳戳小白兔的肚子。 小白兔没有小貂儿的利爪,却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大板牙。 绯月珉撇撇嘴,咧什么咧,难看死了! “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本皇子都受伤了,问都不问一句!”绯月珉继续戳小白兔的肚子,手背上三道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仍旧狰狞可怕。 小白兔被戳得难受,可自己的大板牙又威胁不到那人,干脆不再浪费力气,转个身,抱起绯月珉华贵的大红锦被开始啃,可是,绯月珉的被子质量太好,小白兔那又大又白的大板牙啃了半天竟然没啃坏。 绯月珉眯着眼看着逮着什么啃什么的小白兔,摸了摸下巴,心情突然好起来,叫起还跪在地上磕头的小太监,给他换好了衣服,一把拎起小白兔抱在怀里,笑嘻嘻道:“小乖乖,饿了吧,咱去找你主人给你要胡萝卜去!” 绯月珉欢快的大步向栖梧宫跑去。 “殿下,殿下!”小太监紧紧追着那大红的明媚身影跑,可两步不到,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了,小太监落寞的停下来,跺跺脚,咬着手指头怨念道:“……您还没用早膳呢……” 绯月珉抱着小白兔一口气跑到了栖梧宫,可他忘了栖梧宫还有个该死的规矩,更该死的是,他还不敢硬闯。 绯月珉瞬间怨念了,当着栖梧宫外两个门神的面就数落起小白兔来“瞧瞧你多没用,主人不要你了,连个看门的都不给你面子,吃,还吃,就知道吃!……” 小白兔当他在放二氧化碳,抱着绯月珉的袖子啃得带劲。 栖梧宫外两个门神脸上的黑线一直垂到了地上。 吟醉和绯月璃相携出门的时候,绯月珉的怨念已经凝聚成了一团乌云,悬在他的脑袋上好像下一刻就能滴出雨来。 而绯月珉此时正佝偻着背可怜兮兮的盘腿坐在梧桐树下,双手揣在袖子里,修长的身体竟被他神气的蜷缩成了那么一小团。 这样不雅的动作,别人做来只能像个要饭的,可绯月珉却更像个体验生活的王子,火红的衣服铺散了一地,仍旧慵懒优雅的张扬着高贵的明媚,不见一点狼狈。 粉嫩的小白兔稳稳地蹲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一绺丝缎般顺滑的墨发暴殄天物的猛啃着,绯月珉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头发被糟蹋着,比春花娇媚的脸上满是委屈和怨念,狭长的凤眼完全睁开,怨念丛生的盯着吟醉,竟有种很呆萌很纯净的感觉。 吟醉只看了一眼,没来得及发表看法,绯月璃就巧妙的挡住了她的视线,跟没有看到有那么一个人一样,面不改色的道:“父皇给了张神医可以随意进宫的金牌,我想他今日也会来,让他和明月公子一起给你看看也好……” 没有博得同情,绯月珉立即收起了可怜的表情,矫捷的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拎下肩膀上的兔子,跳到吟醉面前,道:“小皇姑,小兔子快被饿死了,求胡萝卜!” 小白兔的红宝石眼睛看到吟醉亮了亮,粉嫩嫩的耳朵随着摆动两下,打招呼一样,抱着绯月珉的头发啃得更加欢快。 “三皇兄好像走错了地方,要胡萝卜的话直走左转,御膳房有。”绯月璃笑得温润有礼,精致美丽的脸庞上似有光芒闪耀。 绯月珉抬手顺顺小兔子的毛,笑眯眯道:“小兔子是吃栖梧宫的胡萝卜长大的,我担心给它换了御膳房的它吃不惯。” 绯月璃冷哼一声,转头对鸣翠道:“听到三皇子的话了吗?以后记得每天把小兔子的胡萝卜都送到澜辛宫去,不准再麻烦三皇兄为这点小事跑来。” 鸣翠乖巧的答应一声是,低头,嘴角却抽了抽,腹诽道,栖梧宫的胡萝卜也都是从御膳房领的好吧,两位殿下可真爱开玩笑! “不必!”绯月珉立即就拒绝了,继续顺着小兔子的毛道:“怎么能为这点小事劳烦小皇姑宫里的人呢,我自己来取就好。”说着,明媚的脸庞向吟醉的方向凑了凑,眨眨眼卖萌道:“要不,小皇姑免了珉的通报?珉来此也方便些,就不必打扰到小皇姑了。” 若真准了你,麻烦才多呢。 吟醉笑笑道:“你不如去问问皇兄,看他准不准。” 绯月珉闭嘴嘟唇,头顶的怨念乌云再次增大,真不可爱,拿父皇来压他! “三皇子,这是小兔子今日的胡萝卜。”取胡萝卜的小宫女匆匆的从御膳房跑回来,递到绯月珉面前。 绯月珉拿过一根,塞到小兔子两爪间,把自己的秀发解救了出来,小兔子看到自己喜欢的口粮,立即兴奋起来,两个大板牙在胡萝卜上啃得咯吱咯吱响,终于吃到了能吃的东西,小兔子吃得格外满足。 “胡萝卜也拿到了,三皇兄请自便吧。”说着,绯月璃牵着吟醉就要走。 绯月珉忙上前一步拦住他们“小皇姑要去哪里?说不定我们刚好顺路呢。” 绯月璃对绯月珉的死缠烂打有些不耐,眸中冷光闪过,唇边却依然笑意融融“听说今日徐尚书家的小姐要进宫,三皇兄若跟我们顺路,万一遇到了,可是艳福啊。” 绯月珉闻言脸色一僵,徐子芳是徐家的四小姐,他母族的表妹,自小就喜欢缠着他,让他烦不胜烦。 “六皇弟若喜欢,为兄介绍给你也无不可,说起来,徐四小姐和六皇弟年岁相当呢。”绯月珉凤眸微眯,狭长的眼角中冷光闪动。 绯月璃淡淡一笑“君子不夺人之美,徐四小姐倾心三皇兄,璃岂能强人所难。” 绯月珉换了个姿势,肩膀微微一斜,就像是靠在什么东西上一样,慵懒优雅,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这么说,六皇弟对徐四小姐果然有心?” 绯月璃闻言脸色一变,鬼才对徐四小姐有心! “不敢。” 绯月珉笑道妖娆“有什么敢不敢,六皇弟动了心,为兄自然要帮衬着,徐四小姐对为兄也没什么,不过是因为表兄妹多亲近了些罢了,不如,为兄这就带六皇弟去看看徐四小姐?” 绯月璃总算是见识到了绯月珉曲解别人意思的功力了,几乎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吟醉察觉到绯月璃的愤怒,终于不再跟小兔子大眼瞪小眼的互动了,安抚的捏捏绯月璃的手,抬眸看一眼得意洋洋的绯月珉道:“我们还有事,三皇子自行离去吧,下次再闲谈无妨。” 绯月珉一怔,谁闲谈了?他们这像是闲谈的样子吗?明显的在斗智斗勇好吧! 吟醉却不理他,牵着绯月璃绕过绯月珉向前走去。 绯月珉怀里的小兔子粉嫩嫩的耳朵又摆了摆,跟吟醉告别。 绯月珉抱着小兔子呆呆的站在路中间,为花痴的小宫女们提供着福利。半晌,才幽幽的叹息一声,纤长的手指弯起,用指节轻轻的敲了小兔子的脑袋一下“果然人心是偏的,你说是不是?” …… 京都城外不远的官道上,车辆行人来往不绝,被碾压的坚实光滑的道路上即便是马蹄飞过也不会扬起太多尘土。 一列华丽的车队不紧不慢的行驶在这条繁华的大道上,车轱辘压过,发出连绵的辘辘声。 其中有一辆看上去格外的舒适宽大,拉车的两匹枣红大马也更加的高大神气,驾车的人头上带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身短打装扮,却衬得他身材结实宽厚,一看便是个孔武有力的高手。 马车的两侧还跟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个个身形高大威猛,表情冰冷,目露精光,身侧挎着长长的大刀,很是骇人。 平民百姓看到了都急忙的躲在路边让他们先过,等到最后一辆马车过去,才拍拍被惊吓的胸口,很是好奇的与同路的人议论着,排场这么大,不知是谁家的车队。 最为华丽的那辆马车里不时的传出一阵微弱的咳嗽声,声音很年轻,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少女。 “小姐您再坚持一会儿,听侍卫大哥说这里就是京都城外了,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到了。”丫头拧了一个白绢擦拭着小姐脸上的冷汗,看着小姐苍白的脸色,不禁又是担忧又是心疼。 林晓璇闻言,闭上眼睛喘息了一会儿,惨白虚弱的小脸上都是凄凉和无奈。 人人都道她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能嫁入名门谢家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谁能想到,她这样破败的身体从南方赶来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呢。 谢家为了阻挡与公主的亲事便拿了她来做挡箭牌,七年前如此,七年后还是如此。 谢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恩才娶她为妻,可若他们真想着报恩,就不会不顾她这破败的身子,硬要她上京来完婚!这样的报恩,谁说不是高高在上的谢家对他们的施舍。 “云儿,给我一口水。”林晓璇虚弱的声音尚不如她的咳嗽有力。 小丫头云儿红了眼圈,急忙把车上一直温着的水,倒了一杯,一手托起小姐的肩膀,把水放到她的唇边。 “幸好姑爷家体谅小姐身体,弄了这么一辆马车来,车上东西齐全,小姐有什么需要也方便很多。”云儿说着,又开心起来,姑爷家权势通天,说不定能给小姐找个好大夫,医好了这身病,就到了小姐享福的时候了。 林晓璇只喝了两口,就摇摇头不要了。 没有搭理云儿的话,云儿太单纯,只一辆马车就被收买去了,却不知道,这点好处,换去的说不定就是她的命! 正想着,外面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保护小姐!”随即,响起一阵阵冰冷的刀剑碰撞声。 林晓璇一惊,空气猛然吸进肺里,又是引起一阵大咳。 云儿立即挡在林晓璇身前,吓得瑟瑟发抖“小姐,小姐,外面,外面……” 林晓璇顾不得安慰云儿,她此时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憋得原本苍白的小脸上竟出现了一抹红晕,然后,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晕死过去。 咳嗽声突然停止,云儿终于反应过来,眼泪都给吓了回去,扑倒林晓璇身上尖叫一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别吓云儿啊,小姐你快醒醒……” 外面与刺客打斗的侍卫听到云儿的尖叫声,心神俱是一凛,若林家小姐在他们手上出了什么事,他们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就更加狠厉起来,那些刺客数量虽多,水平却并不高明,很快就被发狠的侍卫们制住了。 “是谁指使你们来的?”侍卫的大刀放在刺客的脖子上,冷冽的问道。 刺客不回话,却是冷哼一声,唇角流出一口黑血,身子一歪,栽倒了地上,竟是服毒自尽了。 “死了。” “我这里也是。” “也是。” …… 众侍卫对视一眼,立即回到自己的方位,小心的防备着。 他们小心了一路,都没有遇到刺客,现在都快到京都了他们都放松了警惕,竟然来了刺客,还是都是些不入流的,让他们不得不小心,以防还有后招。 刺客解决掉,驾车的那个侍卫立即拎着随行的大夫闯到了马车内“小姐怎么了?” 云儿已经抱着林晓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大夫进来,也顾不得礼数,立即把大夫拽道林晓璇面前,断断续续道:“快,快点,小姐她,她……” 驾车的那个侍卫一直注意着马车这边的情况,刺客并没有接近过这两马车,那么林晓璇就不是被刺伤的,多半是因为病犯了。 “大夫,怎么样?”侍卫焦急的问,这林小姐就算是死也不能现在死啊。 “小姐这是受了惊吓,气息不畅,一时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大夫是谢家迎亲的人从京都带去的,一路上负责医治林晓璇,对林晓璇的病情也很是了解,他此时说的无碍不过是指一时还死不了,至于以后,他也没办法了。 侍卫一听,放下心来,忙退出马车,吩咐车队,全速行驶,只有进了京都城,才是真正的安全了。 第七十六章 我不喜欢 距离福瑞公主大婚只剩下十日时间,驸马爷的平妻终于抵达了京都。 只可惜,人到了的时候,已经去了半条命,没来得及送进装饰一新的谢家大门,却先进了京都医院,谢老丞相亲自进宫请京都医院新来的张神医去给准孙媳妇医病,一下子体现出了谢家对这位新孙少奶奶的重视,不过,或许是为了给福瑞公主留面子,驸马爷自始至终并没有出现。 揽月宫。 吟醉蹲在水湘明月身边好奇的看着他摆弄一个个小瓶子,精美细致的素瓷瓶里放着什么根本看不出来,只是偶尔能听到一两声什么东西碰撞瓶壁的声音。 “我体内的也是这样的东西吗?”吟醉眨巴着眼,小声问。 水湘明月查看记录着那几只特意培养的蛊毒,虽然认真,却还是很清楚的感觉到,每次蛊虫碰到瓶子发出声音的时候,身边的小人儿都微弱的颤抖了一下。 “你若害怕,可以不必在这里看着。”水湘明月有些无奈的看一眼倔强的蹲在旁边不肯走的人,眸中多少带了些怜惜。 吟醉摇摇头“没有害怕,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亲眼的看到了这些,她才真实的意识到,她体内存在着一种什么东西。 水湘明月笑笑,笑容如三月向阳的和风,温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如果,只看他这个人,绝对想象不到,他手中现在摆弄着的是传说中那么恐怖的蛊虫。 “那,长公主可真是勇敢的女孩子。”起初揽月宫分配过来的那几个宫女都没有见到这些都被吓得不成样子了呢,他懒得调教她们,干脆都打发走了。他倒不怪那些宫女,毕竟蛊毒这种东西在世间的传言大都骇人听闻,害怕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娇娇弱弱的长公主倒是胆子大,还特意来看他弄这些。 吟醉对他这就算是夸赞的话不置可否,抿了一下唇“可以跟我说说,要如何解蛊吗?” 水湘明月微微蹙眉,没有开口。 吟醉见状,忙道:“不方便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听不可。” 水湘明月闻言笑笑“不是不能说,只是,各种蛊的解法都不同,当真要说,几天都说不完。而长公主这一种……”水湘明月眸子暗了一下,他还没能研究出来。 吟醉点点,表示理解。 “姑姑。”绯月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吟醉回头看一眼,绯月璃不漏痕迹的点头。 吟醉弯眉一笑,站起身来。 只是,起得太急,眼前忽然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一旁歪去。 “姑姑!”绯月璃一惊,迅速向这边移动。 只是,到底是距离远了些,不比水湘明月就在吟醉身边,见到吟醉歪倒,立即起身扶住了她,幽香入怀,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下一秒,绯月璃就到了吟醉旁边,一把推开水湘明月,把吟醉抱在怀里,焦急道:“姑姑,怎么样?” 不过是起的急了,有些低血压,很快就好了。 吟醉靠在绯月璃肩膀上,缓缓睁开眼,抬手扶了一下额头,笑道:“无碍,起的急了些。” 绯月璃不放心“张神医马上就到,让他给你瞧瞧。” 吟醉笑笑并没有反驳,绯月璃担忧过度,不听到张温默亲口说没事,他肯定会一直忧虑下去。 “张神医要来了吗?”水湘明月收回手臂,努力忽略上面残留的触感,温雅一笑“我正有些事想要请教他,不如,去前厅等候?” 吟醉点点头,绯月璃更是没意见。 三人离开水湘明月的养蛊室,刚到前厅,便听到小太监来报张神医求见。 张温默一来,绯月璃就急着让他给吟醉看看。 张温默看向吟醉,眉宇间是不掩饰的疑问,你又出什么问题了? 吟醉顺从的把手腕伸过去,眉间也带着几分无奈“刚刚起身急了,有些头晕,璃儿不放心,你来告诉他。” 张温默唇角有几分抽搐的迹象,他觉得自从他被找到,他几乎就成了这位长公主的专属大夫,什么小问题都找他,真当他是闲人一个了! “没有问题。”张温默心中吐槽的厉害,却还是秉着一个大夫的责任心,很是认真的抚了抚脉,才道:“起身急了头晕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很多人都有,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若不放心,就多补补,身强体壮了,就不会这样了。” 神医的话,绯月璃自然相信,看看吟醉那不以为意的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醉醉养结实了。 这边说清楚了,水湘明月便请几人入座,揽月宫没有宫女,端茶倒水什么的都是太监来做,吟醉忍不住的扶了扶额,这样一来,岂不是把他男宠的身份更坐实了些?也不知道绯月暝夜是怎么想的。 水湘明月见到张温默也很高兴,之前,他们也曾一起深入研究过,他发现,张温默不仅仅医术高明,对蛊毒一道也了解不少,他的很多见解让他都深受其教。 “明月昨日查验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张神医若有空闲,可否指教一二?”以名字自称,可见水湘明月对张温默是真心敬佩。 张温默的师父曾经为了蛊毒而专程去过金夷,所以,他对蛊毒也知道一些,跟水湘明月也算是惺惺相惜“指教不敢,不过一起探讨罢了。” 吟醉见状,知道这两个人是要讨论一些专业问题了,她不懂医,帮不上忙,便要告辞离开。 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一个小太监一溜烟的跑来,禀报道:“丞相谢大人求见,要找张神医。” 厅内几人都有些意外,相互对视一眼,水湘明月道:“请。” 小太监得令,又是一溜烟的跑去请人,很快就又返了回来。 谢丞相如今已经年近花甲,跑起来动作竟然也可以这般矫健,一手撩起官服长长的下摆,两条腿倒腾的很是麻利。 在院子里,远远的看到张温默,谢丞相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另一只手忙伸出来,矍铄的面容上又是焦急又是惊喜。 “老臣参见长公主,参见六皇子,参见明月皇孙。”谢丞相再急,还没忘了皇家礼仪,进来先行了个礼。 吟醉微微颔首“谢丞相不必多礼。” “谢长公主。”谢丞相直起腰身,额头上几道皱纹里淌着汗水,可见,是真着急了。 “谢丞相为何这般焦急?”吟醉好奇的看着谢丞相,谢丞相乃一国之相,从来都是沉稳从容的,哪里见过他这般急切。而且,刚刚的小太监说他找的是张温默,他家谁病了? 谢丞相闻言,焦急的面容就更夸张几分“回长公主,老臣那个指腹为婚的孙媳妇今日进京,只是,快到京城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刺客,这位孙媳妇本来身子骨就虚弱,又受了惊吓,现在是去了半条命了。” 吟醉闻言一怔,遇刺? 绯月璃却是挑了挑眉,谁会做这么蠢的事?良妃那么精明的人不会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难道是绯月流光那个愚蠢无脑的女人自作主张? 谢丞相像是没感觉到他的话带来的波动,不停顿的道:“老臣听说张神医在这里,来此是想请张神医去给那可怜的孩子瞧一瞧,求长公主恩典。” 吟醉闻言,微微蹙眉,找张温默要她恩准什么! “本宫做不得张神医的主,谢丞相求错了人了。”吟醉淡淡道。 谢丞相一怔,闪着精光的老眼偷偷的瞅了瞅厅内的几人,在看到绯月璃那骇人的目光是,心里一凛,暗道,难道他的消息出了问题?张家这小子不是被皇上指来给长公主医病的? 心里想的多,谢丞相反应却快,从善如流道:“老臣真是急糊涂了,长公主恕罪。” 吟醉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个快要成精的老头。 谢丞相见状也不觉得尴尬,立即又转向张温默,期待道:“张贤侄可方便?” 一声张贤侄,让张温默脖子里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这近乎套的! 只是,张温默家里终究是有个当太医的老爹,得罪了谢丞相没什么好处,而谢丞相不去找他老爹直接找上了他,想必是他老爹示意的,他就算再洒脱再不羁,终究还是为人子。 “明月公子若不着急,在下改日再来。”张温默看向主位上的水湘明月。 水湘明月也明白轻重缓急,微微点头道:“明月恭候大架。” 谢丞相闻言,立即喜笑颜开“多谢长公主,多谢六皇子,多谢明月公子,也多谢张贤侄。” 一口气把所有人都谢了个遍,怎么听都能听出几分狗腿的感觉,吟醉深深怀疑,这人真的是一国之相,而不是市侩商人? 张温默和谢丞相离去,吟醉和绯月璃也告辞离开。 “孟荆儿为了保胎进了京都医院。”两人边走,绯月璃边跟吟醉汇报着这几天的情况。 “孟夫人没有发难?”吟醉挑眉道。 “德妃一动作,孟夫人重点都放到宫里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她?不过……”绯月璃弯眉一笑“醉醉猜猜看,出了什么新鲜事。” 吟醉摇了摇头,既然是新鲜事,她哪里能猜得到。 绯月璃宠溺的看一眼吟醉,笑道:“最先找上孟荆儿的,是孙献良。” 吟醉惊讶的看了绯月璃一眼,她想过是孟琳儿,却没想到是孙献良。 “可笑的是,出现的时候气势汹汹,离开的时候,却是有喜有悲的,也不知道和孟荆儿说了些甚么。”绯月璃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吟醉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孩子,对他当年这个恶作剧真是看上瘾了! “只是可惜了孟琳儿,难得孟家出了她那样一个既不刁蛮又不愚蠢的。”吟醉有些叹息,当年桂花宴上那一亮相,孟琳儿迷倒了多少青年才俊。 绯月璃对吟醉突来的这声叹息有些哭笑不得“醉醉以为孟琳儿当真是那么纯良的?依我看,她才是最狠的那个呢。” “嗯?”吟醉疑惑的看向绯月璃,孟琳儿做了什么? “她是亲眼看着孙献良去找孟荆儿,又亲眼看着他从孟荆儿病房里出来的。”绯月璃笑道:“可她却像是不知道一样,对孙献良一如既往的恭顺体贴,背地里,却买通了京都医院的人,想置孟荆儿于死地。”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狠角色,可惜了生在这个时代,再怎么厉害也只能依靠男人,不然,何必去迁就孙献良那样一个男人! 吟醉浅笑着抬眸,向前方看去,突然,目光顿了顿“那是谁?” 绯月璃顺着吟醉目光看去,眸中闪过一抹光亮“那就是三皇兄那个一心惦记着他的表妹,徐明芳,是徐尚书家二儿子的嫡女。” 吟醉对绯月璃那一连串的修饰词忍俊不禁“我记得徐家的女儿是叫徐子晴?” 绯月璃点点头“当年桂花宴上见过一次,后来嫁给了当年的探花郎梁跃升,醉醉忘了吗?” “哦,梁跃升啊……” “三皇兄好像在那边,我们去看看?”绯月璃透过影影绰绰的灌木缝隙,看到一抹红,十有*就是绯月珉了。 吟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可绯月璃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牵着她走了。 …… 徐明芳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树丛间穿梭着,目光死死的盯着草地上那抹红,心跳得快,脸也烧的厉害。 今日祖母要进宫,本来是只带着姑姑来的,她死缠烂打的求了半个时辰才同意她也跟来,却不准她乱跑,只能跟在她和姑姑身边。那怎么可能,她进宫是为了表哥,又不是想听她们说那些无聊的事。 绯月珉头枕着双手,悠然的躺在草地上,修长的双腿一只伸直一只曲起,红似娇阳的衣衫张扬又明艳的铺散在地上,妖娆妩媚,就像是绿草地上开出的一朵最艳的花。 只是,这花儿的旁边还蹦着一只粉嫩嫩的小白兔,许是吃饱了,对旁边的放着的几只胡萝卜也视而不见,蹦蹦跳跳引得长耳朵一颤一颤的,很是可爱。 绯月珉狭长的凤眸轻轻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若不是那胭脂红唇中叼着的草叶一动一动的,会让人认为他已经睡着了。 小白兔不满意受到冷落,有力的小短腿一蹬地,雪白的小身体就跳上了绯月珉的胸膛,绯月珉仍然没有睁开眼,只是伸出一只手扶了扶小白兔有些晃的小身子,怕它掉下去摔坏。 绝美的少年,可爱的白兔,这样一幅组合,简直能亮瞎每一个女孩子的眼。 徐明芳弯身扒在树丛中,就已经看呆了。 她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三皇子表哥了,她只知道,从记事起,每次表哥去徐家她都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迫不及待的去见他。可是,不管她打扮的多漂亮,在表哥面前,都会沦为陪衬。表哥美丽,优雅,慵懒,让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绯月璃看着呆愣的徐明芳,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到绯月珉面前,躲在一边发花痴是怎么一回事,再不济也要让上前去纠缠一番吧。 这孩子,存着心的就是想让吟醉看看绯月珉与别的女人揪扯不清的样子。 只是,这徐明芳太不争气,竟然只用看的就看呆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花痴的女人! 绯月璃心里恼火,却没发现绯月珉微微动了动。 绯月珉也是有武功在身的人,一个气息不稳的人藏在附近,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搂着小白兔的手不动声色的摸到地上,捻了一个小小的石子,夹带了内里,狠狠的向徐明芳的方向投去。 “啊——”虽然没有被打到,但,吓也被吓个半死。 徐明芳尖叫一声,狼狈的从花丛里翻滚了出来,头发和衣衫被花枝一挂,散乱开来,几片花叶也粘在发丝上,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秒钟变乞丐了。 在心仪的男子面前这么狼狈的样子,徐明芳的尴尬羞恼委屈通通被放大了无数倍,一下子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绯月珉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温柔的顺着小白兔的毛,看着徐明芳的凤眸却如染上了一层寒霜,冷得让人心颤。 “表,表哥。”徐明芳跌坐在地上,偷偷抬眸看向绯月珉,触及到绯月珉那冰冷的目光,身体一抖,眼泪都被吓了回去。 绯月珉抱着小白兔从地上站起来,优雅的拍掉粘在身上的草叶,凤眸中冷凝一片,薄薄的红唇美得像是用胭脂染成,这样美的唇中吐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的利剑,直直的刺向徐明芳的心脏“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什么?”徐明芳怀疑她刚刚出现了幻听,这个人,面前这个她一心喜欢了十几年的人,说了什么? 绯月珉凤眸中闪过一抹不耐,他今天本就受了绯月璃的刺激,心情不好的没处发泄,这个徐明芳还拎不清的来烦他。以前,他念在徐家的面子上,没有做太绝,可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干出了偷窥男人的事来,徐家的家教就只这个样子吗? “我说,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绯月珉又吐字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只是,看徐明芳看上去心碎欲绝却好像并没有意识到错误的样子,绯月珉好心的又奉劝了两句“你是徐家的小姐,不是青楼里的妓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舅母没有教过你吗?” 好吧,这奉劝语气重了些。 徐明芳一脸的不敢相信,眼泪就像一条小溪,源源不断的从眼睛里溢出来,淌了满脸。 难看死了!绯月珉嫌弃的看了徐明芳一眼,转身就走,他没义务教徐明芳怎么做一个大家闺秀。 吟醉敛眸“我们走吧。” 绯月璃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子,这跟他设想的情节有些出入的说。 归根到底,还是徐明芳战斗力太弱了,跟绯月珉差了不只一个层次,还没来得及施展招数就被秒杀了,白白浪费了他一番心思。 “呐,戏好看吗?”绯月璃一回神就看到了前面抱着小白兔,慵懒的斜倚在树干上的绯月珉。 绯月珉胭脂红唇勾起一抹妖娆的弧度,凤眸微微眯着,白皙的皮肤在红衫的映衬下泛着一层柔光,整个人美得像是专门勾人魂魄的花妖。 只是,虽然他在笑着,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绝不是高兴。 绯月璃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吟醉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抱歉。” 绯月璃一怔,绯月珉也一怔。 随即,绯月珉冷冷一笑“小皇姑为何道歉?” “无意偷窥你的私事,以后,不会了。”吟醉是真心觉得刚才看到的情节没意思,不知道绯月璃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 绯月璃闻言,握着吟醉的手紧了一下“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发现了徐明芳和三皇兄,非要拉着姑姑去看的,请三皇兄见谅。” 绯月珉闻言,凤眸微微张开了一些,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根胡萝卜,随手放到了小白兔两爪间,把被小白兔抱着啃的袖子拉了出来。 “是吗?”绯月珉低头看着啃胡萝卜的小兔子,淡淡道。 绯月璃抿唇,不信拉倒,若不是为了醉醉,谁要跟他解释! 话说,他为什么要解释啊,让他误解醉醉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好? 吟醉微微一笑“你想如何?” 绯月珉闻言,恼恨的想把手里只知道吃的兔子一把捏死! 不过,想归想,绯月珉也只是狠狠握了握拳,来纾解心里的郁气,挑着眼角看吟醉一眼,冷哼道:“我想如何就能如何吗?” 吟醉歪头一笑“说来看看。” 绯月璃脸黑了下来,凭什么! 绯月珉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欢乐起来,捏起小兔子一只前腿冲吟醉挥了挥,笑嘻嘻道:“珉怕小兔子突然离开了小皇姑……那些宠物,觉得寂寞,小皇姑不如准珉时常带它去栖梧宫玩一会儿?” 绯月璃气得鼻子里要喷出热气来,他从哪里看出那只兔子寂寞来的,明明吃得比以前还多! “好。”吟醉很爽快的点头答应。 绯月璃捏捏吟醉的手,哀怨的看着吟醉,红唇嘟起,像个受了大人冷落的孩子。 吟醉转头看他,却像是根本没发现他哀怨的表情,弯唇笑道:“该回去了。” 绯月璃没回答,绯月珉却笑嘻嘻的凑到吟醉身边,伸手牵起吟醉的另一只手“走吧,走吧,小兔子想它的伙伴们了。” 小兔子的回答是一连串咯吱咯吱啃胡萝卜的声音。 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的包裹住,吟醉微微蹙眉,很不客气的抽了抽,那只大手却恰到好处的握紧,没给她抽出来的机会。 绯月珉晃了晃与吟醉握在一起的手,急切道:“快走吧,快走了,小兔子都等急了。” 绯月璃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咬着牙,恨恨道:“三皇兄能放开你的手吗?” 绯月珉挑眉,眸光从绯月璃和吟醉牵着的手上扫过“为什么要让我放开呢?” 绯月璃正要开口,却被吟醉截断。 “因为,我不喜欢。”吟醉淡淡的看着绯月珉,粉唇微张,一字一句道。 第七十七章 所谓求包养 “此次炽国带来了他们的小公主,表面上是出使,实则,和亲的可能性更大。”出使别国何须一介公主“殿下不如早日定下和亲人选,到时也不至太过被动。” 说完,等了半日也听不到回答,谢涵阳微微蹙眉,抬头看向绯月璟,却见他正扭头看着窗外,目光却没有焦距,明显的已经神游天外了。 “殿下!”谢涵阳微微提高了声音,对绯月璟这种状态十分惊讶,绯月璟一向严谨认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走神过。 绯月璟听到了谢涵阳的声音,没有回头,却幽幽道:“昨日,小皇姑送了三皇弟一只兔子,你说,孤是不是也应该去要只什么来养呢?” 听到绯月璟这明显不搭前言的话,谢涵阳一怔,没来得及思考绯月璟的意思,脑子却自动切换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原来,她昨日送了三皇子一只兔子…… 绯月璟话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掩饰性的咳嗽一声,道:“孤说笑呢,不过是想到三皇弟一个大男人养一只兔子觉得好笑罢了。” 绯月璟这一解释,谢涵阳也迅速的把跑远了的思想拉回来,脑海里的人影却不容易驱赶出去,有些落寞的垂下眸子,低声道:“臣倒觉得养只兔子也很有趣。” “是吗?”绯月璟不置可否的笑笑“原来爱卿也是喜爱动物之人啊。” 谢涵阳低头翻看下一本奏折,他不是喜欢动物,他只是听说她很喜欢动物…… “殿下!”这个空档,袁瑞走进来,对绯月璟行了个礼,才开口道:“谢大人的未婚妻子在城外遇袭。” 绯月璟闻言一惊“情况如何,林小姐可还好?” “谢家侍卫有八人受伤,无一死亡,林小姐无碍,只是受了惊吓,昏迷不醒,已经送去了京都医院,谢丞相亲自来请张神医去救治了。” 绯月璟看了一眼谢涵阳,除了从最初听到林晓璇遇刺时惊讶了一下之外,就没了别的表情,绯月璟蹙眉,这样的表现,他当真是真心喜欢他这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吗? “谢爱卿,可要回去看看?”绯月璟没有直接让谢涵阳回去,而是询问了一声。 谢涵阳正要说话,袁瑞却接过了话题“谢丞相已经派人来请谢大人回去。” 谢涵阳没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背后还有个谢家,他可以不顾自己,却不能让整个谢家陪着他送死。 “臣告退。”谢涵阳起身行礼。 绯月璟点头应允“爱卿不必忧心,张神医妙手回春,定能医好林小姐。那些刺客,孤也绝不会放过。” “谢过太子殿下。”谢涵阳拱拱手,退了出去。 绯月璟转头看向袁瑞,蹙眉道:“怎么回事?” “遇刺地点是在城外三十里处,刺客人数众多,却并没有高手,依属下看,像是江湖上三流的杀手组织。因为刺杀失败,被擒的全部服毒自尽,无一存活。”袁瑞冷声道。 “江湖?怎么会与江湖有牵扯?”绯月璟有些头疼的扶了一下额。 袁瑞抬眸看一眼自家主子,道:“福瑞宫有一个侍卫曾经是江湖浪客。” 绯月璟闻言更加头疼了,林晓璇一个官家小姐自是不会跟江湖人结仇,那么就只能是有人买凶杀人一个可能了。而想杀了她一个病弱少女的,除了一个大公主就没别人了。 他能查到这些,谢家就一定也能查到。 不要说刺杀的是谢涵阳的心上人,就算是谢涵阳并不那么喜欢林家小姐,绯月流光这么做,也把自己给毁了,谢家诗书之家,绝不会接受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做当媳妇。也亏了绯月流光是公主,否则,谢家定会退婚,让她声名扫地。 他以前没觉得大公主是这么不长脑子的人啊,都快出嫁了还惹出这么一件麻烦事来,她是存心不想在夫家好好过下去! 福瑞宫。 此时的绯月流光还在对侍卫发着公主脾气,上好的瓷器碎了一地,一身武装的侍卫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饭桶!”绯月流光摔了一会儿东西累得气喘吁吁,坐下来,继续骂侍卫“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侍卫低着头,任绯月流光打骂,一声不吭。 绯月流光看到他这样却更加生气,拿起桌子上仅存的一个茶杯盖向那侍卫扔去,绯月流光准头不好,茶杯盖没有打在侍卫身上,擦着侍卫的耳朵飞掠过去,最终跌落在地上,脆脆的碎裂成了几片,侍卫的耳垂瞬间红肿起来,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仍旧跪得牢牢的,纹丝不动。 绯月流光气急,忍不住大吼一声“刘光!” “属下在。”刘光抬眸看一眼绯月流光,答应的很快很响亮。 绯月流光气急反而平静下来,看着跪在地上仍旧显得十分雄壮的刘光,冷冷道:“你说该怎么办!” “公主若希望,属下可以亲自动手,取林家小姐的项上人头来。”刘光回答的不带一丝停顿,是满心的真诚。 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 绯月流光才不管刘光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只觉得她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侍卫,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次不成还会给人第二次机会?现在那个贱人身边怕是已经被围的滴水不漏了,别说一个刘光,就是十个刘光去了都只有被杀的份!被杀了没什么,若是暴露了她,他死十次都不够赔的! “你武功好有什么用!”绯月流光气得想大骂“你武功高怎么不早点去刺杀那个贱人,瞧瞧你找的那些废物,让谢家有了防备,你以为你还能得手!” 刘光语塞,他虽然学了些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二流高手,但他在江湖混的时间并不久,为了生活安稳就投靠了朝廷,做了个小侍卫,并没有什么人脉,公主要杀林家小姐,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个三流的杀手组织,只是没有想到谢家的防御力量会这么强,都快到京城了还有这么高的警惕性。 “公主不必着急,现在杀不了她,等公主过门……”亲口说出她要嫁入谢家,刘光只觉得心都在滴血,只是,他知道他身份低微,配不上美丽高贵的她,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一旁好好守护而已“想杀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绯月流光抬起一脚踹在了刘光身上“你以为本宫为什么这么急着杀她,难道你真让本宫和一个贱人一起进谢家的门!” 绯月流光力气小,刘光被狠狠踹了一脚也不过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他甚至没感觉到一点疼感,脑子仍在想着绯月流光的话,原来她是这样的目的。转念一想,却也觉得她想得没有错,她是身份高贵的一国大公主,怎么可能如此委屈的和别的女人一起嫁过去。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本宫大婚前一定要她死,让她死,听到没有!”绯月流光已经顾不上维持公主的仪态,狠狠的揪扯着手中的帕子,姣好的脸也狰狞的吓人。 刘光低着头不敢看心中的女神,却在努力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把林家小姐杀掉。 “光儿!”还没等刘光想出办法来,紧闭的大门突然被狠狠的推开,良妃的声音怒气冲冲的响起。 “母妃。”绯月流光见良妃出现,心里暗骂外面的人不管用,人却立即慌张的站起来,母妃曾经警告她不准轻举妄动,是她心急着除掉林晓璇自作主张,母妃一定饶不了她,怎么办。 良妃三两步走过来,路过刘光身边狠狠的踹在刘光肩膀上,刘光健硕的身躯摇晃了两下用手支撑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良妃不看刘光,脚步不停的走到绯月流光面前,抬起手狠狠扇了绯月流光一耳光“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刘光听到那清脆的一声,心狠狠一颤,觉得那一掌比打在他自己脸上都觉得疼,垂着身侧的手忍不住紧紧的握起来,用力提醒自己,那是良妃娘娘,是公主的母妃…… 绯月流光捂住火辣辣的脸,眼含泪珠的看着良妃,害怕又委屈“儿臣,儿臣……” 良妃不听她的辩解,转身对地上的刘光厉声道:“滚出去!” 刘光闻言,肩膀一颤,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绯月流光,看到红了半张脸泪眼汪汪的绯月流光心里又是一疼,低下头应声“是。”默默的退了下去,却守在门外,没有走远。 “母妃……”刘光退出去,只剩下良妃和绯月流光二人,绯月流光却觉得更加害怕起来,良妃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别叫我!”良妃凌厉的盯着绯月流光“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蠢事,这么多年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吗?你知不知道琰儿很快就回来了,你这样做是不是想毁了琰儿的前程!” 绯月流光本还沉默的听着良妃的怒骂,可听她提到绯月琰,绯月流光的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琰儿琰儿琰儿,你心里只有一个琰儿,你何曾在意过我!” “你……”良妃被突然爆发的绯月流光惊了一下,仿佛不认识一样的看着这个发疯的女儿。 绯月流莹泪如泉涌,既然发泄了出来,也就不再顾忌那么多,冲着良妃大吼道:“你忽略了我这么多年,何必现在又来管我,让我自生自灭不是更好,没有了我这个累赘,岂不是更如了你的意!” 良妃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在亲生女儿的心里会是这样想她的。 “你给我闭嘴!”良妃的声音比绯月流光更大,绯月流光终究是良妃养大的,对良妃的畏是从心底里生根的,刚才不过借着一股怒气和怨气支撑着,这会儿早就没了那份勇气,心脏咚咚的跳着,只剩下了害怕。 良妃眼里也浮起了泪花,她不怕别人的怨恨,也不怕别人的迫害,可亲生女儿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在她的心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我心里没你?”良妃声音有些哽咽“你以为我要是不管你,你能好好的长到这么大?我不管你,你能仆妇环绕高高在上?我不管你,你能如愿嫁给谢涵阳?我不管你,你能站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 绯月流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母妃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在她记忆里,她的母妃是整个后宫最强悍的存在,当年,连皇后都斗不过她,现在统领后宫的的贤妃还不是要对她礼让三分。这样的母妃,在她心里,只有让别人哭的份。可,可她看到了什么,母妃眼里竟然含着泪!整个后宫都斗不过的母妃竟然会因为她而有了眼泪! “若是没有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什么也不是,更甚至,早就不知道被那个人害得连尸骨都不剩一根!”良妃没理会绯月流光的呆愣,咽下眼里的泪,冷冷的看着绯月流光。 绯月流光此时才意识到她有多蠢,在这个危险重重的皇宫里,只有他们母子三人才是最亲近的人,或许母妃对四皇弟的关注更多一些,但是,那是因为四皇弟是男子,是她们的希望,只有四皇弟登上高位才会有她们的好日子过。 而她,她都对母妃说了些甚么啊! “母妃……”反应过来的绯月流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光儿错了,是我错了,我错了……” 见绯月流光认错,良妃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终究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再怎么不好她也得受着。 良妃拿起帕子胡乱在绯月流光脸上擦了两下,满脸都是不耐烦“行了,有时间在这里哭,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收拾你惹下的烂摊子。” 良妃脾气不好,绯月流光以前每每挨骂都在心里怨愤母妃,可此时在她听来,母妃那一声声的责怪里,竟都变成了对她的关爱。 “母妃,光儿不想和那个贱人一起嫁进谢家,光儿是公主,怎么能这样自降身份。”母女俩说开了,倒显得亲近许多,绯月流光也敢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良妃心里生出一股无力,都不知道该骂绯月流光太愚蠢还是该说她太看得起自己“你父皇都下了圣旨,你觉得你的面子比你父皇还大?” 绯月流光一怔。 “你不要忘记,当初这门亲事是咱们硬求来的,你父皇肯下这道旨就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不是丢脸。” 绯月流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良妃“可,可我是皇家的公主,我代表的不是皇家吗?” 良妃叹息一声“你是公主,但是,皇家的公主并不只有你一个,能代表皇家的公主也不是你!” 绯月流光闻言,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张精雕细琢般精致的脸庞。 良妃自然知道绯月流光在想什么,这也是她最无力的地方,连她们自己都这么想,何况是别人?怪就怪长公主出了太多风头,皇上又宠她,把她捧上了那个位置,以至于现在一提到公主所有人想起的都只有她,另外几位公主,若不是用到的时候,谁能想起来!就连光儿都是在出嫁前才有了封号。 只是,凡事有利有弊,她相信没有人能永远风光,她就等着看,有朝一日她从高处摔下来会落个什么样子。 “那,我,我……”绯月流光有些不能接受这个说法,若代表皇家的公主只有一个,那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算什么,她那么用心的学习琴棋书画,学习礼仪仪态,学习如何做一个完美的公主,现在竟然告诉她,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连皇家的脸面都无法代表的公主! “光儿你要记住,在这个皇宫乃至整个绯月,唯一尊贵的只有你父皇,他是这里的主宰,他想让谁尊贵,谁就尊贵,他想让谁低贱,谁就低贱。”良妃眸底幽暗一片,沉声道:“在你父皇眼里,谢家是百年大家,是文臣之首,值得他给出一个公主,而你却不够分量让他费心,所以,牺牲的只能是你。” 绯月流光已经不知所措起来,那她刺杀林晓璇的事若是被知道了,她…… 良妃瞥了绯月流光一眼“你父皇连你都不在乎,他会在乎一个林晓璇?” 绯月流光闻言,微微放下心。 良妃继续数落“所以我才说你蠢,既然都决定刺杀了,竟然都没刺杀成功,林晓璇若是就这么死了,事情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可偏偏她没死,你还是要和她一起嫁不说,我们付出的代价一点都不会少!” “什么代价?”绯月流光胆战心惊的问,她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如此的目光短浅。 良妃咬咬牙“那要看看谢家提什么条件了!” 绯月流光狠狠一颤,这件事竟然还涉及到前朝! “你要是不想听我的,也记得动动你的脑子。”良妃恨铁不成钢道:“不要自以为是的闯了祸端,还要让我来给你收尾!” 绯月流光呆呆的点头,以后,就是让她做主,她都不敢自作主张了。 …… 栖梧宫里没有人关心林晓璇遇刺的事情,也不关心主使人到底是谁,跟他们没关系的事情,何必费那心思。 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死赖着不走的绯月珉弄走来的有意义。 吟醉打发走赖皮纠结的绯月珉,一回头就看到一张极为哀怨的脸,漂亮的星眸微微瞪大瞪圆,里面似乎还有水光晃动,殷红的唇高高嘟起,唇角微微下拉,让吟醉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那种求包养的小动画表情来。 吟醉歪头一笑,让鸣翠拿来她的小画板,不理会散发着怨气的绯月璃,握着碳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倒是绯月璃很快就耐不住了,虽然仍旧是那副哀怨的小模样,人却凑到吟醉边上,生生挤到吟醉的贵妃椅上,把吟醉抱在怀里,再抬眸去看吟醉画的东西,惊得眼睛一瞪,那,那,那是什么东西! 绝对不是他,绝对不是! 绯月璃把画板从吟醉手中拿走,瞪着眼死死盯着画上那个小人儿。那小人儿脑袋大的夸张,身体却很小,看上去比例有些失调,但奇异的并没有违和感,反而让人觉得很可爱,更奇怪的是,画上的小人儿胸前抱着一个长方形的小木板,木板上写着三个歪歪斜斜的字,求!包!养!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小人儿的衣着装扮,明明就是他的样子! 吟醉偷偷笑“像不像?” 绯月璃跟画上的Q版自己大眼瞪小眼,一副恨不得把那小人儿瞪死的样子,半晌,忽然呆呆的看向吟醉“什么是求包养?” 吟醉见状,终于忍不住,趴在绯月璃胸膛上闷闷的笑起来,笑得绯月璃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看着胸口这个笑得肩膀微微颤抖的小脑袋,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暖暖的满足感,眸子里不自禁的溢满了宠溺和纵容。 等吟醉终于笑够了,微微抬起头,残留着笑意的小脸比平日红润了很多,更显得肌肤莹润有光,绝世无双的水眸染上了笑意,闪着流动的光彩,似乎有星辰住在里面,美得迷醉人心。绯月璃认真的看着,眸光一点点变得幽深。 “求包养就是要找人养一辈子的意思。”吟醉笑着解释道。 绯月璃抬手摸摸吟醉的脸庞,轻笑“那醉醉可愿意养我一辈子?” 吟醉眉眼一弯“只要你愿意!” 绯月璃忽然双臂收紧,把吟醉整个圈在了怀里,微微低头,脸埋进吟醉肩窝,忍不住轻笑出声“那说好了,可不准反悔哦。” “你若不反悔,我自然是不会反悔的。”吟醉在绯月璃怀里寻个舒服的位置,笑道:“说说看你在揽月宫找到了什么。” 绯月璃闻言,不禁失笑,若说最会破坏气氛的,醉醉当数第一。 “呶,我想你会喜欢的。”绯月璃从袖袋里拿出一摞看上去很旧的纸张来,纸张装订在一起,没有封面,保存的却很好,很少损坏。 吟醉接过来翻开两眼,眼睛一亮,果然是笛谱! 只可惜,看上去像是一本笛谱的一部分,并不全。 “这是在揽月宫寝殿的暗阁里找到的,我看了,只有这些。”绯月璃道:“若不出意外,另外的部分应该是在金夷的皇宫里,等凌云回来就知道了。” 吟醉点点头,翻着那不全的笛谱一页页看起来。 绯月璃微微蹙眉,习武时,若功法不全是万万不能随意修炼的,否则,会出现走火入魔之类的问题。醉醉那管笛子有些奇怪,不知道对操作者会不会有什么危害,曲谱不全,他并不建议她现在就看。 想着,绯月璃已经从吟醉手中抽走了那半本笛谱“等另一半寻来了再看不迟。” 吟醉抬眸看绯月璃一眼“不过看一眼罢了,我并没有想现在就练,我知道轻重。”虽然这样说,吟醉却没有再坚持要看。 绯月璃把笛谱方向,道:“再过两日四皇兄就要带着炽国使者回京了,使者中有一个皇子,还有一个公主。” 吟醉闻言笑笑“炽国国君倒是有意思,皇子公主都来了,娶不到绯月的公主,也能嫁一个女儿过来。” 绯月璃挑挑眉,他的重点可不在这里“醉醉说,三皇兄娶了那公主怎么样?” 吟醉又是忍不住想笑,七年前他点的那个鸳鸯谱现在还乱着呢,做月老做上瘾了不成? “这要看当事人的意思了,若三皇子看上了炽国公主,炽国公主也看上了三皇子,自然是好的。”乱点鸳鸯什么的,真心不大好。 绯月璃才不管鸳鸯配的乱不乱,他只是觉得,只要是能让绯月珉不再缠着醉醉的方法,就都是好方法。 哦,对了,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蔡逸舒,他也要想想,该给他配个什么人才好呢? ------题外话------ 嘿嘿,今天早不? 还有谢谢魔翼妞儿的花花,么么~ 第七十八章 损坏 炽国,乃距离绯月东部沿海近千里远的一个岛国。准确说来,应该是个群岛国。它 由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最大的有绯月的两个州那么大,最小的则只有一个中等小镇的大小,相加起来,总面积比起绯月周边的小国来说,已经算是大的了。 炽国四面靠海,周边没有接壤的国家,邻国算起来只有一个隔海相望的绯月,因此,用来戍边的军队就比别的国家省了很多,炽国一向好战,节省出来的这一部分兵力没事做,并不会像绯月这般卸甲归田发展生产,更多的则是被国君用来入侵绯月。 因此,绯月东部沿海地区时常会发生战争,绯月也派遣了一大批的兵力驻守着。只是,绯月国土广阔,海岸线也很长,兵力若分散开来,就薄弱了很多,可若集中起来,又不能保证能拦截住炽国,所以,炽国历来是个让绯月君臣十分头疼的国家。 绯月琰五年前从军,便是去了东部沿海。 不知道是不是孟家的武将基因也遗传到了他身上,绯月琰倒是在那里混的如鱼得水,短短五年就一升再升,几个月前,已经到了副将的级别,更让人意外的是他的领兵才能。三个月前,炽国来犯,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竟带着一队士兵绕过炽国的大部队直接攻打到了炽国老家,炽国本就防守薄弱,绯月琰带着那队士兵一直攻打下了三个岛屿,急得炽国国君急忙把派出去的部队召了回来。 而此时的绯月琰却并不继续深入,反而原路退了回来,联合绯月大军,对炽国大军来了个前后夹击,消灭了炽国大半的兵力,直接导致炽国这几十年内都不能再兴兵。使得沿海州郡的官民欢庆了三天,兴奋的心情才缓缓平静下来。 这次,绯月琰是功臣,孟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些日子在朝廷里极为得意。 只可惜,绯月流光在这关头,惹出了一个刺杀的事件,谢家一直咬着不松口,最后孟家忍痛给了谢家一个兵部的实权位子,事情才算是结束。 只是,良妃肯把绯月流光嫁给谢涵阳本就存了拉拢谢家的意思,谢家有一个女儿在太子那,原本可以算是太子一方的,但她又嫁了个女儿去谢家。如此,谢家的立场就有些模糊了。她不求谢家完全转到她这方来,就算谢家真的投诚了,她也不能毫无芥蒂的用他们,她要的不过是谢家的一个中立,从而削弱太子的势力罢了。 如今,不过给谢家一个职位,虽然心疼,但,能使得谢家失了太子的信任,他们并不算吃亏。 …… 四皇子绯月琰在大公主出嫁前的五日赶回了京都,同来的还有炽国的二皇子和七公主。 绯月琰觐见过绯月暝夜便偷偷的溜了出来,先去见了良妃,然后便像个欢快的小马一样一路奔跑到了栖梧宫。 经过五年的军旅生涯,当初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豪情满怀的青葱少年。 绯月家的基因好,生出的孩子也个个漂亮好看。 绯月琰是这几个皇子中与绯月暝夜最相像的,只是气质差了太多,他并不像绯月暝夜那般霸气威严,反而更像是个热血沸腾的阳光男孩,眉眼间张扬的都是少年的蓬勃和青春的活力,蜜色的肌肤,明亮的眼睛,皓白的牙齿,整个人就像是明媚春日里最灿烂的那抹阳光,尚没有沾染一点杂质,照耀出的还都是纯洁而美好的东西。 “小皇姑,这是带给你的礼物。”绯月琰捧着一个没有雕饰过的木盒子,有些拘谨的递到吟醉面前,笑容阳光,却带着微微的腼腆,可爱得让人不忍心拒绝。 吟醉却有些意外,当年他去边关从军虽然是他兴趣所在,可多少也算得上受了她的胁迫,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会给她带礼物。 “可以打开看吗?”吟醉把盒子放在桌上,看着绯月琰问。古人和现代人的习惯多有不同,在这里,别人当面送的东西是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打开看的,否则,便会被视为不礼貌。 绯月琰立即点了点头,明亮的眸子里似闪耀着炫目的光泽,竟有些期待和紧张。 粗糙的盒子看上去并不精美,工艺甚至比不上蔡逸舒所送的一根木棍,只是,这样的盒子却偏偏给人一种诚意十足的感觉,就好像主人把一颗未经雕饰过的赤诚的心也交了出来一样。 吟醉轻轻掀开木盒的盖子,一股微微的大海特有的咸涩味道飘逸出来,吟醉身旁卧着的白猫伸长了脖子向盒子里瞧,毛茸茸的长尾巴欢快的摇动着,似是在好奇着盒子里是什么样的美味佳肴才会发出这样美妙的气味。 “这是我闲来无事在海边捡来的,看着很好看……”绯月琰目光有些羞涩的躲闪着,抬起手挠了挠头发,蜜色的脸庞竟飞起一抹红晕。 吟醉伸手,从盒子里拈起一颗贝壳,白色的扇贝没有一点杂色,长长的条纹流畅的延伸在上面,是一种海边很常见的贝壳,这一个却生得格外漂亮,并没有经过人工的雕琢,却天生像是要被用来观赏一样。 绯月琰看到吟醉对着贝壳发呆,红着脸解释道:“这些是贝壳和海螺,大海边有很多,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想着小皇姑没有去过海边,就,就……” 这一世的确没有去过海边,但是,前一世的吟醉并没有少见大海,她有一幢别墅就是在海边的,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大海,海风一刮,大海湿润咸腥的味道便迎面扑到脸上,凉爽又清新。 吟醉抬头,对绯月琰微微一笑,这样的礼物,很贴心。 “谢谢,我很喜欢。” 绯月琰闻言整个脸瞬间红透,清澈的眸子里却闪动着惊喜的光芒,唇角扬起的弧度很腼腆却仍旧有着军人直爽真诚的痕迹,让人反感不起来。 吟醉笑着看了绯月琰一眼,把那颗贝壳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又从盒子里拿出一颗,与刚才那颗不同,贝上是很精美的彩色花纹,天然的纹路,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比人工的绘画更优雅清新。 绯月琰看着吟醉把贝壳一颗颗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目光渐渐从晶莹的指尖转移到了那张他思念了五年的脸上。 美丽的面庞已经褪去了当年的稚气,肌肤却依然细腻晶莹,婴儿肥已经消减了很多,五官更显精致,形状优美的唇依然是嫩嫩的粉色,就像是三月的桃花幻化而成。眼眸因为在观看贝壳而微微垂着,长长密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光华,他却知道,当那双眸子张开的时候会是怎样迷人的美丽。 吟醉把盒子里的贝壳海螺全部拿出来一个一个摆放在桌子上,一共六十个,摆满了整个桌子,其中无一相同。 古代交通不发达,多数人从生到死都只是窝在出生的那一亩三分地,从未离开过。鸣翠等人见识不算短,却也从来没有去过海边,见到这些东西自然感到一阵新奇,都听说过珍珠出自贝壳,却还没见过从海边捡来的贝壳呢。 “大海里的贝壳都是这么精致的么?珍珠生在这样的贝壳里,倒也不辱没了它。”鸣翠笑眯眯的看着桌上的贝壳,为吟醉和绯月琰换上了热茶,深深觉得四皇子看上去粗心,内里却是个如此细致的人儿。 吟醉抬眸笑笑,是不是生珍珠,可不是根据贝壳的漂亮或丑陋来决定的。 盯着吟醉发呆的绯月琰被鸣翠的话惊回神,笑道:“珠贝是生在深海里的,需要渔人潜入水底挖出来,这些,都只是海边普通的贝壳,并不产珍珠。” 被科普了一回,鸣翠受教,对这位四皇子的好感又升一层。 吟醉抬眸看一眼鸣翠道:“取针线来,这些贝壳刚好做一个贝壳风铃。” 鸣翠闻言一怔,贝壳她知道,风铃她也见过,可是,贝壳风铃是个什么东西? 心里想着,动作却并不慢,针线盒子很快就取来,放到桌上。 吟醉两辈子都没动过针线,这贝壳风铃自然也不是她亲自动手,早在听到吟醉说要针线时,鸣露便把魏青蕾叫了过来,在这里再也没有比她针线活更好的了。 不过是把这些贝壳串起来,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古代女子把女红当做一项必修课程,栖梧宫里任何一个宫女都能很好的完成。 只是,既然魏青蕾都来了,吟醉自然是把这项工作交给她,大致说了一下,魏青蕾就明白了,迅速的穿针引线忙碌起来。 吟醉也并不闲着,她细细的挑出每一个贝壳,想着怎么排列会更加美观。 绯月琰看着认真挑选贝壳的吟醉,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幸福的满足感。 自己所送出的礼物为收取礼物的人所喜欢,收取礼物的人因自己所送的礼物而高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从心底开心的事! …… 天赐十二年,五月,福瑞公主出嫁,嫁的是圣眷正隆的谢家公子,不管当初是不是公主要强嫁,到了这日,照样是十里红妆,官民同庆。 这一天,宫里早早的就燃起了吉祥如意的大红宫灯,绯月流光早早的被挖起来梳妆打扮,为她着装的嬷嬷宫女们站了一殿,每个人都忙碌着,努力把这位即将出嫁的公主装扮的漂漂亮亮。 古人嫁娶有一套十分繁杂的习俗,成婚礼仪虽然是在黄昏时分,新娘子却从早到晚要被折腾一整天,整个皇宫也因为要嫁公主而显得喜气洋洋。 吟醉起床晚,她还在睡梦时,鸣翠就选了一套金镶翡翠的头面亲自送了过去,长辈添妆,也是一项习俗。 大喜的日子,赏赐也多,各宫的宫女太监们都欢喜的到福瑞宫帮忙,整个福瑞宫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而鸣翠竟与前来送礼的德妃的贴身宫女遇到了一起。 德妃的贴身宫女名叫丽丽,性子与德妃有几分相似,有些寡淡,不爱搭理人。鸣翠因为以前虽吟醉去过多次懿和宫,与丽丽打过交到,算不熟悉,见面也能说上几句话。 在福瑞宫门外狭路相逢,两人一同停下来。 “鸣翠姐姐。”丽丽微微低头示意,两人虽是平级,但她是五年前才被提升为懿和宫的大宫女,比鸣翠晚了几年,按规矩是要叫鸣翠一声姐姐。 鸣翠微微点头,笑道:“你也是代德妃为福瑞公主添嫁妆的?可巧赶一块儿了。” 丽丽后退半步,道:“鸣翠姐姐先请。” 鸣翠并未挪步,微笑道:“一起吧。” 丽丽不多推辞,略想了想便上前与鸣翠并行。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即便并肩而行也都沉默着,并没有交谈,周围跑来跑去的宫女太监见了二人都停下问一声好,才再次忙碌起来。 只是,在这种忙乱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会出些小错误。 而这个冒失的小太监就跑的太急了。一不小心,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鸣翠的方向冲来。 鸣翠一惊,忙抱着盛放头面的盒子向一旁闪躲,却不想,身旁的丽丽见她快要被撞到,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刚好与她躲的方向相反,两个力道相抵,鸣翠向丽丽的方向微微晃动了两步,心道丽丽看起来娇小,没想到力气会这么大。只可惜,虽然躲开了些,却依然被小太监撞到了肩膀,怀里的精致小木盒也不受控制的脱离了她的手,向地上摔去。 丽丽见状,脸色一变,急忙放开了鸣翠的胳膊,快速伸手一捞,不知是不是运气好,竟刚好接住了那个盒子。 鸣翠跳到嗓子口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幸好被接住了,否则,一旦摔坏了一点,她麻烦就大了。 丽丽把盒子还给鸣翠,鸣翠接过来,笑道:“多谢你了,不然,我一定会受责罚。” 丽丽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微微点了点头。 撞到鸣翠的小太监却吓得腿软,急忙跪在地上求饶“鸣翠姑姑饶命,奴才刚才是被绊了一下,不是故意撞到您老人家的,姑姑饶命啊……” 鸣翠眯眼看了小太监一眼“你是哪个宫的?” 小太监忙道:“奴才是福瑞宫的小喜,嬷嬷们见奴才名字吉祥就让奴才今日多干些跑腿的活儿。” “你以前是在哪儿当差的?”福瑞宫被赐给大公主也才一个月的时间,里面的太监宫女除了以前伺候大公主的和良妃给的,大多都是从别处补上来的。 小喜刚要说话,殿内便出来一个嬷嬷,鸣翠认识,正是良妃当年的陪嫁宫女,资历极老,宫里人见了都要称一声华嬷嬷。 “什么事,在这里吵闹,福瑞公主大喜的日子,谁敢放肆!”华嬷嬷一番话说得色厉内荏,院子里的人都老实下来,一个个低头垂手站着,不敢说话。 华嬷嬷眉头一皱“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误了公主出嫁的吉时,谁也别想逃!” 人们一听,不管有没有差事的,都快速的走动起来,没事干的也要做出一副急切忙碌的样子来,就怕被安个什么罪名处置了。 “两位姑娘见笑了,娘娘请二位进去。”华嬷嬷转向鸣翠和丽丽时表情已经变得和颜悦色,就像是没看到地上的小太监一样,很自然的邀请二人进去。 丽丽忙俯身微微一礼,就要跟着华嬷嬷进去。 鸣翠却没有动,心中暗忖,华嬷嬷出现的时间是巧合还是故意? 眸光一闪,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嬷嬷,不是奴婢矫情,被撞一下子就要处置人,实在是怕这等大喜的日子,派这么一个手脚毛糙的人出来,帮不上忙不说,出了差错谁都担不起。今日幸好撞到的是奴婢,万一不小心撞了哪个主子……”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却是无声胜有声,听到的人都心里一怵。 小喜闻言,神情一慌,忙求饶道:“嬷嬷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 华嬷嬷侧头看了一眼,像是现在才看到小喜一样,眉头紧紧一皱,不悦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敢冲撞鸣翠姑娘,今天是公主大喜的日子,不宜动粗,把他给我关起来,明天再处置。” 话音落,立即上前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去拉小喜。 小喜不敢挣扎,却是慌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鸣翠微微皱眉,华嬷嬷的话真是让人听不顺耳,什么叫冲撞了她才被关起来! “嬷嬷言重了,冲撞了奴婢并不算什么,奴婢多了两句嘴也不过是怕有人捅了篓子给公主添晦气,若只是因为奴婢,嬷嬷大可饶了他,奴婢并不怪他。” “鸣翠姑娘所言甚是,姑娘心善不计较,老奴看着他手脚不利索,还是让他反省一下的好。”说着,不再提这个话题,手一伸,做出个请的姿势“两位姑娘请进。” 二人随着华嬷嬷进了内殿。 此时,绯月流光的新娘子妆容已经画好,美丽的面容在胭脂的衬托下更显娇媚,眼梢眉角更是透着一股股的羞涩和喜悦,绣牡丹团花图案的大红嫁衣穿在她略显丰盈的身上,端的是姿色绝丽,美艳动人。 鸣翠和丽丽一同行礼,应景的说了几句吉祥话。 “这是长公主为福瑞公主添的妆,恭喜福瑞公主与谢家公子喜结连理,祝二位早生贵子。”鸣翠高贵举起手中的木盒,交到走过来的嬷嬷手中。 那嬷嬷把盒子又交给绯月流光,绯月流光看了看鸣翠,想着父皇每年赏赐到栖梧宫的各种好东西,一边心里冒着酸水,一边猜测长公主送的会是什么,手指微动,打开了盒盖,微微垂眸看向里面的东西。 只一眼,绯月流光脸上的喜色一僵,目光突然变得阴狠怨愤起来,良妃紧随着看过去,眸光也同时一暗,殿内的众人虽没有看到盒子的东西里出了什么问题,但都察觉到了良妃和绯月流光不悦的情绪,这时候没人敢去触霉头,全部噤了声音,大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整个气氛都压抑起来。 鸣翠心里咯噔一声,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就是长公主让你送来的吗?”良妃的声音很阴冷,就像每次她发狠前的语气一样,见过她手段的人忍不住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就怕一不小心被当成出气筒来对待。 鸣翠抿了抿唇,抬头向那盒子里看去,看到里面那副贵重的头面,瞳孔猛然一缩,最大的那块儿翡翠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因为是镶嵌在金饰上面,尚且没有断成两半,可这副头面已经损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难怪福瑞公主和良妃脸色都那么难看。 成婚当日收到损坏的东西是被视为极大的不吉利,而送人损坏物品的人则有诅咒人婚姻不幸的嫌疑。 是谁要害她?或者说,是谁要害公主! 在栖梧宫出发之前,鸣翠曾检查过一遍,那时头面是还是好好的,并无损坏,那么,一定是在从栖梧宫到福瑞宫的这段路上出了问题,而在到达福瑞宫之前,她一直稳稳的捧着盒子,连震动都不曾有一下,更不可能会弄坏,唯一会出问题的环节只有被小喜撞到的时候,盒子曾脱离了她的手。 但是,盒子并没有掉到地上,而且,这盒子与头面是配套的,为了防止损坏里面的翡翠,四壁上都铺了厚厚的棉布,并不惧怕碰撞,绝不会因为那么一下就会碰坏,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根本就没有给鸣翠想清楚的时间,当务之急,只有把公主的嫌疑摘出去。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鸣翠不肯能再站着,已经跪了下来,敛着眸子淡淡道。 “放肆!”华嬷嬷沉着脸呵斥道:“娘娘问话,还不好好回答!” 鸣翠不理会华嬷嬷,只抬头看着良妃。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仆一样的难缠!良妃压抑着心里的恼怒,恨声道:“什么意思?” 鸣翠沉声道:“公主命奴婢送来的的确是一套喜鹊登枝的金镶翡翠头面,所以,奴婢说是,但是,公主命奴婢送来的又是一副完好无损的,而这副明显已经损坏,所以奴婢又说不是。” 良妃冷哼一声,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只是,这样的事,不是她一个狡辩就能过去的! 良妃不语,绯月流光却不耐烦了,她如此重视的今天,谁也不能给她捣乱!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本宫拉出去,先关起来,明日再审!” 良妃闻言脸色一僵,若不当下解决,以长公主的强势,怕是就没机会再处置这贱婢了。 绯月流光却坚持,敢送这样的东西给她,她不会饶了这贱婢,但是,今天是她盼望已久的大喜日子,她不允许今天遭到一丁点的破坏,谁也不行! 良妃见状,咬了咬牙,还是妥协了,终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不算多宠爱,在她出嫁这天就依她一次。 鸣翠被拉下去关进了暗室,几乎在同时,绯月璃便得到了消息。 绯月璃看着吟醉熟睡的脸,头都没有回一下,挥了挥手,来报的人便如鬼魅一般,身影一闪,消失在了静悄悄的大殿内。 “来人。”绯月璃轻轻叫了一声,吟醉像是被这声音惊动了,粉唇不满的嘟了一下,小脑袋往被子里微微钻了一下。绯月璃失笑,满眼都是浓浓的宠溺,伸手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生怕她盖住口鼻,憋着自己。 鸣柳与鸣露就在殿外当差,听到绯月璃的唤声立即走进来,无声的行个礼,站在十步外待命。 “鸣柳,你去福瑞宫,把鸣翠带回来,就说长公主习惯了鸣翠的服侍,离了她不习惯。带上绮香。” 鸣柳了然的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带上绮香自然就是即便动用武力也要把人给带回来的意思。 “鸣露去请德妃来栖梧宫做客,让她务必带上她的贴身宫女丽丽。” 鸣露得令,也行礼退下。 绯月璃抬手,指肚在吟醉侧脸上轻轻滑过,浅笑“醉醉还不起床待客吗?” 吟醉不满的嘟了嘟唇,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小团子,宽大的被子只被撑起了一小块,越发显得她身材娇小。 绯月璃俯身,红唇凑到吟醉耳边,轻笑道:“再不醒,我就要帮醉醉起床了哦。” 吟醉无奈,长睫微颤,眼帘微微掀开了一个小缝隙,映入目光中的绯月璃的笑容有些模糊,却温暖和煦,像是染上了了花香的阳光,甜蜜的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不愿自拔。 “好早……”吟醉咕哝一声,掀开的那个小缝隙又果断的合上了,翻个身,继续睡。 绯月璃扶额,脸上是满满的宠溺笑意和一丝无可奈何,只是,眸底却隐隐藏着三分担忧,醉醉睡眠的时间果然是越来越长了…… 最终,迷迷糊糊的吟醉还是被绯月璃温柔又强势的挖了出来,另一位鸣字辈的大宫女鸣霜端着水走进来,拧干了温热的毛巾递给绯月璃,绯月璃轻轻的仔细的为吟醉擦脸,温热的水汽扑在脸上,吟醉迷蒙的脑袋略微清醒了些,只是,仍旧懒懒的,还是想继续睡觉。 绯月璃习惯了帮迷糊的吟醉起床,动作丝毫没有因为吟醉的不配合而变慢半分,倒是鸣霜因为平日里多数管的是栖梧宫宫女的调教,很少在面前伺候,倒是还不如绯月璃熟练。 等德妃到来的时候,吟醉已经用过了早膳,坐在殿里喝茶了。 德妃不讲究排场,出门带的人也少,此来,带的也不过一个嬷嬷和一个宫女,只是,并没有那个叫丽丽的宫女。 “德妃请坐。”吟醉淡淡的开口,用玉笛逗着那群在她身旁玩闹的小动物们。 德妃面色有些阴沉,看着吟醉,沉重的开口道:“丽丽并没有回来。” 第七十九章 大婚 “臣妾派人去福瑞宫寻人,那边说丽丽送了东西就离开了。”德妃目光沉了沉,丽丽失踪,已经说明了那副被弄坏的头面与她有关!“只是,丽丽一直没有向臣妾复命,懿和宫里的人也都说没有见过她。” 吟醉懒懒的斜靠在贵妃椅的靠背上,垂眸逗弄着几只可爱的小东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早在德妃说丽丽没有回来的时候,绯月璃便悄悄做了个手势,暗处立即有人迅速离开去寻丽丽,生要见人,死,自然是要见尸。 德妃见吟醉没有反应,眉头微微蹙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针对的是长公主,而她则是受利用的一个,她来之前也以为长公主找她是想要查清楚这件事,可是,长公主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臣妾与此事并无关联,还请长公主明鉴。”不管长公主什么态度,德妃先把自己摘出去再说。 吟醉仍旧不出声,事实上,到现在她还并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想说什么也无从说起,她坐在这里也不过是个镇场子的作用,她相信绯月璃能处理好这件事。 “若我没记错,丽丽已经跟了德妃娘娘五年?”绯月璃开口道。 德妃点头,丽丽原本只是懿和宫的一个洒扫小宫女,并不显眼,直到五年前原本贴身服侍她的大宫女暴病而亡,丽丽才刚好补上了这个空缺。而她见丽丽手脚伶俐,性子也合她的心意,就一直贴身用着。 莫不是丽丽有什么问题? 绯月璃继续道:“丽丽原本不过是个三等宫女,为何会一下子补了一等宫女的缺?” “当年,是懿和宫总管提拔上来的,本宫一向不理这些俗事,见她好用就没多过问。”说着,德妃突然一怔,心头也重重一跳,之前因为她一心向佛,对宫里事务并不上心,所以,懿和宫的事都是总管和她身边的嬷嬷打理的,难不成…… 德妃此时才开始害怕起来,若是连她身边的大宫女都不可信,她不知道懿和宫已经危险成了什么样子。 绯月璃并不关心德妃的安全问题,他只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找死的想要陷害醉醉。 “那德妃可知道她会不会武功?”根据暗影的描述,当时盒子的震动并不能达到使头面损坏的程度,可是,那翡翠却确确实实的坏掉了,若不是翡翠在鸣翠拿去之前就是坏的,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那就是接触过那个盒子的人中,有一人是有内力的,用内力在那块翡翠上震出一条裂缝,不是不可能的事。 德妃越听越觉得惊恐,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与武功扯上关系? “本宫不知道。只是,她自幼入宫,应该是不会的。”德妃满目惊慌的摇头。 绯月璃眸光暗了暗,能用内力震碎头面上的翡翠却不损坏外面的盒子,那一定是个高手,可从丽丽的经历来看,她并不像是能有那么好身手的人,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今天早上的丽丽,根本就是别人假冒的!而那人偏偏找了丽丽来假冒,只怕这个丽丽也不是那么清白。 此时,绯月璃倒真是好奇了,幕后人不惜暴露一颗暗棋只是为了给醉醉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打击吗? “德妃娘娘辛苦了,请德妃娘娘来也不过是想要还彼此个清白罢了,得罪之处,还请娘娘见谅。”绯月璃了解了想了解的事,便起身对德妃客气的抱了抱拳,是送客的意思。 德妃知道事情的轻重,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着恼,她现在还在心神不宁的忧心她的处境呢。 “今日,娘娘也受惊了,璃就不多留娘娘了,娘娘早些回宫歇息。”绯月璃看着一脸惊色的德妃,眯了眯眼,道:“只是,若娘娘有了丽丽的消息,还请娘娘务必告知璃一声,璃在此先谢过娘娘。” 德妃点点头“本宫晓得。” “来人,送德妃娘娘。” 鸣露上前对德妃一礼“娘娘请。” 德妃看了始终漫不经心的吟醉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对她微微一礼“臣妾告退。” 吟醉掀开眼帘,微微颔首“慢走。” 德妃转身,刚走到殿门,却见鸣柳和一个强健的女子扶着鸣翠走了进来,她没见过那女子,却听说过皇上给了长公主两个暗卫,想来,她就是其中一个了。 目光从绮香身上略过,看到鸣翠伤痕累累的样子,德妃面色一惊,忍不住掩唇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绯月璃耳聪目明,远远的就看到了鸣翠那一身的伤痕,眸色一暗,沉声道:“先带她去处理一下。”不要污了醉醉的眼。 鸣柳会意,微微福了福身,便带着鸣翠转道去了偏殿。 鸣露看着鸣翠的样子,忍不住狠狠握了一下拳,转头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的看了一眼德妃“娘娘请。” 没想到良妃竟然这么大胆的对鸣翠用了刑,即便不看长公主,也要顾及一下今天是她女儿出嫁的日子吧! 德妃定下神来,才终于体会到了良妃的狠,难怪当年皇上只给了她一个妃位,以后也没有再提上来,这么狠毒的女人,若后宫落入她的手里,恐怕天都会被她掀翻了。 听到鸣露的话,德妃点了点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抬步迈了出去,后面的事情已经不是需要她插手的了,只是不知道,良妃和长公主斗法会不会如想象中那般精彩。 鸣柳把鸣翠交给几个小宫女打理,吩咐她们去请太医,随后便没有停顿的去了正殿,并没有让绯月璃等太久。 “良妃对鸣翠动刑,大公主知道吗?”绯月璃不急着询问事情的经过,却对这对母女的反应很感兴趣,刚才虽然只有一眼,他也看得很清楚,鸣翠受的伤都是很明显的外伤,很像良妃的手法。 良妃在宫里横行惯了,从来不会掩饰,喜欢的刑罚也都是这般血淋漓的,就怕吓不死别人一样。绯月流光却不同,在她狠毒的母妃的掩护下,绯月流光装出的和善大度的样子还算成功,在宫里的名声远不像良妃那么糟糕,至少不会让人见了就害怕,所以,若是绯月流光,绯月璃相信,她更喜欢用那些表面上看不出来的暗伤。 鸣柳头微垂,面无表情道:“绮香把鸣翠带出来之后才知道的。” 绯月璃微微笑,那,当时的场面一定很精彩,女儿大喜的日子,当母妃的却迫不及待的弄出了血案,啧啧,母女翻脸的剧情很好看吧。 鸣柳脑海里也忍不住的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没办法,良妃和大公主的表情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她就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好好一场喜事,竟弄得比丧事还瘆人。 “撞到鸣翠的太监呢?”绯月璃打开鸣柳带回来的锦盒看了一眼,手法很高明,整副头面上只有那一条裂痕,若不细看还看不出来,就像是送礼的人故意弄的一样。 他相信,过不了多久,整个皇宫都会知道长公主不满福瑞公主,竟送了一件有损坏的首饰给福瑞公主添妆。当然,若是再加上有心人的渲染,宫外的人也会很快就知道。 “被良妃关起来了,奴婢没有见到人。”鸣柳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逗弄白貂儿的吟醉突然抬头道:“贤妃还没有出现?” 出了这样的事情,统领后宫的贤妃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出现的意思是管不了这样的事,还是,根本就不想管? “十七公主突然生病,丽太妃派人请贤妃娘娘去了妍姿宫。”鸣露上前一步答道。 吟醉眉梢轻挑,看来,事情还真是有趣了。 “派人去跟贤妃说,这件事就交给她了。”吟醉捏捏小狐狸的尖耳朵,这么劳心劳力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做的好。 绯月璃蹙眉,不解的看了吟醉一眼,她就不担心…… “璃儿不必理会这件事了,后宫的事,还是让后宫的人来管。”吟醉抬眸对绯月璃笑笑,若是什么小事都要自己操心,岂不是要累死。 绯月璃有些不赞同,起身坐到吟醉身边,把她轻轻揽在怀里,怀抱着香香软软的小人儿,空虚的心也被填的满满的。绯月璃把脸埋进吟醉的肩窝里,满嘴的喟叹一声,这个人是用来疼爱和宠溺的,他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来诋毁她! 事情的发展速度不出所料的迅速,没过多久,绯月流莹就有些慌张的冲进了栖梧宫,小脸上都是愤怒和惊慌。 吟醉唇角微勾,连绯月流莹都知道了,想必宫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吧。 “小皇姑,他们都说你,说你……”绯月流莹咬咬唇,还是没有把那些不中听的词说出来,只是一脸焦虑的看着云淡风轻的吟醉“到底是怎么回事?” 吟醉抬眸看看跑的满脸香汗的绯月流莹,拿起帕子来给她轻轻的擦拭着,蹙眉道:“不是让你不要跑太急的吗?忘了上次摔倒把手弄破的事了?” 绯月流莹把吟醉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紧紧的握在手心里,焦急道:“我怎么能不急,小皇姑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她都罚了好几个乱嚼舌头的宫女了“一定有人在故意诋毁小皇姑,小皇姑快些想办法阻止啊。” 吟醉笑着摇摇头“莹儿相信我就好,何必管别人。” 绯月流莹闻言一怔,突然觉得这句话似乎化成了一股暖流从身体里缓缓流过,就像是严寒的冬日里突然喝到一碗热乎乎的汤,很幸福很幸福,幸福的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脸脸颊都有些热乎乎的。 吟醉好笑的摸摸绯月流莹的头,不过一句平常的话,这孩子,脸红什么! 绯月流莹扭了扭身体,有些羞涩道:“莹儿当然相信小皇姑,可是,莹儿也想让别人都相信小皇姑,小皇姑这么好,怎么能让人那样误会呢!” 吟醉仍旧笑,笑容里带了些叹息,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我对你来说算是个好人,对别人来说可就不一定了呀。 到了中午,事情又升了一个高度,原因是,在距冷宫不远的树林里发现了丽丽的尸体。 贤妃也终于姗姗来迟的来到了栖梧宫,见到吟醉,贤妃明显有些忐忑,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怕吟醉怪她。 “臣妾管教不严,让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臣妾一定彻查这件事,还公主一个清白。”贤妃的话说的斩钉截铁。 吟醉微微挑眉“贤妃这么相信本宫?” 贤妃微微垂头“臣妾相信公主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吟醉点头,确实无聊,就是不知道谁这么有闲情了。 下午,绯月流光照例要在离开皇宫之前拜别这些有身份的长辈,为了不让新娘子太奔波,这些长辈都会聚集到良妃的明德宫。 绯月暝夜在去明德宫之前先来了栖梧宫,接吟醉一同前去,而此时,宫里的留言已经被压制下来了。 如此大的手笔,如此快的效率,也只有绯月暝夜这个主宰能办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绯月暝夜忧心的看着吟醉,微微叹息一声,他的小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人欺负了呢! 吟醉垂眸拍拍怀里的小貂儿“没想到有人看醉儿这么不顺眼。” 绯月暝夜失笑“贪心!怎么可能让人人都喜欢。” 吟醉不满嘟嘟唇“那也不能人人都讨厌啊,都怪皇兄。” 绯月暝夜眉头一拧“谁说人人都讨厌你了?再说,为何要怪朕呢?” 吟醉抬眸瞥了绯月暝夜一眼“当然要怪皇兄,怪皇兄对醉儿太好,有人吃醋了呗。” 绯月暝夜不满“那你说,你是更喜欢皇兄的宠爱呢,还是更喜欢别人的喜欢?” 这么白痴的问题! 吟醉一把扔了怀里眯着眼舒服的养神的小貂儿,不理会貂儿哀怨的眼神,牵起绯月暝夜的手,水润的明眸纯净的看着他“皇兄觉得呢?” 手心里多了一个嫩嫩软软的小手,绯月暝夜条件反射般的握紧,看着吟醉翦水般的黑瞳,心中也跟着一动,忍不住暗暗叹息,这丫头果然是他命里的劫。 绯月暝夜正发呆,吟醉突然停下了脚步,绯月暝夜也跟着停下来,不解道:“怎么了?” 吟醉低着头,空闲着的那只手把玩着玉笛上的流苏,娇声道:“良妃不喜欢醉儿,醉儿不想去明德宫。” 绯月暝夜蹙眉“今日是大公主出嫁,不去明德宫,要去哪里?” 吟醉想了想,道:“去惠萱宫吧,贤妃应该会很乐意。” 绯月暝夜抿唇,看着吟醉的小脑袋。 吟醉像是没感觉到绯月暝夜的目光,低着头,玉白的小手在鲜红的流苏中穿梭缠绕,更显粉嫩精致,让人看了有种想一口吞下去的*。 绯月暝夜握着吟醉小手的手紧了紧,薄唇微张,道:“依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绯月暝夜因为长公主的请求把福瑞公主的拜别地从明德宫改到了贤妃的惠萱宫,让宫里再度沸腾起来。 良妃红着眼摔碎了明德宫新摆上的装饰,贤妃着急的忙碌着,把惠萱宫装饰起来,德妃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从去明德宫的路上转了一个弯,改去惠萱宫。 “母妃,今日是大皇姐出嫁的日子,您不要再闹了。”绯月琰头疼的看着疯狂的良妃,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喜欢与小皇姑作对。 今天早上的事,谁都能看出来小皇姑是被陷害的,而母妃一定脱不了干系。 他早就警告过母妃不要招惹小皇姑,为什么她就不听呢! 良妃一把掀掉桌子上的茶具,尖叫着对绯月琰吼道:“我闹?我不闹行吗?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你让我以后在宫里怎么抬头!” 绯月琰闻言一窒,微微垂下了眸,他当然知道这样做让母妃失了面子,可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小皇姑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她不是早就应该知道了吗? 何况,这件事里,受伤最重的明明是大皇姐,可是,母妃却只顾自己发泄,她想过大皇姐的心情吗? “儿臣去看看大皇姐,母妃若不过瘾,请继续摔吧,只是,不要忘了时辰,大皇姐还要在惠萱宫拜别呢。”说着,绯月琰抬步离开。 良妃不敢相信的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一痛,尖叫一声,抱起一个花瓶,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可听听她一心一意为着的儿子都说了些什么!白眼狼,一个两个的都是白眼狼! 宫里波谲云诡,宫外的谢家也不遑多让。 除却没有一点喜色的新郎官不说,一下子迎进两个孙少奶奶也足够让谢家人折腾的了。 谢家家大业大,叔伯姑婆聚齐了能挤满一屋子,谢涵阳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些人说着真心或假意的吉祥话,心里越发的荒凉。 谢相知道孙子的心思,也着实的为孙子心疼,可,这件事他也没办法,皇家的恩典,他一介臣子只有接着,哪里有拒绝的份。 “爷爷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谢相拍拍孙子的肩膀“你还年轻,对情爱一事看得还太重,等你到了爷爷这个岁数,就什么都看开了,跟谁都是过一辈子,爱不爱的,到老也就是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罢了。” 谢涵阳苦笑,爷爷说的他都懂,也早就劝过自己,可有什么用,他还是一样的痛苦,痛苦的想要就此死去。 “大公主再不好却有一样好,就是她对你心存爱慕,这样,你也不会被她拿捏,至于长公主……”谢相叹口气,那样的女子不时他们谢家要的起的啊“你记着你背后还有谢家就行了。” 谢涵阳沉默着点点头,他知道轻重,他自幼就在爷爷的教导下长大,早已把谢家的兴旺当成了己任,他再怎么痛苦,也不会置谢家于险地。 谢相满意的点点头,他这一生最满意的不是他达到了多高的地位,有了多大的权势,而是教导出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孙子,谢家后继有人,他就是死也瞑目了。 一个家仆小跑着过来打断了祖孙两个的交谈,先对谢相行了礼,才转向谢涵阳道:“孙少爷,吉时快到了,您该换喜服去宫里迎亲了。” 谢相忙道:“那快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谢涵阳对谢相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公主大婚,整个京都城都显得十分热闹,从谢家到皇宫的官道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也看得喜气洋洋。 谢家挂着红绸的大门一开,人群里就沸腾起来,谢涵阳本就生得英俊,今日一身大红喜袍,骑着枣红大马,即便面无表情也是迷晕了一干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 京都百姓大都淳朴善良,看到这等喜事都不吝的敞开嗓门吼几句吉祥话给主家,接连不断的“百年好合”“举案齐眉”“早生贵子”等话语响起,跟着送到门外的谢相听得笑呵呵的。 摸着胡子想了想,谢相叫过管家来吩咐了两句,管家领命离去,不一会儿身后跟着几个抬着大箱子的小厮重新走了出来,箱子上没有盖,人们一眼便看到里面装的慢慢的都是铜钱,不禁眼睛一亮。 小厮们抬着箱子,边走边向人群里撒铜钱,百姓们欢呼着伸手去接,接不到也没关系,掉在了地上再捡起来一样还是能买东西的钱。 因为今天日子特殊,皇宫外围也不设禁,这样的热闹就一直延伸到了皇宫外,三大箱子的铜钱到了这里也都已经撒完了。 一进宫,谢涵阳便下了马,宫内不能跑马,就算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能例外。 等在这里的太监立即上前,引着谢涵阳去惠萱宫。 去哪里拜别,谢涵阳倒是不在意,他只是奇怪为何会临时改了地方。 小太监是良妃的人,自然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明着没有一句说长公主不好的,可话里话外透露的都是埋怨长公主的意思。 谢涵阳闻言脸色一沉,不管小太监感情(河蟹)色彩偏向哪边,他却是听懂了里面的关键,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么拙劣的手段,不要说他,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这是对长公主的陷害。 可是,他疑惑的是,幕后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这样大张旗鼓的弄出这样一件事来难道只是想损坏长公主的名声吗? 惠萱宫内,此时绯月流光正在陪嫁宫女的搀扶下一一跪拜殿内的长辈。 首先拜的当然是绯月暝夜,绯月流光盈盈拜倒,隐在串珠下的娇媚脸庞上竟真得带上了几滴泪珠“儿臣谢过父皇养育之恩,儿臣不孝,日后不能在父皇膝下侍奉,请父皇保重龙体,切勿挂念。” 绯月暝夜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听了这些话自然也产生不了多少感觉,略微点了点头,连场面话都没应付一句,直接就说了一个字“赏。” 刘公公一挥手,举着托盘的宫女上前,把里面的金银财宝房屋地契等展示给绯月流光看,绯月流光急忙又道谢。 在这种本应该是伤感的时候,吟醉只是觉得好笑,这过场走的,还不如直接送银子来的实在。 绯月暝夜之下,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吟醉,不过,吟醉是个未嫁女,礼节就轻了许多,不必行跪拜大礼,只略微福了福身。 可仅仅如此,吟醉仍旧感觉到了绯月流光浓浓的怨气和恨意。 吟醉与良妃之间的仇怨由来已久,与绯月流光自然也好不了,今天这一出,绯月流光怕是又把大多数的怨恨都加到了她身上。 绯月流光说的话都是由宫里的嬷嬷教的,说得很是漂亮动听,绯月流光演技也不差,说着说着,都差点就声泪俱下了。 大殿里的人多少存了点看热闹的心思看着两个人,上午的事闹的不小,即便绯月暝夜出面压制,可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只是,吟醉除了派人带回鸣翠外没什么别的反应,连面都没有露一次。这时候算是首次当面交锋,就是不知道能擦出什么火花来。 吟醉垂着眸,左耳进右耳出的给怀里的小貂儿顺着毛,心里想得全都是笛谱的事,当初听了水湘明月的话,凌云就亲自去了金夷,前些日子已经传话回来,说东西到手了,正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算算日子,离到达京都也用不了几天了。 绯月流光身穿大红嫁衣头戴黄金凤冠,一身行头本就沉重,此时这样屈膝站着,更是觉得沉重,看抬眸看看高坐上的吟醉,满眼都是恨意,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发呆! 绯月流光此时心里杀了她的想法都有。 殿内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吟醉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让绯月流光下不来台,几个妃子忍不住抬眸去看绯月暝夜的反应,不信吟醉这么放肆,绯月暝夜还纵容下去。 可,让她们失望的是,绯月暝夜竟真得不管,连一丝责备的表情都没有,甚至唇边还含着笑,目光落在身旁的少女身上,眸中的宠溺让她们嫉妒的想杀人! 第八十章 大婚(二) 绯月流光大半夜被叫醒梳妆打扮,本来就很疲惫了,加上身上那沉重繁复的嫁衣,不过是因为出嫁的喜悦撑着才没觉得累,这会儿这个姿势站半天,让她觉得双腿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脸色已经有些苍白,额头上也溢出了一层汗水。 吟醉抬眸看了一眼,忽然眉头一拧,转头看向绯月暝夜“醉儿这样是不是有点像难为新媳妇的恶婆婆?” 绯月暝夜失笑,难为这小东西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她才几岁,还恶婆婆呢! “不准胡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绯月暝夜语气严厉,手却忍不住摸了摸吟醉的小脑袋,整个人都散发着宠爱的气息,那呵斥也就一点威力都没了。 坐下几位妃子喝茶的喝茶,发呆的发呆,玩手绢的玩手绢,隐在眼帘下的目光却都无一例外的又妒又恨。 而最恨的自然还是仍旧屈膝站着的绯月流光,早已支持不住的她没有吟醉的话不敢起身,只得斜斜的靠在身旁的宫女身上,看着吟醉的目光却像是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吟醉给小貂儿顺毛的手停下来,目光在殿内几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唇角微微上翘“今晨栖梧宫送去给福瑞公主添妆的头面是损坏的,听说,送新娘子损坏的首饰添妆是诅咒人姻缘破裂的意思,是吗,良妃?” 幕后人也够狠,这样一来,绯月流光果然是恨死她了。 被点名的良妃猛然抬头,看向吟醉的目光里带着不掩饰的恨意“长公主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光儿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般对她!”说着,俏丽的脸上已经落下泪来。 良妃这怨恨中夹杂怒气的话一说出来,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为女儿的幸福而斗争的好母亲形象,她这番哭诉也打动了绯月流光的心,忍不住含泪看了她一眼,终究是嫡亲的母女,原本对她的怨恨一下子就减去了大半。 吟醉冷笑一声“本宫当然与福瑞公主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吟醉眸光一冷“良妃确定这件事是本宫做的?” 被那寒光笼罩,良妃忍不住微微一抖,暗暗心惊,面上却不表露半分,恨恨的看着吟醉道:“不是长公主还能是谁,那盒子除了栖梧宫的人并没有经过别人的手不是吗?” 吟醉水眸微眯“良妃怎么知道那盒子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良妃一窒,眸中闪过一抹慌乱,忙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栖梧宫的人亲自保管,难不成长公主还会交给别人?” 吟醉摇摇头“也就是说,良妃只是猜测而已,并不能确定那副头面到底是被谁弄坏的,是不是?也只是凭猜测就对本宫的大宫女动了刑,弄得鲜!血!淋!漓!” 最后四个字说的缓慢而有力,绯月流光却一下子想起了早上看到鸣翠时的情景,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转头看向良妃刚刚被压下的恨意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自古以来便有一个说法,大婚之日见血乃大忌,新郎新娘若在这一日见血,成亲的二人中必有一人短命早死。可是,谁能想到,这个让她见血的人偏偏是她最亲的母妃,她是想让她早死了不连累她还是让她变成寡妇! 绯月流光自幼便心系谢涵阳,为了嫁给谢涵阳,不知道闹出了多少风雨,也让人看尽了她的笑话,如今好不容易心愿达成,她对这个婚姻抱了多大的期待就对良妃有多大的恨意。 良妃看到自己女儿的目光,心里愧疚之余,竟也生出些害怕,慌乱中忍不住看向上位的绯月暝夜,恰巧绯月暝夜也看了她一眼,只是那目光却冰冷而无情,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妃子,反而像是看的只是一个让他厌恶的陌生人。 良妃仿佛听到什么倒塌的声音,震得她险些支撑不住。 “贤妃!”绯月暝夜突然开口,眉心微皱,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看热闹的贤妃忙站起来“臣妾在。” “朕把这个后宫交给你,你就管成这个样子!”绯月暝夜冷眸看着贤妃。 贤妃立即惶恐的跪下来“皇上恕罪,是臣妾的疏忽,臣妾……” “行了!”绯月暝夜不耐的打断贤妃“这事就交给你了,若处理不好,朕看这个后宫你也管不了了!” 贤妃垂着头,紧紧握了一下拳,咬了咬牙道:“臣妾,领旨。” “福瑞不必一一拜别了,以免误了吉时,散了吧。”说着,绯月暝夜牵起吟醉的小手,起身离去。 绯月流光顶着一张胭脂都掩饰不住的苍白的脸,缓缓起身,冷冷的看着良妃几人“儿臣拜别各位娘娘。”说着,在宫女的搀扶下向宫外走去。 良妃狠狠的咬了下唇一下,忽然转头恨恨的看了贤妃和德妃一眼,才急忙起身追上去。 贤妃垂着头,缓缓的站起来,看了一眼仍在发呆的德妃,眸底泛着冷光,唇边却扬起一抹笑“德妃娘娘可明白了?” 德妃抬眸看了贤妃一眼,放下始终未入口的茶,淡淡道:“还没到夏天,就开始燥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起风……” 谢涵阳尚未走到惠萱宫,远远的便看到了相携走出的绯月暝夜和吟醉,脚步一顿,目光胶着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就再也移不开。 绯月暝夜要送吟醉回栖梧宫,并不经过谢涵阳所在的这条路,留给谢涵阳的也只是一个侧影。 谢涵阳呆呆的看着,眸中流露着见者心怜的哀伤和永生不悔的痴迷。 忽然,绯月暝夜转头不知道对吟醉说了句什么,引得吟醉弯眉一笑,颊边染上一抹飞霞,精致的小脸像是散发出了万丈光芒,耀目的让人不敢直视。 “驸马爷,驸马爷……”等绯月暝夜和吟醉走远,小太监才敢抬头,见谢涵阳看着那边发呆,吓了一跳,圣颜是谁都能瞻仰的吗? “奴才的驸马爷哎,您在看什么呢!”不要命了“公主还在宫里等着呢,别耽误了吉时。” 谢涵阳回神,掩下眸中的眷恋,淡淡的瞥了小太监一眼“走吧。” 小太监看了绯月暝夜和吟醉消失的方向一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忙抬手道:“驸马爷这边请。” …… 这边谢涵阳在宫里迎亲,另一边的另一个新娘端坐在谢家给准备的临时闺房里,咳得肺都快要冲出来。 云儿蹙着眉忧心的为林晓璇拍着背,眼中含着两汪泪水,这几天的接触,谢家孙少爷真是个极好的,才华好,人长得也好,对小姐也温柔体贴,能有这样的人做夫君,是小姐前世修来的福气。 可是,小姐这样的身子,就是得了个如意郎君又能怎么样,连神医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守在屋子里的其他丫头都是谢家安排的,见到这样的新娘子,同情之余也心下思忖,这个孙少奶奶能挨过洞房花烛吗? 一阵咳嗽过去,云儿忙倒了杯水送到林晓璇唇边,林晓璇捂着胸口喝了两口,就靠在床边喘息着闭目养神。 云儿刚放下茶杯,外面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谢家安排的一个嬷嬷急忙过去,再回来,对林晓璇福了福身,道:“二爷来迎亲了,姑娘该上轿了。” 林晓璇坐正了身,微微点头,大红盖头也跟着颤了两颤,上面似有水波划过。 谢家同时娶进两个孙少奶奶,虽然其中一个是公主,可谢家也没怠慢另外一个,嫁衣都是准备的上好的,连这个临时的闺房都布置的喜庆贵气,完全衬得上谢家孙少奶奶的身份。 只是一点,谢涵阳毕竟只有一个,顾一边便顾不上另一边,公主的面子是万万落不得的,谢涵阳自然要亲自进宫,而这边迎亲的便只能找人代替。 不过,这边来的人身份也不低,谢涵阳没有嫡亲的兄弟,用的便是嫡叔家的两个嫡子,是正经的谢家嫡孙,放在京都,那身份也是极高的。 听着外面彬彬有礼却陌生的声音,林晓璇心里一阵凄凉,即便自幼多病,她也是个花季少女,也曾幻想过会有朝一日,会有一个翩翩君子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她。 她出嫁的日子来了,可骑着马来迎她的却不是她的夫君! 林晓璇含着泪上了花轿,谢家的轿夫也都是上好的,坐在轿子里并不颠簸,娇弱的身子斜靠在轿壁上,思绪如云般飘飘荡荡。 在她十二岁那年,家里忽然跟她说起了她和谢家孙少爷的婚约,只是,娘告诉她之后却叹了口气,让她不要对这个婚约抱太大期望,那时候她并不懂,无事的时候,还曾想过谢家的孙少爷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她来了京都终于见到了这个幻想过千万遍的人,那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优秀,他俊美,儒雅,温柔,才华横溢,比话本里的豪门公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在她知道他的好的同时,她也知道了他娶她的缘由! 难怪当年娘让她不要抱太大希望,原来,她只不过是他躲避他不喜欢的公主的一个棋子而已,躲过了他不想娶的人,她也就成了弃子,连在他心里留下一道痕迹的资格都没有。 所谓的指腹为婚,说了算的从来不是她林家。 只是,上天弄人,七年前她为他挡去了公主的纠缠,七年后却没能再次挡住,也因此,她进了京都,见到了他,也嫁了他。 若非那位公主的锲而不舍,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像他那样的男子。 想到这里,林晓璇自嘲一笑,她要感谢那位公主对他的纠缠吗?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轿子外面传来云儿担忧的声音。 林晓璇才知道,原来想的太入神,连自己又咳起来了都没察觉。 …… 晚上的谢家灯火通明,比白天更热闹。 高高的朱门用大红绸缎装饰得喜气洋洋,百官都携着家眷带着礼品前来恭贺,寒暄声,祝贺声,大笑声,每一种声音都欢欣喜悦,好像这样的日子里,空气中弥散的都是喜气的因子。 蔡家与谢家一向不大对盘,蔡老太傅更因为前些日子求亲被赶而更记恨谢家三分,因此,谢家的喜事,他是决计不会来参加的。 蔡大人却要顾忌同僚之宜,何况,谢家那孩子娶的是公主,就算不看谢家也要看着公主的面子,满朝文武有几个敢不来的。 蔡逸舒是跟着他家老爹来凑热闹的,而蔡逸舒在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到皇甫星辰的身影。 蔡逸舒摇着一把扇子凑到皇甫星辰面前,看着一身大红喜袍,却明显不大高兴的谢涵阳道:“你说这小子倒霉不倒霉,躲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被那个公主给抓手里了。”也够笨的,连一个公主都摆平不了,真不知道谢家老头是怎么教他的! 皇甫星辰一把拍开蔡逸舒的脑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咱是大家的公子,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副贼兮兮的样子! “你同情啊?”皇甫星辰白了蔡逸舒一眼“你同情,你去帮他娶了那个公主啊!” 蔡逸舒拿扇子敲了皇甫星辰一把“谁要娶一个没脑子的肥猪回去!”冷哼一声,又嬉笑道:“你放心,公主我是会娶的,不过,我要娶的是长公主!”脑海里浮现一个精致漂亮的小脸,蔡逸舒忍不住嘿嘿傻乐起来。 皇甫星辰干脆不再搭理他,小仙女嫁给他才怪! “不过,好几天没有见到小仙女了,也不知道她好些没有。”蔡逸舒用扇子敲着手心,皱了皱眉头“上次出宫被皇上抓住了,以后再想出宫就难了。要不我进宫去看她?” 皇甫星辰闻言微微一顿,眼珠子悄悄转了转,炽国那个二皇子和小公主是不是明天进宫? “太子殿下驾到,太子侧妃驾到——” 一声高亢绵长的声音在上空响起,鼎沸的人声立即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侧妃娘娘。” “众位平身。”绯月璟微微抬了抬手。 “谢殿下。”跪在地上的人站起来坐在座位上。 谢相急忙带着谢涵阳上前把绯月璟迎上了上座。谢雨桐则随谢夫人去了女眷们中间。 “孤今日是陪侧妃来参加婚礼的,各位不必拘礼。”绯月璟坐在首位上,笑得温润可亲,语气也很温和。 只是,终究是上位者,下面还是不如之前那般热闹了。 谢涵阳垂头坐在绯月璟下手,刚才被人灌了几杯酒,没有醉,却是一身的酒气。 绯月璟看了一眼谢涵阳,笑容敛了敛,谢涵阳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知道谢涵阳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强逼他娶了福瑞公主,他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只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些,在座的可都是朝廷命官,若真有不长眼的参他一本,也是个麻烦事。 谢相是活成了精的人,一看绯月璟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忙对谢涵阳使了个眼色,道:“太子殿下拨冗前来,阳儿还不快敬殿下一杯。”说着,他自己先端起酒杯,站起身,对绯月璟道:“老臣先敬殿下一杯,谢过殿下厚爱。” 绯月璟端起酒杯,笑道:“谢相不必多礼,涵阳是桐儿的兄长,孤陪桐儿来庆贺一番是应该的。” 说着,二人仰头饮下杯中美酒。 谢涵阳在谢相的瞪视下也站起来,看了绯月璟一眼,动了动唇,却只说出一句“敬殿下。” 绯月璟看到谢涵阳看他那一眼,不禁一惊,痛苦,迷茫,绝望,忽然就让他想起了三年前大婚时他的心情。 饮下酒,绯月璟看看谢相道:“孤有些闷,让涵阳陪孤走走,谢相可不要怪孤拐走了今日的新郎官啊。” 谢相忙称不敢。 绯月璟制止了要站起来送他出门的谢相,道:“不过是出去走走,不必惊动他人。” 谢相答应着,没有坚持,也知道绯月璟大概要对谢涵阳说什么,转头对谢涵阳道:“好好服侍着殿下,早点回来。” 谢涵阳点头答应。 谢相看着没精神的孙子,又是一阵心疼,叹息一声,脸上又挂起笑容,转身跟别人寒暄去了。 谢涵阳没有一点观赏夜景的兴致,垂着头跟在绯月璟身后,完全忘了这是他家。 绯月璟在一处花丛旁停下,谢涵阳也跟着停下。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要记住,你娶的是绯月的公主!”喜不喜欢都要表现出高兴的神色来!绯月璟蹙眉看着谢涵阳。 谢涵阳眸中闪过一抹痛色“臣知道。” 绯月璟见状,叹息一声“人后如何孤不管你,但是,人前的样子,你必须要装一装,再痛苦也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臣知道。”谢涵阳仍是这一句。 气得绯月璟想扇他一巴掌“孤看你不知道!来这里的哪个不是人精,你想什么,人家一眼就看穿了,就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呢,不过是娶个不喜欢的女人而已,瞧你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嫌丢人!” “殿下你不知道。”谢涵阳痛苦的闭上眼,眼角恍然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过“今天是臣最后一次想她了,过了今夜,臣就连想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绯月璟心神一震,那个林晓璇果然不是他真心喜爱的人! “你……”绯月璟也黯然下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三年前他也经历过这一天。 沉默了一会儿,绯月璟突然开口道:“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依谢涵阳的身份,什么样的人不能得到?即便有个福瑞公主阻挡着,林晓璇还不是成了平妻? 可他若真有这么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何必又用林晓璇做挡箭牌,直接说出那人不就行了? 莫非,那人身份不够?若如此,纳了做妾也未尝不可,何必撑着如此痛苦? 谢涵阳摇了摇头“殿下不要问了,臣已经把她放进了心底,从今往后不会再痴心妄想了。” 痴心妄想? 绯月璟蹙眉“你若真喜欢,纳了就是,福瑞公主再善妒,还能阻止你纳妾不成?” 谢涵阳闻言吓了一跳,忙道:“殿下说笑了,她是天上的月亮,就是做正妻臣都不敢想,怎么能用妾位来侮辱她。” 绯月璟闻言一怔,原来不是身份太低。 难不成是身份太高,连谢涵阳都望而却步?可,绯月哪里有那样的人! “殿下您不要再猜了,臣已经死心了,臣只要,只要能守护着她,臣就满足了。”谢涵阳对绯月璟深深一礼。 绯月璟却仍旧兀自发呆,谢涵阳与他的想法何其相似,他所求也不过是能够守护着她罢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他就是权势再大还能斩断血缘的羁绊吗? 二人各自出神,却没有发现身后的花丛里的异动,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过,一切又都恢复了原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向阳院的新房里,却响起了一声惊呼。 “你说的是真得?”绯月流光听过小宫女的禀报,藏在盖头下的脸扭曲的狰狞起来。 小宫女点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亲耳听到太子殿下和驸马这么说的。” 绯月流光闻言,握紧了双拳,修剪得尖细的指甲狠狠的刺进手心里,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 很好,他为了摆脱她竟然不惜推出一个假的心上人! 她倒要看看他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月亮! ------题外话------ 话说,昨天是儿童节?某醉竟然连儿童节都忘记了!啊啊啊啊啊,某醉果然是老了吗?泪~ 儿童节的第二天,某醉要谢谢现世861314妞儿的花花钻钻和打赏,哈哈,妞儿乃把所有奖励都给俺来了一遍啊,某醉忘记儿童节的痛苦在乃这里都治愈了啊,来来来,猛亲一口,muma~ 第八十一章 结果 “偷偷摸摸的,你要去哪儿啊?”皇甫星辰一把拉住蔡逸舒的胳膊,一脸看贼的表情看着他。 蔡逸舒就知道皇甫星辰会跟上来,头也没回,敲开胳膊上的手,道:“你没看见四皇子刚刚跟出来了吗?我要过去看看,他是不是去偷听了。” 皇甫星辰真心觉得蔡逸舒有病,人家爱偷听不偷听,关他屁事! “你别忘了,这里是谢家,不是你蔡家大院,闹出个什么事来,你就等着被赶出去吧,非气死你家老爷子不可。” 蔡逸舒闻言,身形顿了一下,蔡家和谢家的矛盾确实够深的了,他要再添上一把火,估计谢家老爷子真有可能会把他赶出去,不行不行,那太丢面子了。 想了想,蔡逸舒推推皇甫星辰“那你去,你皇甫家跟谢家没矛盾,就是惹出点什么,有你家老爷子担着,快去!” 皇甫星辰伸手抱住路旁的一颗大树,任蔡逸舒怎么推都不肯走“你吃饱了撑得管人家兄弟的闲事!跟小爷没关系,小爷不去,不去!” “笨死你算了!”蔡逸舒恨铁不成钢的敲了皇甫星辰一扇子“你想想啊,这良妃可是跟小仙女结下不解之仇的,若是四皇子有不轨之心,小仙女以后不就危险了吗?我这叫未雨绸缪,可不能让小仙女在嫁我之前受一点伤。” 皇甫星辰闻言,瞬间觉得有道理,四皇子果然是需要防备的人物。 放开抱着的树干,皇甫星辰随手拍了拍没有沾染上灰尘的衣衫,轻咳两声,道:“那,小爷去了?” 蔡逸舒点头,表情凝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皇甫星辰就像是接受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任务一样,郑重的点点头“放心。”说完,很是潇洒的转身,大步离去了。 看着他离去,蔡逸舒眯眼一笑,忽然转弯,从身侧的花(河蟹)径间穿过,看着蹲坐在小河边的主仆二人,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夜色月情浓,流水葬落花,姑娘好雅兴。”蔡逸舒也是在花丛里混熟了的人,知道女人最爱什么。 声音朗朗如玉,语气也拿捏的刚刚好,笑意带三分,虽是明显的搭讪,却不显轻挑,让人反感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蔡逸舒生得俊美,一身靛色长衫,一把竹骨折扇,衬得他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正是闺中纯真少女梦想中的如意郎君形象,这样的人,即便是调笑两句,反而能瞒住女人的虚荣心。 谢雨杉面色一僵,把手中的花瓣全部撒到了水中,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一转头看到的便是踏着月色款款走来的蔡逸舒,花前月下,君子如玉,谢雨杉竟是一阵失神。 “什么人!”忠心的丫头立即挡在谢雨杉身前,略略有些警惕的看着蔡逸舒。 谢雨杉俏脸微微红了红,垂下眼眸,有些羞涩道:“公子是来前来参加婚礼的吧,可是迷了路?” 这个就是谢家继太子侧妃出的另一位才女? 蔡逸舒摇了摇折扇,目光有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一边打量一边挑剔,脸蛋不够漂亮,气质不够优雅,声音不够动听,就是伪装都装的不够像! 关键是,她凭什么有那么响亮的名声! 蔡逸舒捏的扇子咯吱咯吱响,想到他前些日子巴巴让爷爷来谢家提亲,他就想挠墙,想吐血,想虐人! “无礼狂徒,登徒子,色狼,眼睛往哪儿看呢!”丫头上前一步挡住蔡逸舒的目光,狠狠的瞪着蔡逸舒,看他的目光就好像蔡逸舒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样。 “公子!”谢雨杉也瞬间从才子佳人的梦幻中清醒过来,俏脸一沉,不悦的提醒道:“公子若无事早些回席间吧,再向前就是谢家后院,不是公子该去的地方。” 蔡逸舒嫌弃的看谢雨杉一眼,心里狂吼着名不副实,欺名盗世之类的形容词,面色却是冷然沉着,冷声道:“小姐也说了,再向前才是谢家后院,也就是说本公子并没有越界,小姐又凭什么认为本公子会私闯谢家后院?” 谢雨杉一怔,随即就有些恼怒起来,这人真是强词夺理,她不过是提醒他一声罢了,什么时候说他会私闯后院了! “还是小姐不学闺训,反而学的是看相算命,看本公子一眼就能推测出本公子下一步会做什么?”不给谢雨杉反驳的机会,蔡逸舒自顾说得畅快“何况,小姐这般说本公子不觉得失礼吗?本公子就生了一张鸡鸣狗盗的脸?即便如此,小姐这样直视本公子是不是也足够失礼?” 谢雨杉这次的脸红是被气得,她是堂堂谢家小姐,从小到大见过的男子哪个不对她彬彬有礼,她没有想到,世间还会有如此狡言善辩,咄咄逼人的男人。 “你,你,你血口喷人,我家小姐明明好心提醒你不要走错路,是你故意曲解我家小姐的意思。”谢雨杉的丫头气得都想大拳头抡蔡逸舒脑袋上,让他胡说八道! 蔡逸舒看着谢雨杉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样,越发对自己之前的鲁莽懊恼,冷哼一声,不屑道:“我是不是曲解小姐的意思,小姐心中自然明白,但是,见到有人谈话,不仅不避开,反而隐藏起来行偷听之事,也是本公子曲解了小姐吗?”别以为不知道你躲在花丛里偷听,哼! 丫头语塞,有些惊恐的看着蔡逸舒,他,他怎么知道她和小姐躲在后面的! 谢雨杉却是白了脸,若是让人知道了堂堂谢家嫡小姐竟会偷听男人的谈话,不仅才名,便是她的闺誉都会被全毁了。 她本是无意间走到此处,见到前方有两个男人,明明是为了避免与外男相见才躲避到花丛中的,并没有想过要偷听他们谈话,只是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灵敏,而且,她也并没有听到什么呀,她刚藏好,他们就已经说完了。 “丫头无礼,冲撞了公子,请公主见谅。”谢雨杉咬了咬唇,低头对蔡逸舒行了一礼,把柄在人家手里,不低头也不行。 丫头也是个伶俐的,听到自家小姐这么说,忙福身一礼,道:“奴婢失言,请公子恕罪。” 蔡逸舒斜眼看了谢雨杉一眼,撇了撇嘴,好在他没想着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不然,真以为推出一个下人来就完了,哼! “小姐才名在外,也该教好身边的人才行,若是因为一个下人毁了小姐的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蔡逸舒顺着谢雨杉的话给了个台阶,也不理会主仆二人的反应,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谢雨杉咬着唇,眼中泪水摇摇欲滴。 丫头对着蔡逸舒的背影狠狠做了个鬼脸,什么人! “不知道哪里来的纨绔子弟,小姐不用理他。”转头看到自家小姐欲哭不哭的可怜相,丫头急忙安慰。 谢雨杉微微摇了摇头,今天是她鲁莽了,得到这个教训也好,以后记得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给谢家丢脸。 …… 谢家的欢宴一直到半夜才散,宾客陆陆续续离开,一身酒气的新郎也被簇拥着送去了新房。 这个新房,当然是公主所在的新房。 绯月流光听到外面的声音,也开始紧张起来,心像是跳到了喉咙上,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陪嫁宫女见状,小声调笑道:“驸马爷马上就要进来了,公主不要紧张,一会儿掀开盖头,驸马爷肯定会看呆了去。” 绯月流光没心情跟宫女说笑,紧张道:“驸马到哪儿了?” 宫女捂着唇偷笑一声,向外张望了一下才道:“已经进门了,嬷嬷们正在打发闹洞房的人呢。” 一听洞房二字,绯月流光红盖头下的脸有些发烧,便闭上唇不再说话,心却越发忐忑起来。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绯月流光感觉到有一群人进了新房,而正中间那个,便是她今后的夫君,谢家涵阳! 喜娘喜庆讨好的声音说了些什么,绯月流光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的,几乎要穿透胸壁。 盖头掀开,新娘子含羞带怯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中。 若单说长相,绯月流光绝对是个一等的美人,杏眼桃腮,明眸皓齿,宫中最好的上妆宫女精心打造出的精致妆容更突显出了她所有的优点,胭脂粉颊在串珠的掩映下美得让人赞叹。 房内也适时的响起了几声抽气声,当然不是谢涵阳的,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丫鬟嬷嬷们,见了这等美人也忍不住惊叹连连。 “瞧瞧咱们公主这相貌,就是仙女也就这样了吧,驸马爷真是好福气!”喜娘笑得牙不见眼,连连作揖,即便看出谢涵阳眼里的不耐烦,也喜气洋洋的自顾自的表演着。 谢涵阳一把扔了挑盖头的撑杆,瞥了屋里的嬷嬷丫头们一眼,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喜娘脸上的笑容一僵,这,这,礼还没完呢,怎么能下去? 谢涵阳脸色不好看,喜娘也不敢太放肆,强笑着,道:“驸马爷,这……” “出去!”谢涵阳语气冷了下来。 不仅新娘吓一跳,就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宫女们都有些惊骇的看了谢涵阳一眼,以前只当驸马爷温和清雅,却原来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陪嫁嬷嬷对喜娘使了个眼色,以后她们的日子就是要在谢家混了,驸马爷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好在也没什么事了,剩下的礼成不成的,外人谁知道。 喜娘接到嬷嬷的眼色,立即明白过来,脸上的笑重新热络起来“驸马爷这是等不及了呢,奴婢们就先下去了。” 说着,众人行了个礼,悄悄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对新人,默默无言。 谢涵阳站在床前,微微垂着头,隐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着,爆出一根根青筋。 谢涵阳久久没有动静,绯月流光紧张之余,又生出几分疑惑,又羞又怯的偷偷瞄谢涵阳一眼,见他垂着头,根本看不清楚表情,只是,不必看表情,那伫立的身影便散发着孤寂冷漠的情绪。 绯月流光喜悦的心情一冷,忽然记起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娶她。 “夫,夫君。”终究是第一次这么叫,绯月流光一开口,脸上还是忍不住羞红一片,可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目光又忍不住暗了暗。 谢涵阳听得那声含羞带怯的“夫君”却是微微动了动,唇角勾起一抹讥笑,这么快就耐不住了吗? 绯月流光不知道谢涵阳的想法,垂下头,扯着红帕,低声道:“我知道娶我非夫君所愿。”咬了咬唇“可是,光儿真心爱慕夫君,所以才会努力嫁给夫君。” 谢涵阳冷笑一声,觉得绯月流光的想法真是可笑,只是因为她的真心爱慕,就要逼迫他娶她吗?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女子! 绯月流光听到那声冷哼,心疼得颤了一下,新嫁女的喜悦一下子都被冲没了。 “夫君与林妹妹两情相悦,是光儿应插在夫君和林妹妹之间,”绯月流光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只是,想着母妃教给她的话,她还是要忍着痛说下去“光儿于她有愧,自是不能让她独守洞房,夫君……”绯月流光狠狠掐了一把手心“夫君去林妹妹房里吧。” 泪水随着话音滴落,绯月流光闭上眼,身体软软的靠在了床沿上。 谢涵阳惊诧于绯月流光会说这些,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这般痛苦的样子,对她的恨不禁减少了些许,可是转念一想,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她的一念之差就使得他们三个人都痛苦不堪。 “多谢公主成全,公主早点歇息。”谢涵阳弯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他此时宁可去面对林晓璇,也不愿意勉强自己与这个他恨着的女人洞房。 “驸,驸马……”外面守夜的宫女见到谢涵阳出来,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谢涵阳没有理会下人们的震惊,脚步没有一点停顿的离开了新房。 震惊过后,陪嫁宫女呵退了想要上前的丫头嬷嬷们,自己飞快的闯入了新房,正看到绯月流光愤怒的把床上的被褥扔到地上,哗啦啦一阵声响过,地上撒满了花生,栗子和大枣之类的干果。 宫女目光一沉,关上房门,急忙跑到绯月流光身边,拉住正在找东西摔的绯月流光“公主!公主您冷静点。” 绯月流光颓然的跌坐在床上,眼泪如串珠般流淌下来,她没想到那人竟然就这么走了,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宫女用手帕为绯月流光擦着泪,沉着声道:“公主您做的很好,明天一早,人人都会知道福瑞公主是个如何大度良善的人,不会再有人说您的不好的,就是逼嫁的事,人们也会慢慢淡忘。” 绯月流光推开宫女的手,别人说她好有什么用,她嫁的那个人却是头都不回的离开了她的新房,这让她情何以堪! “公主,来日方长,以公主的美貌还怕抓不住驸马的心吗?那一房……”宫女冷哼一声“病成那个样子,公主就是不出手,她都活不了多久,日后,驸马还不是公主的。” 在宫女的劝说下,绯月流光慢慢的冷静下来,任宫女给她拆着装扮,想起来的却是之前那个小宫女的话,谢涵阳真正的心上人根本就不是林晓璇,所以,她真正的敌人还隐在暗处,她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不管是谁,入了她夫君的心,她就一定会把她千刀万剐! 还有林晓璇那个贱人,她一样不会放过! 第二天,谢涵阳的洞房花烛夜歇在了林氏房里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然,舆论被控制的很好,流传最多的版本就是福瑞公主知礼大度,因对林氏有愧,主动把驸马爷劝到了林氏房里。 只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傻子,人们还没有忘记当初她是如何逼谢涵阳定亲的,所以,也有很多人更愿意相信是谢涵阳为了报复她当初的逼迫而故意冷落她,皇家公主又怎么样,出了嫁就是人家的人,夫妻之间的事,就是皇上都不好插手不是。 不过,不管外界怎么传,谢家长辈对她这一举动倒是都持赞赏态度,谢家老夫人在第二日新妇敬茶时亲手把象征谢家主母的镯子套在了她手上。至于林晓璇,当然是折腾了一天病情加重,连床都没能起来。 绯月璃在听说这一消息的时候,连评论一两句的*都没有,当然更没有告诉吟醉。 他更关心的是贤妃对于昨日的事给出的结果。 最后的替罪羊是撞了鸣翠的小喜,和已经死亡的丽丽,良妃和德妃则因管教不严而各自禁足一个月,罚俸半年,贤妃自己也因出此纰漏而自罚一年俸禄,另,因为长公主无故受冤,责令三妃向长公主赔罪。 贤妃态度最好,一大早就来了栖梧宫请罪。 吟醉看着忐忑不安的贤妃,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绯月璃抿唇,吃里扒外的东西,合该赐死! “不过是颗棋子罢了,这么认真做什么?”吟醉揉揉绯月璃紧绷的脸,让他放松下来。 绯月璃凑到吟醉身上撒娇“棋子不听话了,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吟醉弯唇一笑“那要看棋子还有没有用了。” 绯月璃一顿,狐疑的看向吟醉,辛苦培养出来的狗这么轻易就丢了?找到替代品了吗? “这届的绣女听说不错,璃儿有没有去看看?”吟醉拍拍绯月璃的头,和拍小白貂儿一样的手法。 绯月璃不满的在吟醉肩头乱蹭“谁要去看,一群苍蝇!” 吟醉好笑的躲开,都没去看,怎么就知道是苍蝇了? 澜辛宫。 绯月珉是被几个喷嚏给弄醒的,一睁眼,迎接他的仍旧是一撮白毛,稍长的几根恰巧伸到了他的鼻子里,痒得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太监听到里面的声音立即跑进来,手脚麻利的准备好绯月珉起床所用的所有的用具。 绯月珉揉着鼻子坐起来,捏着小白兔的长耳朵玩了一会儿,直到小白兔被折腾的发怒龇牙才心情愉悦的呵呵笑着起床穿衣。 和小白兔面对面的用完早膳,绯月珉正想带着它栖梧宫一游,突然被一个小太监拦下了,说是懿和宫派了人来,请他去一趟。 绯月珉挑眉,他这个母妃竟然想起了他这个儿子,真是可喜可贺! 德妃正在大殿里略显焦急的等着绯月珉,远远的看到绯月珉怀里抱着一只粉嫩嫩的小白兔,不禁蹙了蹙眉,一个大男人整日抱着一只兔子算是怎么一回事。 “皇儿就是喜欢这只兔子,好生养在宫里就是了,整日抱着,成何体统!”德妃不悦的看着绯月珉,厌弃的目光因为要用到这个儿子而略略收敛了些,却仍旧赤果果的映入绯月珉的眼中。 绯月珉掩下眸底的冷然,好笑的看了德妃一眼,从生下来就没管过他,怎么他现在不想让她管了,她倒开始管起来了呢?难道,他们果然天生就不适合做母子? “这么可爱的小兔子,儿臣怎么舍得把它关在宫里,儿臣要亲自照顾它才能放心啊,是不是啊,小乖乖?”说着,绯月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胡萝卜送到小兔子两爪间,看着啃得嘎嘣想的小兔子,笑得很是开怀。 德妃觉得绯月珉简直是玩物丧志,没有一点皇子的样子,只是,想到今日叫他来的目的,德妃忍了忍,把心里的不满给压了下去。 “昨日头面损坏一案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不知皇儿听说没有?” 绯月珉一顿,想到有人陷害她,眸中闪过一抹冷光,不过一瞬,随即便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这个案子断成这样,那个贤妃也该处理了,养了这么多年竟是个白眼狼,该死! 德妃捏了捏拳,咬着牙道:“此时与本宫无关!”都怪贤妃那个贱人! 绯月珉扬眉,所以呢? “禁足和罚俸也就罢了,可向长公主赔罪……”德妃顿了顿,一脸的无愧“本宫自认无罪可赔。” 绯月珉把胡萝卜从小兔子爪子间抢走,看着小兔子冲他龇牙,玩得乐不可支。 “你有没有听本宫说话!”德妃瞪着绯月珉和小白兔,气得想把那只兔子掐死。 绯月珉抬眸看向德妃“母妃想让儿臣怎么做?去找贤妃理论,还是求小皇姑免了母妃的赔罪?”那件事若你当真没有参与也就罢了,可,真的问心无愧吗? 德妃被绯月珉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了一下,道:“本宫也算是长公主的长辈,不要说本宫无罪,就算是有罪,若是向她赔罪……” 绯月珉冷笑一声,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才能称为长辈吧,他真不知道眼前这个一口一个本宫的女人哪里来那么多自信可以成为别人的长辈。 绯月珉把啃了半截的胡萝卜放进小白兔的爪子间,起身走人,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带小乖乖找它的玩伴玩。 “你,你给本宫站住!”德妃被绯月珉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发抖,他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母妃! 绯月珉看向小白兔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哀色,连良妃那样的女人都会为自己的儿女着想,他的母妃还念了那么多年的佛呢,却连母子人伦都没念懂。 绯月珉慢悠悠的抱着兔子往栖梧宫走,一边走一边逗着怀里的小白兔,每每都把小兔子弄得炸毛,绯月珉则看得笑呵呵的,夸张的眉飞色舞。 只是他却不知道,一人一兔早已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好美的人……”心中想着的话,竟不自禁的呢喃了出来。 身边的宫女一听,脸红了大半,难为情的看着自家主子,那可是个男人啊! “公主,二皇子殿下吩咐了,让您不要乱跑,我们快回去吧!”宫女苦口婆心的第一百零一次劝告着。 骆芸回过神俏脸也红了红,眼睛却没舍得从绯月珉身上移开,动了动胳膊,躲开宫女抓住她的手,猫着腰向前移动了两步,小声道:“你看他抱的那只兔子,多可爱,我们要回去养怎么样?” 宫女苦着一张脸看着自家跳脱不听劝的公主,任谁都能看出来您眼里只有那个漂亮的男人好吧,难为您竟然还看到他怀里有只兔子了。 “公主,不行,殿下说了,让你不要惹事,我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宫女锲而不舍的去抓骆芸的手臂。 骆芸再次利落的躲开,目光仍旧胶着在绯月珉身上“管他是谁,只要不是绯月国的皇帝,本公主就不怕!” 您不怕,奴婢我可怕啊! 小宫女亦步亦趋的跟着骆芸,伸出手想拽住骆芸,又怕她发飙,愁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个包子,碎碎念着“公主,我们快回去吧,被二皇子知道了,奴婢会被扒了皮的……” “这样不行!”在前面走着的骆芸自言自语了一声,突然停下来。 小宫女也急忙停下脚步,忙道:“公主,怎么了?” 骆芸架起胳膊,摩挲着自己尖细的下巴,喃喃道:“本公主觉得还是要先弄清楚那人的身份更好,这叫知己知彼!” 小宫女嘴角一抽,感情公主以为这是在打仗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主仆二人正躲在树丛后面想对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吓了二人一跳,条件反射的扭头去看。 ------题外话------ 现世861314妞儿,某醉不得不严肃的告诉乃个消息:妞儿肿么就这么口耐尼尼尼尼尼……闪亮亮滴大钻钻果断滴闪瞎了某醉滴眼啊,口水ing 还有魔翼妞儿,瓦也耐你哇咔咔,还有送俺票票滴娃纸们,某醉耐乃们哟╭(╯3╰)╮ 第八十二章 绯月流莹本来是要去栖梧宫的,走到半路忽然看到两个不认识的人躲在这里不知道在看什么,忍不住就上前问了一声。 主仆二人见来人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一颗被惊吓到的心脏才落到实处,忍不住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那颗被吓到的心。 “吓死本公主了,你是谁呀,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骆芸是炽国颇为受宠的小公主,也是宫里横行惯了的人,万事是不会先考虑自己过失的,先斥责对方一通再说。 绯月流光一怔,公主?宫里除了刚刚出嫁的大皇姐,就只剩下三个公主了,小皇姑,十七皇姑还有她自己,这个是哪里来的公主? 绯月流光身后的宫女玲儿不乐意了,什么人啊敢对她家公主大呼小叫的“放肆!见了永珍公主还不跪拜,偷偷摸摸,可是欲行不轨之事!” 骆芸没把玲儿的话当回事,又重新打量了绯月流莹一遍。 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杏色绣玉兰花纹抹胸长裙,外罩同色宽袖纱衣,金线描边,细碎的红宝石镶嵌其中,闪动着绚丽却并不耀眼的光芒。如墨的长发梳成了一个飞天髻,整套的金镶红宝石头面点缀其间,美丽华贵,不显一点庸俗。少女生了一张圆润俏丽的脸庞,双颊还有些婴儿肥,肌肤粉嫩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几乎占据了整张小脸的一半面积,忽闪忽闪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好奇和单纯,很是惹人喜爱。 “你就是永珍公主?”骆芸很是惊讶的眨巴了两下眼,她听说永珍公主擅书画,还以为她会是皇姐们那样装模作样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我们公主当然是永珍公主,你是哪里来的公主?”玲儿保护者一样挡在绯月流莹身前,看骆芸的目光很是防备。 绯月流莹拍拍玲儿的肩膀,从她身后走出来,笑道:“你是炽国的四公主?” 骆芸点点头“你知道本公主?” “我听说今日炽国的二皇子和四公主要进宫觐见,你自称公主,又不是绯月的公主,自然就是炽国的公主。”绯月流莹笑眯眯的给骆芸解惑,说完,又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绯月流莹一问,骆芸才想起来她刚刚看到的美男子“你既然是永珍公主,那你应该认识他,快来看看,告诉我他是谁!” 绯月流莹顺着骆芸所指的方向看去,只是,宽阔的青石板路上只有几个太监宫女来去匆匆,哪里还有绯月珉的身影。 骆芸一怔,有些焦急道:“不好,他已经走了!小美,小美!” 跟着骆芸的宫女小美听到自家公主叫她,忙应道:“奴婢在,公主怎么了?” “刚刚那个漂亮男人不见了,你有没有见到他去哪里了?”骆芸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小美一阵汗颜,公主啊,咱是个姑娘家,能不能不要张口就是漂亮男人? 绯月流莹和玲儿则被骆芸的彪悍给震惊了,炽国的民风都这么开放吗?竟允许一国公主能把漂亮男人这样的词挂在嘴边? “你这是什么表情,快说看没看到啊?”骆芸眉头一拧,不悦的看着小美。 小美羞愧的想把自己埋进土里,可是,看看自家公主那一脸不满的表情,壮着胆子满脸通红的拉着骆芸的袖子摇了摇头道:“公主,咱们快回去吧,二皇子找不到您一定会着急的。” 绯月流莹轻咳两声,把冲到唇边的笑声给遮掩过去,大眼睛忽闪两下,好奇的看着骆芸道:“四公主想找的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如跟我说一下,或许我会知道。” 小美一听,心里就有些急了,这个永珍公主怎么还火上浇油啊! 骆芸觉得绯月流莹说的有理,很是自来熟的拉着绯月流莹的手,描述道:“那人穿着一身红衣服,长得很好看很好看,抱着一只兔子,头上,头上……”头上戴的是什么来着?只顾着看脸了,穿着打扮什么的,真没注意。 “啊,是三皇子殿下!”玲儿听了骆芸的描述一下子便想到了绯月珉。 绯月流莹点点头,整个皇宫着红衣,抱兔子的只有三皇兄一个人了,而且,三皇兄长得也确实很美。就是不知道三皇兄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小白兔,自从前几日小皇姑送了三皇兄一直兔子之后,他就天天抱着那只兔子玩,几乎都没离过手。 “三皇子?是三皇子吗?”骆芸激动的看着绯月流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悦,知道他是谁就好说了。 “根据你的描述,应该是三皇兄没错。”绯月流莹想了想,笑道:“若我没猜错,三皇兄应该是去栖梧宫了,刚好我也要去看小皇姑,不如四公主跟我一起去看看?” 骆芸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 “公主,二皇子……” 小美刚一开口,骆芸便转头恶狠狠的瞪着她,吓得她缩了一下脖子,剩下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受气的小媳妇一般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骆芸满意了,开心的挽着绯月流莹的胳膊,道:“我们快走吧。” 离开的几个人万万没想到,她们刚刚离开,在她们旁边的树丛里就钻出来一个绯红的身影。 绯月珉看着骆芸的背影,眉头皱成了一个小疙瘩,又垂头看看抱着他的头发撒气的小白兔,把啃了一多半的胡萝卜又还给了它,有了胡萝卜,小白兔果断的扔了顺顺滑滑的头发,开心的咯吱咯吱啃起来。 “天下间怎么还会有这么白痴的女人啊!”绯月珉点点小白兔的脑袋,喃喃的叹息道:“本皇子已经预感到未来几天的烦心日子了!” 小兔子:咯吱咯吱…… 绯月珉顺顺小兔子两耳之间的毛,忧愁道:“那个白痴女人去栖梧宫了,你说,我们还要去吗?” 小兔子:咯吱咯吱…… 绯月珉怒“就知道吃,肥死你!” 隐在暗处的人嘴角猛抽,他们英明伟大的主子啊,您还能再弱智点吗? 明明是腹诽,绯月珉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忽然侧头看过来,凤眸一眯,红唇一勾,模样明明很妖孽,出口的话却能吓死人“还不滚去查查那个白痴女人,你家主子我若是被缠上,你就等着娶了她吧。” 暗处人额头上垂下N条黑线,身形一动如风般离去了,他才不要娶那花痴女人! …… 吟醉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位炽国来的公主。 听说已经十六岁了,却生了一张娃娃脸,又生了一副天真可爱的性子,身材也娇小玲珑,看上去远比真实年龄要小。 “为四公主看座,上茶。”吟醉微微一笑,炽国当真是派了一个天真性子的公主来绯月和亲? 骆芸呆呆的看着主位上的吟醉,樱桃红唇张开成“O”形,几乎要留下口水来。 绯月流莹不悦的蹙眉,用胳膊推了推骆芸“傻呆着干什么呢,小皇姑让你坐下!” “真是太太太美了!”骆芸吸吸口水,目光仍旧胶着在吟醉脸上“本公主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呢!” 小美听着自家公主的感叹,羞愧的想要抹脖子自杀,咱还能再丢人点吗? 吟醉浅笑着,淡淡道:“四公主过奖。四公主灵慧娇俏,天真可爱,也是个美人。” 骆芸被绯月流莹拉着坐在椅子上,呵呵一笑“本公主当然是美人,不过,比起长公主来说还是差了一点。” 绯月流莹皱皱鼻子,岂止差一点,简直差到她炽国老家了好不好,这位公主真是不谦虚。 “小皇姑,三皇兄没有来吗?四公主是来找三皇兄的。”绯月流莹觉得这位四公主是不是有问题,盯着小皇姑的目光像是要吞了小皇姑一样,真是……让人不舒服! 找绯月珉?炽国公主什么时候和绯月珉扯上关系的? “他今日并没有来,四公主找错地方了。”吟醉摇摇头。 绯月流莹站起来,走到骆芸面前,挡住了她看吟醉的目光。 美人美得看了,骆芸不悦的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绯月流莹。 “三皇兄没有来栖梧宫,我带你去澜辛宫找他,走吧。”说着,不等骆芸答应,绯月流莹把骆芸拉起来,拖着就往外走“小皇姑,莹儿去去就来。” 骆芸一听要去找那个漂亮男人,心里的不快去了一大半,转头对吟醉道:“本公主先告辞了,等我找到了那个漂亮男人再来看长公主你。” 绯月流莹把骆芸拖出栖梧宫,累得气喘吁吁,一把扔了骆芸的胳膊,皱眉看着骆芸,道:“你们炽国的人都这样吗?见着好看的人就移不开眼了是不是?” 骆芸一听,不高兴了“我们炽国人怎么了?我不就是看她好看多看了两眼嘛,长公主都没说什么,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绯月流莹一瞪眼“小皇姑不说那是她气度好,不跟你计较,难道要让人指着你鼻子骂你不知礼数不成?” “你——”骆芸也瞪大了眼看着绯月流莹,没想到这小妹妹看起来挺单纯可爱,竟然也是个尖牙利嘴的。 见骆芸落了下风,小美忙上前帮腔“永珍公主不要误会,我们公主只是见长公主美貌动人,太过欢喜,才多看了两眼,并无它意。” 绯月流莹想了想道:“我还是带你去找三皇兄吧,以后你不要来栖梧宫了。”说着,抬步向澜辛宫的方向走去。 骆芸急忙追上来,不高兴道:“我为什么不要来栖梧宫了啊,我喜欢长公主,就要找她来玩。” 绯月流莹闻言一下子停下脚步,转身瞪着骆芸“可小皇姑不喜欢你啊,你若非要去,会让小皇姑很困扰的。” 骆芸炸毛“你凭什么说长公主不喜欢我。”她是炽国聪明可爱,人见人爱的四公主,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刚刚长公主还说她灵慧娇俏,天真可爱来着,唔,真是有趣的形容词…… 绯月流莹不屑的看着骆芸“我是跟小皇姑一起长大的,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刚刚见到你时,我就看出来了,她一定是不喜欢你的,不过碍于你是客人不好直说罢了。” 骆芸当然不相信绯月流莹的话,长公主的眸子分明清润如水,淡然无波,能让她看出喜好来才怪! “永珍公主如此直言,未免伤和气,这就是绯月的待客之道吗?”小美被绯月流莹一口一个不喜欢说得直皱眉,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家公主辩护。 小美都上了,玲儿也就不客气了“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炽国就是这么教奴才的吗?” “炽国这么教奴才怎么了?主子受欺负,奴才若视而不见才是大罪!”骆芸冷冷的看着玲儿。 绯月流莹翻了个白眼“玲儿,去找找炽国二皇子,把四公主领回去,本公主可不能落个欺负客人的罪名。” 玲儿咧嘴一笑,很是响亮的应了一声是,转身跑开了。 “四公主在这里等着贵国二皇子来接,或者自己去寻三皇兄,本公主不奉陪了。”说着,绯月流莹转身就走,她是吃饱了撑的不去陪小皇姑却带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公主去找三皇兄! “还以为是个难得可爱的人,竟然这么可恶!”骆芸气得跺脚。 小美努力的缩着脖子,低着头,想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骆芸看着绯月流莹的背影,突然眼睛一亮“要不,让二皇兄娶她怎么样?到了炽国,本公主还不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 小美想了想,觉得可行性不大,这位公主才十三岁,还没及笄呢,不过,这话不能说,让公主幻想一下出出气也不错。 骆芸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也不生气了,抬步就走“走,我们去找二皇兄,让他就娶这个永珍公主。” 小美忙跟上去,嘴角一抽一抽的,二皇子听你的才怪啊公主! 绯月珉飘飘然从树上飘落下来,红衫翩飞,黑发轻舞,美轮美奂。 刚好看到这一幕的绯月璃眸光一闪,上前两步,抬头看看绯月珉藏身的那颗梧桐,唇角一弯,道:“三皇兄真是好兴致,树上看戏,可是格外畅快?” 绯月珉挑眉“栖梧宫外梧桐树上的风景自然独好,六皇弟若喜欢,为兄不介意把这个位置让给你。” “臣弟恐怕没有这等闲暇了。”绯月璃笑“炽国二皇子与四公主前来做客,不知道会不会在绯月觅得心仪之人呢。” 绯月珉脸色微微僵了一下,那个白痴公主! “哦,对了。”绯月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笑道:“听说炽国四公主在到处找三皇兄呢,臣弟早就说过三皇兄艳福不浅,果然是不错的。” 绯月珉气得呕血,那个不仅白痴,还花痴的炽国四公主! “四公主好像刚走不远,三皇兄不若追上去?莫要辜负了佳人一片痴心啊。当然,不追也可以,四公主禀报了父皇,直接下旨更好。”说着,绯月璃抬步向栖梧宫走去“臣弟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告辞。” 绯月珉脸色一变,身形一动,急忙去追那个白痴加花痴公主,若真让父皇下了旨,他一定会掐死她,一定! 绯月璃进了朝阳殿,唇角的笑依然残留着。 吟醉见状,微微扬眉“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绯月璃看了看坐在吟醉旁边的绯月流莹,眉头蹙了一下又很快展开“听闻炽国四公主心仪三皇兄,璃儿是为三皇兄高兴。” 吟醉失笑,鬼话! “那个四公主找到三皇兄了吗?”绯月流莹对这等八卦也十分热衷,两个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绯月璃,笑意流转“三皇兄怎么说的?” 绯月璃笑笑“还不知道,五皇姐若是好奇,可以现在去看看,璃估计,他们二人应该是刚刚见面。” 绯月流莹嘟嘟嘴,她才不要去,三皇兄的热闹可不是好看的。 别国来使,按例是要设宴款待,而这个二皇子和四公主还有个和亲的目的,这晚宴就更加不可避免。 只是,绯月皇室刚刚嫁了一个公主,就只剩下了三个,还有两个没有及笄,因此,符合条件的就只有绯月吟雪了。 而在得知炽国二皇子前来的时候,绯月暝夜就下旨解了绯月吟雪的禁足,毕竟,绯月不能嫁一个还在受罚的公主去别国。 只是,绯月吟雪前些日子得了怪病,痛的死去活来,即便解除了禁足,她也没精力外出,好在这几天因为张神医愿意为她医治,服了张神医的药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会犯起病来就痛的在床上翻滚了。 丽太妃在知道要和炽国和亲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忧虑哀愁,她宁愿女儿只嫁一个小富之家,也不希望她和亲到别国,她那样的性子心智,有她护着还好些,若没了庇佑,在吃人的皇宫里根本就活不长。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炽国也带来了一个公主,若那位公主能嫁到绯月,她女儿就不用背井离乡了。 绯月吟雪的想法却与丽太妃不同,她听到前来求娶的是炽国二皇子,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因为病痛而憔悴的精神也焕发起来,她一定要抓住二皇子的心,等她成了炽国二皇子妃,看还有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这晚宴的日子并没有定下来,二皇子骆尔琦的意思是想在绯月多留几日,参观一下京都的繁华昌盛。 炽国作为绯月的战败国,姿态放的够低,绯月君臣气度也就大起来,看就看吧,最好看到羞愧而死! 最终,陪二皇子逛街的任务交给了绯月璃。 “本皇子一路走来,所见城镇已然十分繁荣,不想京都更是繁盛华贵。” 可容十辆马车并行的宽敞街道上人来人往,人们的穿戴普遍比别的城市更好,打着补丁的超不过两成去,而着新衣的则最少三成。 二皇子骆尔琦惊叹的看着这一切,犀利的鹰眸中闪动着自信霸道的光芒,近乎贪婪的看着这一切。 绯月璃微微一笑“我皇兢兢战战,勤政爱民,上传下达,百姓自然富足。” 骆尔琦闻言,转头看向绯月璃,还是忍不住赞叹,人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几日绯月的几个皇子他也都见过了,太子温润,三皇子妖魅,四皇子爽朗,而这位六皇子则是淡雅。 十二岁的少年,身量尚未长足,眉目却极为精致,不像女孩子,却比女孩子还要悦目,听说这个少年在五岁的时候就能言语击退大雄使者,与倾醉长公主同以从容退敌闻名,现在一见,传言并不夸大,只不知道那位智慧与美貌并存的长公主会不会更令人惊艳。 “不知六皇子要带本皇子去何处参观?”骆尔琦看着绯月璃笑道。 绯月璃略想了想道:“人生在世不过衣食住行,而穿着因国都习俗多有不同,璃便先请二皇子去品一品京都的美食如何?” 骆尔琦点头同意“请。” “请。”说着,绯月璃率先抬步走去。 绯月璃带骆尔琦去的便是惜宛楼。 骆尔琦看着人来人往的惜宛楼,微微一笑,京都最富盛名的惜宛楼,他自然知晓。 “董小宛的故事,本皇子亦有耳闻,这惜宛楼的东家真是个妙人。” “二位爷,用膳还是文斗?”穿着一色蓝衫的店小二带着笑热络的迎出来。 绯月璃转头看向骆尔琦。 骆尔琦想了想道:“本……公子尚未见识过惜宛楼的文斗,可还有位子?” 小二笑道:“爷来得正好,今日正好有悦达书院和静雅书院的小赛,只是大堂的位子没有了,还有两间雅间,在雅间里既能吃饭,还能观看文斗,二位爷意下如何?” 一般酒楼饭馆里,都是雅间更抢手,可惜宛楼里因为这个文斗,人们大都喜欢聚集在一起近距离观看,因此,倒是对雅间并不热络,这会儿大堂里已经坐满了,雅间却还剩下两间。 骆尔琦点点头“就雅间吧。” 小二高兴的一笑,高声道:“梅花阁,六位贵客上楼!” 梅花乃一月的花神,梅花阁恰巧位于二楼的第一间。 一推门,扑鼻的梅花香迎面而来,骆尔琦看着满室的梅花,惊讶的步子都停在了门外。 第八十三章 冒充 现在,春天都快过去了,绝不是梅花盛开的时节,可这梅花…… 小二看着几人震惊的眼神,笑着解释道:“这梅花是用特殊的方法制成的,每一朵制成之后都会在梅花香露中浸泡上十二个时辰,以保证在更换周期内花香不散。” 骆尔琦赞叹着点点头,真是奇思妙想,这样的环境中,便是粗茶淡饭都变得雅致起来。 “璃公子似乎并不惊讶,是因为经常来这里用饭吗?”骆尔琦步入室内,对绯月璃道。 绯月璃摇摇头“算不得经常,来过几次,我初见时亦如骆公子般惊讶。” 骆尔琦闻言,不禁大笑出声“我可想象不出璃公子像我这般惊讶会是什么样子。” 绯月璃浅笑不语,接过小二拿来的菜单递给骆尔琦。 骆尔琦翻看着精致漂亮的菜单,赞叹连连“不知是谁有这般玲珑的心思,看了这图,这名字,每一道菜都有让人点来尝尝的*。” 小二闻言,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自豪“客观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这些啊都是我们东家的主意。” “哦?”骆尔琦眸中闪过一抹兴味“不知惜宛楼的东家是何方神圣?本公子倒想结交一番。” 小二嘻嘻笑了两声,道:“不瞒客观您说,我们东家神秘着呢,小的也从来没有见过东家,只是听我们掌柜的称呼东家为夕公子。” 骆尔琦挑了挑眉,没有再问,低头仔细的看起菜单来,似乎真的在思考到底要点那一道才好。 小二慢慢的等着他,笑容不变,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出现。 终于,骆尔琦翻完了整本菜单,却是一个菜没有点,抬头对等在身旁的小二道:“这么多好菜,我倒真拿不定注意了,我见你倒机灵,不如你来推荐几个?” 小二闻言,笑容更加灿烂,眼珠子灵活的一转,微微弯下腰,离骆尔琦更近了些,一副要告诉他什么秘密的样子,略略减小了声音道:“不瞒客官说,我们东家根据每个雅间的环境都制定了相应的套餐,营养,美味又美观,客观您若真拿不定注意啊,小的建议您试试着梅花阁的套餐,我们东家的心思您也看到了,您若觉得我们惜宛楼不错,那小的保证您满意这套餐。” 骆尔琦挑眉“既有这样的套餐,你为何不早说呢?” 小二憨厚的呵呵笑了两声“我们东家说了,每个客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们应当充分尊重客人们的选择,若是一开始便推出套餐,未免有左右客人想法的嫌疑,所以,东家交代,只有客人们无法做出选择时,才会推荐套餐。” 骆尔琦闻言,对这惜宛楼的东家的兴趣是越来越浓了“那你说说,梅花阁的套餐是什么样的呢?” “客观您稍等。”说着,小二从原本放菜单的地方又拿出一本略薄了些的菜单,交给骆尔琦道:“这是我们东家给梅花阁制定的几种套餐,客观可以从中选择一款适合您的。” 骆尔琦又翻了一遍这本小册子,不禁失笑,每种套餐都标明了这种搭配的诸多好处,最终竟还注明要收配餐费! 来惜宛楼吃饭的一般非富即贵,看到了套餐的好处自然是舍得那点银子的,这惜宛楼的东家当真是会做生意! “就要这‘甲套餐’吧,我与璃公子都是用脑子的人,是该好好补一补。”骆尔琦把菜单交给了小二,看了绯月璃一眼,笑道。 小二自动滤过不该他关注的话,笑着高唱一声“梅花阁,‘甲套餐’一份,马上就来,请您稍等。” 小二退下,骆尔琦笑着看向一直浅笑不语的绯月璃“这么有意思的人,璃公子就不好奇吗?” 醉醉就在他身边,他有什么可好奇的! “世间奇事太多,并不是每一件都能被解惑,若是什么都知晓了,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绯月璃面不改色的忽悠人,笑得坦然。 骆尔琦蹙眉“连璃公子都不知道吗?”那夕公子是有多么通天的本事,连皇室都能躲过? 绯月璃笑笑,没有说话。 骆尔琦眸中精光一闪,若非如此,就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人本就是皇家的! 绯月璃全然不管骆尔琦想到了什么,只是笑着转过头,透过窗子看向大堂。 骆尔琦也不再多问,跟着看过去,两个学院的人因为着装不同,很好区分,悦达书院是是统一的白衫,静雅书院则是蓝衫,两方上台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才子,才思敏捷,妙语连珠,引得下面的人一阵连一阵的喝彩。 骆尔琦忍不住再叹,这样的地方,也是发现选拔人才的好地方啊。 惜宛楼效率很好,酒菜很快就全部上齐了,骆尔琦粗粗一看,只觉眼前一亮,这惜宛楼的东家真是雅到骨子里去了,酒菜全部摆好,盘碟里的食物连上上面的图案竟然刚好组成了一朵朵的梅花,最终全部的菜品就如同一条开满梅花的繁枝,疏懒优雅,美如画卷。 “贵客请慢用,小的先下去了,有什么需要,只要摇门边那根绳子,很快就有人来了。”小二满脸堆笑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骆尔琦看着一满桌的菜,忍不住笑道:“这么精致的东西,看着好看,若吃了都有暴殄天物之嫌了。” 绯月璃笑笑“再精致也是果腹的食物,若过分看重外表,倒是舍本逐末了,二皇子,请。” “六皇子言之有理,倒是琦庸俗了。”说着,骆尔琦提箸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爽滑可口,鲜而不腥,细细品来还有淡淡的梅花香,就是御厨也只这水平了。” “二皇子喜欢就好。” 骆尔琦看着绯月璃淡定的样子不禁好奇,他到底是真的与世无争还是心机太过深沉? 绯月皇帝只有四个儿子,个个人中龙凤,也因此个个都有追随者,太子不必说,有绯月最大两个家族的效力,三皇子绯月珉背后也有个徐家,四皇子有孟家支持不说,自己还有军功在身,而唯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只有这个最小的六皇子,母妃已逝不说,母族也只是一介商贾之家,在朝堂上完全说不上话。 只是,骆尔琦却并不在意这位六皇子有没有实权,他选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长公主! 绯月肯下嫁公主,他作为战败国的皇子,自然是没有挑人的权利。可绯月如今只有三个公主,不必想都知道绯月定会把先帝的十七公主嫁给他,可相比一个可有可无的十七公主,若能娶到冠宠天下的长公主明显对炽国对他都更有好处。 虽然他无权挑选公主,可若是公主选中了他,以绯月皇帝对长公主的宠爱,也没理由反对吧。 所以,他接近绯月璃也只是因为他与长公主最为亲厚而已。 绯月璃敛眸,隐下眸中的冷漠和嘲讽,他岂会猜不出骆尔琦的小心思,只是,这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最后谁死在谁手里还未可知呢。 外面文斗进行的如火如荼,双方各不相让,倒也难分高下。 骆尔琦品着佳肴,看得也是津津有味,脑子盘算着,回炽国或许也可以开一家这样的酒楼,炽国重武轻文的风气早就该改一改了。 “六皇子可认识那位刚刚进来的才子?”骆尔琦突然停下来惊讶的看着下面的情况,比赛竟然因为他一人到来而暂停下来,观战的众才子们也都站起来目光热切的看着那人,他是谁? 绯月璃转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今日还是新婚的第二日,谢涵阳来这里做什么? “他是谢相的孙子,绯月的修正大人,谢涵阳。”绯月璃的目光从谢涵阳身上收回来,淡淡道。 骆尔琦眸中讶异不减,不过是个小小的修正,即便是谢相的孙子,又凭什么得到这么多学子的崇敬? “谢修正是《天赐大典》的主编。”不等骆尔琦询问,绯月璃主动为他解惑。 原来如此。 骆尔琦也拜读过《天赐大典》已经发行的几册,便是他也不得不为之倾倒,只是没有想到,那样旷世的一部巨著竟然出自如此年轻的少年之手! 绯月璃很是理解骆尔琦的惊讶,《天赐大典》那样浩瀚的著作确实不像是谢涵阳那般年纪的人能编纂出来的,事实上,谢涵阳也不过是按照醉醉给的大纲带着十几个静雅书院的元老编写出了第一册而已。 第一册一出,自然就惊动了朝廷,朝廷为了这部书派出了上百个文官相助,谢相也不遗余力的为谢涵阳提供各种方便,剩余的部分可以说是整个绯月文人的力量,当然,谢涵阳作为主编还是成为了文人中的领袖人物。 “真是少年英才!”骆尔琦的赞叹中未免带了些嫉妒的成分,他炽国怎么就出不了这样的人才? “听闻昨日是谢修正与福瑞公主大婚,琦在驿站也目睹了十里红妆的盛况,才子佳人,真是令人生羡啊。”骆尔琦忍不住多看了谢涵阳两眼,心里却快速的盘算着谢家与福瑞公主结亲的意图,而谢家到底是太子一方的还是四皇子一方,或者,是想两方获益? 绯月璃淡然一笑,并不接骆尔琦的话。 骆尔琦顿了顿,笑道:“听闻福瑞公主贤良淑德,美貌动人,只可惜琦来晚了。”说的惋惜,语气中却没有一丝遗憾的感觉。 绯月璃抬眸看骆尔琦一眼,唇角含笑,他也很可惜,若炽国早来几个月,‘贤良淑德’的福瑞公主若是去炽国和亲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场面。 “大皇姐固然不错,十七皇姑也是艳色无双,二皇子福气不会比谢修正差。”绯月璃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语气没什么起伏道。 骆尔琦眸光一动“琦倒是更为仰慕倾醉长公主,听闻长公主灵黠慧智,惊采绝艳,只可惜琦不得一见。” 绯月璃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然一闪而逝“这有何难,璃与小皇姑最是亲厚,二皇子若想见,璃便帮这个忙如何?” 骆尔琦觉得绯月璃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怪异,可是,抬眸看去,淡雅似仙的少年浅笑如水,眸子里一片晶莹纯净,不禁暗笑自己多疑,瞬间把刚刚的感觉归为了错觉。 有些惊喜的对绯月璃抱拳道:“如此,就多谢六皇子了。” 二人用完饭,便从惜宛楼出来。 绯月璃明显感觉到,从他答应带他去见醉醉之后,骆尔琦对他的态度热络了很多。 绯月璃冷笑,想打醉醉的主意,也要有那本事才行! 出了惜宛楼,绯月璃带着骆尔琦去下一个地方,只是还没走到,便在人群中听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二人停下来,顺着声音看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大街上很是经典的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 被调戏的少女一身素雅的白衣,墨发只用一只玉簪挽起,面容被一方面纱遮掩着,看不清楚面容,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生得极是清灵好看,身段玲珑袅娜,气质也上佳,整个人就如一朵楚楚动人的小百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瞧这身段,这眼睛,一看就是个水灵的美人。”调戏人的恶霸长得也人模人样,五官端正,身材修长,只是目光中带了几分邪欲,举止轻浮的想要扯下面前女子脸上的面纱“带着这东西做什么,让爷小脸是不是配得上那双眸子。” 女子后退两步,躲开了恶霸的咸猪手,却并不显慌张,沉静的看着恶霸,宛如黄鹂出谷的声音从面纱下溢出“小女子不才,却也知礼,公子若对小女子有心,可以去吏部尚书陈家,问问家父是否同意。” 此话一出,人群中瞬间哗然一片,听闻陈家有一个因病而不常出门的女儿,竟是这样一位小姐。看向恶霸的目光不禁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惹到不能惹的人了,看他怎么收场。 恶霸听了这话,动作一顿,看那女子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怪异,却怎么也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女子心头一跳,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我明明只有一个妹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恶霸摸着自己的下巴,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女子,话却是对身旁摇着扇子看戏的男子说的。 徐明凡不紧不慢的上前两步,笑呵呵道:“谁知道,难不成你爹在外面还偷偷置办了一房妾?” 陈子墨横了一眼徐明凡“去你的!” 众人一听,才知道,原来调戏人的恶霸就是陈家公子,而这少女竟是假装的陈小姐!看向那假陈小姐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嘲讽的意味,这位小姐要说也挺倒霉的,装谁不好,偏偏装成了恶霸的妹妹! 女子终于显出了几分慌乱,又向后退了两步,看着陈子墨道:“假装成公子的妹妹是小女子迫不得已,但是,小女子可以保证,小女子绝不是公子可以动的,还请公子放过小女子。” 陈子墨撇了撇嘴,也不再去扯那少女的面纱,却是直接去拉少女的手臂“本公子今日偏偏就要动了你,我倒要看看,谁能耐我何?” 少女被拉住了胳膊,踉跄着前进了两步,险些摔进陈子墨怀里。 “你放开我家小姐!”少女的丫头壮士断腕般走上前去推陈子墨的手。 陈子墨眼神一冷,另外一只手轻松一推,就把丫头推到了地上。 徐明凡摇着扇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女,道:“你倒说说,我们为何动不得你?” 少女咬了一下唇,她是宫里待选的秀女,名义上便是皇上的人,陈子墨他们自然不能动。但是,这些她却不能说出来,因为,秀女原本是不允许出宫的,只是母亲让人给她捎了些东西需要她出宫来取,她是贿赂了身边的嬷嬷太监们才得以偷偷出来,却没想到会遇到胆敢当街调戏民女的陈家公子。 若是说出她的身份,陈家公子势必不敢对她如何,可她却犯了宫规,惩罚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会被遣返回家,她家室比不上陈家,到时候还是会任陈子墨拿捏。 站在人群后方的谢涵夕抬眸看了那少女一眼,忽然忍不住动了一下。 谢涵青察觉到谢涵夕的动作,转头看了他一眼,讥讽道:“怎么,就你这小贱种还想英雄救美?” 谢涵斐闻言,也不屑的看着谢涵夕“也不打量打量你那贱样,你拿什么跟陈家嫡出公子抢人!” 谢涵夕对他们的冷嘲热讽早就习惯了,基本上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只是抬眸看着那女子,微微蹙了蹙眉。 谢涵青兄弟二人不管谢涵夕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仍旧自顾自的冷嘲热讽着。 绯月璃向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即便被谩骂仍旧一脸无所谓表情的谢涵夕,眸中闪过一抹讥讽,谁能知道,就是这么样一个人,竟把一个商行经营的有声有色,成为了绯月首屈一指的大商行! 骆尔琦的目光从少女身上移开,看了绯月璃一眼,笑道:“六皇子不管吗?” 话音刚落,便听到从地上爬起来的哭哭啼啼的丫头大喊道:“你放开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这届的秀……” “秋叶!”话尚未说完,少女便焦急的高声打断了那丫头。 只是,话未说完,却产生了它该产生的效果。 陈子墨拉着少女的手一顿,转头惊疑的看着这少女,她是这届的秀什么? 徐明凡摇动的扇子也停了下来,蹙眉看着这少女,暗想,这女子气度不差,难不成真是这届的秀女?可若是秀女,她又为何会在宫外? 绯月璃此时想不管都不行了,手指一动,悄悄的对暗处做了个手势,抬步越过人群走向前来。 谢涵夕见绯月璃过去,隐隐松了一口气,不管两个堂兄的反应,转身便离开了,身后跟来的只有一声接一声的谩骂。 陈子墨和徐明凡见到绯月璃,都抽了一口气,忙放开少女,弯身行礼“臣见过……” 绯月璃出声制止道:“不必多礼。” 二人一听便知道绯月璃是不想暴露身份,便顿了顿,起身道:“公子怎么会来此处?” 绯月璃眉头微蹙,红唇进抿,一看就是不高兴的样子,陈子墨和徐明凡心里一紧。按说,六皇子在朝堂上没有实权,他们本不必怕他,但是,要命的一点却是六皇子和长公主十分亲近,长公主受宠于皇上,六皇子若把这件事告诉长公主,长公主随便在皇上面前一开口,他们的大惩小戒是绝对少不了的。 少女惊慌未定的看着绯月璃,看到他的容貌呆了一下,很快就欣喜于陈子墨二人对他的忌惮,心也缓缓的沉静下来。 “身为朝廷命官,你们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绯月璃拿出皇子的气势来,训斥着二人。 陈子墨想了想,道:“公子明鉴,这位姑娘盗用舍妹的名号,臣不过是想对她惩戒一番,并无它意。” 少女闻言,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她不确定这位贵人看到听到了多少,她确实假冒了陈家小姐,若是贵人相信了陈子墨的说辞,她就更加危险。 “是陈公子先对我家小姐不轨,我家小姐为自保才冒充陈家小姐的!这位大人明鉴!”秋叶扑通一声跪在了绯月璃面前。 绯月璃皱着眉看向陈子墨。 陈子墨面色不改“臣只是见这位小姐美貌,夸奖了两句,并没有对她不轨。” 秋叶闻言愤怒的看向陈子墨,整个人气得发抖,却无言可辩驳,陈子墨确实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确实调戏了她家小姐! 秋叶值得含泪期待的看向绯月璃,这位大人年纪虽小,却能制住陈子墨,且看起来钟灵毓秀,不是奸佞之辈,她相信他会帮她家小姐。 绯月璃还没把一个丫头的期待看在眼里,转头看向少女,道:“是这样吗?” 少女咬了咬唇,不甘心却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不能把事情闹大。 秋叶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自家小姐,有人为她做主了,她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陈子墨悬着的心放下来,看着少女的目光暗了暗,若这女子真得是秀女…… 绯月璃抬眸看向少女,不禁蹙眉“你为何要冒充陈家小姐?” 少女对绯月璃礼了礼,婉转道:“小女子并非故意冒充,只是不识得陈公子,误会了陈公子的举动,才借陈小姐的名头自保,小女子知错。” 绯月璃闻言转向陈子墨“既如此,就放过这位小姐,陈公子意下如何?” 陈子墨忙道:“单凭公子做主。”他就是想不放也要有那胆子才行啊。 绯月璃点点头,对少女道:“小姐请回吧,日后不要随意借用别人的名号才好。” 少女忙点头称是,道了谢,带着她的丫头快步离开了。 热闹没得看了,人群也就很快散开了。 陈子墨早就看到了绯月璃身旁的骆尔琦,也知道绯月璃是奉命带骆尔琦游览京都,便上前殷勤道:“臣对京都知之甚详,不如由臣带殿下和炽国二皇子参观?” 绯月璃没有异议,他跟骆尔琦没什么可说的,多两个人少两个人于他没什么关系。 骆尔琦也没指望跟绯月璃密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反对陈子墨二人加进来。 因此,二人行便成了四人游。 第八十四章 游戏 绯月璃并没有辜负骆尔琦的希望,第二天便带着他进了宫。 骆尔琦听自家妹妹一说起长公主来便满眼冒泡泡,心中便对见长公主产生了几分期待,骆芸生在皇宫,自幼也是见惯了美人的,能让她这般惊叹,他不知那位长公主到底是美到了什么地步。 当然,骆尔琦只从骆芸的话里提取了他想知道的部分,至于骆芸叫嚣着要他娶绯月流莹的话,他压根就没听在耳朵里。 只是,绯月璃能那么顺着他的心意吗? 不要太小看了吟醉一手带大的六皇子殿下的腹黑程度。 绯月璃把骆尔琦带到栖梧宫的时候,栖梧宫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遛兔子的绯月珉,学画的绯月流莹,回门的谢涵阳和绯月流光,串门的绯月琰,甚至是蔡逸舒和皇甫星辰,几乎对吟醉有些小心思的人都到齐了。 所以,这个把吟醉当成目标的二皇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看到满殿的人,骆尔琦和缠着要来的骆芸着实吓了一跳,不是说栖梧宫是整个绯月皇宫最守卫森严,不得随意进入的吗?看着不像啊! 即便如此,在好几双夜明珠一样明亮亮的目光下,骆尔琦还是被主位上抱着白貂儿的少女闪了一下神,不要说聪明机智,便是这等美貌,也足以让人金屋藏娇了。 吟醉也观察了一下这个炽国最睿智最受百姓爱戴的二皇子,皇家出品,相貌是不会差的,骆尔琦的面庞棱角分明,五官很立体,并不见得有多标准,但是组合来看就是觉得很深邃耐看,眉宇尽染狂狷之气,斜飞入鬓,唇鼻线条果厉,特别是一双鹰眸,犀利,霸道,高傲,只是尚未在那个位子上接受过洗礼,所以火候尚且不够。炽国老皇帝儿子不少,有能力角逐皇位的只有太子和这位二皇子,若他有幸能够胜过太子,假以时日,必然成就不凡。 相互见礼毕,落了座,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骆芸的目标很明确,一个是拿下绯月珉,另一个就是把她的二皇兄和绯月流莹凑成一对。 骆尔琦呢,就只有吟醉这一个目标,之前还只是想得到绯月的支持,现在嘛,如此美人,就是没别的好处,他也想带回去珍藏。 但是,谁能告诉这兄妹俩,众目睽睽之下,该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座的人,几乎个个都是人精,这兄妹俩也没想着掩饰自己的心思,所以,三言两语,就人人都知道了他们的目的。 骆芸的事,他们没心思参合,可有人觊觎他们的长公主,这几乎就是犯了众怒! 蔡逸舒和皇甫星辰也终于知道了,今天为什么会被邀请来栖梧宫了,原来是要被当枪使呢。 不过,这两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一想到要痛打情敌,心里早就磨刀霍霍了,至于是不是被当枪使,为了小仙女,他们心甘情愿! “早就听闻贵国长公主貌若天仙,艳若桃李,琦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骆尔琦毫不掩饰他对吟醉的兴趣,眸中含着浓烈的欣赏和倾慕,却并不妨碍他卷狂高傲的气质。 “二皇子过奖。” “琦所言,绝无夸大,公主之美,天下无双……” 在骆尔琦滔滔不绝的搜罗着各种成语夸奖吟醉的时候,蔡逸舒向皇甫星辰的方向倾斜了一下身子,皇甫星辰见状,也心有灵犀的靠过来。 “你有什么想法?”蔡逸舒目光不善的看着骆尔琦,细如蚊呐的声音清晰的飘到皇甫星辰耳中。 皇甫星辰也不怀好意的看着骆尔琦,摸了摸下巴,言简意赅道:“弄不死就行。” 蔡逸舒鄙夷“真粗鲁。” 皇甫星辰怒“难道你还想对那魂淡怜香惜玉?” 蔡逸舒不再理会皇甫星辰,忽然转向吟醉笑道:“在下听闻栖梧宫的小花园里花团锦簇,名种繁多,不知在下可有幸一览?” 吟醉闻言,美目流转,看向殿内其他人“各位意下如何?” 六月时节,正是万花盛开的时候,去花园赏花并没有什么不妥,众人都欣然答应。 绯月流光是极不喜欢来栖梧宫的,只是碍于今日回门的礼节,不得不来。她坐在这里浑身的难受,看到吟醉那张脸就恨不得杀了她。只是,她也看出了那个炽国二皇子明显是心仪吟醉的意思,忍不住就想着若吟醉和亲去了炽国该是多大的喜事,因此,也不急着走了,留下看好戏岂不更好。 能够多留一会儿,谢涵阳当然更是求之不得。 因此,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小花园走去。 绯月流莹是牢牢的霸占着吟醉右手边的位置,谁也抢不走,绯月璃则在吟醉左边,死都不离开。 绯月珉抱着他的兔子凑到吟醉斜前方,兴高采烈的与吟醉讨论养宠物的心得。 蔡逸舒和皇甫星辰也不甘落后,逮住空隙就往吟醉面前凑。 绯月琰则比较矜持,老实的走在绯月流莹身侧,笑得暖洋洋的看着吟醉应付那几个人。 谢涵阳羡慕的看着围在吟醉身边的那几个人,想到自己的情况,又忍不住满目的惆怅哀伤。 骆尔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的状态,深深的感受到了长公主的受欢迎程度,更加深深的意识到自己获取芳心的艰难程度。 “看到了吧,大家都很喜欢长公主,二皇兄你就别想了,我觉得永珍公主很好,你考虑考虑?”骆芸锲而不舍的为撮合骆尔琦和绯月流莹努力着。 走在后面的绯月流光耳朵灵敏的听到了骆芸的话,落后两步与他们二人并行,笑盈盈道:“二皇子心仪小皇姑?” 骆尔琦和骆芸闻言都转头看向绯月流光。 绯月流光微微一笑,色如春晓,面如桃李。骆尔琦眸色一暗,刚才他满眼都只有长公主一个,没有自信看这个成为新妇的福瑞公主,这会儿一见,虽比不过长公主的容冠天下,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昨日还与六皇子说过,谢公子果然好福气。 只是,骆尔琦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注意到新婚妻子落后了两步的谢涵阳,貌似新郎并不稀罕这个福气呢。 “长公主美貌无双,聪慧绝伦,琦仰慕已久。”骆尔琦不知道绯月流光的意图,自然用的是官方措辞。 绯月流光也不在意,笑道:“二皇子器宇轩昂,英俊不凡,本宫倒觉得与小皇姑男才女貌很是相配呢。” 骆芸目光立即变色,眉头紧紧皱起,这女人什么意思,鼓励二皇兄去追求长公主? 骆尔琦对绯月流光的话却很受用,挑了挑眉,笑道:“福瑞公主当真这么觉得?” “本宫何苦说这种谎?”绯月流光微微扬了扬下巴。 骆芸急忙拉过骆尔琦的胳膊“二皇兄,我还是觉得永珍公主好,聪明伶俐又不失单纯可爱,是个做妻子的上好选择。” 绯月流光并不恼,美眸看向骆芸,挑眉笑道:“四公主觉得小皇姑比不过五皇妹吗?” 骆芸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长公主和永珍公主各有所长,本公主只是为二皇兄挑选最合适的罢了,福瑞公主这般曲解本公主的意思是为什么?” 绯月流光笑容一僵,没想到这位看上去鲁莽无心机的炽国公主竟这般牙尖嘴利。 “芸儿不得无礼。”骆尔琦淡淡的斥责骆芸一句,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没有说服力。 骆芸冷哼一声,不再看绯月流光,执着的对骆尔琦道:“我真的觉得还是永珍公主最好了,二皇兄娶永珍公主好不好?” 骆尔琦不搭理骆芸,只当她是小孩子气的玩笑。 大热天的,一群天潢贵胄自然不会站在大太阳下赏花观景,栖梧宫的宫女们早就先一步把凉亭布置好,茶水糕点果子一样不少。 花园是这几年吟醉无事时折腾出来的,这个时节开的花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是真得百花齐放,花团锦簇。 只是,炎炎夏日,吟醉比较喜欢黄昏再来,而不是顶着烈日,她倒是不怕热,只是,炽白的阳光把眼睛都耀花了,哪里还赏得出花的颜色。不过,客人要来,她也只好奉陪。 蔡逸舒来花园当然不是为了赏花,唇角斜斜的勾了一下,对围坐着的一堆人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良辰美景…… 唔,良辰勉强算得上,美景倒是真的,可,这个词用在这里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皇甫星辰立即撇嘴,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招呢,这么幼稚! 骆芸和绯月流莹却很有兴趣,两人都是养在深宫里的小娇娃,对宫外的一切事物有大把大把的兴趣,听到蔡逸舒的话眼睛都亮了,忙问“什么游戏?” 蔡逸舒怎么说也在京都混了个一代纨绔的名号,吃喝玩乐,斗鸡走狗什么的都是早就玩腻了的,现在随便拿出一两样来估计就能忽悠住这几个金丝笼里的公主皇子。 绯月璃几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到了蔡逸舒身上。 只有骆尔琦微微蹙了蹙眉,觉得今天这事有点怪异,可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蔡逸舒也不管有没有人反对,很是麻利的从袖袋里掏出一副纸牌来,皇甫星辰眼角抽了抽,这魂淡竟然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吟醉倒是见过这个时代的纸牌名叫叶子,一共有一百二十章,呈细窄的长方形,上面绘着精美复杂的图形,花草鱼虫人物都有,却大多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典故历史故事而来,很好记忆,流传甚广,宫里一些娘娘们闲来无事也喜欢玩上几局。 “原来是叶子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骆芸有些失望,也有些不屑,就差翻个白眼,冷哼一声了。 蔡逸舒不理会她,又把叶子都收回手中,坏笑道:“虽然是叶子,但是,今天我们来个新的玩法,我保证你们都没有玩过。” 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致,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 蔡逸舒一摞叶子中抽出来两张,扔到旁边,道:“叶子牌中每张牌都有四张,我先从里面拿出一张红花和一张白花,然后把剩下的叶子发给在座的人,一共是是一个人,出于公平,我要再拿出两种,这样发到没人手中的都是十张叶子。” 骆芸最是不耐烦,忙催促道:“然后呢?” 蔡逸舒仍旧不搭理她,自顾的抽洗着手中的叶子牌,道:“发到每个人手中的叶子成双的要拿出来扔掉只剩下单个的,然后要从上家手中抽取一张,若能和手中的叶子凑成双数也要扔掉,这样,谁手中的叶子最先全部扔掉就是赢。” 吟醉听明白了,这玩法和前世的抽王八倒是差不多。 “当然,最后肯定会有一张红花和一张白花剩下,这两张最后剩在哪两个人手里,那两个人就算输。”蔡逸舒唇边的笑容坏坏的,总有种让人脊背发凉的感觉。 皇甫星辰接过话头,道:“那输赢总要有个奖惩吧。” 蔡逸舒挑眉“当然,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 绯月珉首先反对“赢得人要输的人去鸡鸣狗盗,杀人放火也要去吗?” 蔡逸舒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三皇子殿下,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游戏,谁会要求别人去杀人放火!” 绯月珉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不屑道:“若当真如此呢,蔡公子能保证每个人的要求都适宜合理?” 皇甫星辰道:“这样吧,赢者提出的要求要不违背情理道义,不危害人身安全,如何?” 绯月珉没有再出声,其余人也都没有异议,游戏便开始了。 蔡逸舒发牌,每人一张,速度极快,眨眼间一百多张叶子就都发出去了。 吟醉拿起面前的叶子,翻开看了看,把成对的挑出来,最后发现,竟然手中没叶子了,也就是说,她拿到的叶子全部是成对的。 众人盯着吟醉空空的小手,嘴角集体抽了抽,忍不住仰天长叹,这是何等的好运气啊! 绯月流莹看着自己满满的一手的叶子,郁闷的差点哭出来,她不仅拿到了一张红花叶子,手中竟然还没有一副叶子是成对的,老天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绯月璃唇角仍然习惯性的微微翘着,他手里只剩下了四张叶子。 绯月珉拿着剩下的两张叶子,兴致勃勃的逗弄着怀里的小兔子。 蔡逸舒手里也只剩下了两张,咧着嘴笑得很是得瑟,气得捧着八张叶子的皇甫星辰想把他一口白花花的牙给敲碎。 绯月琰和谢涵阳都同绯月璃一样,剩下了四张叶子。 绯月流光,骆尔琦和骆芸却都和绯月流莹一样的命运,一张没有成对,每人手中都还握着一张白花叶子。 骆芸一下子就垮下了小脸,看吟醉的目光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可是再看到绯月流莹,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嘿嘿,这么多人跟本公主一样,就不信最后输的会是本公主!” 绯月流莹则可怜兮兮的看着吟醉“小皇姑你要帮莹儿。” 吟醉笑,这个别人可帮不上忙。 蔡逸舒作为游戏的发起者,是这一局的庄家,首先是由他下手的皇甫星辰在他手中抽。 皇甫星辰想也不想,随手从蔡逸舒手中抽走了一张,看了看,刚好能跟手里的叶子配对,很是欢快的扔掉一对,然后转向了下手的骆芸。 骆芸也是随手抽了一张,看了看,也是惊喜了一把,就跟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那对叶子给扔了出去。 骆尔琦也抽取的相当随便,手里那么多叶子,扔掉一张不算什么,多一张也不在乎。 这一想法被手中叶子多的人贯彻的相当彻底,第一轮因为没有多思考,因此进行的相当迅速。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运气好,蔡逸舒从绯月流莹手中抽取的那张刚好就和他手里剩下的一张配成了对,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作弊了。 蔡逸舒面对众多质疑的目光,很是淡定的从果盘里拿起一颗紫红的樱桃扔进嘴里,得瑟的笑容很是欠扁。 “怎么会这么巧合,你是不是出老千了?”骆芸很不淡定的质疑道。 他这话一出口,蔡逸舒倒是惊讶了一下“没看出来,四公主还是个老手,竟然连出老千这种词都知道。” 骆芸一听,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家二皇兄,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张横眉冷对的脸,吓得哆嗦了一下,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盯着手中的叶子,再也不敢多话了。 绯月流莹是货真价实的养在金丝笼里的娇公主,平日里被保护的好,看的也紧,倒是真不知道出老千是什么意思,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好奇道:“出老千是什么东西?” 蔡逸舒心情好,便对绯月流莹解释道:“就是作弊的意思。” 绯月流莹点了点头,眨巴着大眼睛又看向蔡逸舒“那你出老千了吗?” 蔡逸舒笑容一僵,他收回刚才认为这个丫头很纯洁的想法! 皇甫星辰戏谑的看着蔡逸舒“永珍公主问话呢,回答啊你倒是。” 蔡逸舒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没有!” 吟醉忍不住弯唇一笑,抬手摸了摸绯月流莹的头,这孩子看着单纯,却聪明着呢。 蔡逸舒看到吟醉这一笑,心里瞬间荡漾了,也不再计较绯月流莹的无礼,能换美人一笑,就是再被顶撞几句他也愿意。 皇甫星辰看得蔡逸舒那傻样,桌子下的脚悄悄的覆上了蔡逸舒的脚,毫不留情的碾了下去,让你猥琐! 脚上传来的剧痛让蔡逸舒瞬间清醒,笑盈盈的脸变得狰狞难看,恶狠狠的转向皇甫星辰。 皇甫星辰在蔡逸舒反击之前就把脚收了回来,一脸无辜的拍了拍蔡逸舒的肩膀“你挡住我了,该我抽永珍公主的叶子了。” “你们还玩不玩了,慢死了!”骆芸沉寂了没多久就忍不住了,很是不满了对皇甫星辰几人吼了一句。 刚吼完,皇甫星辰就转过身,把叶子放在她面前,不耐烦道:“该你了!”刚刚抽到的竟然没有对子,可恶! 玩着游戏,骆芸也不在乎皇甫星辰的态度了,在他手里抽了一张叶子,把凑成的对子挑出来,欢欢喜喜的转身让骆尔琦去抽了。 这个游戏真心没什么技术含量,说不好玩吧,有的人玩的不亦乐乎,可若说好玩,有的人却很是无聊,至少,绯月流光就满心的不耐烦。她跟来可不是为了玩这幼稚的游戏,转头看看骆尔琦,暗骂他没出息,想娶长公主竟然连献殷勤都不会! 谢涵阳也玩的不甚上心,却也深深的感谢着这个小游戏,可以让他能够离她更近一点,能够多看她几眼。几乎顾不得手中的叶子,他整颗心都在主位那个小身影上,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都被他捕到了眼中。 绯月琰的心思也没在这上面,他只是凑个热闹而已,听说骆尔琦想着办法要见小皇姑以后,他就在盘算着要怎么把他扔出皇宫,扔出绯月了,手下败将还敢觊觎小皇姑,没记性! 绯月珉从绯月琰手中抽了一张,没有对子,微微蹙眉,蔡逸舒那样的果然是运气太好了吗? 想法不过一瞬,随手就举着两张叶子放到了绯月璃面前。 绯月璃也抽了一张,配了一下对,手里就只剩下了两张。 吟醉看一眼笑意盈盈的绯月璃,眸中也闪过一抹笑意,好运气是会传染的吗?璃儿运气也着实不差呀。 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叶子,若真要凭几率分出胜负来,说不定都能到明天早上,不过吟醉耐心的等着,一点也不焦躁,有几个人精在,这游戏不会太久。 果然,又几轮过去,手里有叶子的就只剩下了绯月流莹,骆芸,骆尔琦和绯月流光,其余人已经都胜利脱身了。 绯月流莹大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兮兮。 骆芸则气得都快摔叶子了,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这么倒霉! 绯月流光表面镇定,心里却都快急死了,她不想听吟醉的要求,一点也不想! 骆尔琦倒是真的镇定的,到了现在他要是还不明白这群人的意思,他就不是炽国的二皇子了,这游戏,他必输无疑! 当然,也没出乎骆尔琦的意料,他果然是输了,只是,跟他一起输的不是骆芸,却是绯月流莹。 “好了好了,游戏结束,赢家是长公主,输家是永珍公主和炽国二皇子,现在,就请赢家向输家提要求吧。” 话音落,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吟醉。 吟醉这时候也才意识到,原来她是要提要求的那一个,抿了抿唇,这个真是难倒她了,她没有难为人的癖好,也不会无聊到让人扮狗叫,那要提个什么要求才好呢? ------题外话------ 呜呜,可恶的小黑屋,各种键都跑了有木有啊,人家码够了字都不放人家出来,所以,妞儿们,断更不要怪瓦,要怪就怪小黑屋吧,小黑屋 第八十五章 作画 众人坐在亭子里看着站在大太阳下作画的骆尔琦,再看看坐在凉亭里吃得畅快的绯月流莹,无不望天感叹,这待遇,啧啧,差别也太明显了点吧。 骆芸同情着自家晒得满头汗水的二皇兄,心里大呼可惜,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天都让他和绯月流莹一同输,可是,满腹怨气的叼手绢,天却没让她赢,若是她赢了,她一定不遗余力的撮合他们两个! 吟醉把一盘切得细碎的西瓜放到绯月流莹面前,绯月流莹不吃整个或大块的水果,只有切碎了才肯吃。究其原因,还要追溯到七年前,绯月流莹还很喜欢吃水果的时候。在栖梧宫,绯月流莹跟几只鸟玩的累了,捧起一个苹果就啃,可没想到啃着啃着啃出一只肥胖又活泼的小生物来,扭着肉呼呼的身子跟她打招呼,把小姑娘吓得当时就飙出了两行热泪,至此之后,缓冲了两个月才不再害怕苹果,却是所有水果都不肯吃了。 要说,栖梧宫的水果都是千挑万选万无一失的,怎么可能会从苹果里出现虫子呢?绯月流莹心眼少,从来没有怀疑过,吟醉心里却明白的很,她只是没有想到绯月璃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 咳咳,扯远了,扯远了。 吟醉对绯月流莹的惩罚就是吃掉桌上的瓜果糕点,当然不用吃完,每样吃点就行,还特意让人切碎了给她。 而骆尔琦的惩罚则是为现在的场景作画,原话是这样的:听闻二皇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莹儿也极喜欢作画,不如二皇子便画一幅让莹儿学习一番如何? 大家都听得明白,吟醉话里可没有规定作画的内容。只怪骆尔琦自己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长公主想要什么画?” 吟醉没回答,皇甫星辰和蔡逸舒却不怀好意的对视了一眼。 刚刚还在为吟醉的要求太过简单而怄气的蔡逸舒瞬间兴奋起来,唇角扯着坏坏的笑,道:“所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当然是画此人此时才最应景。” 蔡逸舒话音落,皇甫星辰立即补充道:“最好把在座众人都画上。” 绯月珉举起掌中的小白兔,妖娆一笑“不能忽略人家的小乖乖哦。” “画中景,景中人,甚好。”绯月璃含笑点头。 绯月琰看看亭外骄阳,再看看脸已经黑了的骆尔琦,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贝壳一样的白牙“二皇子艺高,应该不会要求我们特别做出什么姿势吧。” 蔡逸舒暗暗竖了竖大拇指,没想到这么多人中最狠的竟然是这个看上去阳光开朗的四皇子,说得好! 谢涵阳什么都没说,垂头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绯月流莹歪头想了想,若要把人和景都画在画中,必然要把全景先收入眼中才行,如此,势必要退到凉亭外,可是,看看外面的骄阳,这样一幅画全部画完,炽国二皇子会不会被烤成焦炭? 可怜哟! 真心的感叹一句,绯月流莹转头对吟醉欢喜道:“能和小皇姑画入同一幅画中,莹儿好开心。” 绯月流光蹙眉,对方可是炽国的二皇子,岂容他们这般欺负? “此时日头太过毒辣,倒不如缓一缓,等天气凉爽下来再让二皇子来栖梧宫补上的好,小皇姑以为如何?”绯月流光一脸为骆尔琦着想的表情,心里却为自己的话得意,瞧,她还为炽国二皇子和小皇姑制造相处的机会了呢。 绯月流光还没有得意完,明目张胆欺负骆尔琦的几个人竟突然齐刷刷的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幽幽的凉意和鄙夷,绯月流光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寒意,让她又惊又怕。 吟醉抬眸看了绯月流光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嘲讽,这人果然是从来都看不清形势的,现在,明显几乎所有人都在针对骆尔琦,她却偏偏与众人作对,驳了自己人的面子帮骆尔琦解围,她是要在炽国生活的人吗? 蔡逸舒勾起的唇角也划过几点不屑,只一眼,目光便从绯月流光移开,挑衅的落在骆尔琦身上“二皇子竟然怕晒伤吗?”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二皇子又不是女人,怕什么晒伤!”皇甫星辰与蔡逸舒狼狈为奸习惯了,蔡逸舒一开口就猜到了他什么意思。 骆尔琦此时不仅仅是脸黑了,他气得都想把这几个不怀好意的人通通杀掉! 骆芸这时候才听出不对问来,一开始吟醉让骆尔琦作画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是好事呢,用共同爱好促进二皇兄和永珍公主的交流啊。可话说到现在,她怎么觉得作画是其次,让她的二皇兄挨晒成了最主要的呢? 骆尔琦压下心中的愤怒,目光逼视的看向吟醉,别人说什么他可以不管,他只想听听她是什么意思。 吟醉见骆尔琦看过来,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意思一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有劳了。” 骆尔琦心里最后那一点侥幸也被熄灭,此时倒是平静下来,冷冷的看向几个各有千秋的俊美男子,他不过是在太阳下晒上两个时辰,而他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失去的却是大国的气度! “为二皇子准备纸笔。”绯月璃吩咐身旁的宫女,笑容清雅自然,没有丝毫羞愧不安。 争风吃醋,除了谋略勇气外,比的就是厚脸皮了。你要气度?要气度就趁早出局呗! 可惜,绯月璃皮笑肉不笑的咬了咬牙,这几个有力的竞争者竟然没有一个是脸皮薄的! 骆尔琦去晒太阳了,剩下的人也不再玩这个了,一个一个明争暗斗的围着吟醉献殷勤。 绯月流光恨得牙痒,谢涵阳则一脸黯然。 骆芸到底是心疼自家皇兄,可想想也觉得二皇兄这局是输定了,若不画,必然会落下一个像女人一样怕晒的名声,画呢,也不能胡乱画几笔草草结束,二皇兄多要面子的人啊,绝对会仔仔细细的画,画得人人都称赞才行。 “永珍公主既然是想要向二皇兄讨教,不如现在去看看?”骆芸还是不放弃撮合骆尔琦和绯月流莹。 绯月流莹闻言,认真的转头看了看汗流浃背的骆尔琦,又抬头看看白花花的日头,收回目光,又认真的对骆芸摇了摇头“不要,我怕晒。” 骆芸闻言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心里也更加可怜她的二皇兄,瞧瞧,做女人多好,怕晒可以说得理直气壮,不像二皇兄那样还要死扛。 绯月璃也瞄了一眼骆尔琦,算算时辰,这人也晒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估计身体里的水分都被晒干了。 “找把伞给二皇子遮一遮,二皇子怕是要热坏了。”绯月璃淡淡道。 “是。”宫女听话的去找伞。 骆芸却是双目怒瞪,一掌拍在石桌上,蹦起来指着绯月璃道:“能用伞遮,你怎么不早说!” 绯月璃连看骆芸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淡淡道:“早些没想到。” 你那是没想到的样子吗?你脸上明明写着故意的三个字! 骆芸气得鼻子里都快喷出火,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是纳闷,绯月的皇子怎么这么无耻,逼人家大热天的烤太阳不说,有遮阳的办法竟然在人家烤得差不多了才说! 也怪她太笨,竟然没想到早些给二皇兄遮阳。 骆芸气得团团转,目光扫过亭子四角上的冰盆,忙指着一个宫女,道:“去,往二皇兄身旁放一个冰盆,哦,不,放两个!” 宫女没动,转眸看向吟醉,吟醉点点头,那宫女才点头应是。 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的人奉命行事也是应该的,骆芸努力的安慰着自己,一双眸子却像是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恨不得把亭子里的几个人都烧掉。 绯月流光把口中的冰含化,看一眼怒火高涨的骆芸,挂起一个和善的笑容,劝慰道:“四公主稍安勿躁,不要担忧,想来令兄快画完了。” 骆芸正在气头上,满腔的怒火没地方发泄,绯月流光却刚好撞上来,对方身份也不比自己高,不发泄她就不是骆芸! “你懂什么,像这样大幅的画作,就是画得快,最少也要两个时辰,现在才过去一个时辰,能画一半就不错了!” 绯月流光本想着,在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好心安慰她,她即便不感激,也会对她印象好一些,哪想到对方竟给了她一顿抢白。 绯月流光一张俏脸,红了青,青了紫,十分好看,心里一委屈,就忍不住向谢涵阳看去。 谢涵阳就像是根本没听到骆芸那对绯月流光有鄙夷意味的话一样,从头至尾都没有看绯月流光一眼,更遑论去安慰她或者是为她讨回公道。 绯月流光失望之余,心里就剩下了恨,眸中闪过一抹狠辣,她一定要找出他心里那个贱人是谁来,她倒要看看等那个贱人受辱时,他是不是还这么无动于衷! 绯月流光不回嘴,骆芸也不好上赶着逼她吵架,心里却对绯月流光更加鄙视,被这么说都不知道还回去,这个公主是当宫女养大的吗? 可惜,这句话没有说出来,不然,骆芸不一定会如愿以偿的找到人吵架,却一定会被绯月流光惦记上,日后在绯月的生活绝对会精彩起来,天知道,绯月流光最看重的就是她的身份,世界上怕是再也没有比贬低她身份更让她愤恨的事了。 作画时间太长,这些贵公子娇女儿自然不会陪他一直到画完,当绯月珉捧着小白兔很无辜很委屈的对吟醉喊饿的时候,立即去吃饭的提议几乎是全部通过。 骆芸跺跺脚,愤愤地瞪着绯月珉,她已经把绯月珉当成了囊中物,别人无所谓,绯月珉不向着她,她就是生气“你们都走了,二皇兄怎么办?” 绯月珉丝毫没有这话是对他说的自觉,看都不看骆芸一眼,跟小白兔夺胡萝卜夺的开心。 蔡逸舒像是良心发现一样,突然道:“二皇子自然也是要用膳的,至于没有画完的画嘛,下午继续好了,当然,若是二皇子有不画完就不吃饭的习惯的话,本公子是没意见。” “你们,你们下午还要来?”骆芸瞪大的眼看着众人,栖梧宫不是不能随便进吗?这些人怎么就跟逛自家园子一样随便? 还要来?开玩笑!让那小子见长公主一次就不错了! “看了一个时辰,二皇子应该把这场景记在脑子里了吧,若是没有……”皇甫星辰没有说下去,可意思谁都明白了,若是看了一个时辰都没记住,那真是蠢笨如猪了。 “二皇兄当然记住了!”骆芸瞪着皇甫星辰恶狠狠道。 皇甫星辰不在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说着,众人簇拥着吟醉离去,自有宫女去通知骆尔琦。 骆芸走了两步,突然顿了一下,她怎么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呢,既然可以记下来再画,那二皇兄明明就可以先记啊,以二皇兄的能力,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了…… 骆芸看着前方一群身影,恶狠狠的磨牙,可恶的绯月人! 骆尔琦被晒了一个时辰,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原本打算赖在栖梧宫用午膳的心思也消失了个干净,远远的告了一下别,带着骆芸就走了,当然,没有落下那个画了一半的画作。 绯月琰晃着整齐的小白牙,笑嘻嘻道:“这下梁子算是结下了。” 外敌已退,现在就该内斗了。 绯月璃率先抢了先机“时间不早了,栖梧宫膳食不足,就不留各位了,各位请早点回去用膳吧。” 几个人谁也不先出招,斗兔子的斗兔子,装傻的装傻,发呆的发呆,就是不接绯月璃的话。 倒是绯月流光不稀罕留在栖梧宫,今日是她回门,晚宴才是重点,中午,她当然要跟母妃一起“既如此,光儿就先行一步了,改日再来看小皇姑。”来看才怪。 这点面子,谢涵阳是必须给的,不管他是如何的不想走,他还是不得不站起来“臣,告退。” 绯月流光看看没有一点动作的绯月琰,蹙眉道:“四皇弟,母妃还在等着我们呢。” 绯月琰一怔,笑容忽然暗了几分,心中叹息一声,大皇姐回门,别人可以不管,他这个一母同胞的皇弟却不能不理会。起身对吟醉弯身行了个礼,笑道:“琰也先走了,小皇姑记得给琰的贝壳风铃。” 吟醉微微点头“慢走。” 目送三人离去,剩下几个却是没有一个是自觉的,膳食不足,哼,骗谁呢! 绯月璃抿唇,看向吟醉,柔声道:“张神医特意叮嘱小皇姑一定要按时按量用膳,小皇姑万不可耽误。” 绯月珉,蔡逸舒和皇甫星辰的耳朵都支着呢,绯月璃这话一说出,哪里不知道这是故意说给他们的,这是在警告他们,他们不走,就不能传膳,就会耽误吟醉用膳,耽误了用膳就会对她的身体有害,若他们还是死赖着不走,这害处就是他们带来的! 三人的眸子一下子冷下来,嘲讽的看着绯月璃,既然这么担心她的身体,为什么还要冒着伤害她的危险也要把他们赶走?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绯月流莹神经没有那么粗,早就感觉到厅内的气氛不对了,她虽然天天来栖梧宫,却很少留在这里用膳,原因就是六皇弟那变态的占有欲,所以,她并不想像那三个人一样做垂死挣扎,乖乖的起身告辞了。 鸣翠从来都会看绯月璃的眼色,这种僵持时候,自然是要她上场了“午膳已备好,公主,殿下,请移步。”没有请另外三人。 吟醉微微点头,目光淡淡的看向三人“请回吧。” 只有“请回吧”三个字,没有解释,连委婉的遮掩一下都不屑,这就是他们不顾脸面追求的人! 绯月珉迈出栖梧宫的大门,绝美的脸上挂满了落寞,自嘲的笑一下,原来,不是六皇弟不在意她的身体,而是,六皇弟知道她会站在他那边。她从小就偏心六皇弟不是早就明白的事吗?他又何必上赶着去惹人厌烦? 蔡逸舒脸色铁青的走出来,连告辞都没有跟绯月珉说一声,脚下生风的走了。 皇甫星辰微微蹙眉,加快脚步赶上去。 “谁稀罕一顿破饭,小爷是吃不起饭的人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把小爷当什么人了!”蔡逸舒把心爱的扇子一把摔在了地上,扇骨咔吧一声全部断成了两半。 皇甫星辰心里也不好过,脸上没了没心没肺的笑容,冷眼看着蔡逸舒无意义的发泄,你是自己愿意冲上去给人家当枪使的,早就应该做好用完就扔的觉悟。 蔡逸舒扔了扇子还是不解气,转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皇甫星辰,眸光一冷,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开打,皇甫星辰没有站着挨打的理由,也毫不留情的出了招。 两人都是高手,交战起来身形奇快,一青一蓝两道残影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打的难舍难分,好在炎热的中午人们都回家避阳去了,大街上没人,不然,就这两个的破坏力,肯定会把人吓死。 直到打的满身汗水,筋疲力尽二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寻了一个酒楼,要了几坛酒,抱着坛子就喝,醇香的酒撒了满襟也不在意。 喝完一坛,蔡逸舒把坛子往桌子上一放,恶狠狠道:“你说小爷我哪里不好了,她竟然看不上小爷!” 皇甫星辰嗤笑一声“你哪里好了,整个京城的姑娘听到你的大名都恨不得踩上几脚。” 蔡逸舒抓起酒坛就往皇甫星辰脸上扔去,皇甫星辰脑袋一歪,酒坛就对着他身后的墙壁冲去,撞在墙上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碎片。 “还不让人说了,早知道你别干呀。”皇甫星辰继续耻笑。 “小爷是男人,逛逛青楼怎么了,小爷又没干什么!”蔡逸舒心里烦躁,习惯性的去拿扇子,摸了个空才想起那扇子已经被自己给摔坏扔了。 皇甫星辰白了蔡逸舒一眼,意思是,你活该。 蔡逸舒又抱起一个新拍开的酒坛子喝了一大口酒,眸子突然忧郁起来“你说咱们在这里喝闷酒,人家却好吃好喝的用着午膳,咱是不是犯贱?” 皇甫星辰的家庭比一般的封建家庭都特殊,他们家都是讲究忠贞和真爱的,见过的这种情况也多,看得就清楚些“爱情里的男女没有不犯贱的,谁让人家心里没你呢。” 在遇到吟醉之前,谁要告诉蔡逸舒他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买醉,他一定一巴掌把那人拍墙上抠都抠不出来,可现在他却成了他最不齿的那种人,他脑子里不会被人灌水了吧。 两人对着自己灌自己酒,沉默了一会儿,皇甫星辰突然道:“虽然她心里没咱们,可也没别人啊,别丧气,我觉得咱们还有机会。” 蔡逸舒闻言,立即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皇甫星辰。 皇甫星辰笑呵呵道:“你想啊,绯月珉,绯月璃之流可都是她的亲侄子,他们能有机会?她对绯月璃好无非是一起长大存了亲情,你和我才是最有希望的。” 蔡逸舒深以为然,他跟她侄子叫什么劲,他犯得着吗?他们再好,能成婚吗? “小爷果然是昏头了,连这个都忘了!”蔡逸舒再次抓起酒坛向皇甫星辰脸上扔去,原谅他吧,心情好了或者不好了都喜欢打架。 皇甫星辰再次躲过那个酒坛,怒火一下子高涨起来,这个魂淡,他刚才是脑子成浆糊了才会开解他,让他郁闷死不是更好? 蔡逸舒看着皇甫星辰黑漆漆的脸,笑呵呵的道歉“抱歉抱歉,小爷是太兴奋了。” 皇甫星辰不搭理他,站起身就走,他要回去谋划谋划,要怎么样才能更多的接近小仙女,还要向父母请教请教,怎么样才能让小仙女喜欢他。 “哎,你走什么,小爷就是知道砸不住你才会扔的,小气鬼,你别走啊。”蔡逸舒还以为皇甫星辰是因为那个酒坛子在生气,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追了出去,以前没发现这下子那么小气啊“喂,你站住,小爷我有话要说,我说,咱俩暂时先结盟怎么样,毕竟绯月璃有优势,我说,你给小爷我站住……” ------题外话------ 毕业了,找房子租房子太麻烦了,某醉都为这事儿烦死了,呜呜,果断滴讨厌房东 第八十六章 想要和亲 吟醉握笔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笔尖上的墨汁承受不住重力的作用,啪嗒一声,滴落下来,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成了一滩形状怪异的墨迹。 “你说什么?”吟醉扔下笔,转头看向绯月流莹,第一次在绯月流莹面前表现出了惊讶。 鸣翠急忙把写坏的纸拿开,接过小宫女递来的湿帕子给吟醉擦手。 绯月流莹被那滴墨吓得小心脏有些忐忑,垂着眸不敢看吟醉,小手小心翼翼的揪扯着裙带,嗫喏道:“我,我……” 最初的惊讶过去,吟醉很快就平静下来,拉着绯月流莹一起坐在贵妃椅上,认真的看着绯月流莹道:“莹儿告诉我,为什么你回突然想要嫁给骆尔琦,昨天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绯月流莹抬眸飞快的看了吟醉一眼,对玲儿招了招手,玲儿忙快步走过来,把一直抱着的画轴交到绯月流莹手中。 “这是二皇子昨日给大家作的画,连夜裱好了,托莹儿带过来的。”说着,绯月流莹把画轴交给鸣翠。 鸣翠和鸣露一起把画轴打开,呈现在吟醉面前。 平心而论,昨天室外的环境,不管是光线还是温度或是湿度都不适合作画,蔡逸舒几人可以说是在故意为难骆尔琦。即便如此,骆尔琦这幅画完成的却并不坏,听闻炽国二皇子多有才名,想来并不是浪得虚名。 唔,要说这画有什么缺陷的话,就是蔡逸舒几个人的表情太过狰狞难看,与整幅画的意境不太相符。 吟醉让鸣翠把画收起来,继续关心绯月流莹的感情问题,她不认为绯月流莹会因为这样一幅画而被俘虏了一颗少女心,绯月流莹见过很多比骆尔琦画技好的多人,却从来没产生过这样的心思,那么,骆尔琦到底有什么魔力,让绯月流莹在见他的第二次就想要嫁给他了呢? “说说看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想要嫁给骆尔琦。”吟醉说得很平静,即便心里并不赞同绯月流莹把心思放在骆尔琦身上。 现在想想,骆尔琦的举动也很奇怪,昨天,他的意图很明显,目光一直是放在她身上的。可是,今天为什么他不是把画送来栖梧宫,而是给了绯月流莹?若是他把目标改成了绯月流莹,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绯月流莹有些羞涩有些不安,终究是个豆蔻少女,平日里再如何单纯活泼,提到婚嫁,还是飞红了两片面颊“莹儿突然觉得二皇子挺好,他,他,画很好。” 吟醉微微蹙眉,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恋爱过,并不能体会爱河中少女的心情,也不知道两个并不了解的人会不会因为画而产生感情。 鸣柳从外面走进来,在吟醉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绯月流莹突然有些紧张,她有预感,鸣柳说的应该是她的事。 鸣柳说的确实是绯月流莹的事,在绯月流莹跟吟醉说想要嫁给骆尔琦的时候,吟醉便让人去查骆尔琦和绯月流莹今天做了些什么,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简单。 她想过骆尔琦或许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或许是来了一场浪漫的偶遇之类的,原谅没有谈过恋爱的她,脑子里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可她万万没有料到,骆尔琦之所以先见了绯月流莹不过是因为骆芸出的力。而见了绯月流莹之后,只是在骆芸的怂恿下为绯月流莹画了一幅画像,然后便被绯月暝夜派来的人带走了。 骆尔琦的本意是想亲自把画送到栖梧宫的,骆芸却抢了画给了绯月流莹,托她带过来。 所以说,骆尔琦的目的并没有变,绯月流莹纯粹就是一厢情愿! 吟醉突然有些头疼起来,骆芸倒是一心撮合骆尔琦和绯月流莹来着,可是,她却没有从今天二人的相处中有找到一点值得绯月流莹对骆尔琦产生情感的地方,那,绯月流莹是为什么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下定了要嫁骆尔琦的决心的呢? 绯月流莹小鹿一样的大眼睛不安又期待的看着吟醉,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对吟醉的信任和依赖。 吟醉并不觉得绯月流莹这样的性格适合嫁到炽国,那里没有护着她的人,而骆尔琦不管会不会爱上她,都不会是她的良人,永远不要小瞧争风吃醋的女人们。 远离故国,独自一人,在处处都是敌人的环境中,从来没有经受过风雨的她该如何生活下去? 不管如何不赞同,吟醉却不是一个喜欢干预别人决定的人,即便绯月流莹可以算是她宠大的。她能做的,也只是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在绯月流莹面前,剩下的便是绯月流莹自己的选择了。 “莹儿可知道,骆尔琦是炽国皇子,你若嫁她便是要离开绯月,去到千里之外的炽国,或许终生都不得回来。”对于自己宠着的孩子,吟醉用了十二分的耐心,温柔的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郑重。 绯月流莹犹豫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里染上了几分轻愁,下一秒,却睫毛一闪,垂下了眼眸不再看吟醉“莹儿知道。” 吟醉抿了一下唇,道:“那你可知道炽国刚刚败给绯月,炽国上至君主臣子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人会欢迎你。” 绯月流莹狠狠的纠缠着自己的手指,咬着下唇,不语。 “何况你要嫁的是炽国的二皇子,他日后必然不会只有你一个,你能容忍他的众多妾室吗?”吟醉继续道。 绯月流莹仍旧不说话。 吟醉微微叹息“骆尔琦是皇子,也有可能是炽国下一任的国君,你作为他的正妃能不能封为皇后且不说,你可能承受后宫的争斗?在那里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恨不得你死的敌人,孤身一人的你可能平安躲过这些?” 绯月流莹似乎是被吓到了,肩膀抖了一下。 吟醉抬手抚摸了一下绯月流莹的头,带着温柔的怜惜,这个少女是在她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的长大的,她有着宫里任何人都没有的纯真和快乐,她笑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没有污秽,没有肮脏,只有纯净得如水般的美好。 在看到了那样快乐的她之后,她又怎么舍得让她沾染上世俗的悲哀。 原本,她以为她可以护她一生。在今天之前,她仍旧是这么想的,她可以在把她护在羽翼下无忧无虑的长大,及笄后也可以为她寻一个宠她爱她的驸马,让她永远这样幸福快乐下去。 以她的能力,她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让她措手不及的偏偏是绯月流莹这个当事人。 她即便再强大,却也无法保全一个远在炽国的人。 就在今天,绯月流莹让她遇到了穿越以来第一个让她犹豫不决的事。 绯月流莹一向对吟醉言听计从,可是这次,吟醉明显的并不希望她嫁给骆尔琦,她却倔强的不肯低头,也不知她为什么就认定了骆尔琦。 吟醉见状,也没了言语,她并不擅长劝慰别人。 二人正沉默着,绯月璃走了进来。 感觉到气氛不对,绯月璃疑惑的看向鸣翠。 鸣翠悄悄的走过来,三言两语便把整个事情说清楚了,绯月璃挑挑眉,走到贵妃椅旁,毫不避讳的坐到了吟醉的另一侧。 “父皇属意的是十七皇姑去炽国和亲,若要换成五皇姐,倒不是不行,只是,恐怕要落人口实。”绯月璃考虑的从来不是绯月流莹会如何,在他看来,这个总是粘着醉醉的五皇姐远嫁他国很好,好极了,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只是,醉醉不喜欢,他便不说。所以,原谅一个心理除了醉醉一人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吧。 绯月流莹听到绯月璃的话,突然觉得她这么任性似乎是给小皇姑添麻烦了,她若是抢了十七皇姑的驸马,别人会不会也怪上小皇姑?想着,绯月流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忍不住涌上了泪水。 吟醉蹙眉,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小姑娘都没有被吓哭,怎么绯月璃说了一句话,就要哭了呢?何况,这句话有什么好怕的吗? 绯月璃才更加莫名其妙,他本来就不待见绯月流莹,此时,更是厌恶,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小疙瘩“五皇姐若是那么想和亲,璃帮你就是了,你这样,别人看了,还以为璃在欺负你。” 吟醉看了绯月璃一眼,沉吟了一下,对绯月流莹道:“莹儿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再给我回复,若你的选择不变,我就帮你达成心愿,好吗?” 绯月流莹咬着下唇,泪眼汪汪的看着吟醉,忍着想说不嫁了的冲动,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没有了碍眼的人,绯月璃立即低下头,用额头轻轻磨蹭着吟醉的肩膀,劝慰道:“小皇姑不要担心了,五皇姐这样选择自然有她的理由,我们就不要插手了。” 吟醉蹙眉,推开绯月璃的头“莹儿要远嫁,你心里其实在偷着乐吧。” 绯月璃没有一点被拆穿的尴尬,弯眉笑着扑进了吟醉怀里“谁让醉醉对她那么好的,我吃醋了,吃醋了!” “好了,不要闹了。”吟醉制止住乱动的绯月璃,看着绯月璃的眼睛无奈道:“我想,我需要跟骆尔琦谈一谈了,你作安排吧。” 绯月璃笑眯眯的答应了,送绯月流莹离开,他自然非常乐意。 栖梧宫的保密工作极好,栖梧宫里发生了什么,若是吟醉不想,那,栖梧宫外的人就绝不会知道。 所以,此时别处的人尚且不知道绯月流莹想要去和亲。 而原定的和亲人选绯月吟雪还在高高兴兴的装扮自己,她已经知道了骆尔琦今天要进宫的消息,她当然要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他面前才行。 丽太妃早在知道炽国要和绯月和亲的时候就开始忧心了,看到绯月吟雪这样就又添了一层失望,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顾她的感受,不惜离开她也要远嫁,她如何高兴的起来。若是她能嫁的好,活的平安,她也不会拦着,可是,炽国是那么好呆的吗?且不说炽国人是如何的痛恨绯月,就以绯月吟雪的那点脑子,早晚会被后宫的女人拆吃入腹,骨头都留不下。 丽太妃的苦口婆心,绯月吟雪一律听不进去,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人上人,把看不顺眼的人都踩在脚下,如今有机会嫁给炽国的皇子,她怎么会不高兴,她是绯月的公主,嫁过去必然是正妃,炽国太子有勇无谋,因为两个月前的大战而失了人心,那么文武双全的二皇子就是皇位的最好人选,二皇子若成了皇上,她当然就是炽国的皇后,那时,谁还敢忤逆她! 因为丽太妃的阻挠,绯月吟雪就出来的晚了些,等她赶到骆尔琦必经的路上时,骆尔琦已经为绯月流莹画完画像,被绯月暝夜叫走了。 绯月吟雪雀跃的心情被浇上了一盆凉水,当即就对着跟来的宫女发泄了出来,宫女敢怒不敢言,半趴在地上抽抽噎噎哭得可怜。 良妃远远的看着绯月吟雪跟泼妇一样的发飙,满眼满脸的不屑,可另一方面,她又高兴于绯月吟雪的愚蠢,否则,她又怎么能放心的利用呢。 “良妃好兴致,这样的戏也看得津津有味。”贤妃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施施然走来,衣着高贵华丽,头上的凤凰衔珠金步摇在阳光下明晃晃的耀得人睁不开眼。 良妃转头看着贤妃,红唇嘲讽的勾起“臣妾不如贤妃的厉害,还会制定一场好戏出来,臣妾无聊了就只好看别人的戏了。” 贤妃也不恼良妃的冷嘲热讽,笑得雍容得体“哪里,良妃才最让本宫敬佩呢,擅用一切有利的条件给敌人一击,母女反目的戏份,本宫看得也很畅快呢。” 良妃一下子变了脸色,这个贱人,不过是条连主子都会反咬的狗,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贤妃是在羡慕臣妾有女儿吗?也是,臣妾毕竟是有儿有女的人,要受累终生了,比不得贤妃一身轻松。” 贤妃闻言,禁不住微微变色,她入宫九年,封妃七年,得宠算不上,却掌握着生杀大权,本来她也该满足了。可是,遗憾的是她一直无所出,这几乎已经成了她最大的心病,良妃的这一刀是不偏分毫的直直捅进了她的心窝子。 贤妃自己心痛,却也不肯放过良妃“那良妃可要好好珍惜了,否则,本宫也不介意看一场母子相残的精彩戏码。” 良妃冷眼看着贤妃,恨不得把她那身华贵的皮给扒下来,她是什么东西,若不是绯月吟醉那小贱人,她能站在这里跟她说话? “依臣妾看,贤妃还是先坐稳了位子再想着看戏不看戏的为好,否则,臣妾只怕贤妃没那个机会。” 良妃再次成功的在贤妃的心头上捅了一刀,贤妃这几天一直心惊胆战,收着尾巴做人,就是害怕那人发现了那件事,可以说,若是给贤妃一个机会,让她忘记一件事,那么,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件事,但是,即便如此,她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她只是怕,很怕。 贤妃不愿意再跟良妃打嘴仗,甩袖离去。这种程度的对骂,根本毫无意义,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贤妃没有子嗣,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希望也越来越小,所以,现在的她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否则,绯月暝夜百年之后,她便一无所有。经过深思熟虑,贤妃选的同盟便是绯月璟。 不管谁来看,绯月璟在几位皇子中都是最有优势的一个,贤妃不傻,当然要选一个最有保障的。 而搭上绯月璟最好的通路,自然是太子妃蔡逸祯。 蔡逸祯自从那次听到了书房里绯月璟和蔡逸舒的谈话后就一直心神不宁,脸上几乎都没出现过笑容,怜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计可施。 蔡逸祯自幼就不是个喜欢把想法写在脸上的人,有时候几乎无法从表情分辨出她的心情,可怜儿跟了她这么多年,多少还是能猜到她的心思,这种情况多半跟太子有关。可那次,她并没有跟进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也不敢乱劝,生怕引出太子妃的伤心事。 贤妃生了一副玲珑心肠,又管理后宫这么多年,深谙诛心之道。她看蔡逸祯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有心事。她想要拿下蔡逸祯进而搭上太子的桥,自然是从蔡逸祯的烦恼下手最为快捷。 可,蔡逸祯不是绯月吟雪那样的蠢货,而是蔡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专门为下任帝王准备的嫡女,修习的是后宫之道,她天生就对后宫的一切人带着防心,想要让她真心接纳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所以,贤妃也没想着多快就拿下蔡逸祯。 皇上正值壮年,太子还要在这个位置上呆很长一段时间,她有的是时间花在蔡逸祯身上,她就不信蔡逸祯可以对她防备一年两年,还能永远防备下去。 蔡逸祯对贤妃的目的说不上心知肚明,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只是,她从来不过问太子的事,太子想和谁结盟也不是她能管的,她只是替太子管理好后院而已,贤妃找她也没用。 只是,这话她不会明说,贤妃不提,她也就装不知道。只是,终究是年轻些,她还是低估了贤妃的心思。 “浅绿油润,香气高爽,味醇甘鲜。”贤妃端起茶杯,凑近鼻端嗅了嗅,笑道:“这是蒙顶甘露。” 蔡逸祯笑着赞了贤妃一声,点头答是。 贤妃细细的品了一口,放下茶杯,笑道:“蒙顶甘露一年进贡的也不过两三斤,皇上不爱这茶,给各宫赏了出去,太子也只得了半斤吧,竟给了太子妃,可见太子果然心疼太子妃。” 蔡逸祯闻言,唇边的浅笑变成了苦笑,他哪里是心疼她,他只是同皇上一样不喜欢这茶罢了。 苦笑也不过一瞬,蔡逸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微微低下头作羞涩状,太子对她不好也是她自己的事,她没必要表演给别人看,她这辈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贤妃目光从蔡逸祯脸上扫过,垂眸看向手中的茶杯,掩下了眸中的深意,蔡逸祯不说,她便不知道了吗?幸福的人和不幸的人都是能从脸上看出来的,不幸福的人即便装的再像,也总有露馅的时候。会演戏的人,什么都可以演的像,喜悦,悲伤,愤怒,快乐,却惟独一个幸福,是怎么假装都不能演的完美的。 “太子心疼太子妃,太子妃也要心疼太子才好。”贤妃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规劝道:“这爱啊,都是相互的,只有让他感觉到了你的爱意,他才会来爱你呢。” 蔡逸祯闻言,心中一动,爱是相互的吗? 太子不爱她,是因为太子没有感觉到她的爱意吗? 贤妃看到蔡逸祯盯着桌上的茶杯发呆,便不再说话,专心的品起茶来,今天的分量足够了,再说,就要招人猜疑了。 次日,骆尔琦收到了一份请帖,地点是在惜宛楼。 骆尔琦握着精致漂亮的请帖看了又看,上面字迹劲骨丰肌,潇洒飘逸,力透纸背,是个男人的笔迹,最后却并没有落款。 骆尔琦蹙眉,在绯月会约他的不过是那几个人,一一排算开来,想了又想,却仍旧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骆芸看着骆尔琦纠结,一把抢走了那份请帖仍在了桌子上“管他是谁,去了就知道了。” 骆尔琦转头看了骆芸一眼,蹙眉道:“你不许去。” 骆芸不满,凭什么她不能去啊,她听说惜宛楼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里面好多好玩的,她都没去过呢。 骆尔琦不理会她的不满,紧接着又扔下一句“还有,你不要缠着那个三皇子了,他不适合你。” 骆芸脸色一变“怎么不适合了,哪里不适合?” 骆尔琦忍不住蹙眉,对这个任性的皇妹很是无奈,若不是怕留下她一个人在宫里会受伤,他绝不会带她来绯月“你真以为你来绯月是和亲的吗?我会娶绯月的公主,你不用费心思了。” 骆芸一怔,表情突然落寞下来,众多兄弟姐妹中,只有她和二皇兄是一母同胞,母妃早逝,就剩下了她和二皇兄相依为命,若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关心她的话,那就只有二皇兄一个人了,所以,她也希望二皇兄能够幸福。若是可以,她其实并不希望二皇兄登上皇位,她自幼就看着后宫的明争暗斗,那些狠毒的女人甚至连父皇都被算计在内,父皇是不是清楚这些,她不知道,她只是怀疑后宫那些费尽了心思讨父皇欢心的女人们到底有几个是真的为了父皇这个人? 可是,她也明白,太子残暴不仁,众位皇兄皇弟也斗争的厉害,若二皇兄不能登上那个位置,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所以,在二皇兄启程来绯月的时候,她跟了过来,二皇兄并不想让她和亲,她却想凭借她的力量帮助二皇兄。 绯月国皇嗣很少,适龄的也只有太子和三皇子,原本,她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太子,可太子已经有了一个太子妃和一个太子侧妃,且两人都是绯月的名门淑女,她能赢得太子真心的机会很少,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三皇子,而且,她无意中发现,三皇子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能,他的背后隐藏的力量有多大,她说不好,反正对二皇兄有帮助就对了。 所以,三皇子绯月珉,她嫁定了。 第八十七章 选秀 骆芸到底还是没能跟着骆尔琦去惜宛楼。 骆尔琦把请帖给了店小二,小二便很是恭敬的把他请到了楼上的雅间内,骆尔琦看了看门上的小匾,是桃花阁。 骆尔琦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此时主人尚且未到,店小二不用吩咐先上了一壶桃花茶,笑呵呵的告诉他主人很快就到,让他稍等片刻。 店小二退出去,雅间内便只剩了骆尔琦一人,鼻端萦绕着浓郁的桃花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位美丽的长公主,她天生携带的桃花香要更加清雅一些,眉间的桃花也更加妖娆妩媚…… 突然,骆尔琦一动,就像是从什么幻象中惊醒过来一样,猛然端起桌上的桃花茶一饮而尽,眸中却现出几分懊恼,他怎么会想起她来呢,不过是个见过一次的小女孩! 正想着,突然传来三声敲门声,不等他应声,门便被轻轻的推开了些,店小二向内探了一下头,笑道:“客观,您等的人来了。” 骆尔琦站起来,微微有些好奇的看着门外。 店小二说完,便缩回了脑袋,把门完全推开,对门外的人道:“客观请进。” 来人的身形从门后显露出来,纤瘦的身形,秀雅的姿态,高贵的气质,褪去了繁复华丽的宫装,只着一身鹅黄的轻衫,使得她少了几分高不可攀,多了几分清雅妍丽。 骆尔琦的惊讶和惊艳同时凝固在眼睛里,直到吟醉开口,才回过神。 “很惊讶吗?”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骆尔琦突然发现,他竟有些无法直视她的嫣然浅笑,太过震撼心灵的美,几乎让他产生了掠夺的*。 “长公主是可以随意出宫的吗?”不知为什么,骆尔琦语气有些僵硬。 吟醉莞尔一笑,这位不大受欢迎的二皇子经过一个时辰的暴晒皮肤黑了一圈,竟然显得更加阳刚强健,男人味十足。 “我以为,我出宫来会更显诚意。”吟醉缓缓落座,微微抬手一请“二皇子请坐。” 骆尔琦依言坐下,对吟醉的话却很是不解,他在来之前想过递请帖的会是太子,会是三皇子,六皇子,甚至是四皇子,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不应该踏出宫门的长公主。 而他也不知道这位长公主找他有什么好说的,或者,她是代替某位皇子来的?六皇子绯月璃? “恕在下愚钝,还请长公主明示,长公主带来的是何种诚意?”骆尔琦沉声道,若她当真是代替的六皇子,那他必须要从长计议。 吟醉微微一笑“我不惊动任何人却能出宫,这样的诚意二皇子可还满意?” 骆尔琦一怔,她竟是偷偷出宫! 他去过绯月皇宫,自然见识过绯月皇宫防守的严谨,他看得到的还只是明处,暗处的岗哨更加不会少。他见过的绯月皇帝是个杀伐果断,睥睨天下的霸者,他的皇宫守卫不可能会出现有纰漏的地方。 而她一介弱女子能够从那样的皇宫中偷跑出来而不被察觉,那她背后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想到这里,骆尔琦看着吟醉的目光更加灼热,原本以为她只是绯月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娶了她必会得到绯月皇帝的帮助,可是现在看来,她本身已经超越了仅仅作为一个公主的价值,若是她身后的力量能够为他所用,那么皇位必然会被他收入囊中。 “长公主不妨先说说你的条件。”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也不会自恋的以为长公主会因为一面而爱上他。 吟醉抿了一下唇,并没有正面回答骆尔琦的问题,反而问道:“二皇子来绯月的目的是想要求亲,只是,二皇子知不知道绯月会把哪位公主嫁给你?” 骆尔琦一怔,绯月未嫁公主只有三位,到了出嫁年纪的只有一个公主,绯月君臣自然是想让他求娶绯月先帝的十七公主,只是,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满脸疑惑的骆尔琦,吟醉淡淡笑道:“若我说,和亲的人选是永珍公主,二皇子以为如何?” 闻言,骆尔琦由疑惑变为了惊讶,听闻,永珍公主与长公主感情甚笃,长公主对永珍公主很是宠爱,那长公主为什么会让永珍公主去炽国和亲?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嫁到炽国,对绯月的公主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长公主何出此言?”骆尔琦自己属意的是吟醉,绯月君臣内定的是绯月吟雪,怎么算都轮不到绯月流莹头上才对。 吟醉不理会骆尔琦的惊讶,她自己还惊讶着呢,不知道绯月流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既然说出口,那自然就是事实,我以为二皇子并没有拒绝的可能。”绯月肯把公主嫁给他就是恩赐,岂会容他挑三拣四。 骆尔琦的手紧握了一下,炽国比绯月弱小是事实,在他足够强大之前,这样的屈辱他就必须要受着“可永珍公主尚未及笄。” 吟醉喝了一口花茶,不在意道:“二皇子应该不介意等她两年。” 骆尔琦再次握拳,确实如此! 吟醉对骆尔琦的排斥有些莫名其妙,绯月流莹不比绯月吟雪好的多吗?唯一一点不足就是,娶绯月流莹比娶绯月吟雪要降下一个辈分,不过,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在绯月的辈分对他在炽国夺权一点影响都没有。 “为什么?”骆尔琦有些不甘心的问,她凭什么想塞给他谁他就要接着。 吟醉抬眸看了骆尔琦一眼,好心的劝慰了一句“你还没有见过十七皇姐吧,见了她,你就知道了,娶莹儿其实比她好。” 谁问这个!只要不是她,娶谁对他来说都一个样。 “若我说不呢?”骆尔琦是真得不甘心,不甘心这样被人拿捏,不甘心被她这样不看在眼里,冲动之下,没经过大脑的话就冲口而出了。 吟醉微微一笑“二皇子是聪明人,不会让这个假设成真的。” 骆尔琦冷冷的盯着吟醉,好几个吐纳之后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垂下双眸,落寞道:“你说得对,只要理智还在,我就不会拒绝这个要求。”顿了一下,骆尔琦突然抬眸,目光灼灼的看着吟醉道:“此时权势不如人,我认。但是,我不会永远屈居人下,也不会永远受制于人。” 吟醉看着神采飞扬,自信满怀的骆尔琦,淡淡一笑,有志向是好事,只是,这话跟她说没用,反而让她更加觉得绯月流莹嫁给他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长公主此来是为了永珍公主?”骆尔琦恢复了精明理智的样子,一副谈判的语气。 吟醉点头。 “长公主的要求和条件是什么?” “保她一生平安。”吟醉抬眸,一字一顿道。 骆尔琦点头“只要我在,自是能保她平安。”言下之意就是,若他在夺位中失败了,那就不能保证了。 “希望二皇子不要食言。”吟醉微微眯眼,炽国的情况她昨天已经了解过,骆尔琦的名望才能都不差,他缺少的只是一把助力而已,如此,把孙绍祺借他两年如何? 骆尔琦一顿,没想到吟醉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她不知道炽国的情况吗? 炽国皇子众多,结帮拉派现象也很严重,众多未成年的皇子大都跟从了太子,太子外祖家还是炽国的大家族,名下谋士客卿无数,即便和绯月一战失利,他仍旧是众皇子中最有优势的一个,而他和六皇弟外祖家都没什么权势,从起点上就被落了一大截,虽然趁着大战失败拉拢了一批朝臣,可却还是差太子很多,甚至连三皇弟都不如。他不相信她只是信口雌黄,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有信心?她在绯月的权势再大,在炽国就一定有用吗? “据我了解,炽国皇帝病重半年多,最多活不过两年,所以,你有两年的时间谋划。”吟醉沉声道:“两年后,莹儿及笄,你就以皇帝之尊来迎娶她吧。” 骆尔琦这下不只是惊讶了,几乎是震惊,父皇的病是重大机密,他也是因为太医院有人才会知道,可她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甚至连父皇活不过两年都知道。 这就是身边有一个神医的好处了,张温默基本从药方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病情,皇帝的药方虽是机密,却也没有机密到无法得到的地步,得到了药方,给张温默看一看,得出结论便不在话下,只是,吟醉没有说的是,炽国皇帝想要活够两年是需要张温默这样的神医来医治才行,依照炽国太医的水平,一年半就是极限了。 所以,骆尔琦的夺位时间其实只有一年多,吟醉留给他的那半年多的时间是用来巩固朝政的,她不希望绯月流莹嫁过去时骆尔琦还没有护着她的能力。 “二皇子应该知道,莹儿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委屈,我不求二皇子爱她,也不求二皇子如我一般宠她,只是,希望二皇子将来管好你的妾室们,我不希望因为争风吃醋而伤害到她。”终究是自己宠大的孩子,吟醉说不上多么在乎她,却是真得把她放到了心上,小女孩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会阻拦,却希望能尽力帮她过得好。 骆尔琦想了想,觉得虽然有些为难,却还能接受,自己不宠爱她,女人们争风吃醋的火自然不会烧到她身上去。只是,绯月流莹嫁过去即便不为后,也必然处于高位,如此,不管她受不受宠,因为那个位置女人们也不会放过她。 幸好,吟醉也没指望把全部希望都压在骆尔琦身上,在绯月流莹出嫁之前,她自然会安排好一切,让她能够在异国平安生活下去。 “长公主的要求,我定当做到。只是,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骆尔琦确实纠结,永珍公主有什么魔力,让长公主这般为她? 吟醉点头“二皇子请说。” “长公主做到这个地步,只为了一个永珍公主吗?”不是他多疑,只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弄清楚,不然他会不由自主的怀疑这位长公主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毕竟永珍公主说起来只是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侄女,感情再好,需要不惜帮他夺位吗? 吟醉微微一笑“二皇子为何要带四公主来绯月呢?” 他带皇妹来,自然是担心她的安全,皇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自然要保护她…… 骆尔琦一怔,长公主的意思是她只是因为皇宫里所存不多的亲情? “二皇子还有其他问题吗?”吟醉喝了一口桃花茶,抬眸看着骆尔琦。 骆尔琦微微垂眸,这样的解释他有些分不清他到底能不能接受,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想要相信她。 “现在长公主是否该谈一谈炽国的问题了?”骆尔琦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吟醉为什么会那么有自信能帮他得到那个位置。 吟醉不语,缓缓的站起身“这个问题,自会有人和二皇子谈,时间不早,我该回宫了。” 骆尔琦猛然起身,蹙眉看着吟醉。 吟醉不理会他,抬步缓缓向门外走去,自进门起就一直当隐形人的鸣翠快走两步为吟醉打开门。 门外正站着一个俊秀美丽的黑衣男子,男子身姿纤长秀挺,皮肤白皙如雪,桃心形的脸庞比女孩子还要精致,特别一双桃花眸,天生含情,一善一睐都透着诱惑,一身冷漠的黑衣竟让他穿出了魅惑的感觉。 男子看到吟醉,桃花眸中闪过一抹喜色,红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下一秒便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稍显慌乱的弯身行了一个礼。 吟醉停下脚步,让孙绍祺起身,柔声道了一句“辛苦了。”说完,便施施然离开了。 孙绍祺目送吟醉离开,桃花眼有些呆呆的,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才回过头,美丽的桃花眸里早已柔情不再,溢满了淡漠的冰寒,看着骆尔琦抱拳行了一礼“在下孙绍祺,长公主的武侍,接下来的事情由在下与二皇子商谈,还请二皇子多多指教。” 吟醉和绯月璃的四个武侍,孙绍祺善谋,剑锋擅武,鸣飞擅刑,尚凌云倒是智勇双全,只是,尚凌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派孙绍祺去炽国是最合适的选择。 骆尔琦这边解决了,就只剩下一个绯月暝夜了。 上次偷偷出宫被绯月暝夜发现,吟醉这次更加小心了些,她还不想挑战绯月暝夜的极限。 所以,一谈完,她就没有停顿的回到了皇宫。 回到栖梧宫,将将换好衣服,外面便想起了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吟醉倒是镇定,却把鸣翠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把吟醉换下来的衣服收好,深吸一口气,躲在寝宫里飞快的换掉身上的衣服。 吟醉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上,水眸略带疑问的看着绯月暝夜,绯月暝夜来栖梧宫通常都是在傍晚时分,很少会在这个时辰,不知道他这次来是为什么。 难道又发现她出宫了?吟醉皱皱眉,若真是如此,尚凌云就该挨罚了。 “皱眉做什么,不欢迎朕吗?”绯月暝夜不悦的看着吟醉,星眸中带着控诉。 吟醉嘟嘟唇“醉儿是在想皇兄今日为什么来早了。” 绯月暝夜闻言更加不高兴“真是越来越大胆,朕什么时候来还要定个时辰不成?” 吟醉翻个白眼,低头跟撒娇的小貂儿玩,不搭理某个抽风的皇帝。 绯月暝夜见状,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忽然起身道:“整日呆在宫里也不嫌闷,听贤妃说今日是选秀女的日子,醉儿要不要随朕去瞧瞧?” 吟醉歪头疑惑的看着绯月暝夜,秀女进宫两个多月了,他一次都没过问过,这次怎么突然想要去看了?难道觉得宫里的妃嫔们都腻了,想要看新的美人? “你宫里还缺几个女官,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合适的,朕把她们拨给你。”绯月暝夜走到吟醉旁边对吟醉伸出手来。 吟醉把小手放进绯月暝夜摊开的大手内,借着绯月暝夜的臂力缓缓站起来,好笑道:“秀女们都是名门闺秀,醉儿可用不起她们。” 绯月暝夜握着柔滑的小手,不以为然的捏了捏吟醉的小鼻子,笑道:“服侍醉儿是她们的福分,醉儿值得天下最好的。” 吟醉也莞尔一笑,水眸弯成了一道细细的月牙,最好的……吗? 秀女进宫之后还要经过各种甄选,条件都符合后才会有机会成为妃嫔,当然,还有一部分会成为王公大臣的妻妾,今天,就是决定命运的最后一次选拔,其中会有几个幸运儿直接晋级成为绯月暝夜的妃嫔,其余的,只能看运气了。 选拔是在储秀宫大殿内举行的,后宫品级高一些的嫔妃们几乎都到齐了,能做决定的当然只有贤妃,德妃和良妃几人,其余的大多是来看个热闹,或者是打探一下是不是有对她们造成威胁的。 绯月暝夜和吟醉到达的时候,已经进行了一半,殿内的人们听到通报,几乎全部震惊了,震惊过后,自然是有喜有忧,忧的多半是几个高位上的女人,喜的当然是长久见不到绯月暝夜面的妃嫔和那些待选的秀女们了。 贤妃,德妃,良妃掩下面上的惊慌,带着众多妃嫔迎出门来,殿内的秀女哗啦啦跪了一地。 绯月暝夜带着吟醉穿过众人坐到了主位上,贤妃等人才落座,贤妃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选秀的进程,绯月暝夜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示意继续。 吟醉从鸣翠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颗殷红的樱桃放到口中,缓慢而优雅的边吃边看着殿内俏生生站在的十个人,一样的装扮,一样的衣着,身材也都相差不多,偏偏这些人还都垂着头,实在让人看不出分别来,到了这个地步,拼的也只有家世了。 等殿内的十人一一做完自我介绍,贤妃看了绯月暝夜一眼,想了想,柔声道:“都抬起头来。” 十个人羞答答的抬起头,一张张各有千秋的漂亮脸蛋呈现在众人面前,虽然很是赏心悦目,却并没有特别出色的。 贤妃看着绯月暝夜的脸色,绯月暝夜却偏过头凑到吟醉耳边道:“醉儿有看顺眼的吗?” 吟醉吐掉口中的樱桃核,摇摇头“皇兄自己选就好了,醉儿不要。” 绯月暝夜蹙眉,却没有再说话。 贤妃捏着丝帕的手紧了一下,然后便看向德妃和良妃,可绯月暝夜在此,三人都不像之前那般明争暗斗,夹枪带棒的说话,而且这几个人里也没有她们的人,便都没有说话,贤妃抬手挥了挥,端着牌子的太监便迈着小碎步退了下去,这十个牌子中,一个都没有留下。 十个秀女俏丽的脸都白了白,有些承受能力差的眼睛里还噙上了泪水,只是,高坐上的人却无动于衷。所以这几个人,不管是不甘的,委屈的还是失望的,都心灰意冷的跟着宫女走了出去。 下一批仍旧是十个,仍旧是一样的装扮,一样的衣着,相似的身材,听她们的自我介绍,家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绯月暝夜没有表示,贤妃便沉吟着留下了一个,良妃向来喜欢挑贤妃的刺,有些嫌弃的打量了一下贤妃所选的秀女,巴拉巴拉说出一堆的缺点,秀女被说得泪眼汪汪,贤妃却是怒气高涨。 贤妃忍着怒火抬眸看了一眼绯月暝夜,绯月暝夜在侧头对吟醉道樱桃不可多吃。 贤妃动了动唇,想要说的话就没有说出来,转头,却坚持留下了那个她选中的秀女,气得良妃差点撕了手中的帕子。 吟醉听着妃嫔们的舌枪唇战,看着下面几乎一模一样的秀女,着实感觉有些无聊,她却端坐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表现,吃樱桃的速度都十分均匀,没有一点变化,只是眸光有些悠远,已经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了。 “奴婢陆鸢,京都陆家人氏。” 听到这个自我介绍,吟醉眸光动了一下,看向那个秀女,长相清秀可人,算不上出挑,气质却很干净,就像是一朵带着露珠的茉莉花,娴静清润,在这一行十人中倒也不会被埋没。 只是,陆家?哪个陆家? 贤妃,德妃和良妃又热烈的‘讨论’了一番,最终留下了她的牌子。 这十个下去,又整齐的走上来十个,据贤妃介绍,这是最后十个,这层选拔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刚刚留下牌子的人进行才艺表演,当然才艺表演那一环是不会再刷的人,而是根据她们的表现封的位分不同,也就是说,刚刚是最后一场淘汰赛。 而最后的才艺表演,才是今天的重头戏,说不定就会出现一个一鸣惊人的麻雀,把世家小姐们踩在脚下。 这届的秀女,蔡家和谢家都没有人送进来,秀女们便对自己的才艺多了三分信心,争相祭出自己的拿手才艺,只为博得高位上那人的一丝青睐。 能走到这一步,这些秀女们的才艺都是拿得出手的,琴棋书画样样都能玩出朵花来,自从两个月前吟醉在前朝大殿上表演了一把活人飞刀之后,京都的公子小姐们就像是被开了窍,奇淫巧计都成了他们乐此不疲的游戏,一个个翻着花样的玩。 而今天,殿上竟然还有表演魔术的,哦,对了,魔术在这个时代称为变戏法,虽然远不如现代的华丽大气,却也情趣盎然,把坐上的宫妃们看得一愣一愣的。表演者是个有两个小酒窝的可爱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对自己的表演能唬住一大票人十分的得意。 表演结束后,圆溜溜的眼睛期待的看着绯月暝夜,就像一只等待主人表扬的小猫。只是,绯月暝夜见多识广,她这点小把戏根本没放在眼里,似乎没有看到小秀女可爱的表情般,连笑容都吝啬给一个。 可爱小秀女失望的嘟嘟唇,吟醉仿佛看到她头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都耷拉下来,恹恹的退下去了。 下一个表演者名为舒锦晗,是通州一个知县的女儿。 一袭纯白长裙的少女一出场,便叫人眼前一亮,高挑的身材,玲珑的身段,轻缓的白纱,走动间似披着一层薄雾,飘渺灵动,恍如天上仙人。 待仙人走近,众人才发现,这秀女面上竟蒙了一层面纱,面纱略显透明,红唇和琼鼻隐约可见,却更显神秘迷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清润如水,干净的就像山涧里的一汪清泉,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却又有一种想要沾染的*。 吟醉把樱桃含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水眸流转看了一眼贤妃,竟发现贤妃眸中迸发出一股隐忍的恨意。 唔,有趣的发现,殿上这个少女跟贤妃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以贤妃的权势,完全可以让这个小小知县家的女儿进不了宫,即便进了宫也随时都能让她消失,可贤妃却宁可忍受着对她的恨意也让她走到了这一步,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秀女蒙面上场,本是不被允许的,可是,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要求这个秀女把脸上的面纱拿下来,这又是为什么? 舒锦晗腰间别着一把剑,红艳的流苏垂在腰间,随着走动的姿势,如水般晃动着。剑柄上镶嵌着几颗华丽的宝石,剑鞘上金纹雕饰,仙鹤牡丹的图案雍容贵气。 舒锦晗停在殿中央,对座上的人屈膝行礼,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从面纱下溢出“奴婢舒锦晗,才艺为,舞剑。” 绯月暝夜目光落在舒锦晗身上,微微点头。 舒锦晗取下腰间的剑,缓缓拔出,剑锋反射的光亮微微有些刺眼,吟醉清楚的感觉到身旁的绯月暝夜对这个秀女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可以说,他几乎把整个选秀过程中所有的热情都放在了这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秀女身上。 唔,果然有趣。 第八十八章 册封 昔有佳人公孙氏,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骚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开元盛世公孙大娘的剑舞吟醉是无缘得见,也体会不出杜甫所描述出的惊天盛况,但是,舞剑吟醉却是看过不少,不管是舞还是武。 舒锦晗的剑舞并不算多么惊艳,甚至尚且不如她的出场那么亮眼,但是,并不能否认因为之前的表演大都太过女儿气,中间突然夹杂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器,而产生的让人耳目一新的效果,利剑美女的组合,本身就很抢眼,所以,虽然舒锦晗明显的没有武功底子,这剑舞得也很是绵软,大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吟醉眸中含笑,也看得仔细,剑器能舞给人看,当然也能杀人,宫里的人多金贵,这种场合便不多见这样危险的东西,舞剑就都见得少,舒锦晗的特立独行也算是让众人开了眼界。只是,宫里对武器管理十分严格,舒锦晗一介知县之女,是如何让管事同意她做这么危险的表演的呢? 一舞结束,舒锦晗一个灵巧的转身,还剑入鞘,剑光消失,轻薄的面纱也同时从脸上滑落,大殿里一时静谧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看过去,想要看看面纱下的会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铺承权;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确实不负众望,是个难得的美人。大殿里还隐隐响起几声抽气声。 吟醉却是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到底像谁。 贤妃没有看殿上的倾城美人,却把目光放在了绯月暝夜身上,惯常带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一动不动,不难看出她的紧张。 绯月暝夜何其敏锐的人,此时却没有察觉到贤妃的目光,在看清楚舒锦晗的长相时,脸色蓦然一变,眸光忽然加深,薄唇抿起,想要转头看一眼身旁的人,可脖子却像是变得僵硬了,根本无法转动。绯月暝夜是做皇帝的人,已经习惯了隐藏所有的情绪和表情,即便心里再震惊,表露出来的依然很微小,若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只是,贤妃整颗心都放在绯月暝夜身上,自然是发现了绯月暝夜的变化,目光猛然收回,转向殿上的美貌少女,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眸底的恨意喷薄而出,娇美的脸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鸣翠呆呆的看着殿上的舒锦晗发呆,连吟醉抬手拿樱桃都没有发现。吟醉微微蹙眉,抬眸看向鸣翠,鸣翠一惊,忙收回目光,把盘子放低以方便吟醉拿取。 不管高位上的人们都有什么反应,舒锦晗舞剑完毕便行了礼退了下去。 绯月暝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看着下面的表演,很是漫不经心。 殿内的人紧张又卖力的弹着琴,可因为舒锦晗的表演在前,已经让人们没了欣赏的心情,绯月暝夜从来就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转头便看向吟醉,想要问她要不要走。 吟醉正捏着樱桃的往嘴里放,见绯月暝夜突然看过来,樱桃便停在了唇边,装过头,水眸睁得大大的无辜又疑惑的看着绯月暝夜。 绯月暝夜看得这样的吟醉,突然觉得咽喉一干,猛然又转回了头,不敢再看,顿了一下,才道:“醉儿要不要回去?” 听到绯月暝夜的话,吟醉微微顿了一下,心中不禁有些同情殿内的秀女,绯月暝夜要是在这时候走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 吟醉把没来得及吃的樱桃放回了盘子里,毫不犹豫的点头,她对这些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别指望她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什么同情心。 绯月暝夜面无表情的起身,招呼都没打一个,牵着吟醉便出了殿。 贤妃等人见状急忙起身恭送二人,殿上的秀女手抖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艰涩的错音,然后戛然而止,那秀女双手扔放在琴上,整个人却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紧紧的盯着在她表演期间离席的绯月暝夜,她的琴声便是让他这般无法忍受吗?他就这样走了,让她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皇宫里生存下去! 绯月暝夜的离去,使得剩下的人们都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厌烦,不管是看表演的还是表演的。 贤妃紧绷的脸庞已经慢慢缓和下来,美眸不紧不慢的扫过贤妃和德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你们二位可是看清楚了?不知有何感想?” 良妃的脸色一片惨白,过了这么久仍旧不敢相信,眸中少了常有的阴狠和毒辣,也没了平素嚣张跋扈的气势,倒是显出女子的柔弱可怜来,只可惜,这里并没有人欣赏她的柔弱。 德妃也比良妃好看不到哪里去,目光死死的盯着一脸嘲讽的贤妃,她现在恨贤妃更胜过那人,是贤妃打碎了她刚刚才建立起来的目标和对未来的希望!不可原谅! “仅仅这样就受不了了吗?你们还是宫里的老人呢,不要跟本宫说,这样你们就认输了。”贤妃毫不掩饰她的不屑和鄙夷,不看殿上的表演,却认真的研究起染成艳红色修剪整齐的指甲来。 良妃强压下心里的波涛翻滚,抬高了下巴,睨着贤妃道:“你想怎么做?” 贤妃微微一笑,不回答良妃,却是转向德妃道:“良妃看来是同意了,德妃呢?” 德妃狠狠捏了一把手中的丝绢,冷声道:“你有把握瞒过皇上吗?” 贤妃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德妃娘娘以为呢?整个皇宫可都是皇上的,您若害怕,大可当臣妾没说过。” “即便被发现又如何,死了也比这样委曲求全的活着好,他竟然,竟然……”说着,良妃忽然收起悲哀的表情,眸中闪过一抹狠色“德妃娘娘以为你现在还能把自己摘干净吗?” 德妃脸色一变,自愿是一回事,被人逼迫又是一回事,即便她已经决定要和她们合作,可被良妃这样威胁,还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最可恨的是,她并没有办法反驳,不管她参与不参与,事情一旦败露,她们想要拉她下水是轻而易举的事。 “良妃说话不要太满,没了本宫,你以为你们胜算有多少?”德妃冷冷的看着良妃,真以为那小丫头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两位这是做什么。”贤妃边看着自己的指甲,边不紧不慢的出来打圆场“现在,我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应该同心协力才对,现在争吵有什么意思!” 二人冷哼一声同时住嘴。 正巧,管事的姑姑此时上前来禀报,表演已经完毕,请贤妃定夺。 贤妃看着德妃和良妃笑道:“皇上把此事交给了臣妾,臣妾自当为皇上分忧,只是,臣妾一人恐有偏颇,不如二位一起到惠萱宫商议商议?” 德妃和良妃知道这是贤妃给她们的福利,当然是欣然答应。 当天下午,册封的名单和品级便拟了出来,由贤妃交给绯月暝夜过目。 初封的秀女们,品级大都是按照秀女们的出身和背景来定,除非特别优秀或者是被皇上看上眼的才会给予格外的优待,这次选秀绯月暝夜虽然到场了,却并没有明显表现出对哪个秀女的特别,按理,这些秀女就都应该按照各自的出身来定,而贤妃也确实是这样对待大多数秀女的,只除了一个例外,就是那个蒙面舞剑的舒锦晗。以她知县女儿的身份,品级决不应该太高,可贤妃却给了她婕妤的封赏,竟是这批秀女里面品级最高的之一。 贤妃目不转睛的看着绯月暝夜的表情,状似是紧张,其实心中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绯月暝夜不知是没注意到舒锦晗的特别还是觉得这样安排很合适,只看了一眼便点头应允了。 贤妃先是松了一口气,垂下眸,掩住的却是比良妃也不遑多让的狠辣。 这个名单却在送到绯月暝夜手中之前,就被送到了绯月璃手中一份,绯月璃看着排在首位的舒锦晗的名字,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瞬间变得狠厉冰寒,手一动,那名单便化成了一堆粉末,飘散到空中,没有了存在过的痕迹。 册封秀女这样的小事尚且不能引起吟醉的注意,她现在处理另外一件事。 因为今天下午整个皇宫都突然传开一个流言:炽国二皇子中意的并不是十七公主,而是尚未及笄的永珍公主,扬言要等她两年。所以,要成为炽国二皇子妃的也会是永珍公主,根本就没有十七公主的事。 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绯月吟雪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心思简单脾气暴躁的绯月吟雪也不管这流言是从哪里来的,更没想过是真是假,当即便冲到了湘秀宫去找绯月流莹算账了。 绯月吟雪没有什么高明的手段,到了湘秀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骂。 “绯月流莹,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连皇姑的驸马都要抢!本公主今天就以长辈的身份教训教训你!……”绯月吟雪边骂边向湘秀宫主殿里闯,看到还在喝茶的绯月流莹,心里的怒火就更加高涨,一把就把桌子上的茶杯糕点都扫到了地上。 茶杯盘子碎裂了一地,精致的糕点摔落在地上也变得四分五裂,合着茶水,黏腻腻的难看。 恰巧鸣露被吟醉派来湘秀宫给绯月流莹送东西,被绯月流莹留下喝茶,正好碰到了这种事,急忙带着绯月流莹后退了几步,才免了被波及的命运。 鸣露留在这里本来就是等着绯月吟雪上门的,现在哪有不管的道理。 先把绯月流莹护在身后,鸣露笑眯眯的吩咐湘秀宫的宫女太监们去拉住砸东西的绯月吟雪和她带来的两个宫女,玲儿鬼灵精怪,早就看懂了鸣露给她的暗示,眼珠子转了转,瞬间换上一副惊恐着急的表情,冲到绯月吟雪身前狠狠的拉住了绯月吟雪的胳膊,道:“十七公主求您别砸了,东西坏了事小,万一伤了您就不好了!” 哪知玲儿竟用力过猛,绯月吟雪承受不住这个力度,一时没稳住,便狠狠的倒在了地上,玲儿趁机放手,躲在一旁,绯月吟雪倒在了硬板地上,摔得一阵头昏眼花,不过,她还算幸运,并没有倒在碎瓷片上,不然,就不仅仅是头昏眼花的事了。 玲儿眸中闪过一抹可惜,面上却做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急忙过去想要扶起绯月吟雪,哪知,一个没注意,不知道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只是,她倒的地方比较巧妙,正好狠狠的压在了绯月吟雪身上,刚要爬起来的绯月吟雪一声闷哼,又摔了下去,同时也被砸了个七荤八素,一时间连喊疼的力气都没了。 绯月吟雪带来的两个宫女更惨,早就被湘秀宫的宫女太监们打得鼻青脸肿自顾不暇,只顾着哭爹喊娘了,根本就没有去救绯月吟雪的机会。 “哎呀,好疼啊,疼死了!……”绯月吟雪还没来得及喊疼,趴在她身上的玲儿却夸张的先喊了出来,惨烈的声音让听到的人还以为她断手或者是断腿了呢。 “唔,压死我了,你个死贱婢,还不赶紧给本公主滚开!”绯月吟雪经过这一摔一压,现在是全身都痛,几乎没了力气,怎么推都推不开身上的玲儿,气得她想杀人。 玲儿干吼两声,觉得差不多了,急忙从绯月吟雪身上爬起来,边喊疼边道歉:“啊,十七公主,您没事吧,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您快起来……” 说着,伸手去扶绯月吟雪,绯月吟雪一边骂玲儿一边扶着玲儿的手起来,玲儿费力的搀扶着绯月吟雪,听到绯月吟雪的骂声,心里不爽,默默地冷哼一声,在绯月吟雪刚要起来的时候,突然松开了手,绯月吟雪失重,条件反射般的去抓玲儿,玲儿急忙向后退了两步,绯月吟雪抓了个空,再次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听得玲儿都一阵牙疼。 “啊,好疼,疼死我了,你是故意的!”绯月吟雪躺在地上恨恨的看着玲儿,她要是还看不出来她就是个傻子了。 玲儿当然是故意的,可这能明说吗? 当然不能,所以,玲儿明目张胆的对绯月吟雪做了鬼脸,瞬间又换上惊恐自责的表情,大吼“十七公主,对不起,都是奴婢不对,奴婢没有想到您这么重,所以奴婢刚刚实在是没力气了,不是故意摔您的,对不起,奴婢马上扶您起来……” 绯月吟雪听了玲儿的话,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却是不敢再让她扶了,一见玲儿过来,也顾不上疼了,急忙手脚并用的自己爬起来,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装出的公主的高傲。 “你给我滚开,你这个贱婢!以下犯上的东西,本公主就代替你主子教训教训你。”绯月吟雪爬起来,冲到玲儿面前,就高高的抬起手,想要掌掴玲儿。 玲儿怎么会乖乖让她打,在她的手挥下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绯月吟雪的手腕,绯月吟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湘秀宫的奴才简直太大胆了!“你,你……” “十七公主,您也太大胆了,我们公主虽然辈分比您小了些,却是个有封号的公主,身份比您高多了,平日里敬着您是我们公主懂礼,您这来了又是打又是砸的,也太说不过去了!”说完,玲儿狠狠的挥开绯月吟雪的胳膊,绯月吟雪没稳住,差点又摔倒,吓得她向后退了两步才站好。 “你,你,你敢推本公主!你,谁让你这奴才这么跟本公主说话的!”绯月吟雪怒瞪着玲儿,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带来的宫女的惨象,知道会动手也是自己吃亏,便不敢再动手了,只是怒瞪着玲儿。 鸣露对绯月流莹递了个眼色,这时候该她上场了。 绯月流莹会意,点了点头,手指头偷偷的在茶水里蘸了一下,抹在脸上,转头对绯月吟雪哭道:“呜呜,十七皇姑这是做什么,您是长辈就可以这么欺负我了吗?莹儿并没有做什么惹到十七皇姑,十七皇姑却莫名其妙的闯进来,砸了湘秀宫的东西,还打了人,我要禀报父皇,让父皇为我做主!” 绯月吟雪有点蒙,明明她是来问罪的,明明是绯月流莹不要脸的抢了本属于她的驸马,现在怎么就成了她的错了呢?而且,是她打了湘秀宫的人吗?明明是湘秀宫的奴才打了她! “你胡说,是你抢本公主的驸马在先,本公主就是打死你都不为过!”绯月吟雪刚刚被那么一吓,这会儿这话说的也没什么气势,她还真怕绯月流莹把这事捅到绯月暝夜那里去,她在这个皇宫里只怕绯月暝夜,很怕。 绯月流莹闻言,立即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十七皇姑何出此言,十七皇姑何时有驸马了,莹儿怎么不知?莹儿都不知道十七公主的驸马是何许人,又怎么抢十七皇姑的驸马?” 绯月吟雪闻言,怒火又被挑了起来,还装! “就是炽国二皇子!炽国二皇子来绯月求亲,本来是要娶本公主的,可为什么她们都说你要嫁给他!” 绯月流莹更加无辜“十七皇姑怎么知道炽国二皇子来绯月求亲就是要娶你?他承诺过吗?还是父皇下旨了?” 绯月吟雪一噎,她还没有见过炽国二皇子,炽国二皇子当然不可能跟她承诺过什么,晚宴还没有举行,皇兄当然也还没有下旨。可是,这不是所有人都默认了的事实吗?皇兄都下旨解了她的禁,不就是为了下嫁炽国吗?而且,绯月只有她一个已经及笄的公主,要嫁当然是她先嫁! “本公主是绯月最年长的未嫁公主,当然是本公主先嫁!”绯月吟雪说得理直气壮,说完,又鄙夷的打量了一下绯月流莹“就你这样的,毛都没长齐呢,你能嫁吗?” 绯月流莹很像掏掏耳朵,十七皇姑说话也太粗鲁了些,亏她还整天本公主本公主的挂在嘴边上。 “十七皇姑请慎言,女儿家应该矜持。”绯月流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绯月吟雪闻言,脸腾地一下红得通透,她毕竟是个女儿家,之前因为太过气愤没有意识到,现在被人突然指出来,那点羞涩之情也跑了出来。 “本,本公主只是……”绯月吟雪扭捏了一下,突然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抬头怒瞪着绯月流莹道:“本公主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说,为什么她们都说要嫁炽国二皇子的是你?” 绯月流莹无奈“十七皇姑听谁说的就应该去问谁,嘴长在他们身上,莹儿还能管的了他们说什么不成。” 绯月吟雪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可想想,她确实只是听人说了一下就来兴师问罪了,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即便如此,绯月吟雪却不觉得是她的错,既然都来了,当然不能白来,便对绯月流莹道:“那你能保证,你不会嫁给炽国二皇子吗?” 绯月流莹眨了眨大眼睛,深深觉得这个十七皇姑是个奇葩“婚嫁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莹儿当然是听父皇的。” 屁话!皇兄一开始中意和亲的人肯定是她,可为什么现在人们都在传是绯月流莹?肯定是绯月流莹做了什么小动作。想到这里,绯月吟雪突然想起昨天她去等骆尔琦时,听到宫女说的话,炽国二皇子和绯月流莹见面呆在一起很久。 想着,绯月吟雪突然目露凶光“昨日你和二皇子做了什么,是不是你勾引了二皇子?” 绯月流莹一怔,嘴角抽了抽,这个十七皇姑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急忙又偷偷蘸了点水抹在脸上,装出一副被气哭的样子,哭道:“十七皇姑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自己总把嫁人挂在嘴边上,就把别人和你一样吗?我一定要请父皇为我做主!” 绯月流莹看到鸣露的眼色,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鸣露看看傻住的绯月吟雪,偷偷一笑,心里直夸绯月流莹戏演得好,人急忙追着绯月流莹跑了出去,她想,她家公主一定很喜欢听到这个故事。 绯月吟雪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去拦绯月流莹,可是等她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绯月流莹的身影了。值得提心吊胆,悻悻的回了妍姿宫。 只是没想到,当晚,绯月吟雪就接到了一道圣旨,这个刚刚被解禁的公主因为品行不端再次被禁足,仍旧没有期限。 绯月吟雪狂吼着不服,不肯接圣旨,挥舞着手臂,差点把传旨的公公给打了。 丽太妃急忙让人把绯月吟雪拉下去看管起来,又是道歉又是塞东西,才把传旨公公给哄好。 传旨公公晦气的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心里对绯月吟雪是十二分的鄙视,就没见过这么像泼妇的公主,差点就被她抓花了脸,若不是看在丽太妃的面子上,他早就翻脸了。 送走了脸色不好的传旨公公,丽太妃却松了一口气,被禁足也好,也省了她到处去惹是生非。 第二天,这一年的选秀落下了最终的序幕,当选的幸运儿们都接到了圣旨,得到了自己的封赏,从今天开始,她们就要在这个皇宫里把一切的重心都放在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的男人身上了。 舒锦晗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高兴当然有,进到这个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着爬上高位,为自己为家人争取更多的权势。可更多的却是不安,她有自知之明,她只是一个知县的女儿,这里每一个人的出身都比她高上一大截,她把她能走到这一步归功于她的幸运。可是她得到的册封也都在那些人之上,这让她怎么相信,日后还会有很多她以前连仰望都不敢的名门贵女见了面竟然要叫她一声姐姐。 她,何德何能! “真是飞上枝头了,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就她那身份,也不知道上不上的了台面!还敢跟郑姐姐平起平坐,她也配!” 冷嘲热讽中夹杂着浓浓的酸意,这个说话的人就是昨天表演变戏法的可爱少女,舒锦晗知道她,这里的每一个秀女她都知道,她必须记住她们每一个人的身份以免得罪了她们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个少女名叫卫凡心,是二品大员,工部尚书家的千金,性子单纯,是个藏不住话的,刚刚被封为了才人。她也是从她口中知道陈家小姐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没有多少人见过的,所以上次偷偷出宫被恶霸调戏才想到假装陈家小姐,只可惜…… “心儿妹妹不要乱说!”轻声的呵斥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温柔,虽听不出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却很是动听,男人大多都很喜欢这样的声音。 这位郑姐姐名叫郑丽媛,父亲是个一品封疆大吏,同时她也是良妃舅父家的亲表妹,与良妃生得有二分相像,却不想良妃那般狠辣霸道,相反却是温婉可人,弱柳扶风,和卫凡心的关系很好,她这样的身份当然会是婕妤。 舒锦晗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假装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她不如她们那般背景强硬,她自己也还只是个小小的婕妤,只见过一次皇上,受宠不受宠谁也说不准,所以,她现在还只能忍。 “你别听她的,她就是嫉妒你。”一声甜美又不失爽朗的声音传来,舒锦晗不禁意外的转头看了一眼。 原来竟是京城陆家的女儿,陆鸢,她家世代都是皇商,又是六皇子的外祖家,虽然比不上那二人的家世,却比她不知道高了多少倍,这次也是封的才人,只是,她们以往并没有多少接触,可以说并不相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安慰她。 “谢谢。”宫里多陷阱,谁都不能轻信,舒锦晗不知道陆鸢的目的,便只简单的道了谢。 陆鸢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笑了笑就转身离去了。 第八十九章 质问 几年来的第一次选妃结束,宫里又多出来很多年轻鲜活的新面孔,她们带着家族的任务和自己的期待或小心翼翼或张扬肆意的展示着自己珍贵而美丽的青春。而那些在宫里沉淀了多年的老人们则以一种嘲讽的姿态冷眼旁观着她们的年少轻狂,猜测着她们的青春会在这座寂寥的皇宫里能保持多久。 当所有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这些新鲜血液上时,最应该关注她们的这个皇宫的主宰,却像是已经忘记了她们的存在,从那日的选秀之后,再也没有多看她们一眼。 等了一天两天,帝王没有如她们的心愿出现,没关系,说明帝王并不是喜新厌旧,这不是什么坏事。 等了三天四天,帝王仍旧没有驾临,也没关系,她们年轻,等得起。 可是,当等五天六天,十天半月呢? 那些起初还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想要迷醉帝王心的少女们无一例外的开始心焦了,只是,有人性子稳有人性子急,有人藏在心里有人流于表面。 卫凡心毫不意外的就是那个性子急躁藏不住事的人。 “郑姐姐,皇上不会是把我们忘了吧,自从进宫这都十多天了,一次都没传召过新人侍寝,我这样的就算了,郑姐姐这样绝色的,皇上怎么也舍得不闻不问呢?”卫凡心看着垂头绣花的郑丽媛,可爱的娃娃脸上都是忧愁和焦虑,她就不明白了,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郑丽媛还这么坐得住,她就不担心吗? 郑丽媛拿针的手顿了一下,抬眸看了卫凡心一眼,嗔怪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谨言慎行,你这样口没遮拦的,让人听到了怎么看你。” 卫凡心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她又不傻,怎么会对别人说这些“在郑姐姐这里,我才不担心被人听了去呢。” 郑丽媛见她不听劝,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你怎么还有心情绣花!”卫凡心不满的把郑丽媛手中正在绣着的一个帕子夺过来,恨铁不成钢道:“在这样下去,皇上就真把我们给忘了,这宫里十二年前第一批进宫的老人们还有很多到现在都没有被宠幸过的呢,你想落个那样的下场吗?” 被夺了绣活,郑丽媛不得不看向卫凡心,叹息一声道:“那妹妹想怎么样?” 卫凡心想了想,意味深长的看着郑丽媛道:“我是不能怎么样,但郑姐姐能啊,有良妃在,郑姐姐的机会就比所有人都大得多。”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一沉,咬着牙道:“至少绝不能让那个狐狸精抢了先!” 郑丽媛蹙眉,这一届的秀女中舒锦晗无疑是最漂亮的一个,才艺也不凡,只可惜,出身低了些。而卫凡心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的身份,她甚至都不屑跟比她身份低的人说话,偏偏舒锦晗虽然出色却身份低微,最终更是以县令之女的身份爬上了婕妤的宝座,也难怪卫凡心仇视她。不仅仅是卫凡心,这一批的秀女里又有几个不羡慕嫉妒的。 只是,这些人里却并不包括她。 她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她有贵族的骄傲和风度,她自幼学得就是如何在这样的深宫大院里生存,她可以说,这批秀女里或许她不是最优秀的,她却是最适合这里的。所以,在这个把身份背景看得极重的皇宫里,她从来就没有把舒锦晗那样出身的人当成过对手,只看这些日子舒锦晗寸步难行的生活,她就有资格无视她。 至于良妃,她与她二人虽是嫡亲的表姐妹,年岁却相差甚多,在她尚未出生的时候,当时的良妃就已经入了东宫,二人在此次选秀以前也从未见过面,只是,在她入宫前便听父亲说过,这个表姐是个极为霸道狠辣的人,她幼时竟曾只是因为庶妹摸了一下她心爱的玩具而差点把庶妹打死,后来入了宫,也从未收敛过,便看她对付后宫女人的手段便知道了。 有这样的亲戚提携着,于她来说自然是好事,但那一切都要是在良妃乐意的基础上,以良妃那霸道的性子,必然不喜欢别人来瓜分皇上的宠爱,即便是她嫡亲的表妹。若非她头上有贤妃和德妃压制着,需要帮手,当初她便是连进宫的机会都不会有。 是以,良妃一定会帮她,但也一定不会喜欢见到她。所以,她不能自己出现在良妃面前自讨没趣,她只能等,等着良妃为她制造机会。 “郑姐姐,良妃可是你亲表姐,你若求她,她一定会帮你的。”卫凡心误以为郑丽媛的沉默是犹豫,不禁焦急的催促道。 郑丽媛笑笑,把卫凡心抢走的绣活拿回来“天气热,妹妹也急躁了,来人,给妹妹上点冰镇西瓜降降火。”心思单纯了不可怕,可心思单纯还刁蛮急躁就很危险了。 卫凡心闻言一噎,气恼的看了郑丽媛一眼,道别都没有,一甩袖子便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变远听不见,郑丽媛抬眸怔怔的看着尚在晃动的珠帘,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刺绣起来。 一怒之下跑出去的卫凡心心里存了气,看什么都不顺眼,路旁的花叶便都成了她出气的可怜物,佳人所过之处,留下的除了脚印还有一地的残花败叶,只是,花叶做了牺牲,仍旧不能消解佳人心中的怒气,卫凡心的娃娃脸阴沉的像是要下雨。 可巧,这时候就给她送上来解气的人。 “小姐,哦不,才人,你看,前面那个,是不是舒婕妤?”身后卫凡心的贴身宫女遥遥指着前方一处凉亭,悄声道。 这贴身宫女是卫凡心从家里带来的,自小就伺候她,性子也跟她差不多,此时只想着让主子出气,其余的全然不管。 卫凡心脚步一顿,抬眸看去,红漆圆柱的彩绘凉亭里盈盈的坐着一个杏黄轻衫的美丽少女,精致的眉眼,窈窕的身段,不是舒锦晗又是哪个! 卫凡心冷笑一声“刚刚还说她呢,这就送上门来了,走,咱们瞧瞧这位舒婕妤去!”说着已经抬起了脚步,气势汹汹的向凉亭冲去。 宫女急忙应一声是,也跟在后面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舒锦晗原本是斜靠在长栏上看着外面发呆,并没有看到卫凡心主仆,直到秋叶喊了一声,才看到了那来者不善的主仆二人。 “小姐,我们还是避一避吧,卫才人脸色不好,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秋叶一脸惊吓的表情,很是忐忑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不是她胆小,实在是她们这些日子在宫里被人欺负怕了,而欺负她们的人当中,这位卫才人是首当其冲。 舒锦晗脸色变了好几变,袖子下的手也紧紧的握起,指甲刺进掌心里疼得她想落泪。 她出身是不好,可她也是家里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她可以自豪的说她的才貌比这届的任何一个秀女都要好,就是那日储秀宫高高在上贤妃几人她也自认并不比她们差。那么,这些自以为高贵的女人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才貌比不过她就使出那些下作的手段来害她,这就是名门闺秀的修养!若当真如此,她倒觉得小门小户的人比她们更高贵! 舒锦晗眸中凝霜,摇了摇头“不,我们不避。” 她是四品的婕妤,而卫凡心不过是五品的才人,就算是避也应该是她避她。 “小姐。”秋叶有些着急又是心疼,眼圈都红了,她家小姐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卫凡心傲慢的踏进凉亭,看向舒锦晗的目光极为不屑“偷偷捡了个便宜不缩在屋里偷乐,竟然还出来逛园子,真把自己当主子娘娘了!” 秋叶本想向卫凡心行礼,可听到卫凡心的冷嘲热讽,微微曲下一点的腿又立即站直了,心里的怒火一下子高涨起来,一个宫里的婕妤们看小姐不顺眼,一个个的都欺负小姐,小姐出来透透气竟然还晦气的碰上这个卫凡心,小姐又没有招惹她,她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河蟹)小姐麻烦,简直欺人太甚! 相比秋叶的怒目已对,舒锦晗看起来要平静的多。 她努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愤怒和恨意,并不理会卫凡心,在她变得强大之前,在她有能力对付敌人之前,她只能忍。 卫凡心见状,心里的怒火却更加高涨,她就是看不惯舒锦晗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子,不过是个卑贱的知县家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做出这幅目空一切的表情来,她就该跟所有那些卑贱的人一样卑颜屈膝,趋炎附势才对! 卫凡心从来没有压抑自己愤怒的习惯,所以,有了怒火便要及时发泄出去,只是,舒锦晗再怎么卑贱,终究还是顶着婕妤的称号,她顾忌皇家的威严,不对她怎么样,可那个卑贱的宫女,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啪的一声脆响,秋叶被打的歪过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疼,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出了一个红肿的手印。 舒锦晗见自己的宫女被打,惊怒得一下子站起来,怒瞪着卫凡文“你凭什么打秋叶!” 卫凡文甩了甩打人打得有点疼的手,不屑的看着舒锦晗,道:“这奴才见到本小……本才人竟然敢不行礼,给她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这贱婢刚刚偷偷站起来以为她没看见吗? “那卫才人见了本婕妤为何不行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卫凡心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这个贱人还有脸说,想让她给她行礼,做梦! “封了婕妤又怎么样,即便封了婕妤你依然只是个卑贱的知县之女,想要麻雀便凤凰,你还是祈祷着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因为恼怒而略显尖锐的声音带着几分刻薄,听在耳中更是能察觉到其中的恶毒。 舒锦晗气得发抖,泪水含在眼里,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口中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秋叶见状,心疼得扶着自家小姐道:“奴婢没事,婕妤不必为奴婢生气。”说着,自己却没忍住,眼泪如水流般滑落下来。 卫凡心看得心里畅快,唇角也扯出一抹笑容来,看着那主仆二人的目光越发不屑。 亭中四人却没发现不远处花草掩映下站着一对主仆,而她们的表现早已经都成了别人眼中的好戏。 “婕妤,您要管吗?”宫女看着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的俏脸,根本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自家小姐的心思一向难猜,即便她已经跟了她八年,依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就像现在,小姐从来都不是个爱看别人热闹的人,可今天小姐竟然在这里站了半天,看了舒婕妤和卫才人冲突的全过程,这实在与小姐的的习惯不符。 陆鸢垂下眸,微微叹息一声,没有回答宫女的话,却抬步走了出去。 “我竟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什么时候变了,才人也可以对婕妤不敬了吗?” 陆鸢笑盈盈的话一出口,亭中人都意外的看过来。 卫凡心看到来人,脸色一沉,刚刚有些起色的心情再次阴霾起来,怎么就那么多人总说些她不喜欢听的话呢? “陆才人,你管的未免有些宽了。”卫凡心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想着对陆鸢发泄,陆鸢的本是皇商陆家的女儿,绯月向来有士农工商的说法,若单单只是皇商,那她的身份就比舒锦晗更让人看不起,可因为有了六皇子这层关系,就不能容忍别人造次了,而且,这几年陆家也陆续有人入朝为官,也算是渐渐脱离的商人的身份,所以,她并不想与陆鸢结仇,如果她识趣的话。 可惜,陆鸢并不如卫凡心想得那般识趣。 陆鸢没有回答卫凡心的话,却先对舒锦晗微微失了一礼“妹妹见过姐姐。” 卫凡心杏眼立即瞪大,怒视着陆鸢。 舒锦晗有些受宠若惊,心中不受控制的涌起一股暖流,虽然她知道陆鸢未必就是诚心帮她这个人,但是这份情她要领,忙伸手扶起陆鸢道:“妹妹不必多礼。” 陆鸢和舒锦晗的宫女自然也恭敬的行了礼,只是无人理会站在旁边的卫凡心。 “陆鸢,你,你竟然甘心向这种卑贱的人行礼,你……”卫凡心看向陆鸢的目光怒火中也带了几分鄙夷,果然是商人出身,就算是身份变了,骨子里还是留着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 陆鸢心中冷嘲,这个从来没有见识过世间冷暖的大小姐整日把尊卑挂在嘴上,却从来没有意识到什么是尊,什么是卑,掩耳盗铃尚不自知,真是可笑。 “卫才人辱骂舒婕妤,应该算是犯了以下犯上的罪吧。”陆鸢笑盈盈的看着卫凡心,眸中却是一片冷凝,这位大小姐恐怕是想起了她的商人身份,连她也看不起了吧。 卫凡心冷哼一声“我骂一个贱人,与你何干!你不要多管闲事。” 陆鸢仍是微微笑着“我自然是没那个资格管这事,只是,贤妃娘娘教导我等,要姐妹和睦,卫才人难道忘了不成?” 卫凡心脸色一冷,狠狠的咬着牙,却没有说话,竟然搬出贤妃来压她! “我看卫才人的脸色,想必是不服的,那只好去请贤妃娘娘定夺了,看看卫才人辱骂舒婕妤是有罪还是无碍。”陆鸢的声音很甜却总是带着一股爽朗的味道,很讨人喜欢,只是,这时候她放缓了语速,爽朗不再,倒生出了几分阴沉的感觉。 卫凡心的目光有些闪躲,她当然知道辱骂婕妤是以下犯上,只是,她料定了舒锦晗不敢去告状才敢放肆,只是没想到竟然冒出个陆鸢来多管闲事。 “为这点小事当然不值得去打扰贤妃娘娘,本才人今天就放过你,下次见到本才人最好绕道走!哼!”卫凡心这个麻烦找的不痛快,脸色阴沉沉的一甩袖子就走了。 卫凡心的贴身宫女低着头紧紧的跟在卫凡心身后,看到自家主子心情不好也没敢开口,只是加快步跟着走了。 卫凡心离开,舒锦晗隐忍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皓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闭上眼睛,掩去里面所有的不甘和屈辱。 秋叶见状刚刚停下的泪水又跟着流出来,却急忙给舒锦晗拭泪“婕妤不要伤心,奴婢心疼。” 陆鸢看着一起哭泣的主仆二人,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刚刚迈出一步,却听到身后一声略带哭腔的柔和声音“今日多谢妹妹相助。” 陆鸢顿了一下,转身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舒锦晗咬了咬唇,道:“妹妹的人情,姐姐记下了。” 陆鸢微微点头,看了一眼秋叶,半边脸上的掌印清晰明显,便道:“我那里有治瘀伤的药,是我自家药铺里盛产的,效果总比买的要好些,回头送姐姐一瓶吧。” 舒锦晗闻言心里一暖,进宫的这些日子受尽了各种欺辱,她几乎都忘记了被人关怀的滋味,原来,雪中送炭竟是这么的让人留恋和感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妹妹。” 陆鸢含笑点点头“妹妹先告辞了,姐姐也早点回去吧。” 舒锦晗咬着唇点了点头。 陆鸢转身,背对着舒锦晗,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掉落,直到,面无表情,走在旁边的宫女无意间看到自家主子的表情,心头重重跳了一下,急忙转开脸,警告自己一定要把刚刚那一眼忘记。 新进的小主子们怎么斗得热闹,上面的人全然不关心,皇家的晚宴也在君臣同乐的祥和气氛中在酒精的催化下成就了一项项协议,最终的和亲人选不出意料的从十七公主变成了永珍公主。 二皇子和永珍公主怎么看对眼的大臣们不关心,他们只知道,在十七公主再次被禁足的时候,这和亲的人就换了,长公主是绝不可能,那就只能是永珍公主了。所幸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乐得成全一对据说是两情相悦的小夫妻,虽然这永珍公主年纪确实太小了些。 只是,绯月流莹终究是谢家的外孙,别人可以不管,谢相却是有些不满的。 当初的淑妃是谢相最小的女儿,聪明伶俐,美丽大方,是最得他喜欢的女儿,只是太过命薄早早去了,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后,对女儿的疼爱就难免的挪了一部分到外孙女身上,所以,绯月流莹能在宫里过的这么舒心,除了吟醉外,谢家也有一定的功劳。 宴席尚未结束,谢相便寻了机会悄悄的踱了出来,谢涵阳看了一眼爷爷,垂眸想了想,悄悄的跟在了他身后。 谢相踱步的姿态看似悠闲,速度却并不慢,不一会儿就远离了设宴的大殿,到了后宫附近。 过了一道月洞门,谢相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天上清冷的月亮,轻轻叹了一声。 “新月如钩,虽比不得满月的清华皎洁,却也情趣盎然,谢相为何叹息呢?”清雅温柔的声音就如那淡淡的月华,静静的铺在人的心上,不温暖却宁静淡雅。 谢相急忙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九十度弯身行礼“老臣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 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鬼魅的花草树影中缓缓的走出来一个纤弱美丽的少女,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肌肤如玉,泛着柔和的光晕,美丽如月中仙子。 “谢相不必多礼。”吟醉停在谢相十步远的地方,淡淡开口道。 鸣翠和鸣柳则如同隐形人,站着吟醉身后,一言不发。 谢相谢恩起身。 “谢相约本宫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吟醉抬眸看着谢相,今日她告病并未出席晚宴,谢相却让人把信送到了栖梧宫,该说谢相是爱孙心切还是说他有恃无恐? 谢相即便起身脊背还是微微弓着,低垂着双眸,不看吟醉“老臣知道长公主素来与永珍公主亲厚,冒昧请公主前来只是想问问永珍公主和炽国二皇子的事。” 吟醉仍旧淡淡的“请问。” 听到吟醉那简短的话,谢相不知为何微微顿了一下,姿势不变,语气恭敬却不卑微道:“朝中人人皆知,最初和亲的人应该是十七公主,可最终却变成了永珍公主,不知长公主可知其中的曲折?” “莹儿与炽国二皇子两情相悦,父皇便成全了他们,谢相不知道吗?”吟醉表情不变,仿佛谢相的问题只是今早吃了什么饭一样。 “据老臣所知,永珍公主与炽国二皇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谢相淡定的回答道。 “那又如何?”吟醉唇角微翘,弯成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位外祖父是否关心的晚了点,宫中十多天前就出现了各种流言,其中和亲人选换成绯月流莹的占据了九成,别说他不知道! 谢相顿了一下,只是他微垂着头,看不清楚有什么表情“老臣曾以为长公主对永珍公主用了些真心。” 话音落,吟醉身后的鸣翠的气息变了变,是气的,这老头太不要脸,还一国丞相呢!他既然那么关心永珍公主,早干嘛去了,还来质问公主,他有什么资格! 吟醉却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她本就没必要跟谢相解释,她之所以来这里也不过是想替莹儿看看谢相到底能为莹儿做多少,现在看来,她是白来了。 谢相见状,倒也不强留,微微弯下腰,抱拳道:“恭送长公主。” 直到吟醉的身影消失,谢相才缓缓直起腰身,看着吟醉离去的方向,眉头轻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爷爷!” 一声不满的轻唤从身后响起,谢相脸色微微变了变,转身微怒的看向现身的谢涵阳。 “你来做什么?别忘了,你现在是福瑞公主的驸马!” 谢相说得严肃,谢涵阳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俊朗的脸上满是气恼和失望“爷爷为什么要来质问长公主?爷爷您……不觉得您并没有资格吗?” 谢相闻言,脸色猛然一变,大喝了一声“放肆!” 第九十章 闯祸 谢涵阳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自己从小到大最为尊敬的爷爷说了这般不敬的话,抿了抿唇,有些愧疚自责的低下头“对不起爷爷,孙儿不该那么跟您说话。” 谢涵阳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谢相更生气,因为谢涵阳根本就没认识到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只是,想来这皇宫里也不是他训孙子的地方,硬生生的压下心里的怒气,恼声道:“还不给我回去!”说着,一甩袖子,当先迈步走了。 谢涵阳也不敢再停留,只是在临行前却忍不住扭头看了看,才去追谢相。 “死老头,大奸臣,老匹夫!”鸣翠愤愤的边说边举起小拳头对着谢相离去的方向比了比,冷哼一声道:“活该他自己的孙子都指责他!什么人嘛,他什么时候管过永珍公主了,现在竟然厚脸皮的跳出来挑公主的错,他……” “走吧。”吟醉打断了鸣翠的愤愤不平,语气和表情都很平淡,看不出生气或是没有生气。 鸣翠看了旁边的鸣柳一眼,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鸣柳却没有理会鸣翠,只是微微拧着眉看着前方吟醉的背影,公主平日里对永珍公主多宠爱是整个绯月都知道的事,永珍公主突然取代了十七公主和亲炽国,且不说日后永珍公主会不会吃苦遇险,便是公主的声誉定会因这件事受到一定的影响,或许,现在就有人在酸溜溜的在猜测议论长公主对永珍公主的宠爱是虚假有目的的,否则怎么会舍得让永珍公主嫁去炽国受苦之类的。 “鸣柳。” 吟醉突然开口,沉思中的鸣柳立即清醒过来“是,公主。” 吟醉淡淡道:“从明天开始,你亲自训练玲儿。” 鸣翠闻言,微微顿了一下,让鸣柳训练玲儿,自然是为了两年后永珍公主在炽国有个帮手,公主既然这么放心不下永珍公主又何必同意她去和亲呢? 鸣柳却没有停顿,立即应道:“是……”尾音尚未完全说出,鸣柳突然脸色一沉,大声对前方喝道:“什么人!” 在鸣柳出声呵斥之前,吟醉便已经停下脚步,淡淡的看着前方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影。 那人影缓缓从树影中走出,头顶玉冠,身着衮服,清眉润目,身姿秀挺,竟是绯月璟。 “璟见过小皇姑,无意惊扰了小皇姑,还请小皇姑恕罪。”绯月璟微微弯了一下身。 “无碍。”吟醉淡淡看的绯月璟,猜测着他来这里的目的。 鸣翠鸣柳二人也忙向绯月璟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绯月璟微微抬手“免礼。” 鸣翠鸣柳二人谢恩起身,静静的站着吟醉身后,也对能在这里遇到绯月璟而十分惊讶。 “宴席尚未结束,太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吟醉没有猜到,自然就开门见山的问出来。 绯月璟却没有回答吟醉的问题,反问道:“小皇姑身体不适,不在栖梧宫将养,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鸣翠和鸣柳闻言脸色俱是一变,太子这是在说公主装病? 绯月璟说出这样的话,最先后悔的却是他自己,他本来并不想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的,只是见她出现在这里,忍不住就把话说成了那样,一说完他懊恼的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吟醉抬眸看着绯月璟一眼“太子是说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绯月璟忙道:“不是,我,孤的意思是,晚上天凉,小皇姑要注意身体。” 鸣翠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太子殿下要跟公主翻脸了呢。 吟醉微微点头“多谢关心。” 绯月璟闻言,不禁又是一阵挫败,看向吟醉的目光带上了淡淡的忧郁,她总是这样,对他疏离如同陌生人。 吟醉等了一下,见绯月璟沉默不语,却站在路中间没有让她离开的样子,不由微微蹙眉“太子还有事吗?” 绯月璟看着美如仙人的少女,眸中半是苦涩半含情“炽国蛮夷之地,五皇妹日后嫁去必然受苦,小皇姑一向疼她,为何会同意让她和亲呢?” 今日一个两个怎么都在质问她这个问题?莹儿喜欢,她为何不能帮她达成心愿呢?何况,如今木已成舟,这些人再来问不觉得晚了吗? “太子殿下若怕她受苦,何不增强实力,强大到让别人不敢给她苦受?”吟醉淡漠的看着绯月璟,她一向不会因为害怕受伤而舍去喜欢的东西,若你足够强大,便没有能够让你受伤的东西,所以,她会同意绯月流莹嫁去炽国,而且从现在开始,她也会为绯月流莹打理好一切,让她在炽国也能过得简单快乐。 绯月璟一怔,呆呆的看着眼前纤弱的少女,忽然觉得她好像站在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淡然而冷漠的俯视着他,而他,就像个幼稚愚蠢又无理取闹的孩童,费劲力气都得不到她的一丝垂帘。 鸣翠看着绯月璟忽然变白的脸色,心中忽然生出几分不忍,这个温润俊朗的男子是天下除了皇上最为高高在上的人,他受百姓的爱戴,受群臣的拥护,他用他的勤奋智慧在为国为民努力着。原本他该是多么骄傲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啊,可是,他在公主面前却总是那么拘谨而小心翼翼的讨好着。 吟醉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转头看了鸣翠一眼,鸣翠心头一跳,急忙收回目光垂下头,本分的站着吟醉身后,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太子殿下再可怜,也不是她有资格心疼的。 “公主,时辰已晚,您该回宫就寝了。”鸣柳瞥了鸣翠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绯月璟脸色依然不好看,却已经回过神,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急忙让开路“是璟疏忽了,小皇姑快些回宫吧。” 吟醉微微点头,抬步向前走去。 在经过绯月璟身旁的时候,却听绯月璟突然道:“多谢小皇姑教导,璟,铭记在心!” 吟醉转头看了一眼,秀雅的少年像是经过了什么洗礼,清润的眸子里多了一道说不清的坚韧和自信,这份坚韧和自信让太过温和的太子似乎瞬间发生了一种蜕变,那是一种心灵的提升和心智上的成熟,他的生命也仿佛多出了一道色彩,使得俊朗的少年在黑暗中似乎也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芒。 吟醉微微一笑,没有停下脚步,却轻轻的道了一句“祝你好运。” 绯月璟目送着吟醉的身影走远直到看不见,唇边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抬头看着天上清辉浅淡的上弦月,月牙善解人意,联合旁边的星星,弯成了一个笑脸,绯月璟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若是他变得足够强大了,会不会能入得她的心呢? …… 夜色下的皇宫里从来不乏热闹,这方刚刚归于平静,那边又开始上演一场精彩的好戏。 绯月珉依旧一身张扬的红色衣衫,金线缝制的繁复绣纹在黑暗中也闪着点点光芒,高贵奢华却并不晃眼,衬得那一张美丽如妖的面庞更加迷惑人心。 只是,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眼中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看面前的少女就像是在看让人讨厌的苍蝇。 活泼美丽可爱的骆芸公主看到他那厌恶的眼神十分之委屈,想她堂堂一国公主,长得又不差,才情也勉强上得了台面,即便不是人见人爱却也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毫不留情的讨厌过,她是该说自己倒霉还是怨恨绯月珉铁石心肠? “我哪里不好了,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小姑娘很受伤,心里那点因为二皇兄如她所愿的定下了永珍公主而生出的巨大喜悦也被驱散了个干干净净,眼泪涌上了眼眶,努力的忍着却没能忍住,终究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骆芸很气馁,她是从宫里长大的孩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脆弱,她是真心喜欢他,因为在乎所以才变得爱哭,可是,他对她却没有一点感觉,甚至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不耐烦和厌恶的表情,她起初昂扬的斗志也在这样一次次的消磨中变成了伤害。 你哪里不好关本皇子什么事!绯月珉十分不耐烦,纤长的手指头来回的拨弄小白兔两只粉嫩的耳朵,惹得小白兔龇牙咧嘴的很不高兴。 “四公主好不好跟本皇子没关系,本皇子为什么要喜欢你?”绯月珉发誓,他虽然很烦,却很耐心认真的回答了这个白痴公主的问题,至于她为什么要哭,真心跟他没关系。 骆芸再豪放那也是个姑娘家,心里对他还有那种心思,听了他这话不哭才怪。 骆芸生得虽然不是绝色,可也娇小可爱,这一哭也算是梨花带雨,甚是可怜,只是不知道绯月珉是不是天生没长怜香惜玉那跟弦,看着骆芸那副样子是越来越不耐烦,若不是担心会惹出什么动静来还要麻烦的解决,他早就走了。 “绯月珉你真狠心!”骆芸泪眼汪汪的指控。 绯月珉唇角挂起一抹冷笑,这白痴公主真没见过世面,狠心?这样就狠心了!他要是真狠心,她就没机会在这里纠缠他了。 “多谢四公主夸奖。”绯月珉懒得跟她计较,直接就收下了骆芸的话。 骆芸倒是被他这厚脸皮的回答弄得一怔,泪水竟然也尴尬的停住了。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泪水停了,骆芸也稍稍平静了些,他不喜欢她这样类型的也没关系,他只要告诉她喜欢什么样的,她就改成什么样的还不行吗? 喜欢什么样的? 绯月珉捏着兔子耳朵的手顿了一下,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优雅美丽却又冷漠无情的身影,凤眸中闪过一抹温柔和忧伤,更多的却是茫然和无措。 骆芸见状,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这样的表现,她可不可以认为他其实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可是,怎么会!她明明调查过,唯一一个跟他纠缠不清的女人就是他的一个叫徐明芳的表妹,可是他明显的并不喜欢她。除此之外,他身边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出现过,澜辛宫里打理生活起居的都只是太监,连个宫女都没有,他怎么可能会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你有了喜欢的人!”骆芸震惊的看着他,忍不住便问了出来“她是谁?” 绯月珉闻言,眸中的柔情迅速隐去换上了如霜般的冷漠,心里却生出一股烦躁来,一个没注意,手上的力度就没控制好,狠狠的捏了一把兔子的耳朵,小白兔吃痛,奋力的挣扎起来,后腿用力一蹬,就从绯月珉怀里飞跃了出来,半个抛物线出去,刚好落在了骆芸脚下。 骆芸低头看着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邪火来,脑子里竟然满满的都是要报复绯月珉的想法,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响起,弄死它,弄死它,这兔子不是绯月珉的宝贝吗?若它死了,绯月珉会不会对她一样铁石心肠的不在意! 魔障般的声音穿入脑中,骆芸一个没想开,对着刚想跳开的小白兔就踢了一脚,然后,小白兔惨叫一声,如一只白色的毛球般飞了出去,从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旁边的草丛中没了动静。 骆芸踢完就后悔了,她其实很喜欢那只兔子,那么洁白可爱,女孩子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它的诱惑,她当初也曾费尽心思想要从绯月珉手中要来。可是,她也不知道刚刚她到底是怎么了,刚刚那个是她吗?她怎么会那么残忍的伤害一只无辜的兔子,她…… “我,不是,我没有,它……”骆芸被自己吓了一跳,口不择言的解释起来,只是,抬头一看绯月珉,却被他那暗沉的脸色吓得惊慌恐惧起来,本就不利索的唇齿抖动了几下根本就发不出声音了。 绯月珉脸上的笑容已经全然不见,凤眸完全睁开,竟然显得很大,只是眸中那如风雨欲来前的阴霾,暗沉森冷的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毁灭,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来。 骆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绯月珉,虽然他一直对她态度不好,却从来没有这么可怕过,她后悔了,她真得后悔了,她不该这样挑衅他的。 骆芸惊恐的一步步向后退着,想要离此时的绯月珉远一点,只是,她再退也没有绯月珉的速度快,绯月珉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骆芸的脖子,幽深的黑瞳中像是掀起了一股风暴,仿佛要把骆芸吞噬掉。 “啊,你,住手,你……”骆芸双手抓住绯月珉的手,惊恐的叫着,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个男人是真得想要杀了她。 绯月珉不理会骆芸的叫声,手指一点点收紧,心中是猎猎燃烧的怒火,他此时已经不再顾忌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别国的公主,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竟然伤了他的兔子,伤了她送给他的兔子! “三皇子殿下请住手,这是炽国的四公主,您不能杀她!”骆芸的尖叫引来了巡逻的侍卫,那侍卫见到这种情况不禁一惊,急忙上前劝说,暗暗想着不知道这个总是缠着三皇子的炽国四公主做了什么惹急了三皇子,也够不知死活的,三皇子是这个宫里典型的笑面虎,看着很好看,其实美丽的表象下是让人想象不到的恐怖,他们私下里都是宁可得罪太子都不想得罪三皇子的。 侍卫心里对骆芸是一通抱怨加恼恨,更是叹息自己倒霉,偏偏这时候当值,若是三皇子不听劝,为了不让别国公主死在绯月皇宫里他就必须要跟三皇子动手,不知道会不会死在三皇子手里啊。 “放,放开,咳咳……”骆芸拍打着绯月珉的胳膊,眼睛已经微微向外凸起,费力的喘息着,被悬空的双腿也本能的乱踢着。 绯月珉却没有一点要放开她的意思,美丽的脸上面无表情,就像是蒙了一层寒霜,冰冷刺骨,让人胆寒。 侍卫劝了两句,绯月珉不理,再看那公主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也就顾不得以下犯上了,给同伴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搬救兵,抬手便去抓绯月珉的胳膊“三皇子,得罪了。” 绯月珉掐着骆芸的胳膊一动,躲开了侍卫的袭击,反手一扔,便把骆芸扔了出去,骆芸的后背刚好撞在一颗树上,骆芸疼得闷哼一声,然后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口中立即喷出一口鲜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绯月珉没有理会骆芸如何,凤眸冷冷的看向阻止他的侍卫,手臂没有收回来,转了一个方向直接拍向了那个侍卫。 侍卫见绯月珉把骆芸扔了出去,看样子还是活着的,不禁松了一口气,看到绯月珉拍来的手掌苦笑一下却没敢躲,甚至有些庆幸,三皇子肯当场给他一掌就说明不会日后算账,他也不必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样甚好,甚好…… 飞出去的侍卫眼睛一突,胸口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想骂娘,好个屁,他可别被打成个残废! 侍卫扑通一声刚刚摔在地上,便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想来是搬的救兵到了,只是不知道同伴搬来的是谁,听动静并不是很大,想来没有脑残的惊动皇上,想到这里,侍卫心里松了松,然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绯月珉不管来的是谁,也没打算去理会,直接转身进了草丛,把摔在里面的小白兔给找了出来,绯月珉刚一触碰,小白兔后腿就瑟缩了一下,疼得吱吱叫。 这兔子也是命大,被狠狠踢了一脚竟然只是断了腿,绯月珉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自嘲,心想,真不愧是她养的兔子,生命力真是顽强。 绯月珉没有再碰它的后腿,小心的把抱起来,看都没有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轻轻一跃,便飞身离开了,就像根本没有听到匆匆赶来的徐尚书那惊慌的喊叫。 看到绯月珉那潇洒的背影,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徐尚书恼怒的跺了跺脚,三皇子殿下一向识大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把炽国的四公主给弄成这个样子了!最可气的是,竟然打了人就走,这烂摊子是要留给谁收拾啊! 徐尚书顾不得埋怨绯月珉,急忙指挥者几个侍卫把人给弄走,心里还在庆幸着,幸好这侍卫机灵,没惊动皇上,在这种时候闹了这么一出,捅到大殿上就不好收场了,虽然把把炽国公主给伤成这样,想瞒也瞒不住,但是只要缓到宴会结束,就一切都好说。 受伤的侍卫好安排,可看看那还在昏迷中的炽国公主,徐尚书叹息一声,让人去把德妃悄悄的找来,也只好先把这公主送到懿和宫了。 德妃正端庄的坐在绯月暝夜旁边听着贤妃和良妃二人打嘴仗,她新换的大宫女聘婷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德妃脸色微微变了变,对聘婷点了点头,聘婷会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德妃心里有事,自然不像刚刚那般淡定,只是心里再慌乱,却不能表现出来。心神不宁的强撑着又坐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用丝帕擦了擦唇角的酒渍,然后抬手扶了扶额头做出一副有些不适的样子,转头对绯月暝夜道:“皇上,臣妾不胜酒力,有些头晕,容臣妾先行一步可好?” 绯月暝夜看一眼德妃,问都没问一声,只点了点头。 德妃一窒,脸色僵了僵,强忍着扬起一抹笑,缓缓起身,对绯月暝夜行了一礼,柔声道:“多谢皇上体谅,臣妾告退。” 德妃前拥后簇的缓缓走出去,冷嘲热讽嘴仗打得厉害的贤妃和良妃却很有默契的同时闭了嘴,对视了一眼,又各自转头,不一会儿二人身边便都少了一个宫女。 出了大殿,德妃的脸立即冷下来,看到正走来的徐尚书也没有缓和一点,让身后的宫女停在原地,她独子走上前,不悦道:“怎么回事?” 徐尚书把看到的和侍卫说的话都对德妃一点没有隐瞒的说了一遍,德妃听完,咬了咬牙,恨恨道:“这个孽子,只会惹是生非。” 徐尚书闻言,脸色变了变,对女儿的说辞有些不悦,只是想起当年的事,心中对这个女儿多有愧疚,便忍住没有说话。 “那孽子现在在哪里?”德妃不耐烦的问道。 徐尚书顿了顿,无奈道:“老臣刚赶到他就走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德妃气得一窒,狠狠的扯了扯手中的丝帕,对徐尚书道:“父亲不宜出来太久,先回去吧,本宫回去看看炽国的四公主。” 徐尚书应了一声,进了大殿。 德妃则匆匆的向懿和宫走去,心里又是气又是急,真是不省心的孽子,只会给她添麻烦!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竟然出手伤了炽国的公主,这种关头,捅了这么大篓子,皇上会怎么看他,又会怎么看她! 德妃越想越气,穿着繁复的宫装也走得飞快,最终还是没忍住,对跟在身边的宫女怒声道:“去把那个孽子给我找回来,让他立即去懿和宫见本宫!” ------题外话------ 某醉现在才知道,原来学士服不是每人一套的啊(面条泪),某醉只是去晚了一点,就只能看着二货同学们各种拍照,死都不脱下来,某醉无语问天,我是该怪学校太抠门了还是怪我们班人太多?! 第九十一章 让你后悔 京都的布局以皇宫为中心分成了四个部分,东方乃权势的象征,是朝中三品以上大员的聚居地,北面的建筑物则偏于富丽奢华,却在文化及历史气息上多有不足,京都的富商多居于此处,南边就简朴普通了许多,多为中下层的平民百姓的居所,而西方最为热闹繁华,是集市的所在地,京都最有名的酒楼客栈等都建在这边。 是夜,东边一家相比来说并不算大的庭院里在这种应该安歇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灯火大盛鸡飞狗跳起来。 刚刚被从小妾床上挖起来的张医正匆忙的整理着不整的衣衫,憋了一肚子的气,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那嚣张的一人一兔,真想把那娇贵的兔子给剁吧剁吧扔出去,他堂堂太医院医正是给人看病的好吧,他对天发誓,他不是兽医,不是兽医! “张医正!”绯月珉蹙起眉头看着脸拉得老长的张医正,对他磨磨蹭蹭的动作十分不满,没看见他家小乖乖都疼得在发抖吗? 张医正听到这声明显带着威胁口气的话,脸色又黑了一层,瞧瞧,这是绯月的皇子吗?如梁上宵小一般翻墙闯进臣子家也就算了,粗鲁无礼的把他从小妾的被窝里挖出来他也可以不计较,侮辱他的医术让他给一只兔子医治,他因为有当兽医的前科勉强也接受下来,可是,三皇子您能不能有点您在求人的自觉啊,欺负老臣没脾气吗? 心里各种腹诽,各种咆哮,各种怒吼的张医正没敢真跟绯月珉吼出来,拉着脸老大不愿意的小心检查着小白兔的情况,还一边嘀咕着,真不愧是栖梧宫出来的兔子,这待遇,啧啧。 绯月珉本来心情就不好,看着张医正这不情愿的表现,就更加心烦,忍了忍才没把拳头挥上张医正那颗披头散发的脑袋。 只是,在这种心烦的时候,不让别人也跟着心烦,绯月珉就觉得他是在吃亏。想了想,绯月珉对张医正阴沉沉道:“张医正知道把这只兔子弄伤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张医正手一顿,没有回答,却竖起耳朵,听着绯月珉下面的话。 绯月珉凤眸眯了眯,冷声道:“喉咙断没断还不大清楚,不过不小心撞在树上,却吐了一口血,现在,若是运气不好的话,应该还躺在兴庆殿外的树下不知死活。” 张医正耳朵动了动,兴庆殿?今日在兴庆殿参加晚宴的除了炽国使臣就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大臣和皇亲国戚,伤了哪个都不好收场啊,平日里也没看出来三皇子是这么大胆妄为的人啊! 绯月珉没让张医正疑惑太久,英挺的眉微微挑起“张医正可知道这人是谁?” 张医正条件反射般的摇了摇头,心里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绯月珉笑笑,轻飘飘道:“炽国四公主。” 张医正吓了一跳,冷汗都快掉下来,这三皇子平日里看着挺好,怎么一惹事就惹大的啊,还不如伤了朝中大臣呢,他是皇子,打个臣子最多也就受个罚。可他好死不死的竟然伤了炽国的四公主,若是处理不好,两国的关系可就紧张了,别最后和亲不成,再打起来,那皇上还不扒了他一层皮! 绯月珉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张医正还是动作快点,一会儿,宫里应该就要来人了。” 来人干什么?当然是宣张医正进宫给炽国四公主治伤。 “父亲,您去准备一下吧,这只兔子交给孩儿即可。”绯月珉话音刚落,张温默便不急不慢的踱了进来,穿戴得整整齐齐,是那种下一秒就能出门的装扮。 张医正有些不满的又腹诽起自己的儿子来,这么晚才出现,肯定是不急不慢的穿戴好了才出来的,臭小子,一点都不知道为他爹分忧! 腹诽归腹诽,张医正听到张温默的话却摇了摇头“只是断了条腿,没什么大碍,为父很快就好。”,他一个人兼职兽医也就算了,他怎么能把儿子也拖下水,他儿子可是神医! 张温默听张医正这么说,也不坚持,只淡淡的看着那只挺眼熟的兔子,表情也是淡淡的,自始至终就像根本没有看到绯月珉这个人。 张医正听绯月珉说他把炽国四公主弄得半死不活,知道一会儿就要来事了,手上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兔子断了的后腿上就缠上了厚厚好几层纱布,纱布内是用来固定的短木棍,包扎的十分精细。 “好了,三皇子带回去养着吧,一个月就能把木棍和纱布拆掉了。”张医正把兔子交给绯月珉,招来丫鬟,快速的把头发和衣服都打理整齐。 绯月珉抱着病恹恹兔子并没有立即就走,低着头逗弄了两下,兔子却还是没精神,理都没理他一下,绯月珉蹙眉,不会龇牙的小乖乖真不好玩。 张医正见状,拉着脸道:“三皇子还有何贵干?”还不走,要留在这里睡觉吗? 绯月珉温柔的给兔子顺着毛,道:“等着和张医正一起进宫,反正本皇子也跑不了。” 话音刚落,就像是要在回应绯月珉的话一样,张府的管家急匆匆的跑进来,对屋内三人行了个礼,道:“德妃娘娘派人来请老爷和少爷进宫。” 绯月珉听到德妃二字,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又变成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张温默淡漠的看了绯月珉一眼,目光又落到那只兔子身上,眉头微微蹙起,他宝贝这只兔子是因为兔子本身还是因为送他兔子的人? 三人上了德妃派来接人的马车,一路畅通的直接驶入了懿和宫。 时辰已经不早,晚宴也很快就要结束,德妃看着伤得不清的骆芸,急得团团转,催促着聘婷去看了好几次张医正和张神医有没有到。 聘婷看了两次之后干脆守在宫门外,看到接人的马车终于到来,也忍不住一阵欣喜,忙迎上前去。 只是,当聘婷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绯月珉时不禁怔了怔,却没有多话,忙行了礼,带着三人进了宫。 “娘娘,人来了。”刚刚走进殿内,聘婷便急忙禀报道,并没有禀报来的到底有谁。 德妃没注意聘婷话里的漏洞,急忙道:“快请进。” “老臣参见德妃娘娘。”张医正进殿内先对德妃行了个礼。 张温默蹙了一下眉,微微弯腰,淡淡道:“见过德妃娘娘。” “二位免礼。”德妃抬手虚扶了一下,开门见山道:“炽国四公主因故受伤,张医正和张神医给她瞧瞧吧。” 张医正应了一声是,便走到床边,去看躺在床上仍旧昏迷的骆芸。 张温默远远的看了一眼骆芸的脸色,很快做出了初步诊断,脸色虽然苍白,却还死不了,知道张医正能应付过来,便没有动,只是抬眸看了一眼绯月珉,还以为他出手会有多严重,原来还知道分寸。 如今想想,这几个皇子果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将来为了那个位子或许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只是不知道她会做何选择。 想到这里,张温默不满的蹙了一下眉,他最近是不是想那少女有些多? 张医正仔细的看了一下骆芸的脸色,又细细的探了脉,虽然吐了血,内伤却并不是很重,倒是咽喉的损伤,有些麻烦,怕是要过一阵子才能好,近期内是不能再开口说话的了。 德妃听张医正说了骆芸的病情,便知道伤势尚在控制之内,不禁松了一口气,能救过来就好“不知这炽国公主何时能醒来?” 张医正沉吟了一下道:“若是要她自己醒来,恐怕要过几个时辰,不过……” “不过什么?”德妃本来听说要几个时辰,不禁有些着急,可听张医正话里的意思,事情还有转机,便急忙问道。 张医正看向张温默,张温默抬眸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绯月珉,微微蹙眉,他本人都不在乎,那么他似乎就更没有义务帮他。 德妃却是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张医正的暗示,便转向张温默道:“张神医可是有办法让这炽国公主早日醒来?” 张温默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绯月珉。 德妃被落了面子,脸色阴沉了一下,只是,此时是她有求于人,不得不把姿态放低,便忍下了心里的不舒服,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不知张神医能否让炽国公主醒来?” 张温默不在体制内,自然可以一身轻松不买德妃的账,可张医正不能啊,看到儿子那拽样子,急得抓心挠肺的,就差替他回答了。可想了想,也怪他爱现,没征求儿子的意见就把他给推了出来,可是,做儿子的也该体谅一下老子不是?天下哪有老子看儿子的脸色的? 张医正想着想着一下子没忍住竟然傲娇起来,小圆眼睛很有气势的瞪着张温默,大有他不出手就跟他没完的架势。 张温默看着自家老爹那看起来有些滑稽的样子,有些无语,想着难得老爹反抗他一次,他倒不好不给他面子。只是,德妃那人看起来很不讨人喜欢,还不如绯月珉看起来顺眼,让他连跟她说话的*都没有。 张温默没有理会德妃,一言不发的走到骆芸床边,从袖袋里拿出一套银针,在骆芸的穴位上扎了几针,刚刚把针拔出,便听到一声痛苦的呻(河蟹)吟,床上的骆芸眉头紧紧皱起来,有些艰难又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德妃见状,也顾不得跟张温默生气,急忙上前道:“四公主,你感觉如何?” 骆芸现在觉得她浑身都通,特别是喉咙,像是着了火一样。她在宫里虽然算不上受宠,却也是被二皇兄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眼泪就先流了出来,小溪般绵延不绝,不一会儿就湿了枕头。 张温默见骆芸醒来,便收了针,站到了旁边,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一点继续抑制的意思。 “四公主不必担心,你身体并无大碍,养养就好。”德妃尽量把语气放柔和,轻声安慰着。 只是骆芸满脑子只有疼这么一种讯号,根本就不知道德妃说了些什么,更不会回应她。 “张医正,有什么办法让炽国公主好一点吗?”德妃转头看向张医正。 好一点的意思自然是看上去好一点,至少在皇上找来的时候,炽国公主的伤势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至于到底怎么样对炽国公主的伤最好,全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张医正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就摸透了在这里生存的奥妙,同情心什么的,那是在他有余力的时候才能给的“老臣开个方子,是用来镇痛的,给炽国公主吃了,她或许会好些。” 德妃急忙让人拿来纸笔,张医正到外殿桌子上写了方子,并仔细的交代了熬法和用法,才交给宫女去熬药。 等这个宫女离去,张医正又提笔写了一张方子,方才的是镇痛用的,这个才是对症的,也仔细交代清楚了,给了聘婷。 “有劳张医正了,来人,赏。”德妃话音落,一个嬷嬷便拿了个荷包交到张医正手中,张医正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 德妃道:“这么晚了还叫张医正过来,张医正辛苦了,这个镯子不值什么,给张夫人戴吧。” 张医正并不推辞,连忙道了谢,问了德妃没什么事了,便告辞离去,却不是回府,现在他只是在德妃这里给炽国四公主医了,等下皇上寻来,势必还要找他,他干脆去太医院等着更方便些。 张温默自然是跟着张医正离开,只是,他此次跟在张医正后面转了一圈,虽并没有做什么,却无故把自己的心情弄得有些差,本就淡漠的脸又添了一层寒意,一言不发的跟在张医正后面走了。 二人一离开,德妃便不再掩饰她的愤怒,快步走到绯月珉面前,挥手便狠狠的打在了绯月珉的脸上。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一响起,殿内的宫女们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绯月珉的头偏向一侧,白皙漂亮的脸蛋上迅速的浮现出一个紫红色的掌印,使得他本就偏于阴柔的脸更多了几分娇弱的魅惑,只是,这张让白花都失色的俊脸却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就像是刚刚那一巴掌打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脸一样。 德妃却越是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心里就越是生气“孽子!闯下这么大的祸端,你想想要怎么跟你父皇交代吧!” 绯月珉舔了舔泛着铁锈味的唇角,凤眸中闪过一抹自嘲,母亲做到这个份上,这个女人也真是够奇葩了,以前一心一意想着一个得不到的男人,后来又一心一意讨父皇的欢心,像她这样的活着好像只是为了男人的女人,应该天生就不要生孩子才对,真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 绯月珉是那种心里越难过,表情就越无所谓的人,他此时便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样子,温柔的抚摸着小白兔,好像心里眼里就只有这么一直兔子。 德妃看到他怀里的兔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因为这么一个畜生伤了别国的公主,他可真是出息! 想着,德妃眸中闪过一抹狠色,抬起手就向绯月珉怀中挥去,她倒要看看她杀了这只兔子他会不会也伤了她。 只是,德妃却没有杀掉那兔子的机会。 绯月珉在察觉到德妃意图的时候就带着小白兔躲开了德妃的袭击,抬眸冷冷的看着德妃。 “你,孽子!你,你好,你真好!”德妃恼怒又不敢置信的看着绯月珉,刚刚打在他脸上他都没有躲,此时竟然因为一只兔子躲开了,不仅如此,还用这种她无比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有一种想要把那眼挖出来的冲动。 绯月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她在人前塑造了那样一个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形象,恐怕全部的坏脾气都发泄在他身上了吧,只是,不知道若是让父皇看到了她这幅样子,她会怎么办,是费尽心机挽回形象,还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德妃被这冷笑弄得心中发寒,她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怪胎来,不体谅她就罢了,竟然天天跟她作对,她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他! “您既然这样想,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呢?”绯月珉垂眸,掩下了眸中的脆弱悲伤,整个人仿佛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防护罩,把外间的一切都隔绝在了他的身心之外,就像是一个害怕受伤的刺猬。 德妃听到绯月珉那冰寒的声音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竟然把心里想的全部说了出来,不禁有些后悔,不是因为伤害了绯月珉,而是担心日后绯月珉会不会更加不受控制。 母子二人正在对质,聘婷故意加重脚步声,让里面的母子知道她的到来,走到门外,停下来道:“娘娘,炽国公主的药好了。” 德妃深吸一口气,道:“进来。” 聘婷端着药走进来,眼帘低垂,没有看正在吵架的母子二人一眼,走进内殿去喂骆芸喝药。 外间沉静下来,德妃和绯月珉都没有说话,只能隐隐听到里面骆芸微弱的呻(河蟹)吟声。 忽然,内殿里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德妃眉头一皱,抬步进了内殿。 首先看到的,便是地上碎裂的碗和汤药泼洒出来的污渍,聘婷见德妃进来,急忙跪在地上,有些惊慌道:“奴婢该死,没有端好药,让炽国公主打翻了碗。” 德妃抬眸向床上看去,骆芸已经被搀扶起来,无力的斜靠在柔软的靠枕上,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只是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却十分明亮,闪动着倔强悲痛的神色,死死的盯着德妃。 “四公主这是何意?”德妃微微蹙眉。 骆芸嘴唇动了动,只发出了一声艰涩难听的声音,只这难听的一声,却疼得骆芸喉咙里像是着了火一样,再也不敢随意发声。 德妃看看骆芸脖子上那狰狞可怖的紫红色指印,心里对绯月珉的恼怒又多一层。 “四公主喉咙受了伤,现在还不宜说话,公主不若先把药喝了,是绯月最好的太医开的药,喝了就会好些。”德妃柔声的劝解完,低头对跪在地上的聘婷道:“再去端一碗药来。” 聘婷应了一声,急忙起身去端药。 “绯月珉在哪里?”骆芸说不出话来,便只能用手势和表情提问。 只是,德妃却并不能和她心有灵犀,在她炽烈的眼神和有些艰难的动作下,看了好半晌都没有看出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骆芸却又是疼又是气又是急,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疼得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 德妃没有什么耐心来和骆芸玩猜谜的游戏,皱眉想了想,突然想到了外间的绯月珉,便转头道:“珉儿,你进来。” 骆芸闻言,动作一顿,眸中闪过痴迷,不甘和伤痛,最终却都被恨意覆盖。 绯月珉听到德妃的唤声,红唇微微抿了抿,有些懒洋洋的走了进去,只是却没有走近,在入口处便停下了脚步。 骆芸乍一看的绯月珉脸上的掌印,不禁微微怔了一下,只是目光在落到他怀中的兔子身上时,整个人不禁一震,胸中却瞬间被浓浓的恨意填满,他怎么,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因为一只兔子而重伤她至此,然后,不管她的死活,竟然先去救了那只兔子! 他是要把她置于何地! 绯月珉看着痛苦流泪的骆芸,凤眸微微眯起,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并没有说话。 骆芸双手死死的握住身侧的被子,狠狠的咬住下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那满满的恨意不冲出来。 “珉儿,你伤了四公主,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吗?”德妃不满的看着绯月珉,若此时不趁机把炽国公主的嘴堵住,后面的事情会更加不好解决。 绯月珉勾了勾唇“四公主伤了本皇子的兔子,本皇子便讨回来,难道不对吗?” 德妃闻言,对绯月珉的不上道更是气恼,忍不住大喝道:“放肆!不过一只兔子,四公主肯伤它是它的福气,你怎么能把四公主和一只兔子相提并论!” 绯月珉垂眸,冷冷的勾着唇角,道:“母妃说的是,本皇子真是糊涂了,四公主怎么能和本皇子的兔子相提并论。” 德妃一窒,看绯月珉的目光全然是朽木不可雕也的恼怒。 骆芸听了绯月珉的话,却突然无声的笑起来,脸上挂着泪,那笑容就显得有些凄惨和怪异。 绯月珉一直垂着眸,根本就没有在意骆芸做什么想什么。 德妃心中却有些不安,这炽国公主千万不要因此想不开,做些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正担心着,门外突然想起一声恭敬轻柔的低唤“娘娘,刘公公求见。” 德妃闻言心头重重一跳,刘公公来了,说明皇上一定是知道了,虽然早就知道瞒不住,可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有些害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上的怒火。忍不住狠狠的瞪了绯月珉一眼,急忙吩咐聘婷请刘公公进来。 床上的骆芸却在听到宫女的禀报时,脸色变了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眸中闪过一抹狠色,绯月珉,我一定让你后悔! ------题外话------ 某醉马上要毕业了,这两天就要卷铺盖卷离校走人了,各种麻烦中,所以,请假三天,嘿嘿,妞儿们记得想我啊O(∩_∩)O~ 第九十二章 风头 贤妃和良妃的人在德妃出了兴庆殿就开始跟着,德妃不是傻子,保密工作自然要做好。只是,这并不是一件能够瞒得住的事,毕竟炽国公主一个大活人被抬进懿和宫是个不小的动静。而德妃所求也不过是要赶在绯月暝夜知道前把骆芸给弄醒。 也所幸绯月珉没有下死手,更要庆幸张温默肯出手救人,堪堪赶在贤妃和良妃想办法告知绯月暝夜之前把人给弄醒了。 绯月暝夜听说了这事,当今便有些不痛快,本来成就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喜事,应该是挺欢喜的一夜,偏偏绯月珉给弄出了这么一件糟心事。 晚宴也已经到了尾声,骆尔琦也在为骆芸的长时间缺席而担忧着,派人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有见到人,本就大好的心情就更加糟了起来。 绯月珉暝夜干脆直接宣布了散席,带着骆尔琦直奔懿和宫。 骆尔琦心里一惊,知道定是骆芸出事了。只是,他知道自家皇妹的顽皮程度,也相信绯月泱泱大国的气度,想得最多的是骆芸闯了什么祸,却怎么也没料到绯月竟会出来绯月珉这么一个奇葩。 所以,在看到骆芸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时,骆尔琦是惊多于怒。 骆芸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来,见到了亲人也只是哭,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把脸上薄施的胭脂冲了个干净,小脸苍白,双眼红肿,好不可怜。 德妃急忙向骆尔琦赔了两句罪,便开始向绯月暝夜哭诉,无非就是绯月珉不懂事,闯下大祸,她这个当母妃的难辞其咎,请皇上恕罪之类的。 绯月暝夜听得不耐烦,一挥手制止了德妃,跟在旁边看热闹的贤妃和良妃看着德妃那难看的脸色,都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抿唇笑了笑。 “三皇子,不知舍妹有什么大错,值得三皇子这般出手对她?”骆尔琦惊过之后便是又心疼又愤怒,怒目看着绯月珉,骆芸虽然调皮,却是知道轻重,绝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来,这位三皇子出手打一个女孩子家,气度未免太过狭隘。 绯月珉本来就看骆尔琦兄妹不顺眼,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加不待见,凤眸不屑的斜睨着骆尔琦,讽道:“本皇子不知道炽国的习俗,有女儿家追着男子问为什么不喜欢她的吗?” 骆尔琦闻言一怔,转头看了一眼骆芸,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真得这么问绯月珉了?不是不让她再跟绯月珉有纠缠了吗? 满殿的人听了绯月珉的话也忍不住都看向骆芸,那目光就带了几分鄙夷,这炽国四公主也着实不要脸了些,女儿家的矜持都扔到哪里去了。 骆尔琦一看到众人的目光,心里的怒火就更加被激起来,对绯月珉的恨意也更深了,女儿家的闺誉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把这些能毁了一个女孩子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绯月珉却像是没有察觉到骆尔琦的怒气,自顾自的顺着小白兔的毛,道:“那倒也罢了,最多判她没教养,可一个不满就要杀了本皇子的兔子,就是心思恶毒了,本皇子难道不该给她个教训吗?” 众人闻言,目光又都落在了绯月珉怀里的兔子身上,之前没注意,现在才看清楚,那兔子的腿上竟绑着木板和纱布,看样子像是骨折了,再联想到绯月珉的话,便知道这兔子是被骆芸伤的,心里就有给她加了一个恶毒的标签。 只是,这宫里能活下来的根本就没有几个良善的人,更遑论能爬到高位的,在座的更是狠毒中的佼佼者,没有一个手中不握着人命的。可杀人她们不当什么,反而去说一个伤了兔子的人恶毒。 骆芸一时想不到这么多,也没心思去猜别人是怎么想的,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绯月珉痛苦! 骆芸死死的握着骆尔琦的手,触目惊心的伤痕配上她楚楚可怜的泪水,让本就心疼他的骆尔琦更加心酸恼怒,他带骆芸来绯月便是想着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伤,却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让人伤她至此,他现在杀了绯月珉的心都有。 “不过伤了一只兔子,三皇子便如此伤人,不是小题大做了吗?”说着,骆尔琦不再理会绯月珉,对着绯月暝夜拱了拱手道:“我炽国公主在绯月皇宫受了重伤是事实,皇上是不是该给我等一个交代?” 绯月暝夜星眸微眯,不怒自威的气势让直视他的骆尔琦心头重重一跳,忽然对自己方才咄咄逼人的语气有些后悔,他是气急了才忘了他面对的是绯月至高无上的皇,他若恼了,别说交代,他们能不能出绯月都是个未知数。 “二皇子想要朕如何交代?”绯月暝夜看了骆尔琦一眼,却没有发怒,在他看来骆尔琦还太过稚嫩了些,根本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骆尔琦迅速的冷静下来,皇妹伤都伤了,在惩处罪魁祸首之外他自然是更多的为利益考虑。 只是,骆芸却不会想那么多,一听到绯月暝夜的话,便狠狠的掐住了骆尔琦的胳膊,骆尔琦吃痛,蹙眉看向骆芸,骆芸含着泪,眸底却染着浓浓的恨意,传递给骆尔琦的却是一阵乞求,她要自己提要求。 骆尔琦复杂的看着骆芸,想了想,终究是亲情占了上风,忍不住问道:“你想如何?” 骆芸喉咙痛说不出话来,想要说的都只能通过表情和手势来表达,只是,她比划了半天,又是指绯月珉又是指自己的,骆尔琦看得一头雾水,根本没看懂她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贤妃看着骆芸的样子,用手帕掩住唇角轻轻咳了一声,柔声道:“这样的手势实在难猜,四公主说不出,不如还是备笔墨,让四公主写出来吧。” 贤妃话音落,德妃顾不得瞪她一眼便急忙让人准备笔墨,给骆芸送上来。 骆芸提笔,决绝的看了绯月珉一眼,低头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大字出来,骆尔琦就在骆芸旁边,看到她写的东西,脸色蓦然一变。 而当众人都看到了那张纸上骆芸不太好看的字时,都被深深的惊住了。 …… 自家三皇子打了别国的四公主,这还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知道的人们在没有封口令的情况下也都自觉的没有声张,只是,这算不得多么秘密的秘密,不该知道的永远都不会知道,而该知道的第二天就都知道了。 吟醉就是那个该知道的人当中知道的比较晚的一个,谁让她爱谁懒觉,别人就是有心告诉她,也要等她睡醒了才行啊,断不会有人会为了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打扰她们的长公主睡觉的。 吟醉在听说了这件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骆芸脑子进水了。绯月珉明摆着就是不待见她了,她做什么还要死性不改的往他身上凑,即便不珍惜自己的名声,也要保重自己的小命才是。 绯月璃则完全把这事当成了一个笑话,骆芸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米粥都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只是,他却有心对这件事推波助澜一番,想想,三皇兄若是一举娶了正妃该多么的大快人心啊! “在想什么,笑得那么奸诈?”吟醉抬眸看了绯月璃一眼,只一眼就知道绯月璃在耍着什么坏心眼。 绯月璃捏着吟醉的小手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自然是没舍得用力,也只是碰了碰,连个红痕都没留下“乱说话,我笑得奸诈吗?明明是温温润如玉。” 吟醉失笑,绯月璃这几年确实越发长进了,情绪隐藏很好,生了一张完美的面孔,笑起来自然是好看的紧,诚然如他自己所说,温润如玉,柔韧似风,实在是有迷惑人的本钱,只是,想骗过她还早些。 “魏家的事如何了?”吟醉不再跟绯月璃争论这个问题,蜷着身子往绯月璃怀里窝了窝,她体温偏凉,夏日里跟人腻在一起倒也不会嫌热。 绯月璃一只手揽在吟醉肩上,笑盈盈道:“孟荆儿孩子前日刚刚没了,收了刺激,精神似乎出了些问题,魏永楠在京都医院里大闹了一场,被‘请’出去了。” 吟醉微微一顿,水眸有些失神,孩子,没了? 绯月璃下巴在吟醉头顶上蹭了蹭,道:“怎么了,醉醉?” 吟醉回神,垂眸看着衣服上的挂饰,轻声道:“没事。” 就像她了解绯月璃一样,绯月璃对她的情绪变化也最为清楚“张温默也说过,孟荆儿不适合怀孕,那个孩子本就不可能保住,没了也是正常的,醉醉不要乱想。” 吟醉点点头“我知道。”随即,又道:“让魏青蕾回去一趟吧,魏家也该乱了。” 绯月璃点头“已经安排好了,醉醉放心。” 吟醉想了想,道:“《天赐大典》准备的怎么样了?” 绯月璃道:“已经校订完毕,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呈上来了。” 吟醉点点头,自从谢涵阳入朝为官,《天赐大典》这样的巨著也就成了官家集体著作,本页不是个人能够完成的,朝廷出人出钱,编纂起来倒是更加快捷省力,只是,谢涵阳作为主编,还是掌握着绝大部分的决定权,他说什么时候完成了,什么时候才算是完成了。 “炽国使者离开之后,就呈上来吧,谢家的风头也要一次出个够才好。” 绯月璃笑着点头,谢家自然不可能只有谢涵阳这样的骄傲,谢涵夕那样为家族蒙羞的是不是也该站出来了呢? ------题外话------ 那啥,某醉请的是三天假,一不小心就过了,果然刚刚毕业心情没调整过来,脑子有点浆糊,妞儿们见谅,要体谅一下突然脱离学生的身份老大不适应的某醉,呜呜,这么一说,某醉瞬间觉得自己又老了,有木有啊~(>_ 哦哦,谢谢现世妞儿的花花,好久木更新的某醉还能收到花兴奋之余还有点小愧疚啊,嘻嘻,还有送票票的妞儿们,某醉爱乃们╭(╯3╰)╮ 第九十三章 探望 绯月珉抱着腿上绑着木板和纱布的小白兔跟栖梧宫的一堆动物们玩得很是热闹,小白兔虽然瘸着腿,被绯月珉惯出来的小性子却一点都没有收敛,跟那只任性程度跟它有一拼的小貂儿很是卖力的在抢着吟醉随手扔给它们的一个毛线团。 绯月珉很有兴致的蹲在旁边看着,每当行动不便的小白兔快要抢输的时候就伸出手帮上一把,恨得小貂儿龇牙咧嘴的冲他示威,小爪子上的尖指甲也毫不客气的亮出来作势要在绯月珉那比女子还要白嫩的手上挠一把。可比划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敢挠上去,它什么都不记,就是记吃和记打,所以,它可没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当初是怎么把它一把扔水盆里的,恶劣程度直追绯月璃那个面善心恶的家伙! 吟醉有些无语的看着欺负一只貂儿欺负的上瘾的绯月珉,对他现在的悠闲很是不解,驿馆里面还住着一个被他打伤了闹着要嫁给他的别国公主呢,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呢?若是绯月暝夜被闹得烦了,当真一张圣旨下来,难道他还真的娶了那个骆芸不成? “小皇姑这么看着珉做什么?难道小皇姑终于发现珉俊美绝伦的外貌和风度翩翩的气质,不小心被珉给迷惑了?”绯月珉凤眸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红唇弯弯翘着,美丽的面庞配上这样戏谑又邪魅的笑容,当真可以用妖孽来形容。 吟醉也弯唇一笑,微微点头道:“三皇子原来生得这般美丽,我以前是眼拙了。” 听到‘美丽’这个词,绯月珉唇边的笑僵了一下,凤眸流波,半嗔半恼的横了吟醉一眼,却并没有反驳,反而笑得更加魅惑“既然小皇姑也觉得珉生得英!俊!那也给珉作幅画像如何?听说小皇姑给五皇妹的那幅画像,她像宝贝一样的藏着,谁也不给看,珉也想要这样一幅,小皇姑应该不会厚此薄彼吧。” 绯月珉没有出言指责吟醉的用词不当,却把‘英俊’这两个字咬得颇重,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满来。只是这不满却不会让人心生不快,只会觉得他这小孩子赌气般的小心思甚是可爱。 吟醉笑眯眯的弯起了水眸“三皇子这主意不错。三皇子生得这般美、丽,若是进了画里,不知要被多少女孩子当宝贝一样藏起来。” 绯月珉见吟醉笑得开怀,一副占了小便宜的得意样子,凤眸中忍不住涌出了几分宠溺,也不去理会吟醉话里的调侃了,他这幅相貌能博她一笑,也算长得值了“那小皇姑就是答应要给珉作画喽,小皇姑可不能食言。” 吟醉闻言一怔,这人的脑袋生得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啊,其他男人若被人这样调侃外貌,即便不恼羞成怒也会出言辩驳才对,可绯月珉刚刚还在为一个用词不满,这会儿倒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似的,抓住作画这一点不放了。 只是,吟醉哪里有那时间给他画像,即便有时间又哪有那闲情,即便她心血来潮有了那闲情又怎么会抵得过绯月璃的醋坛子。总之,画像这件事是绝对不成的。 正想着要怎么拒绝,一个宫女上前来报,绯月流莹来了。 绯月流莹每次来栖梧宫都像是要抢什么东西一样,大多都是小跑着冲进来的,这次也不例外,人还在门外,就已经开口喊了起来“小皇姑,小皇姑……”气息还有些不稳,绝对是在跑着的。 下一瞬,人就冲进了殿内,停顿一下,看清了吟醉的方位,又小跑过去紧紧的挨着吟醉坐下来,抱着吟醉的胳膊道:“小皇姑,炽国四公主被三皇兄打伤了,嬷嬷说我应该去驿站看看她,小皇姑你陪我去。” 吟醉闻言没急着回答,抬眸看向旁边的绯月珉。 绯月流莹这时才看到绯月珉也在这里,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心里一突,抬手便掩耳盗铃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杏眸圆瞪,怯怯的看着绯月珉。 绯月珉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自然也不会计较她说了什么,纤长玉白的手指轻轻的把线团弹开,得意的看着向他瞪眼的小貂儿,头都没抬一下。 绯月流莹讪讪的把手放下来,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放下了心,只是,接下来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出口了,不禁有些郁闷她来的时机不对,怎么就挑了一个三皇兄也在的时候来呢! 吟醉却没有在当事人面前谈论这个话题会让人不高兴的自觉,绯月流莹不说了,她自然是要问的“你去看看原也是应该,”毕竟日后是要做姑嫂的人“莹儿想要什么时候去?” 绯月流莹滴溜溜的大眼睛在绯月珉身上扫了一圈,见他确实没反应,便没了顾虑,道:“就明天吧,小皇姑会不会陪我去?” 吟醉点点头,能这样光明正大出宫的机会也不多呢。 “去做什么?” 绯月流莹见吟醉答应,刚要欢呼一声,突然传来一声温润含笑的声音把她的情绪打断了,想也不用想,绯月流莹就知道肯定是绯月璃来了,不只是听出了他的声音,还因为栖梧宫守卫森严,也只有他一个能随意进出了。 绯月璃轻轻的踱步进来,动作优雅温和,看似缓慢,从殿外走过来却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 自然而然的坐在吟醉的另一侧,眉目轻扬,仍在等着吟醉的答案。 “陪莹儿去瞧瞧负伤的炽国公主。”吟醉笑道。 绯月璃挑眉,唇边的笑意也深了一分,有些不厚道的看向跟几只小动物独成一个世界的绯月珉,笑得想只狐狸“不知道炽国公主伤情如何,三皇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绯月珉就像没听到绯月璃的话一样,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送了一个乌黑黑的后脑勺。 绯月璃也不在意,仍旧笑盈盈的,握起吟醉的手捏了捏,同时对吟醉眨眨眼。 吟醉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着摇了摇头,骆芸想要嫁给绯月珉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且不说骆尔琦绝不会同意,德妃也不会眼看着绯月珉娶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别国公主,最重要的是,绯月珉会不会娶骆芸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她也不会白费心思去促成一件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 绯月璃不满的嘟了嘟唇,却也没再坚持,算了,管绯月珉娶谁呢,反正不会是醉醉就对了。 次日,用过早膳,三人便准备了一下出宫去了。 吟醉和绯月流莹坐在马车里,绯月璃则骑了马跟着马车旁边。因为不是什么急事,所以马车速度并不快,绯月流莹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好奇的向外张望着,看到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便大惊小怪的喊叫一番,央着吟醉告诉她那些东西的名称和作用。 “咦?那边怎么那么多人?”绯月流莹半个脑袋都伸出了车窗,看着不远处的街道上匆忙行走的路人,道:“那么多人都去干什么啊,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吟醉闻言,透过所剩不多的车窗空隙向外看了一眼,确实有些不大正常,上百个书生装扮的人又是着急又是喜悦的向着一个方向走,那里有什么古怪不成? 外面的绯月璃适时的送来了解释“那条路是通向谢家的。” 吟醉恍然。 昨天最终校订完成的《天赐大典》在早朝上公布于世,绯月暝夜看了几页当场嘉奖,直接把谢涵阳提升到了户部侍郎的职位上,谢家再次出了个文化气息极浓厚的风头。天下学子听了这消息自然是欣喜若狂,谢家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再上好几个台阶,直接把蔡家给挤掉了。现在凡是个读书人都在削尖了脑袋想办法往谢家钻,即便被拒之门外,那读书人的自尊也不会跑出来作祟,为了至高无上的学问,被拒绝多少次都是光荣的。 吟醉叹息一声,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最能挑事的还是这些书生,蔡家和谢家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地位,完全是被他们顶起来的。 绯月璃在马车外隐隐的听到了吟醉这声叹息,便掀开帘子,对里面笑道:“好好的,又想起了什么?” 吟醉微微笑“只是不知道谢相会高兴多久。” 绯月璃会意,谢涵夕是鸿运商会东家的大新闻若出现在世人眼前,一向讲究书香门第的谢相想必会气得跳起来,或许一气之下还会把谢涵夕这个败坏谢家名声的庶孙赶出家门以肃门风。 绯月流莹却听不懂这两人的谜语,所幸不是个什么事都好奇的人,不该问的决计不会多嘴,也是因为绯月流莹这个优点,吟醉和绯月璃才不会什么都避讳着她。 驿馆离皇宫并不是很远,说话间便到了。 吟醉几人这次出来是微服,并没有带着公主的仪仗,即便如此,驿丞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带着一群人出门来迎接,等马车一靠近,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吟醉扶着绯月璃的手下了马车,看到这情况微微蹙了蹙眉,场面话没有多说,让他们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只留驿丞带他们去见骆芸。 炽国的使者都被安排在了一个叫清明院的院子里,骆尔琦提前得了消息,也已经等在门外。 绯月流莹和他是有了婚约的人,半大的青葱懵懂小姑娘见到了未婚夫的面竟也害羞起来,悄悄往吟醉身后躲了一步,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人。 骆尔琦倒是面色正常,只是眼底微微有些黑影,像是几夜没睡一样,比之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多了些憔悴。想也知道,骆芸的事是真得让他操心了。 “多谢三位记挂,只是舍妹有伤在身,心情不好,若一会儿冲撞了几位,还请见谅。”骆尔琦带着几人去见骆芸,提前打了个招呼,意在告诉他们,骆芸现在并不适宜见客,你们非要见,若是被拂了面子可不要怪别人。 吟醉和绯月璃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有绯月流莹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又是同情又是体贴道:“没关系,没关系,人受伤了本来就容易心情不好,四公主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怪她的。” 骆尔琦闻言,扭头看了一眼跟绯月珉怀里那只兔子一样单纯的绯月流莹,忍不住蹙起眉头,娶这样一个小孩子去炽国,真得好吗? 清明院并不大,步行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骆芸住的阁楼前,只是,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便是侍女的求饶声“公主息怒,奴婢知罪,奴婢马上去换一碗……” 骆芸伤了咽喉不能说话,回答那侍女的就是一声粗暴的碎裂声,想来应该是骆芸又把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走出来两个慌张又惊恐的丫鬟,看到门外站着的几人愣了一下,急忙矮身行礼“奴婢见过二皇子,见过几位公子小姐。” 那二人不知道吟醉三人的身份,便用了公子和小姐来代替,骆尔琦也没有纠正她们的意思,挥挥手让她们离开,脸色很是难看,不及招呼吟醉三人,便带着一身冷气迈进了房门。 ------题外话------ 谢谢魔翼妞儿的花花和钻钻,抱住猛亲,(*^__^*)嘻嘻…… 第九十四章 闹事 “你看看你,还有一国公主的样子吗?你这样的行为与街上的泼妇有何区别!”在骆尔琦的训斥声中,另外几个人完全没有遇到了人家的家丑不宜围观的自觉,紧跟着就进了门。 可想而知,里面是怎样一副狼藉景象。 绯月璃垂头看了看地上满布的碎瓷片,脚步微微一变,足下像是忽然生出了一阵劲风,呼啦一下把前方的瓷片全部扫到了两旁,清理出一条宽敞平整的道路来。 这一下声音不小,自然也传到了训斥妹妹的骆尔琦耳中,骆尔琦说了一半的话生生被打断,转头看着绯月璃,没有恼怒却是止不住的吃惊,绯月璃这一招若是用手那便不足为奇,二流的武者都能做到,但是,绯月璃却只微微动了一下脚步,而力度又掌握得极为精准,瓷片整整齐齐的被送到了两边,就像是在夹道欢迎着要走进来的人一样,能做到这样的,内力必然极为深厚。这倒也罢了,更让人无法接受的却是他的年纪,只是十三四岁,就算他一生下来就开始习武,也不能达到这种程度吧。 骆芸不懂武功,自然不知晓这一招的厉害,所以,她的关注点也不在这上面。 她现在是处于暴躁多疑期,看谁都觉得那人是在看她的笑话,这时候见到了本不应该见到的人,心情更加阴沉,不管来人到底是什么目的,直接怒目圆瞪,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若不是她不能开口,吟醉毫不怀疑,她一定早就出言怒吼了。 “四公主,你怎么样?伤好些了吗?”绯月流莹看到骆芸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前几天见她还活蹦乱跳叽叽喳喳比栖梧宫那几只鸟都要活泼,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苍白憔悴的样子,三皇兄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吧。 骆芸闻言,表情更加阴沉,眸子里的敌意浓的快要溢出来,就好像刚刚绯月流莹不是在问候她,而是说了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话一样。绯月流莹不经吓,被她这么一看,急忙躲到吟醉身后,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骆尔琦这才想起这几个前来探伤的人,忙对骆芸道:“芸儿不得无礼,长公主,永珍公主和六皇子是来探望你的。” 骆芸眸中浮现几分嘲讽和恨意,看吟醉三人的目光就像看哭耗子的猫。 吟醉这才发现,她是低估了这小姑娘的自尊心和要面子的程度,竟因为绯月珉而迁怒到他们身上来了。 骆尔琦看到骆芸这样,忍不住一阵心疼,终究是自己的妹妹,落到这样狼狈的境地,怎么可能不让他心酸。 “张医正和张神医的医术都是极好的,有他们为四公主医治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四公主瞧着精神也还好。”吟醉打量着骆芸,缓缓的说着,又转头看向绯月流莹,笑道:“莹儿可是放心了?” 绯月流莹急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她本来就没什么不放心的,若知道这四公主受伤之后会变得这么可怕,她才不要来。 骆尔琦见状,微微蹙眉,绯月流莹的性子说起来其实和骆芸相差不多,都是被宠得太过的孩子,连假装都不会,这样的人有时候并不讨人喜欢。 吟醉看着绯月流莹一脸想走的表情也很是无奈,她好歹日后是要嫁给骆尔琦的人,在未来的丈夫面前能不能表现的多关心小姑子一点? 绯月璃却并不在乎绯月流莹的表现,也不关心她会不会讨骆尔琦欢心,他只知道他也很想离开这里“四公主还带着伤,不宜太过打扰,不如我们先告辞吧,改日再来探望。” 吟醉闻言点了点头,转眸看了鸣翠一眼。鸣翠会意,抱着一个锦盒上前两步,站在骆尔琦面前。 吟醉道:“这是棵百年的老参,最是滋补益气,送给公主补身子用吧。” 骆尔琦看了一眼,对吟醉拱手道:“多谢长公主。” 吟醉微微摇头“不必谢我,这是莹儿向我讨了要送给四公主的。” 骆尔琦明白吟醉的意思,便又对绯月流莹施了一礼,脉脉的看了她一眼,道:“琦谢过永珍公主。” 绯月流莹俏脸‘腾’的一下红透了,扭扭捏捏的扯着吟醉的袖子,小声道:“不,不用谢。” “那,我等就告辞了。”吟醉对骆尔琦微微颔首。 骆尔琦目光从绯月流莹身上转移到吟醉脸上,那含情的柔光却没来得及改掉“琦送三位。” 路上,骆尔琦眉头轻蹙,一直沉默着,却又有些欲语还休的样子。 吟醉假装没发现,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小院里的风景。绯月璃则握着吟醉的手,不时的提醒一句哪里有一块石头,或有一个小坑。而绯月流莹则是真得没有发现骆尔琦的异样,见吟醉赏风景,也跟着眼珠子乱转的看起四周的景物来。 直到到了小院的门外,骆尔琦终于没忍住,有些为难道:“长公主以为,芸儿她……” “嗯?”吟醉转头看向骆尔琦,若是他要问的是骆芸能不能嫁给绯月珉,那么这个男人趁早就别争皇位了,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怎么能管理好一个国家。 骆尔琦看得吟醉的目光,微微怔了一下,继而想到什么一样,耳根红了一下,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道:“没事,三位请慢走,琦就送到这里了。” 吟醉笑了笑,果然不是那么无药可救。 看着吟醉三人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缓缓走远,骆尔琦不禁叹息一声,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脑子真是进水了,竟然真的考虑起芸儿嫁给绯月珉的事来了。明明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芸儿闹得再凶,样子再狼狈,终究还是活着的,将来还能再找个好夫婿,可是,若真的依着她的性子嫁给了绯月珉,以绯月珉的狠厉,送了她的性命都是可能的。若真到了那一天,他是要与绯月反目为她报仇呢,还是为了皇位而忍辱接受绯月的支持? “四公主真可怜,三皇兄真是太过分了。”绯月流莹坐在马车上,已经忘了骆芸那凶狠的目光,同情心泛滥出来了。 吟醉笑笑不置可否,绯月珉这样做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过分的,但是,人都有亲疏远近,而对于绯月珉来说,那只兔子比骆芸重要很多,所以,他就为了兔子而伤了骆芸,就跟很多人为了亲人而伤害陌生人一样,可以说他狠,却不能说他就是错的。 绯月璃直接把绯月流莹当成了隐形人,自然更不会理会她那幼稚的言论,轻轻抱着吟醉道:“现在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宫,想去哪里玩?” 绯月流莹一听可以在宫外玩,眼都亮了,灼灼的目光看着吟醉,黑亮的眸子里竟透露出一种玩遍京都城的雄心和野心。 吟醉莞尔,正要说话,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可以听到马车外面一阵杂乱的喊叫声。 绯月璃蹙眉“怎么回事?” 鸣飞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前面是京都医院,有人在闹事,堵住了街道。” 吟醉挑眉,京都医院名义上是朝廷的,实则是太子负责,也就是说,京都医院的后台是绯月的太子殿下,这并不是秘密,几乎人人知道,那么,谁这么大胆,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呢? 绯月璃拧眉对外面道:“去看看。” “是。”鸣飞应了一声悄声离开,不过片刻功夫就回来了,隔着车帘道:“是富商魏家。” 绯月璃与吟醉对视了一眼,均有些意外,魏永楠不是在京都医院闹过一次了吗?这次又是为什么? 鸣飞继续道:“魏永楠那个孟氏小妾流产之后精神便有些不大正常,一直被魏永楠关着,这次不知怎么跑出来了,闯进了京都医院大闹一通,医护人员在制止她的时候磕到了头,魏永楠找来之后看到的是满头是血的小妾,便不依了,硬是闹着要医院给个说法。” 绯月流莹有些茫然的瞪着大眼,表示她没听懂鸣飞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貌似挺可怕的,又是精神不正常又是满头是血的。 吟醉微微叹息一声,这魏永楠倒也算得上是个情种了,只是不知道是孟荆儿福薄还是现实太残酷,他们这样的组合终究无法得到幸福。 绯月璃垂眸看来吟醉一眼,笑道:“魏永楠倒是胆子大,只是不知这次太子还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了。” 吟醉摇了摇头“可一不可再,太子若这次还放过他,倒让人以为太子好欺负了。” 绯月璃笑嘻嘻道:“那,要留下来看戏吗?” “有什么好看,换一条路,走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隐隐能从人群的叫声中分辨出来有人喊的是太子来了。 吟醉和绯月璃又是对视一眼,太子竟然亲自来了?! “大皇兄来了?”绯月流莹直接掀开了窗帘,探头向外看去,只是,马车停的靠外,距离前方围观的人群还有一段距离,从这里看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绯月流莹悻悻的放下了布帘,转回身道:“小皇姑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大皇兄来惩治闹事的人了呢,我也好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在京都医院闹事!” “嗯?你不怕吗?”吟醉好笑的看着一脸兴奋的绯月流莹,明明刚刚听到鸣飞禀报时还很害怕的样子。 绯月流莹有些迷茫的看着吟醉“怕什么?” 吟醉失笑“你没有听到鸣飞说吗?有精神失常的人,还有满脸是血的人,莹儿也不怕吗?” “吓!”绯月流莹瞪大了眼,呜呜,她把这茬给忘了…… “什么精神失常的人和满脸是血的人啊,那根本就是一个人!”轻挑而嬉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车帘被掀开,蔡逸舒俊美英挺的脸出现在了马车内。 第九十五章 哄骗 绯月璃脸色一沉,掌间真气聚集化成一道凌厉的掌风毫不留情的向蔡逸舒挥去。 蔡逸舒仍旧笑嘻嘻的,眸色却暗了暗,迅速的侧身躲开,那阵如刀的掌风便在他肩旁掠过,余风带起肩头的长发,在空中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才缓缓落下来。 “长公主的车架都敢闯,蔡逸舒你好大胆子!”一击不中,绯月璃手势变换,以指尖向蔡逸舒点去。 蔡逸舒看着绯月璃指尖那隐隐泛起的黑色,直直点向他的死穴,出手刁钻狠辣,瞳孔不禁缩了一下,眸底也闪过一抹疑虑,不敢硬生生去接,仍旧是快速的躲了,情急之下这姿态便不如以往的从容优雅。 只是,即便身形狼狈,蔡逸舒口中仍旧没闲下来,嬉笑语气总是有种不把人看在眼里的满不在乎“长公主没有带仪仗自然就是微服出游,臣作为长公主的朋友来问候一声,六皇子何必如此拒人千里呢。” 谁跟你是朋友! 绯月璃冷冷的看了蔡逸舒一眼,却没有再攻击他,指尖的真气亦没有消散,而是向着车外送去,落到了鸣飞胸前穴位上,鸣飞僵直的身体一动,急忙对车内垂首领罪“属下无能。” 确实无能,这么轻易就被人制住,如何能保护好醉醉“回去自己领罚。” 鸣飞闻言,心里把蔡逸舒骂了个半死,背后偷袭,不要脸! 即便如此,鸣飞却毫无怨言的领下了惩罚,不管是不是偷袭,他被人制住了是事实,还好这次是蔡逸舒,若来的是敌人,他死了事小,若伤了长公主,他就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蔡逸舒看绯月璃的目光又变了变,六皇子如此治下,比太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不知道背后积聚了多少这样的力量,长公主知道吗? “六皇子好功夫,可称得上青出于蓝了!”蔡逸舒看着绯月璃,说得很有些深意在里面。 绯月璃最初的武功是由皇甫星风所授,后来便又加了太学院的武学师父,这些人的武功都是名家正派,套路多恢弘大气,讲究光明磊落,断然不会有那般阴毒的手法,蔡逸舒这么说便是隐喻绯月璃修习了邪门武功。 绯月璃转头剥了粒葡萄喂到吟醉口中,果断的无视了蔡逸舒。 蔡逸舒一窒,抓着扇子猛摇了两下,讨厌的小屁孩,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只是个侄子而已,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啊? “你从外面来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精神失常和头破血流是怎么一回事啊?”心惊胆战了好一会儿的绯月流莹终于插上了嘴,想想这两个形容词,还是觉得挺恐怖的,可是,越害怕,她却越想知道,两只大眼睛紧张又兴奋的盯着蔡逸舒,就像是在等着听什么恐怖故事一样。 蔡逸舒闻言,转头看向绯月流莹,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森森的白牙来,很是不怀好意道:“医馆这种地方向来是恐怖事件滋生的地方,比方说四肢不全了,内脏不整了,头颈缺失了,永珍公主确定要听吗?” 绯月流莹看到他那阴森森的笑心里就有些发毛了,再听到他那故意制造气氛的阴沉声音突然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凉,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战。 吓到小姑娘让蔡逸舒很有成就感,目光转向吟醉,呋呋的笑着,压低了声音阴森森道:“长公主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绯月流莹吓得汗毛都快要竖起来,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吟醉的胳膊,抿着嘴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看着蔡逸舒,好吧,她还是很好奇很想听,恐怖故事虽然很吓人,可也很让人很感兴趣的说。 吟醉拍拍绯月流莹的手,掀了掀眼帘,平静的看了蔡逸舒一眼,如水的黑眸中明确的传递出一个信息来,你很无聊。 蔡逸舒耸了耸肩,就知道吓不住她,便不再故弄玄虚,一五一十的说道:“是魏家那个疯了的小妾冲进她怀着孩子时住过的病房去找孩子,然后冲撞了现在住在里面的病人,被下人给赶了出来,推搡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就这样了。” “就这样啊!”满心想着听一个惊心动魄的恐怖故事的绯月流莹很是失望,一不留意语气里就带了几分小鄙视。 蔡逸舒阴沉沉的看向绯月流莹,呋呋的笑了两声,阴森森道:“永珍公主是嫌不刺激吗?臣知道很多有趣的鬼怪故事,永珍公主若是感兴趣,等天黑了,臣讲给你听如何?” 鬼怪?!天黑?! 绯月流莹瞪着眼急忙摇头拒绝,她虽然想听恐怖故事,可她不想做恶梦啊好不好。 “听说太子也来了?”吟醉想了想道。 蔡逸舒点头“京都医院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的心血,岂能容人一再放肆。” 不对,吟醉微微蹙眉,这么点小事根本用不着太子亲自出面,京都医院的负责人就能解决了,退一万步讲,有负责人无法解决的,太子手下任何一个官员都摆平了,毕竟魏永楠只是一介商贾,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可只这样一件小事,绯月璟却亲自出面了,那么,其中必然有隐情。 绯月璃悄悄握了握吟醉的手。 吟醉心领神会,不再纠结,既然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知道结果。 “蔡公子请便吧,我们要离开了。”吟醉看着蔡逸舒,淡淡的下逐客令。 蔡逸舒的目光瞬间变得哀怨起来,还是这么直接,用完就扔!真是个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的小东西! “还有,”吟醉不等蔡逸舒说话,又道:“希望蔡公子日后注意,不要随意动本宫的人。” 蔡逸舒的心一沉,连本宫都出来了,小仙女这是对他不满了啊! 可为什么啊,不就点了一个武侍的穴吗?他若真想动他,他能在这个世界上多活过一刻? 蔡逸舒不舒服的磨牙,真是过分啊小仙女,枉他那么讨好她,她竟然因为一个武侍就如此对他,她是不是铁石心肠?还是狼心狗肺?呸呸,小仙女不会因为男人献殷勤就轻易妥协,这叫坚定,很好很好,不用担心她被别人骗走了…… 绯月璃不耐烦的看了蔡逸舒一眼,又是皱眉又是咧嘴的发什么痴,醉醉都赶他走了还在这里赖着做什么,真是除了绯月珉之外最为惹人烦的人! 绯月璃懒得跟他说话,直接动用武力,掌心一番,带着隐隐的黑雾狠狠向蔡逸舒身上拍去。蔡逸舒正一边腹诽一边发呆,危险猛然袭来,本能的便跳起来向后躲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轻飘飘的落在马车外了。 鸣飞跳上马车,对着蔡逸舒冷哼一声,扬鞭响亮的甩了一下,催着马儿跑走了,留给蔡逸舒一阵飘扬的灰尘。 蔡逸舒神色莫名的看着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哼了一声,抬手摸摸鼻子,转身向京都医院内走去,在这里受到的鸟气要找个人发泄出来才行啊。 绯月璟审讯人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扰乱秩序,好在京都医院占地广,房舍多,很容易便能腾出一间屋子来。 蔡逸舒到达的时候,临时的审讯室里已经或站或跪了十几个人,仔细看去倒是一多半是医院内的工作人员,若再进一步想想的话,那么这些人应该都是曾经孟荆儿住院时与她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 “这件事已经不是在这里可以解决的了,来人。”绯月璟沉着脸,把一个金牌扔给了上前的侍卫道:“拿着孤的令牌,请京兆尹升堂审案。” 侍卫恭敬的拿过金牌,飞快的走出去。 魏永楠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对绯月璟磕头道谢“若不是太子殿下,小人还不知道小人的孩儿是被人害死的,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恩德小人永生不忘……” 魏永楠怀里窝着闹了半天已经没什么精神的孟荆儿,孟荆儿呆滞的靠在魏永楠怀里,瘦弱的身躯在魏永楠肥厚的肩膀下显得更加娇小,早已散开的头发杂乱的披在肩上,额头上的血淌了半张脸,红艳艳的鲜血趁着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很是吓人。 绯月璟蹙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沉着脸站起来“都带到衙门里去,孤要旁听审案,看看到底是谁敢在京都医院里动手脚!” “怎么回事?”蔡逸舒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魏永楠,很是奇怪,他小老婆到京都医院闹事被太子逮住了,可他怎么不是惊恐的表情,反而是一脸的悲痛和感激呢?难道又有什么新的幺蛾子出现了? 绯月璟摇了摇头,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孟荆儿孩子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剩下的只看上面的人怎么斗法了。 绯月璟不说,蔡逸舒也懒得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瞬间就换了一个表情悄悄道:“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绯月璟正在好奇这件事,能吸引蔡逸舒的目光,让他临时走开的到底会是什么,这会儿听他说来倒是一个人,在这里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让蔡逸舒如此感兴趣呢? “谁?”绯月璟微微挑眉。 蔡逸舒打开扇子摇了两下,一字一顿道:“长公主。” 绯月璟一顿,猛然转头看着蔡逸舒“小皇姑来这里了?她怎么会来这里?你看到她怎么不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蔡逸舒冷眼看着忽然慌乱起来的绯月璟,既不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提醒他的失态,他要看看,他到底沉迷到了什么地步! “你……”看着面无表情的蔡逸舒,绯月璟满腔的责备忽然变成了无边的沮丧。 “太子若是清醒了,就该去京兆府。”蔡逸舒有些怜悯的看着落寞的绯月璟,温润如玉,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此时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绯月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孤失态了。” 蔡逸舒无所谓的耸耸肩“太子这样会给她带来麻烦。” 绯月璟有些沉重的点点头,刚刚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没能反应过来,日后他会注意克制自己的感情。 “太子还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长公主嫁了人,太子自然就会死心了,以后也不会这般痛苦了。”蔡逸舒很有些不厚道的趁着绯月璟心绪不宁的时候用狼外婆的口吻诱导着他,心里的算盘拨的啪啦啪啦响,若是绯月璟同意并帮忙让长公主嫁给他,那绝对是一大助力,太子的意见谁能不重视! 绯月璟心里确实有些慌乱,每次正视自己的心,他都会很恐慌失措,可同时在心底深处又有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他努力的忽视着,排斥着,却无法欺骗自己,他确实因为爱一个人而幸福着,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他该爱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在更加的惶恐着,那个人,那个人是他的小皇姑啊!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亵渎玷污的人啊! “太子既然知道这是错误的感情,就该及时遏止住,你若管不住自己,那最好的办法只有让长公主嫁人,长公主嫁人了,你这心思才会淡下来。”蔡逸舒继续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哄骗着绯月璟,在他第一次发觉绯月璟这种心思的时候就已经谋划着让绯月璟帮他娶到吟醉了。 只是,绯月璟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人,他还是要多些耐心才行啊。 蔡逸舒在为绯月璟的固执无声长叹时,绯月璟却在思考着蔡逸舒那番连哄带骗的话,他当然想让自己从这种痛苦中解放出来,他也认真的想过蔡逸舒的提议,让小皇姑嫁出去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小皇姑要嫁给别人,他的心就开始抽痛起来,痛得像是整颗心都要被挖出来一样。 “你这个样子,难保哪天就被人发现了,到时候,你让长公主如何自处,别人会怎么看她,你忍心她的一辈子都毁在你手上吗?”蔡逸舒斜睨着绯月璟的脸色,诱哄工作再接再厉。 “不要说了!”绯月璟闭上眼睛低吼了一声,半晌,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已经只剩下了冰冷“小皇姑年纪还小,你不要想了!” 看着甩袖子走人的绯月璟,蔡逸舒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又失败了啊,太子到底靠不靠的住啊! 第九十六章 一号 “小皇姑,我们要去哪里啊?”绯月流莹眨巴着大眼睛,很是兴奋的看着吟醉,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可以出宫随便玩呢,以前只有在皇家有大祭的时候才能出宫,而且还要呆在仪仗里不能随便乱动,比宫里还不自由,哪里像现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唔,她要感谢那个倒霉的炽国公主,稍稍的,也要感谢一下把炽国公主给打伤的三皇兄,嘻嘻…… 吟醉看看偷偷傻乐的绯月流莹,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笑得很有感染力,就连她身旁的空气都变得欢乐起来。 吟醉也不禁微微一笑,宠溺道:“莹儿想去哪里?” 绯月流莹闻言,歪头想了想,有些苦恼的皱了下眉头,道:“我也不知道京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小皇姑觉得哪里好?” 这个倒是把吟醉给问住了,她出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且每次出来都不单纯是为了玩,若说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还真不清楚。 很自然的询问的目光就看向了绯月璃。绯月璃笑笑,把刚刚剥好的葡萄去了籽放到吟醉口中,道:“若单纯只是想要游玩的话,西郊的潋滟湖,东边的万璐山都是这个时节最好的去处,只是远了些,这半日的时间,也只够一个来回罢了。”手下不停,很是优雅的又剥了一粒葡萄放到吟醉口中,继续淡淡的笑道:“若五皇姐不嫌弃,陆家商行旗下有一家名为群芳阁的地方,虽是人文,却不仅提供玩乐,还包揽各种美食,大都是宫里不常见的,五皇姐意下如何?” 绯月流莹一听又能玩又能吃,还都是宫里没有的,早就已经心动不已了,绯月璃一问,立即忙不迭的点起头来,一副生怕绯月璃不带她去的急切样子。 绯月璃见状,微微一笑,淡淡的对车外的鸣飞道:“去群芳阁。” “是。”鸣飞立即答应一声,辨认了方向,扬鞭催着马儿快速的向着目的地进发。 吟醉懒懒的靠在绯月璃身上,享受着绯月璃无微不至的服侍,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鸿运商行和陆家商行都是在前些年兴盛起来的,如今已经成了绯月屈指可数的大商家,两家虽然算不得死对头,可因为旗下经营的项目有很多重合,在外人看来,这两家之间总是有那么点火药味。实际上,两方也确实没有怎么谦让的在不遗余力的竞争着,就像鸿运名下有一个惜宛楼,陆家很快就有了一个群芳阁来抗衡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两家背后的主子其实是一家。 群芳阁就连选址都距离惜宛楼很近,相隔不到二百米,隔街相望。 相对于惜宛楼浓厚的文化氛围和比斗习俗,群芳阁则更偏于娱乐和放松,丝竹幽幽,轻纱曼舞,更有翩跹轻盈的美貌少女托着茶水瓜果行云流水的穿梭在客人们中间,带起一阵一阵的香风,让人心生摇曳,恍然如来到了仙境。 红袖招里,脂粉香浓,却难得的没有一丝*的气息,反而处处透着一股清新的雅致,迈进这扇门,就好像是从凡俗里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心灵也如经过了洗涤,什么杂思旖念都暂时掩藏了起来,便是平日里再庸俗再横行的恶霸们,到了这如画的环境里,也不禁收敛起性子,仿佛被感染上了了几分清雅,再也不忍心破坏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 “哇,好漂亮的地方!”绯月流莹一进来,便忍不住赞叹起来。 吟醉也是第一次来,抬眸打量了一下,微微点头,这里倒不见得有多华美富贵,却胜在用轻纱和灯光营造出了一种飘渺的意境,而那群装扮低调又奢华的侍女们才是重点,经过精心的培养,一举一动都轻柔妩媚娴雅动人,在清幽的乐曲的衬托下,犹如九天仙女。而仙女聚集的地方,自然就成了仙境,既是仙境,又岂有不美的。 鸣飞却没有被这美景吸引,脸上是公事公办般的表情,快速的对上前招呼的少女亮了一下手中的令牌,少女立即敛了一下神色,恭敬一礼,柔声道:“见过公子,妈妈在楼上,公子请随奴家来。” 说着,少女微微探手,莲步轻移,带他们上了楼,走廊里正趋步走来一个美貌的青年妇人,那少女忙唤了一声妈妈,快走两边,对那妇人小声说了句什么。 那妇人快速的抬眸看了一眼绯月璃,屈膝一礼,道:“群芳阁管事馨葵,见过公子,不知公子驾临,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还请公子恕罪。” 这妇人微微垂着头,神态恭敬却不卑不亢,行动举止比那些少女们更添了一丝韵味,气质雍容大气,便是高门大户里的主子太太们也不过如此了。也难怪,这样雅致的地方,原该有这样的人儿掌管。 “无妨,带路,去一号雅间。”绯月璃牵起吟醉的手,歪头对吟醉微微笑了一下。 馨葵闻言不留痕迹的看了吟醉一眼,吟醉面上覆着面纱,看不到容貌,气质却很是出众,是属于那种即便淹没在人群里也能一眼认出来的女子,馨葵却不敢大意,暗暗记下了吟醉的身形特征,日后见到了必要小心对待,不可有一丝怠慢。 而让馨葵如此谨慎认真的原因则是绯月璃出口的那个一号雅间。 熟悉陆家商行的人都知道,陆家名下每一家酒楼客栈之类的地方都有一个一号雅间,却从来没有招待过客人,甚是神秘,按管事的说法,那一间是留给管事自己用的。虽说很多人都对陆家这一做法嗤之以鼻,但来这里的客人们大都自持身份,多半不会做出强行闯入的事来,也有些蛮横的想要一探究竟,却还没来得及靠近房门便被打了出来,众人才知晓,原来这一号雅间周围还安排了武艺高强的守卫。 如此一来,这一号雅间就更加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久而久之,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这样一个流言,说是一号雅间里以玉石为榻,织锦为毯,以明珠为灯,珠玉为帘,极尽奢华之能事,里面的东西都是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任何一样拿出来都够普通百姓过一辈子了。 馨葵作为这群芳阁的管事,自然是见识过那个神秘的雅间,虽不是玉石为榻,那奢华程度却决不亚于传言,有谁会舍得用千金难寻的雪狐皮来铺地?放在别的贵妇小姐身上,便是只有一条镶在领口都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这样大片大片的当成地毯用,放在众人眼中必然会骂暴殄天物。 就是这样一间尊贵的房屋,在今日之前,在人们眼中又神秘又神奇的地方还从来没有迎接过它的客人,在她进入这座群芳阁的第一天就被上面的人警告过,这间一号雅间的主人只有一个,并且,除那一人外,谁都没有资格进入。 她那时还以为,那个人说的是陆家商行真正的主子六皇子,可从她掌管这里起,六皇子也来过几次,却从不曾踏入过那个宝石宫殿般富丽的一号雅间,为此,她还疑惑了很久。 今日,华丽的殿堂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却出人意料的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 馨葵敛眉垂首本分的在一旁带路,能让六皇子如此认真对待的人,身份可见一斑,即便不看公子的面,也绝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六……弟,她们为什么叫你公子?”绯月流莹眨了眨眼,惊奇的看看馨葵,又看向绯月璃,她早在见到那个带路的少女时就觉得奇怪了,听六皇弟的口气怎么有种视察自家铺子的感觉呢? 绯月璃心情好,对绯月流莹也多了分耐性,浅笑着回答道:“五姐可是忘了,这里是陆家的产业?既是陆家的,我可不就是她们的主子?唤一句公子又有什么不对。” 绯月流莹恍然大悟,她再单纯也知道陆家是绯月璃的外祖家,陆家的崛起与绯月璃有着莫大的关系,而绯月璃以主人自称也确实没什么不对。 说着话,一行人走到了一号雅间门外,馨葵轻轻的推开门,探身请几人进去。 纤尘不染的房间内,素白的纱帐层层叠叠,瀑布般垂在同样雪白的地毯上,串串珠帘闪烁着淡淡的光晕,素锦屏风矗立当中,金丝银线绣出一幅美丽动人的飘渺仙境,让人忍不住想要探视屏风之后会是怎样的惊艳。 “这,这……”绯月流莹呆愣的看着这一切,这也太奢侈了吧,真是比皇宫还要夸张啊。 可是,再看看静立其中的素衣少女,绯月流莹又觉得,这种程度其实一点都不过分,肯定般的点点头,没错,若这间房是为这样天人般的人儿准备的,绝对合情合理。 这间房子除了平日里的打扫外再也没有人进去过,馨葵亦不敢迈进一步,此时只是站在门外候命。 绯月璃扶着吟醉坐到屏风后一张桃木贵妃榻上,柔声道:“饿了么?” 吟醉笑笑,看了看听到绯月璃的话而揉着自己的肚子眼巴巴看过来的绯月流莹,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绯月璃转头看向低眉垂眼本分等候的馨葵“备些饭菜来。” 馨葵屈膝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绯月流莹嘻嘻一笑,小跑两步,一屁股坐在吟醉身旁,抱着吟醉的胳膊讨好道:“就知道小皇姑最好了。” 吟醉挑眉“这都是璃儿安排的,你不说他好,怎么倒说我好呢?” 绯月流莹挑挑下巴,嘟唇道:“我才不傻的,若不是小皇姑对我好,六皇弟才不会看到我呢。” 吟醉失笑,原来迷糊的小少女其实很敏感呢。 群芳阁的传统,一个雅间若是已经被人包下,那个雅间的窗外便会亮上一个玲珑小巧的琉璃灯,以告知人们不必再选这一间,而那个神秘的一号雅间,自从群芳阁开张便从来没有燃起过琉璃灯,因此,可想而知,今日那扇窗下亮起的琉璃灯给人们带来了怎样的震惊和好奇。 “我,我没看错吧,刚刚点上灯的是传言中的一号雅间?”以欺负谢涵夕为乐的一个谢家子弟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失声叫道。 太过惊诧和响亮的声音瞬间惊动了在场的人们,那些玩得正高兴,并没有留意到的人们也纷纷把目光转移到一号雅间的窗子上,精致华丽的小琉璃灯闪耀着五彩绚丽的光芒,就像是蒙尘的宝石终于被人发掘供奉起来一样,那样的出人意料,却又合情合理,一时之间看到的人们都有些呆愣起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迟钝,有精明的早在那盏小灯被点燃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更有甚者,在吟醉一行人步入群芳阁的大门时就已经在默默地关注者他们了。 如傻子般被取笑被欺侮的谢涵夕就是一个。 ------题外话------ 那啥,某醉终于回来了,妞儿们还记着我吗?唔,那个年会投票啥的,纯属强迫症作祟,看着后面老有个按钮心里别扭,手一发贱就给按了,请大家果断滴无视掉吧。 还有,特别谢谢和音行妞儿,看到妞儿的支持,某醉心里就热乎乎的,呃,还有点小小的惭愧,最近事情太多了,更新不及时,谢谢妞儿们的理解,从今天开始,某醉会加油的。 最后,虽然迟了些,还是祝可爱滴妞儿们,假期愉快O(∩_∩)O~ 第九十七章 下注 瞬间的静谧过后,议论声立即如潮水般汹涌起来。 “这神秘的一号雅间终于有人进去了,只不知道是什么人,有多大来头。”一华服男子眯眼看着刚刚燃起琉璃灯的窗子,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道。 “你没听说一号雅间是主人家专用的吗?我猜啊,这人应该是那个和鸿运商行的东家一样神秘的陆家掌舵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幸能见一面。”男子旁边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同一扇窗子,满脸的憧憬和崇拜,一副即将见到偶像的粉丝样,想来,应该是那个所谓的陆家掌舵人的崇拜者。 华服男子闻言扭头看了接他话的少年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却不留痕迹的勾唇一笑,目光转向正向这边走来的添茶少女,挑眉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少年顺着男子的目光瞧了瞧那笑盈盈的美貌少女,不甚苟同的摇了摇头,不过一个添茶女,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 “姑娘请留步。”华服男子伸开手臂,手中的折扇拦住了添完茶正要离去的少女,待少女停步,便收回了折扇,略显轻挑的对少女福了福,嬉笑道:“小生这厢有礼了,欲想向姑娘打听些事,不知姑娘可有空闲?” 少女倒也不以为忤,捂着唇咯咯的娇笑两声,道:“这位客人真是太客气了,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吧,奴家知道的绝不隐瞒。” 男子见少女这幅娇俏样子,心中一荡,笑容越发热情了几分,忍不住就想多调笑几句“姑娘不禁生得美貌,还如此热心肠,真是让人心生喜欢啊。” 少女眼波流转,嗔视了一眼,娇声道:“公子这话也不知对多少姐姐说过了,奴家可不上公子的当。” 甜腻的声音带着几分吴侬软语的温柔,让那男子又是一阵荡漾,暗道,难怪这群芳阁短短几年便成了京都最佳的*窟,里面的一个添茶小妹便有如此风韵,那艺子们就更不必提了,偏偏,这些女子都是看的着吃不着的,任你喜欢的再抓心挠肺却连个小手都摸不着,让人心里怎能不惦记,又怎能不心痒的多来光顾。 少年见这华服男子竟是调戏上少女忘了正事,心道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便不禁多了几分轻视,开口打断了这二人,道:“姑娘可知道一号雅间里的是什么人?” 少女闻言笑容微微敛了一下,美眸在少年脸上扫过,轻笑道:“小公子可是难住奴家了,奴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添茶女,哪里会知道一号雅间的事。” 少年本就没指望能从少女口中知道什么,倒也不显多失望,那华服男子竟好似也没有抱希望一样,脸色半分不变,仍旧笑嘻嘻问道:“那姑娘可看到了进去的是什么样的人?” 少女又捂唇笑了两声,道:“真是对不住了,奴家刚才在厨房要水,并没有看到。” 华服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便不再多说这个问题,转而调笑道:“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以便下次小生来了也好再找姑娘。” 少女把右手提了半天的茶壶换到左手,娇嗔道:“公子又取笑人家,这里那么多美貌的姐姐,公子可哪里会记住奴家一个小小的添茶女,奴家可不跟你这净是唬弄人的说话了。” 男子闻言,倒也不多纠缠,眸中含笑的看着少女婀娜多姿的走开了。 “看什么呢,笑得那么淫荡!”有些突兀的鄙视声音从身侧响起,男子一把打开折扇邪笑着看向来人,道:“当然是美人了,有美自眼前过,不调戏一番,岂不是辜负了我徐明凡纨绔的称号。”说着,又有些得意的斜睨了一眼来人,笑道:“你如厕的时间可真够久的,兄弟我为了不让你错过一场好戏差点去带人打捞你。” 原来这华服男子竟是那日和陈子墨一起在街上调戏舒锦晗的徐明凡,徐明凡的哥哥,德妃的侄子,绯月珉的表兄,这么大来头的人,不横行霸道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 而能够那般与他玩笑的,当然就是与他同为京都名纨绔的陈子墨。 陈子墨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去你的,你才掉茅坑了呢。” “你怎么听不出我的重点呢,重点是好戏,好戏你不想看?”徐明凡笑得像只狐狸,引诱着陈子墨。 陈子墨作为京都有名的纨绔,看热闹是一项本能,不用徐明凡引诱就迫不及待的上钩了“什么好戏?爷我就去了一趟茅厕的时间就有好戏瞧了?” 徐明凡拿乔,不搭理陈子墨,却四周张望了一下,像在找什么。 陈子墨心急,用胳膊肘撞了徐明凡一下,催促道:“看什么呢,好戏呢?” 徐明凡蹙眉道:“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就站我旁边?” 陈子墨瞪眼“男孩?什么男孩?你不会是改口味了吧,不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改断袖风了?不怕德妃和徐尚书扒了你的皮?” 徐明凡敲了陈子墨一扇子“瞎想什么呢,你知道那男孩谁吗?” “谁啊?”陈子墨戏弄了徐明凡,笑得开心,一点都不掩饰他得意的心情。 徐明凡不跟他一般见识,也不卖关子,直接宣布了答案“就是那个魏永楠唯一的嫡子。” “是他!”陈子墨一怔,继而蹙眉道:“他怎么还有心思来这里?魏家那一摊子还不够他娘三个烦的?” “谁知道。”徐明凡不在意道。 陈子墨掐着下巴想了想,幽幽道:“说起来,魏家那个女儿好像是成了栖梧宫的宫女。” 徐明凡闻言立即一扇子狠狠敲在了陈子墨肩头上,恶狠狠道:“别整日想那些不可能的,也不怕把小命给想没了。” 陈子墨不服“怎么就不可能了,小爷我身份尊贵,年少有为,凭什么不能想!” 徐明凡不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陈子墨却瞬间如斗败的公鸡一样蔫了下来,垂头丧气道:“我真的没有一点希望吗?” 徐明凡不想打击他,却还是实话实说道:“就算你那个瑾妃姐姐能生个龙子出来,那也赶不及了不是。” 陈子墨抿唇“那,若是三皇子……” 徐明凡又立即敲了陈子墨一扇子“祸从口出,说了多少次了!” 陈子墨闭了嘴,有些黯然的低下头,他再尊贵能尊贵过她吗? 徐明凡看着异常沉默的陈子墨,心却忍不住波动起来,若是三皇子…… 想着,又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想,皇上还年轻,又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再活几十年都不一定有问题,即便三皇子能上位,若不想弑父便要等,可他们等得起,她的年纪怎么等得起。 “好戏呢?”方才还黯然的陈子墨突然抬头看着徐明凡,瞪着眼道:“若戏不好看,小爷就找几十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轮了你!” 徐明凡嘴角一抽,看着陈子墨咬牙道:“你个眼瞎的,没看到一号雅间窗子上那盏琉璃灯亮了吗?” 陈子墨精神起来,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很是惊讶道:“一号雅间有人了,谁?” 徐明凡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要是知道了,你说那些人还猜个什么劲!” 陈子墨凝神一听,才发现,原来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一号雅间里的人,大都猜测的是那个几年前陆家突然冒出来的经商天才陆离,也有人猜是陆家最大的后台当今六皇子绯月璃。 陈子墨抬眸与徐明凡对视了一眼“陆离,绯月璃,你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徐明凡挑眉,唇角斜斜的勾起,略微放大了声音,故作惊讶道:“你觉得那个陆离说不定和六皇子是一个人?” 陈子墨眉梢猛跳,这个魂淡! 不出意料的,徐明凡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就都看了过来,七嘴八舌谴责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堂堂六皇子怎么可能去经商!” 所谓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有钱,却也是这个时代里最为下贱的职业,普通百姓宁可去种田也不愿经商,这也是为什么绯月璃的化名明明和本名同音却几乎没有人怀疑过的原因。 “你是谁啊,敢如此污蔑六皇子,胆子不小啊。” “若说六皇子给陆家指点一二还有可能,毕竟是外祖家,可说六皇子就是陆离,太过牵强了吧。” 众说纷纭中,也有些人沉默着,不知道是因为在看热闹还是因为认同了陈子墨的猜测。 面对众人谴责的目光,陈子墨也不怯,下巴高高一抬,轻蔑道:“是与不是,去问一问自然会见分晓。” 只是,他这话一出,众人看他的目光越发鄙视,谁不知道一号雅间外面有高人守卫啊,别人根本连门都接近不了,怎么问! 可惜,这话却没有人说出来,来这里的不是有权的就是有钱的,而权和钱也会分个三六九等,在这大厅里的大多是最低等的那些,对于陈子墨和徐明凡这样的京都霸王都知道一二,可敢得罪他们的还真是没有。 陈子墨不用他们说,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恶劣的笑着道:“一个个的紧张什么,小爷又没想着把你家女儿卖进窑子里!”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这样说了反而让众人当真紧张起来了,家里有女儿的都露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这个恶霸绝不仅仅是吓唬他们这么简单,他仗着有权势的老子的宠爱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把人吓唬了一通,陈子墨心情好起来,抚了抚下巴,笑道:“你们也知道爷的爱好,这没什么好处的事,爷我是不爱干的,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下注吧,就赌这陆离和六皇子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惊呆了,这恶霸胆子也太大了些,且不论六皇子到底是不是陆离,就是他公然用六皇子的名号开赌局也能判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吧。 陈子墨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自己背上那样的罪名呢,虽然他现在正在犯。可还有个说法,叫做法不责众不是吗?他这不是正在张罗着把这些人都拉下水吗? 什么?说他是主谋?呵,谁敢证明!他家没有女儿是吗?老婆老娘总有吧! 正在被陈子墨拖着往水里走的众人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可就这么妥协又心有不甘,一个个怒瞪着一脸得意的陈子墨,憋得都快要溺水了。 “我压六皇子和陆离是一个人!” 正在气氛凝固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如同一个响雷在众人耳边炸开,震得他们又是震惊又是惧怕。 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那个说话的人,却是个未及弱冠的孱弱少年,在这样的场合中半新的衣着显得很是寒酸,神色有些暗沉,却不妨碍他那出色的长相,肌肤细致如瓷,白皙如雪,透着健康的红润,如血的红唇不点而朱,习惯性的微微抿着,显出几分坚毅,放在他那张比女子还要美艳几分的脸上却平白多了几分让人想要欺凌的*,形状很是漂亮的一双眸子墨如点漆,在说话的一瞬间爆发出了一种夺目的光彩,不过一瞬,就像是用完了能量般,立即暗淡下来,美丽却很是无神。 打量完这个面容精美的少年,再整体看一眼,众人心中都涌起一股吃了鸡肋般无聊又不屑的感觉,明明就是个比普通更普通的少年,他们刚刚怎么会觉得他惊艳呢?眼睛被猪油蒙住了吧。 只是,他们不知道,有一种人天生就有隐藏自己的特殊能力,除非他想让你注意他,否则,他即便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一定能发现。 恰好,谢涵夕就是这么一种人。 “谢涵夕,你疯了!”最先发现一号雅间外琉璃灯燃起的那个谢家子弟瞪着谢涵夕吼道:“你想死可别带着我们一起!” 另外一个谢家子弟甚至都忍不住狠狠捶了谢涵夕一拳“你给本公子把那句话收回来,若是老爷子知道了,你就去死吧!” 谢涵夕一动不动,任那几个拉着他来见识的谢家子弟辱骂殴打他。 陈子墨也知道谢家出了个窝囊废,谢家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没出息子弟们都喜欢拿他出气,他上次见识这样的场面还是好几年前,没想到几年没见,这个窝囊废抗打的能力又提升了不少。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陈子墨才挑了挑眉,有些玩味的看着谢涵夕道:“下注可是需要本钱的,爷不喜欢别人欠我,你有什么能抵押的?”这窝囊废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口,莫不是有什么让所有人都忽略了的? 陈子墨一说话,正在殴打的那几个谢家子弟都住了手,他们虽是谢家人,却只是旁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那种,像陈子墨徐明凡这样的人,他们是惹不起的。 谢涵夕抬眸看着陈子墨,黑珍珠的般的墨瞳突然深邃起来,血红的唇微微开启,声音低沉轻微,却极为清晰的一字一顿道:“鸿运商行,够不够?” 短短的一句话几个字像是一个炸弹,把听到的人们都炸的晕晕乎乎呆呆愣愣,就是陈子墨和徐明凡都一脸呆滞的看着谢涵夕,这个谢家的窝囊废刚才说的话不是他们理解的那样吧! “你,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一个谢家子弟失声喊道,如看怪物一般看着谢涵夕。 谢涵夕沉默,他已经说了一遍,没必要对耳背的人重复。 陈子墨脸色沉下来,眯眼看着谢涵夕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鸿运商行的东家,而且,你现在把整个鸿运商行拿来下注,赌陆离和六皇子就是一个人。” 谢涵夕点头。 被炸的晕乎乎的众人略微清醒了些,看着谢涵夕的目光一变再变,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不相信,现在倒有些觉得谢涵夕是疯子的感觉,任谁会相信,一个窝囊了十几年的人会是绯月首屈一指的大商行的神秘东家,这比他们赌的六皇子就是陆离的事还要荒唐,不可思议。 陈子墨却不认为谢涵夕是疯了,把鸿运商行臆想成了他自己的,他敢这么说,肯定有他的依仗“爷向来不喜欢空口白牙,你说你是鸿运商行的东家,有什么证据?” 谢涵夕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粗陋的桃木牌来,上面的纹刻有些奇怪,看起来就像是一股辟邪的护身符。 谢涵夕把木牌举到身前,淡漠的看着陈子墨道:“借陈公子的随从一用,劳烦拿着这木牌去惜宛楼,让掌柜的来这里见我。” 众人看着那护身符一样的木牌,眼珠子差点掉了一地,也更加坚信这谢涵夕是真疯了,鸿运商行那样跺跺脚都能让整个绯月的经济颤一颤的大财主,他们的令牌即便不是绝世的珍宝也该是快上好的玉石什么的吧,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块难看的木头! “谢涵夕,你是在耍着我们玩吗?”一个谢家子弟破口骂道:“你疯了我们可没有跟你一起疯,你拿一块破木头想唬弄谁!” 谢涵夕不理会那人,只是平静又淡漠的看着陈子墨。 陈子墨蹙着眉头,对身后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那随从脸色有些扭曲的上前一步,他真心不想办这趟有些疯狂的差事,可主子下令了,他又不敢不从,不情愿的从谢涵夕手中接过桃木牌,随从哭丧着脸一步一步挪了出去,拿着这样的东西去找掌柜,他不会被惜宛楼的人给打出来吧。 “你,你真是鸿运商行的东家?”有些不敢相信,又隐隐带着几分热切的稚嫩声音在谢涵夕身边响起。 谢涵夕歪头看了看,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不认识,不搭理。 “哟,是这位小公子。”徐明凡却忍不住一乐,这不是刚刚还跟他说话的那个孩子,魏永楠的嫡子魏青飞吗? 魏青飞看看徐明凡,点了点头以示礼貌,却没有跟他说话的*,转头又有些局促和热切的看着谢涵夕,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喜,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最最崇拜的人之一啊,突然就见到了,他好紧张啊,怎么办…… 徐明凡被无视了,脸色一僵,不悦道:“喂,我刚才看你那么热切的瞅着一号雅间,还以为你最崇拜的是陆离呢,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 魏青飞瞥了徐明凡一眼,掷地有声道:“陆公子和鸿运商行的东家一直都是我最崇拜的人,从来没有换过!” 陈子墨看了一眼谢涵夕,仍旧是面无表情,有一种周围的人根本没有进到他的眼里的感觉。 徐明凡瞪着魏青飞“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他是不是鸿运商行的东家还不一定呢,别最后发现崇拜错了人。” 魏青飞闻言一顿,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谢涵夕,他这样的身份和年纪尚未接触过京都的上层圈子,也不知道谢涵夕是何许人也,所以才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谢涵夕的说法。 徐明凡却不怀好意的笑道:“你知道这个自称鸿运商行东家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吗?” 魏青飞不摇头也不点头,有些严肃的抿着唇,蹙眉看着谢涵夕,虽然徐明凡这样说了,就代表这个人的身份或许有什么问题,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像是会说这样的谎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说这种很容易就能被戳穿的谎呢? 旁边一个谢家子弟看魏青飞的样子觉得这小孩对谢涵夕产生了怀疑,便轻蔑又恼怒的看了一眼谢涵夕,不客气道:“你小孩子家不知道情况,不要随便轻信他,这个孽种是谢家的耻辱,青楼里的女人生的,从小到大除了挨打挨骂就没做过一件让人满意的事,他会是鸿运商行的东家?切,还不如说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是来的可靠!” 徐明凡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谢涵夕,呵,被人戳中痛点竟然还是面无表情,是习惯了还是太过能忍耐? 魏青飞却明显的有些气愤,看着那个谢家子弟道:“你怎么能这么侮辱别人?不管他是不是鸿运商行的东家,你这样口吐秽语就对得起谢家的教养吗?” “你!”那个开口的谢家子弟没想到这个小鬼竟然敢反过来教训他,真是欠揍! “哟呵,想在群芳阁动手?这小鬼说得倒也没错,谢家的教养就教出你这样的败类出来?”陈子墨看着那人举起的拳头眸色一暗,漫不经心的嘲讽道,他对谢家没什么好印象,能骂的时候决不嘴软。 那人闻言,才想起这群芳阁不能动武的规矩来,虽然对陈子墨的话很是气愤,却还是悻悻的放下了拳头,敢怒不敢言,却狠狠的瞪了魏青飞一眼,小鬼等着瞧,出去了再收拾你! 陈子墨有些无趣的扫过那几个一同来此的谢家子弟一眼,突然觉得这些人还不如谢涵夕顺眼,再看一眼谢涵夕,又是玩味一笑,对辱骂无动于衷就算了,那个小鬼那般维护他,他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反应,真是有意思了。 第九十八章 掌柜来了 下面出了这么大热闹,早就惊动了那些雅间里的人们,好奇心重的直接从窗子里伸出脑袋来向下探望。 而一号雅间却没什么动静,只因为,这个雅间不仅仅是里面装饰华贵,设计也很是精巧,窗子所在的角度可以让人从里面把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可外面的人却无论在哪个方位都无法看到里面的场景,也就没有人能想象到里面的人是何等的奢侈。 整块白玉雕琢的桌子约有三尺见方,打磨得很是细致滑腻,桌面上浮雕刻印着精美的桃花纹路,既美观又能防滑。 桌上满满的摆放了五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最令人称奇的却不仅仅是菜,还有盛菜的盘子。每一个盘子从材质到形状到色泽都不尽相同,有翡翠莲叶盘,有玛瑙圆盅,有翠玉青竹碟……那些盘碟都好像是专门为那样菜打造的一样,放在一起堪称完美。 绯月流莹几乎是以一种呆滞的状态看着这些菜被端上来的,她今天才算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富贵,什么叫做真正的奢侈,想她堂堂一国公主,以前都是白活了,太没见识了! “六皇弟,这家群芳阁到底是多么有钱啊!”绯月流莹瞪着那一桌饭菜和……那张桌子,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有钱?绯月璃看向吟醉,笑了笑,陆家商行或许够有钱,只是比起鸿运商行来还要差些,虽是陆家商行起步要高些,但当年让醉醉亲自操心的鸿运商行以一日千里之势迅速的占据了京都市场,岂是别人能够望其项背的,也是醉醉后来做了甩手掌柜,心思没放在这上面,他这才有机会追上来。 吟醉正懒懒的趴在窗边漫不经心的看着下面,察觉到绯月璃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绯月流莹,笑道:“不是早就在喊饿吗?饭菜来了怎么不吃,反而关心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绯月璃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他为她精心准备的这些到她口中倒成了华而不实! 绯月流莹觉得吟醉言之有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天知道她看着这些菜早就在流口水了。只是,吟醉不动筷子,她也不好先吃啊,这是礼貌问题,忍住,忍住! 吟醉看着绯月流莹那一脸的馋相,笑盈盈道:“我还不饿,莹儿先吃吧。” 绯月流莹看看吟醉,再看看桌上那几道诱人的菜,眨巴了两下眼,有些迟疑道:“小皇姑真的让我先吃吗?万一,我一不小心吃完了,怎么办?” 吟醉失笑,美眸在桌上扫过,那些盘子虽不大,可分量并不算少,绯月流莹一个小姑娘,再能吃还能吃完整整五盘菜?“你尽管吃,若不够,便让人再做来。” “嘿嘿,我倒忘了还能再做了。”绯月流莹憨笑两声,便不再矜持,一把抓起面前的象牙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吟醉笑弯了水眸,不再看她,转头又看向了窗外。 吟醉不吃,绯月璃也没有兴致,便坐在吟醉旁边,同她一起看着下方的热闹。 恰好赶上谢涵夕扬言用鸿运商行下注的时候,吟醉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歪头有几分孩子气的看了绯月璃一眼,道:“这个谢涵夕倒也聪明,这种场合这种情景下爆出这个消息,不愁传不到谢相耳朵里去。” 美人如玉,笑靥如花,从绯月璃的角度看去,琉璃灯淡淡的光芒照在吟醉脸上好像那细腻的肌肤也泛起了淡淡的光芒,挺巧的鼻尖上跳跃着几点朦胧的光点,让他忍不住抬手便轻轻捏了捏那精致的小鼻子。 肌肤相触,吟醉和绯月璃都是一怔。 吟醉眨了眨眼,看着绯月璃的目光中带了淡淡的惊讶,这孩子虽然对她亲近,这几年更是有意无意的多了些亲昵的举动,可像今天这样的,带着几分暧昧的小动作却少有。 绯月璃微微顿了一下,仍旧不轻不重的捏了捏那比想象中更加滑腻的小鼻子才收回了手,神态自然道:“想来他对我是有些意见的,即便公开他的身份还不忘拉我一把。” 吟醉见绯月璃没什么异样,暗道自己多心,便抛开了那点不自在,把目光转向下方,笑道:“一定是你们暗中斗法这几年习惯成自然了。” 绯月璃面上镇定,殊不知他心里其实高兴的茶点要跳起来,收回的手放在身侧紧紧的握着才抑制住了他雀跃的心情,却根本没注意吟醉说些什么,否则,以他腹黑的性子,肯定会因为吟醉这句无心的话而让谢涵夕惨上加惨。 也正因为这份好心情,才让他很是大度的决定绕过下面那群无聊的人,特别是陈子墨徐明凡两人,拿他下注的事也不追究了。想了想,唇角一勾,招手让鸣飞过来,对他轻声交代了声什么,鸣飞有些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转身出了雅间。 吟醉一点没有过问他对鸣飞说了什么的意思,只是看着下面突然道:“那个孩子是谁?倒是有趣。” 绯月璃顺着吟醉的目光看过去,她说的人倒也好找,那里能称为孩子的只有一个,就是把绯月璃和谢涵夕当成偶像的魏青飞。 “他是魏永楠的儿子,名叫魏青飞,对商人这个职业很是热情,也很有这方面的天分,若是再年长几岁,不说多大作为,超过魏永楠是肯定的。”绯月璃看一眼便把魏青飞的详细情况说了出来,很多时候他就像是一个移动的消息站,似乎吟醉问什么他都知道,且还知道的极为详细。 “哦,是他啊,倒是个心宽的孩子。”吟醉眯眼观察了魏青飞一会儿,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孩子长着一副机灵的样子,跟她姐姐魏青蕾却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绯月璃好笑的看着吟醉,她自己也还连十三岁的生日都没有过,怎么那么喜欢叫别人孩子呢?那魏青飞看起来不比她小多少吧。 “确实心宽,他应该还不知道他父亲和姨娘被带到京兆府了吧。” 别说魏青飞不知道,吟醉也还不知道,有些意外的看了绯月璃一眼,沉吟了一下便霍然明白了,太子这是想把事情闹大,借着这事要给良妃一击呢。 唔,良妃和孟家怕是有的忙了。 二人正说着,突然听到一声略显突兀的声音“鸣飞,一千两,压六皇子和陆离是同一人。” 吟醉一怔,这才知道,原来刚刚绯月璃对鸣飞说的竟是让他去下注! 尚未等吟醉惊讶完,鸣飞那里又爆出两个劲爆的字“黄!金!” 话音落,众人再次差点瞪掉眼珠子一次,看这少年相貌堂堂,不像是个疯子啊,怎么做事就这么不靠谱呢,拿一千两黄金来赌六皇子化名经商!难道这个是个疯狂的世道? 鸣飞拿出厚厚一沓银票拍在了陈子墨面前,抬眸淡淡道:“陈公子坐庄?” 别人不认识鸣飞,不代表陈子墨和徐明凡不认识,他们都是从太学院里出来的,算得上皇子们的半个同窗,对于几个皇子的武侍即便不熟悉,那见了也绝对是能认出来的。 徐明凡惊得连手里的扇子都丢了,上好的竹骨扇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很是清脆的啪嗒声。 陈子墨更是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惊慌。鸣飞出现代表着什么?那个一号雅间里的人十有*就是六皇子了,而六皇子就是陆离的事也*不离十了。 只是,这些早就被他们猜到的事还不足以让这两人如此失态。而能让他们这般惊慌的却是,那个雅间里除了六皇子还有没有别人? 听闻今天长公主陪永珍公主去探望炽国四公主,六皇子有没有也一起去?换言之,就是,六皇子在这里,那么,长公主是不是也在这里? 也正因为他们太过激动,才没有发现,在鸣飞出现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谢涵夕的脸色竟然也变了变,更没有发现鸣飞偷偷的对谢涵夕做了个鬼脸。 “陈公子?” 陈子墨久久不回答,鸣飞挑眉,提醒了一声。 陈子墨平静了一下心情,有些急切的看着鸣飞,道:“鸣飞,长……,她,她在不在?” 徐明凡闻言一惊,急忙撞了陈子墨一下,在陈子墨看过来的时候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口语示意他说话注意点,什么她她的,简直找死! 鸣飞眯眼,有些审视的看着陈子墨“陈公子什么意思?” 陈子墨抿唇,鸣飞装糊涂,他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问长公主在不在这里吧。 徐明凡眼珠子一转,笑道:“呵呵,好久不见了鸣飞,借一步说话可好?” 鸣飞凉凉的看了徐明凡一眼,公事公办道:“鸣飞有公务在身,还在等候陈公子的答复,恐怕不能跟徐公子去了,抱歉了徐公子。” 徐明凡脸色微沉,狠狠捏了捏拳,没想到这个鸣飞这么油盐不进。 陈子墨脸色也沉了沉,寒声道:“你也知道我设的是什么赌局,你来下注未免有作弊嫌疑。” 鸣飞闻言,也不多话,点点头,直接装起银票,转身走人了。 让一众不知所谓的酱油君们一头雾水,就这么走了?这结局不符合常规啊!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吟醉蹙眉想了想,道:“那两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是哪家的?” 绯月璃收起眼底因陈子墨而起的阴霾,点点头道:“陈家和徐家的嫡子,是太学院里的伴读,这几年,以纨绔之行闻名京都。”说着,看向吟醉笑了笑“还是多年前你去太学院的时候见过一面,难为你还记得。” 对于她绝佳的记忆力,吟醉虽深受其益,却不觉得有什么好骄傲的,无所谓的一笑,脑中却迅速浮现出了陈家与徐家的关系网。 “回来了,回来了,快看,陈公子的随从回来了!” 不知道谁一声高呼,众人纷纷向门外看去,却是陈子墨那个被谢涵夕请去跑腿的随从小跑着回来了,许是一路跑去跑回的,整个脸膛都通红通红的,挂着几滴汗水,嘴巴张开着,呼哧呼哧喘着气。 只是,让人们又是失望又是觉得理所当然的却是,那随从身后空空的,根本就没有惜宛楼掌柜的身影。 魏青飞脸色一变,带上几分被骗的恼怒,只是,抬眸看向一脸淡漠的谢涵夕,怒火莫名的就没了,眉宇间反而带上了几分担忧。 那几个谢家子弟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释然的松了一口气后就开始对着谢涵夕拳打脚踢,破口骂道:“你这个狗杂种,竟然还敢说大话骗爷,也不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鸿运商行掌柜长什么样吗?”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提醒这几个人这是在群芳阁了,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谢涵夕被打,面上是*裸的鄙视和被骗的恼羞成怒。 “真是个疯子,险些被他骗了,什么东西!” “我早就觉得他像骗子了,看他这副窝囊样子也不像是鸿运商行的东家。” “我也是,早看出他说谎来了,若不是念着谢家的面子,早就拆穿他了!” “……” 每一个人都在马后炮的吹嘘自己的先见之明,当然,这是在建立在对谢涵夕进行言语攻击之上的,嘈杂的比成千上万只苍蝇还要惹人烦的声音就如同一张锋利的大网,毫不留情的向谢涵夕包围而去,没有人会在意谢涵夕的感受。 只有魏青飞捏了捏拳头,有些看不过去的反驳了两句,只可惜,势单力薄,还没有进入人们的耳中便被淹没在了嗡嗡声中。 可是,这些正在标榜自己如何精明的人们却都没有注意到那个随从扶着门框穿着粗气满脸惊愕的样子。 “这,这……”胆子太大了吧,对鸿运商行的东家又打又骂,想倾家荡产吗? 陈子墨对那随从招了招手“怎么回事?” 陈子墨一动,人们就自动噤声了,整齐的都伸长了脖子看向那个随从,此时八卦和幸灾乐祸的年头占了上风,他们非常想知道当时的情况,这随从不会倒霉的是被大骂出来的吧。 那随从顾不得喘顺了气,忙又一路小跑着到陈子墨面前,弯了弯腰,倒豆子般道:“禀公子,那个桃木令牌是真的,奴才是先跑来报信的,惜宛楼掌柜的年事已高,走不快,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什么!” “这是真的吗?” “你没有弄错吗?” 随从此言一出,吓白了大多数人的脸,这个疯子,哦不,谢公子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鸿运商行的东家?! 就像是为了为他们解惑一样,一个略显苍老,却十分沉稳内敛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响起“老奴惜宛楼掌柜,见过东家,不知东家叫老奴来所为何事?” 几个谢家子弟身体瞬间僵硬起来,讷讷的住了手,表情还因为太过不敢相信而显得呆滞滑稽。 魏青飞惊喜起来,看向谢涵夕的目光再次变得崇敬而炽热,这个真的是他的偶像,他竟然与他最崇拜的人之一共同站在一个地方! 谢涵夕面无表情的转身看向惜宛楼掌柜,脸上被那几个谢家子弟打出来的瘀伤也呈现在了他眼底。 惜宛楼掌柜是何其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脸色瞬间一沉,阴寒如毒蛇般的目光带着三分怒气在那几个谢家子弟身上扫过,冷声道:“几位好大的胆子,竟当众殴打我鸿运商行的东家!老奴作为下人自当维护东家,从今天开始,我惜宛楼不再接待这几个人,这几人只要出现在惜宛楼范围内便乱棍打走!” 众人闻言一惊,正要庆幸自己刚刚只是动了动口,却没想到惜宛楼掌柜目光一转,如利刃般在他们身上扫过,说出的话也让他们的脸色更变了几分,冷汗如雨般流淌下来。 “辱骂东家的亦罪不可恕!”掌柜掷地有声的寒声低喝道:“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有谁冲撞的东家,老奴会一一查出,至于后果,各位静待吧!” 惜宛楼掌柜在掌管惜宛楼之前曾东闯西几乎走遍了整个绯月,后来又做了惜宛楼的掌柜,阅历见识是这些人所远远不及的,那一身气势就已经让他们处于下风了。 这般带有威胁意味的话一出,几个胆小的身体一软,被吓晕了过去。 第九十九章 证明身份 “老奴见过东家,不知东家唤老奴前来所谓何事?” 惜宛楼掌柜震慑了那些势利眼,才敛了敛神色,神态恭敬的微微弯腰对谢涵夕礼了礼。 这些人虽然都算得上富贵人家,可但凡家里经商的,那财势能比过鸿运商行的几乎没有,而作为鸿运商行的长老级人物,惜宛楼掌柜在这些人眼中已经算得上是个神级的人物,他们平日见了都要规规矩矩的问好,何曾见他对谁如此恭敬过?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恭敬的对象还是那个刚刚被人殴打辱骂都没有还手还口一下的窝囊废! 谢涵夕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周围人那复杂的目光,仍旧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因为惜宛楼掌柜对他行礼而生出半分骄傲,自然也没有无聊的去理会那群欺软怕硬之徒,只是对惜宛楼掌柜微微颔首以示对长者和元老的尊敬,便淡淡开口道:“我要惜宛楼的地契。” 张口便是地契这样重要的东西,惜宛楼掌柜却没有表示出半分质疑,甚至都不问谢涵夕拿来做何用,只是恭敬答道:“老奴来的匆忙,未将这般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东家可否稍等片刻,老奴立即去取。” 这样的态度再次让众人震惊,看谢涵夕的目光也一变再变,心中更是五味陈杂,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弱小,如此好欺负的人竟然会是惜宛楼那个神秘的东家! 谢涵夕淡淡的点头“劳烦宋老。” 被称为宋老的惜宛楼掌柜转身便走。 戏份看到这里,陈子墨吊儿郎当的上场了,唇边噙着玩味的笑容,高声道:“宋掌柜请留步。” 宋掌柜停下来,转头看着陈子墨,略显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陈公子有何吩咐?” 陈子墨轻挑的笑了一声,挑眉斜睨了谢涵夕一眼,道:“你们鸿运商行的大东家在这里,爷可不敢吩咐宋掌柜。” 虚伪,真虚伪,不敢吩咐你还自称爷!徐明凡摇着扇子鄙视的看了陈子墨一眼。 宋掌柜对陈子墨的话不置可否,也没空理会他恶劣的玩笑,只是平静的站着,等候陈子墨接下来的话。 没有得到回应,陈子墨无趣的撇了撇嘴,一把抢过徐明凡的扇子,轻轻拍打着手心,漫不经心道:“宋掌柜就不好奇你们东家要地契来要做什么吗?” 宋掌柜淡淡道:“商行是东家的,老奴只是个下人而已,东家若是喜欢,拿地契撕着玩,老奴也自当双手奉上。” “是吗?宋掌柜倒是忠心!”陈子墨冷笑一声,忽然转头看向那个跑腿的随从,骂道:“看看人家宋掌柜,再瞧瞧你们这群奴才,吃爷的用爷的,到头来还不如养条狗忠心!” 这是明显的指桑骂槐了。 徐明凡嘴角抽了抽,赤果果的迁怒,绝对的!刚刚从鸣飞那里吃了瘪,这会儿就竟然在人家一个无辜的老掌柜身上找回来!真不愧是京都第一纨绔,实至名归! 宋掌柜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根本没把陈子墨这不痛不痒的小手段看在眼里,淡定的样子就像陈子墨刚才说的是别人一样。 “哦,那个,宋掌柜别多心,爷说的不是你。”陈子墨见宋掌柜没反应,又优哉游哉的添了一把火。 斜眼瞅瞅谢涵夕,哟,应该说是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吗?唔,不对,好像应该说是有什么用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瞧那主仆两个的德行,一样的面无表情,这是受气惯了还是怎么的,难怪被人欺负,活该! 宋掌柜留在这里也不是给陈子墨侮辱的,见他久久的不说正题,干脆不伺候了,淡淡道:“陈公子若没什么要紧的,老夫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陈子墨眸色一沉,嘲讽道:“你们东家可是想要拿着地契来赌六皇子和陆离是一个人呢,如此,宋掌柜还会急着去取吗?” 宋掌柜闻言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谢涵夕,后者敛眸看着下方,虽是面无表情,可那张漂亮的脸做来,却给人一种严肃认真的感觉,就好像在研究地上是不是会长出金子来一样。 陈子墨见状,眸光亮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 只是,宋掌柜也只顿了那么一下下,尚未等他那唇角的弧度到位,宋掌柜已经重新迈开了步子。而宋掌柜之所以顿了一下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谢涵夕拿惜宛楼的地契下注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赌博的内容,竟然涉及到了六皇子。 宋掌柜作为惜宛楼的掌柜,鸿运商行的元老之一,当然知道真正的主子是谁,也了解谢涵夕那点让人怒也不是骂也不是的没出息的破事。当年,尚凌云按主子的吩咐把他安排进鸿运商行跟着他们这些元老学习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看好他,却没想到这孩子竟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和一份刻苦的精神,成长的速度可以说是令人叹为观止,不出两个月就让他们这些看不上他的老东西把他当宝了,自然是倾囊相授,那之后,不过两年时间他就已经完全能够胜任掌控整个商行的位子了。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不管在商行如何雷厉风行,如何睿智果断,可在外面这孩子仍然是以往那副要死不活的白痴样子,说句不好听的,连个乞丐都比他有血性! 虽然,他这性子让人气恼,可,也正因此他才奇怪,这孩子脑子是不是长歪了,对别人打骂从来不还手的人,这会儿怎么会肥着胆子得罪六皇子?更重要的是,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六皇子可是他们的半个主子啊,那是能得罪的主吗? 想再多,宋掌柜依旧谨记自己是个下属的职责,即便他跟谢涵夕有那么点师徒情谊,可在外人面前,不管他对他错,他都不会发出一点质疑。 被宋掌柜赤果果的无视了,陈子墨的唇角一下子僵住了,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吼道:“给爷站住!” 宋掌柜虽说满心思里想得都是谢涵夕在抽什么风,可多年练出来的能力,总是会留一窍在外面,陈子墨一开口,就不急不慢的停下脚步,拧眉看向陈子墨,好脾气道:“陈公子还有何吩咐?” 商不与官斗这是惯例,不给主子添麻烦则是原则,所以不管他心里多么嗤之以鼻,姿态都是要做足的。 陈子墨沉着脸,冷声道:“爷我只收银子,不要地契。” 徐明凡正端着茶杯喝水,听到陈子墨这句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无耻,真是太无耻了!你不要地契怎么不早说,让人家折腾了这么半天把身份都证明了,你才说! 等等,徐明凡双眼一眯,幽幽的看向谢涵夕,证明身份? 宋掌柜对陈子墨是没有一点脾气,本来这个事情里陈子墨根本不是关键,谢涵夕不过是借着这事公开身份罢了,他没必要跟一个次要人物生气。 只是,地契不需要了,还拿不拿? 扭头看向谢涵夕,以眼神询问,是干脆走人呢,还是回去取银子继续下注? 谢涵夕目光不留痕迹的向一号雅间的窗子看了看,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垂下眼帘遮住了纯黑的眸子,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宋掌柜不必再理会,然后抬步向外走去。 宋掌柜恭敬的颔首,跟在谢涵夕身后一同走了。 徐明凡挑眉看着二人的背影,笑道:“真是没想到。” “确实没想到。”陈子墨一脸漆黑,眸中闪过一抹冷光,这明显的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不是吗? 听到陈子墨那咬着牙发出来的声音,徐明凡好奇的看过去“你跟他有仇?应该不会啊,就他以前那窝囊样惹不着你,那就是你跟鸿运商行有仇?” 陈子墨白他一眼“以前没仇,不代表现在和以后没仇。” 徐明凡想了想,点头表示认同,陈子墨是京城一霸啊,今天这事足够让他记恨一辈子了。最让人满意的是,鸿运商行的东家并不是人们猜测的那样是什么大人物,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可以随便去找麻烦了? 陈子墨却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谢涵夕敢亮出身份,就表示他有恃无恐,凭他一个谢家的小小庶子还没那么大能力,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陈子墨想着想着,就烦躁起来,抬头一看,那群废物竟然还在这里围观,不由眼眸一瞪,不耐烦的吼道:“还在这里干什么,找揍啊,滚滚滚滚!” 被陈子墨赶苍蝇一样的挥手驱赶,这群人却没有一个有意见,他们巴不得离这个魔头远远的呢,哪里还顾得上对方的态度,只忙着逃命了。 “喂,你让他们走了,你的赌局谁来捧场啊。”徐明凡好心的提醒道。 跑的稍慢一点的听到了这句话,双腿就跟上了发条一样,瞬间提速好几倍,一溜烟的跑走了,谁爱捧场谁捧场,反正他没有拿钱打水漂的习惯,也没有折腾自己小命的爱好。 陈子墨横了徐明凡一眼“赌个鬼!” 说着,不等徐明凡回话,就向楼梯方向走去。 “哎,你……”徐明凡看着陈子墨那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紧张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楼上,一号雅间内。 绯月流莹吃饱喝足,也心满意足了,眯着眼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笑眯眯的看着吟醉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小皇姑总是看着外面,都没吃一口菜。” 外面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吟醉坐回桌旁,笑道:“好吃吗?” 绯月流莹十分满意的脆生生的喊道:“太好了!比御厨的手艺还好,也不知道这家店从哪里找的厨子。” 吟醉眸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桌子打趣道:“难怪莹儿这般有食欲。” 绯月流莹跟着吟醉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差不多被扫荡一空的饭桌,俏脸微微泛红,羞恼的遮住脸颊道:“不准笑话我!” 吟醉戏谑的看着绯月流莹,但笑不语。 绯月璃则让人撤了那些残羹剩饭,再换上一份新的来。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一声细如蚊呐的话语“二人正向此方向走来。” ------题外话------ 昨天晚上,某醉正在偷偷的码字,老爸竟然突来进来查岗,~(>_ 先补上这点儿,下午,下午趁老爸上班尽量再码点,呜呜,伦家好木有人权的有木有! 第一百章 最重要的人 鸣飞领命去传饭,绯月璃则眸光一冷,对暗卫传音“拦住他们。” “是。” 对于陈子墨和徐明凡这样从太学毕业的高级流氓来说,能被拦住的几率不是很大,但那是建立在阻拦者规规矩矩讲道理摆事实的基础上的,关键是暗卫根本就不是干这种活的料,他们拦人的方式绝不会这么温和。 所以,陈子墨和徐明凡最终还是没能到达一号包厢的门口,等他们在群芳阁一个普通雅间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沉了,最让他们憋屈的还有脖子后面那一动就疼得要死的瘀痕! 吟醉和绯月璃吃了一顿安安静静的午饭,早已吃饱喝足的绯月流莹却蔫耷耷的倒在桃木榻上泛起了食困,可到底是她第一次出宫,心里还在惦记着接下来有什么好玩的形成,死撑着不肯睡去。 “不想睡就不要睡了,听说这群芳阁里有很多有趣的游戏,让鸣飞带你去可好?” 听到吟醉的话,绯月流莹一个激灵立即精神了,兴奋道:“什么游戏,我们玩过吗?” 在古代,室内游戏很少很少,室内运动就几乎没有了,群芳阁却开了个先例,弄出了一些什么台球,保龄球之类的听都没有听过的花样,玩起来却很是有趣,来这里的贵族公子小姐们很快就爱上了这些新花样。便是不喜欢新鲜事物的人,这里也有蹴鞠之类的古代运动,不过是从室外搬到了室内,即便是雨雪天气也可以玩。若还有根本不喜欢运动的,那也没关系,这里各种类型的表演应有尽有,从琴画歌舞,到戏法杂耍,保证你眼福大饱。 总而言之,这群芳阁简直就是一个古代的高级会所。 只是,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吟醉看着绯月流莹那亮晶晶的大眼睛笑道:“多数都是没玩过,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绯月流莹心动不如行动,立即招呼着鸣飞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却忽然又停下来,看着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的吟醉疑惑道:“小皇姑你不去吗?” 吟醉摇摇头“我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绯月流莹闻言立即自责的皱了皱眉,都怪她,明知道小皇姑身体不好还缠着她出宫玩。 吟醉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先道:“你去吧,我只是困了些,要先睡会儿。” 绯月流莹狐疑的看着吟醉,似乎在分辨她说得是真是假。 绯月璃浅笑道:“五皇姐再不走就打扰姑姑休息了。” 绯月流莹那点心眼根本就不够绯月璃看在眼里的,她就是再多张三个脑袋也想不到绯月璃只是想把她这个碍眼的电灯泡给打发出去,纯良的小姑娘为了不打扰吟醉休息,小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跑走了。 吟醉是真困了,她本来睡眠就多,在外面转了这半日,当真有些支持不住了,懒懒的往榻上一躺,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 绯月璃怜爱的看着那张略显疲惫的小脸,微微叹息一声,弯身仔细的拿掉了吟醉发间的头饰,然后轻柔的脱掉了吟醉的外衣,让她睡得更为舒适。 缓缓抖开榻尾的薄毯,温柔的盖在吟醉身上,然后轻轻的坐在榻边,如痴如醉的看着那张精雕玉琢般美丽的小脸,眸中的宠溺和怜惜浓的快要溢出来。 绯月璃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以一种永远都不好厌倦的姿态用心的描画着榻上人的轮廓,似乎想要把她铭刻进灵魂中,永世不相忘。 角落里的瑞兽貔貅香炉冒着袅袅的白烟,轻盈优雅的向上向四周蔓延开来,宁静祥和的香气也渐渐填满了整个房间,绯月璃却自始至终一动都没有动过,直到一声轻细的声音机械般的在耳边响起,简洁明了的报告了魏家一案的进程,绯月璃才惊觉,时间竟然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绯月璃忙俯身,在吟醉耳边轻唤,自从发现吟醉的睡眠增多他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情绪,这种情绪也随着吟醉睡眠时间的增长而增长着,如今,对他来说,叫吟醉起床已经成了一项十分重要的事情。 只是,吟醉不仅睡眠时间增长,似乎睡眠质量也变得极好,总是睡得很沉,绯月璃一边轻唤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可是睡得香甜的人根本没有感觉到,完全失去了以前的警觉。 绯月璃无奈,只得再次使用那个用了无数次的方法,一只手轻轻把她半抱起来,另一只手却灵活而熟练的为她穿上衣服。 绯月璃动作再轻柔,终究是比不过安静的躺在床上舒服,吟醉不满的皱皱眉,嘤咛一声,小脑袋蹭啊蹭,就在让人以为她要醒来时,她却在绯月璃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睡去,其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绯月璃轻笑一声,凑到吟醉耳边柔声道:“醉醉,该起床了,你已经睡太久了。” 吟醉睫毛颤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睁开眼睛,却有心无力。 绯月璃挑眉,继续在她耳边轻声道:“已经找到证据,说是孟琳儿指使害死孟荆儿孩子的,醉醉不好奇吗?” “唔,璃儿别闹。”吟醉根本就没有听明白绯月璃的话,嘟唇咕哝了一声,便想翻身躲开绯月璃的骚扰。 只是,半睡半醒的人儿却不知道她此刻是躺在绯月璃肩膀上的,旁边根本就没有依托,她这样一翻却是翻了个空,好在绯月璃反应快,一把接住了她,若是任她摔下去,即便摔落的地方是软绵绵的榻上,那一瞬间的冲力也不会太好受。 可,虽然没有摔下去,吟醉却因这一变故而睁开了眼睛,水润的眸子带着些懵懂的疑惑和初醒的迷茫,呆愣愣的,很是可爱。 绯月璃又是轻笑一声,低头在吟醉额头上偷了一个香吻,这个时候的吟醉就像一个听话的乖宝宝,绝不会有一点反抗,也不会说出让他不喜欢的话来。 吟醉无辜的眨了眨眼,软软糯糯道:“怎么了,璃儿?” 绯月璃笑道:“醉醉越来越贪睡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下次若还这样,我就把你亲醒好不好?” “?”吟醉皱着眉,睡得晕乎乎的脑子在想亲醒的意思。 “醉醉不反对,就是答应喽?那就这么说定了。”绯月璃趁虚而入,笑容越发像一只偷腥的狐狸。 “什么?”吟醉抬手揉着勉强睁开的眼睛,仍旧没有理解绯月璃的意思。 绯月璃把穿了一半的衣服给吟醉穿好,笑眯眯道:“答应了可不准反悔哦?” “什么?”吟醉还是这一句。 就是等不来一个明确答应的绯月璃有些郁闷,他该庆幸醉醉这么强的防备心吗?这种状态下都不受骗! 绯月璃沾湿了毛巾,认真又轻柔的给吟醉擦脸。温热的水分蒸发,脸上一阵清爽,脑子也因此清醒了很多,吟醉软绵绵的靠在绯月璃肩膀上,皱了皱眉,道:“璃儿刚刚跟我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绯月璃把用过的毛巾扔到水盆里,避重就轻的回答道:“孙家的一个仆妇在轻刑之下招人,是孟琳儿买通了京都医院的人给孟荆儿下的滑胎药,药也在孙家找到了。” “孟琳儿?”吟醉蹙眉“孟琳儿什么反应?” 孟琳儿虽是在孟家的高门大院里长起来的,又是孟夫人亲自教导,但她终究是个受宠的小姐,出嫁后又得夫君尊重,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浪,她手段或许有,但真让她害孟荆儿流产,以她的心性,不一定忍心。 “自然是不肯承认,有孟家和良妃做后盾,京兆尹也不可能给她用刑。”说着,绯月璃眸光一闪,笑道:“不过,我觉得太子应该有办法让她‘认罪’!” 吟醉点头,孟琳儿这样的女子涉世太浅,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也只能乖乖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罢了,只是,不知道最终会不会成为弃子“让孟琳儿认罪简单,良妃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孟尚书和孟夫人也不会放任,你这么肯定太子会赢?” 绯月璃打开吟醉的发髻,用玉梳轻轻的梳理着,弯唇笑道:“孟夫人得到消息就进宫了,可却根本没有见到良妃,醉醉猜良妃在做什么?” 吟醉蹙眉“做什么?有什么事比这个还重要?” 绯月璃摇摇头,不一定是在处理什么更重要的事,而是,根本就没法处理事情“她中了毒。” “中毒!”吟醉这下是真得惊讶了,良妃做过不少这种事,自己就格外谨慎,以她的防备有谁能够给她下毒? “是在御花园,贤妃邀良妃,德妃一同喝茶赏花,结果,三人一起中了毒,现在仍旧昏迷不醒,下毒的人尚未找出来。”绯月璃平静的叙述道。 “什么毒?”吟醉眸光微闪。 “软罗香。”绯月璃的手轻柔灵巧的在吟醉发间穿行,熟练的把乌黑柔滑的发挽成了一个简单大方的髻,笑道:“若中了此毒,便会全身绵软无力,连睁眼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中毒者虽然是清醒的,却像睡着了一样,最终只能活活饿死。” 好恶毒的手段! 只是,软罗香?吟醉微微蹙眉,她似乎曾经在书上见到过这种毒的说明,因为这毒药带着一种很清淡的香气而得名,解药嘛…… 吟醉勾唇一笑,沉吟道:“贤妃,德妃……璃儿认为是谁?” 绯月璃端起一杯茶,送到吟醉唇边,道:“为何醉醉认定会是贤妃和德妃中的一个呢?” 吟醉就这绯月璃的手喝了一口茶水,温热的水柔顺的流淌过咽喉,甘露般清甜。 吟醉微微低头,又喝了一口,抿了抿唇上的水迹,道:“也有可能是太子,不过几率不大,能穿透三个后宫最有权势的妃子的防线,并不容易。而且,把这三人都毒倒了,对他来说弊大于利。” 绯月璃笑着提醒道:“醉醉忘记瑾妃了,她虽然资历尚浅,可背景却很强硬,放手一搏,未必做不到。最重要的是,除去那三个,最大的受益人是她。” 吟醉拿起枕边她的玉笛,随意把玩着,笑道:“若是瑾妃,今日陈子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绯月璃嘟唇,不满的咕哝道:“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吟醉笑“不是我对他有信心,而是对陈家有信心,以陈尚书的精明教出的儿子绝不会是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绯月璃不想谈论陈子墨,转了个话题,道:“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回宫?” “莹儿呢?”吟醉看了看时辰道。 绯月璃没有回答,却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一个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机械般报告道:“五公主在保龄球室。” 吟醉笑“我想着她也该玩疯了,难得出宫一次,让她玩个够吧。” 绯月璃不赞同的摇摇头“她那样子却不像是能玩够的,若真等下去,能等到天黑透,宫里下了钥,我们也不必回去了。” “莹儿那般单纯的孩子,你却自小就不喜欢她。”吟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道:“算了,叫她回来吧,她若喜欢,日后有机会再来就是了。” 绯月璃闻言,瞬间笑开,得意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就知道,醉醉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 ------题外话------ (⊙o⊙),不知不觉,都一百章了啊 第一百零一章 下毒的人 吟醉几人回到宫里的时候,整个皇宫几乎乱成了一团,三宫娘娘同时中毒,已经给整个皇宫带来了极大的恐慌。 最让人惊恐的还不是即将到来的后宫权势之争,而是下毒的凶手还没有抓到。 苏薇奉了命带着人到处盘查,一通折腾弄得宫里人人自危,即便毒不是他下的,可在这个宫里活的久了,谁能保证自己就没干过那么一两件亏心事,有些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不提了,可也耐不住一层一层的这么查下来啊,万一被翻出点什么肮脏事来,这条小命说不定就此没了。 好在苏薇是宫里的老人了,对在这个宫里的生存法则基本是掌握透了,就是让她彻查她都不会当真那么大公无私,都是那么活过来的,谁不知道谁呢。 苏薇倒是没有查栖梧宫,可闹得这么乱,鸣翠还是不放心,毕竟主子不在,她们就少了主心骨,总觉得心里不安。 因此,也不管吟醉什么时候回来,鸣翠是早早的就站在栖梧宫外向着吟醉回来的方向不停的张望,还不禁一个劲的担忧,这次公主出宫一个宫女都没带,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生怕没人伺候,委屈了自家公主,偏偏宫里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就更加不安,矫情点说就是,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轻便的马车在鸣飞的操纵下不急不缓的在青石板路上嘚嘚跑来,鸣翠远远的看到,就脸色一喜,等不及马车来,竟小跑着迎过去。 鸣飞见她过来,咧嘴对她笑了一下,却没停下来,直接驾着车从她身边过去,直到到了宫门外,才口中“吁——”的一声,双手拉住缰绳,停住了马车。 鸣翠见状,急忙停下来,美眸一瞪,又提着碍事的裙摆往回跑去。 “鸣翠姐姐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迷糊了呢,不等着马车过来,跑过去做什么?”鸣飞从车辕上跳下来,笑嘻嘻的看着鸣翠调笑道。 鸣翠俏脸一红,狠狠的瞪了鸣飞一眼,她刚刚确实做了一件挺蠢的事,可也轮不到这小子说她啊,当初他还是个又瘦又小的小屁孩的时候,是谁照顾他来着! 鸣飞被鸣翠一瞪,立即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是我错了,鸣翠姐姐那是着急见公主,一片忠诚之心,值得我等小的们学习。” 鸣翠本来想要开口挤兑他两句,却被他抢了先,想要说的话也给堵了回去,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主子还在车上呢,哪容他们两个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鸣翠上来。”吟醉的声音很适时的从马车里传出来。 鸣翠虽心中疑惑,公主为什么不下来,反而让她上去,却什么都没问,乖乖的应了一声是,很是干脆利落的爬上了马车。 “莹儿睡着了,你试试看能不能抱动她。”吟醉看看睡得香甜的绯月流莹,又看看鸣翠那看上去很是柔弱的身板,秀美微微蹙起,绯月流莹虽然不胖,可十二三的少女也有了六七十斤重,鸣翠那那样的真不一定能抱动。 本来,让鸣飞来抱更好,只是,这古代对男女大防要求严格,本来没什么的一抱若被有心人瞧见了就成了大问题,即便他们自己不在意,别人的口水都能把他们淹死,不要说什么清者自清,不要在乎别人看法什么之类的话,当所有人都厌恶你,唾弃你的时候,即便你再清白,也渐渐被染成了黑的,内心在强大的人也抵不过全世界的人,而绯月流莹这样单纯的小女孩更是无法承受。 只有绯月璃…… 吟醉看了一眼无辜的看着她,不自觉卖萌的少年,摇摇头叹息一声,看他那样子,就没有插手的意思,根本指望不上。 说来也怪,绯月璃似乎天生对女性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很小的时候,每次照顾他的乳娘来服侍他,他都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就是跟他自己的母妃都不亲近。这种情况从他懂事起就更加变本加厉,那之后基本上就没让除她之外的女性近过身。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绯月璃抬手蹭了蹭脸颊,眨眨眼无辜的看着吟醉“醉醉为什么这么看我?” 吟醉回神,不去理会又再卖萌的某人,转头看向鸣翠。 鸣翠看着熟睡的绯月流莹,目测了一下她的重量,点了点头,虽然她不大干重活,可力气还是有点的,抱永珍公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鸣翠俯身轻轻的把绯月流莹横抱起来,是比端茶倒水什么的重了很多,可还不至于很吃力。 鸣飞见鸣翠抱着绯月流莹出来,急忙在下面放上条凳让她踩着,还体贴的上前搀扶了一把,小心的护在一旁,生怕她一个手抖把永珍公主给摔了。 绯月璃紧随其后,轻松的跳下车,然后扶着吟醉下来,对被鸣翠抱着的绯月流莹视而不见,没有一点愧疚的牵着吟醉向栖梧宫内走去。 回到宫里,二人还没来得及休息,也只不过刚刚换了一身衣服,宫人便突然来报,福瑞公主求见。 吟醉与绯月璃对视一眼,眸中带着些疑惑,宫里她母妃中毒不醒,宫外她亲姨娘身负官司,这两件哪个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她怎么还有空跑栖梧宫来? 绯月璃握住吟醉的手,道:“那女人蠢的无药可救,醉醉不必理会她。” 吟醉点头表示赞同,对于绯月流光那样的人,她真心没有打交道的*。 宫女会意,不用吩咐,自然出去传话了。 只是,没过多久,鸣霜就脸色有些难看的走来,有些恼怒道:“福瑞公主在门外哭诉,是公主下的毒谋害三位娘娘。把后宫的娘娘们都吸引来了。” 绯月璃闻言,薄唇微微抿起,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吟醉却觉得很是好笑,事发当时她根本就不在宫中,这并不是秘密,绯月流光为什么会认定是她毒害那三人呢?好吧,下毒并不一定需要本人亲自动手,可那也要她事先知道她们的行踪吧,贤妃宴请的德妃、良妃,她有不知道,怎么可能提前安排好人给她们下毒! 鸣柳冷冷的蹙了蹙眉道:“皇上下令让苏薇姑姑彻查凶手,各宫都挨个查了,并没有找到线索,只有皇上的乾云殿和咱们的栖梧宫没有查,福瑞公主是因此才怀疑上咱们了。” “哦?”吟醉到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疑惑道:“为什么栖梧宫没有查呢?”乾云殿不查还说得过去,毕竟是绯月暝夜的寝宫,没人有那个胆子,可栖梧宫守卫再森严,那到底都是暗处的,见不得光,苏薇带着绯月暝夜的旨意查案,门口那几个绝不敢拦。 鸣霜突然想起来自家公主刚刚回宫,还不了解情况,便解释道:“是皇上下令,不必惊扰栖梧宫。” “原来如此……”吟醉喃喃道。 前面的话绯月璃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听到这一句,再看吟醉的表情,绯月璃握着吟醉的手忽然紧了紧,蹙眉道:“父皇倒有些多此一举了,毒又不是栖梧宫的人下的,查查又何妨,他下了这样一个命令,反而让栖梧宫成了嫌疑最大的。” 吟醉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皇兄是一片好心,到了你这里怎么像是成了别有用心?” 绯月璃轻哼一声撇开脸,不高兴的低声嘟囔道:“本来就是……” “在说什么?”吟醉没有听清,却也知道他说得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心中不禁微微感叹,记得绯月璃小时候似乎对绯月暝夜还有着一种慕濡情,可随着他越长越大,这种感情反而淡了,一提起来倒像是有什么仇怨一样。 “没什么。”绯月璃转过头,道:“我去把外面的人打发走。” 吟醉水眸微弯,浅浅一笑,道:“不必。”说着,抬头看向鸣霜:“把福瑞公主请进来吧,还有那些看热闹的妃嫔们,愿意来的,也一并请来,让她们看戏也看个畅快才是。” 鸣霜微微一礼“是。” 不一会儿,栖梧宫就来了乌压压一堆人,装扮精美的妃嫔们穿的都是上好的衣衫,五颜六色的的放在一起也不显艳俗,倒是增添了很多趣味,让第一次这么热闹的栖梧宫看起来似乎也多了几分鲜活。 这些妃嫔大都是第一次来栖梧宫,见识到栖梧宫的精致奢华,一个个不禁赞叹出声,眼睛忙乱的看看这里有不想错过那里,真是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冲在最前面的当然是绯月流光,她现在没心思嫉妒栖梧宫的华美,曾来过一次的她,根本不用人带路,急匆匆向朝阳殿跑,急着投胎一样都跑到了领路的鸣霜前面。 最让吟醉无语的是,在院子里的时候还好好的,绯月流光一靠近殿门,竟然哇啦一声就大哭起来,虽然眼泪没有来得那么快,可那哭声听在人耳中真有那么几分悲愤凄凉的感觉,直觉想问哭者受了什么冤屈。 “小皇姑,以前光儿不懂事,得罪了您,现在来给您赔礼认错了,母妃有得罪的地方,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一并赔罪了,只求小皇姑能饶母妃一命,小皇姑让光儿做什么都行。”绯月流光大步走进殿内,几乎是扑在了地上,低着头凄惨惨的哭诉着,让不了解情况的人听了,肯定会认为是吟醉欺负了她们母女。 而刚好从后面赶来的妃嫔们听了这一番话,都或多或少的受了影响,只是迫于吟醉的身份,不敢出声议论,却管不住自己那质疑的小眼神,偷偷的瞄着吟醉。 吟醉没有理会绯月流光,她早就说过,她最讨厌的就是泼妇,既然绯月流光喜欢这样哭嚎那就让她先嚎个够,等她什么时候会好好说话了再说。 抬头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那七八个当真跑进来看热闹的妃嫔,吟醉淡淡的吩咐道:“给几位娘娘看座。” 后宫的规矩,不是任何一个皇帝的女人都能称娘娘的,只有妃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这几个来看戏的人明显位分不够,听了吟醉的话当真是受宠若惊,也顾不得同情绯月流光了,心里的天平瞬间就倒向了吟醉,口中忙笑称不敢,却都没有反驳的一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跪伏在地上的绯月流光哭了一会儿却没人理,又是尴尬又是羞恼,眸子里的恨意一下子暴增好几倍,紧紧握起拳头,抽噎了两下,道:“小皇姑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光儿一人承担小皇姑所有的怨气,就请小皇姑看在母妃并没有对小皇姑造成过伤害的份上,饶了她吧。” 吟醉从来都不反对女孩子哭,可那要建立在哭得有气度的基础之上,女孩子嘛,要时刻保证自己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才行,哭得时候,即便做不到梨花带雨,那也不能是暴雨过境不是,绯月流光这会儿这柔弱着抽泣的样子就让她觉得顺眼多了。 “福瑞公主,你已经嫁做人妇不是小孩子了,说话也不能总是口没遮拦的,会让人笑话呢。”吟醉浅笑着道,语气和表情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看热闹的妃嫔中也有聪明的,迅速的在心中分析一番利弊,眼珠子一转,就急忙附和道:“长公主果然是宅心仁厚,不计前嫌的指点福瑞公主,福瑞公主可不能太过鲁莽,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有人带了头,不很迟钝的几个就反应过来了,宫里最受宠的人可是长公主,中毒的那三个加起来都没有一个长公主对皇上影响大,别说还不知道那毒是不是长公主下的,就算真的是,看皇上那意思,也根本不会治她的罪,该抱谁的大腿,那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舒姐姐说得对,福瑞公主真是有些武断了呢,怎么平白跑到长公主这里来求饶了?”若真是长公主下毒,你这么求也没用啊。 “就是,福瑞公主这话真是好生奇怪,不明白的人听了,还以为福瑞公主在怀疑长公主给三位娘娘下的毒呢?”什么怀疑,那肯定的语气根本就是确定了。 “这万事呀都要讲究个证据,长公主今日明明陪永珍公主出宫了,怎么可能给三位娘娘下毒呢?难不成,福瑞公主认为长公主有分身之术?”原来福瑞公主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嘛! 这话一出,几个千娇百媚的妃嫔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都拿小手绢掩着唇,娇滴滴的笑了起来。 吟醉笑盈盈的眸子看了一眼最先说话的那个舒姐姐,一看之下不禁怔了怔,竟还是个熟人,她可不就是选秀宴上舞剑的那个仙气少女吗?记得是叫舒锦晗来着。这才多久不见,这少女的变化竟如此之大,身上似乎少了几分仙气,却多了些道不清说不明的后宫之人才有的东西,原本的一身雪白纱衣也换成了鲜艳的绯色,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若不细看,倒让人不敢认了。 吟醉不留痕迹的收回目光,唇间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后宫果然是个大染缸,再纯白的人进来了,还是会被染上各种颜色,只是那颜色是好是坏,就全看个人本领了。 朝阳殿里因这一声声的娇笑声,一时看似其乐融融,唯一跪在地上的绯月流光却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那些贱人,在外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见了绯月吟醉一面,听她说了一声娘娘,竟一个个都倒戈到了另一方,就她们也配称娘娘?贱人,都是贱人! 绯月流光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脸,可吟醉知道,那张漂亮的脸此时一定因为愤怒和恨意而扭曲的狰狞难看,唔,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真是让人不喜欢啊。 “福瑞公主可是听到了?这几位娘娘都觉得你是在血口喷人呢。”吟醉笑盈盈的帮那几个人翻译了一下。 那几位“娘娘”闻言,脸上的假笑却微微一僵,虽然她们就是那个意思没错,可并没有说那么直白啊,在没有明确抱上长公主的大腿之前,她们还不想把福瑞公主得罪透啊,若是被记恨上了,她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既然话已经说死了,福瑞公主也已经得罪得彻底,那么她们的路似乎只剩下了一条…… 有些聪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真,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绯月流光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袖子,努力的压下满腔的恨意,咬牙道:“若不是小皇姑下毒,那为什么整个皇宫只有小皇姑这里有软罗香的解药!” 解药?! 那些刚刚缓解了脸上僵硬的妃嫔立即有僵住了,她们只知道贤妃三人都中了毒,可还没有能力知道是什么毒,只是想也知道,弄得宫里这般人心惶惶的,那毒肯定并不好解,而现在福瑞公主竟然说长公主这里有解药,而且还是整个皇宫里唯一有解药的地方?难道毒真是长公主下的? 别说这些妃嫔,就是吟醉自己都呆了一下,她记得软罗香的解药是一种名为芦丝草的寄生植物,因为它的寄主有剧毒,皮肤沾染了都会中毒身亡,所以这种草十分难以采集,自然流传的就十分稀少,所以,软罗香才会让人如此害怕。 只是,这草别人没有,可天下第一医肯定有,而恰好张温默就是天下第一医的人,所以,吟醉一直认为是贤妃或德妃中的一个是因为这一点才敢以身犯险,上演这么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可是,听绯月流光这么一说,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吟醉看向鸣翠,微微蹙眉“栖梧宫有芦丝草?” 绯月流光一听吟醉说出芦丝草的名字,猛然抬起头,眸中的恨意毫不掩饰,怒声道:“还说不是你下的毒,你怎么会知道软香罗的解药是芦丝草?” 吟醉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鸣翠。 鸣翠蹙眉,栖梧宫的好东西太多了,若不是特别的东西她哪里记得过来,努力回想了一下,也没有在脑子里搜出一种叫芦丝草的东西来。 鸣露递过来一本翻开的账册,笑眯眯的指着账册上一处道:“想来鸣翠姐姐是不记得了,两年前的事儿了,公主对医书感兴趣那会儿,皇上赏了一批珍稀药材给公主,其中有一味就叫芦丝草,呶,这里记着呢。” “哦,奴婢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因为据说有些是太医院都没有的珍贵药材,奴婢还是亲自放到库房里的呢。”鸣翠看着账册,恍然大悟。 吟醉也想起了似乎有这么一件事,绯月暝夜给她东西向来不拘一格,什么都有,她当时只是心血来潮从藏书阁拿了几本医书来看,他就送来了一堆药材供她研究,都是各地进贡上来的珍稀物。只是她不喜欢那些奇怪的味道,便也没有看。 说起来,这软香罗的毒药也是那个时候在一本《毒经》上看来的。 绯月流光听了鸣翠二人的对话,就像是找到了吟醉下毒的证据一样,高抬着下巴,恨意满满却又隐隐有些得意的看着吟醉,嘲讽道:“现在证据确凿了,小皇姑就不必演戏了吧。” 吟醉根本就没有心思搭理绯月流光,转头与身侧的绯月璃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抹凝重。 宫中三大妃子齐齐中毒,偏偏解药只有她这里有,这绝不是巧合! 下毒的人应该是知道她这里有解药的,而这一点并不难做到,绯月暝夜赏赐下来的都想都会登记在册,地位到了一定程度,很轻易就能查到,这个范围太大,不能作为线索。 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凶手就是因为只有她这里有芦丝草,才会选了软香罗这种毒,最好能够嫁祸给她,若不能,也会把她拖下水。 绯月璃抿唇握着吟醉的手微微紧了紧,眸中传递出一种坚定的讯号“不要担心,没有人可以诬陷你。” 吟醉笑笑,点了点头,她并不怕别人诬陷,但愿那个胆子大的人藏得深一些,不要让她找出来。 “你什么意思?”绯月流光被吟醉这一点也不在乎的态度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抬手指着吟醉吼道:“你还想不承认是吗?不要以为父皇宠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赖不掉!” 绯月璃看着绯月流光指着吟醉的那根手中,眸中闪过一抹寒意,手指拈了个诀,正要动作,突然听到宫人来报“禀公主,三皇子,四皇子求见。” 绯月璃动作一顿,眸子微微眯起,幽冷的光芒从眼缝中迸出。 第一百零二章 解药给还是不给 吟醉轻笑一声,悠悠道:“今日我这栖梧宫倒热闹,请他们进来吧,趁着人多,有什么事也好一并解决了。” 得到应允,绯月珉和绯月琰并肩从外面走来,步履有些匆忙却不显慌乱,两张风格不同的俊脸也一样的微沉着,眸中带着几分严肃和凝重。 “见过小皇姑。”二人倒是没有像绯月流光一样忘了礼仪,恭敬的抱拳弓腰,动作很是爽利。 吟醉没让他们起来,只是略歪了歪头,唇角的笑很是灿烂“你们也是来讨伐我给你们的母妃下毒的吗?” 二人闻言一怔,下一刻便想明白了,绯月流光必然是乱说了什么。 只是,吟醉这话却问得让人心寒,他们一心为她,她却对他们没有一点信任。 绯月琰没有得到吟醉的应允,便老实的弯腰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双眸呆呆的看着身下雕龙刻凤的华丽地砖,回味着吟醉的话,舌尖却突然尝出了一种苦涩的味道。 绯月珉却没有绯月琰那么听话,艳丽似血的红唇紧紧抿了一下,猛然抬起头,逼视着吟醉,狭长的凤眸带着浓浓的怒火,恨恨的咬牙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嗯?”这声质问来得有些莫名,吟醉有些疑惑的看着绯月珉,她怎么看他了?她又应该怎么看他? 绯月璃则有些恼怒的看着绯月珉,每次见到绯月珉就老大不高兴,这会儿听到绯月珉的质问就更加不喜欢,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对醉醉说这么暧昧的话。他就说他最讨厌的是绯月珉了,果然理由充足,这妖孽根本就是一种不管不顾的性子。就该早死早超生,省了连累别人! 绯月珉看着吟醉那一脸不解的样子,心突然就凉了一半,不禁自嘲一笑,凤眸习惯性的眯起来,藏起了里面大片大片的荒凉,枉他一腔热情,满心期待,她竟连他什么意思都不懂。 看着这样的绯月珉,吟醉怔了一下,心中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被绯月珉的情绪感染了一样,也莫名的忧伤起来。 绯月璃轻轻掐了一下吟醉的手,待吟醉察觉到,转头看他时,嘟着唇有些闷闷道:“四皇兄还行着礼呢,不让他起来吗?” 吟醉眸中闪过一抹讶色,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一下绯月璃,这孩子自小就是一副凉薄性子,向来不管别人的死活,怎么这会儿突然好心关心起绯月琰来了? 绯月璃撇过眼不看她,他才不会告诉她,他是因为吟醉看绯月珉的目光让他很不爽,所以才用绯月琰转移她的视线的! 吟醉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了,毕竟现在不是该纠结绯月璃心态的时候,转头看了看依然乖乖弓着身保持行礼姿势的绯月琰,道:“四皇子请起。”顿了顿,又道:“给二位皇子赐座。” 二人道了谢,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绯月流光被这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看向吟醉的目光更是怨恨加愤怒,满屋子的人都有座,却让她一人站着,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小皇姑说够了吗?若说够了,现在该拿出解药了吧!”绯月流光完全没有了来时那副做戏的可怜样,满面的怒火,加上毫不掩饰的恨意,还有质问命令的语气,简直……欠收拾! “嗯?福瑞公主怎么会站在这里?”不应该是跪着的吗? 绯月流光没有听出吟醉的画外音,却理所当然的把重点理解到了那个“站”字上,在她心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比那些不入流的后宫妃嫔们高贵多了,可现在,她们都坐着,她却只能站着,这对身份高贵的她来说,绝对是一个耻辱,而这耻辱正是那个假仁假义询问她的人带给她的。她又气又恨,却不肯把这些有*份的责问说出来,只是咬着牙双眼冒火的瞪着吟醉。 吟醉就像没有看懂绯月流光的意思一样,见绯月流光不说话,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道:“既然福瑞公主更喜欢站着,那就继续站着吧。”她其实并不喜欢看人跪着呢,唔,难道她骨子里竟然是个善良的人(⊙o⊙)? 她什么时候说她喜欢站着了! 绯月流光见鬼的看着吟醉,本来就有些扭曲的脸更加狰狞起来,吟醉毫不怀疑,若是有可能,绯月流光一定会扑过来一口一口咬死她。 “我凭什么要拿出解药?”吟醉突然话音一转,表情虽是笑盈盈的,一双水眸却极为轻蔑的看着绯月流光。想要解药就让她拿,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话题转换太快,绯月流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了片刻,才明白了吟醉的意思,瞬间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吟醉没有再无用功的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只是嘲讽的看着绯月流光,以前还觉得绯月流光有些小聪明,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有越长越回去的,现在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当真觉得抓住那点莫须有的罪名就能扳倒她了吗?可笑! “你的意思是你不肯拿出解药?”绯月流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此时的感觉了,她觉得吟醉实在是太猖狂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好好的活到现在?宫里每年都死那么多人,为什么当中没有她?! 在座的妃嫔们也惊呆了一大半,三位位高权重的娘娘中了毒,若是别人有解药,早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来救人了,即便不为了那三位的人情,也要博个善良大度的好口碑啊。可是这位长公主偏偏拒绝了,若说她地位高超根本不在乎那点人情,可她这样位置的人不是最看重声誉吗?若别人都不知道她有解药便罢了,可现在,明明人人都知道,她也亲口承认了,她却不肯拿来救人,岂不是落了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这样,她也不在乎吗? 一众妃嫔目瞪口呆的看着吟醉,大多数关注的自然是吟醉的话,可舒锦晗却明显的不同,她并不是如她们那般震惊,而是羡慕,嫉妒,又痴迷灼热的看着吟醉,那样的美丽倾城,那样的风华傲然,那样的尊贵无上,轻蔑不屑的看着所有的人,漫不经心的把身份高贵的福瑞公主踩在脚下…… 这一刻,舒锦晗心底突然萌生出一种浓浓的渴望,那渴望就如一颗吸食了足够养分的种子,疯狂的蔓延攀爬着,几乎是瞬间就爬满了她的整个心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想。她已经受够了被人欺凌辱骂的日子,她想要长公主那样的尊贵,她想像长公主一样让自己那一身傲骨肆意的张扬,她更想像长公主那般可以让所有人匍匐在脚下,即便那些人心里再怒再恨再不服,也只能留在心里,不敢逾越半步! 舒锦晗紧紧的低下头,隐藏在一众妃嫔中的她几乎让人一眼找不出来,可是,谁能知道这个普通的婕妤在这一刻生出了怎样疯狂的心愿呢。 哦,不,也许并不是一个都没有注意到,至少,绯月璃的目光就特意从她身上扫过,有些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样不是很好吗?果然是个没有让他失望的棋子呢。 吟醉看着绯月流光,深深觉得跟智商有问题的人沟通起来很费劲,她怎么就总是曲解她的意思呢?她说了不拿吗? 绯月流光见吟醉不说话,便自以为是的认为吟醉是默认了不会拿出解药,惊恐的摇了摇头,不,不行,母妃不能有事,至少现在还不能有事,她在谢家还没有站稳脚跟,若没了母妃,她就更加举步维艰了,那个贱人会取代她的位置,她会被谢家丢弃,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不,不……”绯月流光一想到没有解药的后果,急得气血上涌,眼前突然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好在绯月琰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大皇姐,你还好吗?”绯月琰蹙眉看着绯月流光,眸中既有对她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满的指责,只是,终究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看到她这个样子,担忧终是占了上风。 眩晕不过一瞬,绯月流光很快就恢复过来,看到扶着她的绯月琰,眸中瞬间焕发出一种光彩,紧紧的抓住绯月琰的袖子,急迫道:“四皇弟,母妃最疼你了,现在母妃有难,你一定要救母妃啊!” 绯月琰放开绯月流光,没有回应绯月流光的话,淡淡道:“大皇姐没事了吗?” 绯月流光见绯月琰没有答应她,不满的皱了皱眉“四皇弟,软罗香的解药只有芦丝草,而以母妃的状态,不吃不喝最多能等六七天,根本来不及去别处寻,而现在有芦丝草的只有栖梧宫,我们没有别的办法,难道你想看着母妃就这样活活饿死吗?” 绯月琰抿唇不语。 绯月流光急了,死死的抓着绯月琰的袖子道:“你在想什么,枉费母妃那么疼你,你却连救她都不肯吗?” 绯月琰皱了皱眉,抬手不容反抗的推开绯月流莹抓着他袖子的手,道:“大皇姐身体不好,不宜太过操劳,回去歇息吧。” 绯月琰不是冷血动物,对生他养他的良妃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实际上,只要能救良妃,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愿意,也只是恰巧解药是在吟醉这里,否则,他早就强取豪夺先拿了去救人了,不要低估了军人的血性,更何况他是前不久才从战场上回来的。 只是,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说得太清楚,他用了‘操劳’一次,就是在暗示绯月流光他会想办法。只可惜,绯月流光没有听懂,还当他不肯救良妃,瞪着眼愤怒的看着他“你——” 绯月琰对他的贴身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对绯月流光一礼,道:“奴才送公主回宫。” 绯月流光脾气本来就不好,压抑了这么久,早就想动手打人了,刚好那小太监自己送上来。 绯月流光抬手狠狠的推了那小太监一把,小太监看上去瘦弱,力气却不小,绯月流光那一下竟没推动他。绯月流光见状,更是生气,高高举起手臂就要打上那太监的脸。 绯月琰皱起的眉头在看到绯月流光的时候就没有伸展开过,抬手一把抓住了绯月流光的手腕,不悦的看着她。 绯月流光甩开绯月琰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羞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愤恨的看着绯月琰,怒吼道:“绯月琰,你太让我失望了!” 吟醉对这姐弟两个的互动没兴趣,且刚刚回宫没来得及休息就处理这档子事,现在还真有些累了,身子微微动了动,轻轻一歪,就靠在了绯月璃身上。 绯月璃习惯性的揽住她的肩膀,敛眸看着吟醉那略显疲惫的小脸,蹙眉道:“累了吗?” 吟醉揉了揉太阳穴,懒懒道:“有点。” 自从坐下来就一直低着头做冥想状的绯月珉听到这简短的对话,终于动了一下,只是,头抬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立即又低下了,仍旧懒散的把玩着腰间那枚玉佩,良久,轻轻叹息了一声,他果然还是该把小乖乖带来,没有小乖乖的日子里,真是空虚无聊啊。 绯月琰转头看了一眼吟醉,看到她脸上的倦意,忍不住又是担心又是自责,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如今又是刚刚回宫,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他们打扰了,她身体不会有事吧。 绯月流光也看向吟醉,被吟醉的态度气得吐血,眸中突然凶光大盛,大声骂道:“枉父皇那么宠爱你,你却如此恶毒,下毒害人不算,竟然还见死不救,你有何资格做我绯月的长公主!有你这样的长公主,简直是绯月的耻辱!”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那群事不关己的妃嫔自然是震惊,震惊于绯月流光的大胆,栖梧宫的宫人们则是恼恨,恼绯月流光对吟醉的无礼。 绯月珉仍旧没有抬头,周身的温度却像是低了好几度。 绯月璃脸色暗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要下意识的出手,此掌一出,绯月流光不死也会残,只可惜,被吟醉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绯月璃看了吟醉一眼,以眼神想询为什么。吟醉挑了挑眉,绯月流光不算什么,想让她死有一百种简单快捷的办法,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绯月琰则直接皱着眉头对绯月流光道:“你疯了,快给小皇姑道歉!” 绯月流光冷冷的看了绯月琰一眼,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不救母妃,我来救! 第一百零四章 逃跑 “我说得不对吗?你既然做了,怎么连承认都不敢!”绯月流光抬高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吟醉,眸底已经不仅仅是恨意,还带了点疯狂,她今天就豁出去了把这小贱人拉下水,就不信她还敢杀了她! 吟醉淡淡的抬眸看着绯月流光,明明是自下而上的仰视,却给人一种她才是高高在上轻蔑的俯视着绯月流光的感觉“我做过的事,从来不会不敢承认,但是——”吟醉眸光蓦然一冷,犹如实质的冰寒就像是化成了尖利的刀锋,直直的向绯月流光飞去,绯月流光心突然狠狠一颤,眸中浮现出一抹惊恐。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冷酷的吟醉,在她印象中,吟醉永远笑盈盈的只会躲在父皇背后狐假虎威,她一直以为,没了父皇,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可是,今天突然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吟醉,有这样目光的人,真的是个一无是处只是依靠父皇宠爱的人吗? 吟醉就像没有看到绯月流光的异样,眸底一片冷然,淡漠的逼视着绯月流光,冷声道:“我没有做过的事,也决不允许别人强加给我!” “你,你……”绯月流光不敢相信的看着吟醉,惊恐之余,眸中还有一种被颠覆了认知的无法接受,那个看上去清清淡淡,从来都不紧不慢的人竟然会有这么迫人的气势。 吟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么多次的教训,绯月流光竟然还把她当成一只没有爪子的宠物猫,她的脑子全都用来研究怎么纠缠谢涵阳了吗?活该被人当抢使! “福瑞公主有证据证明是我下毒的吗?就凭我这里有解药?”吟醉冷笑一声“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是这么愚蠢的想法,否则,我会觉得绯月的皇宫太过没有水平,以至于会生产出你这样没脑子的公主。” 绯月流光被吟醉的左一句愚蠢,右一句没脑子气得血液上涌,脸色通红,只是,方才吟醉的目光太过可怕,让她现在都心有余悸,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出声反驳。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吟醉挑眉“你来我这里闹了这么久,却是连个理由都没有?” 闹?没错,绯月流光就是凭着只有这里有解药这一点才来闹的! 她已经不记得听到谁说长公主这里有芦丝草的了,只是长公主三个字就足够挑起她心里的怒火,让她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质问了。 只是,她也不是傻瓜,她心中早就算计好了,反正不管毒是不是吟醉下的,既然只有她这里有解药,即便她不愿意,也必然会迫于各种压力而拿出来救人,那么,她来这一趟最小的收获也会拿到救母妃的解药,即便不能把下毒的罪名安在吟醉身上,能看到她不甘愿却不得不拿出解药的表情,也足够她畅快好久了。 只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吟醉竟然会不顾舆论的谴责而拒绝拿出解药! 不仅拿不到解药,还会被无情的羞辱这样的结果,也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她的预想之中。 看着绯月流光又惊又怒,又恼又怕的脸色,吟醉脸上已经不复刚才的冰寒,笑盈盈道:“唔,看来福瑞公主并没有证据呢,那我是不是可以说福瑞公主是在血口喷人?”笑眯眯的歪头想了想,吟醉继续道:“唔,按辈分来说,我是福瑞公主的长辈,按身份来说呢,我还是绯月的长公主,好像,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福瑞公主都是犯了以下犯上的罪。对了,以下犯上是什么后果来着?” 绯月璃配合的笑道:“不如问问苏薇姑姑?她现在是暂理后宫的呢。”顿了顿,又道:“不然,还是问宗人府吧,毕竟是皇族内部的事。” 宗人府是绯月建国初成立的,原本只是皇家的私人宗族,专门用来管理皇家成员的奖赏,惩罚之类的族内事宜,后来经过几代人的演变,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国家部门,专职处理那些普通官府不插手的贵族犯罪事件。皇家成员犯了错,自然也是由宗人府出面,这么多年,宗人府处置的王公大臣,皇家贵胄数都数不过来,而其中身份最高的人曾经是个太子,而且,那位太子自从进去后到死都没有再出来过。 所以,宗人府可以算得上是那些无法无天的贵族们最为惧怕的地方之一,绯月流光自然也十分忌惮。 可如果仅仅提到这么一句,还不至于让绯月流光如何生惧,毕竟宗人府处理的案子并不多,除非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罪孽深重,否则,绝不会随便的抓捕一个公主,而当她这个公主已经出嫁,并且夫家还是绯月最为崇高的家族之一时,宗人府的人就更加要考量清楚。 绯月流光很有底气宗人府不会抓他,当然就不把绯月璃那小小的威胁放在心上,她眸中甚至已经恢复了几分嘲弄的看向绯月璃。 绯月璃看绯月流光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眸光微沉,直视着绯月流光的眼睛,幽幽道:“大皇姐觉得呢?” 二人毫无意外的对视到了一起,绯月流光那嘲讽的的眸子在落到绯月璃那幽深的眼睛中时,竟是突然一怔,脸色蓦然惨白起来,瞪着绯月璃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恶魔,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黑得不见底的瞳孔中似乎酝酿着一种如无间地狱般可怕的邪恶阴暗,即便他此时正笑得如沐春风,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如玉清雅的贵公子,可那眼底的阴沉却冰冷得让人如同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那种看不到一丝光芒的黑暗无限的延伸,似乎下一刻就能把她毫不留情的吞噬掉。 绯月流光从来没有过这么极致的恐惧,就是面对发怒的绯月暝夜她都只是发抖害怕,却从来没有这样快要窒息的感觉,这样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去的感觉让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对,逃跑,逃离这中恐惧,逃离……那个可怕的人。 绯月流光终究是绯月琰一母同胞的姐姐,看到她这样被威胁,绯月琰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了绯月流光身前,看着绯月璃道:“六皇弟言重了,大皇姐纵然有错,也不必……” 绯月璃在绯月琰过来的时候便收起了眸中的阴暗,没有看绯月琰,却是有些戏谑的看着他的身后 说着话的绯月琰身体一僵,声音也突然顿住了,看着绯月璃的眸中的戏谑,以及视线中的人都有些错愕的样子,再听着身后不算轻盈却很急促的脚步声,心头一跳,蓦然明白了什么,有些机械的转头看去,刚好看到一个提着裙子跑的十分狼狈的背影。 堂堂福瑞公主,竟然就这样被吓跑了!只不过是提了一句宗人府,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被吓跑了! 别人没有站在绯月流光的角度,自然没有发觉绯月璃那可怕的目光,还以为绯月流光只是因为宗人府而吓跑的,错愕之余不禁都觉得有些可笑,这福瑞公主的胆子也太小了吧,气势汹汹的来这里质问谴责,最后竟然弄出来这么一个结果,这,不说是长公主下毒要害三位娘娘了?也不想要解药救良妃娘娘了? “扑哧……”不知道是哪个妃嫔没忍住笑了出来,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样,突然打破了因为绯月流光那一奇葩举动而引起的诡异的静谧,也唤回了众人的心神。 鸣翠咳嗽了两声忍下快要冲出来的笑声,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而她也根本就没想掩饰,掩着唇角脆生生的开口道:“福瑞公主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奴婢们也没送送她,真是失礼了。” 那堆妃嫔里又传出来几声隐忍的笑声,只是绯月琰在场,不敢太过放肆,都紧紧的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着。可以想见,从今天开始,福瑞公主必然会成为整个皇宫的笑柄。 吟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绯月璃,她可不认为绯月流光真的只是因为提了一句宗人府就被吓成这个样子,她就坐在绯月璃身旁,对于刚刚他和绯月流光之间的气场波动多少能察觉到一点,她笃定,绯月璃绝对是做了什么,才把绯月流光吓跑了。 绯月璃和吟醉之间一直有一种莫名的默契,在吟醉看向他的时候,绯月璃也同时转头看向了吟醉,只是,此时的他眼中哪里还有那可怖的阴暗,早已变成了一片温和淡雅,清澈的眸光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无辜,就像是在问吟醉为什么要这样看他一样。 吟醉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她养出的这一个,竟然是个腹黑属性的。 绯月珉看着二人的互动,不悦的抿起唇,冷哼了一声,就像是根本不屑于看到他们一样,低下头以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认真模样,十分仔细研究起了他衣服上的花纹。 只有站在当中的绯月琰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和表情,似乎还没有接受绯月流光就这样跑了的事实。 ------题外话------ 那啥,宗人府其实是清朝的一个机构,某醉这里借用一下 第一百零四章 效忠 “福瑞公主都走了呢,你们几位还有事吗?”绯月璃淡淡的看向那些跟来看热闹的妃嫔,星眸中似含着几分若隐若无的嘲讽。 正偷偷嘲笑绯月流光的妃嫔们心中一紧,带了几分惊慌,她们之前为什么会在栖梧宫外,现在为什么又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在这个皇宫里,今天你看我笑话,明天我又看她笑话,早就已经成了惯例,这里最不乏的就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之人,只是,她们却忘记了,有些人的笑话可以看,而有些人的,这次看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下一次了。 而长公主,绝对是这个皇宫里最不能惹的人,没有之一! “这个,长公主才回宫,一定是累了,公主好好休息,臣妾就不打扰了。”机灵些的忙勉强挂上笑脸,起身告辞。 “是啊,是啊,长公主请休息,臣妾先告辞了。” “臣妾也告辞了。” “臣妾等告辞了。” …… 一个连着一个的起身告辞,微微垂着头等着上位上人的允许,即便心中忐忑,有这么多人陪着,倒不怎么害怕了,即便长公主生气,也不会同时把她们都责罚了吧。 吟醉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就一个个都看了一眼,这些胆敢跟进来看热闹的都是这次选秀进宫的新人,已经在宫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体验过了在这里生存的艰辛,却还不足以磨平所有的心气,正是想着抓紧一切机会爬上去,把那些所有欺负过她们的人都踩在脚下的阶段。 这些人大都听说过贤妃是因为长公主一句话而从一个才人一步登天成为四妃之一的贤妃的,并且在皇后薨逝之后直接就掌权接管了后宫。贤妃,她们都见过,心高气傲的少女们都觉得自己相貌,才能,甚至家世都不比贤妃差,既然贤妃能够一步登天,为什么她们就不能鱼跃龙门? 每一个人都觉得幸运都应该落在自己头上,她们却从来没有想过,当年进宫的几十个中也没有差的,最终却只出了贤妃这么一个,只是因为幸运吗?除了相貌,才能和家世这些每个人都不缺少的东西之外,贤妃比她们多出的是什么呢? 舒锦晗也随大溜的站起身,偷偷的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女,心脏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来,脑海中是她听到的关于贤妃奇迹般地位高升的传闻,那种成为人上人的*一点点膨胀,迅速填满了她整个新房。 “臣妾仰慕长公主的才情已久,不知臣妾有没有这个荣幸再来拜访长公主?”舒锦晗抬起头,直视着吟醉,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没有人看到,她藏在袖子下的手中已经黏腻腻的充满了汗水,脑中也紧绷着一根拉到如发丝般纤细的弦,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掉。 她周围的妃嫔们惊诧的看了她一眼,眸中带上了几分恼怒和敌意,没有想到一向老实的近乎懦弱的舒锦晗竟然会大着胆子说出这些话来,她想干什么,想要攀上长公主这颗大树然后成为贤妃那样的人吗?也不看看她那低贱的身份,她也配! 吟醉看着舒锦晗那清雅带笑的样子,终于恍然为什么会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怪异。因为,这样看去,舒锦晗眉眼上竟然有五六分与她相似! 绯月璃蹙眉有些阴沉的看着舒锦晗,虽然他很满意她有野心,但是,竟然妄想与醉醉扯上关系,看来苦头还没有吃够!“都下去吧,姑姑累了。” 吟醉微微有些讶异的看了绯月璃一眼,后宫这些事他向来不大喜欢插手,这会儿是怎么了? 不过,她原本也没想着与那个舒锦晗深交,那少女不仅权势欲很重,还有一股难驯的野性,并不是棋子的好人选,而且,让她总是看着一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人,想想总是觉得会很别扭。 既然绯月璃替她回答了,她便不再回答,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舒锦晗见状,脸色猛然变得惨白,脑中的弦就像是被加上最后一颗稻草的骆驼,一下子断开了,周围的空气也似是瞬间变成了冰冷的寒风,让她整个人僵硬冰冷得如同失去了大半生命。 周围的人瞬间松了一口气,看舒锦晗的目光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不屑,幸灾乐祸的冷哼一声,屈膝行了礼退出了朝阳殿。 舒锦晗脑海中虽是一片空白,表面却除了眸中光彩暗了些,脸色苍白了些外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仍旧会跟着行礼,也仍旧很规矩的垂着头慢慢退了出去,虽然动作僵硬了些,却并没有失礼的行为。 吟醉此时才有些赞赏了,这样的人,若是给她机会,她必然能达到一个别人想象不到的高度,只是可惜了,她运气并不好,出了栖梧宫,必然会成了那些人的公敌,将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吧。 舒锦晗在吟醉的生命中就像是一片不起眼的绿叶,在微风吹过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吟醉很快就把她抛到了脑后,若不是后来舒锦晗在后宫里掀起的那片风浪,吟醉绝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这个日后风光得几乎掀翻了整个后宫的人此时还不过是一个人人可以欺负的无权无势的小小婕妤,甚至都没有出栖梧宫的大门,那些同来的妃嫔们就开始了冷嘲热讽。 “什么东西,也想攀上长公主的高枝,我呸!” “好在长公主明理,没有被这个贱人玷污了身份。” “哼!不自量力!” “……” 舒锦晗此时尚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惨白着脸机械的向外走,别人说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到耳朵里,就算是听到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的程度,经过了更为巨大的打击,她们这些最多只算是小儿科。 她们各自的宫女都心焦的等在栖梧宫外,看到自家主子出来急忙迎了过去,与主子关系好的自然是关心的询问着什么,不好的就默默地跟在主子身后,一言不发,以免引来无妄的打骂。 秋叶看到自家小姐那丢了魂魄一样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走上前去搀扶住舒锦晗,焦急道:“婕妤,您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呵,谁敢给她委屈受啊,她心可大着呢!”舒锦晗旁边一个妃嫔听到秋叶的话,看舒锦晗就像看一个笑话,笑得讥讽而鄙夷。 在宫里这些日子,秋叶早就学乖了,尽管对方说话再不好听,她也只能忍,紧紧抿起嘴唇,再也不说话,扶着舒锦晗向她们住的地方走。 剩下的人看着二人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声,各种虚伪的招呼了一声就各回各的住处了。 待众人都离开,暗处才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对着显得极为落魄凄凉的主仆二人走去。 “舒婕妤?看你脸色不好,可是生病了?”陆鸢盈盈的站在舒锦晗面前,微微蹙着眉道,虽是关心的话,却并不过分热切,只是像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女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对陌生人的关心。 秋叶抬头见是曾经帮过她们的陆鸢,就像是见到了可以成为靠山的亲人,眼眶一下子红了,咽声道:“陆才人。” 陆鸢皱着眉头看向秋叶,有些严肃道:“你家主子怎么了?” 秋叶哭着道:“奴婢也不知道,刚刚婕妤和很多婕妤才人美人去了栖梧宫,出来之后就成这样了,陆才人,您一定要帮帮我家婕妤啊。” “栖梧宫?”陆鸢惊讶道:“怎么会去栖梧宫?” 秋叶正想说明原委,陆鸢便略显焦急的抢先道:“算了,先给你家婕妤请个太医重要,我们先回去。” 秋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几人离开,她们不远处的树丛后不急不慢的走出一白衣如雪的男子,男子表情淡漠,就像根本没有看到那几人一般,转身向着栖梧宫走去。 栖梧宫内,绯月璃明显面色不善的看着绯月珉和绯月琰,有什么话还不快说,说了赶紧走人,他们没空总是陪着这些外人! “既然你们相信毒不是我下的,那么我就没有义务拿出珍贵的解药来救她们了不是吗?”吟醉挑眉看着二人。 绯月珉一动不动的低着头研究着衣服上的花纹,对他来说,德妃早就已经不是必不可少的人了,年少时所有对她的幻想都被她一点点的消耗殆尽了,如今,德妃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只是,尽管如此,可她毕竟是给了他生命的那个人,她能对他不仁,他却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这样死去。 绯月琰没有绯月珉那么冷情,毕竟良妃再狠毒却从来都是一心为他,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求得解药,救醒母妃。 绯月琰抿了抿唇,深深的看着吟醉,突然一掀衣摆,直直的跪了下去“求小皇姑赐予解药,绯月琰自此发誓效忠,决不背叛。” 绯月璃微微蹙眉,绯月珉凤眸眯起,吟醉面无表情。 栖梧宫的众人则早在那群妃嫔走后便退了下去,只剩下鸣翠在这里伺候着,看着绯月琰是深深的被震惊了,大气都不敢出。 “公主,张神医求见。” 正在空气仿佛被冷凝了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宫女的禀报声,打破了一殿的沉静。 第一百零五章 告白的节奏 张温默如闲庭信步般轻缓优雅的走进来,俊美如霜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明明该是个仁心天下医者,一双沉静的眸子却总是淡漠得如同根本就没有把什么放在眼里,包括生命。 张温默原本是个江湖人,也就没有养成宫里那套见人就拜的习惯,迈进殿内,淡漠的目光略微扫了扫,找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位置,就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坐下来,整个过程流畅自然,就像没有察觉到殿内诡异的气氛一般,也似乎并没有看到绯月琰跪在地上,悠然自得的一点没有他是在别人家里的感觉。 看到这样的景象,殿内人心思各异。 绯月珉十分特别极其不开心的看了一眼张温默,他讨厌一切在栖梧宫比他还随便的人!装得跟小皇姑多么熟一样。 绯月琰默默的跪着,吟醉不答应他他就没想着起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求得解药去救良妃,至于张温默,谁管他是哪号人物。 绯月璃冷眸看着张温默,鉴于吟醉的病还需要他,就暂时压下了满心的不悦,留着以后算总账。 鸣翠则笑眯眯奉上一杯茶,带着几分崇拜的看了张温默一眼,太潇洒了,简直是她的偶像呀有木有。 吟醉自从看到张温默起就皱起了眉,水眸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粉唇微微抿起,表情有些低沉,表达着一种不高兴的情绪。 张温默虽然不怎么遵守宫里的礼节,却很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在绯月琰和绯月珉的事情处理完之前,他决不插队,把自己当成了隐形人,等待兼看热闹。 这样的的性子倒也足够被人烦恼的,吟醉有些无奈,亏得他是个神医,人们多迁就他,不然,就他这态度早够他死一百次了。 “四皇子请起吧。”话是对绯月琰说的,目光却一直都落在张温默身上“四皇子所求芦丝草我这里虽有,却不见得是独此一家,张公子出自天下第一医,应该不会没有这一味药。” 绯月琰闻言一顿,抬头看向吟醉,眸中带着小兽受伤般的伤痛,她竟是连他的效忠都不稀罕吗?为什么!他到底哪里不好,才让她如此避之不及! 张温默抬眸看了吟醉一眼,眸中虽仍是淡漠居多,隐隐的却多了些挑衅“天下第一医确实有芦丝草,但是,良妃娘娘确定能等到药从天下第一医取来?” 意思就是,他手中并没有芦丝草喽? 吟醉水眸微微瞪了瞪,那他来是干什么的,太过清闲没事做以至于跑来看热闹? 张温默目中几不可见的闪过一抹笑意,他竟觉得有事没事逗一下这个明明是该活泼爱玩的年纪却总是一副淡雅样子的长公主,是一件挺有意思的游戏。 “姑姑。”绯月璃捏了捏吟醉的手,嘟着唇道:“四皇兄还等着呢。” 吟醉目光从张温默身上移开,看向绯月琰,见他一副委屈受伤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微微一顿,水眸眨了眨,表示有些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绯月琰垂眸,掩下了眸中险些喷涌出来的质问,低声道:“既然小皇姑瞧不上琰,那小皇姑有什么要求请说吧,不管是什么,琰,竭尽全力。” 吟醉蹙眉,她什么时候说看不上他了,她只是觉得,用一颗草来换绯月琰的效忠,总有些趁人之危之嫌,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于绯月琰,她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七年前那个因为母妃受委屈就跑去把瑜妃最喜欢的衣服弄破的小男孩形象上。 “你可清楚你说了什么?”吟醉蹙着眉看着绯月琰,他是一个皇子,一个背景实力都不俗的皇子,若是用心,想要登上那个位子也不是不可能,可他做了这样的许诺,便表示了他已经放弃了那样的机会,那个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机会。 “琰很清楚。”绯月琰回答的没有一丝迟疑,他原本就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最喜欢的是在战场上驰骋纵横,而不是在那个虽然高高在上却又孤寂寂寞的位子上俯视着所有人。 吟醉轻轻叹息一声“可是,我要你的效忠并没有用。”她又不打算称帝,也不打算让绯月璃上位,要一个皇子的臣服确实没什么用处。 绯月琰身躯微微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为,为什么?”明明七年前,是她要求他去军营,虽然那也是他自己的意愿,但是,他一直以为她那样做是需要他,所以,他在军中才会如此拼搏努力,才会急于建功立业,急于提升自己的地位,可是,她现在竟然告诉他,他的效忠对她没有用! “你怎么了?”吟醉蹙眉疑惑的看着绯月琰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她以为她不需要他卖身他会很高兴呢,怎么跟想得不一样呢? 绯月琰直直的盯着吟醉,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明朗的脸庞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只是那双从战场上锻炼出的鹰凖般犀利的双眸中却带着浓浓的伤痛,他并不理会吟醉的问题,只是执着道“为什么?” 吟醉不解“什么为什么?” 绯月琰就像突然爆发了一样,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坐在贵妃椅上的吟醉,双目隐隐泛着赤红,低吼道:“为什么你现在不需要我了,七年前,是你让我去军营的不是吗?” 绯月珉和绯月璃闻言都是一顿,转头看向吟醉,是她让他去军营的?他们还原以为是绯月琰自己要去的,小时候的他原本就天天嚷着要做大将军。 事不关己的张温默也看看吟醉,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吟醉惊讶的眨了眨眼,七年前确实是她提议他去军营的,可也不过是因为看良妃不爽,想给她添点麻烦罢了,她那时候说过需要吗? 绯月琰看着吟醉的表情,灼热的心就像是被泼上了一盆冷水,刺得他又酸又疼,连眼眶都跟着泛起了酸楚,似乎有什么火热的东西就要不受控制的溢出来一样。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绯月琰有些发白却很是坚毅的唇边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添了几分凄然,就好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凄然中还有些颓废。 吟醉心中头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负罪感的东西,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也很不习惯,蹙着眉头有些干巴巴的解释道:“不是,并不是这样。” 绯月琰闻言,颓然的双眸立即燃起了点点希望之火,带着几分期待的看着吟醉,他要求并不高,就算她只是骗她一下子,他也满足。 吟醉看着这样表情的绯月琰,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孩子的表现太过出乎她的意料,接下来的游戏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我从小就很羡慕六皇弟能和你这么亲近,也很不服气,你明明是我们共同的小皇姑,凭什么只有六皇弟那么讨你喜欢。”绯月琰哀伤的看着吟醉,带着浓浓的沉痛的声音低沉微哑,却很动听,完全把众人带到了他的故事中,让人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哀伤“还记得那天我们从栖梧宫用午膳被母妃破坏了事吗?我那天很生母妃的气,觉得小皇姑肯定因为母妃而不喜欢我了,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跟母妃赌气,也和她疏远了很多。” 吟醉微讶,没想到绯月琰竟然会为了她而与良妃疏远,她应该嘲笑他傻不是吗?可是,心里那愧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后来,小皇姑再也不让我们在栖梧宫用午膳了,我就更难过,也更不喜欢听母妃的话。我虽然不怎么聪明,可也知道母妃在想什么,无非是为了那个位子。其实,那个时候的我还并不是太理解那个位子意味着什么,所以也就没什么喜恶,所以,那天之前我为了让母妃高兴一直在向她期望的方向努力着。可是,之后,我便开始了与母妃作对,她希望我好好读书,我偏偏把所有时间花在舞刀弄枪上面。”绯月琰目不转睛的看着吟醉“我也想过,小皇姑那么喜欢六皇弟,肯定是因为六皇弟与小皇姑一起长大,小皇姑习惯了与六皇弟在一起。所以我开始想办法出现在小皇姑面前,每天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栖梧宫附近走动,就是希望能让小皇姑能多看我一眼。只可惜,小皇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过我。” 吟醉皱眉,这样的处心积虑,真不像是绯月琰那个看上去爽朗大方的男孩会做的事,而且,当初的绯月琰才几岁? 而且,绯月琰的描述怎么让她有一种听上去好像告白的节奏的感觉呢? 呃……吟醉被深深的震惊了,头一次觉得自己真心想太多。 绯月琰见吟醉皱眉,眸中的光芒又暗淡了几分“小皇姑说让我去军营的那天,我真的很高兴,高兴的一晚都没有睡觉,我以为这样,我就算是小皇姑的人了呢。” 呃,这样的说法…… 饶是吟醉也有些不自在的低头假装整理了一下衣摆。 绯月珉冷飕飕的看着绯月琰,白皙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扣着衣服上的暗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没心机的四皇弟竟然也会玩这一手! 绯月璃眸中直接冒出了刀子,冷冷开口道:“四皇兄,你逾越了!” 绯月琰蓦然被打断,微微怔了一下,呆呆的想了想才想起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肤色健康的脸庞刷拉一下变红,把刚刚的苍白都冲去不少。 ------题外话------ 谢谢涵涵的爱的钻钻和花花,果断扑倒,(*^__^*)嘻嘻…… 第一百零六章 解毒 “啊,我,我……”绯月琰红着脸,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倒是把刚刚的哀伤冲淡了不少。 绯月珉低着头漫不经心道:“好了四皇弟,你不必解释了,在座的都明白你的意思,只是,”顿了顿,绯月珉抬起头,眯眼看着绯月琰,笑得有些清冷“在人前,四皇弟就要注意了,万不可胡言乱语,若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误会了,岂不是给小皇姑添麻烦?” 绯月琰闻言,刚刚红润的脸色又白了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低下头抿了抿唇,低声道:“是,多谢三皇兄教导,臣弟知错了。” 绯月珉斜眼瞧着绯月琰,听他说完,冷哼了一声,撇开脸不再看他。 绯月璃也懒得理会他们,抓起吟醉的手轻轻把玩着,笑道:“姑姑,瞧瞧四皇兄,为了救良妃都像是要卖身一样呢,还是大皇姐像良妃多一些。”一样的蛮不讲理,泼辣狠毒。 “六皇弟!”绯月琰闻言,看绯月璃的目光中染上了几分怒气,只是,想到刚刚绯月流光的所作所为,火气又被压了下去,紧紧握了一下拳,隐忍着没再说话。 绯月璃却不会忍,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绯月琰“四皇兄有何贵干?臣弟说得不对吗?” 绯月琰不搭理他,心里还是有些窝火,不仅仅是绯月璃暗骂良妃和绯月流光,还有就是被他们打断的告白。难得他鼓起勇气把这些真心话都说出来,可是,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扰了,好好的气氛都被毁了,他还有一大堆要说的呢,现在都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绯月珉根本就没听到这两人在说什么,他虽然低着头,可那目光一直都盯在吟醉身上呢,看到绯月璃捏着吟醉的手,心里立即腾起一股火,恨不得冲上去一刀把绯月璃那不老实的爪子给剁下来。 假装隐形人的张温默越看越觉得这一家子人有意思,一言不发的撑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吟醉扭头看看绯月璃,他脸上挂着笑,眉梢眼角柔和若春风,但是,吟醉就是感觉,他现在其实是在生气,莫名其妙的生气。 想了想,吟醉皱了皱眉,还是没有把手抽回来,转头对鸣翠道:“把芦丝草拿来。” 鸣翠娇躯一震,立即把张得老大的嘴闭上,这戏也不敢看了,急忙跑去拿东西。 绯月珉抬头,怎么看怎么觉得绯月璃那双手碍眼,又不敢轻举妄动,怕惹吟醉生气,干脆把目光转移到吟醉脸上,挑眉道:“小皇姑是什么意思?当真让四皇弟卖身来换芦丝草?” 绯月琰脸白了又开始红。 吟醉有些头疼的皱着眉头看向绯月珉。 绯月珉没等吟醉说话,忽然展颜一笑,狭长的凤眸中闪着动人的光泽,隐隐透着几分魅意“那珉呢?珉也需要芦丝草,小皇姑会收下珉吗?” 绯月璃一个掌风就扇了过去,绯月琰那是无心,绯月珉就绝对是故意了,打烂他那双狐狸眼,看他还怎么勾引人! 绯月珉唇角挑着笑,眸中却闪着冷光,他也早就看绯月璃不顺眼了,打一架正好。 绯月琰见状,手痒的捏了捏拳头,咔吧咔吧响,好想也跟着上去打一场啊。可眼角扫过吟醉的脸色,生生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只得坐一边当个围观者。 吟醉只觉得额角一跳一跳的,瞥了一眼飞速闪动的人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向内殿走去,出宫走了一大圈,果然是累了,她现在非常需要休息,非常! “小皇姑!”绯月琰一直注意着吟醉的情况,见她要走,急忙追过来。 吟醉停下来,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抬着疲惫的小脸懒懒的应了一声。 只这一会儿的时间,绯月璃和绯月珉已经住了手,人影一闪,便双双闪到了二人面前。 “姑姑。”绯月璃抬手替吟醉轻轻揉着太阳穴,心疼道:“姑姑累了,去休息吧,有我呢。” 吟醉点头,转身就走。 “小皇姑!”绯月珉一把抓住了吟醉的胳膊,吟醉顿住,皱着眉头看向绯月珉,疲惫中带着几分不耐烦,真是没完了。 绯月珉看着吟醉疲惫的样子怔了一下,手不自禁的就松开了。 吟醉见他不说话,也不耐烦等他,转头就走了,好在这次没有人拦了,让她顺利的走进了内殿。 绯月珉凤眸中闪过一抹懊恼,脑中两军斗争了好几个回合,最终都化成了那张小脸上疲惫的样子,刚刚拉住吟醉胳膊的手张开又握紧,算了,他就当她同意了,反正她没有否认。 这样想着,心情又好起来,冷眸有些得意的扫过绯月璃和绯月琰,宽袖一甩,也转身走了。 绯月琰看了看走远的绯月珉,又转头看看绯月璃,最终眸光坚定的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不知想了些什么,转过头也跟着走了。 鸣翠捧着一个盒子刚好过来,见要解药的人都走了,瞪着眼看了看手里的盒子,扭头看向绯月璃,怯怯道:“殿,殿下,这草,给谁啊?” 绯月璃收回看着门外的目光,瞥了一眼坐的稳稳的张温默,一言未发,抬步向内殿走去。 鸣翠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两圈,轻手轻脚的走到张温默面前,举着盒子笑嘻嘻道:“张神医,您是神医,这药啊,只能麻烦您了。” 张温默僵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鸣翠手里的盒子,平静多年的心却不受控制的冒出一股小火苗来,这姑侄几个把他当成什么了?给他们跑腿的? 在张温默冷飕飕的目光下,鸣翠的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跳,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心里苦哈哈的嘀咕着,这张神医看起来挺温和的,没想到身上冷气这么足,六皇子不会是看她不顺眼想着借刀杀人吧。 鸣翠觉得她腿都快软了,双手抖啊抖,就在她撑不下去想要退缩的时候,张温默一把拿过了盒子,起身衣带当风的快步走了出去。 鸣翠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安抚着自己被吓到的小心肝,只是,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外的张温默突然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冷漠清寒的声音却清晰的传了回来。 “九成!” 鸣翠被这么一吓,拍着胸口的手一下子重了,疼得她龇了龇牙,一边抱怨张温默,一边不解的想着,九成……是什么意思? 微微侧头,斜眼偷偷的睨了一眼,看那张神医一身白衫,衣袖飘飘,要多潇洒就多潇洒,要多俊逸有多俊逸,可是,鸣翠打了个寒战,怎么感觉像是带着一股杀气呢。 鸣翠搓着自己的胳膊,撇了撇嘴,不管了,还是快点告诉公主吧,公主肯定知道张神医的意思。 绯月璃进内殿看了一眼,吟醉褪了衣服,正懒洋洋的躺进床上,见他进来,只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鸣露几人见绯月璃进来,给吟醉盖好被子,便福了福身,悄悄退了出去。 绯月璃嘟了嘟嘴,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来,看着吟醉的目光柔和似水。 吟醉倒也是真累了,也没心思理会绯月璃,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绯月璃听着吟醉的呼吸变得均匀,缓缓俯身,在吟醉额头上亲了一下,弯唇笑笑,留恋的看一眼那娇美的睡颜,起身向外走去。 吟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华灯初上,内殿只燃了一支蜡烛,朦胧的灯光足以让人看清楚内殿的情况,却不会让刚刚醒来的吟醉觉得刺眼。 吟醉其实是不大想醒来的,若不是脸上那若有若无的让她很不舒服的摩擦感,她定然会再次睡去。 “小皇姑,你终于醒了。”绯月流莹趴在床头,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吟醉,虽然透着惊喜,可声音却很轻,就像是怕吵到吟醉一般。 “哦,是莹儿。”吟醉声音还有些初醒的沙哑,朦胧的睡眼却已经清澈明亮起来,在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绯月璃时,吟醉总是会在最快的时间让自己清醒,唔,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绯月流莹急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刚刚坐起来的吟醉“小皇姑睡了好久,莹儿醒来的时候小皇姑就在睡了,现在才醒来,都过了晚膳的时间了,小皇姑饿不饿?” “公主,您醒了!”守在外面的鸣露似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急忙走进来,见吟醉手中拿着水杯,心头蓦然一跳,刚刚,刚刚竟然只有永珍公主一个人在熟睡的公主身边! 吟醉没有理会鸣露,低头喝了一口水,淡淡道:“刚刚,就莹儿自己在?”目光沉了沉,栖梧宫的人是不是太过懒散了? 鸣露闻言,眸中掠过一抹自责,在公主睡着的时候,竟然只有一个外人在,竟没有栖梧宫的人守着,这本身就是她们的失职。幸好在这里的是永珍公主,也幸好永珍公主没有伤害公主的想法,否则,她们万死不能辞其疚。 “不是的。”绯月流莹像是没有看出吟醉和鸣露之间的暗流,纯真的摇了摇头,摸着肚子道:“莹儿肚子饿了,鸣翠姐姐去给莹儿拿点心了,之前,她一直在这里呢。” 鸣露接过吟醉手中的杯子,狠狠咬了咬唇,永珍公主纯真良善,不知道其中的玄机,她们却清楚,只这拿点心的一点时间就足够发生些什么了。压下心里的余悸,鸣露声音有些干涩道:“公主可饿了?传膳吗?” 正在这时候,端着满满一盘点心的鸣翠从外面走进来,见吟醉已经醒来,怔了一下“公主,您醒了!”她是看公主睡得太熟,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才去取点心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醒了呢! 吟醉没有回答鸣露,也没有理会鸣翠,看着绯月流莹蹙眉道:“莹儿还没用晚膳?” 绯月流莹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本来是打算等小皇姑醒了,当面道别之后再走的,没有想到小皇姑睡了这么久。” 吟醉摇了摇头,无奈道:“莹儿什么时候和我生分了,还要跟我道谢?” 绯月流莹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第一次和小皇姑出宫玩,太开心了,不舍得就这么离开。”绯月流莹笑得有些羞涩,圆圆的大眼睛里却闪动着明亮的光彩,就像是……一个终于实现了愿望的孩子。 吟醉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绯月流莹的小脑袋,怜爱道:“那就在这里用膳吧,我和莹儿一起分享你的快乐。” 绯月流莹闻言一怔,然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大大的眼睛中似有水光闪过。 鸣翠看着这温馨可人的一幕,却没有感觉到一点高兴,聪明如她不需要鸣露的提醒,在走进来看到吟醉醒来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是安逸太久了,以至于失去了警惕心,犯下了这么致命的错误。 她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判定永珍公主不会对自家公主不利,便无意间把公主的安危交到了永珍公主手里,即便只有她去取点心的那么一小段时间,但是,她却忘记了,这个宫里面,最不乏的便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举,公主是宠爱永珍公主没错,永珍公主天真无邪,活泼可爱也没错,可,她经得起一个万一吗? 万一永珍公主是个演技太过高超的不轨之人呢?万一永珍公主受了奸人的蒙骗呢,万一…… 虽然,公主身边永远都有绮香和雅香中的一个在暗处守护着,但是,她们毕竟距离远,永珍公主却就在公主身边,若永珍公主动作快一些,她们即便再快也根本没有阻止的时间。 鸣翠呆呆的端着那盘点心,突然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刚刚从冰窖中走出来一样,她不是怕接下来会有的惩罚,她只是后怕,为她所想的那么多的万一而后怕心惊。 绯月流莹无尽欢喜的在栖梧宫度过了晚膳时光,即便,她却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实际上,坐在餐桌旁的她根本就顾不得吃,手舞足蹈的讲述她今天下午玩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趣事,基本上已经忘了她刚刚还在说饿了这件事了。 吟醉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却也不大会在吃饭的时候说太多话,只是在绯月流莹说到高兴处微笑一下,或点点头表示她在听罢了。 栖梧宫有史以来最为热闹的晚膳在绯月流莹的依依不舍中结束了,吟醉派人把绯月流莹送了回去。 “璃儿呢?”吟醉记得她睡着之前,绯月璃还在,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罢了。 绯月璃没有回来用膳,吟醉也不以为意,陆家商行和暗处他们的势力并不是凭空而来的,绯月璃这些年忙得厉害,整天都见不到人的时候也是有的,栖梧宫里众人也早就习惯了绯月璃不来用膳,虽然每一餐都会为他准备上。 鸣柳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鸣翠,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和无奈,代替她回答道:“公主睡着后六殿下就离开了,没有说要去哪里。” 吟醉点了点头,不再问绯月璃,水眸眯了眯,道:“德妃,良妃和贤妃,怎么样了?” 鸣柳正要回答,鸣翠却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抢先答道:“张神医拿到芦丝草亲自配好了解药,把足够解毒的分量给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德妃和良妃如今已经安然无恙,剩下的解药,全部送还了栖梧宫。” 吟醉微微弯唇,满意的点了点头,张温默,果然深合她意。 提到张温默,鸣翠突然记起来,下午他离开时候说的那两个字,她原本是想着尽快告诉吟醉的,只是吟醉睡着了才一直没有机会说,等吟醉醒来,她又一直处于自责状态,差点就把这事忘记了。 “回公主,张神医下午离开时,说了两个字,九成。” 吟醉闻言一怔,皱了皱眉,半晌,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满脸的愉悦。 鸣翠几人面面相觑,公主一向都是淡淡的,很少露出这么高兴的神色来,不知道那个“九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好消息。 “带上解药,我们去‘看看’贤妃。”吟醉突然起身,水眸微眯,掠过一抹冷意。 一般而言,公主外出,鸣翠跟着的时候居多,只是,今天晚上她一直不在状态,鸣柳看了她一眼,以眼神询问,要不要代替她。 鸣翠摇了摇头,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不会再犯。是她的职责,她也不会交给别人! 吟醉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宫走动,即便是出来,也并不像良妃等人那般张扬,现在,因为是晚上,所以多带了两个提灯的小宫女,惠萱宫不算远,也不必搭乘轿子,几人不急不缓的步行而去,权当消食了。 惠萱宫里因为贤妃中毒而显得有些沉寂,许是燃灯太少,在灯火通明的皇宫里,显得格外的暗淡,只是,似乎这里并没有因为主人的昏迷不醒而有什么混乱产生,这一点贤妃比德妃和良妃都好多了,听说懿和宫和明德宫都乱成一锅粥了呢。 吟醉一出现,惠萱宫的宫人便一层一层很是有序的通报了上去,贤妃的贴身宫女萍儿亲自带人出迎。 进到内殿,借着灯光,吟醉才看清楚了萍儿一脸的憔悴,眼睛红肿暗淡,哭了很久的样子。 请吟醉上座,奉上花茶,萍儿一副忧心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吟醉不喝茶,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萍儿。 萍儿原本平静的心情不知为什么被她看得有些慌乱起来,紧紧捏了一下拳,面上闪过明显的挣扎,想了想,忽然屈膝重重的跪在吟醉面前,哀求道:“长公主,奴婢知道只有您那里有软罗香的解药,求长公主救我家娘娘,奴婢愿意当牛做马,来报答长公主。” “报答?”吟醉玩味的看着萍儿,笑盈盈道:“不是报复?” 萍儿一怔“长,长公主,你……” “开个玩笑,你不必惊慌。”吟醉轻笑一声,转头对吟醉道:“把解药给她。” 萍儿正因为吟醉那个“玩笑”而胡思乱想着,突然见吟醉就这样把解药给她,心中更加生疑,天下没有白白掉馅饼的好事,德妃和良妃的解药都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亲自求的,她原本还计划着怎么样才能从长公主手中得到解药,却没想到,长公主就这样轻易的给了她。 吟醉好笑的看着拿着解药,脸色惊疑不定的萍儿,柔声道:“怎么?怕我给的不是解药是毒药?” “不敢!”萍儿猛然回神,忙道:“奴婢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是。 吟醉表示十分理解她,所以,为她准备的很是齐全,转头对鸣翠道:“太医还没有到?” 鸣翠道:“咱们出宫的时候派人去请的,算算时间,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有个瘦弱的小太监跑进来,低着头,看不清楚脸,对吟醉行了个礼,道:“启禀长公主,太医院李太医求见。” 李太医?吟醉微微蹙眉,她并没有听说过太医院有个李太医。呃,实际上,她听说过的太医并没有几个,见过的也就张医正了。 不过,也无妨,不过是检验解药的真伪而已,她也没想着干什么坏事,并不需要熟悉的人,随便哪个太医都行。 李太医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快步走进来,低着头,弓着脊背,也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很是拘谨紧张,进到殿内便行了跪拜大礼“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吟醉不大习惯这一套,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除了正式场合便没有人再对她行这种大礼了。 吟醉挥挥手让他起来,太医毕竟不算是宫里人,不知道她的喜好也算是情有可原。 李太医谢恩起身,恭谨的站在一边,一直没有抬头。 吟醉也不在意,淡淡道:“李太医给萍儿看看,她手里是到底是毒药还是解药。” 萍儿突然觉得捧着解药的手有些发烫,只是,再怎么害怕,她也不能拿娘娘的生命来赌博,咬了咬唇,还是把药给了李太医,让他检验。 吟醉并没有因为萍儿对她的不相信而恼怒,反而看她的目光带了几分赞赏,果然,还是忠心的奴才惹人喜欢。 李太医又是看又是尝的,检查的很是仔细认真,半晌,才低着头恭敬道:“这是软罗香的解药,配方用料不差分毫。” 吟醉看着萍儿那放下心来的表情,点了点头,道:“劳烦李太医了,赏。” “谢长公主赏赐。”李太医得了赏赐并没有多欢喜的样子,还是很拘谨,倒有几分专业研究人员的木讷性子。 吟醉挥了挥手,让人送他离开。 萍儿欣喜的跪下来,感激道:“奴婢代主子谢长公主赐药。” 吟醉点头,笑道:“我可以去看看贤妃吗?” 萍儿闻言,眼神立即戒备起来,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情愿道:“长公主请。” 软罗香这种毒,只是让人身体无法动作,意识其实是清醒的,所以说,外面发生了什么,躺在床上的贤妃其实是一清二楚。 内殿中,贤妃的床沿上坐着一个中年的嬷嬷,手中端着半碗水,身体半倾着,正用筷子蘸了水轻轻的往贤妃唇上点,见吟醉来了,急忙站起来,恭谨的行了一礼。 萍儿与那嬷嬷不露痕迹的对视了一眼,亲自搬来一个小圆凳,放在床边,让吟醉坐下来。 吟醉垂眸看向眼睛紧闭的贤妃,距离中毒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贤妃除了双唇微微有些干涩外,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吟醉挑了挑眉,她是不是送药送早了,再饿上她两天是不是更好? “果然像是睡着了一样呢。”吟醉轻叹一声“这种毒真是神奇,一点都让人看不出来是中毒了。” 那嬷嬷脸色一变,急忙道:“娘娘是和德妃、良妃一起中毒的,张神医瞧过了,不会有错的。” “?”吟醉瞥了那嬷嬷一眼,她原本也没想过贤妃会假装中毒,有张温默在,她不敢。只是,这嬷嬷是不是太紧张了,她刚刚的话有什么不妥吗?否则,怎么会让她想到那里去? 萍儿横了那嬷嬷一眼,道:“嬷嬷见娘娘中毒不醒,太过焦急,有些语无伦次了,还请长公主不要责怪。” 吟醉跟一个嬷嬷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倒是觉得这萍儿更有趣“萍儿姑娘不亲自为你家娘娘煎药吗?倒是放心呢。” 萍儿脸色一变,急忙对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会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萍儿垂眸道:“长公主来看娘娘,奴婢怎能不亲自招待。” 鸣翠看了一眼萍儿,又想起了晚膳前的事,心中一阵难受,萍儿都懂得不能把主子留给别人,她却是连萍儿都不如了。 吟醉的话是说给贤妃和萍儿听的,并没有想着刺激鸣翠,只是鸣翠因为今天那个过错,心思正敏感,遇事总往那上面想,且多半都是在自责自弃,反而不能客观公正。其实,她未必就不如萍儿了,只是情况虽大体相同,本质却不一样,绯月流莹对于吟醉,和吟醉对于贤妃,关系完全不一样,若当时换做是绯月流莹之外的任何人,她都不会放任吟醉一人面对。 吟醉不回头,也能感觉到鸣翠的情绪,她现在意识到,或许她当初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鸣翠心性不坚定,并不适合现在这个角色,她就不应该因为习惯了鸣翠而把这些强加给她,有些东西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吟醉只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便不再多想,目光转向贤妃,笑道:“萍儿倒是懂事,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还以为你该和贤妃一样呢,却原来并不是。” 萍儿闻言,身体一凛,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吟醉,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了什么? 没等她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刚刚出去的嬷嬷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快步走了进来“长公主,萍儿姑娘,药来了。” 萍儿努力压下心间掀起的风浪,接过药,亲自过去喂给贤妃喝。 吟醉坐的地方倒也不妨碍她们喂药,便没有动,也不再说话,只是浅笑着看着她们。 一碗药半喝半吐的喂完,贤妃却仍旧没有醒来,更奇怪的是,萍儿竟也不着急,重新让贤妃躺好,把空碗和被贤妃吐湿的帕子递给嬷嬷,便守在一旁。 吟醉看着没有要醒来迹象的贤妃,挑了挑眉,道:“怎么没有醒?解药不对吗?” 萍儿低着头,没有一点惊慌的回答道:“解药起作用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都是服下解药一盏茶的时间后才醒来。” 吟醉手指头轻轻的敲击了两下玉笛,萍儿怎么这么坚信那解药是真的呢?开始的时候不是还怀疑呢吗?就因为李太医检验过?不会太相信李太医了吗? “那我就放心了。”吟醉笑道:“我还真是担心贤妃醒不过来,不能为我解惑了呢。” 解惑?萍儿从刚才脸色就一直不好,这会儿听到这个词就更是满眼的惊慌,紧握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既然贤妃还需要时间,那在她醒来之前,不如就由你先来吧。”吟醉笑眯眯的看着萍儿,一脸的纯真无害,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话给对方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一样。 萍儿猛然抬起头,强自压下心中的慌乱,故作镇定道:“什,什么?” 吟醉水眸一弯,突然唤道:“绮香!” “是!”几乎是话音响起的瞬间,便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道暗影,在眼前闪过,直击萍儿所站的位置,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萍儿瞳孔紧紧缩起,脚下不知使了个什么步法,身体一动,竟然躲开了那迅疾的一击,动作熟练从容,就好像做过了千万次一样。 一击不成,绮香不见一丝慌张,公主说了,要先逼出她的武功才行,若是一掌就把她打死了,那就死无对证了,所以,刚刚那一掌,她原本也没出全力,若是萍儿再躲不过,那福瑞公主出嫁那天做手脚的就不可能是她了。 现在嘛,多半就是她了!绮香冷笑一声,再次攻过去,这次却不再留情,招式凌厉直取要害,反正公主说过,只要活着就行,残了废了全不用管。 鸣翠看着战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珠子瞪得滚圆,这个不起眼的萍儿竟然还是个武功高手!那她藏得也太深了! 吟醉一点都不担心绮香会战败,皇家暗卫里出来的人,若是连萍儿都打不过,那皇宫里岂不是要天天招贼。 “呐,快点醒来吧,再不醒,你的心腹宫女就要保不住了。”吟醉看着贤妃,有些恶劣道。 就好像是在回应吟醉的话,她刚一说完,便听到不远处砰的一声,萍儿被击中身体撞到了一个盆架,捂着胸口,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贤妃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睫毛也一下一下轻颤着,眉头紧皱,一副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样子。 吟醉挑眉,邪恶的笑着“看来贤妃的动力还不够。” 绮香闻言,笑得比吟醉还要邪恶,潇洒的甩了甩头发帘,飞起一脚,把萍儿从地上踹起来,又撞到了她身后的屏风上,屏风轰然倒塌,声音震天,萍儿则更加狼狈,鲜血一口一口的从嘴里往外冒,看那样子,估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殿内这么大动静,按说早就该惊动了外面才对,可是,让萍儿害怕的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进来,就好像,外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只是,这巨响没能唤进外面的人,却唤醒了贤妃。 贤妃一睁开眼便恶狠狠的瞪着吟醉,恨恨道:“你想怎么样!” 吟醉蹙眉“这话不是我该问你吗?我自问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反而应该算是对你多有提拔,可是为什么?” 贤妃缓缓坐起来,突然仰头哈哈笑起来。 吟醉眉头夹得紧了些,不悦的看着贤妃,笑得太难看了! 半晌,贤妃快要笑得没气了才渐渐停下来,脸上却挂满了泪,看起来真是凄凉万分。 贤妃缓缓的看向吟醉,看到她嫌弃的目光,凄然一笑,道:“很丑是吗?” 吟醉诚实的点头。 贤妃见状,面色凄凉,眸中竟闪过一抹柔和,只是一闪即逝,快得没有人看清楚。 “你知道多少?”贤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冷冷道。 “不是很多,绯月流光出嫁那次,和你们中毒这次。”吟醉没有笑,眼睛完全睁开,纯然清澈,如一汪天山的湖水,美得让人想要占有,却又想要毁掉。 贤妃自嘲一笑,这还不多吗?她也只来得及做了这两次而已。 “公主是怎么知道的?”贤妃不明白,每一件她都做得极为隐秘,再怎么都不应该怀疑到她身上才是。 吟醉抬起手,用玉笛轻轻的点在下巴上,想了想道:“因为我相信你吧,你比那两个聪明多了,想做些什么陷害到她们身上去并不是难事。” 贤妃扯了扯嘴角“那臣妾是不是也该说公主更聪明,所以才从那么多人中选择了我?” 吟醉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原本我以为是呢,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璃儿更聪明,他早就没有在相信你了呢。” “是吗?”贤妃不甚苟同道:“臣妾倒觉得,六皇子其实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臣妾。” 吟醉不置可否“也许吧。” “公主想怎么处置臣妾?”贤妃垂眸,不再跟吟醉闲聊,虽然,她其实挺喜欢这样平静的跟她说话。 “冷宫怎么样?听说那里很久没有进过人了,应该很宽敞。”吟醉微微歪头,就好像真的是在征求贤妃的意见。 贤妃抬眸看了吟醉一眼,有些意外她没有想杀了她“公主为什么不杀臣妾?” “你想死?”吟醉蹙眉,想了想,觉得,贤妃这点心愿可以满足。 贤妃被逗笑了,以前她总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跟长公主接触,竟错过了长公主如此可爱的一面“臣妾其实一点都不想背叛公主。” 吟醉撇嘴“可实际上你背叛了。” 贤妃点点头“我可能是做了一件蠢事,但是,我不后悔,不能后悔。” “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吟醉蹙眉,她怎么想不到到底她有哪里让贤妃不满了。 贤妃低头想了想,半晌,微微摇了摇头“臣妾以为,长公主还是不知道最好。”对长公主,对皇上,都好。 “那,你是怎么说服德妃和良妃吃下软罗散的?”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那两个也都是人精,能随便吃下这种致命的毒药? 贤妃看吟醉的目光几乎带上了崇拜“臣妾曾经妄想能赢过公主,看来臣妾是痴人说梦了。” 吟醉不满的看着贤妃“回答问题。” 贤妃轻笑一声“这和臣妾为什么背叛公主是一个,臣妾还是觉得不说为好。” 吟醉微微眯眼“也就是说,德妃和良妃都知道了!” 贤妃点头,笑得有些得意“臣妾虽然已经没有机会了,但是,接下来公主要接受德妃和良妃两个人的全力攻击呢,希望公主还是能像现在这般游刃有余。” 吟醉嗤笑一声“她们两个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一个。” 贤妃挑眉“臣妾谢公主夸奖。” 吟醉见当真问不出什么了,便不再多浪费时间,起身向外走。 “公主!”贤妃突然叫了一声。 吟醉回头“嗯?” 见吟醉回头,贤妃却咬了咬唇,脸上闪过一抹犹豫。 吟醉蹙眉。 “公主保重,臣妾相信公主。”在吟醉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贤妃忽然道,随即展颜一笑,平和,淡然,柔中带媚,竟是比以往都要好看。 吟醉见状,也弯唇一笑“我当初选了你一定还因为你很好看。”说着,转身离去了。 贤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失神的看着吟醉的背影,喃喃道:“好看……吗?” ------题外话------ 唔,昨天又断更了,对手指,某醉能说电脑被抢了吗?呜呜,这一家子就瓦木人权啊有木有,有木有! 现世妞儿,伦家知道你最善良了,一定会理解某醉的是不是? 第一百零七章 去妍姿宫 出了惠萱宫,鸣翠总是看着吟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说吧。”吟醉跟别人比耐力,一向是赢家,只是,看着鸣翠那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她怕她把自己给憋死,干脆主动问她的好。 若搁在平时,鸣翠根本就不会忍着,早就问出来了,只是今天她刚刚犯了错误,正在反省期,她还以为公主不想跟她说话呢,没想到吟醉竟然会主动问她,一时又是欢喜又是自责,小脸也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变化十分精彩,最后,却都变成了对吟醉的感激和敬爱,能有一个这样的主子,她是何其幸运,她也唯有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回报公主的恩情。 想通了这些,鸣翠也不再忐忑不安自责自弃了,暗淡的双眸也恢复了光芒,亮晶晶的看着有些讨好有些羞怯对吟醉道:“公主是怎么知道福瑞公主出嫁那天是贤妃捣鬼的?”她一直抱着那首饰盒子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公主连看都没有看到,却知道了谁是幕后黑手,公主真是太厉害了。 吟醉摇摇头,有些怅然道:“那天陷害我的,不仅仅是贤妃,若我没猜错,德妃、良妃都有参与,她们三个为了扳倒我,是达成协议了呢。”真难为她们这么看得起她。 鸣翠一怔,有些不敢相信道:“她们,她们三个联手对付公主一个!” 吟醉点点头,虽然如此,但是她并不觉得她们过分,她也没什么资格指责她们,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优胜劣汰,没有人管中间用了什么手段。 而且,换一个方面来说,绯月暝夜给她一个人的宠爱比她们三个加起来还要多,她既然享受了这宠爱,自然也要承担这宠爱带来的危险,这很公平,也是她早就意料到的。 “没想到贤妃竟然是个恩将仇报的人,亏公主对她那么好,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鸣翠握起拳头挥了挥道:“只把她贬到冷宫真是太便宜她了,公主就不该对她心软。” 吟醉粉唇微弯,水眸中却泛着冷光“心软?不,我并没有心软,你应该知道,有时候死其实比活着要幸福多了。” 鸣翠怔了一下,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赞同,她虽然没怎么见过,但是在这个皇宫里,听说过的生不如死的事多了。 “那今天她们三个人中毒的事也是她们三个一起做出的苦肉计?就是为了陷害公主?”鸣翠心惊于她们的大胆和心狠,连自己都可以这么利用,还有什么是她们不敢的。 原本她是再怎么也不相信良妃会联合别人在自己女儿婚礼上捣乱的,可是,现在她却相信了,良妃的毒名远播,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们三个联手演苦肉计是真的,想陷害我也是真的,不过,却不仅仅只有这些,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只是,我现在也想不到是什么。”吟醉微微蹙眉,她们应该知道只是这种程度,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痛不痒,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那么她们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力气,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我能猜到的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这只是开始,她们还留有后手,现在不过是开胃菜而已,接下来的才是致命的一击。”顿了一下,吟醉微微抿唇,眸中冷光闪动,只是不知道她们的连环套制定的高明不高明,少了贤妃这个重要人物,还能不能顺利继续下去。 鸣翠一惊,有些紧张的看着吟醉“啊,那怎么办,公主要小心啊。” 吟醉笑笑道:“这种事防不胜防,只能是随机应变罢了。” 鸣翠眉头高高耸起,不安道:“不行,这样变数太大,一个闪失伤了公主怎么办。”皱着脸想了想“我们去问贤妃,她一定知道。” 吟醉摇摇头“她不会说的。”贤妃虽然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她更知道她最想要的的是什么,既然她背叛了她,那么就说明一定有更重要的东西,比她能够在她这里得到的一切还要重要。 贤妃心性坚韧,她若不想说,再逼也没有用。 鸣翠被吓得心惊肉跳,团团转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见到正在捕猎的狮子的小鹿“不行,公主,我们快回去,在栖梧宫呆着,不要出来了。” “能避开一时,还能避开一世吗?”吟醉好笑的看着慌乱的鸣翠“我也不可能一直在栖梧宫呆着不出来。不要胡思乱想了,该来的躲不掉,只能面对。” 鸣翠仍旧不放心,整张脸都紧紧的皱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吟醉有些后悔跟她说了这么多,早知道她性子急,什么都不说最好。 “不要太过担心,万一是另一种情况呢?你不想知道吗?”吟醉挑眉,转换话题来移开她的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有用,鸣翠立即抬起头,道:“还有什么?” 吟醉笑笑“还有就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到此为止了,她们真正的目标其实另有他人。” 鸣翠狐疑的看着吟醉,这说法有些牵强吧,放眼望去,整个后宫也就只有公主一个值得她们这么费尽心机了,她们的目标还能有谁? “不要只想后宫,想一想她们的身份背景。”吟醉一看鸣翠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后宫呆久了,目光就只局限在这里了,却忘了,后宫是和朝堂密不可分的,后宫有什么风浪,哪有不牵涉到前朝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大臣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姐妹送进宫了。 “她们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才这么做的?这么做对她们的家族有什么好处?”鸣翠更加不明白了,信息量太大,她的小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吟醉只知道良妃这一中毒便错过了魏家和孙家的官司,她孟家也就成了输家。 唔,这不是好处,而是坏处。 至于好处…… 得到最大好处的是太子,跟这三妃都没有关系。 只是,怎么就那么巧呢,刚好太子要打击孟家,良妃就中毒了,若说背后没有人操纵,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不信。 既然这件事对太子有利,那么,最有可能操作这件事的便是太子的同盟,而这三个人中最有可能与太子合作的,自然是没有子嗣的贤妃…… 想到这里,吟醉恍然,难怪前些日子贤妃总是往东宫跑,原来是想抱上太子这颗大树。 这么说来,良妃其实是被贤妃算计了的,应该是贤妃用什么巨大的好处来诱惑她,说法她跟她们一起服下软罗香,而她在服下毒药之前,一定不知道太子会选在今天对孟家下手! 贤妃应该算是一箭双雕了。 哦,对了,绯月璃没有回来,她都还不知道孟家的结果如何呢,原本孟荆儿和孟琳儿的事跟孟家关系其实并不大,毕竟是嫁出去了的女儿,最多也只是个教女不严的罪名了,只是这件事赶得巧,恰好牵扯到了京都医院,直接撞到了太子手上,造成的影响就大了点,小事变大,孟尚书被降职是一定的了,至于将到什么程度,就看太子的手段了。 这个时间,良妃应该知道结果了吧,不知道有没有被气疯? “公主?”吟醉久久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鸣翠不禁轻轻唤了一声。 吟醉抬眸看了一眼鸣翠道:“说起来就多了,你不必担心了。” 鸣翠瞪眼,是这样吗?确定不是在忽悠她? “一会儿派人去探听一下明德宫良妃的举动。”吟醉没等鸣翠再发问,直接派了个任务给她。 “哦。”鸣翠闷闷的应了一声。 接下来,二人各自想着心事,再没有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栖梧宫前那条必经之路上。 前面提着灯笼的一个宫女不知发现了什么,突然冲着前方大喝了一声“前面什么人!” 吟醉抬头看去,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正小跑过来一个人,身着裙装,应该是个宫女。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早就完全暗下来,这个时候,宫人们若没有差事大都不允许在外逗留了,这个步伐很是慌张的宫女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有事在身。 “奴婢妍姿宫宫女青杏求见长公主。”宫女听到喝声,吓得顿了一下,抬头张望了一下,见是吟醉,又是惊喜又是焦急的声音便远远的传来。 吟醉微微挑眉,这宫女是来找她的?妍姿宫?丽太妃和十七公主的宫殿? 那宫女提起裙子快步跑到吟醉面前,一屈膝便直直的跪了下去。 不等吟醉等人说话,那宫女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便边哭边道:“长公主,求您,求您去看看十七公主吧,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又犯病了,而且这次比以往更严重,公主痛得满地翻滚,一直念着想要见您,求您看在十七公主和您的姐妹情分上去看她一眼吧。” 姐妹情分?吟醉觉得这话说得真有意思。而且,绯月吟雪犯了病疼得那么严重却满嘴念着想要见她?见她做什么?是想当面骂她一通出气呢,还是想着干脆直接杀掉她? 鸣翠早在听到青杏说她是妍姿宫的,就开始不耐烦了,她从来对绯月吟雪就没好印象,而自从那次她想要推吟醉下水之后就更加增添了一层敌意,这会儿别指望她对妍姿宫的人有什么好脸色“十七公主犯病了,应该去找太医才对啊,见我家公主有什么用!” 青杏听了鸣翠的话,更加着急,一边摇头一边哭着道:“今日太医院值夜的只有李太医,可是,李太医已经无法压制十七公主的病,奴婢,奴婢,只能来求长公主,求长公主救救我们公主。” 吟醉对绯月吟雪突然生病这件事一直存在疑虑,绯月吟雪人虽然脑子不大好用,可身体一直很强壮,就是那次落入春寒料峭的冷水中都没事,怎么会说生病就生了这么一个间歇发作的怪病呢。 鸣翠才不会想绯月吟雪怎么会生病这个问题,在她看来,那全是报应,谁让她天天想着要害人,活该她得怪病! “我们公主又不是神医,也不是神仙,看一眼病就好了,十七公主为什么非要我们公主去啊,我们公主累了,没空去妍姿宫。”鸣翠现在觉得这十七公主不禁脑子不好使,还是个厚脸皮。上次想把公主推到水里面都没跟她算呢,还好意思来求公主,别说公主不会看病,就是会,也绝不救她!“我们要回宫,请你别挡路了。” 青杏见吟醉要走,急忙向前膝行两步,想要去抓吟醉的衣服,鸣翠手疾眼快,上前一步挡开了她的手,皱起眉头不耐烦道:“再不走,我就叫人了,治你个冲撞长公主的罪名,看你当不当得起!” 青杏抓了个空,便收回了手,听到鸣翠的威胁,吓得抖了抖,急忙把双手放在身侧,再也不敢去碰吟醉,却猛然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对吟醉道:“长公主,即便不看十七公主,也求您看着丽太妃的面子上!奴婢来时,太妃曾说,只要长公主愿意走这一趟,太妃愿意听从长公主吩咐。” 丽太妃? 吟醉刚要迈开的脚又放了下来,她从没有把绯月吟雪放在眼里,可她却一直都很欣赏丽太妃,丽太妃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若丽太妃肯臣服,那么,在这个皇宫里,她想要做什么,必然事半功倍。 “公主?”鸣翠见吟醉停下来,有些着急,六皇子不在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放心公主去别处,更何况,天这么晚了,正是各路魑魅魍魉出来活动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公主,天太晚了,您要去看十七公主也等到明天吧,十七公主应该不会在意这么一晚上。” “长公主,长公主,您若不放心,可以多带些护卫,求您现在就去吧,太妃,太妃让奴婢无论如何尽快请到长公主。”青杏生怕吟醉听了鸣翠的,急忙道。 吟醉垂眸看着青杏“丽太妃说的是要让本宫亲自去妍姿宫,而不是要本宫替十七公主请张神医?” 青杏急忙点头“太妃说只有长公主才能救十七公主。” 吟醉睫毛颤了一下,丽太妃发现了什么?绯月吟雪这“病”果然有蹊跷?难道是……璃儿? “去妍姿宫。”吟醉突然转头对鸣翠道。 “公主!”鸣翠有些震惊有些哀求的看着吟醉“公主不如等六殿下回来让他陪您一起去,您这样去太危险了。” “璃儿什么时候回来?”吟醉蹙眉道。 鸣翠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奴婢,奴婢不知。” 吟醉不是不想让绯月璃一起去,只是,绯月璃半夜回来的时候也不少,若单单等他,都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不必了,走吧。”吟醉不等鸣翠再劝,直接转身。 青杏见状一喜,急忙磕了一个头道:“多谢长公主,长公主千岁。” 鸣翠却气得重重的跺了跺脚,狠狠瞪了青杏一眼,忙叫住吟醉道:“公主等等,妍姿宫太远,奴婢去叫轿子。” 吟醉也没想着步行去妍姿宫,便点头答应。 鸣翠见吟醉答应,便唤过一个小宫女,在她耳边吩咐了两句,临末还挥了挥手让她快些去。 小宫女点头,转身便快步向栖梧宫跑去。 吟醉低头看一眼青杏“你起来吧。” 青杏又是一番谢恩,才缓缓站起来,半低着头,恭敬的退在一边,偶尔还会不自禁的抽噎一下,虽然她已经尽力在压制,只是在这安静的没有人说话的夜里还是显得很响亮。 听得鸣翠更是心烦意乱,不知为什么,今晚她总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让她怎么都沉静不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吟醉看了鸣翠一眼,从见了青杏开始,她就一直很焦躁“你若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换鸣柳几人来。” “不是!”鸣翠忙摇头道:“奴婢没事,不用换。” 正说着,栖梧宫的方向突然走来好几个人,仔细一看,却是鸣柳、鸣露、鸣霜几个都来了。 “公主,您要去妍姿宫?”鸣柳蹙着眉头,看表情便知道她有些不赞同。 吟醉瞥了一眼鸣翠,看得鸣翠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她刚刚说是去叫轿子,其实是偷偷叮嘱了那小宫女让她告诉鸣柳几人一声,只是没想到她们都追出来了。 “你若不放心,就一起去吧。”吟醉又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鸣露和鸣霜,没等她们开口,抢先道:“你们不必去,栖梧宫不能没有主事的人。” 鸣露和鸣霜对视一眼,悻悻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轿子也已经赶到。 坐上轿子,吟醉觉得有些好笑,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她不过去一趟妍姿宫而已,又不是去闯虎穴狼窝,怎么一个个都那么不放心,她像是那么容易遇到危险的人吗? 不过,这妍姿宫,吟醉倒是第一次去,她只知道妍姿宫的位置,路途也在地图上看过记得,却从来没有走过,这路程对她来说有些偏远,即便是有轿子,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到不了,足够她小憩一会儿了。好在宫里的轿夫都是受过训练的,轿子抬得四平八稳,她靠在轿壁上闭目养神,一点都感觉不到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下来,吟醉像是感应到了轿子落地一样,立即睁开了眼睛。 “公主,到了。”鸣翠在外小声唤道。 “嗯。”吟醉揉了揉眼睛,懒懒的应了一声。 听到里面的回应,鸣柳上前掀开了轿帘,鸣翠扶着吟醉下来。 青杏早在快到妍姿宫的时候便快走几步,进去报信了,吟醉刚一下轿,便见丽太妃带着几个宫人迎了出来。 “妾身见过长公主,谢长公主肯来。”丽太妃对吟醉浅浅的拜了一下,声音有着哭泣过后的沙哑和疲惫。 妍姿宫和栖梧宫的宫人们也都见了礼,丽太妃让开路,请吟醉进去。 “公主!”吟醉刚要迈步,鸣翠突然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吟醉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鸣翠抬手捂了一下胸口,刚刚有一瞬她的心跳特别快,让她产生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就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鸣翠姑娘不舒服吗?”丽太妃略带关切的柔声道:“不如到偏殿休息一下?” 鸣翠看了丽太妃一眼,微微屈膝道:“奴婢没事,谢丽太妃关心。” 吟醉蹙眉看着鸣翠,她今天晚上实在有些不对劲。 鸣翠抬眸对上吟醉目光,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她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刚刚实在是失态了“天色太晚,有些清凉,担心公主着凉,奴婢只是想让公主披上披风。” 鸣柳很默契的拿过一个披风递给鸣翠,给吟醉披上。 丽太妃笑了一下,道:“鸣翠姑娘真是贴心,有你照顾长公主,倒也让人放心。” 鸣翠对丽太妃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丽太妃也不以为忤,探了探手,道:“长公主请。” 吟醉目光从鸣翠身上收回来,点点头,走进妍姿宫,身后只跟了鸣翠,鸣柳和两个小宫女,其余的人则都留在了外面。 ------题外话------ 谢谢涵涵妞儿的花花,漂漂的小玫瑰看得某醉的心都荡漾了有木有啊(*^__^*)嘻嘻…… 第一百零八章 恨,为什么 “十七皇姐好些了吗?”吟醉淡淡的看向走在身侧的丽太妃。 不知是不是伏低做小惯了,丽太妃总是喜欢半垂着头,让人不容易看清楚她的表情“谢长公主关心,李太医方才给雪儿施了针,好些了。” 吟醉点头,不再说话,转头随意的打量着夜幕中的妍姿宫。 妍姿宫是先帝在时赏给丽太妃的寝宫,位置虽偏远,面积却并不小,正殿偏殿大大小小有几十间房子,丽太妃和绯月吟雪一起住在这里也很是宽敞。只可惜绯月吟雪心太大,总想着往上爬罢了。 妍姿宫吟醉没有来过,却还能分得清道路,很快就发现丽太妃带她去的并不是正殿,看装潢配饰,应该是绯月吟雪所住的偏殿了。 吟醉微微蹙眉,若是她的猜想没错的话,她这次来主要是来见丽太妃的,而看绯月吟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没有必要真的去见她,以绯月吟雪的性子,见了她说不定病情更加重,那么丽太妃为什么还要带她来这里呢? 丽太妃似是看出了吟醉疑虑,柔声解释道:“妾身这妍姿宫太过鄙陋,也只雪儿住的这偏殿勉强能够招待长公主,妾身就自作主张带长公主过来了,还请长公主不要嫌弃。” 吟醉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一瞬的愣神,呆呆的看了丽太妃一眼,才缓缓道:“委屈丽太妃了,丽太妃,是个好母亲。” 丽太妃笑了笑,眉目间更加柔和了几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浓浓的母性气息“妾身哪算得上什么好母亲,只是尽我所能让女儿少受些苦罢了。” 吟醉眸光暗了暗“那丽太妃该恨我才是。”以丽太妃的举动来看,她十有*认为绯月吟雪的毒是她下的,那么,她应该仇恨她才对。 丽太妃笑着摇摇头“雪儿虽是妾身的女儿,可她做了错事却是不能否认的,妾身若足够强大,自然愿意为她护航,只可惜,妾身无能。”所以,只能尽量减少她的痛苦罢了。 吟醉面上显出一抹笑意,丽太妃的聪明还体现在她的识时务上。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偏殿外,从外面便能隐隐的看到灯火通明的殿内装饰着上好的古玩字画和金银玉器,色彩光泽浓重的风格与绯月吟雪的品味很是相似,只是,这众多的陈设虽略显拥挤了些,却不难其中错落有致的摆放次序中有着丽太妃平和柔顺的气息,因此倒也不显得那么庸俗了。 吟醉粗粗看过,便不难猜出,以丽太妃的财力,怕是所有的家当都用在了这里,也就可以想象丽太妃自己该是如何的节俭度日了,也当真如她所说,全力纵容着绯月吟雪。 丽太妃侧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吟醉,微笑着探手道:“长公主请。” 步入殿内,吟醉水眸微微眯起,她还是觉得这里太过刺眼了。 丽太妃请吟醉入了上座,接过宫女手中的茶水亲自送到了吟醉面前,笑道:“妾身听说长公主喜爱喝花茶,这是今年春天妾身亲自从园子里的桃花树上采的桃花,用甘露水冲泡的,长公主不妨尝尝。” “太妃有心了。”吟醉微微点头,垂眸掀开了杯盖,微微倒出了一股清甜的桃花香随着蒸发的水汽溢出来,这香味倒是比她平日喝的还要浓郁些。 “公主!” 吟醉低头,正要喝,鸣翠却忽然唤住了她,吟醉抬眸看了她一眼。 鸣翠抿了抿唇,道:“公主,奴婢先来。” 吟醉略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鸣翠今天晚上确实很有些不正常。 宫里虽然大都有试毒的习俗,但是,栖梧宫却没有这个规矩,当然,栖梧宫里纪律严明,守卫森严,所有吟醉吃得用的东西都是经过一层层排查确保无误了才会送到她手边的,根本用不着再特意试毒,所以,她身边的人一向没有这个习惯。 而且,吟醉也知道很多毒并不是当下就能试的出来的,若有人能够突破栖梧宫的守卫给她下毒,那必然是十分高级的毒种,试也没用,所以,干脆就省却了这一步。 原本该是鸣柳想到的问题,却被粗线条的鸣翠抢先做了,才会让吟醉这般惊讶。 丽太妃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微笑着给了鸣翠一个小杯,以方便她从吟醉的杯中倒出些来尝试。 鸣翠倒出了一口的量,仰头一饮而尽,或许是不大习惯这种工作,喝完了还有些不适应的砸了砸嘴,半晌没有什么不适,才对吟醉点了点头。 吟醉对今晚鸣翠的小心谨慎,疑神疑鬼很是不解,鸣翠向来是她身边最不操心的一个,现在看来,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虽然疑惑,现在却不是探究的时候,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味道香浓,确实香甜,只是不知道丽太妃是用什么方法炮制的,倒可以跟她学一学。 “味道如何?”丽太妃见吟醉喝了茶,笑了笑,道:“应该是比不过栖梧宫的桃花茶的。” 吟醉摇了摇头,放下茶杯道:“香甜多了,我正想向太妃请教炮制之法呢。” 丽太妃含笑道:“这个简单,若有机会,长公主日后尽管派人来学。” 吟醉怔了一下,抬眸看向丽太妃“有机会?”怎么会没有机会? 丽太妃笑着点头“有机会!” 吟醉水眸微眯“你——” 尚未说完,便听到殿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紧接着,十来个身负武功的侍卫快速的跑进殿内,把吟醉几人包围起来,其中竟还有两个身着宫女装的女子。 然后,一声带着浓浓恨意的声音道:“你什么你!”绯月吟雪从内殿快步走出,抬高下巴,得意的狞笑道:“你也有落到本公主手里的一天,绯月吟醉!” 鸣翠、鸣柳和栖梧宫的人闪身挡在吟醉身前,戒备又愤恨的看着丽太妃和绯月吟雪大喝道:“你们想造反?” “造反?造谁的反?”绯月吟雪不屑指着吟醉道:“她?她也配!” 吟醉没有理会小人得志的绯月吟雪,只蹙眉看着丽太妃“是谁指使你!”以丽太妃的能力,不敢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她身边有暗卫守护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她既然敢这么对她,想必绮香和雅香已经遇害了,而能不声不响除掉皇家暗卫的,势力不然不俗,良妃?还是德妃? 丽太妃脸上的微笑褪去,眸中竟带了几分忧伤“长公主确实聪慧。” “母妃你怎么还夸她!”绯月吟雪瞪着眼狰狞的看了丽太妃一眼,又迅速的看向吟醉,怨愤道:“她聪慧?呸!” 鸣翠等人立即怒目相向,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揍她一顿。 吟醉却很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落在了你们手里,还算得上什么聪慧。” 绯月吟雪狞着脸瞪着吟醉,怒吼道:“你什么意思!” 鸣翠忍不住骂道:“意思是说你蠢!这都听不出来!你果然是绯月有史以来最蠢的公主!又蠢又丑又狠毒,你根本就不配当公主!” “你这个贱婢!你说谁丑,说谁蠢?”绯月吟雪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最恨的是别人看不起她和说她美貌不及人,第二恨的的就是别人说她不聪明了,鸣翠一个“丑”字,一个“蠢”字算是戳中她的软肋了,气得挥舞着手臂就冲上去要打鸣翠。 “雪儿住手!”丽太妃急忙呵斥道,虽然她们现在处于优势,但是,若闹出太大动静招来了巡查的侍卫,她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绯月吟雪哪里还听得到丽太妃的呵斥,一心想着教训鸣翠了。 鸣翠也不惧她,她早就看绯月吟雪不顺眼想胖揍她一顿了,不等绯月吟雪过来,冷着脸上前两步就往绯月吟雪脸上招呼。 绯月吟雪也不甘示弱,指甲直直的冲着鸣翠脸上划去,鸣翠一歪头躲了过去,手掌“啪”的一声狠狠打在了绯月吟雪脸上,力道之大,打得绯月吟雪的头不受控制的歪向了一侧,挨打的那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 这种情况早在吟醉的意料之中,鸣翠是个活泼性子,早年看鸣飞几人习武,也跟着比划过,虽说还称不上是武,可对付绯月吟雪这样的,两三个都不在话下。 绯月吟雪被打的懵了几秒钟,鸣翠也没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抬起手又在另外半边脸上扇了一掌,绯月吟雪的头就乖乖的歪向了另一侧。 丽太妃见绯月吟雪吃了亏,大惊之下立即站了起来,见鸣翠抬起手还要打,急忙喊道:“住手,你住手!给我拉住她!” 刚刚冲进来的那两个宫女飞快的走到鸣翠身边,很轻松的制住了鸣翠。 丽太妃也急忙走到绯月吟雪身边,心疼道:“雪儿,疼吗?” 刚刚回过神的绯月吟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气得一张脸都扭曲起来,一把挥开丽太妃,红着眼狠狠的抬起手臂,向被制住的鸣翠脸上打去。 “雪儿,住手,不要闹了!”丽太妃被绯月吟雪推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见绯月吟雪还手,急忙喊道,脸上满是焦虑,她就不该让她出来,只会惹麻烦! 鸣柳看到绯月吟雪举起的手,冷眸眯了眯,上前一步,在巴掌落到鸣翠脸上之前握住了绯月吟雪的手腕。 绯月吟雪狠狠的挣了两下没有挣脱,怒火焚烧的目光转到了鸣柳身上,怒吼道:“放开本公主,你这个贱婢!贱人,你们都是贱人,不得好死的贱人!” 听着绯月吟雪那满嘴的脏话,鸣柳的目光越来越冷,死死的捏着绯月吟雪的手腕,疼得她哇哇叫,更加口无遮拦,抬起另外一只手想要打鸣柳,鸣柳冷哼一声,狠狠的甩开了绯月吟雪,巨大的推力,直接让绯月吟雪倒在了地上。 “贱人,本公主要杀了你!”绯月吟雪倒在地上又恨又怒的看着鸣柳,在看到鸣柳冷漠冰寒的表情时,吓得瑟缩了一下,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便对围在周围的侍卫大吼道:“你们,给本公主杀了那贱婢,还有那一个,杀了她们!” 只是,绯月吟雪叫嚣了半天,那些侍卫却没有一个听从的,就像没有看到这一场闹剧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吟醉几人。 “你给我闭嘴,你想引来巡行侍卫吗!”丽太妃终于无法忍受绯月吟雪的吼叫,大喝了一声,在绯月吟雪因为惊呆而安静下时,转头对制住鸣翠的两个宫女道:“把十七公主送到内殿看好。” 那两个宫女一下便松开了鸣翠,走到绯月吟雪身边想要带她走。 绯月吟雪却不肯就这么离开,好不容易吟醉落到了她手里,她怎么可能不把她加在她身上的耻辱都讨回来“放开本公主,你们这两个贱婢放开本公主,本公主不走,本……” 喊叫声到了一半,突然没了声息,原来是一个宫女嫌她烦,直接一个手刀把她打昏了。 丽太妃一惊,美丽的面庞上带了几分薄怒,对那宫女道:“你在干什么!” 那宫女波澜不惊的看了丽太妃一眼,冷冷道:“难道要放任她引来侍卫吗?” 丽太妃怔了一下,没再说话,眸中却闪过一抹悲凉和不甘。 吟醉冷眼看着丽太妃眸中一一闪过的情绪,才确定了丽太妃必然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幕后人手中,而且,是可以致命的那种,否则,以她求平稳的性子,绝不会铤而走险,敢做这样的事。 “丽太妃,你可知道谋害本宫是何罪?”吟醉淡漠的看着丽太妃,面上不见一丝慌张。 丽太妃闭上眼睛,遮住了眼角的泪水,她当然知道,她一生无功无过就是想要平静的过日子,只是,“妾身无路可退。” 吟醉水眸微眯,声音中带着几分诱惑“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丽太妃却很坚定了摇了摇头“妾身谨慎一辈子,只赌这一次,赢则无恙,输则身死。” “赢则无恙……”吟醉挑眉“你确定?”她背后的人会轻易的放过她吗?须知贼船好上,却从来都不好下。 丽太妃脸色一白,嘴唇抖了抖,她何尝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可是,可是,她从来都没有选择啊。 吟醉轻叹一声“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能帮你呢?” 丽太妃睫毛一颤,虽然仍是一脸凄苦,表情却有些松动。 “行了,这不是给你们闲聊的时候,丽太妃娘娘,您要想想后果。”一个看似头目的侍卫冷声打断了二人,抬手一挥,洒出了一把白色的粉末,鸣翠几人都是脸色一变,急忙鼻息,只是那粉末虽轻盈,却是头目侍卫用内里抛洒出来的,速度根本不是她们这些弱女子能避得过的。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几人头脑便昏沉起来。 “公主……”鸣翠挣扎着想吟醉的方向移动了一步,眸中又是担忧又是悔恨,她明明就预感到了危险,就该拼命拦着公主,不让她来才对,她这样一个疏忽,若是让公主有什么闪失,她就是死了都无法赎罪啊。 只是她这一声又悔又恨的呼喊吟醉并没有听到,吟醉身体本就娇弱,抵抗力连平常人都抵不过,早就先一步昏倒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这个时节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冷的水,寒意刺骨,直直的冲击到脸上,难受极了。 吟醉瞬间清醒过来,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她现在所在的环境很是昏暗,只有一盏拇指粗的蜡烛燃烧着,并不刺眼,吟醉省去了适应的过程,水眸明亮如星。只是,现在的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整个人侧身躺在冷硬的地板上,冰水又把她的头发衣服都沾湿,真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不舒服,这样的待遇让她除了皱眉再没有别的表情了。 “尊贵的长公主,醒过来了吗?”妖娆妩媚中是骨子里透出的阴狠毒辣,这种独特的声音非良妃莫属。 看来孟家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良妃才有来抓了她玩,只是,不知道孟家到底损失多大,正在气头上的良妃不会把气都撒在她身上吧,想到这里,吟醉就悲催的想要骂绯月璟。 吟醉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看着她的良妃,不满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俘虏的吗?” 良妃一怔,娇媚的脸上带了几分好笑“哟,果然,皇上宠爱的长公主就是不一般,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面对这种情况还有心思关心自己的待遇的人。”顿了顿,摸着下巴娇笑道:“俘虏,哈,这个词本宫喜欢。” 说着,对站在身旁的一个宫女摆了摆手指,笑道:“就冲着长公主说得这个让本宫高兴的词,你去,扶长公主起来。” 受命的宫女冷着脸走到吟醉身前,拎着吟醉的胳膊,一把就把她扶了起来,等吟醉站好才退了回去。 什么嘛,还以为会给她松绑呢,原来只是让她站起来!吟醉有些嫌弃的甩了甩头,把湿乎乎的头发甩到了身后。 良妃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吟醉,笑得阴毒可怕“尊贵无双的长公主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吧,哎,也怪我,忘了长公主身子娇贵了,一不小心就粗鲁了点。啧啧,看那小脸白的,真是我见犹怜。”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真不喜欢,不过,良妃刚刚受了刺激,她表示可以理解,吟醉紧紧的咬着牙想道。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不耐寒,刚刚的冷水放到一般人身上可能没什么,可到了她这里,她却冷得全身僵硬,想要发抖,只得靠胡思乱想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良妃看吟醉死撑着的样子,眸中闪过一抹戾气,突然站起身,缓缓走到吟醉面前,用手抬起吟醉的下巴,目光如毒蛇般在吟醉脸上来回移动,半晌,才喃喃道:“果然是国色天香,小小年纪就长成这样,难怪皇上那么喜欢。” 吟醉听良妃的语气有些不对,微微蹙眉,难道她受的刺激不仅仅是孟家?贤妃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贤妃脸色突然一冷,目光变得阴冷而毒辣,紧紧捏着吟醉下巴的手狠狠的一歪,猛然松开了吟醉,吟醉的脸有些狼狈的被甩到了一侧,下巴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上面肯定多了两个指印。 “贤妃在挑拨你和德妃,你没看出来吗?”吟醉冷冷的看着贤妃,在绯月璃发现她失踪赶来救她之前,她必须托住良妃。 良妃冷笑一声“挑拨?当然,那个贱人恨不得你死,却虚伪的还要借刀杀人,哼,真当本宫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吟醉默,良妃既然这么明白还自己往坑里跳,她也无话可说了。 “不过,本宫还要谢谢你。”良妃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嫣然一笑,媚眼灼灼的看着吟醉,娇声道:“就在刚才,贤妃那个贱人突然自己承认了光儿出嫁那日损坏的首饰是她陷害你,也承认了今天的毒是她下的,自请去了冷宫。这是你的杰作吧,倒省了本宫日后还要想办法对付那个贱人了,她可是不好对付呢。” 吟醉冷笑“德妃呢?瑾妃呢?她们好对付?” “当然不。”良妃拿着一张方帕慢蹭蹭的擦着手指上刚刚在吟醉下巴上沾染的水渍,垂眸道:“她们留着以后慢慢收拾,本宫不急。” “你不急,不代表她们也不急。”吟醉冷笑道:“就在你抓我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人在打着你的注意呢。毕竟我只是个公主,而你们却都是皇兄的妃子,相比之下,还是你对她们的威胁最大,不是吗?” “你给我闭嘴!”就像是吟醉戳中了她什么痛点一样,良妃突然发疯一样狠狠扇了吟醉一巴掌。 吟醉没有想到良妃会突然发疯,一点准备都没有,突来的一巴掌让她的半边脸瞬间就麻木了,口腔中也多出了几分铁锈的味道,想来是牙齿碰到口腔壁,撞破出血了,她现在才体会到了绯月吟雪被人打嘴巴的时候是多么憋屈。 打了吟醉一巴掌,看着吟醉狼狈的样子,良妃像是好受了许多,喘息了两声,平静下来,又阴阳怪气的道:“你是说德妃会出卖我?这也不是没可能,”点了点头,良妃嘲讽的看着吟醉道:“可是,就算她想,你也别指望着她会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就拆穿我!” 吟醉脸颊火辣辣的疼,就像是有成千上百根针在扎一样,疼得她一点也不想说话,更不想理良妃。 良妃也不管吟醉是不是接话,自顾自道:“德妃她啊,说不定比本宫还恨你呢,恨得说不定现在正遗憾不能亲手杀了你,你说她怎么可能让你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 吟醉这次真心觉得无辜,莫名其妙就被一个个的恨成这个样子,良妃也就算了,贤妃和德妃却是她从来都没有得罪过的,相反,甚至还有恩惠,她们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呢?她无意间到底挑了她们的哪根痛筋? “为什么?我和你们并没有这么大的仇恨不是吗?”吟醉舔了舔唇,咽下满嘴的铁锈味,她要牢牢的记住这个味道,耻辱的味道。 ------题外话------ 谢谢现世妞儿的花花,今天字数很给力啊有木有,某醉其实是想多更的,每天万更妞儿们看着爽,某醉也传的爽啊,可是,时间不允许啊有木有,呃呃,都这个点了,在家最受奴役的某醉要去做饭了,妞儿们明天见O(∩_∩)O~ 第一百零九章 会不会 “你竟然说没有仇恨!”良妃满脸都是好笑的看着吟醉,然后笑意一点点满溢,最终竟是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溢出了亮晶晶的泪水。 半晌,在吟醉开始担心她会不会缺氧的时候,良妃才终于笑够了停下来。只是,她转过头再看向吟醉时含泪的眸中分明只剩下了噬骨难消的浓烈恨意和妒意“明明你只是一个没有资格的人,却偏偏抢走了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你说,你与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仇恨!” 吟醉蹙着眉,看良妃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精神病,她虽然抢别人东西的时候不算少,可是,抢了她们最重要的东西,真是可笑,鬼知道她们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良妃看到吟醉的目光,就像是被戳中了受刺激点,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飞快的抬手又狠狠打了吟醉一巴掌,声音清脆的让人牙酸。 吟醉侧着脸,皱紧眉头,有些郁闷的想,鸣翠在打绯月吟雪的时候还会换一个方向呢,这良妃怎么就可着一边打呢,她那半张脸只剩下火热的麻木感,估计已经肿得像个馒头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损伤神经变成面瘫。 良妃这人应该是有些虐人癖好的,每当看到吟醉狼狈的样子她心情就会好很多,暴躁的情绪也没有了,人也平静下来,连恨意都消失不少。 吟醉没有受虐癖,自然是顺着良妃的心意来,不留痕迹的侧着脸,把红肿的那半边脸对着良妃,尽量让自己显得更惨一点,避免再触动良妃的狂暴点。 连那个“最重要的东西”也不再问了,她没必要为了一个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的东西而让自己受罪。 只是,显然的,良妃却不打算就这么揭过去,高抬着下巴蔑视着吟醉,冷笑道:“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贤妃那个贱人没有告诉你吗?” 吟醉暗叹一声,贤妃还真没告诉她,她原本想着早晚会弄明白的,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先被良妃抓到了这里。 呃,这里是哪里她都不知道,周围空荡荡的,只有几面斑驳破落的墙壁和两扇高大残破的雕花木门,看样子像是一处废弃的宫殿,这样的地方,在宫里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实在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哪里。 “你在看什么!在猜这里是什么地方?”良妃嘲讽的看着打量这处宫殿的吟醉,嗤笑道:“就算你知道了也没用,这里是一处废宫,常年没有人来,就算是宫里的侍卫也不会搜查到这里来。” 吟醉不以为然,侍卫搜查不到,绯月璃不会搜不到。 吟醉刚刚想完,良妃就像是知道她想了什么一样,很高兴的泼了一盆凉水过来“你在等绯月璃那个小杂种?” 听到“小杂种”这三个字,吟醉水眸一眯,一抹冷光蓦然闪过。 很有些得意的良妃却没有察觉,眉飞色舞道:“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本宫早就派人托住了他,等你死透了她都不一定能回来。” 吟醉叹息一声,原来她连这些都想到了,难怪敢在今天抓她。不对,或许这些并不仅仅是良妃一个人的计划,德妃和贤妃应该也脱不了干系,在她们都服下软罗香的时候,这个计划应该已经成型了,而她猜想的后续,应该就是今晚的行动了,难为她们计划如此周详,连丽太妃都被拉下了水。 只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多半已经发现她失踪了。那么丽太妃又是怎么解释她在妍姿宫失踪的呢,绯月暝夜是不是在着急的寻找她?宫里是不是也已经乱成了一团? 鸣翠她们又在哪里,是被关起来了还是已经…… “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死法呢?”良妃也不管吟醉有没有在听,她自己却满脸得色说得很是开心“听闻十八层地狱有刀山火海剥皮抽筋等多种酷刑,本宫时间紧迫,来不及让你一一体验,就便宜你点,是烧死好呢,还是直接淹死……” 吟醉眼皮跳了一下,时间已经不多了,良妃要对她下杀手了。 “四皇子知道吗?”吟醉突然抬眸看着良妃,声音有些晦涩沙哑,吐字却很清晰。 所以,良妃很清楚的听到了吟醉说的什么,更听清楚了那三个她十分在意的字眼,四皇子,她的儿子! 良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被吟醉问的竟有些发呆。 吟醉见状,水眸微微眯了眯,继续道:“今日,你身中软罗香之毒不能行动时,四皇子为求解药去了栖梧宫。” 良妃眼眸动了动,眸底暗光涌动,紧紧盯着吟醉,隐隐表现出一种想要听下去的*。 “良妃娘娘想知道四皇子做了些什么吗?”吟醉见这一招有用,自然尽力的吊起她的胃口,缓缓道:“良妃娘娘养了一个孝顺的儿子呢。” 良妃唇角微微上扬,表情有些骄傲,看得吟醉眸光微暗,像良妃这样几乎都不要良心了的人对儿女都如此上心,可为什么她活了两世却不曾遇到一个肯为她多想一点点的母亲,这算什么,她命中缺少母爱这种东西吗? “然后呢?”良妃见吟醉发呆,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话音刚落,残破的大门上响起几声急促的敲门声,良妃和陪在她身边的宫女脸色都变了变,良妃示意宫女去开门。 宫女快步走过去,大门只打开了一条可容一个脑袋的缝隙,那宫女探出头去,似乎是有人在外面和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宫女缩回头,关上大门,急匆匆的走到贤妃旁边,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只见良妃脸色一变,阴沉的看了吟醉一眼,冷声道:“安排好,尽快离开。” 吟醉心中一紧,尚未来得及说话,那个冷着脸的宫女便快步走过来,抬手在她颈后敲了一下,吟醉眼前一黑,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宫女接住吟醉,轻轻一提,便把吟醉抗到了肩膀上,毫不费力的跟在良妃身后向门外走去。 残破的宫门打开,外面却不知从哪里出现了四五个人,看身形,都是身着侍卫服装的男子,为首之人与良妃对视了一眼,一个闪身便进了殿内,后面紧跟着几个也闪身进去,夜色中隐约能看到他们背上似乎都趴着一个身形娇小的人。 吟醉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旧是被冰水浇醒的,只是这次感觉到的不仅仅只是冷,还有绵延入骨的疼痛,脸疼,脖子疼,全身都疼。可怜她虚弱的小体质,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都没了再站起来的力气,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粗略的打量着身处的环境,入目的首先便是一片粼粼的水波,在浓重的夜幕下,更显得水色浓重,半空的弯月柔光浅淡,因为太过朦胧反而让人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凄惶。 月亮尚偏东天,看来时辰并没有过去太久,至少尚未到子时。 受姿势所迫,目光所及范围并不大,只凭这一片没有任何标识的粼粼水波并不能判断出良妃又把她带到了哪里,皇宫那么大,大大小小的湖泊也多的很,即便她能如数细数出来,也还是无法判定。 只是,既然是在水上,她身体所躺的地方自然是艘船,从船舷的高度上可以看出,这船并不大,最多不过容纳三四人。且木船很老旧,没有油漆过的木材上已经有了几条狭长的裂隙,粗陋的不堪一击的样子。 更为可怕的是,身下的船板是湿的,已经积了一层不足以淹没脚面的水,这让吟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船恐怕是漏的,良妃大概是想着要淹死她。动了动脚腕,上面果然绑着绳子,若她没有猜错,绳子的另一端绑的就是石头之类的重物了。 就像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想一般,站在岸上看着她的良妃凉凉的开了口“本宫原本是想要烧死你的,后来想想,就让你这样死了未免太不解恨,所以,本宫就费了些力气,把你弄到了这湖上。” 烧死与淹死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吟醉抬眸看向良妃,或许是怕被发现,所以良妃并没有点灯,浓浓夜色下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只是那身疯狂的气息绝对让人错认不了。 “你所在的小船上有一个船底有一个漏洞,水慢慢溜进来,船也会慢慢下沉,等船完全沉下去的时候,你也就沉入水底了。”良妃说得很慢,语调就显得更加阴森。 吟醉浸在冷水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整个人都紧紧蜷缩起来。 良妃看着吟醉瑟缩成一个小团的样子,心情像是十分愉悦,挥了一下手吩咐旁边的宫女道:“扶她起来,让她看着。” 吟醉正在思考良妃这话的意思,那孔武有力的宫女已经一步跨到船上,使得原本就晃悠悠的小船很是不稳的猛摇了两下,没等吟醉反应过来,已经被一只大手给拎了起来,面对近岸,斜靠在了船舷上,远远的能看到是一出颇为壮观的宫殿,只是这宫殿有些荒芜,围墙外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乍一看还有几分面熟。 良妃伸出纤纤玉指优雅的指了指那边的宫殿,笑道:“看到那里了吗?那就是我们刚刚出来的地方,羲和宫。” 羲和宫她倒是知道,绯月现在的皇宫是在前朝的旧址之上修缮扩建的,所以,其中有很大面积都是原来的旧宫,而羲和宫就是前朝留下来的,只是后来没有人住过,各朝皇帝也都没有修缮,就这样荒废了。 只是,吟醉眸光一闪,这羲和宫却不只这么简单,因为,那个武功高强的疯子所在的地宫,就建在羲和宫外围的院子里。而她则因为要见疯子,曾来过多次,只是从来没有进过内殿罢了,难怪在这里看着如此眼熟。 这些想法在吟醉脑中也不过一闪而过,她回过神的时候,良妃仍在幽幽的说着她的计划“你的那几个侍女已经都被送进了羲和宫内,本宫命人当着她们的面把一个与你体型相似的人放到了内殿。”顿了顿,良妃得意的看了吟醉一眼“再过不久,你就会看到,那座宫殿会着起火来。” 吟醉心中微动,这么说,鸣翠她们还活着! 只是,下一秒吟醉便忍不住蹙眉,她还以为良妃会不知不觉的弄死她,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动静,羲和殿着火目标太大,宫里很快就会发现,到时候,这里就会暴露了,这对良妃并没有好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有什么目的。”吟醉冷得牙齿发颤,却努力抑制着,让声音不要抖。 “目的?”良妃轻笑了一声“当然是绯月璃了!” 吟醉瞳孔一缩,闪过一抹冷光。 “你和绯月璃那般亲厚,那本宫就看看,他会不会冒火去救你!” ------题外话------ 远目,今天是1号啊,真是个让人惆怅的日子,更加是个让人惆怅的字数啊,呜呜,妞儿们,某醉举双爪发誓,某醉不是故意的,都怪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啦~(>_ 第一百一十章 恶魔 宫外,群芳阁一个普通雅间内,四个风采各异的俊美男子正围桌而坐,桌上酒菜色香诱人,只是这几个男子却没有把酒言欢,几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有些诡异。 绯月璃面上不露声色,唇含浅笑,心中却着实有些疑惑,他跟孟清川的交集只有七年前选武侍时那一次,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面,基本上连交情都谈不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孟清川非要请他来喝酒。 而且,孟家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即便不去帮忙周旋,也不至于来这里饮酒作乐吧,这人心也太宽了些。 至于蔡逸舒和皇甫星辰,这两个纨绔无赖就跟他不待见他们一样的不待见他,今天晚上一看就是被孟清川拽上来打酱油的,基本上可以自动忽略。 孟清川对绯月璃印象倒是深刻多了,这个淡雅从容的少年在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一种睿智的早熟,多年未见这气质竟和那位公主更加相似了。 “现在外面都在说陆离就是六皇子,六皇子就是陆离呢,六皇子殿下,到底是不是啊?” 二十好几快要而立之年的孟清川依旧是那么一副阳光爽朗的性子,天生一张娃娃脸把年龄拉小的不少,圆滚滚的眼睛闪着光亮好奇的看着绯月璃,越发显得像个二十来岁的少年。 蔡逸舒和皇甫星辰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今天却很有自觉只是一个陪客的自觉,自斟自饮着美酒,一言不发,尽管他们也很奇怪孟清川拉着他们来跟绯月璃吃饭喝酒是个什么意思。 绯月璃微微晃动着手中的琉璃盏,优雅浅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孟清川不满的皱起眉头撇了撇嘴,无奈的看着绯月璃咕哝道:“六皇子殿下怎么变得这么无趣了,小时候明明很好玩的。” 旁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耳朵竖得尖尖的蔡逸舒立即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八卦的味道,耳朵微微一动,贼笑道:“孟兄说说,六皇子殿下怎么个好玩法,小弟我多年不在京师,真是错过了太多啊。” 绯月璃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眉梢忍不住跳了跳,星眸危险的眯起,斜斜看着蔡逸舒道:“蔡公子好像对本皇子很感兴趣啊。” 蔡逸舒嘴角一抽,差点一声呸出来,鬼才对你感兴趣!本公子只是想听你小子的笑话,多几分嘲笑你的把柄而已! 孟清川却没有发觉绯月璃忽变的脸色,看着蔡逸舒就像是找到知音一样,兴致勃勃道:“要我说蔡兄你不在京城真是亏了很多,当年,六皇子才五岁……” 皇甫星辰最近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突然想通了要入朝为官,屁颠屁颠的跑到了他老爹的帐下,张口就要一个将军当当。皇甫太尉见状是又欣慰又羞怒,欣慰的当然是这个最让人操心的小儿子终于开窍了肯为国效力了,羞怒的却是这小子狮子大开口,一来就想当将军,简直欠揍。 然后,在老太尉铁面无私的坚持下,皇甫星辰光荣的成了绯月大军中一名伟大的……小兵,皇甫星辰为此很是惆怅了几个时辰,不过,这人自我调节能力强,很快就缓解过来,并成了军队里最活跃的小兵。 目前,皇甫星辰最大的志向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升职为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所以,此时志向远大的皇甫星辰看到孟清川和蔡逸舒那小市民般的八卦样子颇为不屑,所以,他一边鄙视那二人一边飞速的加入了他们的八卦队伍“才五岁啊,一听这年龄就知道很有趣!” 绯月璃额角一跳一跳的,想把手里的琉璃盏扔到孟清川脸上的*越来越强烈,笑容有些僵硬的从唇缝中挤出三个字“孟!将!军!” 孟清川五年前跟绯月琰一起去了东都沿海参军,这些年表现的可圈可点,在与炽国那一站里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因此,已经从御前侍卫升职为了将军,只这性子却没有变,还是像个孩童。 “臣在。”孟清川听到绯月璃一字一顿语气颇重的声音,立即抬起头,很是无辜的看着绯月璃“殿下唤臣做什么?臣并没有讲错啊,臣记得清清楚楚,那年长公主和六皇子殿下都是五岁,刚好是选武侍的年纪……” 绯月璃觉得,之前猜测着孟清川或许会因为孟家的处境而有话想和他谈,所以才接受了他的邀请而和这三个人坐在一起的自己是个傻子! “孟将军若无事,本皇子就告辞了。”他是傻了才会放弃和醉醉共进晚餐的机会而与这三只不明生物闲谈! 绯月璃优雅的起身,却给了孟清川一个很有气势的眼神,吓得孟清川一哆嗦,急忙停住了话头,挽留道:“六皇子别急着走啊,臣一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想着跟殿下好好喝喝酒,殿下怎么可以不给臣面子。” 开玩笑,他怎么能让他走! 他那个心眼不怎么好却挺疼他的良妃姐姐说了,只要他能拖住六皇子到子时,她就说服家里不强塞一个媳妇给他,这么好的事他怎么可能放弃! 只可惜,孟清川只想着良妃可以给他的好处了,却没有想到问一句良妃为什么要拖住绯月璃,所以,之后他才会悔恨羞愧到自请去戍边,有生之年再也没有调回京城。 “本皇子很忙。”没空陪你聊天!绯月璃冷冷的看着孟清川,所有无故妨碍他和醉醉相处的,都要划为敌人行列! 孟清川看着绯月璃那虽然笑着,却生生冒出一股冷意的脸,皱着脸挠了挠头,很有些苦恼,无奈的转头问蔡逸舒“现在什么时辰了。” 蔡逸舒狐疑的看了孟清川一眼,好端端的问什么时辰,却还是老实的回答道:“亥时三刻了。” 孟清川大喜,胜利在望啊有没有! 绯月璃却起了疑心,星眸微微眯起,他怎么觉得孟清川根本只是想拖住他呢? 蔡逸舒和皇甫星辰也就算了,这两个无赖对醉醉有贼心,一向看不惯他,想着阻止他回去见醉醉而想出这么一个拖住他的无聊又无用的办法来还说得过去。 可,孟星辰是为什么? 皇甫星辰也蹙紧眉头凑近孟清川,严肃的开口道:“孟兄,你今天不正常的有点奇怪。” 孟清川瞪向皇甫星辰,什么叫他今天不正常的奇怪,难道他平日里是不正常的不奇怪吗? “虽然你平日里就很咋呼很缺根筋,根本就没有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这半句话成功的引起了孟清川的怒目而视,不过,没等孟清川反驳,皇甫星辰一个很严肃的“但是”把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你今天格外的没话找话,都说到六皇子五岁的时候了,你跟六皇子什么时候有这么过硬的交情了?” 蔡逸舒脑子也转的飞快,孟清川虽然比他们大了那么几岁,可因为人幼稚,所以自小也是玩在一起的,不说对他十分了解,却还能摸得清他的性子“你拉我们,和六皇子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 蔡逸舒的话就很明显了,只差没指出他是在拖延时间了。 绯月璃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看向孟清川的目光豁然冷如寒冰“你拖住我的目的是什么!” “啊?”孟清川被他们一人一句说的都呆了,早就知道他们聪明,却没想到聪明到这个地步。 “谁让你拖住我的,说!”绯月璃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孟清川的前襟,把他拎了起来,犹如千年寒冰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冰冻起来。 孟清川有点傻眼,这时才突然想起忘了问良妃为什么要拖住绯月璃。 就在几人都起了疑心而使得雅间内安静得有些吓人时,一个轻飘飘的黑色身影不知从哪里出现,单膝跪于绯月璃身前,机械般的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主子,长公主,失踪了。” 一句话激起千层波浪,屋内四人瞬间都变了脸色。 绯月璃一手撑在桌子上,指尖隐隐有黑雾涌动,而掌下的木桌忽然发出“喀拉”一声脆响,桌面上蔓延出一条条裂痕。 绯月璃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娇嫩的唇瓣隐隐颤抖着,艰难道:“怎么回事,说!” “长公主受邀去妍姿宫探望十七公主,与丽太妃入殿内许久为出,宫人发觉异样闯入才发现丽太妃等人尽数昏迷,而长公主与栖梧宫宫人不见了。” “砰!” 暗卫话音刚落,月白的身影便如飞逝的月华般闯了出去,月华周围隐隐为黑雾所纠缠,所过之处,门窗尽毁。 蔡逸舒和皇甫星辰亦不遑多让,身影紧随着追了出去,只剩下孟清川傻傻的看着一片狼藉的雅间,心却一点点变凉下沉。 蔡逸舒和皇甫星辰不过晚了一步,追出门外去却已经不见了绯月璃的身影,不禁暗暗心惊于他的速度。所幸他们知道是要去皇宫,不必追上绯月璃也知道方向,当下也不多想,运足了脚力向皇宫飞掠而去。 绯月璃轻功发挥到极致,在黑夜中飞奔跳跃,就如同夜幕下划过的流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达了皇宫,宫内灯火通明,宫门处也比平日多了好几队盘查守卫,每个人都如临大敌般紧张谨慎。 绯月璃看着那层层叠叠的守卫,眸中似蒙了一层薄冰,远远的便从袖中掷出一枚令牌,却并不减速等待盘查,随着一声轻响,流光般的身影已经闪入门内,瞬间消失不见。 宫门守卫吓得一颤,急忙举起武器惊叫道:“有人闯宫,快拦住他!” 混乱中,注意到之前那声轻响的兵士目光扫过宫门,有些心惊的指着那处异常,用力大喝一声“不用拦了,那是六皇子殿下!” 喝声传入众守卫耳中,众人的目光都向那人指的方向,只见那以铁皮包裹的朱红宫门上竟多了一块巴掌大的凹陷,而正正插入凹陷的赫然是一枚写着“璃”字的麒麟金牌! 进了皇宫,绯月璃没有去吟醉失踪的妍姿宫,却直奔良妃的明德宫。 而此时,平日里清冷的妍姿宫里里外外却已经被团团侍卫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妍姿宫的所有太监宫女都被赶入正殿,乌压压跪了一地。而已经昏迷的丽太妃等人也都被抬到了一起。 满脸阴沉的绯月暝夜不顾追赶得着急的刘公公等人,轻功运得飞快,转瞬便进了妍姿宫正殿,焦急异常的皇甫星风来不及行礼,急忙禀报道:“妍姿宫太监三十二人,宫女二十七名,全部在此,丽太妃、十七公主及四个大宫女都在内殿,仍旧昏迷不醒,太医已经在路上。” 绯月暝夜威严的薄唇紧紧抿着,鹰凖般犀利的眸中暗含焦虑,整个人却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宽大的袖袍威武凌厉的舞动着,赭黄一闪,威压如山的帝王不避忌讳直接入了丽太妃的内殿。 冰寒的眸子看到拔步床上平躺着的丽太妃和绯月吟雪,瞬间爆发出一股暴戾,宽袖一甩,浑厚的真气喷薄而出,如一阵飓风毫不留情的把床上昏迷不醒的二人掀到了地上,发出两声响亮又沉闷的撞击声。 皇甫星风瞳孔缩了一下,为绯月暝夜的毫不客气,那二人毕竟一个是太妃一个是公主。 “泼醒!” 冷冷的声音从绯月暝夜凉薄的红唇中溢出,皇甫星风眸色沉了沉,什么太妃什么公主,现在找到长公主最重要。 亲自取来了满满一盆凉水,尽数倾倒在地上两个昏迷的女子脸上,而几个极有眼色的侍卫也端了水,也泼向了那四个一同昏迷的宫女。 水声方落,便听到嘤咛一声,地上的人幽幽醒来。 “啊——好疼!这是怎么一回事!”绯月吟雪方才落地的时候碰到了后脑,尚未清醒便疼得她痛呼了一声,待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是躺在地上,心中立即生出一股怒气,忍不住大吼道:“谁把本公主扔到地上的,不想活了!” 比绯月吟雪稍稍晚醒的丽太妃闻言,头脑立即清醒过来,一转眸便看到了正居高临下满脸阴沉看着她们的绯月暝夜,吓得浑身一震,来不及呵斥绯月吟雪,急忙爬起来跪在绯月暝夜身前,惊慌道:“妾身见过皇上,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请皇上见谅。” 绯月吟雪听到丽太妃的话,有些呆滞的抬眸看向绯月暝夜,对上绯月暝夜那如腊月飞雪般冰寒的眸子,整个人就如陷入冰窖般,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跪在绯月暝夜脚下,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快要让她窒息的眸子,慌张道:“见,见过,皇,皇兄。” 而那四个被泼醒的宫女早就跪起来,颤抖得发不出声音。 “说。”绯月暝夜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绯月吟雪以前做梦都想见绯月暝夜,都想得到他的宠爱,可是此时,当真见到了,她却吓得如同筛糠,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丽太妃等人同样吓得发着抖,听到绯月暝夜的问话,却不敢不答,丽太妃颤抖着声音道:“妾身,妾身,不,不知道……啊——” 说着不知道的丽太妃在看到那颗带着鲜血咕噜噜滚动到她眼前的头颅时,凄厉的尖叫起来,那平日里最为熟悉的面孔死不瞑目的看着她,恐惧如同一个再也看不到光亮的黑洞,瞬间把她淹没,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 “啊——”绯月吟雪叫的比丽太妃更加凄惨,也比丽太妃更加不能承受,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而剩下的那三个宫女看着倒在身旁的无头尸体,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紧紧的抱在一起,颤抖得比刚刚更加厉害。 “泼!”绯月暝夜命令一下,皇甫星风立即又把一盆水尽数泼在绯月吟雪脸上。 再次被浇醒的绯月吟雪像是个受到惊吓的孩子,凄厉的哭喊着向丽太妃怀里缩去。 “说!” 仍旧是这一个字,听在丽太妃耳中却如同催命的音符,让她不敢不回答“妾身,妾身,当时……” 绯月暝夜不耐烦听她断断续续又没有内容的话,袍袖翻飞,这次却是两颗人头鲜活的滚入了丽太妃和绯月吟雪的视线中。 “啊——”丽太妃和绯月吟雪抱在一起,尖叫哭喊成了一团,太可怕了,魔鬼,那人一定是魔鬼! 而旁边,仅剩的一个宫女看着刚刚还跟她抱在一起的姐妹一眨眼就变成了两具无头尸体,瞳孔紧缩如同针尖,半晌,突然推开那两个尸体,尖叫着站起身,向外跑去。 守在旁边的侍卫见状,抽出佩刀,毫不留情的插入了那宫女的心口,尖叫声戛然而止,而妍姿宫的内殿中又多了一具尸体。 绯月暝夜就像是没有看到那边的情况,仍旧盯着丽太妃,冷漠如冰般道:“说!” 丽太妃现在才知道,她错得有多么离谱,原以为只要她咬死了她不知道情况就会逃过一命,却没有想到,皇上根本就不给她机会。而她现在才知道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是如何的深厚,长公主在她这里失踪,就早就已经判定了她的死罪,可笑她还想着装傻逃过一劫。 还要死撑着吗?眼看着四个宫女全部被杀死,她确定,若她再不说实话,下一个死的就是绯月吟雪! “良!妃!”丽太妃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而她的生命也只能终结在了这里。 绯月暝夜闻言,赭黄身影一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却隐隐留下了一种可以毁灭世界的狂暴怒气。 “关起来看好。”皇甫星风心里一松紧接着又是一紧,匆匆吩咐了一句便急忙向明德宫赶去。 而早一步到达明德宫的绯月璃一脸的冰寒,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薄如蝉翼的剑锋在朦胧的月色下跳跃着凛冽的寒光。 明德宫的守卫看到绯月璃的气势不对,急忙上前阻拦,却没想到,绯月璃一言不发便挥动了宝剑,剑光闪过,当先的守卫已经身首异处。 “六皇子,您……”随后的守卫也只来得及说出这半句话便被那利剑拦腰斩断,鲜血喷涌而出,染湿了明德宫的地面。 “啊——”又是一剑毙命,惨叫声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尤显凄厉。 而握着宝剑的人却面无表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邪恶阴冷的气息,毫不犹豫的收割着一个个生命,身形也快速向明德宫内闯去,想要见到良妃,这无疑是最快的方法。 “六皇子疯了,大家一起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被吓得一直后退的守卫们就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对着那个如地狱恶魔般冷酷的人一拥而上。 “殿下,这些人交给属下,您快去找公主!”刚刚赶到的凌云几人加入战局,虽不像绯月璃那般残暴,却也没有手软,很快就牵制住了那些守卫,为绯月璃开辟出一条道路。 绯月璃目的是找到吟醉,自然不会恋战,直接向良妃的寝宫飞去。 而不久前才从羲和宫赶回明德宫的良妃刚刚好伪装成已经入寝的样子,听到宫人的传报,惊得立即从床上跳下来,绯月璃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疑到她身上! “娘娘,六皇子他疯了,见人就杀,他已经闯进来了,您快避一避!”明德宫的大宫女有些慌张的拿着衣物要给良妃穿上。 良妃一把掀开那宫女,气得脸通红“混账!绯月璃这是要造反吗?” 说着,愤怒的良妃便快步向寝宫外走去,宫女急忙给她披上披风。 刚刚走到门外,却见绯月璃已经杀到了内院,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明德宫宫人的尸体,冲天的血腥味随着夜风刮入鼻中,让人作呕,而几个胆小的宫女也当真吓得狠狠吐了起来。 良妃也是吓得脸色一白,她手上虽然也有不少人命,可那大多都是暗中的,像这样修罗场一样的情景她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而场中那个散发着鬼魅恶魔气息的人就如残忍的修罗,没有表情的制造着杀孽,简单的举剑落剑,流畅的动作不带一点停顿,就好像他已经这样做了百年千年一样。 良妃发现她的双手有些发抖,想要说话却没了那股气势“绯,绯月璃,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杀得畅快的绯月璃听到良妃的声音,蓦然转头,一双地狱般暗黑恐怖的眸子直直的看向良妃,那目光灰暗阴沉,就如在看一个死人。 良妃被那目光看得心停跳了一拍,她突然有一种看到了索命厉鬼的错觉,下一秒,那地狱恶魔般的人就到了她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良妃惊恐的看着绯月璃,就怕那把仍在滴血的剑刺入她的胸膛。 绯月璃没有把剑刺入她的胸膛,却一挥手,先把她周围吵闹的宫人全部杀了,解决掉碍事的人,绯月璃幽深如黑洞的眸子才淡漠又冰冷的看向良妃,黯哑的声音如同没有感情“醉醉在哪里。” 良妃看着死了一地的人,呼吸狠狠一窒,脸色吓得惨白。 只是,在听到那声“醉醉”时,所有的恐惧竟都消散成了一片片,转而换成了一种恨意“你想救那小贱人,做梦!” 绯月璃气息变了一下,手一动,剑光轻轻掠过,带出一串血珠,动作太过迅速,以至于,剑已经收回,良妃才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左手。 “啊——我的手,绯月璃,你敢伤我!”良妃苍白的脸上冷汗瞬间冒出,目光却愤恨的看着绯月璃。 绯月璃就像是没有看到良妃喷火的眼睛,喑哑的声音冰冷中暗含着几分焦虑“醉醉在哪里!” 良妃死死的瞪着绯月璃,大吼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题外话------ 那啥,时间紧迫,某醉要再不关电脑估计就要等着去投胎了,所以,先啥都不说了,留言什么的也暂且不回复,这章还木有修改,妞儿们要是不嫌弃就先凑合着看,呜呜,偷偷上网的人真悲催啊,太刺激了,小心肝都快跳出来了有木有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营救(待修) 绯月璃眸中隐隐闪过一抹红光,手起剑落,又带出一串血珠,紧随着的是良妃更加凄惨的尖叫,以及两个明显无力下垂的手腕。纵使良妃不习武,她也知道,绯月璃这是挑断了她的手筋,她这两只手已经废了。 “绯月璃,好,你废了我的手,我就杀了那个小贱人!看看我们到底谁更痛苦!”良妃忍着痛吼出这一句,便没了力气,后背紧紧的靠在门框上,嘲讽的看着绯月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绯月璃在听到良妃说要杀了吟醉时,面上闪过惊慌,害怕,恐惧,眉间突然笼罩起一层散发着邪气的黑雾,握剑的手也顿了一下,若仔细看去还能看到那手竟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再问你一遍,醉醉在哪儿!”绯月璃把所有的恐惧都埋在心底,醉醉不会有事的,醉醉那么聪明,绝不会被良妃这样的蠢女人害死的,绝不会! 良妃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看着绯月璃的眸子却涌动着得意,鄙夷和嘲讽,以及无法隐藏的与现在的情况完全不相称的兴奋,她无比期待的能看到更痛苦的绯月璃。 绯月璃看着这样的良妃,越来越惊慌,心脏慌乱的几乎要跳出胸口,他不知道良妃把醉醉藏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良妃是怎么对待醉醉的,更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做,这所有的关于醉醉的未知都让他体验到了从没有过的惊恐害怕。 一想到醉醉或许正在遭受着痛苦,他就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蠢女人碎尸万段! 绯月璃猩红着双眼,一脚踹到了良妃的肚子上,良妃尖叫一声,便连着她身后的门框一起飞到了殿内,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几乎就在她落地的瞬间,绯月璃便欺身过来,泛着黑雾的手狠狠的掐住良妃的脖子,用如同从地狱中传来的声音缓缓的冷冷的重重的道:“你应该搞清楚状况,现在,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审问你。你不怕死,没关系,绯月流光怕吗?绯月琰怕吗?孟家怕吗?” 绯月璃竟然威胁她!良妃疼得想要昏死过去,在听到这一通话后猛然睁开了眼睛怒瞪着绯月璃,忍受着脖子被狠狠箍住的不适,费力的开口道:“你,你敢,动他们,我……” 绯月璃闻言,眸子里冷光凛冽,红唇却突然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凌云,把福瑞公主请来!” 凌云在解决完明德宫的所有障碍后便带着他们的人全面的搜查着明德宫,想要找出吟醉或者发现什么线索,听到绯月璃的唤声,立即出现在绯月璃面前,不问缘由,应了一声“是”后立即离开去执行。 “不,不要,我,说。”良妃看着如恶魔般邪恶可怕的绯月璃,终于恐惧起来,她能看出来,绯月璃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会把她在乎的人都杀掉! 绯月璃的手一把松开,死死的盯着良妃道:“说!” “羲,羲,和,宫。” “殿下,羲和宫走水了!”良妃话音刚落,刚刚出去的凌云又匆匆的赶了回来,有些惊慌的看着绯月璃,一个废弃已久的宫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失火,怎么可能那么巧合,莫不是…… 良妃闻言,眸中瞬间溢满疯狂,苍白的脸上展开极为灿烂的笑容,费力却兴奋的大笑道:“哈哈,咳咳,哈,那个,小,小贱人,烧死,哈哈……” 凌云闻言,脸色蓦然一变,公主真的是在羲和宫! 再看绯月璃,早已经划为一道流光,想着羲和宫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凌云看着笑得欢畅的良妃,突然红了眼,抬起一脚踹飞了良妃,也不管她是死是活,急忙向羲和宫赶去。 同一时间,绯月暝夜已经赶到了明德宫,看到明德宫的状况,心中一急,飞速的向良妃的寝殿飞去,待看到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良妃时,大脑突然一空,身形晃了晃,好在依靠在了残破的门上才没有摔倒。 紧跟着追来的皇甫星风看到这景象也忍不住心惊,却更加焦急,明德宫出事,说明已经有人早他们一步找到了良妃,若是友还好,可若是敌人,那么,长公主就危险了! “皇上……”皇甫星风看着绯月暝夜难看的脸色,想要问下面该怎么办,话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 “皇上,皇甫将军,羲和宫走水了!”一个侍卫突然跑来,十分焦急的看着绯月暝夜和皇甫星风,今夜的事发生的太过蹊跷,各路主子的反应都让人很是心惊啊。 有些颓废的绯月暝夜闻言立即清醒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侍卫道:“你说羲和宫走水?” 侍卫被绯月暝夜这样一看,吓得心神一震,忙道:“是。” 只是,绯月暝夜没有等他的回答,在他开口之前,人已经闪身离开,皇甫星风亦是反应不慢的飞身而去,惊得侍卫半晌没有回过神。 也是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宫门,向明德宫方向赶来的蔡逸舒和皇甫星辰也注意到了慌乱的宫人们口中的叫喊声,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和惊慌,没有多做停顿,直接转换方向,想着失火的羲和宫赶去。 刚刚得到消息的绯月璟也匆匆从东宫赶来,满心的惊慌和恐惧,只是催促着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只能暗处行动的绯月珉亦是晚了一步,赶到了明德宫才知晓羲和宫失火的消息,在看到修罗场般的明德宫后,凤眸中闪过一抹急迫,把速度提升到最快,向着羲和宫的方向飞去。 宫里各处人马的慌乱焦急自是影响不到偏远的羲和宫人工湖,良妃走后,吟醉便仔细的寻找了穿上的漏洞,费力的挪动过去,用身体压在那个破口上,好在良妃计算着下沉的时间,砸出的洞并不大,她侧坐在上面,堵住了大半,小船进水的速度减慢了很多。 只是,到了现在,冰冷的湖水也已经淹没了她的腿部,刺骨的寒冷让她的双腿僵硬无比,几乎失去了直觉。 吟醉冷得全身都在不自主的颤抖着,脑子昏昏沉沉的,想要昏睡过去,只是,她却不能昏睡过去,她必须保持清醒,用全部的毅力,睁大着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羲和宫。 良妃的人是从内部放的火,只是羲和宫荒废多年,里面并没有多少可燃物,大火很容易便烧到了房子外面,从刚刚的黑烟到现在能够看到明火,并没有过去多久。 吟醉心焦的却是绯月璃,依他的性子,若是知道她被困在火中,必然会冲进去救她,所以,在大火没有完全燃起之前,她是盼着绯月璃能够早点来,那样,他冲进去发现她没有在里面,还能够完好无损的出来。可是现在,她倒宁愿绯月璃再晚一点接到消息,一直到羲和宫化为灰烬,他不必再冒险进去。 只是,从来眷顾她的上天这次却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就在她快要支持不住想要睡过去的时候,她看到了夜幕下飞掠而过的那抹月白色身影,那熟悉到她不必细看便能认出来的身影如流星般在她眼前飞速划过,直直的冲入了那片燃烧的火海。 吟醉死死的盯着那身影,平静的水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惊慌,她想要大叫,口中的棉布却把声音全部阻拦在了喉咙里,冷汗从额角轻轻滑下,吟醉费力的挣扎着,被捆在身后的双臂却早已冻僵不再听从她的指挥,任她费尽了力气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根本没有挣开绳子的可能。 她停止了无谓的挣扎,睁大了双眼远远的看着,看着那抹微小如星的月白色身影没有一丝停顿的冲入了旺盛的大火中,多年不曾流泪的双眸突然湿润起来,温热的水汽朦胧了那冲天的大火,竟幻化出一幕幕明媚如春日桃花般烂漫璀璨的曾经,绯月璃舞动着小小的木剑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她,绯月璃早早起床只为摘下桃花树上最鲜嫩的那一朵为她泡茶,绯月璃温柔的朗读着民间的话本哄她入睡,绯月璃浅笑着剥开一粒粒晶莹的葡萄填入她口中,绯月璃握着她的手轻语永远就是他们都死去那么远…… 呵,绯月璃,她当成宠物养大的绯月璃,你可知道,没有她的允许,不准你随意丢掉你的生命…… 落后一步的凌云看着已经被大火包围的羲和宫,心快要沉到了谷地,他不敢想象,若公主真的在里面,那…… “殿下!”鸣飞忽然大吼一声,唤回了凌云有些涣散的神志,抬眸一看,前方的绯月璃竟直直的冲入了那熊熊的大火中。 “快点,要拦住殿下!”凌云紧紧的握起双拳,足下用力加快速度追赶过去,他不能让主子冒这么大的危险,即便要冲入火海,也该是他! 鸣飞等人和凌云是一样的心思,看到绯月璃那不要命的做法都加快了速度,如风般追赶上前,随着绯月璃一起投入了烈火中。 殿内的墙壁都是浇过油的,燃烧很旺盛,浓浓的黑烟蔓延了整个大殿,木料燃烧发出的咔咔声中还有剧烈的咳嗽声和艰难的交谈声。 被绑在柱子上的鸣翠几人努力挣扎着,粗粗的麻绳深深的陷入肌肤中,染上了一层暗红的血液。 “鸣柳,咳咳,快点,公主在里面!”鸣翠红着眼,手腕已经被绳子摩擦到了骨头上,剧烈的疼痛使得双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她却顾不得这些,只想着快些挣脱开,去救被困在内殿的公主。 鸣柳额头上也已经急出了一头冷汗,双手用力的在柱子上一处突出的浮雕上狠狠的摩擦着,她能感觉到,绳子已经松了很多,她要快点再快点,把绳子摩断,去救公主! “鸣翠!”在黑烟中搜寻的绯月璃听到鸣翠的声音,急忙大喝一声“醉醉在哪里?” 鸣翠几人听到绯月璃的声音,激动得热泪盈眶,急忙大喊“公主在内殿,殿下快去!” 绯月璃闻言,迅速的辨别了方向,向内殿冲去,燃烧的房梁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过不了多久,这里就要坍塌了。 紧随而来的凌云几人见状,有一人自动去解救鸣翠几人,剩余的却全部随着绯月璃冲进了内殿。 “醉醉,醉醉!”绯月璃大声的呼喊着,却听不到一点回应,浓烈的烟雾熏得眼睛泪流不止,他却努力的睁开着寻找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殿下,这里快要坍塌了,您先出去,公主,让属下来找!”凌云赶到绯月璃身边,大声的劝说道。 绯月璃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凌云的声音,身形快速的移动着,边叫边寻找着吟醉。 外殿,有了暗卫的帮助,鸣翠几人很快获得了解救,鸣翠迅速解开脚腕上的绳子,站起身便要跟着那暗卫向内殿跑,却被鸣柳拦了下来。 “咳咳,公主,咳咳在里面,我,我要去救她!”鸣翠挣扎着想要挣脱鸣柳钳制着她胳膊的手。 鸣柳狠狠的瞪着鸣翠,厉声道:“六皇子已经带人去救公主了,咳咳,你,咳咳,不会武功,去了只是累赘!咳咳,走!”说着,鸣柳拉着鸣翠弯着腰快速向外面跑去。 只是,刚刚跑了几步,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一根巨大的燃烧着的圆木呼啸着掉落下来。 跟在二人身后的几个宫女见状吓得急忙叫道:“姐姐们小心!” 鸣翠闻言,抬眸一看,看到那掉落的巨木,瞳孔紧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手狠狠的推了前面的鸣柳一把,把鸣柳推到了安全位置,她却来不及离开,正好被巨木砸在了后背上。 摔倒在地的鸣柳回头一看,目眦俱裂,凄厉的尖叫了一声“鸣翠!” “鸣翠姐姐!”身后的几个宫女也哭喊着跑过来,看到鸣翠喷出一口鲜血,哭成了一片。 鸣柳手脚并用的爬回去,跪在鸣翠旁边,泪水如注,爬了满脸“鸣翠,鸣翠,你坚持一下,我来救你。”说着,就要去搬那块木头。 几个宫女见状,也忙跟着去抬那木头。 鸣翠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几人道:“别,费力了……”一张嘴,又呕出一大口血。 “不要说话,我们一定救你出去。”鸣柳弯腰狠狠的搬着那根巨木,脖子里的青筋一根根看得明显。 鸣翠弯了一下唇,用自己的生命换了鸣柳的,她并不后悔,不只是因为她们的姐妹情谊,还有鸣柳比她聪明,比她冷静,比她……更能适合站在公主身边。 “鸣柳……”鸣翠费力的抬眸看了一眼鸣柳,气息微弱道:“好好……照,照顾,公……主……” “鸣翠!”鸣柳颓然的放开没有移动一点的巨木,伸出手指颤抖的放在鸣翠鼻下,两行清泪在污浊的脸上滑过,嘴唇抖动着,艰难道:“我们,走!” 鸣柳猛然站起身,冰寒的脸上没了任何表情,弯着腰,如同冲锋的战士般,向着大火焚烧的大门跑去。 “呜呜……鸣翠姐姐……”几个小宫女依依不舍的看了鸣翠一眼,擦擦眼泪,也跟着鸣柳向外冲去。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没有!” …… 内殿里,一声声的大喊声表明了仍旧没有找到吟醉的身影,凌云几人担心着吟醉的安危之余,看到绯月璃的做法却更加心忧。 绯月璃根本不避明火,一个个角落找的极为仔细,月白的衣服上已经被燃着了好几处,都是被他们扑灭的。 “殿下,公主或许不在这里,我们先撤离吧!”有人伸手拉住绯月璃的胳膊,阻止他向危险处去找。 “她或许不在,但是,我却无法承受那个‘或许’之外带来的后果。”绯月璃轻松的挣脱开属下的手,坚定的向着大火中冲去。 众人忽然安静了一瞬,下一秒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纷纷有序而坚定的冲入了火海中。 而大殿外,刚刚赶到的绯月暝夜看着那熊熊的大火双眼瞬间变得通红,重重的一顿足,狠狠咬着牙,便向火种飞奔而去。 皇甫星风看到绯月暝夜这危险的举动,吓得心脏重重一跳,想也没想,纵身一跃便紧紧的抱住了绯月暝夜的双腿“皇上,您不能进去,太危险了!” “让开!”绯月暝夜紧紧捏着拳头,猩红的双眸看着皇甫星风,若不是看着他是皇甫家长子的份上,他早就一拳挥去了! 皇甫星风闻言,非但没有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皇上,您是绯月的皇上,臣不能让您冒险,您若相信臣,臣亲自去救公主出来!” “父皇,请父皇三思,儿臣去救小皇姑出来!”刚刚赶到的绯月璟见状,在绯月暝夜身旁顿了一下,话音落便抬步向大火中跑去。 只是,尚未等他迈出步子,他身旁的袁瑞也如皇甫星风那般抱住他“殿下,您不能去,您是太子!” 正僵持,鸣柳几人已经从殿内跑出来,发髻散乱,衣服脏污,脸上也沾满了灰尘,很狼狈,却是活着的。 众人一喜,绯月暝夜忙问“醉儿呢?” 几人见绯月暝夜也来了,急忙跪下来,哭道:“公主被他们放在了内殿,六皇子率人去救,尚未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获救 匆匆赶来的绯月珉刚好听到鸣柳的话,焦急的身形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一眼燃烧着的大殿,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向火海中跑去,飞快的转身,不知去向了哪里。 发现大火的第一时间,负责人便迅速调集了皇宫守军前来救火,有序的军队中,士兵们手中都提着水桶,快速的向大火中泼洒着水,只是,羲和宫位置太过偏远,取水便成了问题,一来一去浪费了太多时间,那点水便成了杯水车薪,对冲天的大火没有一点作用。 正在官兵发愁的时候,被两个暗卫拎着手臂飞来的刘公公终于赶了过来,来不及平息自己不畅的气息和晕眩的大脑,便急急喊道:“不用走太远,羲和宫就有一个湖,在东南方,你们快去!” 只是此处环境太过嘈杂,刘公公的声音尚未传播开便被淹没在了人海中,身旁的暗卫见状,急忙用内力把刘公公的话传播出去,士兵们听到都是一喜,纷纷向东南方跑去。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艘小船?”一个跑到湖边取水的士兵抬眸看了看远方突然一怔,不禁抬起胳膊撞了撞身旁的人,示意他向湖心看。 身旁的士兵白了他一眼,急忙打满了水桶,道:“管他船不船的,快点打了水去救火,听说长公主就在那着火的殿里呢,要是救不出来,皇上非砍了咱们不可!” 方才的士兵没有理会同伴的劝说,仍然眯着眼仔细向那个方向看,越看越觉得那里确实有一艘小船,且,那船似乎有些不对劲,便忍不住惊叫道:“你快看看,那船上好像有人!” 话音刚落,便觉身边飘过一阵劲风,下一秒他的衣襟便被狠狠的提了起来,一声冷酷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再说一遍,什么船上有人!” 士兵眼睛一晃,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比女子还要娇美三分的面庞,只是此时,这绝美的面容上却满是焦虑和肃杀,吓得士兵一抖,不禁结巴道:“啊,三,三皇子……” 绯月珉不耐烦的狠狠提起士兵来,厉声道:“说!” 士兵忙抬起手臂,颤抖得指向湖心,道:“那,那里,好像要,要沉了……” 绯月珉一把扔掉士兵,运足目力向湖心看去,隐隐约约瞧见那里有一艘摇摇晃晃快要沉下去的小船,而船上似乎有一个斜靠着船舷的人,低垂着头,像是已经昏睡过去。 绯月珉的心重重一跳,想也没想,纵身跃入了湖水中,奋力向着湖心的小船处游去。 这一举动自然惊动了周围的人,那士兵惊叫一声,大喊道:“三皇子跳下水了,会凫水的快下去,湖心的船上有人!” 话音落,便听到一串的扑通扑通声,湖边的十数个人都跳入了湖水中。 很快,湖心有船,船上有人的消息便传到了绯月暝夜等人的耳中,几人都是聪明非常的人,瞬间便明白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不知是喜是忧,却都飞快的向着小湖飞去。 绯月珉飞速的游到小船旁,看清楚船上的人果真是吟醉,鼻子忽然一酸,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是喜是忧。来不及体会现在的心情,纵身跳上满是水的小船,一把抱过吟醉,紧紧的用力的把那娇小瘦弱的人儿抱在胸前,脸深深的埋进吟醉的肩窝,热泪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三皇子,是长公主吗?”后面跟来的士兵也极为激动,若是能够救下长公主,那会是多大的功劳啊! 绯月珉被这一声惊醒,急忙止住了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道:“长公主受伤了,快些把船拉回岸上。” “是!”那士兵听闻真的是长公主,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急忙招呼众人齐力把船往岸上推。 绯月珉放开吟醉略略打量了一下,才看清楚吟醉现在的状况,呼吸不禁一窒,勾魂的凤眸中瞬间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戾气,忍着心疼急忙把吟醉口中的棉布拿掉,迅速的解开了她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小心的把人儿抱在怀里,让她的身体脱离冰凉的湖水,大掌抵在人儿腹部,向她体内输缓缓输送着暖暖的内力。 热流在体内缓缓蔓延,吟醉似有了些意识,长长的睫毛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睛却没有张开,纤眉紧蹙,绝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焦虑,失了颜色的唇微微一动,原本清甜淡雅的声音变得干涩,发出的那两个字音却十分清晰的传入了绯月珉的耳中“璃儿……” 绯月珉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一瞬,在感觉到怀里人儿不适时,又急忙继续向她体内输送内力,只是,胭脂红唇却紧紧的抿起,美丽的凤眸中隐隐多出了几分黯淡和哀伤。 “醉儿!”赶到岸边的绯月暝夜等不及士兵们把小船拉到岸边,足尖一点,大鹏展翅般纵身一跃,直直跳上了摇摇晃晃向岸边驶来的小船,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小船离岸边尚远,在这里大多数人都没有把握能够一下跳到船上,却没想到他们的皇帝陛下轻功竟是如此好。 绯月暝夜没有心思去理会是不是暴露了自己的武功,他现在眼中心中只有一个吟醉,即便是正抱着吟醉的绯月珉也是视而不见,微微弯腰便直接不客气的把吟醉从绯月珉怀里抢到了手中。 入手的温度太过冰凉,绯月暝夜紧紧的把吟醉抱进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反身跃回岸上,并不停顿,直接向乾云殿飞去,只余下威严却带着焦急的命令“叫御医去乾云殿!” 绯月璟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颓然垂下了眼眸,事情已经落幕,从开始到结束却都没有他的身影,他竟是连救他的资格都没有。 蔡逸舒看着绯月暝夜极速离去的背影,生平第一次有了无力和弱小的感觉,不管是从进宫还是去明德宫,亦或是到羲和宫,还有最后这个小湖边,他竟是每次都要晚一步,晚一步,却距离那个人那么远,远到好像永远都追赶不上。 他身旁的皇甫星辰从绯月暝夜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自嘲一笑,有些凄凉道:“亏我自视甚高,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救不了。” 话音落,却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回头看去,却原来是羲和宫的宫殿烧的太过严重,整个都倒塌下来,烟尘四处飞散,火星直冲天幕,橙红火光明灭闪耀,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映衬着朦胧的夜色和魆黑的皇宫,竟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刚刚从船上跃回岸边的绯月珉看到那坍塌的宫殿却不禁一惊,若他没记错,绯月璃是闯进了殿内的,他出来了吗? 绯月家的人向来都不重视什么亲情,父子兄弟相恨相杀的更是常见,绯月珉也并不在乎绯月璃的死活,只是想到刚刚吟醉昏迷中仍旧念着的名字,绯月珉狠狠握了一下拳,飞身向倒塌的大殿奔去。 混乱的场面终于平静下来,众人离去的离去,救火的救火,没有人再有心力去注意别人干什么。 时刻关注着绯月珉的也只有他的暗卫“殿下,您要去哪里?”暗卫见绯月珉所去的方向竟是坍塌的宫殿,不禁有些焦急道。 “六皇子出来了吗?”绯月珉问。 暗卫想了想道:“未见。” 绯月珉抿唇,加快了速度,绯月璃,千万不要死,至少,不要在她那么挂念你的时候死去! “殿下!”暗卫一惊,虽不知道绯月珉为什么还要去那里,却也急忙的追赶过去。 绯月珉飞身落到殿外,心惊的看着眼前那瘫倒的宫殿,随手拉过一个救火的士兵,道:“六皇子,出来了吗?” 那士兵急着救火,突然被人拉住有些恼怒,转头见是绯月珉,怒火一下子没了,急忙行了个礼,急急道:“见过三皇子殿下,六皇子一直没有出来,所有人都在急着救火呢。” 竟然没有出来!绯月珉有些机械的松了手,急切的士兵便不再理会绯月珉,忙飞奔着跑去取水。 “殿下,您怎么了?”追赶而来的暗卫见绯月珉站在这里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句。 绯月珉怔怔的看着照亮了半边天幕的大火,失神的喃喃道:“绯月璃,竟然就这么死了吗?可是,你怎么敢在她心里只有你的时候这么死去……” 绯月珉声音太小,周围环境也太过嘈杂,纵使耳力很好的暗卫也没有听清楚绯月珉的低喃,只是,注视着大火的他却突然看到了让他心惊的一幕“殿下,快看,那,那是……” 不仅仅是暗卫,正忙着救火的人们也都惊呆了,愣愣的看着那从火海里面飞身而出的人,他们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残破的挂在身上,有些甚至已经露出了贴身的亵衣,只是修长的身形依然挺拔,有力的手臂飞速的挥舞着手中的宝剑,银色剑花闪闪发光,舞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圆形剑墙,十多个人在最前方人的带领下,如浴火的凤凰般,从大火中飞跃而出,这样的他们竟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狼狈,反而显得绚丽多姿,光芒四射。 “六皇子!”留下来指挥军队灭火的皇甫星风看着这一幕震惊的几乎要流出眼泪,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被埋在殿内的六皇子会遇难,却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六皇子竟然以这种方式冲出了火海,那般的震撼人心,那般的……惊采绝艳。 只是,冲出火海的绯月璃却并不像众人看到的那般完好无损,几乎是刚一落地,绯月璃身形便晃了晃。 绯月珉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这才看清楚,绯月璃背后竟是有一处长长的烫伤,看形状很像是被燃烧的木棍狠狠敲击了一下。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伤痕,只是,脸色很苍白,唇边有一条明显的血迹,应该还受了内伤。 只是,受伤虽重,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却死不了了,绯月珉放下心来,不耐烦再扶着绯月璃,正要一把扔了他,却突然听到绯月璃有些虚弱道:“醉醉,可好?” “你说什么?”绯月珉闻言怔了一下,没能扔掉绯月璃,扶着他的手反而握得更紧,凤眸中闪过怒火,他竟敢,竟敢那样称呼小皇姑! “殿下放心,长公主已经获救。”凌云看着绯月珉震怒的脸色,生怕他会扔掉重伤的绯月璃,急忙上前搀扶着,顺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绯月璃听到吟醉已经获救,当真是放下心来,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绯月珉气得想一掌把绯月璃给拍残,只是看绯月璃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拳头握紧又伸开,瞪着喷火的凤眸,一顿足转身离去了。 凌云此时也没心思去探究绯月珉的心情,看绯月璃的目光却有些复杂,他们都没有想到殿下对公主竟如此重视,若不是他们听说已经找到了公主,殿下肯定还会继续找下去,只是,奇怪的是,他却能理解殿下的心情,若不能救出公主,那么,宁愿与她死在一起。 所幸,所幸公主获救了,他们也顺利的脱身了。 这些念头也不过在脑中一闪,凌云抱起昏迷的绯月璃,飞身离去,绯月璃的伤也急需救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连一幅画都画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跪在这里,今天晚上不许睡觉!”漂亮的女人怒气冲冲的把女孩推到了门外,不顾飘雪的天气,和女孩身上单薄的衣衫,砰的一声狠狠关上了大门。 冻得嘴唇发紫的女孩一言不发的抱着肩膀蹲在了雪地里,小小的身体紧紧的蜷缩在一起,在冬天的冷风中轻轻的颤抖着。 “冷,好冷……”吟醉眉头紧蹙着,满脸的痛苦不安,即便身上盖着厚厚的棉布,口中依然不停的喊着冷。 绯月暝夜轻轻的抚摸着吟醉苍白的小脸,听着她一声声无意识的呓语,只觉得心都一抽一抽的疼起来,然后,一向淡定的皇上再也忍不住怒形于色的对张温默低吼道:“怎么回事!” 张温默抬眸看了一眼躺在龙床上的吟醉,淡漠的眸子里迅速的闪过些什么,不待人捕捉到,便已经掩藏去,用他那公事公办般的语气道:“长公主身中蛊毒,本就受不得寒,此次在冷水中浸泡太久,身体迅速虚弱下来,已经无法压制住体内的蛊毒,因此,长公主现在的冷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却是如何解除蛊毒。” 绯月暝夜的手顿了一下“解蛊的方法可有了?” 张温默顿了一下“方法是有了,只是,还要等公主醒来才知道能不能行。”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把握!”绯月暝夜满眼恼怒。 张温默凉凉道:“若那么容易,皇上也不必等到现在。” 绯月暝夜语塞,气恼的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吟醉,鹰眸中半是柔情半是担忧“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张温默垂下眸子,沉吟道:“服了药,最早也要等到午时。” “皇上,已经卯时了,您该去上朝了。”刘公公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看了看殿内的场景,很是轻声的提醒道。 绯月暝夜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边已经发白,不知不觉一夜竟这么过去了,而今夜可算得上是惊心动魄,让他的心情如从悬崖上坠落又飘起,惊险中是渐渐蔓延的恐惧和不知所措的慌乱,最后变成了失而复得的惊喜和激动,在把小人儿抱进怀里的那一瞬间,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启禀皇上,皇甫将军求见。”传令太监低着头悄悄的走进来,生怕吵醒了龙床上的人一样,尽量压低了声音。 绯月暝夜目光一敛,沉声道:“传。” “是。”太监躬着身退了出去。 绯月暝夜转头对刘公公道:“早朝推迟半个时辰。” 刘公公似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平静的应了一声是,退出了乾云殿才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快步走向前殿去向早早进宫等候的大臣们传话,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今日的早朝怕是不能平静了,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绯月暝夜转头看向吟醉,伸手轻轻塞了塞她身上的棉被,对守在一旁的宫女们道:“仔细照看着。” “是。”宫女微微一礼,齐声答道。 绯月暝夜的目光依依不舍的在吟醉脸色扫过,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张温默垂着眼帘淡漠的在殿内站着,半晌,估算着绯月暝夜已经走远,才抬眸看向被明黄色包围的小人儿,脸色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懊恼和无奈,又默默地在心里骂自己几句没出息,便不情不愿的抬步缓缓的向龙床走过去。 “张神医?”一个宫女拦住了张温默,有些戒备有些疑惑的看着张温默。 张温默淡淡的看着那宫女,冷漠道:“若想让长公主不再喊冷,你最好让开。” 宫女看到张温默眸中的漠然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天下第一医出来的神医竟然会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灰暗的死气沉沉的瞳眸中淡漠得仿佛从来珍视过生命,这样的眼睛,怎么可能属于一个原本该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神医! 张温默不再理会发呆的宫女错开一步,绕过她,径直向着龙床上的人走去,而其余宫女见那个宫女不再阻拦张温默,犹疑着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去阻拦。 走到床边,张温默垂眸淡淡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吟醉,看到她额上那朵颜色浓重得几乎快要变成黑色的桃花眸光微微闪了闪,抬手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瓶,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面无表情的向吟醉口中伸去。 “张神医!”众宫女看到张温默的举动,吓得齐齐叫出声来。 “张神医,请问您要给长公主吃什么?”方才发呆的宫女急忙走过来,心惊肉跳的看着张温默手中那一粒小指肚般大小的药丸,微微庆幸着好在及时拦住了,否则若是长公主因为这一粒药出了什么问题,她们都得死。 第二次被阻止,张温默不悦的蹙起了眉头,他难得好心拿出天下第一医的秘药来救人,这些人竟三番五次的阻挠,他能说什么?无知真可怕?! 那宫女见张温默皱眉,又是吓了一跳,大名鼎鼎的神医她可得罪不起,急忙解释道:“不是奴婢非要阻拦,长公主吃什么药吃多少都是要记录在册的,奴婢们不敢私自做主,张神医若有好药,不妨先请示一下皇上?” 张温默脸色虽没有什么变化,捏着药丸的手却颤了一下,是被气得,难怪师父师祖不肯进宫,果然麻烦! 张温默收回手,想着干脆不再多管闲事,只是目光不受控制的在那苍白的小脸上一扫,心里立即又烦躁起来,这一烦,声音便更加冷漠“去问!” 乾云殿的宫女终究是皇上身边的,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张温默声音虽冷,却还不至于吓着她们,那宫女欢喜的对张温默行了一礼,笑道:“敢问张神医,奴婢该如何说?” “取暖。”张温默冷漠的看了那啰嗦的宫女一眼,答案言简意赅。 宫女偷偷撇了撇嘴,有这药干嘛不早拿出来,害的她还要巴巴的跑去问。 宫女腹诽着快步跑了出去,却不知张温默根本是故意不在绯月暝夜面前拿出来的,这药是天下第一医的秘药,用了上百种珍稀草药炼制而成,功效自然不只是取暖那么简单,紧急时刻甚至有保命的功能,绯月暝夜不比这些宫女好唬弄,若这药被他惦记上,绝对是一件麻烦事。 绯月暝夜并没有离开太远,只是在偏殿里与皇甫星风交谈。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故,皇甫星风亦是忙了一夜,一直到现在才清点好一切来向绯月暝夜汇报情况。 “羲和宫内有泼了油的痕迹,可以断定大火乃是人为。”皇甫星风单膝跪在地上,心中半是羞愧半是恼恨,羞愧的是自己作为侍卫首领却如此失职,使得皇宫内出了这么大纰漏,恼恨的自然是下手的人太过狠毒,放火焚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把长公主扔到了湖中,一想到这里,他就后怕的冒出满头冷汗,若不是阴错阳差之下有士兵发现了湖中的长公主,长公主必会香消玉殒。 虽然自责于自己的失职,他却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很是认真的把调查了一夜得出的结果汇报给绯月暝夜“臣审问了从羲和殿内出来的宫女,她们都说在妍姿宫中是丽太妃和十七公主迷晕了她们,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羲和宫,并没有看到指使放火的人。丽太妃和十七公主却招认了是受良妃指使,用药迷晕长公主和栖梧宫宫人后,也是交给了良妃的手下。”顿了顿,面上闪过一抹沉重“明德宫侍卫二十人太监四十七人人,宫女五十三人,嬷嬷四人,共一百二十四人,其中一百零九人已经死亡,七人重伤,良妃亦重伤昏迷,凶手乃……六皇子。” 绯月暝夜在昨夜看到明德宫的情况时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倒没怎么意外,他只是惊讶于绯月璃的大胆和轻狂,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把一宫之人屠杀殆尽,当真以为凭着他皇子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六皇子呢?” “六皇子为救长公主闯入羲和宫,身负重伤,现在,还没有醒来。” 皇甫星风话音刚落,绯月暝夜忽然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冷笑道:“重伤吗?朕看未必。” 皇甫星风跪在地上,不敢回头,却察觉到了有人正在接近,脚步略显虚浮,应该是个受了伤的人。 “儿臣见过父皇,没想到父皇如此挂念儿臣,儿臣真是受宠若惊。”绯月璃大步走进来,对绯月暝夜弯身一礼,若不是脸色太过苍白,绝对看不出他是昨夜才受了重伤的人。 绯月暝夜眯眼看着绯月璃,轻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心宽!屠杀了整个明德宫的人,良妃亦生死不明还敢来送死,你说,你该当何罪?” “良妃胆敢谋害姑姑,不过是死有余辜。”绯月璃冷眸平淡的看着绯月暝夜,毫不退缩道:“父皇要治儿臣的罪,儿臣不敢违抗,但,儿臣并不后悔!” 绯月暝夜几乎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他也觉得良妃死有余辜,只是绯月璃也太过轻狂,屠宫一事如此不避人,终究是落了话柄,即便不判死罪,重罚却是免不了的。虽然他并不关心绯月璃会不会受罚,但是,以醉儿和他的关系,罚了他,醉儿势必要心疼伤心……想想,真是让人不爽! 绯月璃见绯月暝夜不说话,便也不再多谈论这个话题,微微垂下眼帘,请示道:“儿臣想去看看姑姑,请父皇恩准。” 绯月暝夜蹙眉,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醉儿尚未醒来,你稍后再来吧。” “姑姑既未醒来,儿臣更应该在床边尽孝。”绯月璃抬眸看着绯月暝夜,眸中是毫不退让的坚持。 绯月暝夜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寝殿内的宫女突然走来,道:“张神医有一种药丸,言能取暖,要给长公主服下,奴婢特来请旨。” “既有这样的药,怎么不早拿出来!”绯月暝夜眸中冷光暴动,戾气十足的目光直刺宫女身上,吓得宫女脸色发白,扑通一声便跪下来。 “皇上饶命,张神医是在皇上离开后才拿出丹药,奴婢并不知道。”宫女跪伏在地上急切的解释着。 绯月暝夜也不跟一个宫女多说,一甩袖子,冷着脸向寝殿走去。 绯月璃抿了抿唇,眸底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也不管绯月暝夜是不是允许,一转身也跟着走进去。 “张神医!朕请你来是为治病,你如此藏私是何意?”绯月暝夜大步迈进寝殿,毫不保留的释放出全身的威压,如山的气势凛然填充了整个寝殿,几个宫女瞬间觉得如负担了千钧的压力,喘息都困难起来。 张温默却没受什么影响,微微掀了一下眼帘,看到绯月暝夜进来,反而从容不迫的把药丸放进了吟醉口中,轻抬她的下颌,药丸便被咽了下去。 做完这些,张温默才不急不缓的看向绯月暝夜,淡淡道:“草民一介布衣当不起皇上一个请字,皇上既称草民一声神医,如何治病自然是草民说了算。至于藏私,草民若有此心皇上便没有机会来质问草民了。” 张温默这话虽用足了敬语,意思却一点都没客气,直言绯月暝夜作为一个外行人胡乱指责无理取闹。 绯月暝夜早年是以冷血闻名于世的,兄弟全杀光了,臣子也没少砍,朝上那些老臣们哪一个见了他不是兢兢战战的,倒是有了吟醉之后他脾性好了很多,却也没有好到随便就让人挑衅的地步,冷眸不爽的眯起,一言不发,宽袖一甩抬手便一掌向着张温默挥去。 张温默灰暗的瞳眸中荡起一抹涟漪,知道绯月暝夜这一掌的厉害,不敢硬接,脚步快速动作,急忙向旁边闪躲开去。 只是张温默站在床边,他一闪开,掌风便直直从龙床上方掠过,吟醉正躺在床上,虽不至于被那一掌所伤,却会受余风的影响。 绯月璃在绯月暝夜动手的瞬间眸中便闪过一抹惊慌,顾不得自己重伤在身,足下一点,闪身向龙床扑去,紧紧的把吟醉护在身下,任余风扫过后背,带起伤痕火辣辣的疼痛,心中却是庆幸,幸好赶上了,没有伤到她。 绯月暝夜注意到床上的吟醉,眸中的懊恼一闪而逝,收了手不再理会张温默,身形一动,下一秒便出现在了龙床旁,有的担忧的看着吟醉,见吟醉没有受影响微微松了一口气。 掌风消散,绯月璃直起身,目光在接触到吟醉那肿得如馒头般的半张脸,呼吸忽然一窒,下一秒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浓浓的戾气,眸中闪过阴狠,良妃那个蠢女人果然不能让她那么容易死掉! 紧紧的握了一下拳,再看向吟醉的脸,眸中只剩下了心疼,抬起手,轻轻的触摸那红肿的脸颊,指尖竟微微的颤抖起来,都怪他,若不是他太过愚蠢,被孟清川牵制住,她也不必受这样的苦楚…… “够了!”绯月暝夜一把拂开绯月璃的手,阴沉的看着绯月璃,冷冷道:“她是你的皇姑,你最好摆好你的位置!” 绯月璃的手握紧,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看向绯月暝夜,反唇相讥道:“该处于什么位置,儿臣很清楚,儿臣只担心父皇有没有摆好自己的位置!” “放肆!”绯月暝夜眸中怒气暴涨,挥袖向绯月璃攻去。 绯月璃受了内伤,方才那一动就已经用尽了全力,此时却抵抗不住绯月暝夜这一击,闪躲不及,肩膀被打中,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在了墙壁上才停住,五脏六腑却一阵翻腾,张嘴便喷出一口鲜血。 站在一边充当隐形人的张温默看到父子二人动手,脸色都没变一下,直到绯月璃吐血才掀了一下眼帘,不过一瞬又事不关己的垂下来,眸光却忍不住有些复杂的扫过龙床上的少女,本无起伏的心情竟突然觉得有些烦闷起来。 绯月璃抬起头,扶着墙壁站直身体,浑不在意的抬手擦了擦唇角,就像是身上的疼痛都不存在一般,眸中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绯月暝夜,冷声道:“父皇,儿臣承认您强大,无畏,您随心所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您甚至是整个天下的主宰。但是!强大如您却连姑姑都没有保护好!” 绯月暝夜双拳握紧,牙齿狠狠的咬紧,狠厉的看着绯月璃,他现在很想一掌杀了他。 绯月璃唇角冷冷一弯“当然,这方面儿臣也没资格说您,姑姑伤了就是伤了,儿臣不会推脱自己的责任,所以,儿臣会好好的补救,那些伤了她的,想要伤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说“一个都不放过”时,绯月璃眸中蓦然迸射出一股犹如实质的寒光,凛冽狠厉的气势就像是一个手握宝剑噬骨喋血的杀神。 绯月暝夜抿唇掷地有声道:“朕也不会放过他们。” 绯月璃冷笑一声“您所谓的不肯放过是什么?打入冷宫?削去皇籍,流放边疆?好,即便良妃,丽太妃和绯月吟雪可以这样处理,那么德妃呢?贤妃呢?这背后参与的其他人呢?” 绯月暝夜冷冷的看着绯月璃“你有证据吗?” “证据?”绯月璃嗤笑一声“您做事还需要证据吗?他们既然有伤害姑姑的想法,那,他们就该死!” “你——”绯月暝夜陌生的看着这个他从来都不曾注意过的儿子,突然发现,温润柔和的少年骨子里竟是如此的疯狂和倔强。 绯月璃不理会绯月暝夜满眼的怒气,冷静道:“连这些都做不到的您有什么资格霸占姑姑?您既然做不到,儿臣便不会退让,儿臣决不会让姑姑再受一次伤害,更不会把姑姑让给父皇你!” 绯月暝夜眸中杀气闪耀,掌心真气暴动,怒声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您会吗?您不怕姑姑恨您?”绯月璃轻讽道。 绯月暝夜手指动了动,冷冷道:“她不会知道。” 绯月璃轻笑一声“她若想知道,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绯月暝夜掌心真气翻涌,杀气四溢的看着绯月璃,胸中的怒气疯狂的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可是,该死的,他不能,一想到有一天小人儿会对他露出充满恨意的眼神,他的心脏就细细密密的疼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的命是我的 “所以,为了姑姑,您还是留着我的小命吧,您说呢?”绯月璃丝毫不畏惧绯月暝夜眸中那犹如实质的杀意,染血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妖娆的弧度,魅惑而无情。 在外面听了半天的刘公公看着天色,急的直跺脚,时间怎么就过的这么快,半个时辰怎么就赶这么个节骨眼上结束了,他现在进去催皇上上朝,会不会被一掌拍死? 狠狠的抠了一会儿墙,刘公公摆好赴死的表情,软趴趴的弯下腰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殿内,捏着嗓子道:“陛下,半个时辰已过,您该上朝了。” 绯月暝夜没有理会刘公公,只是冷冷的看着绯月璃,掷地有声道:“长公主留在乾云殿养伤,伤好之前不必离开,任!何!人!不!允!打!扰!”说完,袍袖飞舞,转身大步离去,挺拔高大的背影带着王者的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既然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宰,那么一切都要听从他的安排,他想要的,谁也不能抢走! 绯月璃看着绯月暝夜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有些愉悦,有些嘲讽,还有些释然,父皇啊,做惯了皇帝的人其实从来就不曾放下身段来了解一个人吧,醉醉那样的人啊,是无法禁锢住的,她或许会因为你的强势而屈从你一时,但是,她不会永远屈服下去,她一定会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一点点强大起来,直到,你再也困不住她。 一直在旁边充当隐形人的张温默眨巴眨巴眼,有些无语又有些无辜,他是听到什么深宫秘闻了吗?会被灭口吗?哎,皇宫里果然麻烦,等把那个一身麻烦的长公主的蛊解了,他还是尽早离开吧。 跟张温默相比,乾云殿的宫女们更加深谙保命之道,最懂得的便是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所以,不管方才绯月暝夜和绯月璃的对话多么惊世骇俗,不管她们多么震惊,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即便听到耳中了,也要烂在肚子里,绝不能透漏出去一个字,否则,她们谁也活不成。 只是,这会儿听到绯月璃的轻笑,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忍不住抬头看看,却不想绯月璃这一笑竟突然呕出一大口血来,然后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几个宫女吓得急忙上前把绯月璃搀扶起来,有些慌乱的喊着叫御医,也不知是不是张温默隐形人的能力太强大还是他存在感实在太低,乾云殿里就守着他这么一个神医,那几个宫女愣是着急上火的到处找御医。 而隐形人的张温默觉得这事儿跟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救了一个麻烦,没必要给自己找事的再救这个年纪不大却心机深沉的六皇子,只是,他隐形人的形象实在太成功,以至于一个宫女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站在那里,匆匆忙忙的向外跑,一下子没注意直接撞到了他身上,生生把他暴露了出来。 那宫女惊喜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如看救星一样的看着他道:“张神医,您快去看看六皇子殿下,他是怎么了?” 这个宫女话一出,其余宫女才意识到还有个神医在这里,便纷纷用看救星一样的目光看过去。 万众瞩目的经历,张温默经历的多了,这几个宫女的注目礼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他目光又从龙床上扫了一圈,想到这个心机深沉的六皇子跟那个麻烦长公主的关系,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若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六皇子出了什么问题,那个麻烦的长公主会变得更加麻烦吧。 张温默心里默默的吐着槽,面无表情的走到绯月璃旁边,淡定的探了探他的脉,哦,这位六皇子平日里壮得跟头牛一样,这点内伤要不了命,一甩手,道:“把他抬走,请御医看。”皇上只说留长公主一个在乾云殿养病,还不准人探视,那这个六皇子应该抬走没错吧。 几个宫女愣了一下,一个代表小心翼翼的问道:“六皇子他没有大碍吧?” 张温默颔首“找个好些的御医,应该死不了。” 宫女集体汗颜了一下,急忙招呼着几个太监把绯月璃抬走了。 而绯月璃这一离开,就过去了五天。 吟醉当天中午倒是醒来了,只是没多久又睡去了,而这几天,她的平均睡眠时间是每天十个时辰以上,当真成了睡美人,只是睡美人的梦却不怎么美好,反反复复总是前世那些心酸事,不然就是绯月璃冲进火海被烧死的一幕,因此,即便是睡着,吟醉也十分不安,眉头一直紧蹙着。 这期间张温默和水湘明月每日都来探视,从二人的表情来看,情况并不好,吟醉眉心的桃花已经变成了黑紫色,他们告诉绯月暝夜,等那朵桃花变成墨黑色时,也就到了无药可救之时。 绯月暝夜也一天天烦躁起来,每天除了上朝的时间几乎都用来看着吟醉睡觉了,御书房里都快堆满了弹劾绯月璃的折子,绯月暝夜却迟迟的没有批改,绯月璃的判决也就一直没有定下来,孟家人在宫门外跪了三天,要求为明德宫一百多条人命讨回公道,还算聪明的没提良妃,只是,不提良妃,这公道讨的也就不怎么名正言顺,绯月暝夜没理会,直到有了年纪的孟尚书脱力晕倒了,他们才哭哭啼啼的自动走人了,自此,孟家算是彻底没落了。 “良妃呢?”吟醉问的时候声音中没带一丝情绪,却抬手摸了摸脸颊,五天过去早就已经消肿了,又恢复了珍珠般的细腻光泽,只可惜,痕迹不再了却无法抹去它曾经受辱过的事实。所以,她一点也不希望良妃就这么轻易的死掉,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呀,毕竟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是吗? “全身多处骨折,内伤严重,手脚筋断了,只是吊着一口气,张医正在全力救治,只是,那么重的伤,即便治好了,也是个废人了。”鸣露端了一碗莲子粥,一边小心的喂给吟醉,一边汇报外面的情况。 这要算绯月暝夜的细心,知道她要了解什么需要通过这几个宫女,便把鸣柳几人都安排来了乾云殿。 只是,却少了鸣翠。 吟醉在得知鸣翠死了的消息之后沉默了良久,回想起来才知道那天晚上鸣翠为什么会那么心神不宁,原来,她不是预测到了危险,而是因为她感知到了死亡。 鸣柳对于鸣翠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原本就是一张冰块脸,现在更冷了,以前还算鲜活的眸子也暗淡了很多,只是对吟醉却更加上心了,她自动接手了鸣翠的工作,几乎是一刻不离的守在吟醉身旁。她一直铭记着鸣翠临死前说得最后一句话,照顾好公主。 吟醉喝了几口粥,便摇摇头不要了,她现在睡着的时候多,消耗也少,吃不了多少东西,看得几人心忧,却不勉强,只是尽力多跟她说话,张神医说,要尽量让她多保持清醒状态,这样有利于减缓病情的恶化。 “良妃废了,孟家也倒台了,福瑞公主倒安静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样闹着为良妃出气了。”鸣露把碗递给乾云殿的小宫女,捧了清茶让吟醉漱口。 吟醉淡淡道:“如今没有靠山了,她哪还闹得起来。” “四皇子倒是很安静,每日侍奉良妃,就没有出过明德宫。”大事小事鸣露想到什么说什么,尽量让吟醉保持精神。 吟醉有些困倦,却很配合的强撑着,这几日没有见绯月璃,她总是有些担心。梦里绯月璃冲入火海的画面太过真实,让她醒来还是心有余悸,即便已经听鸣柳几人保证过绯月璃只是受了些伤,没有生命危险,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因为,绯月璃的伤必定不轻,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就来看她了,岂是绯月暝夜一道口谕能阻止的了的。 正想着,突然见一个小宫女有些慌张的跑进来,对吟醉行了礼,为难道:“长公主殿下,六皇子殿下求见,只是皇上下了口谕,任何人不得打扰长公主养病,六皇子却非要奴婢们来通报一声,奴婢……” 吟醉在听到绯月璃来了时,水眸不自禁的亮了一下,唇角也扬起了一抹浅笑,温柔的看着小宫女道:“让他进来,本宫现在需要提精神,他来了刚好,并不算打扰。” 小宫女听到那温柔雅润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入目的是吟醉含笑注视的样子,一下子便呆住了,机械的转过身,脑海里却仍然浮现着那张嫣然浅笑的绝世面容,那样的惊艳,那样的绝美,就好像她曾经痴迷过的那片晨露中的桃花林,薄雾中粉白的桃花纯洁如仙,却又魅惑如妖…… 鸣柳恐乾云殿的侍卫不买小宫女的账,亲自去门外把绯月璃接了进来。 要说绯月璃的恢复能力也确实惊人,五天前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竟如常人般,一点看不出他不久前才受了很重的内伤。 吟醉斜倚在软枕上,笑盈盈的看着大步走来的绯月璃,不必开口,那如春风秋水般温柔的水眸便早已道尽了她的情愫。 绯月璃也浅笑着看着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床边,小孩子一样扑在吟醉胸前,有些委屈,有些撒娇般道:“我好想你。” 殿内的人已经在鸣柳的带领下退了出去,二人便不用避讳。吟醉抬手轻轻拍了拍绯月璃的头,笑道:“不过五天没有见,有什么好想?” 绯月璃在吟醉肩膀上蹭了蹭,不满的嘟唇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天,就是十五年了,我都得了相思病了。” “只会胡说!”吟醉嗔笑道。 “才没有胡说,我的心都疼了,不信你摸摸看。”绯月璃轻笑着握起吟醉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动作轻柔温和,语气也如玩笑般缠绵清润,却不知他其实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着没有把眼前的人儿狠狠抱进怀里,又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没有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在他在大火中遍寻不到她的身影时他的心情,那时的他就像一个冷静的疯子,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她,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亡。若活着,他自然会拼尽全力护着她一起逃出火海,可若她不幸已经遇难,那么,他就是死也要跟她死在一起,实现他对她的那个“永远”的承诺。 吟醉的手掌轻轻放在绯月璃胸前,他的体温很高,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手心里一片温热,胸腔内,强健的心脏砰砰有力的跳动着,一下一下的震动似乎通过胸壁一直传递到了她的掌心,让她忽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听说,你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大火中?”吟醉没有收回放在绯月璃胸前的手,明显的感觉到她在问出这句话时,绯月璃的心跳乱了一下,吟醉微笑,很好,看来还知道自己错了。 绯月璃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现在想来当然知道那天是他太过冲动了,但是,他更加知道,若是再重来一次,他的做法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害怕的事情,只除了一件,那就是失去她。 “这件事情不准怪我,都是被你吓傻了才会这么做,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绯月璃心有余悸的抬手把吟醉环抱在怀里,现在回忆起来,手臂竟然还会忍不住的颤抖“我赶到羲和宫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很大,浓烟填充满了整个宫殿,一想到你正在大殿里忍受着烟熏火烤,我都快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救出你。” 吟醉感觉到了绯月璃的颤抖,也似乎能够体会他那时的心情,他冲入火海的那一刻,她就在不远处的湖面上看着,满心的焦虑和心慌,却无法阻止,那一刻,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彻骨的冷,不仅仅是身体,似乎心都被冰冻起来,连求救的*也淡了下来。在那一刻,她才恍然醒悟,或许,她对绯月璃的感情早就超过了对一个宠物的界限。 可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她不知道,她只是忽然觉得,若没有了绯月璃的陪伴,她即便获得了自由,那,这一世与上一世又有什么分别。 吟醉轻轻环住绯月璃的腰身,凑到他耳边轻轻道:“记住了,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拿走,你自己也不行!” ------题外话------ 昨天是某醉姥爷去世一个月的日子,某醉去上坟,所以断更了一天,没有提前通知大家,某醉道歉,妞儿们表怪啊。 还有,谢谢现世妞儿和664771812妞儿的花花,还有银羽天使妞儿的月票,某醉也知道自己其实断更得很过分,更新字数也很少,所以,对你们的支持好感动好感动的,某醉也只有努力码字来回报大家了,这两天某醉有点忙,周末吧,周末妞儿们等着某醉的爆发吧,吼吼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待修) 绯月璃感觉到吟醉的回抱,身体一僵,这么多年,他和醉醉虽然亲密,但每次都只是他亲近醉醉而已,醉醉从来没有给过他回应,可今天,她竟然抱了他,尽管只是轻轻的环着他的腰,可这小小一步却让他惊喜的快要跳起来。 他尚未从这份惊喜中回神,吟醉又突然在他耳边宣告了他生命的所属权,一下子把他的脑子冲击得混乱起来,身体一僵,脑子里空空的竟是没了反应。 吟醉把手放到绯月璃胸前,轻轻推开他,看着呆呆愣愣不知所措的绯月璃挑眉道:“不愿意?” 绯月璃闻言猛然回神,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一把抱住吟醉,有些语无伦次道:“愿意,当然愿意,我只是……我好高兴,醉醉,谢谢你,谢谢……” 吟醉,无声一笑,那笑中却带了几分心疼,人生在世谁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谁会愿意把生命交到别人的手中,普天之下,也只这一个傻到无可救药,不仅心甘情愿的把生命给了她,还欣喜万分的道谢。 “傻瓜,谢什么……” 侧脸轻轻靠在绯月璃的胸口,吟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这次醒来她坚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睡意袭来,在温暖安全的怀抱里很快便陷入了梦想,唇角微微上扬着,很浅很浅,却很满足。 绯月璃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才发现吟醉竟就这样睡着了,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眸中却溢满了宠溺和喜悦,最心爱的人能够毫无防备的在自己怀里睡去,那是何等的满足和幸福啊。这幸福让他都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儿,好想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只是,想到她身上的蛊毒,那满心的欢喜一下子便淡了下来,脸色不禁微沉,或许他该找明月公子和张温默谈一谈了。 轻轻的放开吟醉,让她躺在床上,被子也盖得平平整整,绯月璃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缱绻又眷恋的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管翠绿欲滴的玉笛,轻轻的放在了吟醉的枕边,然后依依不舍的站起了身向外走去。虽然已经向绯月暝夜宣了战,现在的他却还没有能够超过他底线的能力,以绯月暝夜的性子,如果他从这里撞上他,他确信,他绝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绯月璃确实没有预料错,绯月暝夜在得知绯月璃进了乾云殿时,一怒之下咔嚓一声捏断了手中的毛笔,满眼都是暴虐的戾气。 只是,绯月璃离开的太过及时,堪堪的错过了绯月暝夜的回宫时间,乾云殿里迎接他的只有吟醉恬静淡雅的睡颜。 绯月暝夜坐在床边,抬起手抚摸着那张白玉般的小脸,动作温柔轻巧,犀利的鹰眸中却是一片冰冷和决断。他自认冷血薄情却把所能拿出的全部宠爱都给了这一个人,他宠她顺她,几乎有求必应,可这小白眼狼偏偏不知好歹,仗着他的舍不得便毫无顾忌的伤他,当真把他当成了软柿子吗? 指腹顺着脸颊缓缓移动,直到那嫩嫩的粉唇,渐渐停下来,轻轻的摩挲着,眸光一点点变暗,幽深而冷凝,舍不得伤你罢了,还舍不得伤绯月璃吗? 堪堪避开绯月暝夜的绯月璃一出乾云殿,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胸腔内似有一只火龙在翻腾滚动,火辣辣的疼。 隐在暗处的凌云见状立即现身,上前扶住了绯月璃“殿下,你怎么样?” 绯月璃靠在凌云身上,微微调息了一下,摆手道:“无碍,去揽月宫。” “殿下要见明月公子,属下请他前去墨璃宫即可,殿下重伤在身,不宜……是谁!”凌云正在劝阻绯月璃,突然察觉到一股杀气,心中一凛,冷喝出声。 凌云喝声刚过,便听到一阵破空声,一道银白的剑光伴着一声恨意的大喝泛着冰寒迎面向绯月璃飞来“绯月璃,受死吧!” 凌云眸光一冷,立即上前一步把绯月璃护在身后,腰间的佩剑已经出鞘,不急不慌却迅疾猛烈的迎上了来人的剑刃,两剑相击,金属的碰撞声尖利刺耳,似带着巨大的仇怨和愤恨。 一击不得,来人瞬间变换招式,不理凌云的剑锋,剑尖直指他身后的绯月璃。 而凌云也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一边阻挡着他的进攻,一边冷声道:“四皇子,光天化日之下为何要刺杀六皇子殿下!” 绯月琰自出现起眼中就好像只有绯月璃一个人,满目的仇恨浓烈的似乎要把绯月璃吞噬,此时听到凌云的话目光仍旧没有离开绯月璃,招式却停了下来,手中的剑直直的指着绯月璃,满脸的悲愤,道:“绯月璃,杀母之仇,让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逍遥法外。” 绯月璃负手而立,略显纤瘦的身影如修竹般秀挺,若不是脸色苍白如纸,任谁都看不出他身负重伤。 “杀母之仇?良妃死了?”绯月璃抬眸,淡漠的看着绯月琰,声音寒冷如冰,带着一股不屑提及的鄙夷。 绯月琰怒火上涌,双眸泛红,握着剑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用尽了全力才忍住没让自己冲上去“手脚筋断裂,全身瘫痪,这样对她来说与死何异!” “幸好没死,以她的罪行,死了就太便宜她了。”绯月璃面无表情。 绯月琰仇恨的看着绯月璃,满腔的愤怒使得他全身颤抖,冷冽的剑尖对着绯月璃的胸口,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的重复着:刺过去,刺过去,刺过去…… 凌云握着剑防御的斜放在胸前,冷冷的看着绯月琰,道:“良妃谋害长公主,死有余辜,四皇子不要是非不分!” 绯月琰闻言,身体微微晃了晃,眸中涌起一股悲伤,母妃她,她差点害死小皇姑,害死他从小就喜欢敬爱的小皇姑,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良妃恶毒狠辣,心如蛇蝎,不知害了多少人,如今竟连长公主都不放过,如今不过是报应不爽罢了,死不足惜,六皇子殿下饶她一命,四皇子不感激反而来寻仇,这是何道理!”凌云星眸微眯,冷冷的看着心神慌乱的绯月琰。 绯月琰心中自是清楚良妃的恶行的,所以找绯月璃寻仇,心底其实是藏着一丝心虚的,只不过是凭着一腔的仇恨和怒火来此,心神本就不甚坚定,听了凌云的话就更加慌乱,耳边似响着千万种凌乱嘈杂的声音,都在细数着母妃的罪过恶行,指责着他的是非不分。 “不——”绯月琰突然大喊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剑,双手捂住耳朵,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绯月璃对凌云使了个眼色,凌云上前一步,抬起胳膊,一个手刀砍在了绯月琰颈后,绯月琰眼前一黑,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后,绯月琰忽然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带着军人的严谨和坚毅,迅速坐起身,快速的打量了他所在的地方,心中一惊,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四皇子殿下,您醒了。” 冷漠的声音蓦然响起,紧随着一阵破空声,一身黑衣的凌云出现在床边。 绯月琰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声音有些沙哑道:“这里是墨璃宫?是六皇弟带我来的?” 凌云点头,面无表情道:“凌云以下犯上,打晕四皇子,请四皇子责罚。” 绯月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凌云倒也不是真的在邀罚,不过是例行赔罪罢了,也知道绯月琰不会罚他,见绯月琰摇头便不再提起这话,道:“四皇子若无大碍,还请自行离去吧,六皇子重伤在身,不便招待,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绯月琰闻言,眼睫动了动“我……抱歉……” 凌云看向绯月琰的目光有些怜悯,这位四皇子倒是真性情,只可惜出自良妃那样的女人“四皇子,请。” 绯月琰从床上下来,低着头默默地向外走。 凌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属下以为,四皇子不喜皇宫倾轧,还是军中更适合四皇子。” 绯月琰脚步一顿,抿了抿唇,迈出房门,只留下疲惫喑哑的声音“我会用一生来偿还小皇姑……” 第二日早朝,绯月暝夜突然宣布了搁置多日的处罚结果,良妃,丽太妃和绯月吟雪剥夺称号,杖责五十,打入冷宫,绯月璃发配北疆戍边,明德宫残余宫人赐死,妍姿宫一干宫女太监一律流放边疆,终生不得回。 圣旨一下,群臣缄默,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良妃几人没有赐死明面上算是轻罚,可实际上,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以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这样为长公主出气算是意料之中的,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对六皇子的处罚。 六皇子为救长公主屠杀明德宫,行事确实太过狠毒,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明德宫的人原本就是该赐死的罪人,六皇子代为行刑也勉强可以说过去,至于怎么判,就全看皇上的偏好了。 可最终竟是发配边疆戍边,这样的结果很值得深思,发配边疆却并没有剥夺身份,即便他去了边疆也仍然是个皇子,这与一般的流放并不一样,再加上一条戍边,那就是要让他去边城军中,难不成皇上的意思是想让六皇子去往军中发展? 不管众臣怎么猜测,听到这个结果,吟醉表示十分满意,不管怎么样,绯月璃到底是出宫了。 良妃被送到冷宫的第二天,绯月琰便跪在了乾云殿外吟醉所在的方向,一直跪足了三天三夜,之后便同孟清川一起请旨去了东海军中。 绯月璃因有重伤,特允一个月后再出发。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算长,却也足够绯月璃的伤好上一半,也足够吟醉完成所有的部署。 这段时间,明月公子和张温默成了乾云殿的常客,每当吟醉醒来,最先见的必然是他们二人,轮流为她把脉检查身体,尽力的为她调养着。 起初,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在明月公子有些高兴的说出她的身体状况可以承受解蛊时,吟醉看着他和张温默很是认真道:“我要出宫,请二位帮忙。” 水湘明月震惊的看着吟醉“你要……出宫?” 张温默灰色的眸中也荡起一抹涟漪,微微蹙眉道:“为什么?” 吟醉笑笑“你们应该不想听假话,我便不说了吧。” “这……”水湘明月大概是没有见过吟醉这么不含蓄的,一脸的惊讶和呆滞。 张温默则幽怨的看着吟醉,不满道:“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还是弄不好就会死的大忙,连原因都不告诉我,凭什么要帮你?” 吟醉笑着微微摇头,以一副看无理取闹的孩子的目光看着张温默“这件事若别人来做,或许会死,对张神医来说却是简单之极,绝不会有问题。” 张温默哼哼一声,撇过头不看吟醉。 “你若非想知道,我只好找个理由给你,你确定要听?”吟醉好笑的看着张温默,果然像个别扭的孩子。 张温默有些烦躁“编出来的谎话谁要听!不如给我个帮你的理由。” “保张医正平安够吗?”吟醉看着张温默浅笑。 张温默一怔,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他之所以被困在京都不过是放心不下父亲,若没了这个后顾之忧,便海阔凭鱼跃,谁也拦不住他了,只是,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他却觉得很糟糕很糟糕? “张神医?”吟醉见张温默只顾发呆,不禁提醒了一下,她时间不多,可不能全浪费在让他发呆上。 张温默不耐烦的看了笑吟吟的吟醉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冷冷的字眼:“好!” 吟醉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水湘明月“明月公子若同意,我或许有一样东西给公子。” 张温默耳尖动了动,瞥向吟醉,心里忽然有些泛酸,有东西给明月,却没东西给他! 水湘明月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吟醉,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道:“长公主不必如此,举手之劳,我愿意帮忙。只是,还请长公主三思,外面多危险,若伤了长公主,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吟醉闻言,笑容淡了些,微微垂下眼帘,有些黯然道:“宫外有危险,宫里也不一定安全。” 水湘明月一窒,想起了吟醉刚刚才从生死线上走了一回的事,略显忧郁的眸子里隐隐带出几分心疼。 不过一瞬,吟醉就恢复过来,看着水湘明月笑道:“我会保护好我自己,决不连累二位。” “手无缚鸡之力,你怎么保护自己!”张温默冷哼一声,一点也不给吟醉面子。 吟醉不以为忤,轻轻把玩着翠绿的玉笛笑道:“能不能保护自己有时候与是不是有力气关系并不大啊,比方说张神医,即便不用武功,一手药理也可以让人望而却步,不是吗?” “我能识毒断药,你有什么?”张温默斜着眼打量着吟醉,一脸的看不起。 吟醉有些俏皮的眨眨眼“秘密。” 二人倒是少见吟醉这样的神态,平日里见她都是一副淡雅娴静的样子,突然看到这样的她,都不禁呆了呆。 “给明月公子的东西,现在还不在我手上,公子若答应了,我便派人去取。”吟醉澄澈如水的眸子热切真挚的看着水湘明月,明明她只是这样看着他,什么都没做,水湘明月却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吟醉在对他嘟嘴作揖撒娇卖萌。 水湘明月一下子被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惊呆了,白皙俊美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急忙摇头道:“不,不用……” 吟醉见状欢喜一笑“公子不必推辞,那东西别人都没有用,也只有给公子才合适。” “是什么?”张温默有些好奇。 吟醉没有回答张温默,却转头招手让鸣柳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去倾颜宫,在……” 后面的声音很小,倒是倾颜宫三字他们都听清楚了,张温默想了想才记起倾颜宫是长公主的母亲颜太妃,也就是金夷的佳颜公主的寝宫,去那里取的东西…… “长公主要给我的东西是……”水湘明月有些激动,佳颜公主在少女时期就以制蛊天赋闻名金夷,若能拿到她的心得笔记,那…… 吟醉微微点头,在她刚刚被生出来的时候,视力虽不大好,看不清当时的情景,却能听到声音。 她记得,当时接生嬷嬷抱着她给水湘佳颜看时曾问她为什么总对着床内看,水湘佳颜的回答是那里有她这一辈子的心血和念想,然后接生嬷嬷似乎是被吓到了,抱着她的手臂颤了颤,再没有跟水湘佳颜说过话。 她那时候不知道水湘佳颜的身份就罢了,后来知道了她是金夷的公主,便猜到了水湘佳颜所说的心血,至于念想…… 吟醉弯唇,应该是她这辈子的亲生父亲留下的东西。 张温默听到这个消息似乎也有些高兴,水湘佳颜的笔记里或许会有与吟醉的蛊毒有关的东西,那样,接蛊就简单的多了,只是…… “你有这个,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张温默蹙眉看着吟醉,早点有了他们也不会从头摩挲,浪费这么多时间。 水湘明月也有同样的迷惑,别的不说,早点拿出来他们也能早点找到解蛊的方法,对她很有好处。 吟醉有些无辜的看着张温默眨了眨眼“早些忘记了,最近才想起来。” 张温默撇嘴,信你才怪。 水湘明月无语,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忘? 说着话,鸣柳已经回来,手中拿着一个藏青色的包袱,从包袱上的痕迹来看,里面很像是放着一摞书本。 吟醉见状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猜错。 鸣柳把包袱拿来,放到床边上,解开来,露出里面厚薄不一的五六本书册。 水湘明月迫不及待拿起一本来翻阅,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又是激动又是喜悦,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刻到眼睛里一样。 张温默见状,也拿起一本来看,他师父当年曾对蛊毒十分感兴趣,还为此去金夷探访过两年,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之后好像突然不喜欢了,再也没研究过。 吟醉抬眸看了一眼鸣柳,鸣柳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吟醉微微蹙眉看向那一沓书,这里只有水湘佳颜的笔记,可以说是她的心血,可她说得念想是什么呢?鸣柳并没有在暗阁中找到别的东西,是水湘佳颜记错了,还是所谓的念想也是这些书? 忽然,吟醉目光微顿,伸手拿出最下面一本书,从侧面看里面明显夹着什么东西,用手捏了捏,不及手掌大小。 “里面有什么?”张温默突然出声。 吟醉一怔,抬眸看了张温默一眼,翻开了那本书,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竟是一个木头雕刻的树叶! 那木头暗红发紫,隐隐泛着一种光泽,若不是她拿在手中是木头的感觉,她会认为这是一种金属,形状是椭圆形,边缘有细小的锯齿,上面脉络清晰,自然流畅,反面甚至连绒毛的感觉都雕刻出来了,可见雕刻这枚叶子的人刀工极好。 只是,金叶子,玉叶子她见过不少,可木叶子……她生平就只见过这一次了。 “鎏金木!”张温默震惊的看着那枚叶子,失声叫出来。 “你知道这个?”吟醉把木头递给张温默,心中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张温默接过叶子,仔细的看了看,又抬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吟醉,道:“现在,你即便是不想出宫,我也要想办法让你出宫了。” “张兄,这是什么?与长公主出宫有什么关系?”水湘明月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叶子,这样华丽的木头,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张温默把叶子还给吟醉,缓缓道:“鎏金木是一种树,严格来说,应该是一棵树,乃五百多年前天下第一医的一个先辈无意间培育而成,全天下只有一颗,这棵树的木头十分坚硬,没有内力的人即便是用刀剑劈砍都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一百多年前,天下第一医以为武功盖世的前辈用削铁如泥的匕首砍下了一条树枝,用这树枝做了一把长剑,剩下的角料则刻成了三枚叶子,给了当时最小的三个弟子当玩意,其中一个不小心丢到了山里找不到了,还有一个弟子意外夭折,那枚叶子成了陪葬,最后只剩下一枚,拥有者后来成了谷主,就是我的师祖,师祖在二十年前把叶子给了我师父,师父在十四年前外出历练,十二年前回来就再也没拿出过这枚叶子,没想到,竟在颜太妃手中。” “你师父外出历练去了金夷?”吟醉隐隐从中嗅出了几分狗血的味道。 张温默点头“他当时对金夷的蛊术十分感兴趣。” 水湘明月也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道:“你师父是不是叫沐靖澜?” 张温默看向水湘明月“你知道我师父?” 水湘明月道:“十四年前我还小,记住的不多,只隐约有些印象,金夷来了一位医术十分高明的绯月医者,民间传颂很广。那时候,似乎是佳颜皇姑病了,病得很重,金夷人虽然都擅蛊,医术却不如绯月医者好,父皇便请那位医者进宫为佳颜皇姑医病,一个月之后,皇姑的病果然好了,父皇便奉那位医者为上宾,留在了宫里。两年后,那位医者家里来了讯息,他便走了,若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你师父。” 张温默点头“那年师祖母病重,才急招师父回来。”又看了看吟醉手中的木叶子,想了想道:“我大概也知道了为何师父至今未娶。” 吟醉揉了揉额角,狗血的味道真是越来越浓,若没有意外,那个沐靖澜应该就是她这辈子的亲生父亲了。 水湘明月也有些唏嘘,没想到竟无意间扯出了上一辈的情感问题,看情况,佳颜皇姑和沐靖澜是两情相悦的,可为什么佳颜皇姑会来绯月和亲嫁给绯月先皇呢? “长公主想什么时候动身?我尽快安排。”张温默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把吟醉带到他师父面前。 “半个月后,如何?”半个月后正好也是绯月璃去边疆的日子,还可以结伴一段时间。 张温默想要再早些走,抬眸看看吟醉,便没有反对“我会找准时机对皇上说解蛊需要一种温泉,别处没有,只能去天下第一医,明月公子以为如何?” 水湘明月眼睛一亮“天下第一医有温泉?太好了,这样解蛊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了。” 事情就这样商定了,吟醉当天便把消息传给了绯月璃,同时,还交给他一个任务。 一周后,长公主突然说起来想念她的那些小宠物,鸣柳请示了绯月暝夜,得到同意后便去栖梧宫把那些宠物抱来。只是,鸣柳担心她一个人无法把那些宠物都带来,便叫了一个乾云殿的小宫女一起去。 二人出了乾云殿,向栖梧宫方向走去,走了不多久,刚刚离了乾云殿侍卫的视线,那小宫女突然向旁边的树丛中一闪,不过一瞬就出来了,就好像走得太靠外,被树丛遮挡了一下身影一样。 “醉醉。”绯月璃等在树丛中,见吟醉过来,一把拉过来把她抱在了怀里。 吟醉轻轻推了推绯月璃的胸膛,蹙眉道:“你怎么亲自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绯月璃抱着吟醉不放,下巴在她头顶上蹭了蹭,懒懒道:“没事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好久没有见你,好想你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吟醉失笑,评价了一句“孩子气!” 绯月璃不依“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想我,不说,我就不放你走。” 吟醉无奈“想了,想了,时间紧迫,快些走吧。” 绯月璃满意了,放开吟醉,看到她的脸,微微蹙眉,抬手把她脸上薄薄的一层面具轻轻揭掉“戴着这个难受吗?先拿掉吧,回来再戴。” 吟醉闭上眼睛,绯月璃揭得很小心,并没有感觉疼。拿掉一层面具,脸上没了遮挡,果然清爽很多,吟醉弯唇一笑“走吧。” 绯月璃嘴唇一勾,忽然弯身,把吟醉抱了起来,吟醉轻呼一声,条件反射的抬起胳膊抱住了绯月璃的脖子。 绯月璃低头在吟醉额上一吻,不等吟醉反应过来,便道:“醉醉抱好,要走了!”说着,足下一点,便带着吟醉轻盈的飞起来,小心的躲过宫内侍卫,向宫外飞去。 半个时辰后,在凌云等人的掩护下,二人顺利的出了皇宫。 吟醉紧紧的靠在绯月璃胸前,直到绯月璃落地才抬起头,看了看周围道:“你把他带出了宫?” 绯月璃并不放下吟醉,仍旧抱着她向前走“经过你被绑这件事,宫里的守卫就严了很多,即便是废弃的宫殿,也派了人看守,把他放在宫里很容易被人发现。这里离皇宫很近,来去也方便。” 说话间,已经隐隐听到了喊叫声和铁链的撞击声,吟醉抬头看去,前方是一座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房子,只是,声音却不是从房子里传来的,而是在房子的下方。 “这处地洞是新挖的,隔音不很好,在外面也能听到声音,不过,这里并没有让居住,因此,不会被发现。”绯月璃双手抱着吟醉,边说边走,在他走到地洞入口时,突然轻飘飘的出现一个黑衣人不知怎么动了一下墙壁,旁边便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铁链声喊叫声一下子更加响亮。 绯月璃脚步不停的向地洞内走去,身后的入口也跟着合上,那个黑衣人却跟了进来。刚刚进入地洞时还有些黑暗,没走几步便有火把照亮,很快便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这里与皇宫里关押疯子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里明显的新一些,隐隐还有些湿润泥土的味道。 正直疯子发作的时间,疯子疯狂的甩动着粗大的铁链,浑厚的内力带着黑雾狠狠的撞击着墙壁,每次撞击便能带下很大一堆泥土。 吟醉拍了拍绯月璃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来,绯月璃点头,轻轻的放下吟醉,胳膊却有意无意的环在吟醉身侧,以便有意外时及时的保护她。 吟醉从袖子中拿出玉笛,轻轻的放在唇边,白嫩的手指在翠绿的玉笛上跳跃,粉唇微嘟,悠扬的笛声便丝丝缕缕的飘逸出来。 轻缓柔和的笛声宛如一条优雅流淌的小溪,清澈见底的溪水下躺着光华斑斓的石头,阳光下跳跃着绚烂耀眼的光芒,五彩的锦鲤欢快的吐着泡泡,随着溪水游过美丽广阔的草原,游过神秘古朴的森林,游过明月夜下的二十四桥,游过桥边明媚鲜艳的芍药,游过江南小镇里缠绵悱恻的梅雨,游过乡下黄昏茅屋上的炊烟,世界是那样的祥和宁静,那样的幸福美好,还有那个人群中举着油纸伞蓦然回首的纤弱少女…… “玉儿……”疯子跪在地上紧紧的盯着前方,杂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是他周身的气质却温柔眷恋,就像是陷入爱河的多情少年。 吟醉停下来,笛音消失。 疯子却仍旧盯着那个地方,伸出一只手,似在等待那个人过来。 吟醉垂眸,微微一叹,到底世间情为何物,痴为何物,竟能让这样一个人也变得柔情似水。 “你是谁!”疯子像是被这声叹息惊醒一般,猛然转头,目光如利刃般看向吟醉。 “你知道灵玉因的真实身份吗?”吟醉并不回答疯子的问题,反而回问道。 疯子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死死的盯着吟醉“你能用御魂笛,你是她什么人!” 吟醉微微一笑“灵玉因真实姓名为水湘无双,乃金夷公主,三十年前在冷宫产下一女,生父不详。” 说到这里,吟醉顿了一下,抬眸看向疯子,果然疯子震惊的看向吟醉,不敢置信的喃喃道:“产下一女,一女……” 吟醉不理会疯子,继续道:“女婴长到两岁的时候,无双公主去世,女婴被皇后娘娘抱养,取名佳颜。” 听到这里,疯子已然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现在才告诉他一辈子孑然一身的他竟然有个女儿,而那个女儿还曾经距离他那么近,那么近,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佳颜,佳颜,呵呵,佳颜,呜呜……”疯子口中念道着佳颜的名字,却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吟醉用玉笛轻轻拍打着手心,耐心的等着疯子平复情绪。 疯子趴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犀利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吟醉,带着几分小心,带着几分希冀,声音都压低了几分“你是……” 吟醉点头“我是佳颜公主的女儿,绯月吟醉。” “原来如此。”疯子看着吟醉,也或许是在透过吟醉看着什么人,眼睛微微湿润。 吟醉歪了歪头,淡淡道:“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外公?” 疯子闻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抬手想动动头发,尚未来得及动,又想到什么一样,放弃了,双眸透过头发间的缝隙殷切的看着吟醉,就如所有慈爱的长辈看着喜欢的子孙一样,慈祥而恋爱,只是,疯子的目光中还带着几分自卑和小心翼翼。 吟醉心中一动,她活了两辈子,这样是她第一次被一个长辈用这样的目光看。 吟醉的玉笛停在了手心里,白嫩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玉笛,淡淡道:“外公。” “啊,你,你……嗯,好,好……”疯子眼中隐隐又泛起了水花。 ------题外话------ 呜呜,伦家不素故意食言滴,伦家家里突然下了两天一夜的雨,今天中午才停,伦家素被吓得有木有哇,这两天电闪雷鸣的,都木敢碰电脑哇有木有,新闻里有说下雨天用电脑被电死的有木有啊,妞儿们都不希望某醉被雷给劈死吧,好吧,至少不希望某醉在没有完成文文之前被劈死吧吧吧吧吧…… 咳咳,最后说正事,为了赶上今天的审核,某醉先把这些传上去,还木有修,点进来的妞儿们看到标题改了之后记得刷新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如何解蛊 吟醉制止鸣柳和鸣露略显慌乱的动作,水眸动了动,抬步向梳妆台走去,矮身坐在了镜前。鸣柳二人见状恍然,忙走到吟醉身后站立,顺手拿起了梳子握着手中。 绯月暝夜每次来看吟醉为保持清静都会一个人走进内殿,而把刘公公等一干跟从的宫人都留在外面,平日里极为平常的事,现在因为太过心虚,倒让鸣柳二人更加不安,慌乱的猜测着皇上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心脏就像做贼一般砰砰跳得厉害,头垂得极低,用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举止,平静的问安行礼,不敢表现出一丝异样。 吟醉从凳子上转了转身,有些不满的看向绯月暝夜,指着自己盘了一半的发髻埋怨道:“醉儿见过皇兄,皇兄来得太巧,头发还没有梳好。”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那一身雪白的亵衣,再看看吟醉微红的小脸,大步走到吟醉身旁,抬手在她额上触了触,温度不高,微微放下心,却仍旧蹙眉道:“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怎么起来了,累不累?” 吟醉白嫩的手指轻轻缠着胸前一缕黑发,抬头看着绯月暝夜笑道:“天天躺在床上,再不起来走走,都要发霉了。” 绯月暝夜被吟醉的用词给逗笑了,嗔笑道:“人怎么会发霉,净会胡说!” 吟醉不理他,转回身对鸣柳道:“不用管皇兄,先给我梳头。” “是。”鸣柳紧张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直到看到绯月暝夜的态度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看皇上的样子,应该并没有发现公主出宫,也没有起疑。 听到吟醉说话,鸣柳急忙拿着梳子轻轻的为吟醉梳理起头发,动作轻缓柔和,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却不知,她手心里早就溢满了冷汗。 “梳什么头,只在殿里走走罢了,不准去外面。”绯月暝夜蹙眉,说着弯身牵起吟醉的手,小手柔嫩滑腻,却有些清凉,绯月暝夜把那小手包裹在手心里,剑眉一横,带着威压的目光看向鸣柳,呵斥道:“这么冰凉,你们怎么伺候的,不知道给主子加衣吗?” 鸣柳和鸣露心一颤,急忙跪下请罪“奴婢知错,请皇上饶恕。” 吟醉见状,皱了皱鼻子,仰头看向绯月暝夜,高度差距太大,看得她费力,干脆站起身,撇着嘴咕哝道:“加什么衣,殿内走走罢了,又不准去外面,我不冷。” 绯月暝夜见吟醉竟用他的话堵他,抬手敲了吟醉的额头一下,好笑道:“顶嘴,该打。” 吟醉嘟了嘟唇,敢怒不敢言的看着绯月暝夜。 绯月暝夜轻笑,亲自动手拆开吟醉缠了一半的发髻,发间散发出淡雅清甜的桃花香,萦绕鼻端,是世间任何香料都熏染不出的甜美味道。修长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清凉柔顺的触感就如心田上轻轻飘过的羽毛,很轻易的便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绯月暝夜对那头乌丝有些爱不释手,发髻都拆开了依然轻轻的有兴致的把玩着。 吟醉仍旧嘟着唇,推开绯月暝夜,负气道:“皇兄是暴君,不想走了,去睡觉。” 绯月暝夜一把抱住抬步欲走的吟醉,低头看着吟醉,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吟醉的裙角,含笑的眸子有一瞬的晦暗,抱着吟醉的手臂不禁一紧,质问道:“你裙子上哪里来的泥土?” 跪在地上的鸣柳二人闻言,刚刚落到实处的心再次悬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起,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又是担心又是自责,着急的想要想出应对的办法,却是越着急脑子里越乱,不要说应对的办法,便是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都费尽了力气。 吟醉就在绯月暝夜怀里,更为直接的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威压,也明显的察觉到了绯月暝夜在问出这句话时的情绪波动,虽然他在压制着,可吟醉有预感,若她解释不好,必然会引发出一场风暴。 这些日子,绯月暝夜接二连三的被挑衅,忍耐性已经降到了最低,吟醉也不敢冒险再激怒他,心思快速的转动着,寻找着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嗯?”吟醉心思复杂,却表现得极为平静,就好像从来没有想到过她的裙子上会有尘土一样,眸中带着些意外,顺着绯月暝夜的目光看去,发现最下方的裙角上确实沾染了一块拇指盖大小的泥土,起初被裙摆上的褶皱遮掩着看不到,随着她迈步的动作才显现出来。这一发现让她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小手提起裙摆,有些嫌弃的嘟了嘟唇。 绯月暝夜仔细的观察着吟醉的表情,确认没有看到一丝心虚和慌乱,心中的怀疑减少了许多,只是,一直听不到吟醉的解释,他便无法完全释怀,环着吟醉的手臂一点点加紧,薄唇微抿,眸光也渐渐冰冷。 吟醉不满的抬头看向绯月暝夜,皱眉道:“皇兄放开我,好疼。” 绯月暝夜闻言,非但不放开,反而环得更紧,沉着脸冷冷道:“疼吗?那你告诉朕,你裙子上的泥土是从哪里来的,嗯?” 吟醉皱着眉头挣扎了两下,没动,不由也沉下脸来,有些委屈的控诉着绯月暝夜的无理取闹“我都没有注意到裙子上怎么会有泥土,怎么知道从哪里来的。皇兄非要问的话,看那里,”小脸转向侧面,目光看向挤在一起打闹的小宠物们,瘪着嘴道:“殿内只有它们身上有泥土,应该是不小心从它们身上蹭来的。” 绯月暝夜顺着吟醉的目光看去,入目的是一堆毛茸茸的小团子们,只是,原本雪白的小毛团,此时身上却脏兮兮的,它们玩闹的地方,地板上甚至也落了一层的尘土。 绯月暝夜见状,目光一窒,手臂蓦然松开,低头看着一脸委屈和不高兴的吟醉,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有些歉意道:“生气了?” 吟醉冷哼一声,低着头不理他。 “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跟朕使小性子。”绯月暝夜柔声哄道:“好了,是朕错怪你了,朕跟你赔不是好不好?” 吟醉低着头闷闷道:“皇兄如此质问醉儿,是以为醉儿做了什么?皇兄不相信醉儿!” 绯月暝夜把吟醉抱在胸前,安抚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叹息道:“朕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太聪明,也太会惹朕生气,朕,无法放心。” 吟醉身体一僵,喃喃道:“皇兄……” 绯月暝夜紧紧抱住吟醉,低声道:“朕可以宠着你,顺着你,什么都依你,但是,朕不允许你离开朕,决不允许!” 吟醉闻言,瞳孔忽然一缩,握着绯月暝夜衣襟的手蓦然收紧,一瞬又松开,粉唇抿了抿,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能说出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懒懒道:“皇兄,我累了。” 绯月暝夜垂头看向吟醉,见她小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水眸微微眯起,已然泛起了迷蒙的睡意,不禁眉头蹙起,略一矮身,打横抱起了吟醉,轻声叹道:“累了就睡吧,不要担心,张温默和明月公子已经找出了驱蛊的办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吟醉却是真得困了,靠在绯月暝夜胸前,眼睛已经懒懒的睁不开,无力的呢喃道:“衣服脏了,先换衣服……” 绯月暝夜把吟醉放在床上,不禁失笑,困成这个样子还惦记着衣服上那点脏污,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鸣柳二人,眸中的笑意瞬间消失干净,冷声道:“给公主更衣。” “是。”鸣柳和鸣露急忙起身,一个去拿干净的亵衣,一个走到床边,想要为吟醉脱掉穿着的这一身,刚要动手,又想起什么一样,转头怯怯的看看站在床边的绯月暝夜,为难的提醒道:“皇上?” 绯月暝夜的目光从吟醉脸上移开,冷冷的看了一眼鸣露,转身向殿外走去。 鸣露松了一口气,伸手去解吟醉的衣带,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吟醉的脸,见她眉头竟是微微松了一下,不禁一怔,公主竟还没有睡着,是因为不放心皇上? 吟醉在放松了心神后,几乎瞬间就进入了梦乡,却不知道绯月暝夜在踏出内殿的一刹那,脸色就变得寒冷如冰,眸子里的戾气如狂龙般叫嚣着,想要毁灭什么。 刘公公只看了一眼,便深深低下了头,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个,心中却暗暗叹息,长公主就是皇上的劫啊。 “启禀皇上,张神医和明月公子求见。”带着张温默和水湘明月进来的小宫女似乎并不知道绯月暝夜在此,蓦然迎面对上了阴沉着脸色向外走的绯月暝夜,心里一惊,立即就跪在了地上,颤声禀报道。 绯月暝夜没有理会那小宫女,抬头看向她身后的张温默和水湘明月,薄唇紧抿,展示着他即将告罄的耐心。 张温默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绯月暝夜刚刚看过吟醉出来,他这样的表情,让他很有理由怀疑吟醉说了什么惹他生气的话,或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否则,皇上不会以这样的状态迎接他们。 水湘明月亦被绯月暝夜眸中的戾气吓了一跳,继而眸中闪过一抹担忧,为绯月暝夜刚刚见过的吟醉。 “参见皇上。”二人脑子里思想活动甚多,却并不妨碍他们对绯月暝夜行礼。 “免礼,进来。”绯月暝夜见他们来,倒不急着走了,又转身返回了殿内,主位上坐好,看着二人道:“二位可找出了驱蛊的方法?” 水湘明月与张温默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我二人此来正是因为此事。” 绯月暝夜眸中闪过一抹光亮,正了正脸色,略微有些急切的看着二人。 “想必皇上亦有所耳闻,长公主前几日命鸣柳去倾颜宫取了些东西回来,不瞒皇上,那些正是颜太妃生前所作,乃她毕生研究蛊毒的心得感悟。我与张兄彻夜研读了颜太妃的遗作,果然从中找到了一种蛊的记载,中蛊症状与长公主极为相似,上面亦详细注明了驱蛊方法。”水湘明月轻轻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覆盖住了那双总是含着忧伤的眸子,他没有说的是,这种蛊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是颜太妃第一次研制培养成的。也就是说,长公主的蛊是她的亲生母亲亲手所下! 绯月暝夜不知水湘明月的满腔纠结,令他惊讶郁结的是,解蛊的方法竟然就在倾颜宫,而他现在才知道!若他早日去倾颜宫探查一番,醉儿又何至于受苦这么多年! 至于,那些遗作是醉儿派人取来的,她是早就知道,还是无意间想到的?她又是怎么知道颜太妃会留下这些东西? 一瞬间,绯月暝夜的脑子里便想了很多,只是,这些都是次要的,他可以留待以后再查,最重要的却是,找到的解蛊的方法“如何驱蛊?需要准备什么,二位可有把握?” “方法并不很难,需要的药材亦有限,只是……”水湘明月抬眸看向绯月暝夜,顿了顿道:“除了药材外,还需要……以血做药引。” “血?”绯月暝夜凝眉“什么血?” “药血!”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温默突然插话道。 张温默的回答让水湘明月一惊,忙眨了一下眼,才把眸中的错愕遮掩过去,宽袖下的手却不自禁的紧握起来,用毅力支撑着才忍住没有转头去看张温默。 张温默在撒谎! 需要做药引的并不是什么药血,而是……至亲之人的血! 可张温默为什么要说谎呢?水湘明月不解,却相信,他既然敢在绯月暝夜面前说谎,自然有他冒险欺君的理由,现在不是问清楚的时候,他必须控制住自己不露出一点马脚,以防害了他。 绯月暝夜蹙眉,看向张温默“何为药血?” 即便是撒谎,张温默也面不改色,冷淡道:“皇上应该听说过药人,既,一些体质特殊的婴孩,自出生起便每日以特定的药草浸泡,滋养身体,久而久之,他们的身体便有了药性,随着时间的增长,药性也越来越强,直到成年后便成了药人。而药血,指的便是这些人的血。” “药人,要去何处寻?”绯月暝夜问。 张温默抬眸瞥了绯月暝夜一眼,冷嘲道:“培养药人条件极为苛刻,所需药草量也极为庞大,除了天下第一医,皇上以为还有谁能培养出来?” 绯月暝夜抿唇,听到张温默的回答竟直觉会有什么事超出他的预料,心中忽然有些烦躁,冷声道:“既如此,就劳烦张神医把药人带来。” 张温默很不给面子的果断摇头拒绝“并不是每一个婴儿都能成为药人,百个中也不见得能成功一个,现在,天下第一医也不过只有一个,对天下第一医至为重要,怎能随意出世,恕草民无法领命。” 绯月暝夜鹰眸一眯,冷凝的目光暗含威压,逼视着张温默,冷冷道:“那天下第一医如何才肯让药人出世?” “药人的血可解百毒,乃世人争抢之物,为免引起纷争,天下第一医自古传下祖训,药人一生不得出,草民乃天下第一医的弟子,自当遵从,还请皇上不要为难草民。”张温默半垂着眼眸,面无表情,说话犹如在背诵课文,似乎他说出的话根本没有加注感情。 绯月暝夜薄唇紧抿,眸中染上了几分怒意,目光如利刃般刺向张温默,既如此,即便知道解蛊方法,没有血药为引,亦无法解蛊了?那他还说来做什么! 水湘明月感觉到殿内气氛越来越压抑,想着要缓和一下才好,总不能惹恼了绯月暝夜,对谁都不好,想了想转头看向张温默,问道:“既然药人不能出,那可否带长公主去天下第一医?” 绯月暝夜闻言一怔,他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让吟醉离开皇宫,因此,并没有生出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想法。 张温默抬眸看向绯月暝夜,淡淡道:“天下第一医虽一般不允许外人进入,但也曾有过特例,若皇上允许,草民可以说通天下第一医。” 绯月暝夜狠狠的握着龙椅的把手,死死盯着张温默,全身气场大开,威压全部向张温默涌去,冷声道:“只有这一种办法?”若有可能,他绝不会同意吟醉离开! 张温默微微蹙眉,却不怕死的点头,淡漠道:“若皇上真心想救长公主的话。” “大胆!张神医怎敢质疑皇上的心意!”刘公公见绯月暝夜脸色不好,急忙扯着嗓子怒斥张温默。 张温默就像没听到,面无表情,坐得极稳。 刘公公见状,对张温默的心理素质很是佩服了一下,悄悄看了一眼绯月暝夜,见他脸色仍旧阴沉,便想再呵斥张温默两句,绯月暝夜却抬手制止了他,刘公公立即把到了口中的话咽回去,垂头弯腰,不再出声。 “若去天下第一医解蛊,需要多长时间?”绯月暝夜紧盯着张温默,期冀着张温默能给出他满意的答案。 只可惜,张温默从来没有在乎过他的感受,也并不畏惧他给的压力,淡漠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打破了绯月暝夜的希望“少则一年半,多则两年。” 绯月暝夜目光从张温默身上收回来,垂眸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忽然起身,大步向内殿走去,只余冰冷的声音传到身后人的耳中“你们退下吧,朕会考虑。” ------题外话------ 嘿嘿,昨天忘了说了,谢谢魔翼妞儿的钻钻╭(╯3╰)╮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是我的 张温默和水湘明月一起出了乾云殿,刚一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水湘明月就迫不及待的问张温默“张兄,你为什么……?”明明之前说的是以温泉为借口,为何突然又改了呢,且是在绯月暝夜面前如此说谎,也不怕他应对不及露出什么马脚。 而且,血引必须要至亲之血才可,如此,长公主若出宫便需要一个亲人跟随,如今,张温默说了这样的谎便不好再向绯月暝夜要人,如此,该怎么办? 水湘明月虽顾虑颇多,却也知道张温默不是乱来的性子,他这么说必然有他的理由,这才想要问个清楚,只是,一句话尚未来得及说完,水湘明月便惊讶的发现一向面无表情的张温默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更让他不敢置信的的是,还清晰的听到了张温默的叹息“今日事急,我亦没有想到,是听你提到血……罢了,事关长公主,我现在还不能说,日后你就知道了。” 水湘明月虽疑惑,却不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听张温默提到长公主,便不再关心张温默的反常,有些担忧道:“长公主怎么了?” 张温默抬眸看向远处,幽幽道:“我也不知道猜的对还是不对,若是错的当然好,可万一不幸被我猜中了,若用我的谎言能帮她隐瞒住也是好的。”说完,张温默抿唇不再多言,抬步向前走去。 水湘明月蹙了蹙眉,张温默这话信息量太大,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可张温默不想说,他即便是问也没用,只好按下他的好奇心,等待谜底揭晓的那一天。 乾云殿,踏入内殿的绯月暝夜直奔床边,对守在旁边的鸣柳几人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鸣柳与鸣露对视一眼,缓缓的退到了外面。 绯月暝夜轻轻的坐在床边,深深的看着吟醉平静清雅的睡颜,她的脸那么小,尚不足他的一个巴掌大,肌肤粉嫩嫩的比珍珠还要细腻,五官精致可爱,尚带有几分糯软的稚气,而这稚气也只在她睡着时才会显现出来,小人儿性子太过静雅,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好动,连笑容都是淡淡的,宠辱不惊的样子总是让人不自禁的会忽略她不过是个金钗之年的稚嫩少女。 而这个淡雅宁静的少女是他亲眼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从出生第一日起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孩儿到如今惊采绝艳的亭亭少女,当他第一次把那个柔软的散发着桃花香的小东西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还没有料到在伺候的十几年里他会因她喜,因她怒,为她每一个风华绽放的瞬间而惊艳而骄傲,他从来没有在谁的身上下注过如此多的心思和目光,可即便如此,他却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她……亦或是,他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她。 她太聪明,也太谨慎,她总是能够准确的把握住别人的心思,却把自己藏得深深的,她从小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肆些,什么时候又必须讨好他,她有时胆子很大,明明知道有些事会惹他生气,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提出来,却每每在他发怒之前不露痕迹的把他的怒气安抚下来,让他不知不觉就做出了妥协,在这一次次的妥协中,他对她的底线也一次次变得越来越宽。 可笑的是,她的小把戏他都看得明明白白,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挖了一个坑,做成了完美的陷阱,他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跳下去。起初或许是因为好奇,好奇那么一个小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的心思,便把她当成了一种兴趣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陪她玩陪她演戏,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旁观者亦不知不觉的入了戏,从来不会迁就别人的帝王也开始不遗余力的满足她提出的每一个要求,只是为了看她心愿达成的一瞬间那明媚静好如春阳般的笑容。 绯月暝夜柔和的目光中渐渐的染上了一丝从来没有过的迷茫,冷情霸道的帝王一生杀伐果断,随心所欲,如同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天神,毫不在意的把天下都当成了玩物,这些玩物自然也包括当初的吟醉。一个从来不曾对一件事一样东西的兴趣超过一个月的帝王在发现了吟醉之后,理所当然的把那个可以引起他兴趣的小东西当成了一件玩具,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份兴趣会持续这么久,久到不知不觉的变了质,等他渐渐察觉的时候,那种奇特朦胧的又无法割舍的感觉再也不是用兴趣一词可以解释的。 这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很神奇,他对此有些慌乱却并不讨厌,甚至不知所措中夹杂了一丝窃喜,他任由这种朦胧的感觉发展下去,不去阻止也不去探究,任由它慢慢的发酵膨胀,带给他最为平凡的喜怒哀乐,他甚至感悟到了历史上那些早年英明神武最后却变得昏庸无道的帝王的真谛,他们或许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堕落,他们只是心甘情愿并甘之如饴。而他,似乎也不能免俗的成为了那些帝王中的一员,或许是即将成为,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容易上瘾的毒药,这毒药甘甜,美妙,让人沉沦。他清醒的知道,他是在用他即将出现在历史上的姿态来交换这种足以致命的毒药。 呵,多么可怕的小东西! 在他的大脑尚未把这一切剖析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甚至因为趋利避害的本能而无意识的抗拒过,现在想来,他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竟是在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她,在逃避的同时,他的心却烦躁不堪,甚至疯狂的叫嚣着想要见到她,有时还会莫名的搜集着任何与她有关的蛛丝马迹。而这种情绪在见到那个与她很是相似的秀女时达到了极点,竟让他做出了甩袖离开这种幼稚的举动。 可是,在差点失去她的那一天,在被告知她必须要离开他的今天,所有的不甘和愤怒汇聚成了一种强烈的*,想要她,想要她完完整整一根发丝都不能少的属于他!既然不经过他的同意入了他的心,那么就别想着再离开,否则,他会用尽所有的手段来禁锢住她!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的目光忽然如同天上的星子般变得通透而明亮,继而弯唇一笑,俯下身在吟醉耳边轻轻道:“因为你身上的蛊毒,朕且放你离开朕一段时间,不过,要记住了,你是我的,永远别想着离开我!” 同一时间,墨璃宫,沉静的看着边城地图的绯月璃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即将要失去一样。 凌云看到绯月璃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有些急迫道:“可是内伤复发了?属下去请太医!” “不必。”绯月璃阻止了凌云,抬手抚上心口,蹙眉道:“刚刚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慌,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心慌?凌云疑惑的看着绯月璃“殿下是在担心什么?” 绯月璃抿唇想了想摇头道:“我唯一担心的只有醉醉而已,她在乾云殿很安全,不会有事。” 凌云点头,这个皇宫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乾云殿了,后宫里的人手再长,也不敢伸到皇上眼皮子底下去。 “你说担心,我倒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绯月璃沉吟着,星眸微眯,眼角闪过一道寒光,冷声道:“贤妃和良妃虽然解决了,却还有一个德妃在逍遥着呢。” 凌云寒眸也眯了眯,德妃当然不能放过,只是相比较于必然会处理掉的德妃“贤妃……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吗?”不过是废除封号打入冷宫而已,这等吃里扒外狼心狗肺之人,竟敢一而再的与别人联手暗害公主,千刀万剐已不足惜,而让她如此完好舒适的呆在冷宫简直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 绯月璃想到贤妃,眸中亦闪过明显的薄怒,冷哼一声,阴沉道:“当然不可以是仅此而已,她不是喜欢与良妃狼狈为奸吗?就按照良妃的样子,给她弄成一模一样,让她们在冷宫‘相濡以沫’吧!” 凌云点头,深深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提到贤妃,绯月璃不免会想到其他一些人,比方说“至于丽太妃,喂她一颗同绯月吟雪一样的药,让她与宝贝女儿作伴吧。唔,还有那个李玉田,他怎么样了?死了吗?” 李玉田就是那日在惠萱宫为贤妃鉴定解药的李太医,绯月璃自从昏迷醒来之后,便对那日的事进行了全面的调查,事无巨细,特别是三妃周围发生的,更为详细,自然没有错过那日近距离接触过吟醉的李太医。 作为一个资历并不很低的太医,李玉田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连皇上都见过的人,怎么会如此惧怕长公主,他那日明显表现的太过紧张,这本身就极为可疑,更不必说贤妃的贴身宫女萍儿那日表现出来的对他的信任,若说他没有问题,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不会相信。只是,这仅仅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行事便不好太张扬,绯月璃干脆命人把他绑了来暗自审问,却也没想到,这李玉田竟如此不堪,只用了最底层的刑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李玉田这般懦弱的人竟然会色胆包天的觊觎丽太妃的美色,每次去妍姿宫以为绯月吟雪针灸为名都会偷偷的观察丽太妃。这件事被贤妃发现后便以此为要挟,让他替她办事,三妃所中的软罗香以及迷晕吟醉她们的迷药都是他提供的。 凌云一想到李太医就忍不住有些反胃的皱起眉头,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没骨气的男人,简直侮辱了男人这个词语“在鸣飞手里,还剩下一口气,殿下有何吩咐?” “不必再用刑了,从今日起,用最好的药,给他治伤,三天内,我要他能够行动无碍。” 凌云应了一声,却有些不解的看向绯月璃,这种人即便是治好了又有什么用? 绯月璃唇边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冷笑道:“他不是喜欢美色吗?本皇子就成全了他!” “殿下的意思是……?”凌云眸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绯月璃。 绯月璃星眸微弯,浅笑道:“就这样白白死了多可惜,德妃那里我还没有还礼呢,刚好有这么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当然是要把他的价值榨干才不浪费。我说过,胆敢伤害醉醉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算是……一石二鸟?”凌云丝毫不觉得绯月璃的想法有什么过分,那些人在想要伤害长公主之前就该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绯月璃没有回答凌云,脑海中却闪过一张妖孽的让人讨厌的脸庞,唇角微微一勾,或许,是一石三鸟…… “殿下,永珍公主求见。”轻轻的敲门声过后是宫人恭敬的禀报声。 绯月璃微微蹙眉,绯月流莹要见他?想了想,道:“请她进来。” 虽然他一直并不怎么喜欢绯月流莹,可醉醉曾交代过,在方便的时候尽量给予照顾,反正就要离开了,绯月流莹也没有机会总是缠着醉醉了,就见见她又何妨! “永珍公主,殿下请您进去。”传令的太监弓着腰,恭敬的对等着门外的绯月流莹道。 绯月流莹得到允许,一时间却不知道是喜是忧,眸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怯意,她虽然性子单纯,却并不迟钝,她能感觉出来,她这个六皇弟一直都不喜欢她,虽然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浅笑,看起来温润如玉的样子,但他在看小皇姑之外的人时,眼底都是冰冷的,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很是吓人。她一开始就很怕他,平日里在栖梧宫相遇也总是尽量躲开他,以至于他们虽然见面很多,却根本没有说过几次话。但是今天,她不能躲避了,她必须要见他! 狠狠咬了咬下唇,绯月流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壮着胆子,昂首挺胸的跟在传令太监身后有些僵硬的走进墨璃宫。 绯月璃远远的看到绯月流莹一脸上刑场的表情就有些无语,他以前总觉得绯月流莹很没脑子,单蠢的可怕,现在,这种感觉更是上了一层楼,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做出要嫁骆尔琦的事来。 “五皇姐,请坐。”绯月璃眸底带着疏离,语气柔和平静,表面功夫做得一丝不差。 绯月流莹没敢看绯月璃,心里咚咚的打着小鼓,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椅子上,头垂得低低的,咬着下唇,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绯月璃看着下巴快要抵到胸口的绯月流莹,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淡淡道:“五皇姐驾临墨璃宫,不知有何贵干?” “啊?我……”绯月璃突然一开口,把绯月流莹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一看到绯月璃的脸,吓得一哆嗦,又急忙低下来,手指头紧紧的纠缠着手帕,讷讷道:“那个,我,我听说六,六皇弟前几日去了乾云殿,我是想问……想问,六皇弟能不能带我进去,我,我想,去看看小皇姑……” 绯月璃闻言,蹙眉“父皇下令不准任何人探视,恕璃无能,不敢违抗父皇的旨意。” “不是!”绯月流莹一听绯月璃说抗旨,急忙否认,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抗旨啊“我知道父皇下了口谕,可是,可是……” “五皇姐你知道现在姑姑的情况吗?”绯月璃眉头微蹙的看着绯月流莹,明明是很温柔轻淡的眼神,却在像看一个无理取闹却没有自知之明,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孩子。 绯月流莹看到这样的目光,心里一阵刺痛,眼眶忽然就红了,她知道她不聪明,她很笨,可她只是喜欢小皇姑想要跟她在一起而已,这样也有错吗?为什么他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不配出现在小皇姑身边的人! “我听说小皇姑受了伤,还很严重吗?”绯月流莹狠狠咬了一下唇,努力把那种想法抛到脑后,只要小皇姑不嫌弃她,别人怎么看她可以不在乎! 绯月璃就像是没有看到绯月流莹晕红的眼眶,用他那温柔却不带感情的声音淡淡道:“姑姑她现在极度嗜睡,每日最少十个时辰是在睡眠中的,五皇姐觉得,这样算严重吗?” “十个时辰!”绯月流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早就发现了小皇姑似乎很喜欢睡觉,睡觉的时候总比别人多,可是,十个时辰!一个人怎么可能睡那么久!这是什么病? 绯月璃不理会绯月流莹的惊讶,继续道:“我那日能够进乾云殿,是因为姑姑刚好醒来,才让鸣柳带我进去。五皇姐今日所求,璃无法做到,还请五皇姐见谅。” “这,我……”绯月流莹原以为绯月璃是唯一一个能进乾云殿看望吟醉的人,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她一直惧怕的绯月璃,只为了想去看看吟醉一眼,可她现在却被告知即便找了绯月璃也没有办法进去,心里忽然觉得酸楚万分,方才被压下的眼泪猛然窜上了眼眶,在她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就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绯月璃见绯月流莹流泪,既没有安慰也没有不耐的催促,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淡漠的静静的看着,等着,等绯月流莹自己平静下来。 ------题外话------ 谢谢现世妞妞的花花O(∩_∩)O~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给了她 “啊,对不起,我,我失态了,我只是,只是……”绯月流莹并没有哭多久,似乎是觉得在别人面前这么哭有些不好意思,用力闭了一下眼,抬手狠狠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勉强扯了下唇角,微微哽咽道:“一想到小皇姑在生病受苦,我竟然就忍不住想流泪……六皇弟见笑了,对不起。” 绯月璃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淡淡道:“五皇姐不必介怀。” 绯月流莹抬眸,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看不清绯月璃的表情,心里的怯意倒也少了些,轻轻眨了眨眼,讷讷道:“我可以求六皇弟一件事吗?” “请说。”绯月璃微微点头。 绯月流莹吸了吸鼻子,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一个两个手掌大小的盒子,闷闷道:“我准备了些东西想要给小皇姑,原本是想着当面给她的,可既然无法见面了,那六皇弟可以想办法帮我拿给她吗?” 绯月璃看了那盒子一眼,觉得绯月流莹当真有些好笑,父皇的口谕只是不准人去探望,却没有说过不准送东西的,她想要把这盒子给醉醉,只要送到乾云殿自然有人帮她转送,何必求他! “那个,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本是可以等到小皇姑身体复原回到栖梧宫再给她也可以的,但是,我……”绯月流莹见绯月璃沉默不语,以为他不愿意帮忙,便有些急切的解释道:“我很想让小皇姑早点看到,有些等不及了。六皇弟……你可以帮我吗?” 绯月璃弯唇一笑,既然她自己想不到,那么他更加没有义务去提醒她,淡淡道:“五皇姐亲自上门,璃哪有不允之理。五皇姐请放心,东西一定会交到姑姑手中。”只是,绯月璃眸中精光闪过,会不会完好就不一定了。 绯月流莹闻言一喜,水洗过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绯月璃的目光中盛满了感激“谢谢六皇弟,谢谢。” “举手之劳,五皇姐不需言谢。”说着,绯月璃看了凌云一眼,示意他接过绯月流莹手中的盒子。 绯月流莹双手捧着盒子交到凌云手中,站起身对绯月璃道:“今日打扰六皇弟了,我该告辞了。” 绯月璃起身相送“璃送五皇姐。” 绯月流莹见状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顿了顿,有些吞吐道:“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六皇弟下次还能进乾云殿见小皇姑,还请六皇弟转告小皇姑,莹儿很担心她,也……很想她。” 绯月璃眸光一闪,唇角落下,冷淡道:“是,璃,记住了!” “嗯,谢谢,那,我先走了。”绯月流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有些急切的向外走去。 绯月璃送到殿门口便止住了脚步,目光落在绯月流莹背影上,直到看不见了才返回殿内。 凌云见他看来,举了举绯月流莹留下的盒子,请示道:“殿下?” “打开!”绯月璃沉声道。 凌云闻言,丝毫没感到意外,虽说圣贤书教育人们,君子不应做这些窥窃之事,但是,品格德行什么的跟长公主的安全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这个盒子是要送到长公主手中的,殿下不看他才会觉得奇怪。即便是出自一向与长公主亲近的永珍公主也不行,殿下现在的状态是看谁都像敌人,觉得谁都不可信,因此,这里面的东西势必要亲自仔细检查一遍才敢交到长公主手中。 轻轻的把雕刻着繁复精美花纹的盒盖掀开,露出里面放置的东西,凌云看到那东西,不禁微微一怔,抬眸看了一眼绯月璃。 绯月璃眉头微蹙,伸手拿出了盒子里的东西,竟是一叠裁剪得整整齐齐大小刚好能装进盒子里的画纸,画纸上已经绘上了图画,用的是醉醉教的素描的画法,最让他惊讶的是,每一张素描的内容都相同,无一例外的都是醉醉,浅笑的醉醉,发呆的醉醉,睡着的醉醉,逗弄宠物的醉醉…… 略略一数,总共是二十张,二十个不同状态的醉醉! 凌云看着这些画,不禁微微发起呆,这些画画得都很细致,也很传神,甚至连长公主的每一根发丝,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都画得清清楚楚,长公主的形象跃然纸上,美丽,优雅,芳华绝代…… 绯月璃的手蓦然一动,把画全部收了起来,眉目间染上几分怒意,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果然还是很讨厌绯月流莹,花费这么多心思弄出这些东西来,分明是在向醉醉争宠!所有想要分走醉醉目光的人,都被列入他所讨厌的人的名单中! “殿下?”发呆中的凌云敏感的察觉到绯月璃的怒气,瞬间被惊醒,抬眸有些疑惑的看向绯月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这些画都很好不是吗?若他能得到一幅,能够每日看到长公主的仙人之姿,他绝对会把它当成宝物般保存珍藏。 绯月璃捏着一叠卡片一样的素描人像,有些犹豫要不要给醉醉,虽然弄出这些的绯月流莹是个女子,但是,她抢走他的风头啊有没有,他一想到醉醉拿到这些画时的赞叹表情,就对能够得到醉醉赞赏的绯月流莹很是不爽。 凌云瞥了一眼明显打翻醋坛子的绯月璃,想了想没有发表意见,目光扫过盒子,却发现里面还有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封信。把信从从里面拿出来,对绯月璃道:“殿下,这里还有一封信。” 绯月璃见状星眸眯了一下,有些不解的蹙眉,绯月流莹原本是想着让他带她去见吟醉的,她有什么话是不可以当面说的,多此一举的写到信里。她这样,让他觉得她好像是根本就是知道不能相见一样,提前准备好了信…… 绯月璃皱着眉头接过信,发现信并没有封印上,想也没想便打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先检查了一下信纸,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展开来,一目十行的快速阅读了一遍,内容也很平常,无非就是一些对吟醉的问候和闲话了一些这段日子发生的琐事,最后还表达了一下对吟醉的想念之情,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殿下,这信,有问题吗?”凌云见绯月璃一直皱着眉,也不禁严肃下来,眸中寒光闪烁。 绯月璃摇了摇头“这信没有问题。” 凌云心神一松,刚要说话,却听绯月璃话音一转“没有问题才更有问题,绯月流莹为什么会写这么一封普通的信放在这里?” 凌云抿唇,他也想不出绯月流莹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 沉默了一会儿,绯月璃把信纸按照原样折叠了起来“信没有问题就可以了,送去给醉醉吧。” 凌云想了想也释然开来,最重要的是长公主的身体,既然信对她无害,就不必多想,若有什么其他目的,当然是在信送到长公主手中之后就会暴露出来。 绯月璃一点没有偷看别人信件的羞愧感觉,很淡定的看完又把信纸原样放了回去,看得凌云眼角直抽,怎么说这件事也是一件不道德的行为,殿下就不能稍微不那么理直气壮一点吗? 做完这些,绯月璃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步走到书桌后,挥毫泼墨也写了一封信出来,小心的把墨迹吹干,折好放到了绯月流莹的信封中。 而那些素描,绯月璃则自作主张的留下了一半,只放了十张进去,然后挥挥手让凌云送去。 凌云留恋又羡慕的看了一眼绯月璃手中的十张素描,他若是也能有一张就好了。 盒子很快就送到了乾云殿鸣柳的手中,只是,当时吟醉在睡觉,当她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她打开盒子的时候,绯月暝夜刚好来看她。 “这是什么?”绯月暝夜自然的走到床边坐下来,见吟醉捧着这个盒子,随意的问道。 吟醉托了托手中的盒子,笑道:“是莹儿送来的东西,我也还没有看过。”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微微瞪了绯月暝夜一眼有些委屈的嘟唇道:“皇兄不让醉儿出去,也不让人来看醉儿,即便是莹儿也只能托别人送东西了。” “真是不知好歹的小东西,朕是为了谁?”绯月暝夜宠溺的捏捏吟醉的小鼻子,笑道:“你倒埋怨起朕来了!” 吟醉不过随口抱怨一句,并不当真,对绯月暝夜眨了眨眼便垂下头打开了盒子。 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吟醉一怔,尚未说话,便听到身旁的鸣露惊叹道:“呀,好漂亮,这是永珍公主画的吗?” 吟醉笑笑,点头“嗯,应该是她。”这个世界上,会素描的,除了她自己也就只有绯月流莹了。 吟醉把画拿出来一一仔细看过,眸中含笑,轻叹道:“莹儿真是有心了。” 鸣露就这吟醉的手也跟着看了一遍,笑眯眯的附和道:“是啊,公主对永珍公主的好她都记在心里呢,不枉公主那么疼她。” 吟醉但笑不语,心中却涌起了一股细细的暖流,她虽然对人性大多失望,却不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在得到了关怀的时候她也会感到高兴。 正要要把画交给鸣露收好,绯月暝夜却突然伸手拿了过去,他坐的位置刚好面对着吟醉,刚才吟醉拿着画看的时候,从他的角度看不真切,却看出了那画里画的正是吟醉,他对这些十分的感兴趣。 仔细的看了一遍,画得果然很好,逼真且灵动,他知道绯月流莹早就跟着吟醉学画,也隐隐听说永珍公主以画见长,只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如今看来,倒也不错,这些画他都很喜欢。 而他喜欢的东西,几乎没有得不到的,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帝王就十分理所当然的把画占为己有了,然后抬眸淡淡的看着吟醉道:“这画倒画出了醉儿九分神韵,朕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这画就留给朕想起来的时候看吧。” 吟醉对绯月暝夜的霸道行为很是不满,水润润的眸子谴责的看着他,却突然听到他说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不禁怔住了,呆呆的看着绯月暝夜,眸中满是疑惑。 绯月暝夜今日来本就是要告诉她要让她跟着张温默去天下第一医解蛊的,他来之前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可现在提起来,还是让他心情一沉,有些伤感的看着吟醉,缓缓解释道:“张温默和水湘明月已经找出了驱除你体内蛊毒的办法,只是,迫于解蛊的条件,你需要跟他们去一趟天下第一医。” 吟醉闻言,微微垂下了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覆上了一层半月形的阴影,遮挡住了她眼里一瞬间涌出的复杂。绯月暝夜说的,她早就知道,且还是她一手策划的,她当初一心想着离开皇宫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是从绯月暝夜口中听到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愧疚。 绯月暝夜自动的把她的沉默当成了是她不愿离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朕虽然舍不得,但你的身体要紧,你不用担心,朕会派一队暗卫保护你,直到你平安归来。” “一队!”吟醉震惊的看向绯月暝夜,她知道绯月暝夜说的暗卫并不是普通的暗卫,而是皇家专门为皇帝训练的一支强大力量,只有百人,每个人都是最为顶级的人才,他们分为了五队,各队职责不同,一队负责为皇帝收集消息,一队负责把收集到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传递给皇帝,一队被分派潜伏到一些皇帝不放心的重臣身边,剩下的两队一队负责皇宫的守卫,一队则隐藏在皇帝身边,护卫皇帝的人身安全。这支力量历来都是绯月皇帝的底牌,世人只知其名,却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有见过他们,甚至都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据吟醉所知,守卫皇宫的那一队,因为之前她被绑架的事儿全部受到了最严厉的责罚,想必现在还都带着伤。 而绯月暝夜竟然说要派出一队来保护她,那势必不能是守卫皇宫的那一队,那么,能派出的就只有绯月暝夜身边这一队了,也就是说,绯月暝夜把保护他的暗卫都给了她! ------题外话------ 吼吼,还好赶上了 第一章 父女 两年后。 绯月国的中东部有一条绵延几百里的山脉,山脉连绵起伏,高低不平,群峰荟萃,好几座天下闻名的高山峻岭便坐落其中,当中便有一座名为惊鸿的仙山。此山山顶常年云雾缭绕,远远看去山上的山石古木时隐时现飘渺朦胧,当地的百姓都说这是山上有神仙居住的缘故。 只是,惊鸿山虽美,却奇峰汇聚,峭壁千仞,极难攀爬,山上只有一条弯曲的小路通向山腰,乃附近的猎户们最常走动的,此山物资丰富,盛产珍奇动植物,猎户们都喜欢到这里打猎。不过,据那些猎户所言,到了半山腰雾气便浓郁的让人看不清楚路了,到了那里就不可再向上了,不仅仅是因为山路危险,还因为即便胆大的闯进了大雾中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也会不知不觉的走出来。 听到这个传闻有很多人并不相信的,更有甚者还专程前来亲自体验了一番,最终却没有一个不被送出来的,而因为此山多险峻峥嵘,在大雾中行走很容易失足,探险的人亦有很多死在了里面,更为奇怪的是,一炷香的时间内那些死者的尸体也都被送了出来。渐渐的,探险的人便少了,百姓们也加坚信惊鸿山上居住着神仙,更在山下修建了庙宇,专门供奉惊鸿仙人,香火倒也旺盛。 而惊鸿山也被归为了神仙的地盘,却没有人知道,百姓们口中的神仙,其实就是神秘的天下第一医。 惊鸿山的深处,浓浓的大雾渐渐稀薄,在一处谷地的上方出现了一块硕大的空缺,谷内阳光普照,雨水丰沛,因为有几处温泉滋养,更是四季如春,常年花红柳绿,鸟语花香,犹如人间仙境。 仙境中,吟醉坐在柔软的青草地上,面前摆放着一本古老的曲谱,白皙的玉指举着翠绿的玉笛放在粉嫩的唇边,吹奏着动人心弦的悠扬曲调。温婉的曲子在清新微润的空气中播散开来,就如沁人心脾的春风,直直的吹入人的心底,就连呆呆傻傻的兔子,五彩斑斓的野雉,胆小可爱的小鹿……这些平日里最怕人迹的小动物们也好像被那美妙的笛声吸引住了,三三两两的在吟醉周围或坐或站着,惬意又出神的倾听着天籁仙音,一声不发,一动不动。 水湘明月循着笛声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绝美的少女犹如误闯人间的精灵,优雅恬静的坐在草地上,淡紫色的纱裙轻轻的铺散在绿草上,闪着光泽的乌发如瀑布般从肩头流泻下来,一直垂到了地上,周围的小动物们乖巧又痴迷的看着中间的少女,轻柔的阳光温和的笼罩着少女,在少女身上渲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美得如诗如画,而水湘明月的心也在那一瞬醉得如痴如梦。 曲子渐近尾声,婉转绵长的尾音结束后,小动物们都似突然从梦中惊醒,却并不急着散去,可爱的歪歪小脑袋纯真无邪的看着中间仙子一样的少女,毛茸茸的耳朵微微的颤抖着,仿佛是在邀请她的爱抚。 “明月表哥?”绝美的人儿微微转头,水润澄澈的眸子缓缓弯成了两道月牙,亮晶晶的看着他,糯软清甜的声音似染上了淡雅的桃花香,轻飘飘的落入他的心田,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水湘明月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可倾国的少女,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时光暗淡了世间的万千景色,惟独剩下她一个人扬着清澈明媚的笑容装点满了他整颗心。 吟醉唤了一声,见水湘明月不回应,笑容微敛,缓缓站起身,对周围的小动物们挥了挥手,小动物们围着她跳了两下便欢快得四散离开了。 “明月表哥,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事吗?” 吟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水湘明月蓦然回神,看到对方墨玉般清透乌亮的眸子,白皙光洁的脸颊上染上了一抹嫣红,目光也有些慌乱的闪躲了一下,有些磕绊道:“哦,是,是谷主要我来寻你,他,他在鎏金木下等你,似乎有话要说,你,快去吧。” “我知道了,多谢明月表哥,那我先去了。”吟醉颔首微笑。 水湘明月抬眸看到她的笑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如奔马,脸上尚未褪去的温度似乎又加重了几分,这种不受控制的奇怪感觉,让他有些懊恼的别开眼不敢再看眼前的人儿,忙应道:“好,好的。” 吟醉不去探究水湘明月紧张与不自在所为何来,敛眸浅浅一笑以示礼貌,转身飘然而去。 水湘明月俊脸泛红的看着她的背影,唇边勾着一抹淡淡的浅笑,温柔又宠溺的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仍旧不舍得收回目光,久久的注视着伊人离开的方向。半晌,眸中忽然出现了一抹怅然和落寞,缓缓的垂下了眸。 忽然,水湘明月眸光一闪,转头看向吟醉方才坐过的草地,青青碧草上赫然放着一本纸张微微有些泛黄的曲谱。 …… 天下第一医所在的山谷名为衔凤谷,因入口处的山崖形似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叼着对面的山头而得名。而世界上唯一的鎏金木就长在衔凤谷正中央的空地上。 这颗鎏金木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因生长缓慢,现在树干也只有一人合抱粗细,枝干和叶子并不多,倒是花儿开得甚是繁茂,粉白色的复层五瓣花,像桃花又似梨花,一团团,一片片,聚集成簇,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粉雾。 单薄的花瓣源源不断的从树梢上向下飘落,如同孤独而优雅的舞者,旋转飞扬,映着碧蓝的天空下起了一场凄美而炽热的花雨。 漫天的花雨中,浅灰色长衫的男子长身玉立,头微微扬起,安静而认真的看着天上飞舞的花瓣,长发和衣袂时而随着微风飘扬拂动,美则美矣,那风姿绰约的背影却笼罩着一层抹不去的哀伤,那哀伤似乎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深沉宁静浓得让人想要流泪。 吟醉从远处缓缓的走来,脚步并没有刻意放轻,那男子却没有察觉到,整个人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的一切都无法入他的耳,入他的心。 吟醉在距离男子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微微敛眸,抿了抿唇,轻轻开口道:“父亲,您找我?” 听到声音,男子像是被惊醒一样,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掩藏着哀伤的眸子慈爱而温和的看着吟醉,柔声道:“你来了,今天感觉如何?” 吟醉抬眸淡淡的抬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有一张不多见的俊秀面容,气质清贵儒雅,尚未到不惑的年纪,两鬓却染上了一层霜色,眸底亘古不变的伤痛就像是在岁月中沉淀而成,已经与他融为了一体,使得他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沉重的沧桑,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这个人,就是沐靖澜,天下第一医的最高掌权者,她的……亲生父亲! “很好,并无异常。”吟醉轻声回答,简洁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疏离,她终究是没有学会如何与一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相处。 沐靖澜眸光暗淡了一下,又涌出些微的愧疚和怅然,微微点头“那就好,余毒已经清除,日后亦无大碍了,只是要注意不能太过受凉。” 吟醉点头表示答应。 沐靖澜弯了弯唇,似是想要笑笑,却突然感到喉咙一痒,便忍不住以拳掩唇,闷闷的咳起来。 吟醉眸光一暗,若是普通的父女,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做女儿的似乎应该要做点什么,比方说说几句关心的话,再比方说上前为父亲拍拍背。只是……吟醉手指微微动了动,身体却僵硬的像是灌了铅,无法移动半步。 吟醉敛眸,唇角的弧度带了些自嘲的意味,原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人,可上一世的父母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让她再也无法像个普通的女儿那般关心爱护她的父亲,即便这个父亲用他的血为药引替她解了蛊,即便这个父亲把几十年的内力全部传给了她…… “您……”吟醉双手握拳,抿了抿唇“我去找张温默,让他给您瞧瞧。”说着,转身要走。 “不,咳咳,不用……”沐靖澜急忙摆手,阻止道:“为父无碍,旧疾了,一会儿就好。” 吟醉停住脚步,眉头轻蹙“旧疾?”她怎么从来没有见他发过病?想了想,恍然,她虽来这谷中有两年,见到沐靖澜的时间却是不多的,没有见过也属常。 “是啊,自从知道你母亲……就有了这个毛病。”沐靖澜慈爱的看着吟醉,目光中带着怀念,即便是笑着的,却依旧让人感觉到深深的悲伤。 吟醉敛眸不语,这是两年来,第一次听到沐靖澜提起水湘佳颜。 沐靖澜似乎也没想让吟醉答话,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兀自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像是蓦然想起了吟醉一样,笑道:“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吟醉想了想记忆中水湘佳颜的模样,与她的脸确有九分想象,气质却大不相同。那个女子张扬而炽烈,就像是开得最盛的芍药,用尽了全部的生命只为那一季的美丽,之后便义无反顾的走向凋亡。 “不要怨恨她。”沐靖澜看着吟醉,深深的叹息道:“她只是……太痛苦。” 吟醉摇摇头,水湘佳颜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给了她生命的陌生人,即便曾经有所期待也随着蛊毒的发现而烟消云散了,她并不认为水湘佳颜亏欠了她什么,自然就不会有怨恨。 沐靖澜见状微微笑了一下,抬头看向上面的花雾,幽幽道:“当年为父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带着她一起回来,也没能让她看一眼她最期待的鎏金木的花。” 吟醉也抬头,漫天的花雨引入眼帘,确实美得像一幅画,只是,太过哀戚了,就像是预示着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所以,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灿烂明媚的桃花。 “两年之期已到,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沐靖澜抬着头没有看吟醉,语气中却隐隐带着不舍。 吟醉对沐靖澜的明知故问觉得有些好笑,衔凤谷千百年来未曾被外人发现,除了它地势隐秘外,便是因着它外面的大雾,每个月只有一天可以供谷内的人进出,其他的时间,便是天下第一医的人也无法找到它的确切位置。 而与绯月暝夜约定的两年时间已经过去,吟醉自然要尽快离开,日期便是这个月可以进出的那一天。 吟醉唇角微微上扬,沐靖澜并非想不到这一点,他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期待着她或许会多留一段时日罢了,这说法不可谓不含蓄,吟醉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柔柔的暖暖的,就好像泡在温泉水里。 “五日后便走。”吟醉轻声回答。 沐靖澜叹息了一声,除了不舍之外,心里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几分无奈和愁怨,吟醉从血缘上来说,原本该是沐家的孩子,却被别人占了去,若是一般的人家还能要回来,可偏偏是最不能惹的皇家,且不说能不能认回,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吟醉便是欺君在死罪,他为了吟醉的性命,自然不能认她,可如此,吟醉便只能冠着绯月的姓了。 沐靖澜摊开手,伸到吟醉面前,掌心里赫然是那枚鎏金木所制的叶子“这叶子今后便是天下第一医的信物,你拿着它,有什么事尽可以找天下第一医的弟子,他们见了自会竭尽全力的帮你。” 吟醉没有跟他客气,乖乖的收下了那枚叶子。 沐靖澜见状,眸中闪过一抹欣慰,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孩子,直到两年前吟醉来到这里,他才知道,原来天下尊贵无双的倾醉长公主竟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女儿,当时的他,一瞬间便尝尽了酸甜苦辣的滋味,欣喜之余便是深深的愧疚,对水湘佳颜,也对吟醉。 在他看来,不管吟醉的身份有多尊贵生活有多好,他终究是欠了她一份父亲的责任,这两年他竭尽所能的想要补偿她,以血为药引又如何,舍了一身的内力又如何,没有人知道他在听到吟醉唤他父亲时,他惊喜的心情,早已心如死活的他在那一瞬间竟激动的想要流泪。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让他愿意付出一切只为她幸福安康,这于他来说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吟醉把沐靖澜眸中流露的感情尽收眼底,虽然明白,却无法完全理解,冷情如她,已经失去了那种为一个人愿意舍弃一切的能力。 沐靖澜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医的最高掌权人,也是个通透的人,他很清楚的捕捉到了吟醉身上那一闪而过的彻骨的悲凉,不禁微微一怔,随即便是心疼,他虽不了解皇家的生活,却也知道皇宫里是如何的残忍艰险,即便她身份尊贵到长公主还不是有人谋害她,她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宫中生活必然不易。 第二章 待修 惊鸿山所在的地域隶属于通州,山脚下的小镇名为梨乡,顾名思义这个小镇便是以梨闻名,春季的梨花节,秋天的采梨节都远近闻名,每年都会吸引众多游人,因此,镇上百姓的生活还算富足。 只可惜,现在是夏末秋初,既没赶上梨花节也没赶上采梨节,为这两个节日特意修建得极为宽广的道路上行人稀少,倒显出了几分灯火阑珊后的清冷。 即便已经入秋,午后的天气依然十分炎热,吟醉一行人为了避开暑热,下山之后便进了小镇上最好的客栈,到现在都没出来过。随行的张温默和水湘明月对吟醉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反正他们不急着回宫,路上多耽搁些时日也没关系,边走边游览更好。 二人想法很好,却没有料到吟醉会丢给他们这样一颗炸弹。 “不行!”张温默想都没想便果断的拒绝了,让他们回去复命,她却自己去游玩,不可能! 水湘明月也蹙起了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吟醉,道:“且不说我们回去不好交代,便是你一人在外遇到危险怎么办?” “让二位先回去是想二位帮我一个忙。”吟醉早就想到了他们不会轻易同意,听到他们拒绝也不着急,婉婉道:“你们知道外公的情况,他还有些武林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可他性子粗心鲁莽,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势必要陪他,所以,皇兄那里,只能拜托二位转告,我暂时还不能回宫了。” 张温默眉头一皱,略睁大了眼睛瞪着吟醉,她把皇上当成什么人了,欺君欺上瘾了,骗一次不够还要再骗一次,该说她胆大呢还是恃宠而骄! “公主三思,武林中多莽夫,成日喊打喊杀,公主金尊玉贵,怎能与那些人为伍!”水湘明月一想到娇娇弱弱的吟醉会出现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就不禁心脏狂跳,她这样的人儿原本就该养在水晶宫中,怎么可以出现在武林粗人当中。 “武林中的事你见识多多少,你去了不帮倒忙就是好的了。”张温默说话不像水湘明月那么客气,毫不掩饰的表示了他对吟醉的鄙视,养在深宫头一次出门的娇公主竟然说要处理武林上的事,真是笑话! 吟醉也不生气,随手捏了个剑指,对准桌上的茶杯,真气自指尖击出,几乎是瞬间,茶杯便应声而碎,杯中的茶水没了依托,都流到了桌子上。 张温默和水湘明月瞪着眼睛看她。 周敏一言不发,快速上前,手脚利落的收拾掉了桌上的茶杯碎片和流出的茶水。 吟醉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轻笑道:“如何,这样足够应付那些莽夫了吗?” 张温默目光沉了沉,面无表情道:“武林中也不尽然全是莽夫,武功好也不一定就会无恙,叶老前辈就是先例。” “你是觉得我头脑比不过他们?”手轻轻撑着下巴,吟醉笑眯眯的看着张温默。 “公主的聪明才智我们有目共睹,只是,公主毕竟对江湖上的事不熟悉,万一有什么闪失……”水湘明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几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吟醉笑容微敛,她并不想浪费太多心思在劝说他们两个上,眸光淡淡的笼罩着二人,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道:“你们觉得,我会拿我自己的安全来开玩笑?刚刚捡回的小命我觉得还不错,暂时没有丢掉的打算,若是怕我遇到危险,二位尽管放心,我既然敢这样做,自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张温默冷着一张脸,心里却冒出一股无名火,她这是什么态度,嫌他们多管闲事吗! 水湘明月也沉默下来,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流闪的失落。 “我要说不呢?”张温默捏紧了拳头,忍着怒火,冷声道。 吟醉认真的看着张温默,语气却淡淡的,道:“我现在只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你!”张温默是真得被吟醉气到了,他以前没发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不动声色就把人气个半死,果然是皇家出品,披着优雅的外衣,内里却狡诈如狐! 水湘明月看出了吟醉的决心,知道无力更改,便不再劝说,忍下心中没来由的落寞和哀伤,轻声道:“公主既然决定了,再劝下去亦是徒劳,我同意先回宫复命。” 张温默闻言转头狠狠的瞪着水湘明月,对他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十分不满。 吟醉微微一笑,颔首道:“多谢明月表哥成全。” 水湘明月没有理会张温默,只是认真的看着吟醉,道:“但是,还请表妹答应我一件事。” 吟醉闻言一怔,为他严肃的语气,也为他对她的称呼。她与他原本就是表兄妹的关系,自出了宫,没有了身份的束缚,她便改了口,水湘明月却虽不反对,却总是习惯的以公主相称,她纠正了几次无效,便不再理会,却没想到,他此时突然会改过来。 惊鸿山所在的地域隶属于通州,山脚下的小镇名为梨乡,顾名思义这个小镇便是以梨闻名,春季的梨花节,秋天的采梨节都远近闻名,每年都会吸引众多游人,因此,镇上百姓的生活还算富足。 只可惜,现在是夏末秋初,既没赶上梨花节也没赶上采梨节,为这两个节日特意修建得极为宽广的道路上行人稀少,倒显出了几分灯火阑珊后的清冷。 即便已经入秋,午后的天气依然十分炎热,吟醉一行人为了避开暑热,下山之后便进了小镇上最好的客栈,到现在都没出来过。随行的张温默和水湘明月对吟醉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反正他们不急着回宫,路上多耽搁些时日也没关系,边走边游览更好。 二人想法很好,却没有料到吟醉会丢给他们这样一颗炸弹。 “不行!”张温默想都没想便果断的拒绝了,让他们回去复命,她却自己去游玩,不可能! 水湘明月也蹙起了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吟醉,道:“且不说我们回去不好交代,便是你一人在外遇到危险怎么办?” “让二位先回去是想二位帮我一个忙。”吟醉早就想到了他们不会轻易同意,听到他们拒绝也不着急,婉婉道:“你们知道外公的情况,他还有些武林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可他性子粗心鲁莽,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势必要陪他,所以,皇兄那里,只能拜托二位转告,我暂时还不能回宫了。” 张温默眉头一皱,略睁大了眼睛瞪着吟醉,她把皇上当成什么人了,欺君欺上瘾了,骗一次不够还要再骗一次,该说她胆大呢还是恃宠而骄! “公主三思,武林中多莽夫,成日喊打喊杀,公主金尊玉贵,怎能与那些人为伍!”水湘明月一想到娇娇弱弱的吟醉会出现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就不禁心脏狂跳,她这样的人儿原本就该养在水晶宫中,怎么可以出现在武林粗人当中。 “武林中的事你见识多多少,你去了不帮倒忙就是好的了。”张温默说话不像水湘明月那么客气,毫不掩饰的表示了他对吟醉的鄙视,养在深宫头一次出门的娇公主竟然说要处理武林上的事,真是笑话! 吟醉也不生气,随手捏了个剑指,对准桌上的茶杯,真气自指尖击出,几乎是瞬间,茶杯便应声而碎,杯中的茶水没了依托,都流到了桌子上。 张温默和水湘明月瞪着眼睛看她。 周敏一言不发,快速上前,手脚利落的收拾掉了桌上的茶杯碎片和流出的茶水。 吟醉收回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轻笑道:“如何,这样足够应付那些莽夫了吗?” 张温默目光沉了沉,面无表情道:“武林中也不尽然全是莽夫,武功好也不一定就会无恙,叶老前辈就是先例。” “你是觉得我头脑比不过他们?”手轻轻撑着下巴,吟醉笑眯眯的看着张温默。 “公主的聪明才智我们有目共睹,只是,公主毕竟对江湖上的事不熟悉,万一有什么闪失……”水湘明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几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吟醉笑容微敛,她并不想浪费太多心思在劝说他们两个上,眸光淡淡的笼罩着二人,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道:“你们觉得,我会拿我自己的安全来开玩笑?刚刚捡回的小命我觉得还不错,暂时没有丢掉的打算,若是怕我遇到危险,二位尽管放心,我既然敢这样做,自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张温默冷着一张脸,心里却冒出一股无名火,她这是什么态度,嫌他们多管闲事吗! 水湘明月也沉默下来,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流闪的失落。 “我要说不呢?”张温默捏紧了拳头,忍着怒火,冷声道。 吟醉认真的看着张温默,语气却淡淡的,道:“我现在只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你!”张温默是真得被吟醉气到了,他以前没发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不动声色就把人气个半死,果然是皇家出品,披着优雅的外衣,内里却狡诈如狐! 水湘明月看出了吟醉的决心,知道无力更改,便不再劝说,忍下心中没来由的落寞和哀伤,轻声道:“公主既然决定了,再劝下去亦是徒劳,我同意先回宫复命。” 张温默闻言转头狠狠的瞪着水湘明月,对他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十分不满。 吟醉微微一笑,颔首道:“多谢明月表哥成全。” 水湘明月没有理会张温默,只是认真的看着吟醉,道:“但是,还请表妹答应我一件事。” 吟醉闻言一怔,为他严肃的语气,也为他对她的称呼。她与他原本就是表兄妹的关系,自出了宫,没有了身份的束缚,她便改了口,水湘明月却虽不反对,却总是习惯的以公主相称,她纠正了几次无效,便不再理会,却没想到,他此时突然会改过来。 第三章 贵人? 次日一早,吟醉在客栈外送别水湘明月和张温默。 水湘明月依依不舍的看着吟醉,把他曾经在江湖上行走的那几个月的经验一一传授给吟醉,仔细的交代着注意事项,包括各种穿衣吃饭出行住宿的细节,好好的一个忧郁气质的俊雅贵公子竟有向老妈子化身的趋势。 张温默则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不是平日里事不关己的冷漠,而是一种阴郁低沉的愤懑,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低气压,不耐烦的在马旁边等着,自始至终看也没看吟醉一眼。 吟醉倒不在意他心情好不好,不管水湘明月是怎么劝服他的,总之他答应先走了,那就好。 再多的话总有说完的时候,水湘明月在吟醉耐心认真的倾听中终于把所有的经验都传授完了,微微抿着唇,恋恋不舍的看着吟醉。 吟醉微笑“明月表哥一路顺风。” 水湘明月点头“你……办完事,早日回去。” 然后,不再看吟醉,转身走到马旁,接过属下手中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转头对张温默道:“张兄,我们走吧。” 张温默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双手扶上马鞍,正要上马,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皱着眉头有些烦躁的转身,走到吟醉面前,从衣袖中掏出一块面纱塞到吟醉怀里,不耐烦道:“把你那张脸挡一挡,省了惹是生非!” 说完,不等吟醉的反应,飞身上了马,扬起马鞭,高喝一声“驾!”便如风般飞奔了出去。 “哎,张兄!”水湘明月对着张温默的背影喊了一声,没有回应,转头对吟醉笑了笑“醉儿表妹,保重!”话音落,也扬鞭走了。 “没想到这个张神医竟是这么别扭的性子。”周敏笑嘻嘻的看着吟醉手里的面纱,乐不可支“就是这面纱的颜色跟小姐今日的衣服不大般配。” 吟醉垂眸看了一眼手里浅粉色的面纱,也不禁展颜一笑。 周敏见状,有些夸张的捂着脸叫道:“哎呀,哎呀,张神医说得果然不错,奴婢失策了,早就该想到要给小姐准备好面纱的!小姐且等一等,奴婢上去取,很快回来。” 说着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奴婢把张神医这块收起来吧,拿在手里也碍事。” 吟醉含笑把面纱交给她,想着周敏虽是个暗卫,性子倒也活泼,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快的不仅仅是人,还有预言。 “前面的让开,都让开,通爷驾临,谁敢挡了路,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认人!” 就在周敏刚刚离开不久,前方街道上便传来了一声响亮粗鲁的呼喝声,吟醉原本不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只是,这会儿站在客栈门外等周敏,正闲着无聊,便随着众人一起抬头看过去,便见高声吆喝的人是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普通,表情却很凶狠,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鞭子,不时的在地上甩两下,声音清脆响亮,惊起一层尘土,也吓得旁边的百姓颤抖着快速跑开。 走在小厮后面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二十岁左右,相貌倒是俊秀,只是脸色略显蜡黄,浑浊的眼睛色眯眯的打量着街道上过往的女子,一脸的淫像,吓得周围的女子都捂着脸躲得远远的。 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健壮男子,抬着下巴高傲的看着周围的百姓,密切的注意着其中的女子,见到有些姿色的便指给华服男子看,只要华服男子点头,就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直接拉过来给华服男子调戏亵玩。 至于吟醉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现在就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被一个大汉抓住拖到了华服男子面前。 “啊,放开我,放开我……”少女尖叫着扑腾着手臂想要脱离大汉的禁锢,眼泪早就流了一脸,发丝也在挣扎中散开了少许,显得十分狼狈,却仍旧掩盖不住清秀的模样。 “通爷,您看,这小妞儿怎么样?”大汉讨好的看着华服男子,一只硕大的手紧紧的拽着少女的胳膊,任她挣扎得再厉害,也纹丝不动。 华服男子摩挲着下巴打量着少女,淫笑道:“嘿嘿,不错,真不错,二子眼光见长呀。” “谢爷夸奖。”二子笑得谄媚,转头对上哭喊的少女却立即变成了凶狠模样,恶狠狠的恐吓道:“哭什么哭,通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乖乖听通爷的话,跟着通爷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你要是不识抬举,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哎!造孽啊!仗着家里出了个贵人,你看看,都张狂成什么样了。”吟醉旁边一个老妪看到这一幕,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却不敢大声声张,摇着头喃喃自语,眸中的谴责却显而易见。 吟醉自从有了内力,各种感官都极为灵敏,老妪声音虽小,她却听在了耳中。她对恶霸强抢良家妇女的桥段没什么兴趣,听到老妪口中的“贵人”却生出了几分兴味。贵人在这种时代里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地位显赫的人,另一种就是皇帝飞妃嫔了,那么老妪口中的是哪一种呢? “小姐,看什么呢?”周敏拿着一方与吟醉衣服颜色一样的冰晶色面纱下来,见吟醉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便脆生生的问了一句。 周敏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却也并不算响亮,按说那边哭喊叫骂声一片,应该不会有人听到才对,可什么叫天意,什么叫巧合,什么叫你不找事事来找你!现在就是! 华服男子身后一个正因为二子得到主子夸奖而羡慕嫉妒恨的大汉偏偏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悦耳的声音,心里一喜急忙抬头看过来,只一眼,便不禁愣住了。 “孙谔,这里有个小美妞儿你不看,发什么愣呢!”旁边一个大汉撞了他一下,名为孙谔的大汉猛然回神,忽然尖叫了一声,吼道:“天仙,老子他妈的看见天仙了!” “孙谔你个狗日的,乱叫唤什么呢,扫了通爷的兴,你当得起吗?”二子皱着脸不满的吼了一声。 华服男子和二子的关注点却不在一个点上“天仙?什么天仙?” “那里,在那里!”孙谔激动的指着吟醉的方向,眼睛一刻都移不开。 彼时,吟醉已经戴好了面纱,莹润挺翘的鼻和粉嫩甜美的唇都被掩藏起来,只剩下一双水润清透的眼睛,泛着盈盈脉脉的柔光,分明澄澈得如同山涧的小溪水,仔细看去却仿佛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魅惑。 云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如玉眸如星,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聘聘袅袅的豆蔻少女恰如天山峰顶的那一汪碧湖,又如万里雪飘中的那一朵白莲,即便看不到面容,依然美得动人心弦,美得不容亵渎。 街道上静谧一片,唯余一声声的抽气声。 客栈内小二看到这种情况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担忧和焦急,昨日来的这位女客人长得多么惊艳美丽他是见识过的,刚刚他见那小姐的丫头拿了面纱下楼还暗赞她想得周全,却没想到竟这么不巧的碰到了这个色魔! “这位小姐,请您暂且进来一下,我们掌柜的有事要找您问问呢。”小二实在不忍心那么美的姑娘落入恶霸之手,脑子一热便想出这么一个借口,想着先让那小姐先避一避,若那恶霸兴趣不那么大,侥幸能逃过一劫也好。 小二原本是好心,却没想到他这一出声倒把看呆的众人惊醒了。 华服男子眼睛泛着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吟醉,唇角隐隐有水迹流出,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一下,便大步向这边走来,边走边哈哈笑道:“今儿这是走了桃花运了不成,爷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儿,真跟天仙似的,天仙美人儿你叫什么?” 周敏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手指微动,正要教训那男人,吟醉忽然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周敏见状一抿唇,没有出手。 “你是谁?”吟醉淡漠的看着男子,淡淡问。 男子闻言,眼睛又亮了几分“人好看,声音也好听!” “通爷,通爷,这是我们店的客人,掌柜找她有点事儿,您看能不能先放她一马?”店小二上前两步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华服男子的视线,有些害怕的搓着手,壮着胆子求情道。 “一边儿去!”二子毫不留情的狠狠推了店小二一把,不屑道:“你们掌柜算哪根葱,没看见通爷正跟美人儿说话呢!” 店小二狼狈的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下来,见二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歉意又担心的看了吟醉一眼,急得想转圈,却又无计可施,只得默默的站着那里。 华服男子却突然挥手狠狠打了二子一巴掌,瞪着眼睛喝道:“美人儿也是你叫的吗!” 二子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忙狗腿道:“是,是,奴才知错了,这位小姐是通爷的,通爷的,也只有通爷能叫。” 华服男子满意了,转过头来继续盯着吟醉,得意的笑道:“美人儿刚才问我是谁,是怕爷养不起你吗?来,来,你们告诉她,爷是谁!” 拿着鞭子开路的青衣小厮闻言,手往前一伸,表情比华服男子还得意的介绍道:“小姐您听好了,通爷乃知府舒家的嫡公子,舒家的大小姐也就是通爷的嫡亲妹妹,在宫里做了的娘娘,深得圣宠,上个月刚诊出有了身孕,已经被提为贵人了。如今,在通州的地界哪个不知道舒家,通爷是舒家唯一的嫡公子,小姐您可要放聪明点儿,伺候好了咱通爷,您以后就只剩下享福了!” 那些有的没的威逼利诱没有激起吟醉半分情绪,倒是有两个信息让她有些惊讶。这两年绯月璃为了让她安心养病,除了每日的关心问候外,不准她费一点心思,便断了外间的消息,因此,这两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都不知道,却没想到,刚一出谷就听到了一条大新闻,宫里不仅新出炉了一个贵人,还有了孩子,看来绯月暝夜这两年的日子过得挺精彩。 唔,那新贵人姓舒?她记得两年前进宫的秀女中似乎就有一个姓舒的,仔细一想,那少女好像还是那一届里最出色的一个,难怪绯月暝夜喜欢。 “小美人儿,知道爷是谁了吧。”舒通色眯眯的看着吟醉,笑嘻嘻道:“那就跟爷说说你吧。” 周敏抿着唇冷冷的看着舒通,深深感叹他这行为纯粹是在找死,放眼天下,还没有人敢对着公主自称爷的,也幸好殿下现在不在,否则,他一定死得很精彩。 “通爷问你话呢!”青衣小厮见吟醉不说话,生怕舒通等急了,便呵斥道:“快说,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都给通爷报上来!” 舒通闻言瞪了青衣小厮一眼,怒斥道:“你怎么跟美人儿说话呢,给爷小声点儿,吓着了爷的美人儿爷扒了你的皮!” “是是,小的知错了。”青衣小厮立即换了一副嘴脸,对舒通点头哈腰的认错。 青衣小厮的正说着话,吟醉水眸突然眯了一下,然后猛然出手拉住了青衣小厮的衣服,用上暗劲,一把把青衣小厮拉到了舒通前面,正好挡住了舒通,舒通见状一惊,尚未从这一变故中醒来,下一瞬,便感觉眼前一花,然后青衣小厮便狠狠的撞上了他,力度之大,两人都腾空起来,向后飞出了好几尺,然后才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什么混蛋东西,敢打老子乖孙女的主意,找死!”叶遵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轻飘飘的落在吟醉面前,声若洪钟,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舒通,见舒通被压在青衣小厮身下竟然还没死,抬步就要过去给他补一掌。 “外公!”吟醉抬手轻轻的拉住叶遵的袖子,阻止了他。心中着实有些无奈,昨日自从下了山,叶遵就跟出笼的鸟儿一样,一刻也闲不住,到处乱逛,好在这两年天下第一医也为他治疗了疯病,不会时常犯,否则,她就是时时看住他也会费很多精力。 叶遵回头看着吟醉瞪眼道:“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宰了那混账。” 吟醉摇摇头,笑道:“他一条命倒不值什么,只是,他身份有些特殊,现在杀了会有些麻烦。”这也是为什么刚刚会出手救下他的原因。 周敏是明白吟醉的意思了,现在因为身份不宜暴露,所以杀了这么一个人会有麻烦,以后就不会有这层顾虑了,等公主恢复了身份,弄死一个舒通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简单。 叶遵虽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会想太多,却也不全然是个莽夫,他对现在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原本以为舒通就是个普通的恶霸,所以才会下死手想要杀他,现在既然知道了他身份不平凡,当然不会逞一时之快给吟醉惹麻烦。 “好吧,那就暂且饶他一命!”叶遵一挥手,说得很是豪气。 却不知,躺在地上的痛苦的一脸狰狞的舒通感觉他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全身疼得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就连呼吸这样简单的动作他都觉得十分艰难,他甚至有一种下一秒他就会死去的错觉。 而跟他狼狈为奸的大汉们平日里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实则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见到叶遵那一手都被吓傻了,胆大的还能保持着站立状态却也吓得全身发抖,胆小的已经瘫软在了地上,两股间隐隐还有液体流出。 叶遵嫌弃的把目光移开,不屑得看这些孬种一眼,更不想让这些人污了吟醉的眼,便挡在吟醉身前道:“乖孙女,你怎么跑出来了,这是要去哪儿啊?那两个小兔崽子呢,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在你身边?” “他们两个已经走了,我听说梨山上有梨子熟了,想去看看。”吟醉笑笑道:“外公一起去吗?” 叶遵眼睛瞪了瞪,梨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山上追几只老虎好玩,刚要拒绝,突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话到口边便改成了“好,一起去,万一再遇到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老子先拍死他,老子的乖孙女可不能让人欺负了。” 吟醉失笑,且不说现在她自己也是个高手,身边还跟着个身手也不错的周敏,便是暗处跟着十多个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她怎么可能被人欺负了。即便如此,吟醉却点点头,承了叶遵的情,或许是因为叶遵直爽粗犷的性子,相比才认下的那个便宜父亲,吟醉更喜欢他。 三人不急不慢没有一点慌张的离开了,却不知身后的百姓们早已被惊呆了,目送着那三人走远,再转头看向死了的小厮和已经昏迷看不出死活的舒通,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闻名十里八乡的恶霸舒通就这么被打死了?! “啊——通爷——!”回过神的二子猛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舒通旁边,一把掀开他身上的小厮,手指颤巍巍的放在了舒通的鼻子下,心里是无尽的恐慌和害怕,舒通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他们绝对也活不长。 二子一动,其他大汉也惊醒过来,惊恐万分的爬到舒通旁边,红着眼看着二子,却不敢大声,小心翼翼的问:“还,还有气吗?” 二子感觉到手上微弱的气息,脸色一松,随即又是一紧,吼道:“通爷还活着,快,带他去找郎中!” 几人一听舒通还活着,心里的大石头都落了地,急忙七手八脚的把舒通抬起来,飞快的跑走了,只留下那个小厮的尸体,无人理会。 百姓们知道舒通还活着,不禁有些失望,只是见他被打成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也狠狠出了一口气,更没有人去管那个小厮,看着那凄凉的尸体,或幸灾乐祸的嘲讽两句,或忌讳的呸两声,渐渐的都远离了。 只有客栈的掌柜和小二愁眉苦脸,这人就堵在自家店门口算什么事啊。小二在郁结之余还不忘为吟醉几人担心一下,舒家权大势大,唯一的嫡子伤成了这样,绝不会善罢甘休,那美貌的小姐不知能不能逃过舒家的报复。 掌柜的却不管别人怎么样,他现在是巴不得跟吟醉他们撇清关系,狠狠的剜了帮吟醉说话的小二一眼,怒声道:“快点楼上收拾收拾,把那三个大神送走,别让舒家找到店里来!” “掌柜的,这……”小二有些犯难,客人还没有退房,怎么好随意去翻人家的东西。 掌柜的不等小二说完,便瞪了小二一眼,低吼道:“你想连累整个客栈跟着陪葬是不是!赶紧把东西收拾完,一刻别停的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别再来了!” 小二低下头,诺诺的应了一声,转身有些不情愿的去了吟醉三人的客房。 却说已经走远的吟醉三人,因为并不着急赶路,便在街上边走边逛,虽然没什么要买的,看着路边摊上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倒也不无聊,只有叶遵很是不耐烦,闷闷的走在二人身后,他是属于武林的,让他来逛街还真是难为了他。 吟醉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怨气,想了想,便不再闲逛,让人把马车赶来,上了车快速的向梨山赶去。 梨山距离城镇并不远,驱车两盏茶的时间就到了,靠近山下,路旁便多出了许多简单的茶肆和小吃摊,很有旅游胜地的氛围。 马车停下,吟醉几人刚下车,便有一个薄衫青年男子小跑过来,看到吟醉眸中闪过惊艳,瞬间便分清了三人的主从关系,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对吟醉自荐道:“小姐是要去梨山采梨吧,山上的梨子大多都没有熟透,小的在这梨山脚下长大,对上面的梨树最熟悉,让小的带您去,保证您能摘到又大又甜的香梨!” 周敏既然敢推荐吟醉来这里,自然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对于梨山上的情况,周敏保证不比这些专业人员知道的少,带上这男子才是多此一举,因此客气的婉拒了他。 男子没有做成生意也不恼,满面的笑容不曾变过,临走还送了几句祝福给吟醉,周敏见他会说话,便赏了一锭银子给他,那人得了赏钱笑容更加真切,吉祥话不要钱的往外冒,然后才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叶遵看得不耐烦,催促着吟醉快走,吟醉知道他性子急,便不再耽搁,向山上走去。 ------题外话------ O(∩_∩)O~谢谢现世妞儿的花花和钻钻,闪瞎某醉的钛合金狗眼了有木有,也谢谢699306妞儿的票票,谢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四章 我回来了 说梨山是山倒不如说它是个丘,因为它的高度实在算不得是座山。不过,面积却很广,平地也很多,上面遍植梨树,一颗颗枝叶繁茂的梨树上挂着肥肥胖胖尚显青涩的果子,很是可爱。 “……梨树的栽植历史十分悠久,最早的史料记载可以追溯到千年前,一般称野生种类为‘樆’,人工种植的则称为‘梨’,单单‘梨’的品种亦达上千。小姐看那边,那几颗就是有名的黄花梨木,这种树最珍贵的倒不是果实,而是木材,小姐一定见过这种木材做成的桌椅床榻。其木心呈红褐色或紫红褐色,久则变为暗红色,纹理美观,做成家具色泽深沉华美,典雅尊贵,坚久耐用,百年不腐,还能长久地散发出清幽的木香之气,富贵人家都很喜欢,据说还有提神避邪的功效……”周敏就像是个梨树通,在吟醉旁边滔滔不绝的普及着有关梨树的知识,也不知道的早就知道还是临时了解的,梨树种类那么多,难为她都记了下来。 吟醉上一辈子就对这些农业作物不了解,现在有了长见识的机会,听得倒也有滋味,只是苦了叶遵,他对这些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听在耳中就跟念经一样,表情早就不耐烦了,却又纠结着不想离开吟醉,烦闷的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着,似乎在盼望着这里出现什么猛兽也好让他伸展伸展手脚过过瘾。 “走了这么久,小姐累了吧,前面有一个凉亭,我们去坐坐?”周敏的讲解告一段落,指着前方被梨树遮住,隐隐可见的白色凉亭征求吟醉的意见。 吟醉点头同意,她现在虽然不像以前那么虚弱,可却留下了娇贵的毛病,走路多了,即便不累脚也会疼,周敏计算得很是周全,她刚刚感觉出有些不适,便到了休息的地方。 凉亭里早有暗卫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吟醉倒是不饿也不渴,只是听着周敏一路说了那么多她都替她觉得口干了,便拿起面前的茶递给了她,周敏见状微微一怔,眸子不自禁的睁大,有些震惊的看着吟醉。吟醉能理解她的震惊,这个时代的阶级贵贱极为分明,主子的东西一般下人是没有资格用的,比方说,现在吟醉和叶遵喝的茶必然是最好的,而周敏却只能喝为下人准备的茶水,且只能在服侍主子吃吧喝足之后才有机会管自己,而若不小心没有准备,那就只能渴着。 所以,此时吟醉把自己的茶给了周敏,在她看来便是一种恩赐,周敏自然对此极为感激,恭敬的接过茶杯,道了谢,低着头一口一口很是认真的喝着。 “若想喝,就自己倒吧。”周敏早就说得口干舌燥,一杯很快下了肚,只是只有那一小杯显然不够,吟醉对自己的下属一向宽容,只要不犯错误,她会最大程度的让他们过得舒适。 周敏看着吟醉甜甜的笑了笑“谢谢小姐,奴婢真是渴死了。”说着,便抱着茶壶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起来。 吟醉不再看她喝茶,转头看向一脸郁闷的叶遵,笑道:“这里没有人,外公可以随处转转,不必担心我。” 叶遵早就坐不住了,听吟醉这么一说,眼睛一亮,却还有些犹豫的感知了一下周围,这个时候梨子熟的少,大批游人尚没有来,此时山上的人还真没几个,叶遵放了心,高兴的眯着眼笑道:“那好,那好,外公我先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话音还未落,人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叶遵离开,吟醉转头看向周敏,见她已经喝够了茶,满足的放下杯子,豪迈的抬起袖子擦了擦嘴,不禁莞尔道:“坐下吧,跟我说说,舒贵人是怎么回事。” 周敏闻言,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娇俏可爱的脸上带着几分略显俏皮的笑容,矮身坐在吟醉对面的石凳上,笑嘻嘻道:“奴婢还在猜公主要等到什么时候才问呢。” 吟醉看到她这神态,脑中忽然恍惚了一下,眼前的周敏似乎变成了另外一张秀丽娇俏的脸,彼时的鸣翠亦如这个少女般鲜活灵动…… “小姐?您怎么了?”吟醉的异样只有一瞬,周敏却敏感的察觉到了,有些紧张的看着吟醉,生怕吟醉有什么不适。 吟醉唇角勾了勾,摇摇头道:“没事,你说吧。” 周敏眸中闪过一抹狐疑,只是吟醉不说,她也不多问,把担忧压下心底,开口道:“舒贵人的贵人之位也不过是一个月前才封的,她原本是天赐十二年的秀女,出自通州一个知县家,就是现在的舒家,身份虽低微,人才却很优秀,因在选秀宴上表现突出,而被封为了婕妤。” 吟醉点点头,这些都是她知道的,她疑惑的是,她是怎么上的位,且还一举有了身孕,绯月后宫十多年没有再添新丁,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势必引起轰动,想必这也是舒家能够如此猖狂的原因。 周敏继续道:“虽然册封位分很高,却因为低微的出身而受到了一干世家贵女的排挤和打压,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一度甚至连棉衣都穿不上。直到……” 周敏顿了一下,微微抿唇,眸中闪过一抹光亮,接下来可就关系到一些大秘辛了,说实话,她其实觉得殿下这事做得挺大胆,作为一个儿子竟然会算计老子,而且那老子还是个杀伐果断的皇帝,她在心里为真心的殿下的勇敢睿智竖起大拇指。 “直到什么?”吟醉看着周敏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事八成与绯月璃脱不了干系! “醉醉若想知道,为何不直接问我呢?” 周敏尚未回答,却听到一声优雅低沉含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凉亭中的二人闻言一怔,震惊的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轻衫缓带的少年身似修竹面如玉,深邃晶亮的眸子似天上的星,深切的目光紧紧的锁在吟醉身上,温柔的像是能凝出水,唇边噙着一抹将绽未绽的笑容,当真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即便因为长时间赶路而染上了仆仆风尘也掩盖不住那一身的遗世风骨。 绝世的少年踏着清风徐徐而来,步履优雅,不疾不徐,气质脱俗,恍若仙人,行动间悠然若漫步月宫,当然,要先忽略掉他在看到亭中佳人时那明显的停顿。 周敏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殿下,猛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了那声差点冲出的惊呼。按路程计算明明是傍晚才能到的,殿下怎么提前了,难道是日夜兼程?! 吟醉缓缓站起身,怔怔的看着那可般般入画的少年,眸底隐隐闪动着什么,他瘦了,也微微黑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气质却没变,仍旧温润优雅,似个谦谦君子。 绯月璃看似沉着淡定,却不知他在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时心跳动得有多快,之所以走得这么慢不是他不心急,而是太过激动,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吟醉见绯月璃半天都没有走过来,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笑意,手臂抬起,长袖中忽然飞出一条与衣服同色的长绫,如凶狠的长龙般气势凌厉的向绯月璃飞去。 突然见此变故,绯月璃怔了一下,在捕捉到吟醉眸中的笑意时,心中一松,唇角邪邪勾起,足下一点,整个人惊鸿般飞到半空中,避开了来势汹汹的长绫,吟醉一击不中,立即改换招式,不给绯月璃喘息的机会,挥动着长绫灵巧的追击着绯月璃的身影,冰蓝的绸带,月白的衣衫与柔亮的黑发在蓝天下纠缠交叠,相映成辉,美如画卷。 绯月璃身形优雅的躲避着长绫的攻势,目光却一刻未曾离开吟醉的眸,见她玩得开心,便转换着身形,与她拆招。 周敏双手握拳抵在下巴上,痴痴的看着一对绝代佳人用肢体语言“打情骂俏”,眼睛里冒出了一串串的粉红泡泡,激动得想要叫出来。 顷刻间,二人便过了十来招,吟醉看着绯月璃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禁有些挫败,她白白有了三十年的功力却连小小年纪的绯月璃都打不过!是她太菜鸟还是绯月璃太厉害? 绯月璃轻易的读懂了吟醉的情绪,眸中笑意大盛,宠溺的看着她,在长绫再一次追击过来时,身形堪堪避开,任长绫贴着腰侧飞过,他却借着长绫的走势如陀螺般飞速旋转起来,翩然的衣衫全然绽开,如一朵开在空中的巨大的花。 吟醉微微一怔,手上攻势一缓,绯月璃却突然停止了旋转,挥手抓住身侧的长绫,衣袂飘飘,飞身到了吟醉身前,展开双臂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用力感受着她的温度,轻嗅着她的体香,心中的激动再也压制不住,一下子翻涌出来,让他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中。 吟醉在没防备的时候便被抱了个满怀,鼻端里瞬间充满了他清爽干净的味道,这一刻,她的心弦似乎被什么拨动了一下,整颗心脏都微微的颤动起来。 “醉醉,醉醉,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绯月璃情难自已的在吟醉耳边低声呢喃着,低沉的声音激动得竟有些颤抖。 吟醉侧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平静的感觉,不禁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情,粉唇一弯,轻轻的温柔的应了一声“嗯。” 周敏在一旁捂着心口看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多么动人的故事,多么感人的场景,多么美的画面,呜呜,她好感动…… 二人紧紧的久久的拥抱着,忘记了外界的一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半晌,吟醉想起什么一样,仰起头,微微蹙眉道:“不是说晚上才会到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绯月璃放开吟醉,轻轻摘掉吟醉的面纱,双手如珍宝般捧起吟醉的脸,温柔而认真的注视着她,口中却埋怨道:“我特意多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只为了早点见到醉醉,只是没想到我刚来你就这样迎接我,真没良心!” 吟醉失笑,轻轻推开了绯月璃的手,这样的姿势实在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美好的触感消失,绯月璃眸底闪过一抹暗色,手微微握紧,努力忽略心里那份失落,笑道:“既然错了,醉醉打算怎么补偿我?” 第五章 一个人 补偿?吟醉水眸微微睁大,她能说每当绯月璃说出这两个字,她心里都会莫名的有些毛毛的感觉吗? “你不愿意?”绯月璃孩子气的嘟唇,温柔的眸子有些委屈的看着吟醉。 吟醉无语,又长了两岁了,怎么还那么爱撒娇? 绯月璃见吟醉不说话,眸光一点点暗淡下来,开始散发出一种忧郁落寞的气息,明明个子都比吟醉高了快要一头,却像个想要得到疼爱的孤独的孩子,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心脏在为他一颤一颤的疼。 周敏叼着袖子,双眼亮晶晶的闪动得都是兴奋的八卦因子,心里的小人高举着大旗为自家殿下加油助威,殿下好样的,殿下是最棒的!快点,眼神再忧郁点,再失落点,再像忠犬一点,让公主的同情心如同潮水一样泛滥吧…… 吟醉早已经完全忽略了周敏,更没有心思去理会她的想法,她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在绯月璃身上,即便知道绯月璃的忧郁有八成是装出来的,可看到他这个样子,她竟然还是会隐隐有些心疼,想了半晌,沉吟道:“嗯,我……” 绯月璃不等吟醉说完,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开心道:“醉醉你同意了!我就知道醉醉不舍得我伤心。”说着,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和窃喜,低头在吟醉唇角印下一吻。 “醉醉为什么突然问起舒贵人?”绯月璃偷了一个香吻,心里满足而喜悦,却还是有一丝紧张和慌乱,不等吟醉反应过来立即拉着她坐下来,急忙扯出一个话题来转移吟醉的注意力。 这么拙劣的方法,吟醉不会不知道,只是她现在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让她无法探查清楚,亦隐隐有种不想探查清楚的矛盾心情,见绯月璃转移了话题,便不再纠结,顺势丢下了这种感觉,笑道:“今天早上,我遇到了舒贵人的哥哥,发生了一些事,好奇而已。” “舒贵人的哥哥?舒通?!”绯月璃眸光一寒,他当然知道舒锦晗的哥哥是个什么货色,当初决定了那个计划时,他便调查了舒锦晗的一切,其中自然包括舒锦晗的家人“发生什么事了?” “开始是看戏,后来一不小心被入了戏。” 吟醉说得含蓄,绯月璃却一下子就听懂了,舒通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那样的色胚见到醉醉会有什么举动,他只靠猜的也能猜个*不离十,虽然他确定凭醉醉的能力,那色胚占不到什么便宜,可是一想到舒通曾用怎样恶心的目光看过醉醉,他心中就腾起一股怒意,看来,那个白痴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话题进行到这里,周敏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目光明显冷下来的绯月璃,缩着脑袋尽力的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虽然那时是公主阻止她修理舒通的,但是,到了殿下这里,只要涉及到公主就绝对是没道理可讲的,她现在只希望殿下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要让怒气波及到她这里来。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周敏的祈祷,绯月璃尚未来得及追究便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怒吼传来,紧接着,伴随一声惨叫,一个重物落在了凉亭外。 周敏眨了眨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男子竟是她们所住客栈的小二哥!这小二心肠倒还好,早上还想着帮公主来着,虽然没什么用。 “幸好老子去巡了一遍山,才发现这个小子鬼鬼祟祟的在山上乱转!”叶遵和他特有的大嗓门也随后威风凛凛的登场,铜铃般的大眼邀功般的看了吟醉一眼,尚未来得及享受吟醉即将给的赞赏,余光便不小心扫到了绯月璃,双眸瞬间圆瞪,吼道:“你你你,你是那个爱跟老子打架的混小子,你是怎么冒出来的!” 看着叶遵惊讶的样子,吟醉有了扶额的冲动,感情他老人家还不知道绯月璃要来的消息啊,亏得她和周敏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讳过他,他竟一次都没往心里去。 “好久不见了,外公。”绯月璃温润含笑,谦恭有礼的对叶遵抱了抱拳。 吟醉无语的看了绯月璃一眼,这辈分错了吧,毕竟明面上她还是他的皇姑。绯月璃假装没有看到吟醉的表情,目光一直落在叶遵身上。 “谁是你外公!”叶遵瞪着绯月璃大吼了一声,然后,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纠结的神色,眸中的挣扎明确的表明了他心里正在天人交战,眼神明灭好几次,最终,忽然抖了抖胡子,眸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喜色,大手一挥,故作大方道:“来了就来了吧,反正也不能再退回去,正好可以陪老子过过招,不过……”说着,脸色忽然一变,阴测测的警告道:“不准总是缠着老子的乖孙女!” 周敏闻言嘴角抽了抽,这老爷子纠结半天竟然只是因为这件事!不过,老爷子注定白警告了,让她家殿下不缠着公主,下辈子都不可能! “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呜呜……”惨遭高处坠落的店小二终于挣扎着从地上半爬起来,一边痛呼一边看着吟醉迫切的解释道:“这位,这位小姐,哎呦,您,您还记得小的吗?哎呦,呜,疼,小的,小的是同顺客栈的小二哥啊,今天早上还跟您说过话来着。” “我记得你。”吟醉点头,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店小二听吟醉说记得他,激动的差点泪流满面,他今天早上才目睹了叶遵神掌的威力,对叶遵是又惊又畏,天知道当他被叶遵当不法分子逮住的时候,他有多害怕,万一这脾气不好的爷一不高兴也给他来上一掌,他的小命可就交代在今天了,幸好那位爷没打他,也幸好这位美丽的小姐还记得他,当即高兴道:“小的来梨山就是为了寻小姐来的,那位大爷说小的‘鬼鬼祟祟’,实在是冤枉小的了啊。” 叶遵闻言冷冷的瞥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看到那凌厉凶狠的目光立即狠狠打了个寒战,吓得把身子缩成了一团,立即闭上了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叶遵不屑的冷哼一声,撇过脸懒得再看他一眼,他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孬种胆小鬼,就跟从小没吃够奶一样,遇到点事就吓得比老鼠还凄惨,丢人! 周敏皱眉看着店小二,质问道:“你找我家小姐干什么?” 店小二闻言立即把掉在一旁的包袱拿过来,向周敏的方向举了举,苦着脸道:“小的是来给小姐送这些的。” 店小二手中是一个藏蓝色的包袱,布料有些粗糙,绝不是他们的东西! 周敏眸光一冷,气势全开,盯着店小二,沉声道:“那是什么?” 店小二被周敏的气势吓得一震,原本还在因为要把人赶走的事而感到难为情,现在被这么一吓,心肝肺狠狠一抖,竟然没了纠结的心情,口齿很是利落的和盘托出“这包袱里都是客官你们留在客栈里的东西!因为那位大侠打伤了通爷,掌柜的怕舒家会找客栈的麻烦,所以就命小的,命小的把客官们的东西送来,还让你们……不要再回去了……女侠饶命啊,这都不是小的的意思,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女侠不要杀我啊……” 周敏没心思理会店小二的求饶,在她听完店小二的前半部分话时就险些被气笑了,她当初选择同顺客栈入住就是因为它是陆家在梨乡的产业,出门在外自然是在自家地盘上最方便,只是因为公主出来的事不宜声张,她为了确保万一,便没有亮出身份,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们竟然会被自家的客栈给赶了出来! “你们掌柜好大的胆子!”周敏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到底是谁让一个白痴做的掌柜,竟然让她在公主和殿下面前丢这么大一个脸,殿下不罚她,她自己都过意不去了! 店小二被周敏吓得呆愣着坐在地上,嘴巴长得大大的,震惊的看着周敏,他现在整个人都傻眼了,极为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看上去甜美可爱的侍女会有这么骇人的气势,这些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他白操心了?他们根本就不惧怕舒家? 更惊悚的是,听那侍女的口气,他们掌柜的惹了大麻烦?! “怎么回事?”绯月璃微微蹙眉,这些下属真是太不像话了,连这种可笑的纰漏都会出! 周敏心尖一颤,转身单膝跪地,垂着头对绯月璃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惩罚。” 绯月璃眸光淡漠的看着周敏,不带一丝感情道:“尾巴收拾干净,以后不必再贴身服侍醉醉了。” 周敏心脏一沉,双手紧紧的握起,眸中爆发出一阵如剑般凌厉的寒光,缓缓应了一声“是”。 “还在暗中跟着吧。”吟醉淡淡的开口道。 周敏一怔,猛然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吟醉,满脸的感动。 吟醉暗暗叹息一声,她以前从来不会插手绯月璃的决定,除了要培养他的决策力之外,还是因为相信他的判断,而他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今天是她第一次在他做出决定之后开口,并不是因为他的决定有错,而是因为周敏这个人,她有一些特质与鸣翠很相似,让她不知不觉便对她心软了。 绯月璃抬臂轻轻把吟醉揽在了怀里,吟醉自小情感波动便十分微小,不易察觉,可他却总是能够清楚的捕捉到她的每一次情绪变化,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的一刻从吟醉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伤感和怀念,但是,他不希望吟醉分哪怕一点点感情在别人身上,她是他的,人是,心更是! 吟醉并不反抗,自然的在绯月璃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动作熟稔的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两年。 周敏起身,微微抿唇,深深的看了吟醉一眼,足尖一点,消失在了凉亭中,让刚要从上一个震惊中回神的店小二再一次惊住,整个人如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叶遵则恶狠狠的瞪着绯月璃,心里酸味泛滥,这个混小子,一来就跟他抢乖孙女,他一个臭小子凭什么敢抱他的乖孙女,他从来都没跟乖孙女那么亲近过啊有没有! 绯月璃自动忽视了叶遵极具醋意和愤懑的眼神,手指微动,不留痕迹的打了个手势,下一瞬,便有一个黑影出现,拎起石化的店小二,在店小二的尖叫声中向远处飞掠而去。 吟醉也对叶遵的怨念视而不见,懒懒的靠在绯月璃胸前道:“现在该说了吧,为什么会提前到?” 绯月璃笑笑,从石桌上捻起一块糕点喂到吟醉口中,垂眸宠溺的看着吟醉的小嘴缓慢的蠕动的可爱模样,笑道:“若不是遇到了一个人,处理了些麻烦,我会更早到。” “一个人?”吟醉咽下口中的食物,挑眉道:“什么人?” ------题外话------ 谢谢魔翼妞儿的钻钻,╭(╯3╰)╮ 第六章 故事 绯月璃抬起拇指轻轻擦掉吟醉唇边的碎屑,笑道:“唔,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哦?”吟醉很感兴趣的挑眉“说来听听,故事什么的用来消食最好了。” “咳咳!”被忽略了的叶遵自顾自生了半天的闷气,见这两个没良心的后生竟然真的不理他,阴沉着脸走进凉亭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假咳了两声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二人,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外公若无聊就自己去玩吧,我和璃儿有事呢。”吟醉瞥了叶遵一眼,浅笑道。 有事?!当他是耳朵聋的吗?这两个人明明是要说故事好吧! 叶遵对吟醉的哄骗表示非常的愤怒,眼睛一瞪,吼道:“不要哄我,你当我是小奶娃吗?” 吟醉略微有些惊讶的看向叶遵,她确实是把他当孩子来哄的,他怎么知道? 绯月璃看到她这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垂头在她额角亲了一下,他的醉醉怎么这么可爱呢,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她呢! 叶遵见状,却不干了,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暴虐的指着绯月璃吼道:“你这个混小子,谁让你亲她的,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说着就要掳袖子。 吟醉眸中闪过了然,她就知道这老爷子闹来闹去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让绯月璃陪他打架! “外公若是现在动手,我以后再也不让璃儿跟你打。”吟醉在叶遵出手前轻飘飘的威胁道,叶遵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脸色一下子垮下来,连脸上的大胡子都随着嘴唇的动作表现出一种可怜兮兮的状态。 吟醉眸中笑意涌动,忽然挥了挥手,一阵破空声响起,凉亭外瞬间多了数十个黑衣暗卫,整齐的单膝跪地,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们陪外公练练,也顺便让外公指点一下你们的武功。”话是对暗卫说的,水眸却看着叶遵,见他的眼睛一瞬间就如点亮的灯泡般发着闪亮夺目的光芒,忍着笑叮嘱道:“外公下手不准太重!” “好好,不重不重。”叶遵看着那十几个人,兴奋的摩拳擦掌,应付的回了吟醉一句,便冲了上去。 暗卫们看着叶遵那闪着邪光的眼睛,脊背一阵发凉,见身形跟座小山似的叶遵动作却如一阵疾风般冲来,都吓了一跳,为首的人急忙喊道:“前辈稍等一下,这里施展不开,咱们换个地方。” 叶遵闻言,身形连停顿都没有,顺势就换了个方向,洪钟般的声音响亮的传来“还啰嗦什么,跟老子来!” 吟醉和绯月璃相视一笑,不必言说亦清楚的知道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能有一个外公这样的亲人,我很为你高兴。”绯月璃下巴轻轻抵在吟醉的肩头,低声道。 倒不是他突然矫情起来,而是因为,在这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吟醉身上感受到过这种亲人之间的亲切和爱护,无论是对极为宠爱她的绯月暝夜还是她很疼爱的绯月流莹,或许是因为少了血浓于水的那种牵绊,她其实从心底里便无法彻底接受那些有名无实的亲人们,而他则从心底里感激这种本能。 吟醉微微一笑,表示认同了他的话,不过,随即就撇了撇唇纠正道:“从辈分上说,你不能叫他外公。” 绯月璃看着吟醉的星眸中闪过一抹邪肆,唇角一勾,轻笑道:“哦?是吗?可是我怎么记得已经证实某人不再是我的长辈了呢?” “所谓一日为长辈终生为长辈,你有欺师灭祖的嫌疑。”吟醉笑眯眯的回道。 绯月璃无谓一笑“欺师灭祖又如何,把你变成另外一种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岂不是吃亏了!”吟醉嬉笑着,只当绯月璃说的是把她从长辈的身份变成了晚辈,殊不知,绯月璃口中的‘身份’大有深意。 只是,绯月璃也不说明,任由吟醉误会着,在没有完全的把握时他不会随便挑明让她有了心防,而当他挑明的时候,那就一定是她对他的心也如他对她一样的时候。 “还想不想听故事了?”绯月璃抱紧吟醉,轻笑道。 吟醉点头“你讲。” “确定要听我讲?你也知道我不是擅长讲故事的人,若想听精彩的版本,那就要做好失望的准备了。”绯月璃笑道。 “那恰巧,我比较擅长讲故事,你尽管说,如果太枯燥,我可以自行脑补。”吟醉惬意的靠在绯月璃怀里,丝毫不为这点小事伤怀。 “那好吧,既然醉醉坚持,我就只好献丑了,讲得不好可不准嘲笑我。”绯月璃在吟醉的保证中轻笑着开始了故事“那个人是我在大雄的一座边城客利城的牢狱中遇到的。” “唔,这个开头很吸引人啊,是会讲故事的人的*。”吟醉笑眯眯的评价道。 绯月璃失笑,抬手宠溺的捏了捏吟醉的小鼻子“多谢你夸奖,在你的指导下,说不定我会摘掉不会讲故事的大帽子呢。接下来,也请你多多指点了。” 吟醉点头“态度还算诚恳,勉强接受请求。” 绯月璃眸中笑意不减,目光里的宠溺几乎能把人淹没“这个人在客利专为重犯打造的地牢中关了整整二十年,从懵懂年少的十六岁一直到沧桑绝望的三十六岁,他的青春都耗费在了一间昏暗狭窄的地牢里,而令人惊讶的是,那个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罪。” “哦?”吟醉挑眉。 绯月璃笑笑,继续道:“醉醉应该知道,二十年前绯月和大雄还在对战,父皇一鼓作气把她们赶到了乌江以北,故事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那时,大雄兵力紧缺,到处征兵,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必须参军,年及十六的他亦在招收之列,和他一起参军的还有一个与他同村落的巴尔,两人年纪相仿又分到了同一所军营,便一直相互照应着,倒也没大受欺负。”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一句,他的父亲并不是大雄人,而是绯月的商人,常年往来于绯月和大雄之间,后来因为爱上他的母亲才会留在大雄的村落里与他母亲成了亲。”说完,绯月璃顿了一下,看着吟醉道:“这时候醉醉该问一句,他坐牢和他父亲有什么关系!” 吟醉抬眸含笑看了绯月璃一眼,很配合的问道:“嗯,他坐牢和他父亲有什么关系?” 绯月璃满意了,笑道:“因为他父亲原来是行走于绯月和大雄的商人,结交的朋友很多,其中有一个十分要好的,是绯月一个小县城的知县,他恰好需要一样只有大雄才有的药材,想到了那个在大雄的好友,便书信一封托他帮忙留意。只是,这封信没有到达那商人手中,却辗转到了这人手里。” “就是这封信惹的祸?”吟醉不等绯月璃说,很自觉的发问。 绯月璃含笑点头“那时候两国战士吃紧,军中十分警惕会有细作混入,对士兵的排查很严。绯月知县的这封信中其实并没有违禁信息,除了只是寒暄就是要药材,年少无知的少年便不以为意,也不担心别人看到,随意的收了起来,甚至还对同村好友讲述了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没过过久,上面突然来人带他去了审讯室,指名要检查他那封信。少年面对审讯官有些惊慌,急忙拿出书信,给审讯官看了。” “那时候,大雄连连战败,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虽然盘查严格,却也不能随便处置一个士兵,审讯官仔细看了书信,并没有发现问题,审问时少年也没出现什么纰漏,可审讯官手下了少年的书信,却并没有立即把少年放了,而是解释了一番把他关押了起来。” “少年听了审讯官的解释,一心相信他很快就会被放出去,便很配合的没有反抗。几天后,果然来了人要把他带走,他满心欢喜的以为他就要自由了,却不想,他从一个牢狱中出来又被送到了另外一个牢狱中,而在那个牢狱中,他一待便待了二十年。” 绯月璃说完,便不再开口,只是温柔的垂眸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吟醉。 吟醉想了想道:“那封信的事,虽然少年并不在意却也不会弄到上面的人也知道,我猜,一定有人举报。” “醉醉好聪明。”绯月璃夸赞道。 吟醉对绯月璃哄小孩子的语气不予理会,继续道:“既然故事里出现了一个同乡人,那么举报的人十有*就是他了,只是,我不知道有什么原因。” 绯月璃很及时的解惑道:“他们两个喜欢同一个姑娘。” 吟醉恍然“原来如此。” “醉醉还想到了什么?”绯月璃笑问。 吟醉想了想道:“审讯官,那个审讯官也有问题,少年原本没罪,那审讯官一开始应该也是这么认定的,所以才会和少年解释说会放他出去,而他没必要对一个下面的小兵说谎,而至于后来为什么食言……”吟醉沉吟了一下道:“能够揪出一个细作来,应该算是立了军功吧?” 绯月璃点头,真心敬服道:“后来那个审讯官却是升官了,且一路青云直上,现在在大雄也算是一个有分量的人了。” 吟醉闻言,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弯唇一笑,抬眸看着绯月璃道:“我有没有给你讲过一个名为《基督山伯爵》的故事?” 绯月璃见吟醉眸中有些兴奋的神色,摇了摇头,疑惑道:“这名字好奇怪,不曾听过,是什么故事?与这个故事有关系吗?” 吟醉忽然对绯月璃眨了眨眼,笑道:“璃儿有没有兴趣和我导演一场复仇的故事?” ------题外话------ ~(>_ _ 第七章 不准叫我外公 “复仇的故事?”绯月璃虽不知道何为“导演”,却大致能明白吟醉的意思,感兴趣的挑眉道:“如何复仇?” 吟醉水眸微弯,笑眯眯道:“这个故事有些长,我日后再跟你细说。你且跟我说,那人现在在哪里?” “醉醉怎么知道他已经不在地牢里了呢?”绯月璃眸中含笑,好奇的看着吟醉。 吟醉瞥了绯月璃一眼,笑道:“猜的。” “猜?”绯月璃挑眉。 吟醉懒洋洋的把玩着腰间玉笛上的流苏,缓缓道:“你既然对他的事这么了解,那他必然有什么值得你去花时间了解的地方,但是,你不大可能会在地牢里跟他话家常,如此,你应该是先看到了他的价值把他救了出来。” 绯月璃笑盈盈的捏了捏吟醉的小鼻子,宠溺道:“你的小脑袋怎么会这么聪明!”然后解释道:“他父亲手里有一批上好的药材,寻常难求,刚好可以给你补身体,我就顺手把他救出来了。” 吟醉眸底上过一抹暖意,唇角含笑道:“天下第一医什么好药没有,何必费力去求那些。” “天下第一医有是天下第一医的,跟我没关系,让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用我的,我才高兴。”绯月璃轻轻拢了一下吟醉耳边的碎发,柔声轻语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霸气。 吟醉小脑袋在绯月璃肩头轻轻蹭了蹭,想说句什么,话到唇边,却忽然抿唇笑了笑,没有说出来,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道:“先让人好好训练一下那个人,着重培养一些大雄上层社会的气质,另外,仔细的查一查他那些仇人的资料,至于具体的计划,还要根据实际情况从长计议。” 绯月璃闻言,眼睛一亮“醉醉是想用他打入大雄上层?” 吟醉点头“很好的人选不是吗?” 绯月璃沉吟了一下,微微蹙眉道:“只是,时间紧俏了些,大雄这两年一直蠢蠢欲动,边城时而有小规模冲突,我担心,还来不及让他深入,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这个嘛,就要看我们培养的效果了。”吟醉眸光闪了闪,突然道:“听说大雄的女子多热情奔放,讲究自由婚恋,你说会不会有官家的姑娘喜欢上这个豪爽大方文武双全的新贵呢?” 绯月璃宠溺的看着吟醉,好笑道:“原来是要用美男计,可醉醉怎么知道那人长相英俊而不是丑陋粗鄙呢?” “不一定是长相俊美的才叫美男子,还有一种人,虽长相普通,气质却很出众,这样的人反而比单单有一张好看的脸更吸引人。”说着,吟醉水眸眯了眯,手指轻点下巴,缓缓道:“而且,那人是混血儿,我想长相应该不会太差的。” “混血儿?”绯月璃疑惑的看着吟醉,眸中却闪过一抹无奈,为什么她口中总是会出现很多他听不懂的名词呢?从小大大都是,她就像一个裹着层层迷雾的宝藏,每当你以为已经探查到底的时候,却总是会发现,拂开的那一层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混血儿就是不同国家的人结合生出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大都美丽聪明。”吟醉简单的解释道。 绯月璃轻笑“难怪醉醉会如此聪慧美丽,原来是因为混血儿。” 吟醉微微怔了一下,才想起她父亲是绯月人,母亲是金夷人,严格说起来也算是混血,不禁弯唇笑起来“璃儿说得是,我倒没想到这一层。” 绯月璃下巴轻轻蹭了蹭吟醉的头顶,略有些怅然道:“可是我倒更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也不要这么美。”那样才不会招来一堆狼的觊觎。 吟醉挑眉,轻笑“那样的我,还是我吗?” 绯月璃顿了顿,故作凶狠的瞪着吟醉,咬牙道:“你就不能假装笨一点丑一点吗?” 吟醉见状,有些好笑的看着突然炸毛的绯月璃,不解道:“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这样?” 绯月璃幽幽一叹“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担心害怕。 吟醉闻言,突然沉默了一下,没有去探究绯月璃的意思,也没有理清自己的心思,闭了一下眼睛,道:“言归正传,查一下大雄高官家的女儿,挑选出最合适的一个来。” 吟醉的躲避让绯月璃眸中一闪而过一抹失落,抿了抿唇,回道:“那个仇人家刚好有一个十八岁的待嫁女儿。” “哦?”吟醉眸中闪过一抹亮色“那岂不是更好?派人查一查她的喜好,就按照她心目中的形象为她打造一个完美情人吧,我想,这个故事一定会很精彩的。” “什么精彩啊。”绯月璃尚未来得及答话,叶遵那如钟般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壮硕的身躯便落在了二人对面,铜铃般的大眼睛在顺便怒瞪绯月璃一眼之后,好奇宝宝一样看着吟醉。 “这么快就回来了?”吟醉微微蹙眉,是那些手下太没用还是叶遵太厉害? 叶遵听到吟醉询问,有些得意翘了翘胡子,大手却一挥,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抱怨道:“那群兔崽子也太弱了,老子筋骨还没活动开呢,就一个个不行了。” 吟醉眉间的褶皱又深了些“外公下重手了?他们伤得如何?”叶遵都回来这么久了还不见他们回来,不会都重伤了吧。 “老子听你的手下留情了的,下手绝对不重!”叶遵闻言不满的看了吟醉一眼,他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那……” 吟醉刚要问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便见远处踏着梨树枝叶飞来十几个黑衣人,到了凉亭外矮身担心跪地,整齐的问了礼,看起来身手还算矫健,没有受伤的样子,只是一个个都紧紧的低垂着头,有些恨不得把脸贴到胸膛上的意思,声音也有些发闷。 吟醉眨了眨眼,心中隐隐有了些预感“你们……抬起头来。” 跪在地下的黑衣人闻言虎躯一震,都有哭出来的冲动,那叶老爷子虽然听公主的话没下重手,可手段也太阴损了点,那铁拳专往人脸上招呼,虽然他们都是暗卫不需要露脸撑门面,可那也不能都顶着一张花脸吧,瞅瞅,瞅瞅,这一场下来他们兄弟们都没有个人样了! 这么丢脸的模样,他们真心不愿意让人看到,可主子的命令,也不能不听吧,扭扭捏捏,慢慢腾腾,最终还是抬起了头,哭丧着脸委屈的看着吟醉和绯月璃。 “呃……”吟醉看到面前那十几张惨不忍睹的脸,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叶遵真不愧是绝世的高手,打架也那么艺术,仔细看去,十几个人每个人脸上的淤青竟然都是一样的,同样的都在两眼两颊和唇角处,乍一看还以为是集体故意整出来的呢。 “咳咳……”绯月璃轻咳了两声才忍住差点冲出口的笑声,只是眸中的笑意却怎么遮也遮不住,抬眸看了叶遵一眼,笑道:“外公真是……雅趣。”说完,转向被打得凄惨的暗卫们,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暗卫们早就想缩到角落里藏起来了,得到绯月璃的命令,几乎是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只是,即便人已经离开了,却隐隐还留下了几分哀怨,这哀怨针对的自然是绯月璃,他们都变成这副模样了,身为主子的您不替我们讨公道就算了,可也不能这么不厚道的拿他们开玩笑啊! “切!一个个都弱爆了,害的老子一点都没尽兴。”叶遵哼了哼,那不屑的语气生生在已经隐藏起来的暗卫们那脆弱的小心脏上又刺了一刀,叶遵却丝毫没有伤害了别人心灵的自觉,目光转向绯月璃,眸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偷偷擦了擦手掌,道:“要不,臭小子你……” “外公!”话还没说完,便被吟醉打断了“璃儿连夜赶路,已经累了,就要回去休息了,外公若是力气太多,先打木头人好了。” “木头人……不要木头人……”叶遵瘪着嘴,低声嘀咕着,哀怨的看着吟醉。 吟醉假装没听见叶遵在说什么,从绯月璃怀里起身,拉起他的手道:“我们回去吧,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绯月璃点头,抬手虚空挥了挥手。 “主子。”一个同样黑衣黑裤的暗卫轻飘飘的出现在凉亭外,与那十几个不同,这个是一直留着绯月璃和吟醉身边保护的,并没有被叶遵拉去“训练”,因此躲过一劫,同时心里也对叶遵多了一层防备,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死也不能跟叶老前辈去“训练”! “客栈的事处理好了吗?”绯月璃淡淡问,同顺客栈出了那样的事,那掌柜自然是留不得了,他也没打算就因为这么一件破事而麻烦醉醉换客栈,自然是在回去之前先清理了碍眼的苍蝇。 暗卫颔首“周敏在两柱香之前传来消息,人已经处理了,主子们放心。” 绯月璃颔首,抬手为吟醉带好面纱,然后牵着吟醉的手起身,缓缓向外走去。 叶遵看着二人扣在一起的手,眼睛一瞪,鼻子重重的喘息了一下,吹得胡子都颤了颤“臭小子你给老子放手,没听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吗?你都多大了,还让人牵着手!” “外公,我与醉醉关系不一般,牵手有什么不可以。”绯月璃轻笑着回头解释。 吟醉瞥了绯月璃一眼,这说法,怎么觉得有些暧昧……呢? 绯月璃察觉到吟醉的眼神,回以一笑,没有说话,握着吟醉小手的大掌却悄悄握紧了些。 叶遵听了绯月璃解释,眉头紧紧的皱起来,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可就觉得很是别扭,想了半天,脑袋也没转过弯来,干脆不去纠结那些,双眼一瞪,急忙去追赶已经走远的两个人,边走边吼道:“混小子,谁是你外公,不准叫老子外公!” ------题外话------ 呃,某醉的姥姥和表弟来某醉家住了两天,姥姥和某醉一个房间,老人家睡得早,睡眠也清,某醉怕打扰她休息这两天都没有开电脑,抱歉,这两天少的某醉会尽量补回来 第八章 擦肩而过 三人说说闹闹的很快下了山。 山脚下,那个热心的青年得了周敏的银子,却还是等在原处拉客人,见到吟醉眼睛一亮,顾不得正在跟他说话的人,急忙跑过来打招呼,却意外的发现吟醉身边的丫头不见了,而是换成了一个气质温润如玉,长相极为俊美的少年,不禁怔了一下。 只是,他们这样的人迎来送往,见识得人多了,也领悟出了一套生存规则来,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青年更是其中的翘楚,他就像是丝毫没有发现吟醉身边换了人一样,笑容一如既往的热情诚挚“小姐您这么快就下来了?怎么没摘些梨子回去吃呢?我们梨乡的梨子是绯月最甜最好吃的,别看这些熟的早,吃起来一点也不必别的差。” 吟醉抬眸看了一眼绯月璃,笑道:“难得来一次,竟然忘记摘梨子了呢。” 绯月璃宠溺的笑笑“你若喜欢,让人去摘些来就好了。”顿了顿,又道:“你若想自己动手,那我们就下午再来,所幸不急着赶路。” 吟醉摇摇头“说说罢了。”她对这种事的兴致还真不高,让她去摘梨,估计也摘不了几个,被人伺候惯了的人,也养成了一身懒骨,动手都嫌麻烦。 那青年见状,忙举起手里的篮子,掀开上面盖着的粗布,笑道:“这是小的今天一早上山摘得,还新鲜着,小姐若不嫌弃,拿回去尝尝鲜吧。” 绯月璃见状,审视的看着青年,星眸微微眯起,这人平白无故来套近乎就已经很可疑了,现在竟然还要白送这些梨子! 吟醉察觉道绯月璃的变化,轻轻捏了捏绯月璃的手,示意他不必多疑,这青年的表现也算不得奇怪,上山之前周敏给了他一锭银子,想必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记着她的好,才会前来献殷勤,虽有些谄媚的嫌疑,却还算真诚,并不像心怀不轨的人,绯月璃不知道之前的事,怀疑一下也属正常。 绯月璃接到吟醉的暗示,便不再多探究,不留痕迹的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瞬,绯月璃身后便突然走出一个黑衣黑裤的冷峻男子,鬼魅一般伸出手来把青年手中的篮子接走了,吓得青年好一阵愣神,直到吟醉几人走远,才突然回神,猛然打了一个寒噤,他今天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人了吗? 平稳轻快的马车里绯月璃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白白胖胖的梨子熟练的削皮切块,然后把切好的梨肉送到吟醉口中,那宠溺亲昵的态度,看得叶遵一阵牙酸,正想着讽刺他几句,却难得不知想到了什么,第一次嘴巴没有快过脑子,不屑撇了撇却没有说出什么,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车窗外,不再理会腻糊糊的两个人。 绯月璃看到叶遵那嫌弃的动作,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老爷子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出言讥讽了呢,进步神速,可喜可贺啊! “唔,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梨子,味道果然不错。”吟醉吃下梨肉,毫不吝啬的赞了一声。 绯月璃闻言又捻起一块送到她口中,见她像只满足的小猫咪一样享受的眯起眼睛,粉唇缓缓的蠕动细细的咀嚼品尝着,不禁弯唇一笑,挑眉道:“真有那么好吃吗?”说着,也往自己口中填了一块,清凉的汁液绕过舌尖,竟比以往吃过的都要甜蜜,只是不知这甜蜜是因为这梨子确实好吃还是因为吟醉的那句赞美了。 “果然好吃。”绯月璃笑盈盈的又喂了吟醉一块,道:“不过,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醉醉就只能吃这些了,若喜欢,下午再吃。” 吟醉没有一点不满的点头同意了,美味的东西她吃过的不知道有多少,这梨子还真排不上号,再说,她也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当真没什么好留恋的。 绯月璃却就像看一个听话的乖宝宝一样赞许的看着吟醉,拿出丝帕仔细的擦了擦吟醉的唇角。 叶遵终于看不过去,狠狠瞪了绯月璃一眼,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梨子,咯吱咯吱恶狠狠的啃起来。 因为噪音太大,引得吟醉和绯月璃都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移开目光,果断的无视了他。 叶遵见状,手一抖,气得差点把啃了一半的梨子扔到绯月璃脸上去,都怪这混小子,他一来,他的乖孙女都不搭理他了有木有! 笑笑闹闹中,马车缓缓停在了同顺客栈门外,早就按耐不住的叶遵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去,暗自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粒子,暗道,再在那马车上呆下去,他都要被那混小子给酸死! 绯月璃看着叶遵逃跑一样背影,不禁笑了笑“外公真是孩子心性。” 吟醉已经对绯月璃那差辈的称呼免疫了,就像当初无法阻止他直呼她的名字一样,现在也纠正不了他对叶遵的称呼,干脆放任了。 “难为他在地宫里被关了那么多年。”幸好那时候时常发疯,否则,不被闷到自杀才怪。 绯月璃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吟醉下来,抬眸看去,叶遵早就没了踪影。 二人也不担心他会有什么危险,抬步进了客栈,客栈掌柜是半个时辰前才就的职,却已经把客栈里的事务都上了手,见二人进来,眸中闪过一抹喜色,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没有莽撞的迎出来,而是遥遥的对二人一礼。 这掌柜还算聪明,绯月璃满意的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没有再理会他,牵着吟醉的手缓缓上了楼。 却不知二人的身影刚刚从楼梯上隐没,同顺客栈外便停下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显得风尘仆仆的男子,为首的青年一身宝石蓝的华衣锦袍,玉带束腰,金冠束发,端的是俊逸挺秀,玉树临风。 只是,观其面容,竟是蔡逸舒! 吟醉作为绯月唯一的长公主,这两年低调的竟一次都没露过面,对外的宣称是旧疾复发,不宜见客,在宫里养病。可这借口却瞒不过他,在他的旁敲侧击,全力调查之下,最终知道,原来长公主竟是秘密出宫,去天下第一医看病去了。 天下第一医的所在可谓是天下最神秘的地方之一,即便他与张温默关系不错,也对此半点不知情,直直耗费了他两年的时间,才终于找出了一点线索,天下第一医就坐落在惊鸿山中。 得到消息,他几乎是没有一丝停顿便迫不及待的找来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位置,可惊鸿山也不过那么大,他总会找出来的,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人,他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赶路的疲惫也像是一下子消失了一样,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他不是情窦初开的无知少年,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却让他很是哭笑不得,活了二十多年,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竟是如此痴情之人。 “爷,同顺客栈是梨乡最好的客栈之一,隶属于陆家商行,是否要在这里下榻?”蔡逸舒身后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走上前询问道。 蔡逸舒原本想着住哪家客栈都无所谓,可听到后面一句,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的把同顺客栈给打了个叉了,瞧瞧着俗气的名字,同顺同顺,跟谁同顺啊,他才不要住这么无聊的客栈。 好吧,他承认,他之所以嫌弃这家客栈只因为一点,这客栈是绯月璃开的! “换一家。”语气有点不好的说完,蔡逸舒立即牵动缰绳,调转马头向远处奔去。 却不知,只是因为这次赌气,他竟生生与吟醉擦肩而过,他更不知道的是,错过了这次的相遇,再见到吟醉,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蔡逸舒虽毫无所觉,他的举动却都落入了别人眼中。 绯月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红唇很是愉快的弯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吟醉在身旁午睡,他都想大笑三声来庆祝蔡逸舒的愚蠢了。 也因为多了蔡逸舒这么个变数,原本打算多在梨乡逗留几日的绯月璃,第二日便带着吟醉离开了,目的地,是栾城。 栾城是绯月东方的一个城市,临海,船业运输十分发达,每年来往的客商多不胜数,各种珍奇新鲜的货物大都能在这里能找到,因此,是个极为繁华的城市。 而吟醉二人想要去那里却不是为了寻宝,而是因为,栾城的武林世家——梅家广发英雄帖,邀请武林同道前往赴宴,时间就定在下个月,九月初九,重阳节。 近几年江湖上最新崛起的逍遥派赫然在被邀之列。 说到逍遥派,如今江湖上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不是因为这个门派有多强大,实际上还没有人见识过这个门派的真正实力,也因此人们提起它并不是忌惮,反而大多一脸的赞赏和钦慕,原因就在于,逍遥派自成立以来一直以豪爽正直乐于助人的形象为人所知,六年来,逍遥派不知结识帮助了多少江湖英雄,亦不知道受多少江湖同道的拥护。 按说,这么高调的行事风格应该很容易被人探查出来才对,可奇怪的是,逍遥派虽然出名,可偏偏却又极为神秘,即便是得了它恩惠的那些江湖侠客们,也只知道帮助他的人是逍遥派的弟子,对逍遥派情况的却一无所知。 也因此,几乎夺走了所有光芒的逍遥派成了江湖名门大派们的一块心病。 江湖上虽然都讲究真刀真枪,快意恩仇,可名门正派之间的斗争中阴谋阳谋用得一点不比皇宫里的明争暗斗逊色,只不过是披着一张正义的外皮罢了,内里早已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 而这次梅家的宴会表面上说是宴请江湖同道联络感情,可实际上却是几个武林世家联合起来为逍遥派设下的一个鸿门宴,至于目的,首先,自然是先探探逍遥派的底,若是实力雄厚呢,几家就联合起来从长计议,而若逍遥派若只是个空有其名的小门派,他们就不用怕了,随便找个借口都能灭了它。 而作为逍遥派的掌门人,吟醉怎么好意思让这些人百忙一场呢,自然是要亲自赴宴,让他们探查个够了。 第九章 偶遇 从梨乡到栾城几百里的距离,以自家马车的速度,最多二十天就能到,时间很是宽裕,二人便也不着急,一路上走走停停,遇上什么闲事也一改常性的管一管,若不是二人冷漠的本性,倒真应了那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血古话。 而恰好因为梅家召开的武林宴会,去往栾城的路上遇到的大多都是爱凑热闹的江湖好汉们。俗话说人多是非多,特别是当这些人还都是些逞勇好斗脾性粗暴的江湖人士时,那各种事故就层出不穷了,吟醉所管的闲事也就大都牵扯上了江湖人,也正因此,逍遥二公子的名声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渐渐响亮了起来。 当然,除了像什么豪迈直爽啦,什么正气凛然啦,什么乐善好施啦,什么乐于助人啦,等等一系列吟醉故意营造出来的所谓江湖名门正派所具备的形象之外,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逍遥二公子的惊艳长相。 一想到那两个风华绝代的美少年,那些见过的人就忍不住想要流口水,说真的,他们长那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人儿呢,活活从画里出来的,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消息渐渐传开,且不说这消息在江湖上引起了多少骚动,反正,叶遵已经被这事儿烦透了。 自家乖巧美丽,优雅淡然的乖孙女突然莫名其妙的换了一身不伦不类的男子打扮不说,还一改常态的干起了管闲事的勾当(咳咳,这个词……远目,叶遵老爷子脑子构造跟别人不一样)。 管闲事也就管了,他老人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为了乖孙女的好心情,他可以忍。可是,谁能告诉他那群在马车旁边来来去去已经制造了十几次偶遇的魂淡们是怎么回事! “都给老子滚!再让老子看到你们那张欠揍的脸,老子一刀把你们砍成八段!”在忍耐了八天后,叶遵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憋屈都爆发了出来,怒目圆瞪,气势全开,吓得马车周围那几个特意赶来想再睹逍遥二公子风采的人再也没了看美人儿的旖旎心思,骑着马逃命一样跑了。 开玩笑,谁不知道逍遥二公子身边那个大胡子老头武功高的变态,变态高手都发飙了,再不跑还真等着被一刀砍成八块啊。 围在身边的苍蝇都没了,叶遵心里舒坦多了,只是,这仅仅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他那个妖孽孙女要是不收手,这清静就只能是一时的,早晚还会被一群烦人的东西看马戏一样的跑来围观。 叶老爷子多年不认真转过的脑袋这次很郑重的思考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跟吟醉好好谈谈才是上策,遂打马上前,走到车窗外,掀开窗帘看着里面一身雪白男子长衫的吟醉,一脸‘你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的怪异表情,皱着眉头道:“我说乖孙女啊,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正常? 吟醉抬眸看向叶遵,无辜的眨了眨眼,嫣然一笑“我没事啊。” 叶遵瞬间在心里吐了一口老血,谁问她有没有事了,他是在问她为什么这么不正常! 绯月璃笑着轻轻捏了捏吟醉的鼻子,宠溺的目光里明确的表达出一个意思来:调皮! “外公,我们这是在造势,为逍遥派制造一个正义的形象出来,这样,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就不敢明着联合起来铲除我们了。”绯月璃很好心的为老爷子解惑,虽然,到底是在解惑还是在误解还有待商榷。 叶老爷子因为武力值太高而一直懒得动脑子,也下意识的觉得绯月璃不会骗他,所以,毫不怀疑的相信了这套明显有漏洞的说辞,一双大眼狠狠一瞪,护短的吼道:“谁敢害老子的乖孙女,老子灭了他全家!” “外公你不要这么冲动,我们打入敌人内部才好把当年暗害你的人一一找出来帮你报仇啊。”吟醉笑眯眯的看着叶遵,一副孝顺乖巧的喜人样子。 看得叶遵从内而外的高兴,大胡子颤了颤,似乎是笑了,抬手抓了抓脑袋,最后,竟因为心爱的乖孙女明确表现出对他的关心而害羞的走开了。 吟醉和绯月璃见状,面面相觑,然后,扑哧一声忍不住轻笑起来,这老爷子果然可爱。 笑意尚且留在脸上,刚刚走开的叶遵忽然又返了回来,很有实质感的目光从窗口投进来,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闪躲和羞愧,嗫嚅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吟醉却从他的表情上猜出了一二分他的意思,眸中笑意不禁加深,道:“外公有什么事尽管说吧,跟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吗?” 叶遵一听,瞬觉有理,那可是自己的乖孙女,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通了这一层,叶遵的表情立即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你这马车太慢了,浪费时间,外公我想好了,就让我先走一步,去栾城打探消息,好让你们有个准备。”说着,脖子忽然一梗,此地无银的补充道:“说好了,老子可不是因为嫌弃你们太慢而要独自上路,你们可别误会。”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吟醉和绯月璃两个人精却都听出了最本质的意思,那就是叶遵老爷子嫌这两个人麻烦,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走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忍俊不禁的笑意,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老爷子还是这么有趣的人。 “外公说得有道理。”吟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忍着笑道:“既如此,就劳烦外公先行了。” 叶遵哼了一声道:“跟外公还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绯月璃看着叶遵那别扭的小样子笑道:“外公也不必太过急切,打探消息什么的都是其次,反正他们不是外公的对手。”最重要的是,栾城早就有人在收集消息了,实在是用不上他老人家。 叶遵对绯月璃这一记马屁拍得十分受用,只是他不待见绯月璃是早就表现出来了的,现在也不好落自己面子,心里再怎么舒坦,就是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冷哼一声道:“还用你说!”话音未落,人就已经拍马飞奔了出去,留下一骑烟尘。 绯月璃在吟醉笑吟吟的目光中有些不自在的抬手摸了摸下巴,让人开心的谎言应该是叫做善意的谎言……吧。 叶遵离开两天之后的一个正午,马车在一家二层的小客栈前停下来,店里的小二立即含着笑迎出来,微弯着腰问驾车的侍卫“客观几个人?打尖还是住店?” 侍卫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一阵车轮倾轧的声音,然后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停在了自家马车后面。 侍卫眸光一寒,这辆马车从昨天就开始出现在他们身后,一直在一里之处不近不远的跟着,他快他们也快,他慢他们也慢下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跟踪他们,只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踪反而不好处理,虽然主子说了不予理睬,他却不能掉以轻心,只不知有没有查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这一耽搁的时间,绯月璃已经扶着吟醉下了马车,二人一出现,小二即刻惊艳的失了神,呆呆的看着二人,嘴巴渐渐的张开也不自知,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二人,被吸了魂魄一样。 侍卫蹙眉,重重的哼了一声,看着小二冷冷道:“小二哥,我们吃饭!” 小二被冰冷的声音一激,瞬间回神,急忙移开眼睛,余光却仍旧忍不住的打量着二人,边心中赞叹,边更加殷切道:“请请,公子请进。” “啊,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二位公子。” 冷傲中带着几分卷狂的声音止住了几人刚要迈出的脚步,转头看去,便见后面的马车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高大挺拔的华服男子,菱唇噙着一抹邪肆的笑意,双手负于身后,只是随意的一站,整个人身上却带着一种狂傲冷酷的气息,仿若俯视众生的帝王般高高在上。 绯月璃温润浅笑,眸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冰寒,红唇轻启,意味深长道:“确实很巧。” 小二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发蒙,他们这种小客栈,开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就接待接待风尘仆仆的游客,何时见过这等出色的人儿,可没想到来了两个仙人不算,竟然又来了一个天神!今天是烧了什么高香了! “几位客官快快请进,请进,进店里再叙旧不迟,路上这许多灰尘,别弄脏了客官们的衣裳。”掌柜的看到外面的情况,暗自埋怨小二不会办事,生怕怠慢了几个贵人,急忙离了柜台亲自出迎。 叙旧? 绯月璃轻飘飘的扫了掌柜一眼,明明没什么压力的目光,掌柜却莫名感到脊背一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狂傲男子却像是很喜欢掌柜的用词,哈哈一笑,看着绯月璃和吟醉道:“掌柜的言之有理,不如进店一叙,二位意下如何?” 吟醉水眸盈盈含笑,轻轻看了男子一眼,道:“请。” 狂傲男子看着吟醉柔波轻漾的水眸,不知为何心中一动,眸光有些不自在的闪了闪,一探手,道:“请。” 三人同时抬步,也几乎是同时步入了店内。 掌柜的急忙上前引路“几位贵客楼上请。” 小二一看没自己什么事了,虽然有些遗憾看不到那两个绝美的少年了,却也知道本分,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冷酷的侍卫,诺诺询问道:“马车交给小的?” 侍卫冷冷的看了一眼小二,把缰绳递给了小二,没有说话,抬步跟了上去。 此时正是用午饭的时间,小店虽然偏僻却也有几个路人再次休整,大都是些手持武器的江湖人士,听到有人进来,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门外,待见到来人的容貌,无一不露出了惊艳的神色,甚至有人掉了手里的筷子都没察觉到。 掌柜的知道这三人外貌太过出众,且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户人家的公子,怕把他们留在楼下会与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粗陋江湖人士发生什么冲突,惹出什么麻烦来就不好了,遂急忙引着三人上二楼。 二楼比一楼看上去干净许多,桌椅也是新的,整层楼也没有几个人,只在楼梯旁边坐着几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见有人上来,都用眼睛的余光悄悄打量着来人,许是见几人样貌出众,一个个都羞红了脸,捂着唇痴痴的笑着。 吟醉看了那几个女子一眼,眸光微闪,这些女子身着层层罗裙,外罩纱衣,一副大家闺秀的繁复装扮,腰间却挂了一把张扬的宝剑,这搭配……着实有些怪异。 走进几步,远远的便问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吟醉琼鼻微微皱了一下,这香味熏人的紧,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品味。 掌柜的似乎与那几个女子很熟悉,走在楼梯上便恭敬的招呼道:“酒菜可还合几位仙姑的意?若不合意,仙姑尽管吩咐,小的立即让厨子给您几位换下。” 仙姑?这个地方习惯于如此称呼女子吗? “行了掌柜的,你就不用管我们了,快招呼你的贵客吧!”一个身着红衣年纪大些的女子眼波流转,天然带着几分勾人的媚态,语气虽含笑,却总让人感到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气,“贵客”二字在她口中出来,似乎也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 其余几个女子不知为何,听到红衣女子的话竟都捂着唇咯咯笑起来,好像听到了多好听的笑话一样。 吟醉微微垂眸,不再看那几个女子,心中却多了几分计较。 绯月璃挑选了一张靠窗的位置,侍卫急忙赶在二人坐下之前在凳子上铺了一层垫子,桌子也重新擦拭了一遍。 狂傲男子一挑眉,竟不请自来的坐在了他们的对面,邪肆一笑道:“二位不介意在下坐在这里吧?” 绯月璃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只是拉着吟醉在铺好的座位上坐下,宠溺的问道:“醉醉想吃什么?” 吟醉手肘支在桌子上懒懒的撑着下巴,道:“随意。” 绯月璃知道吟醉是坐马车坐的累了,自觉的抬起手指,轻轻的为吟醉揉了揉太阳穴,心疼道:“累坏了吧,不如今日先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 绯月璃的指尖灌注着暖暖的内力,很是舒服,吟醉身体一软,干脆靠在了绯月璃肩膀上,闭着眼睛,慵懒道:“璃儿决定就好。” 被两个人无视个彻底的狂傲男子也不恼,只是看二人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怪异,这是两个少年没错吧,虽然年纪还小,还有些雌雄莫辩,可这种动作,真得正常吗?更怪异的是,为什么他看着那个眼睛水蒙蒙的少年靠在另一个少年肩膀上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掌柜的听绯月璃说要在这里住宿,不禁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的就瞥了一眼那几个女子,下一瞬才表现出几分有钱赚的兴奋,笑道:“二位公子要住宿?正好天字一号和天子二号房都空着,二位尽管住,尽管住。” 这是听到客人说要住宿时的正常反应吗? 绯月璃瞥了掌柜的一眼,眸光微沉,淡淡道:“谁说要两间了,只要天字一号房。” 掌柜的一怔,看看绯月璃,又看看吟醉,这两个少年只住一间? 狂傲男子也怔了一下,眸光微闪,菱唇抿了抿,勾起一个邪气的笑容,道:“那刚好,我也不急着赶路,天子二号房就留给我吧。” 掌柜的一听,急忙点头哈腰道:“好好,小的记下了。” “捡几样你们这里拿手的菜上来,没事你就下去吧。”绯月璃不理会男子,淡淡的看了掌柜一眼,吩咐道。 掌柜应了一声,正要离开,狂傲男子却开口道:“有菜没酒怎么行,把你们这里的好酒再上两壶来。” 掌柜的忙点头应是,弯腰退下,走到几人看不到的地方,突然脸色一垮,看了看三人的方向,眸中闪过一抹不知是担忧还是遗憾的神色,摇着头去叹口气,走去厨房里。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着两壶酒和一碟小菜上来,放到桌子上道:“今日客人多,厨子忙不过来,几位还请稍等片刻,这盘小菜是店里送的,几位慢用。”说着,执起酒壶,殷勤的为三人斟满酒杯。 酒水自壶嘴中倾倒出来,清亮中竟微微有些发红,酒香几乎是瞬间飘逸出来,只用闻的便觉香甜甘冽,十分清爽。狂傲男子眸光一亮,不禁赞道:“好酒!没想到这山野小店,酒倒不错。” 小二闻言,骄傲一笑,道:“客观您不知,这酒可是我们店的招牌,天下独此一家,别处都喝不到,有很多客人是专门为这酒来我们店的呢。” “哦?”狂傲男子感兴趣的看着小二,道:“这酒是何人所制?为何别处就没有呢?” 小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道:“酿酒的人只有我们掌柜的一人知道,小的是不清楚的,不过小的知道这酒的名字是酿酒的人取的,叫‘胭脂红尘’!” “‘胭脂红尘’?”出声的不是狂傲男子,却是已经睁开眼睛的吟醉,端起眼前的酒杯,微微晃了一下,微红的清酒在无暇的白瓷杯中漾出圈圈涟漪,竟带着几分缱绻的忧伤,连酒香也不知不觉的缠绵起来。 吟醉玉手顿了顿,喃喃道:“好一个‘胭脂红尘’……” 狂傲男子不自禁的盯着吟醉的手看了半晌,指尖粉嫩嫩的,就像花骨朵上初染的那一抹艳色,美好的让人想一口吞下去。 狂傲男子顿时觉得喉咙一紧,微微有些发干,邪佞的眸中破天荒的出现了一抹懊恼,就算这少年长得很美,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美,他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吧,难道是禁欲太久? 想着,拿起眼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清凉的酒水划过咽喉,清爽中带着几分甘甜,细细品味还有些从未品过的香味,绵绵软软的缠绕在舌尖,有一种看遍红尘独倚高楼的超然和落寞。 恰好,这时候听到了吟醉的那声呢喃,不禁心中一动,抬眸看向吟醉,红唇一弯,也叹道:“好一个‘胭脂红尘’,好一个妙人儿!”只这‘妙人儿’说得是酿酒的人儿还是眼前的人儿就不得而知了。 绯月璃眸底含冰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手臂下意识的抱紧了吟醉,心中暗恨怀里的小人儿太会勾人,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的拿过吟醉手中的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又放回吟醉手中,道:“不很烈,可以喝一点。” 吟醉抬眸看了绯月璃一眼,无语,就算要尝,他面前明明就摆着一杯,何必非要尝她手里的这杯。 狂傲男子眼角又忍不住跳了跳,越看越觉得这两个少年行为怪异,特别是刚刚尝酒的那个,怎么那么让他手痒的想揍人呢! “二位公子是兄弟?看起来感情很好啊。”狂傲男子忽略掉心里莫名的别扭,笑着开口道。 绯月璃抬眸清冷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没有再无视他,破天荒的回应了一次,道:“不是。” 不是兄弟?! 狂傲男子眼睛瞪了一下,不是兄弟是什么?!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吧,他们才多大年纪啊! 正在这时,店小二走来,把热腾腾的菜一一摆放在桌上,笑着道:“这是我们店里最拿手的几道菜,几位贵客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绯月璃看了一眼菜色,微微点头,摆手让小二退下,拿起筷子按照吟醉的喜好捡了一口菜喂给吟醉吃。 吟醉清楚的看到对面的男子眼睛瞪得更大,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仔细看去,那人的眼瞳竟不是黑色,而是有些发蓝,有点像异域人。 知道绯月璃是在故意误导他,吟醉也不戳破,笑盈盈的享受着绯月璃的服务。 ------题外话------ 小雨哗啦哗啦一直下啊下啊下,某醉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为大家传文啊有木有 第十章 待修 出门在外,也别指望过得多奢侈,准备得再周全,也挡不住外界环境的简陋。午餐还算可口,吟醉却不大有胃口,乘坐了一上午的马车,她现在最主要的感觉就是累,累得骨头都快软了,只想好好的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果然,这身体还是太娇弱了。 绯月璃几乎是诱哄着,让吟醉吃了小半碗的饭菜,见她实在疲累,顾不得自己吃饱,招来小二,在他的带领下进了天字一号房间。 二人一离开,狂傲男子也放下了筷子,邪佞卷狂的蓝眸微眯,凝视着二人的背影,一脸的凝重。 躺在脚踏实地的床上,吟醉睡得很是舒服,唇角都隐隐带着笑。 绯月璃守在一旁,看着她小脸上那抹笑,柔情似水的眸子里也不禁溢出几分笑意。 “醉醉,该起床了,现在睡太多,晚上又该失眠了。”绯月璃手指轻轻在吟醉脸上跳跃着,温柔的声音不像是在叫人起床,反而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缠绵得让人心醉。 吟醉嘟了嘟唇,不满的推开在脸上作乱的手指,紧闭着眼睛,小脑袋在枕头上微微蹭了蹭又沉沉的睡去。 绯月璃抿唇一笑,被推开的手指再次触上粉嫩的小脸,坏心眼的轻轻摩挲着,就像是羽毛落在了脸上,撩拨得人心里都痒痒的。 吟醉眉头轻轻蹙起,睫毛颤了颤,投射在脸上的弯月形阴影也如舞蹈般跟着颤了颤,眼睛却不肯睁开,干脆伸手把绯月璃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了手心里,脸上的触觉没有了,眉头舒展,心满意足的继续睡。 绯月璃无声一笑,看着吟醉的眸中闪过一抹邪气,呐,是你逼我用非常手段叫你起床的哦! 想着,绯月璃端起桌上的茶杯,噙了一口温茶,轻轻俯身,红润的唇贴上了吟醉粉嫩的唇瓣,吟醉嘤咛一声,条件反射的微微张开了唇,绯月璃眸中闪过笑意,顺势把口中的茶渡到了吟醉口中,吟醉许是恰好口渴了,吞下茶水后本能的去寻找水源,檀口微张,无意识的吮吸了一下,竟刚好含住了绯月璃的香舌。 绯月璃猛然怔住,舌尖上似有电流窜过,麻麻的,酥酥的,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蜜,让他的身体不禁有些发软。 睡梦中做了坏事的吟醉似乎也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吮吸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蝶翼般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隐隐有着转醒的迹象。 绯月璃见状,心中一惊,急忙坐直了身体,目光微微闪躲着不敢看吟醉,白皙的脸颊却泛起了两抹红晕。 吟醉缓缓睁开眼睛,水眸中带着初醒的清澈和迷蒙,粉唇微微砸了砸,似在回味刚刚的触觉,绯月璃不经意见看到她这个动作,脸“哄”的一下红了个通透,喉咙却干涩的厉害,急忙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干了。 “好奇怪……”吟醉皱着眉头轻轻呢喃了一声,她刚刚似乎梦到了在吃什么东西,味道……嗯……真实的有些诡异。 “唔。”吟醉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刚刚睡醒脑子都出问题了,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楚了。 “醉醉,你怎么了?”羞涩中的绯月璃虽不敢正视吟醉,余光却一直偷偷的注意着,见吟醉忽然拍自己的脸,不禁有些着急,急忙抓住吟醉的手,禁锢在手心里,关切的看着吟醉,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 吟醉这时候差不多是完全清醒了,有些懊恼的看向绯月璃,本想抱怨一下刚刚的错觉,却突然发现绯月璃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不禁一怔,掀开被子坐起来,抬手摸上绯月璃的额头,蹙眉道:“发烧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绯月璃闻言,脸上又是一阵发烧,急忙又握住吟醉这一只手,有些尴尬道:“没事,刚喝了杯热茶,有些热而已。” 喝热茶会热的脸都变红吗?吟醉表示怀疑。 绯月璃躲开吟醉怀疑的目光,掩饰般的轻咳了一声,转身倒了一杯茶送到吟醉唇边,柔声道:“刚刚醒来,喝杯茶润润喉。” 吟醉狐疑的看了绯月璃一眼,倒也不再追究,微微低头喝了两口茶,温热的香茶划过咽喉,吟醉忽然又想起刚刚的梦境,那东西似乎也带着这么一股茶香…… “怎么了?”绯月璃见吟醉喝着茶水竟发起呆来,粉粉的唇边还含在杯沿上,这一幕成功的让绯月璃又想起了刚刚的味道,喉中生出一股燥热,好想再咬一口…… 吟醉咽下口中的茶水,摇了摇头“没什么,只觉得今天的茶味道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绯月璃看了一眼手中的茶,就是平日里她喝习惯了的桃花茶啊,怎么会不一样? 吟醉见绯月璃竟对着那杯茶水皱眉认真的钻研起来,不禁有些好笑“不必多虑了,许是我太过口渴所以才觉得今日的茶格外的香甜。” 格外的香甜? 绯月璃听到这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亮,唇角也忍不住愉快的勾起,却不再多言,拿起吟醉的外衫,为她打理起来。 吟醉刚刚装扮好,便听到门外隐隐有什么响动。 绯月璃眸光一寒,手腕一抖,指缝间便多出了一把寸许长短的小飞刀,刀刃泛着冷冽的寒光,在绯月璃的操纵下,迅疾如风般的穿透了纸窗,叮的一声,击入了外面走廊的木栏上。 “这就是逍遥公子的待客之道吗?在下可算是领教了。” 伴着邪佞卷狂的声音,门外人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狂傲的目光玩味的看着房内的二人,气势全开的走进来,肆意的坐在了床边的圆桌旁。 “阁下不请自来的习惯,在下也领教了。”绯月璃不动声色的反讽回去。 狂傲的男子闻言哈哈一笑,道:“公子倒是牙尖嘴利!” “公子来此就是为了与我们打嘴仗的?”吟醉抬眸瞥了男子一眼,淡淡开口,被茶水沾染过的唇粉嫩水润,蜜桃般诱人。 男子的目光不自在的在那一双唇瓣上移开,低咒一声见鬼,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了茶水,把心里的燥热压下去,男子才挑眉看向吟醉,不爽道:“你确定你不是女子?” 绯月璃闻言,周身的气质瞬间变得冰寒,指尖的飞刀似夹带了霜雪,闪着寒光向男子飞去。 男子眸光一闪,身形迅速移动,极为潇洒的躲开了飞刀,唇边的笑容却越发的邪肆“他都没有不高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不高兴?”吟醉抬眸凉凉的看了男子一眼。 话音落,男子脸色突然一变“你们给我下毒!?” 吟醉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给你下毒有什么好处?” “不是你们?”男子狐疑的看了一眼绯月璃,虽然看他不顺眼,可他也觉得他们没有给他下毒的理由。 绯月璃正要开口,却突然察觉到身体产生了一种异样,脸色也变了变,急忙看向吟醉“醉醉你怎么样?” 吟醉见他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眉头微蹙,道:“你也中了毒?” 绯月璃尚未来得及点头,便听到一声闷响,却原来是狂傲男子趴在了桌子上。 吟醉眸光微闪,对绯月璃使了个眼色,绯月璃会意,身体一歪,也倒在了桌上。 到这时,吟醉才感觉到身体一阵无力,在天下第一医的两年里,她几乎是有一半的时间是泡在药材里的,身体已经有了一定的耐药性,所以才会比那二人更晚毒发。 想着,吟醉却没有强力支撑,顺势也倒在了桌子上。 不一会儿,她便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来人快步走近,吟醉闻到了客栈里那几个女子身上的浓香味,头脑渐渐昏沉,却听到了那几个女子的对话。 “哇,赚了赚了,一下子遇到这么多极品!”隐隐带着吸口水的声音。 “哎,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男子呢,比咱们宫里的女人们都美!你说这是怎么长的?”说着,女人抬起手,想要摸吟醉的脸,却啪的一声被另一个女人打开了。 “这是宫主喜欢的类型,你想死了敢碰他!”有些严厉的呵斥声响起,听音色像是那个年长些的红衣女子。 “只是摸一摸嘛……”女子有些不服气的咕哝着,却没敢再碰吟醉。 “行了,行了,把他们都带回去,这次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宫主一高兴就赏你们一个。”红衣女子刚打了一棒子,急忙又给了个甜枣出来。 果然,另外几个女子听了,兴致一下子高涨起来,急忙催促道:“红衣姐姐说得没错,快把他们装进麻袋里,小心点,别磕碰着了……” …… 吟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大床上,目测能躺开七八个人,只是,无论是床架上的纱幔还是床上铺设的被褥,竟都是大红的颜色,上面还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不知是什么样的主人才有这么恶俗的品味。 第十一章 媚术 绯月璃认真的把玩着吟醉的手指,不搭理他。 吟醉皱着眉头,在想正主什么时候来,无声。 ……华容怒。 “你们两个不该给点反应吗?”华容恨得直磨牙,为什么一到这两个人面前,他的形象就要被毁得渣都不剩呢? “哦。”华容话音刚落,绯月璃突然出了声。 华容表情一缓,立即丢了个“算你识相”的白眼过去,只是,还不等他一个白眼翻完,却听绯月璃继续道:“对了,醉醉,你知道我们中的是什么毒?” 华容气息一窒,看绯月璃的目光能飞出刀子来。 吟醉这两年在天下第一医也没有白呆,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医药方面的知识,而恰好,他们中的这种毒正在她知道的范围内。 “中毒者内力尽失,全身绵软,有心而无力,若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绵心散了。”吟醉缓缓道。 “你们两个!”华容握起拳头,若不是没有力气,估计他都想挥到那两个无视他的人脸上去。 “果然是绵心散。”绯月璃与吟醉相视而笑,眸中光华闪现,一个狡黠灵动,一个邪魅横生。 华容看着二人的目光,原本愤怒的情绪一窒,心里突然毛毛的,眼刀微微弱了下来,狐疑的看着二人,问:“你们知道这毒,可有解药?”毕竟小命比较重要,别的可以换个时间再计较。 绯月璃仍旧没有理会他,却有意无意的扫视了一下窗边,忽然躺了下来,轻声道:“嘘,有人来了。” 华容眸光倏忽一暗,看向房门处,冰寒的目光犹如淬冰的利刃,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头上动土!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当先出现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仔细一看,呵,倒是个熟人。这女子正是今日中午在客栈里遇到的那几个女子中的一个。那女子还算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卑微和谄媚,不知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抬眸向大床上看了一眼,似是在确认床上的人是否醒来,没防备却对上了华容狠厉阴鸷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 脚步尚未迈开,突然想起来华容已经中了绵心散,就算他气势再逼人,也不足畏惧,便鼓起勇气瞪了华容一眼,转头对身后人道:“宫主,他们醒了。” “嗯。” 九转十八弯的单音节字音从身后之人的口中发出就像是带上了柔软的小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的,似乎整个人都跟着那音调荡漾起来,即便吟醉是个女子,也没能抵挡住这等的媚惑,口舌有些干燥起来。 绯月璃捏了捏吟醉的手,吟醉转头看去,对上绯月璃深沉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一般人声音再妖娆,也不会只用一个音节就能勾起人的*来,那女子怕是修习了媚术。 “呵,有意思了。” 吟醉正示意绯月璃静观其变,突然听到华容一声轻语,声音中充满了猫戏老鼠的兴味和轻蔑,不禁勾唇一笑,看来这暗门门主果然不是草包。 随着那声勾魂的声音婷婷袅袅走进来一个红纱罩身的中年美妇,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看面容不甚出众,身段却窈窕玲珑,单薄的衣衫包裹不住的丰盈随着走动而一颤一颤的像是下一刻就要跳出来,吟醉暗念了一声清心咒,抬眸向上看去,却发现,那妇人看人的眼神媚惑至极,仿佛含着浓浓的蜜糖,甜腻的让人恨不得想要溺死在里面,便是吟醉都有些招架不住,估计但凡定力差一点的男人,都抵挡不住这种极致的诱惑,可见这琅仙宫的宫主当真是个勾魂的尤物,倒也不负她荒淫成性的盛名。 琅仙宫宫主一步三摇的缓缓走到床边,媚惑勾魂的目光在看到床上三人的容貌时,眸中闪过一抹惊艳,狭长的眼睛如狐狸般微微眯起闪动着妖媚的笑意,艳色红唇妖娆的勾起,咯咯的笑道:“果然个个极品呐!” “宫主您看中间那个,那脸蛋,那皮肤,那身段,真是比女人还美,正是宫主您最喜欢的类型呢。”说话的是那个想要摸吟醉脸没能得逞的女子,向琅仙宫宫主邀功的时候还不死心的贪婪的看了吟醉一眼,直看得吟醉胃里一阵翻腾,微微垂了眼帘,遮住了眸中的冷意。 绯月璃眸光一沉,他能够忍受任何对他的羞辱折磨,却听不得一句对吟醉的亵渎,寒冰般的目光利剑般刺向说话的女子,巨大的威压就像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女子的喉咙,女子在那样的迫人的目光中,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承受不住的后退了一步,惊惧的看着已经收回绯月璃,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几乎就要死了。 “呵,还有一只小野猫呐。”琅仙宫宫主原本停驻在吟醉脸上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绯月璃脸上,感觉到他尊贵凌厉的气势,狐狸眼中立即闪动起兴味,用她千回百转的声音娇笑着道:“不错,不错,真不错,你们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去领赏吧。” 话音落,她身后几个女子脸上一片惊喜,急忙行礼道谢“多谢宫主。” 琅仙宫宫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不急不慢的一遍遍从三人脸上逡巡,见三人都垂着眸没有一点反应,好像她的媚术对他们没用一样,不禁眸中的兴味更浓,纤纤玉手轻轻的抚摸着下巴,想了想,最终定格在了绯月璃身上,笑得娇娇柔柔“本宫最喜欢调教不听话的小野猫了,今晚就是他了,另外两个先带下去。” “是。”身后的女子应了一声,上前两步走到床边,向三人口中各喂了一粒药丸。 不一会儿,吟醉便觉得身体不再那么绵软,恢复了些力气,运了一下功,便没不怎么失望的放弃了,果然不出所料,仍旧没有内力。 “两位小爷请跟属下来吧。”最先开口的女子不怀好意的看了吟醉和华容,目光中带着浓浓的遗憾,似乎在感叹这么美的男子却不能归她。 华容此时倒是收起了他狂傲的性子,显得很是乖巧,听话的从床上下来,跟着那女子向外走去。 吟醉亦乖乖坐起来,正要下床,绯月璃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微微蹙眉,担忧的看着她,眸底一片阴暗“醉醉……”一会儿要不要全窝端了这个鬼地方? 吟醉拍了拍他的手,微微一笑,手下不必留情,尽情的为民除害吧,反正逍遥二公子正在造势阶段,名声越大越好。 琅仙宫宫主看到二人的动作,红唇一勾,对绯月璃抛了个媚眼,娇声道:“哟,小弟弟害怕了?刚刚那气势不是挺吓人的吗?别怕呀,姐姐好好疼你~” 吟醉刚刚站起来,听到最后那一句,脚下一踉跄,差点又摔回去,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种经典的桥段和台词有一天会出现在绯月璃身上。 “小公子您没事吧,力气还没恢复?要不让奴家扶着你吧。”带路的女子见吟醉差点摔倒,眸光立即大盛,上前大跨一步,狼爪伸出就要去扶吟醉。 “放肆!”琅仙宫宫主突然大喝一声,声音虽仍然娇娇柔柔的,却有种不容忽视的气势在里面,吓得要扶吟醉的那女子狠狠一抖,急忙收回手,双膝跪地,求饶道:“属下知罪,请宫主饶命,宫主饶命啊……” “混账东西,一日不教训就忘了伤疤!记住你的本分,别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琅仙宫宫主一甩袖,一阵浓烈的香气飘出,呛得吟醉急忙屏住了呼吸。 “是,是,属下记住了,属下绝不敢肖想小公子。”也不知平日里那宫主是怎么折磨这些女子的,那女子听了宫主的话竟抖得更厉害了,急忙以头磕地,一连声的答应着。 琅仙宫宫主冷哼了一声,道:“看在你有功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别让本宫看到你有下次!滚下去吧。” “属下谨记,谢宫主不杀之恩。”女子急忙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吟醉一直盯着那女子,恰好在她转身的瞬间看到了她眼角中闪过的不甘和愤恨,眸光一闪,抬步正要跟上去,旁边一个女子却走了过来,盈盈道:“两位小爷请跟属下来。” 许是被刚才的琅仙宫宫主震慑住了,这个女子规矩多了,一直半垂着头,一眼都没有看他二人。 吟醉顿了一下,没有追上去,微微点了点头,便跟在这个女子身后走了出去。 “喂,你要带本……我们去哪儿!”出了那个艳俗的屋子,华容脸上立即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阴沉的看着带路的女子,粗暴道。 “宫主的小爷们都住在碧霄院,属下当然是带两位去那里啦。”女子回头瞥了华容一眼,脸上飘起了一抹嫣红。 吟醉恍然轻笑,这女子喜欢华容这样的啊。 华容却被她那一眼看得胸中一阵怒气翻涌,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抬手就要拍向那女子。 吟醉微微一动,挡住了华容的手,挑眉看了他一眼,戏谑一笑,有佳人爱慕,你怎么舍得伤了人家。 手背上忽然多了一个柔若无骨的小手,华容动作一顿,感受着那温热滑腻的触感,竟然不自禁的心神一荡,只是,尚不等他细细品味,那小手下一刻便收了回去,华容心里紧跟着空了一下,好可惜…… 华容随即又是心里一突,对方可是个小少年啊,他怎么会对他产生这种感觉?! 一定是刚刚中了那妖女的媚术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一定是! 吟醉见华容不再动作,满意的笑了笑,也不理会他脸上怪异的表情,看了看身前的少女,笑道:“姑娘秀美清俊,灵动可爱,不知在下可有幸得知佳人芳名?” 华容闻言,脸色一僵,额角隐隐跳动起来,这人是眼睛不好还是审美观有问题!就那个长相难看,装扮艳俗的女人也当得起秀美清俊,灵动可爱这八个字?! 那女子却听得心花怒放,被人赞美了,且是被一个倾城绝色的俊美公子赞美了,那赞美她的声音亦如滚珠玉碎般清雅动听,听在耳中就跟吃了蜜糖一样香甜。 然后,女子立即就把华容扔到了一边,看吟醉的眼神都变了,含羞带怯的吃吃笑道:“公子真会说话,我叫赵秀秀,公子叫我秀秀就好。” 昧着良心说了谎话的吟醉微微撇过脸调整了一下心情,再看赵秀秀时有是一脸完美的微笑“秀秀姑娘刚刚说宫主的小爷都在碧霄院,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宫主共有多少小爷?” 被一句赞美发展成铁杆粉丝的赵秀秀现在对吟醉是有问必答:“不算今天刚来的,碧霄院一共住了三十七个小爷。”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羞怯又黯然的看了吟醉一眼,叹息劝慰道:“不过,碧霄院里没有一个小爷能比得上公子的天人之姿,公子一定能得宫中宠爱,公子不必担忧。” 吟醉和华容闻言,嘴角都抽了抽,华容再次想要出手拍飞这个女人,谁稀罕那老女人的宠爱! 还没有动作,突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箫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吟醉侧耳听了听,道:“这箫声温雅婉转,清远悠扬,宛若仙音,不知何人所奏?” 赵秀秀痴痴的听了片刻,听到吟醉问,回过神来幽幽的看向右前方,叹息道:“那是香公子的箫声。” 吟醉见她的神态大感意外,挑了挑眉“香公子?也是宫主的小爷吗?” 赵秀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见吟醉不解,便咬了咬唇,一脸豁出去了的样子,对吟醉道:“香公子是半年前宫主带回来的,却一直独自住在仙缘宫,宫主对他百依百顺有求必应,却不曾唤他侍过寝。” 吟醉闻言眸光深了深,那个……算是花心女子的真爱? 华容冷哼一声表示不屑,住在淫窝里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这箫声甚是动人,姑娘可否带在下去拿仙缘宫外欣赏一番再走?”吟醉止住了脚步,脉脉的看着赵秀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这……”赵秀秀有些为难的看着吟醉。 华容又是冷哼一声,看着吟醉那明显勾引人的表情觉得十分碍眼,丢了几个鄙视的眼球过去,狠狠的一甩袖子,不再看他,可眼前没了那碍眼的绝色小脸,心里却突然生出几分莫名的烦躁来。 吟醉盈盈的目光温柔的看着赵秀秀,脉脉柔波里带着几分让人不舍拒绝的请求,看得赵秀秀心中一阵悸动,脸一红,脑袋一热便忍不住答应道:“好,我带你们过去,不过,只是在仙缘宫前走过而已,不能在那里停留。” “哦?”吟醉眸光一闪,好奇道:“为什么不能停留?那里是禁地?” 赵秀秀点了点头“除了宫主,和打扫的下人,谁都不能靠近仙缘宫。” “侍卫也不能吗?”吟醉水眸微眯,淡淡的笑道。 华容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深意和探究,她打听这个是要干什么? 赵秀秀被美色所惑,是一点都没有怀疑,似乎还觉得吟醉的问题很多余,笑道:“这是琅仙宫内部,一般人是进不来的,要什么侍卫?” 吟醉眸光微闪,却装作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清雅一笑,淡淡道:“瞧我,都糊涂了。” 女子见状掩唇痴痴的笑起来,娇声道:“公子随我来吧。” “多谢姑娘。”吟醉含笑,一双水眸如墨色的水晶琉璃,流光溢彩。 “不,不用谢。”赵秀秀脸又是一红,忙转换了方向,抬步向前走去。 渐行渐近,箫声也越来越清晰,只是,吟醉的注意力却不在箫声上,鼻尖微微动了动,有一股熟悉的酒香在鼻端拂过,眸光沉了沉,刚刚她果然没有闻错,是胭脂红尘! 华容此时也嗅到了胭脂红尘的香气,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转头看向吟醉,见她脸上一片沉寂,不禁微怔,难道她早就知道这里有胭脂红尘? “姑娘,那里就是仙缘宫了吗?”吟醉突然出声,玉白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的宫殿道。 赵秀秀看到吟醉冰雕玉琢的手,心里狠狠的羡慕了一把,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道:“就是那里,不过公子可要记住了,仙缘宫是宫里的禁地,公子不要……” 赵秀秀尚未说完的声音突然止住,眼睛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偷袭了她的吟醉,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示警,却没能发出半个字符,便眼睛一闭软软的倒了下去。 看着她倒下,吟醉微微蹙眉,抿着唇,抬手看了看小拇指侧的手掌,不过是敲了那女子的耳后一下,竟然就红了一片,还微微有些疼痛,不禁无奈一叹,估计全天下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娇气的习武人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华容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挑眉看向吟醉,正看到吟醉对着自己的手掌发呆,怔了怔,脑袋凑近了一看,嗬,竟然红了! “你,你,你是不是男人啊!”华容嘴角一抽一抽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娇弱的‘男人’。 吟醉甩了甩手,不再理会那点痛觉,也懒得回答华容,足尖一点,身形如鸿,竟是向着仙缘宫的方向飞去。 而华容竟是一点也不意外吟醉有了内力,看着吟醉的背影,眉头一皱,想要开口说什么,想到正处在敌方阵营中,便没有出声,足下一顿,紧追着吟醉的身影而去。 第十二章 圣香 吟醉轻盈的停在围墙上,抬眸远望去,庭院的深处,男子长身玉立,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容,但一袭素衣披着淡淡的月色,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犹如玉树临风,又如芝兰庭桂。胸前竖着一管洞箫,纤长的玉指在其上优雅的跳跃舞蹈,所奏箫声不怨不慕,反而透着一股悠然的恬淡,就好像他并不是被困在这处淫窟里,而是身处山水之间一样。 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吟醉只看了一眼便舍了那如玉男子,转头看去。 “怎么,我的毒也解了,很意外吗?”华容随后停落在吟醉身旁的围墙上,眸光掠过远方吹箫的男子,却并不多言,只微微抬高下巴,略有些得意的看着吟醉。 吟醉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转回头不再理会他,解了毒有什么好奇怪的,绯月璃给了那么明显的暗示,若他还看不出来的话,他这暗门门主也就太浪得虚名了。 “喂!” 华容对吟醉无视他的态度十分不爽,他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怎么看怎么有魅力,可这个小东西怎么就对他这么冷漠呢。 吟醉看准了吹箫男子的方位,正要从围墙上下去,却被华容抢先一步抓住了手臂,真气忽然一泄,身体一时失了平衡险些掉下去,这一变故使得吟醉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火气来,粼粼的水眸看向华容,带了几分凛冽的寒意,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懂看人脸色之人! “放手!”稳住身形的吟醉深吸一口气,忍下把他拍飞的冲动,耐着性子冷冷道。 “啊,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华容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只是手快了一下而已,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只是…… 华容握着吟醉手臂的手微微捏了两下,疑惑道:“咦,你胳膊怎么这么细,跟个女人似的……” 吟醉眸光一寒,不再听他多话,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毫不犹豫的向他拍去。 “喂,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不至于动手吧!”华容见状,急忙放开了手中纤细的手臂,有些无奈的看着一脸冷凝的吟醉,边喊边跟她拆起招来。 吟醉算是烦透了这个聒噪的男人,手下一点都没有留情,每一招都是杀招,专攻对方的要害。 华容却并不想伤了吟醉,面对吟醉的攻击一直以守为主,却是越打越心惊,他没想到吟醉小小年纪武功竟如此高强,且出手狠辣刁钻又灵活多变,让他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们又没有深仇大恨,你怎么一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架势?……喂,你!再不住手,我可就不客气了啊!”华容有些狼狈的躲开吟醉的杀招,不禁变了脸色,不得不开始认真起来,这个小少年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却不想有这么一身好功夫,特别是浑厚的内力,他怎么练来的? 吟醉理都不想理他,这男人明明长着一副冷酷狂傲的面容,怎么可以这么聒噪! 华容口中嚷嚷着不客气,却也没有下死手,他的目的是制住吟醉,而不想伤了她。 吟醉与他斗了十几个回合,眸光渐渐多了几分凝重,这两年她因为白捡了这一身内力的缘故曾恶补过江湖上的各个学派招式,虽不至于全部印在脑中,却也能认个大概,这个男人招式纷杂变换,不拘一格,就好像各家各派他都会一样,而最让她惊讶的却是,这男人竟能熟练的使用塞北武功! 加上他略显深邃的面容五官和格外高大雄壮的身形,难道,他不是绯月人?! 再打下去,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吟醉便不再跟他纠缠,找准时机,指缝间突然飞出一根银针,月光下如同一道粼粼的寒光,直冲华容胸前大穴。 华容闪身避开,有些无语的看了吟醉一眼,这少年生得像女子便罢了,怎么也如女子一样用绣花针做暗器? 吟醉见华容还有闲心分神,冷哼一声,纤纤素手中忽然一下子飞出数十根明晃晃寒凛凛的银针来,尖锐的针尖闪着冷光,每一根都来势汹汹,直冲他身前要穴。 华容看着那细密的针尖,忽而脸色一变,眸中现出几分怒意“你真的想杀我?!”说着,抬手挥袖,倾尽全力,才尽数扫开了身前的银针。 却不想,刚刚扫落银针,紧随其后竟飘来一片细细的白色粉末,华容已是没有余力再挥开,只得急忙闭气躲避,却还是晚了一步,清淡的香气吸入鼻腔,不过片刻时间,便立时觉得身体有些无力起来,拼尽了全身了力气,控制着身体缓缓降落到地上,华容气喘着无力的倚靠在一颗大树上,怒目瞪着着紧随其后降落下来的吟醉,原来她的目的竟然是给他下毒! 吟醉见他还有力气站着,虽然是靠着树干站着,但也算是毅力惊人了。这药是当初张温默特意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她配置的,比之绵心散药效更强,只要吸入极少的量,便会立即全身绵软,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不过这药的缺点是时效短了些,最多一个时辰,即便没有解药,中药的人也会自己慢慢恢复。 “这是,什,么,药……”华容勉强说完这一句再也支撑不住,软趴趴的顺着树干倒了下去,那双邪佞的眼睛却仍旧死死的瞪着吟醉,目光有些无力,却不减冷酷。 嗯,这种药的另外一种不知算是缺陷还好处的特性——中药的人会一直保持清醒。 吟醉看着华容那双狂傲不服输的眼睛,歪头想了想,从衣袖里翻找出一个小瓷瓶来,拔出瓶塞,倒了些里面的粉末在距离华容的眼睛不足十公分的地方,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华容一眼,转身施施然走了。 华容被吟醉那一眼看得心里有些发毛,猜测着那少年是不是想出了什么恶毒的办法来折磨他,目光转向那一片淡粉色的粉末,鼻头微微嗅了嗅,似乎有一种甜甜的有些发腻的味道,正在疑惑它的作用,却突然看到几只黑黝黝的蚂蚁兴高采烈的爬了过来…… 华容惊愕又惊悚的瞪起了眼,不要告诉他,那可恶的少年竟然会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来恶心他! 吟醉全然不管她顺手撒下的那些药粉会给华容带来怎样的心里阴影,跃起身姿轻盈的向院中男子的方向飞去。 “你今日坏了规矩。”箫声停止,男子并没有回头,却突然淡淡的开口,声音清冽香醇,柔情似水,而原本该是一句责问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似是春风拂面般,让人感觉到一种浸入骨髓里的温柔。 吟醉眸光微深,她不过刚刚出现,这男子几乎是立即便察觉到了,难道他并没有服下绵心散,还是他感觉太过敏锐? 吟醉尚未开口,男子却像是察觉到来人非他所想一样,突然一顿,不禁微微蹙眉,缓缓转过身,看向吟醉。 月光下,一张白璧无瑕的面容展现在眼前,此时此刻,即便是见惯了美人的吟醉也不禁赞叹一句,好容貌! 倒不是那张脸有多完美,他既比不上绯月暝夜的霸气尊贵,也比不过绯月璃的精致清润,既不及绯月璟的温雅亲和,亦比不过绯月珉的邪魅俊美,甚至比不上绯月琰的阳光,蔡逸舒的卓然,皇甫星辰的爽朗,谢涵阳的秀雅,还有张温默的冷峻,以及水湘明月的清逸,但是,这个男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气质,对,就是温柔,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似水,雅致如仙,就好像是吹落露珠的那抹晨风和溢满幽谷的那丝兰香,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便让人觉得连心都不禁柔软下来。 “什么规矩?”吟醉笑问。 那男子似乎也被吟醉的容貌惊了一下,听到吟醉说话才晃神醒来,柔情似水的面容带了一抹歉意的浅笑,微微敛眸温和道:“抱歉,在下认错了人。”这个院子早就被荣琅仙那个女人下了禁令,除了她没有人敢来这里,所以他才会下意识的认为是她,只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他认错了人,因为,这个少年身上清雅的桃花香与荣琅仙身上艳俗的浓香完全不同。 “把我认成了谁?”吟醉明知故问。 有此一问,这少年必然是那媚术女子新掳来的了,想着,男子轻轻的看了吟醉一眼,温柔的眸光里带了几分遗憾和同情,可惜了这绝世无双的小少年,摇头轻轻一笑道:“是在下唐突了,那人与公子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倒是辱没了公子。” 吟醉笑笑,对男子的赞溢之词不置可否,也不再追问那个问题,微微歪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见她说话直白,只当她涉世未深,太过单纯,便不以为忤,柔声答道:“在下禅襄。” 禅襄?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梵音心头过,柔风惹圣香。”吟醉轻轻吟了一句,抬眸问“你和圣香公子是什么关系?” 似是没想到这个单纯的小少年也知道他,禅襄微微怔了一下,笑道:“江湖朋友胡乱起的称号,小公子也知道在下?” 心里的想法得到证实,吟醉被狠狠的惊了一下,江湖上人称谪仙的圣香公子竟然被女*抓起来了,这条消息散播出去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狂波,心仪他的一干侠女会不会冲冠一怒为蓝颜,群起灭了这琅仙宫? 难怪圣香公子半年前销声匿迹,突然没了踪影,原来这位天下侠女的梦中情人竟然身陷淫窟。 吟醉感慨一叹,道:“最近才知道的,一路行来遇到很多江湖侠女在找你,还以为你恢复仙人身份飞升了呢,伤了多少少女的玻璃心。”这话道不假,圣香公子在江湖上的美誉为他吸引了一群铁杆粉丝,不知有多少青春美少女把他当做梦中情人,他失踪已有半年,可有关他的话题却仍旧不断。 禅襄听她说得有趣,不禁失笑“禅襄一介凡人,怎会飞升,小公子说笑了。” 吟醉不再跟他探讨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鼻尖耸了耸,道:“你这里胭脂红尘的香气好浓郁。” 禅襄闻言笑意渐退,眸光沉了沉,幽幽道:“小公子也喝过胭脂红尘?” 吟醉点头“喝了就被捉到这里来了。” 禅襄似是顿了一下,微微叹息一声,愧疚的看了吟醉一眼,想了想道:“小公子喜欢胭脂红尘吗?” 吟醉点头,当然喜欢,这么香醇的美酒,且天下独此一家,这酒看在她的眼中几乎已经变成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禅襄自然不知道吟醉脑子里俗气的想法,见她点头以为她是喜欢喝,便柔柔的笑了笑,道:“小公子若喜欢,禅襄便送你几坛,可好?”想了想又道:“这几坛不会有绵心散,哦,绵心散就是把你迷晕的那种药。” 吟醉闻言微微挑眉,现在才明白他刚刚的愧疚是从哪里来,原来他以为绵心散是被掺杂在胭脂红尘里的! 只是,吟醉却不打算给他解惑,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胭脂红尘?” “胭脂红尘正是禅襄所酿造。”禅襄淡淡笑道。 果然如此。 吟醉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道:“如此甚好。” 禅襄疑惑的看着吟醉,什么甚好? “相比于胭脂红尘的酒,我更想要它的酿造方法,可以给我吗?”吟醉歪头盈盈的看着禅襄。 禅襄眸中笑意褪去,探究的看着吟醉,亏他还以为这少年直爽单纯,现在想来,能够安全无虞的出现在这里的人会单纯到哪里去。 “不过一种酒,你若喜欢,等我默下来给你。”禅襄唇角含笑,轻柔的声音如融融的暖风,带着沁人心脾的雅香。 “真的给我吗?”吟醉微微歪头,含笑看着禅襄,不等他回答,忽然伸出手来,递到禅襄面前,笑盈盈道:“那我请你吃这个好不好?” 吃?禅襄垂眸看向那莹润如玉的小手,粉嫩嫩的掌心上赫然躺着两片绿油油的叶子,粉白嫩绿相应,很是好看。 但是,禅襄哭笑不得的看着吟醉,这个真的能吃? ------题外话------ 呜呜,某醉能说某醉前几天练瑜伽不小心把左手腕韧带拉伤了吗?生活果然没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 第十三章 亲戚 虽然严重怀疑那叶子根本就不能吃,禅襄却仍旧拿起了吟醉掌心里的嫩叶,捏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叶子他倒不陌生,在琅仙宫几乎随处可见,生长在一种四季常青的灌木上,叶子有拇指大小,呈稍扁的圆形,边缘有锯齿,脉络不甚清晰,看上去绿油油的很是肥嫩多汁。 只是,禅襄有些为难的看了吟醉一眼,这东西真的能吃吗?而且,这少年会平白无故让他吃一片叶子吗? 叶子被拿走,吟醉便收回了手,并不解释什么,只是歪着头浅笑盈盈的看着有些犹豫的禅襄。 禅襄静静的看着吟醉,细查之下,竟然觉得这少年的眼睛真美,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似乎生吞一片叶子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禅襄不禁柔和一笑,当真把那片叶子填入了口中,轻轻咀嚼了两下,汁液在唇齿间浸润弥漫,倒也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难吃,反而在青涩中沁出丝丝甘甜,让人回味无穷。 “感觉怎么样?”吟醉笑问。 禅襄吞下有些粗糙的叶片纤维,点头道:“很好吃。” “好吃?”吟醉疑惑的眨巴眨巴眼,这种东西怎么会好吃!这人味觉没有问题吗?不过,这个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果断的忽略,继续问“除了好吃没有其他感觉吗?” “其他感觉?”禅襄眉间浮现出一抹疑惑,正要询问,突然感觉丹田内涌起一股暖流,不禁惊讶的看向吟醉,他的内力恢复了?! 这种琅仙宫随处可见的叶子竟然就是绵心散的解药?! 看到他的表情,吟醉便知道那叶子开始起效了,此时她不得不赞一句琅仙宫的聪明。绵心散这种药的粉末极轻盈,很容易飘散开来,一不小心就容易被自己误吸,这琅仙宫里到处种满了解药便有效的解决了这种问题,而且,知道绵心散的人很少,知道这叶子就是绵心散解药的人更少,正常人也不会闲来无事生吃一片叶子,所以,根本不用怕她们抓来的人会解了毒,如此一举两得,称得上是智慧聪颖了。 吟醉展眉一笑“应该是因为你中毒时间太久,所以反应才慢了些,怎么样,用这个来换胭脂红尘的配方,还算划算吧。” 禅襄看着一脸“我们是等价交换”的表情的吟醉,忽然轻声笑了一下,莹润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吟醉,忍俊道:“现在看来,其实是小公子吃亏了呢。” 吟醉的表情换成了求解释。 禅襄学着吟醉的样子眨了眨眼,轻笑道:“因为,能够酿制胭脂红尘的,这个天下只有我一个啊,别人即便知道了配方,也是酿不出的呢。” 吟醉闻言脸色一僵,是谁说圣香公子纯善贤良的,这明明就是一个腹内纯黑的伪善者! 看着吟醉忿忿的样子,禅襄忍不住愉快的轻笑起来,低低的笑声似拂过脸颊的上好丝缎,温柔轻缓,优雅动人,满腔的怒气在这样的笑声中也不禁渐渐消散,不剩一点。 吟醉抿唇,面色不善的看着笑得开心的禅襄,脑子正在哗啦啦的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他卖个好价钱。 吟醉脑中的方案尚未成型,禅襄便止住了笑声,残余笑意的眸光盈盈的看着吟醉,道:“不妨跟我说说你要胭脂红尘配方的目的,或许我可以帮你。” 吟醉轻吐一口气,挑眉道:“要来当然是卖银子啊,你怎么帮?一辈子给我酿酒还债?” 禅襄听出吟醉语气中的不善,也不以为忤,柔柔的目光打量了吟醉一眼,问道:“你很缺银子吗?”缺钱的人会穿得起这一身素锦华服? “银子再怎么多都是不够的,无所谓缺不缺,有机会总是想多赚一些的。”只是,没想到做生意从来不赔钱的她竟然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小白兔一样的男人给坑了一回! “说得倒也不错。”禅襄看着吟醉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欣赏,世人大都爱财,却又喜欢把钱财比作俗物,断不肯如此直言不讳,这少年坦言直率,倒也可爱。只是“小公子是商人?” 这份气度,这种风华,实在不像唯利是图狡诈市侩之人。 “是不是商人有什么关系,存活于世没有人可以离了钱财,若当真论起来,每个人都可以称为商人,不过所作交易有差别罢了。”吟醉话中隐隐带着些冷嘲,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禅襄,或是所有世人。 禅襄微微一怔,细想了一下吟醉的话,越想越觉有理,看着吟醉的目光也热切起来,赞叹道:“小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可敬可佩。” 吟醉皱了皱眉,她又不是来跟他讨论哲理的,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急忙找回正题“呐,你问够了吧,想好怎么补偿我的损失了吗?” 见吟醉还在执着于她的银子,禅襄不禁失笑,略微想了想,道:“一辈子为难酿酒却不大可能了,感念小公子赠予解药,便算禅襄欠小公子一个人情如何?” 圣香公子的一个人情与大把大把的银子相比…… 吟醉撇撇嘴,勉强同意了。 “小公子可否告知名讳,以免禅襄都不知这人情所欠的是何人。”禅襄笑盈盈道。 “你可以叫我逍公子。”吟醉不在意道。 小公子……?禅襄无语的看着吟醉,太敷衍了吧。 吟醉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乌龙,嘴角不禁抽了抽,解释道:“是逍遥的逍,不是大小的小,你听说过逍遥派吗?” 那个在江湖上评价很高,却甚是神秘的新兴门派他自是听过,难道这个小公子是……?禅襄惊疑的看着吟醉。 吟醉给他一个‘你想的没错’的眼神,道:“我就是逍遥二公子之一的逍公子。” “逍遥二公子?”禅襄半年不出江湖,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有些惊讶道:“逍遥派掌门是两个人?”还有这样的事?! 吟醉点头“另外一个,若不出意外的话,你一会儿就会见到他了。” 禅襄看着吟醉,带着几分恍然,道:“你们是故意被抓来的?目的是琅仙宫?” 吟醉闻言,水眸一弯,笑道:“对呀,若能顺便把圣香公子带出去,那公子是不是要再欠我一个人情呀?” 还是个贪心的小公子!禅襄好笑的摇摇头,敬谢不敏道:“多谢小公子的好意了,小公子的酬劳太贵,禅襄就不麻烦小公子了。” “小气……”吟醉咕哝了一声,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不禁惊讶的看向禅襄,道:“你姓什么?” 禅襄闻言一怔,眸光沉了沉,探究的看着吟醉,抿唇不语。 吟醉看到他这幅讳莫如深的样子,就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想“你姓绯月!” 难怪她一开始就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不就是她那个侥幸没有被绯月暝夜杀掉的十二皇兄的名字!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几乎一出生就被送离了皇宫,在那座皇城里,他存在的唯一痕迹也不过只是一份皇家玉牒而已,知道他的人只有那么有数的几个,而这个少年如此年轻竟然知道他,他的身份必然不会仅仅是逍遥派掌门这么简单! “竟然这么巧。”吟醉叹息一声,道:“不用这么紧张,严格说起来,我应该算是你的亲戚。” “亲戚?你是皇家的人?”绯月禅襄蹙眉看着吟醉,他的亲戚除了母族就只有绯月家了,而皇家如此年纪的少年“绯月琰还是绯月璃?” 吟醉自是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弯唇一笑,道:“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帮助,那就告辞了,不要忘了欠我的人情哦?”说着转身要走。 “且慢!”绯月禅襄急忙出声,想要留住她。 却不想,声音刚落,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喧哗声,转头看去,竟见前方浓烟滚滚,火光蹿腾起来。 吟醉眸光一闪,着火的方位正是他们醒来时所在的院子,看来,是绯月璃动手了,想到这里,吟醉不再停留,足尖一顿,向着火光的方向飞去。 绯月禅襄见状,眉头紧蹙,握着箫的手紧了紧,也运起轻功追着吟醉而去。 “逍!遥!公!子!” 吟醉刚跃到围墙上,便听到下方传来一声略显费力却怒气十足的声音,身形一顿,轻轻的停在了围墙上,垂眸向下看去,只见一身狼狈的华容扶着树干虚弱无力的勉强站着,抬头看着吟醉,一双霸道狂狞的眼睛此时是充满了怒气,一脸恨不得一口把吟醉吞下去的凶狠表情。 也难怪,堂堂暗门门主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想起刚刚眼前那密密麻麻一群黑压压的蚂蚁群,他就浑身发痒,恶心的想吐,想杀人的*也就更强烈。 吟醉一点没把华容的杀气放在眼里,只是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这才多长时间就能够站起来了,没想到他恢复的这么快,绝对是个强悍的战斗力啊。 侧耳听听不远处杂乱的打斗声和喊叫声,吟醉很慷慨的从衣袖里掏出解药来扔给了华容,没有一点刚刚才算计了人家的自觉,很不客气道:“快点服下,然后赶来帮忙。”说着,不等华容的反应,快速的飞走了。 而刚刚赶过来的绯月禅襄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禁顿了一下,侧目看向华容的方向,眸光闪了闪,却没有多言,飞身紧追吟醉而去。 却不想,刚刚动身,便见吟醉又转了回来,看到他,眼睛一亮,微微笑道:“呐,老实说,你是那个花心宫主的心上人吗?” 绯月禅襄闻言,白皙的面庞上飞起一抹红晕,不是因为羞怯而是被气的,只要是个正常男子都不会愿意成为那样一个女人的心上人吧!这少年说话还真是…… 修养良好的绯月禅襄再怎么生气也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来,线条柔和的红唇紧紧抿起,以行动表示不想搭理吟醉的意思。 其实,这么明显的事根本不用再确认一遍,吟醉也只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没等绯月禅襄的回答,便接着道:“你住的那个地方可有你的什么贵重物品?” 虽不知吟醉为什么这么问,绯月禅襄还是摇了摇头,他能在这里有什么贵重物品! 吟醉见状,微微一笑,道:“那,我要是在这个院子里放火,你没什么意见吧!” 绯月禅襄微微一怔,继而恍然,原来这少年是这么个意思,不过“这院子不是我的,你不必顾忌我。” “那就好。”吟醉点点头,忽而又看着绯月禅襄眨了眨眼,笑道:“这里你最熟悉了,那就劳烦圣香公子去生一把火吧。” 绯月禅襄再次被吟醉的不客气打败,她凭什么就认为他会听她的呢? 第十四章 开打 吟醉却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绯月禅襄会不会听她的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这是双赢的事,无所谓谁听谁的,能够获益不就好了,听谁的又有什么关系,也因为心里惦记着绯月璃,所以,没等绯月禅襄答应,就忙着要离开。 “逍!遥!公!子!” 冷意十足霸气十足,怒气更十足的声音阴测测的在耳边响起,华容高大挺拔的身影也瞬间出现在身边,吟醉娇小的身躯完全被他的制造出来的阴影笼罩住,身侧凉凉的似乎被恼意和怨气包围了。 “事不宜迟,点火的事就劳烦圣香公子了。”对绯月禅襄说完,吟醉才转头看向华容,夜色中,火光照亮了他低沉的脸色,鹰眸中窜动的怒火似乎比不远处的大火还要旺盛。 听到吟醉的话,华容却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一旁温柔若水却又皎洁如月的男子,眉头紧紧皱起,有些不敢相信道:“阁下就是圣香公子?”可武功绝世的圣香公子怎么会被那无耻的妖女抓到这里来! 绯月禅襄的目光从吟醉身上移到华容脸上,默认了身份,转而反问华容道:“不知阁下是?” “在下华容,久仰圣香公子大名,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华容挑眉看着绯月禅襄,语气有些怪异,不知是在调侃还是在嘲讽。 绯月禅襄微微一笑“在下亦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暗门门主大驾。” 华容笑容一僵,撇撇嘴转开了脸,挺牙尖嘴利的嘛,果然也是个道貌岸然,惯会装模作样的! “你们二位聊够了吗?要叙旧可否等事情结束?”吟醉有些不耐的看着明朝暗讽的两个人,绯月璃还在孤军奋战呢,谁有空听他们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 “小公子小心些,在下先行一步。”绯月禅襄含笑看了吟醉一眼,转身离去,他还是觉得叫她小公子比逍公子更顺口也更贴切些。 吟醉也不计较绯月禅襄叫她什么,见他离开,也不再理会华容,转身想向绯月璃的方向赶去。 “你想就这么算了吗?逍遥公子!”华容又上前一步,正挡在吟醉身前一脸秋后算账的表情,面色不善的看着吟醉。 吟醉蹙眉抬头看向华容冷声道:“你若想算,就等事情结束后再说,现在,请让开!” 华容听着吟醉那不耐的声音,又被勾起一肚子火,正想要争辩什么,可看着吟醉那淡漠寒冷仿佛能冰冻整个世界的目光,只觉得心头一凉,话未出口,心神却不禁微微一怔。 只这一愣神的时间,吟醉便从他身侧走过飞速离开了。 华容眉头蹙起,转头看着吟醉的身影,眸光闪了闪,薄唇抿起,紧跟着追去。 吟醉到达火场前的时候,绯月璃正以一对一群,好在琅仙宫多休息媚术,真正的高手并不多,而这些会武功的人中还要分出一部分负责守卫,一部分指挥宫众灭火,还有一部分正在搜查她和华容,即便如此,围在绯月璃身边的也有十几人,绯月璃虽不至于落败,可一拳难敌四手,应付的也不轻松。因此,荣琅仙并没有加入战圈,而是脸色铁青的站在一旁观战,她身后还站着几个面色沉郁的中年女子,看起来比一般的宫众地位高一些。 “你是什么人,假装被抓来有什么目的!”荣琅仙眸光暗沉的看着绯月璃,质问的声音没有刻意用上媚术,竟然甜美清脆很是动听,不像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的所发出反而像是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 “目的当然是想请琅仙宫主帮个忙了!”绯月璃忙着战斗,没耐烦回答她,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脆嫩清澈的声音,如泉如碧如珠如翠煞是动听,用了内力清晰的送到荣琅仙耳中,骇得荣琅仙一惊,急忙转头看去。 却不想,尚未看到人影,便觉眼前一花,几道细小的白光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迅疾的飞过,下一瞬便听到几声惨叫,几个正在战斗中的女子应声倒地,绯月璃身边一下子少了五六个人,战况开始向对绯月璃有利的方向一边倾倒。 一击成功,吟醉也缓缓现身,玉颜白衣在朦胧的夜色中似翩然仙人般飘落到众人面前,琅仙宫女子本就心性主淫,看到这等美景,都忘了此时险峻的情势,竟齐刷刷的发起花痴来。 已然游刃有余的绯月璃一直分神注意着吟醉,见她竟然被一群恶心的女人用那种恶心的目光盯着看,面色不禁一寒,手下发狠,出招刁钻狠辣,三两下便解决了两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在火光漫天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一下子把发花痴的女人们唤回了神,见琅仙宫众有落败的倾向,荣琅仙身后立即飞出两个女人冲向了战圈。 绯月璃冷哼一声,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即便加上这两个人仍旧游刃有余,还有余力分神向吟醉抱怨“醉醉怎么这么慢,现在才来!” “要本宫主帮什么忙?”若说之前知道了新抓来的几个人内力没有尽失时应对一个武功高强的绯月璃荣琅仙尚且胸有成竹,可此时见识了吟醉暗器手段的高超,她就开始有些不安了,琅仙宫所修习的武功并不是什么上品,她们能存活数十年所仰仗的不过是媚术和毒药,还有就是琅仙宫位置的隐蔽,她们平日里采阴补阳,所抓的大多是些功夫一般的游侠或是相貌姣好的普通人,从来没敢招惹过什么高人,却没想到这次是阴沟里翻了船,新抓来的这两个少年竟是如此高手,他们明明才不过十几岁! “你要这淫妇帮什么忙,一并灭了算了!”随后赶到的华容脸色阴沉的像是要下起雨来,狠狞的目光寒厉的盯着荣琅仙,怒气完全被挑起来,手指头捏的咔吧咔吧响,竟然被几个女人迷晕了掳到了淫窝里,还被一个淫妇调戏,他这辈子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吟醉侧眸看了华容一眼,弯唇一笑道:“我想要琅仙宫主帮的忙就是让这琅仙宫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啊。” 华容闻言嘴角抽了抽,想杀人就杀呗,还说什么让人家帮忙,虚伪,真虚伪! 荣琅仙和她身后几个人听了却都怒目看向吟醉“我琅仙宫抓了公子来是我们的不是,我荣琅仙赔礼道歉亲自送几位离开便是,公子何必得理不饶人!” “我得理不饶人?”吟醉玉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笛,抬眸看向荣琅仙,浅浅笑道:“琅仙宫主真会说笑,我既得了理为何还要饶你们?况且,以你们的罪行,是道歉便能解决的了的吗?若真如此,那我杀了你,再说一声抱歉,岂不是也没错?” 华容看着荣琅仙几人调色盘一样的脸色转眸瞥了一眼淡然浅笑的吟醉,唇角不禁微微扬起,低声咕哝了一句“牙尖嘴利……” “你!”荣琅仙咬了咬牙,眯起眼冷冷道:“本宫主不欲与公子结怨,才会与好声与公子言和,否则,就以公子三人之力,你以为能轻松的从这里逃出去?” 吟醉闻言,突然看向华容,蹙眉道:“听到了吗?她威胁我们。” “哼,自不量力!”华容不屑的瞥了荣琅仙一眼,又很嫌弃的移开目光,他坚决不承认他是因为吟醉那声‘我们’而感到很愉快才因此这么配合吟醉的。 荣琅仙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得七窍生烟,心下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通知都没有一声便都全部冲了过来。 吟醉见状,不留痕迹的后退一步,恰巧躲到华容身后,缓缓道:“我知道你对这个人有怒,那么,就交给你泄愤了。” 华容闻言一顿,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吟醉,这小少年长得明眸皓齿玉面粉唇的,怎么会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来!什么让他泄愤,明显的拿他当打手了好吧! “你……”华容正要争辩,吟醉却浅笑盈盈的抬起玉手,轻轻的在华容背上推了一下,看起来没用力,却蕴藏这暗劲,华容没有防备,向前踉跄了几步,恰好与冲上来的荣琅仙几人对上,再没机会抽身,急忙调整身形,打斗起来。 只是,有条不紊的应对着几个人的招式,羞恼的怒吼声却不停的传来“逍遥公子!魂淡,臭小子,奸诈,无耻,小人……你给本尊主等着……” 吟醉仔细看了两眼,知道华容能应付,便不再理会他,那些无关紧要的怒吼声也充耳不闻,转头看向绯月璃的方向,却见绯月璃刚好利落的解决了最后一个人,飞身向她这边迎来。 刚一落地,绯月璃就张开双臂抱向吟醉,懒洋洋的撒娇道:“打了这么久好累,醉醉给我靠一会儿。” 吟醉抬手抵住绯月璃的胸膛,皱着眉头道:“好浓的脂粉味。” 绯月璃闻言脸色一垮,不满道:“都是醉醉丢下我一个人在那个青楼一样的房子里,衣服才染上了那种味道,醉醉让我抱抱,让你身上的桃花香盖住那味道就好了。” 吟醉好笑的看绯月璃一眼,等着让把那味道盖住,她早就被熏死了。 绯月璃那话自然是在玩笑,他知道吟醉五感灵于常人,自是不肯熏着她,干脆脱掉了外衣扔的远远的,才又重新过来抱住了吟醉。 华容在一旁与一众女人打得难解难分,眼睛余光却看到了打情骂俏的两个人,肚子里立即就填满了怒气,脸色阴沉沉的,出手更加狠辣无情,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凭什么他费力在这里打架,那两个人却悠闲的看着! 想着,华容眸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唇角挂起一抹冷笑,有意无意的开始引着战圈向吟醉二人所在的地方掠去。 绯月璃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光剑影,眸中光华流转,在华容看向这边的时候突然气死人不偿命的对他展颜一笑,然后手臂箍起吟醉的腰身,足尖一点,二人便衣袂翩翩的向后方退去,在战圈波及不到却又能被华容看到的地方停下来,对华容笑得灿烂又纯真。 华容气得眼中快要冒出火来,手下一用力,便咔吧一声捏碎了一个宫众的肩膀,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天际,吓得琅仙宫众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看华容的目光多了几分恐惧。 荣琅仙的身形也顿了一下,不是吓得,却是惊得怒得,她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然这么棘手,难道琅仙宫会在今天毁于一旦吗? “宫主,不好了,宫主!”正发呆,荣琅仙突然听到一声惊慌的喊叫声渐渐传来,不禁心中怒气更盛,看着那个报信女人的目光阴沉冰寒,那女人是白痴不成,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有什么比现在发生着的更不好的事情! 吟醉听到呼声,转头看了那惊慌失措向这里跑来的女人一眼,竟然就是那个被她打昏的赵秀秀,她应该是从仙缘宫的方向来,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绯月禅襄已经把火放起来了。 赵秀秀远远的看到这边火光漫天,刀光剑影的样子,吓得立即停下脚步闭上了嘴,看着她从来不曾见过的一幕,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吟醉见状,不禁弯唇一笑,没想到在琅仙宫还有这样的女子,看来琅仙宫实在是太过安逸了点。 “废物!”荣琅仙宠着赵秀秀怒吼道:“你最好能说出一个我不杀你的理由来!” 赵秀秀被荣琅仙这一吼,惊得立即回过神来,在荣琅仙那骇人的目光中,整个人抖动跟筛糠一样,直面浓浓的杀气,求生的本能使得她飞快的禀报道:“仙缘宫失火了!” 荣琅仙闻言一惊,顾不得这边的战斗,身形一动便到了赵秀秀身边,狠狠的捏着赵秀秀的肩膀惊声道:“你说什么!” “仙,仙缘宫,着,着火了……”颤抖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话音未落,便觉红光一闪,眼前已经没了荣琅仙的身影。 吟醉懒懒的靠在绯月璃肩膀上,看着荣琅仙消失的方向,笑得别有意味,夜夜笙歌男宠无数的浪荡女人竟然会对一个人付出真心……总觉得有些怪异呢。而且,若她没估算错的话,荣琅仙应该年近四十了吧,可是,绯月禅襄才是个刚及弱冠的小男人啊! 第十五章 算计人不偿命 绯月璃垂眸看着吟醉的脸,抬手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笑道:“仙缘宫里有什么?” 吟醉轻轻一笑,缓缓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既痴且傻。” 绯月璃闻言一僵,放在吟醉腰间的手臂不禁紧了一下,有些落寞的看着吟醉,苦涩叹道:“醉醉……”说出这样话的你可见还是不懂我的心,或者是早就懂了,却装作不懂。 “你怎么了?”吟醉抬眸看向突然低沉下来的绯月璃,眸中不掩关怀,却也,只有关怀。 绯月璃抬手抚上吟醉的眼角,幽幽道:“痴,傻,是因为自己觉得值得,醉醉只见别人为此痛苦失意,却从来不曾亲身体验过,焉知其中滋味是苦是甜呢?或许,人家甘之如饴呢?或许,在你看来痛苦的事情其实是人家的幸福呢?” 吟醉微微一怔,抿唇看着绯月璃,她自是不知别人心中是苦是甜,但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十几年里,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深受其害。 绯月璃看着吟醉有些呆滞的表情,微微一叹,他能感觉到吟醉对这个话题的排斥,甚至还能从那双清透如波的眸子里隐隐看出几分厌恶,他和吟醉自幼一起长大,除了最近这两年,他们都在一起,她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可他还是觉得她心里有一个角落是他不曾触碰过的,也就是那个他无论如何都走不进的角落,使得他们的距离无法再近一步。 “算了,你不喜欢我不提就是。”绯月璃宠溺的捏了捏吟醉的脸颊,就算只是这样又如何,只要能够在她身边陪她一辈子,他甘愿。 吟醉轻轻握住绯月璃的手,微微垂下眼帘,有些哀求道:“不要问我,现在,先不要问我,好吗?” 现在不说,意思是以后会说的,对吗? 体会到这个意思的绯月璃心田一暖,紧紧的把吟醉嵌在了怀里,有些惊喜有些激动,更多的却是心疼“好,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喜欢。” “你们!”柔若春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满满的惊讶和怪异。 吟醉转头看去,绯月禅襄正站在五步远的地方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和绯月璃,想来是看到两个男孩子靠在一起太过震惊,也难怪,他们两个的状态确实容易惹人误会了些。 绯月璃却不管绯月禅襄的感受,抱着吟醉的胳膊故意紧了紧,下巴暧昧的在吟醉头顶上蹭了蹭,星眸微眯,笑着问道:“这个就是琅仙宫主的那位蓝颜?”果然风姿卓绝。 吟醉也没打算为了顾及绯月禅襄的感觉就放弃绯月璃这么舒服的靠枕,懒洋洋的抬眸看着绯月禅襄,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微微点头道:“他是圣香公子。” 绯月璃闻言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竟然是圣香公子,唔,原来是圣香公子。 “你……你们……”绯月禅襄轻轻蹙起眉头,柔情似水的眸子看过绯月璃又看向吟醉,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两个男子怎么可以…… “琅仙宫宫主去找你了,你没有看到她吗?”吟醉不理会绯月禅襄眸中的责问,也没理由为了一个陌生人来委屈自己。 “没有。”绯月禅襄敷衍的回答了,然后就欲言又止的看着吟醉,就像是在看一个需要挽救的失足少年。 “那真是太遗憾了,你说琅仙宫主会不会以为圣香公子被困在火中了?会不会冲进火海去救她的蓝颜?”绯月璃唇边含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寒凉,他十分的不喜欢绯月禅襄的目光,多管闲事的正人君子什么的,最惹人厌了!特别是他总是盯着醉醉做什么! 绯月禅襄听到那声‘蓝颜’,不禁脸色微变,看向绯月璃的目光沉了沉,温柔如风的声线虽仍旧轻和淡雅,却隐隐带了几分冷意“敢问阁下是?” “璃儿不得无礼!”绯月璃尚未说话,吟醉却没什么诚意的呵斥了一句,懒洋洋的看一眼绯月禅襄,道:“他是襄王。” “襄王?”什么襄王? 蹙眉想了想绯月璃才恍然记起来,他还有一个活着的皇叔来着,虽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绯月暝夜登基的那年还是给了他一个封号,虽然基本上没什么用。 “原来是十二皇叔,璃失礼了。”说着失礼,绯月璃却没表现出一点歉意的样子。 绯月禅襄却意外的看了一眼绯月璃,然后又看向了吟醉,眸中带着几分猜测和探究。 刚刚听吟醉对绯月璃的称呼自然是知道了绯月璃的身份,那么这位小公子呢?四皇子绯月琰?可是,没有听说过绯月琰和绯月璃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啊?难道他不是皇子,而是旁支的人?可旁支的人会在绯月璃面前如此放肆? 那边厢累死累活跟一群女人打架的华容见绯月禅襄也跑去聊天却不来帮忙,气得想要吐血,这是凭什么呀,一个个都把他当免费的抢手的不成! 愤怒之下的华容爆发出的戾气一下子浓烈了好几倍,出手也更加狠辣不留情,三两下就把离他最近的几个女人震飞了出去,把剩下的几个修为更低的女人吓得动作一窒,华容抓住机会三掌连出,浑厚的真气迸射出去,只见凡是在他周围还站着的女人们都如破布般飞了出去,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猛然吐出一口血,再也爬不起来。 “左,左,左护法!”没有被波及到的宫众看着武功最好的左护法都被打成了那个样子,在看向满身怒气的华容,面露惊恐就像是在看一个临世狂魔,全身颤抖着,根本就不敢再冲上去。 “咳咳……宫,主!去,去找宫……主!”被称为左护法的女子捂着胸口,艰难的开口,声音虽小,却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被吓傻的宫众闻言,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应道:“是!” 华容也不去阻止跑走的女人,颇为不屑的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头上似乎顶了一块黑压压的乌云,满目怒气的一步一步向吟醉的方向走去。 吟醉和绯月璃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强烈怒气和怨气,齐齐抬眸瞅了他一眼,然后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转开了眼,而绯月禅襄则是因为背对着他懒得回头看,所以,华容仍旧被三个人华丽丽的忽视掉了。 华容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头上的乌云有更加阴沉的迹象,一步一步重重踏过来就像绑了千斤顶一样,把地踩得轰轰响,似乎整个大地都微微的颤抖起来。 “你们三个,不觉得过分了吗?”华容目光阴沉沉的,语气阴沉沉的,两只手紧紧握起来,指节咔吧咔吧响。 绯月禅襄转头,好像现在才发现华容一样,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讶,道:“华门主?” 华门主?难听死了!从来没有被这样叫过的华容微皱了一下眉头,瞬间觉得这个传说中的圣香公子很讨厌!越看越讨厌! 扭过头不搭理他,怒冲冲的目光直直的对上吟醉,咬着牙阴测测道:“把本尊主当打手用很得意是不是?” 华容这个问题问得吟醉有些好笑,他们这样的人算计别人或是被算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吃了亏找回来就是了,他这般怒气是发给谁看的?太小儿科了吧。 而且,得意?不过是小小的算计了一下人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吟醉很诚实的摇摇头,在华容脸色一缓的时候,很适时的来了一句“你怎么打了这么久?” 毫不掩饰的嫌弃的语气成功让华容的一张脸黑成了一块木炭,狂狞的眸子里喷出磅礴的怒火,好,很好,他活了这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逍遥公子,他记住了! “真抱歉我武功低微用的时间久了点,那,逍遥公子愿不愿意指点一二!”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摩拳擦掌随时想着冲上来把吟醉那单薄的小身子拍扁。 吟醉闻言,用她那澄澈的小眼神很无辜看着华容,疑惑道:“华公子太自谦了,你武功高强怎么会需要在下指点?” 华容看着吟醉那张装白兔子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人有趣的?还真特么的有趣,都戏弄到他头上来了! 绯月璃宠溺的看一眼吟醉,很自然的补充道:“醉醉的意思是华公子的武功高强,原以为很轻松就能解决那些妖女,不必用多长时间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华容更气,怒气积聚到临界点,头顶上的乌云一下子爆裂开,想也不想就对绯月璃出手了。 绯月璃快速放开吟醉,不让掌风波及到他,唇角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华容的目光却一沉,毫不畏惧的飞身而起和他对打起来。 吟醉早就试过华容的武功,比她强上一些,却不一定能赢过绯月璃,因此倒不怎么担心,悠闲的抬眸看着在半空中你来我往的两个人,权当在看武打片。 绯月禅襄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两个人身上,而是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吟醉,刚刚绯月璃叫她什么? 最最?还是……醉醉? 皇家名字里有个醉字的还能有谁! “你,你是……”绯月禅襄太过震惊,舌头都有些打结,打死他都想不到绯月最为尊贵的长公主竟然会女扮男装出现在这种地方,是皇上允许的还是偷偷跑来的? 想到这里他又突然想到,绯月璃不是因为犯错被罚守边疆的吗?他竟私自离开! 吟醉闻言看向绯月禅襄,微微点头,道:“十二皇兄,幸会。” 绯月禅襄到底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温柔的眸子有些复杂的看着吟醉“你,你们出宫来,皇上……知道吗?” 吟醉摇摇头,然后在绯月禅襄不赞同的目光中开口道:“十二皇兄会为我保密的,对吗?” 绯月禅襄刚要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微微蹙眉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没那么严重,最多是年幼顽劣。”吟醉纠正道。 绯月禅襄抿唇不语,皇上宠爱长公主也是天下尽知的,他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第十六章 难看 吟醉把真实身份泄露给绯月禅襄是一点都不担心会受到威胁。 首先绯月禅襄久不在京都,在朝堂上没有根基,揭发了她对他没有好处,绯月禅襄是聪明人,不会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其次,绯月禅襄虽然有些小腹黑,却是真真正正的君子,做不来背后害人这种事,所以,吟醉对他很放心。 至于,为什么会故意告诉他,自然是因为圣香公子在江湖上的地位,她和绯月璃毕竟还是初入江湖,跟圣香公子扯上关系,即便没有好处也绝对没坏处。 半空中绯月璃和华容打得难舍难分,吟醉却看得有些不耐烦,转头向仙缘宫的方向看去,微微蹙眉,荣琅仙怎么还没回来?难道真得为了绯月禅襄冲入火海了? “你去哪里?”原本还沉浸在对吟醉真实身份的复杂心情中的绯月禅襄见吟醉突然转身要走,不禁开口询问,毕竟两人有了一层血缘上的关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来看了。 吟醉脚步不停,回答道:“去看看荣琅仙。” 绯月禅襄蹙眉“看她?” “看她死了没。”没死的话正好留下调教一番收为己用。 绯月禅襄心中对荣琅仙极为厌恶,本不想再见到她,可吟醉一个人去他实在有些不放心,无奈叹息一声,跟在了吟醉身后。 吟醉听到脚步声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绯月禅襄一眼,她以为以他的性子,虽不至于杀了荣琅仙,却也决计不会再想见她的,怎么会突然跟来? “我是要去见荣琅仙,公子确定要一起?”吟醉脚步仍旧没有停下,漫不经心的提醒了一句,压根就没想过绯月禅襄是为了她才会跟来。 绯月禅襄听到她对他的称呼微怔了一下,随即便想到这里不是皇城,确实不能总是皇兄皇兄的叫,只是,也这种完全撇清了关系的叫法当真让人有些心凉。 “无妨。”心情莫名有些不爽的绯月禅襄硬邦邦的回答了一句,话音落却先把自己惊了一下,他虽然性子温和,可却并不算什么热心肠的人,别说是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妹妹,便是他那个所谓的父皇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有多少情绪波动,可他刚刚为何会为她一个轻飘飘的称呼而感到不舒服呢? 而且,他对她用这么强硬的语气,有些失礼了吧,会不会惹她不高兴? 绯月禅襄这突然的态度改变也让吟醉疑惑了一下,转头看看他微蹙起的秀眉,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惹他不快的事,便挑了挑眉把他丢到一边不再理会。 绯月禅襄拧着眉头自我批评了一番,再看吟醉的身影,温柔的眸子就对他刚刚的态度而带了几分歉然,红唇抿了抿柔和道:“你虽有武功在身,但独自一人还是危险些,我既欠你一个人情,自是该护你安然。” 吟醉闻言不禁抿唇轻笑,要不怎么说她喜欢这些真正的正人君子呢,欠了人情还免费奉送保镖服务,多划算! “那多谢你了。”吟醉歪头看着绯月禅襄笑道。 巧笑嫣然的俏脸映入眼帘,绯月禅襄眸光闪了闪,天下皆言传倾醉长公主美貌无双,倒是不假,即便只是简单的少年打扮,仍旧掩不住一身的风华绝代,就不知若换上女装该会如何的倾国倾城。 更令他惊奇的是,她做少年装扮的时候卓然潇洒,一点都不会让人怀疑这是个女孩子,可一旦知道了她其实是女子,他却越看越觉得这样的容颜,这样的姿态,合该就是个国色天姿的美少女! “你是女子,怎么会到这里来,若被人知道了,未免会有损声誉。”绯月禅襄有些担忧的看着吟醉,作为女子她未免胆子太大了些,到底年幼,尚不知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厉害。 吟醉浑不在意的轻笑“我若不说,公子会知道我是女子吗?”江湖上只有一个逍公子,绝不会出现倾醉长公主! 绯月禅襄无奈,看吟醉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家喜欢胡闹的孩子“总是防不住个万一。”说完,绯月禅襄就忧伤的发现,他貌似变啰嗦了。 “公子多虑了。”吟醉甚是敷衍的说了一句。 绯月禅襄被吟醉疏离的态度小小的伤了一下下,他这一头热的感觉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我原本是兄妹,若不知道便罢了,既知道了,何必如陌生人般疏离。”坚决不能一头热,要把另一头也捂热才行。 吟醉再次意外的看了绯月禅襄一眼,之前怎么没发现他竟是如此热情的人“那,以公子之见……” “你若不弃,就唤我一声兄长如何?”绯月禅襄心里打鼓,表面却装的十分镇定,他决不承认他其实正在紧张。 “哦。”吟醉点了点头,看着绯月禅襄道:“那我叫你十二哥哥?”唔,好难听!那“禅襄哥哥?襄哥哥?”噗,好肉麻! “好,那我就唤你醉儿了。”绯月禅襄不等吟醉再想别的称呼,直接就这么决定了。 吟醉闻言,立即闭上嘴,也不再多想,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默认了绯月禅襄的决定。 二人说着话,速度却不慢,抬头便看到了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的仙缘宫,门前是乱成一团的琅仙宫宫众,荣琅仙就在最前方,极为激动的瞪着前方的大火,若非有几个宫众死命的拉住她,估计她早已闯入了火中。 看来荣琅仙对绯月禅襄是真得痴心一片。 吟醉停下脚步,歪头看向绯月禅襄一眼,想看看他对这一幕有什么感想。 绯月禅襄停在吟醉身侧,只看了一眼那闹哄哄的场景就平静的移开了目光,他真心没什么感想,说句不谦虚的话,他见过的对他痴心的女子多了去了,早就麻木了,看到荣琅仙如此,最多也只是把厌恶她的心淡了些而已,若想让他产生什么感动之类的情绪,那么,抱歉,不大可能。 吟醉看着绯月禅襄淡然的表情,心中啧啧两声,原来正人君子也可以无情至此啊! 观察完了绯月禅襄的表现,再转头去看荣琅仙,却发现,不过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荣琅仙竟然几乎挣脱了宫众的阻拦,向火海冲去。 吟醉鼓了鼓腮,暗道一声麻烦,快速抬起手臂,自宽袖中飞出一条游龙般的白绫,白绫呼啸着越过琅仙宫宫众,龙头一摆,紧紧的缠上了荣琅仙的纤腰,吟醉用力挥手,白绫纵身,荣琅仙惊叫一声,不受控制的跃到了半空中,吟醉又一摆手收回了白绫,荣琅仙便如断线的风筝般重重的摔到了路旁的灌木丛里。 “宫主!”重重的落地声过后,琅仙宫宫众才堪堪反应过来,纷纷跑向了荣琅仙。 有几个精明些的则警惕的看向了白绫飞来的方向,看到吟醉和绯月禅襄脸色一变,立即做好了防御姿势。 吟醉懒得理会那些人,转头看向被摔得七荤八素,正被人搀着从灌木丛中站起来的荣琅仙。 荣琅仙也没顾上疼痛,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阻止了她的人,见是吟醉,脸色也是一变“是你!” 吟醉看着荣琅仙一脸痛恨仇视她的表情,缓缓的向旁边移动了两步,指着绯月禅襄,无辜道:“呶,他在这儿好好的呢,你不用去烤火了。” 绯月禅襄的斜后方刚好有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他所站的位置刚好被一条树枝遮挡住,加上吟醉正站在他身侧,从荣琅仙的方向原本看不到他,而吟醉这么一动,绯月禅襄就暴露在了荣琅仙的视线中,翩翩君子,白衣墨发,风姿卓然,温雅若仙。 荣琅仙看到他,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一把推开扶着她的宫众,急急的向这边跑来。 香浓的脂粉味随着荣琅仙的靠近越来越浓,吟醉有些无语抬手扇了扇鼻前的空气,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弄出这么呛人的味道,她们不难受吗? 绯月禅襄看着跑过来的荣琅仙,脸色条件反射般的沉了下来,这个女人每天都会来仙缘宫烦他一次,忍受了几乎有半年的折磨,温柔似水的圣香公子也不禁来了脾气,这女人死也好活也罢,别想他原谅她! 荣琅仙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绯月禅襄不待见她,倒也没一根筋的扑上来,而是在两步之外停了下来,含情脉脉的看着绯月禅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绯月禅襄却在她过来的一瞬间,神经都紧绷起来,警惕的看着她,做好了随时把这女人拍飞的准备,谁让这女人有前科的! “好了,琅仙宫主,不要再摆出这样一幅白痴样子了,你再怎么痴情,这个人都不会有一点感动的。”说着,吟醉微微打量了荣琅仙一眼,单薄的红裙在裙角处被烧掉了一块,边缘变成了焦黑的颜色,发髻松松垮垮的,散落了一绺垂在脸侧,浓重的妆容也花了很多,本就算不得漂亮的脸看起来有些恐怖,整个人狼狈极了,也丢人极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听到吟醉说话,荣琅仙的注意力才从绯月禅襄身上移开,看向吟醉,目光中带着不解,她以为今天这三个少年的目的是毁了琅仙宫,那么她自己冲进火海送死,他不是应该更高兴吗,为什么会救她? 绯月禅襄也疑惑的看向吟醉,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吟醉没有立即回答荣琅仙的问题,却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扔到了荣琅仙身上,嫌弃道:“还是先擦擦你的脸吧,太难看了。” 荣琅仙闻言表情一僵,脸上唯一漂亮的眸子看向吟醉的目光不禁冷了几分,她们这样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说她们难看! 第十七章 约定 只是,荣琅仙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现在情势不如人,就是再大的屈辱都要咽下去,何况只是不痛不痒的一句嘲讽。 吟醉见荣琅仙乖乖的用手帕擦干净了脸,才缓缓开口道:“不知道宫主有没有兴趣跟我谈一谈?” 荣琅仙闻言有些警惕的看着吟醉,道:“谈什么?” 吟醉揉了揉很是难受的鼻子,蹙眉有些郁闷的看着可以拉到街上当乞丐的荣琅仙,还谈什么谈,这个样子怎么谈! “若不想让这些房子都被烧毁的话,你还是先安排人快点救火吧,然后,整理清爽一点,再来找我谈。”刚说完,吟醉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出来。 绯月禅襄见状,蹙眉道:“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吟醉捂着鼻子摆了摆手,对荣琅仙道:“你快去,不要再扑那么多的粉了,太浓了,日子久了说不定都能引起尘肺!” 荣琅仙虽不知道尘肺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从吟醉那嫌弃的表情上也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脸色不禁又难看了几分,瘪了瘪嘴不再理会吟醉,甩袖离开。 “宫主?”一头雾水的宫众不明所以的看着荣琅仙,还在等着她的指示。 荣琅仙烦躁的看着属下,不耐烦的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灭火!另外,备水,本宫主要沐!浴!” “宫主,他们……”有人目光悄悄的扫了吟醉和绯月禅襄一眼,请示荣琅仙该怎么处置。 “小命都握在人家手里了,还管他们干什么!”荣琅仙气恼的看着不开窍的属下,都想一巴掌拍开她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琅仙宫果然是太过安逸了,让她们一个个把心思都用在了想美男上! 宫众见荣琅仙发火,急忙都唯唯诺诺的散开了,荣琅仙却回头又复杂的看了绯月禅襄一眼,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转头抬步离开了。 吟醉捂着鼻子又打了一个喷嚏,实在受不了这里的空气,急忙向远处躲去。 绯月禅襄见状,把刚刚被荣琅仙那一眼看得毛毛的感觉丢开,跟上吟醉的脚步,关切道:“怎么回事,是不是风寒了?” 吟醉玉指轻轻揉着鼻子,闷闷道:“空气里的胭脂粉尘太浓了,可能是对其中一款过敏了。”说着又悲催的打了一个喷嚏,鼻子里痒痒的,连眼睛里都含起了两汪泪珠。 “这……”绯月禅襄同情的看了吟醉一眼,表示理解她的感受,他刚刚来这里的时候也被那些胭脂的浓香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倒是已经适应了。 “醉醉!” 吟醉泪眼汪汪抬起头,水雾迷蒙中隐隐约约看到白衣黑发的绯月璃飘逸的身影正快速的向这边飞来,眨眼间白影一晃,她就落入了一个清爽干净的怀抱中。 “发生什么事了?”绯月璃捧起吟醉的脸,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一下子眸光一沉,阴冷的看向吟醉身边唯一的人类——绯月禅襄,大有只要吟醉说一句是因为他的缘故就一巴掌把他拍死的架势。 绯月禅襄觉得在琅仙宫这半年好像把他的脾气都闷坏了,在以前,他对于像绯月璃这样误会他的目光他根本就懒得理会,更别提会不悦或生气之类的,可现在,他竟然觉得绯月璃这样的表情真欠揍! “我没事。”吟醉趴进绯月璃怀里深深吸了两口气,闷声道:“这里空气太差,我有些过敏了。” “是这样吗?”绯月璃闻言脸色缓和下来,很是关切的垂眸看了看吟醉揉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忙拿出一面方帕当做面纱盖在了吟醉脸上,心疼的抱紧了吟醉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说着,轻轻一跃,便带着吟醉飞速离去。 绯月禅襄看着亲密无间的二人,眉头忍不住紧紧皱了起来,他们两个一起长大比别人亲近些可以理解,可如今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是关系要好的姑侄,这样的举动也实在是有些于礼不合,难道在礼教森严的宫里,他们也是如此不避讳吗? 想到这里,绯月禅襄闭了一下眼睛,把这些他不该操心的事都抛出脑外,顿足跃起,追向已经走远的两个人。 被绯月璃放火烧掉的那个院子外,一黑一蓝两个人影刀光剑影的正打得激烈,身后有一片熊熊的大火做背景,远远看去就像是武打片里的快镜头,很是艺术。 吟醉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才看清楚跟华容对打的竟然是剑锋!难怪绯月璃有机会抽身去寻她,原来是外援到了,看华容气喘吁吁动作略微迟缓的样子,估计是绯月璃发挥了腹黑无耻的精神以二对一把他耗的差不多了才扔给剑锋独自处理。 哎,真是可怜!原本华容的武功应该是稳居剑锋之上的,现在却因为耗损严重而落了下风,被一个武功不如自己的人压制着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剑锋!”吟醉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会儿武打戏,察觉到华容就要发飙了,便出声唤住了剑锋。 剑锋听到召唤,立即撇开了华容飞身到吟醉面前,单膝跪地,恭敬道:“见过主子。” “起来。”吟醉轻轻抬手,目光却看向了气得快要爆炸的华容,不禁惊了一下,刚刚离得远她没有留意,这会儿才发现华容那张俊美的脸上竟然满满的都是瘀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剑锋谢恩起身,恭敬的站到了旁边。 惊讶过后,吟醉忍俊不禁的看了绯月璃一眼,这杰作肯定是这个腹内黑的人做的好事。 刚刚赶到的绯月禅襄看到华容那张精彩的脸也被惊了一下,随后唇角微微抽了抽,这绯月璃也实在太过阴损了些,专挑人脸上下手。 绯月璃则很是满意这个结果,看他还有没有脸来缠着醉醉! 华容有些气喘的把宝剑支在地上,撑着身体,原本气势十足此时却显得有些滑稽的眼睛阴沉冰冷的看着绯月璃,狠狠道:“本尊记住你了,逍!遥!公!子!” “若是逍遥公子的话,你应该说记住我们了。”吟醉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因为她和绯月璃两个人都被称为逍遥公子,不大好分辨,因此便拆开来她是逍公子,而绯月璃是遥公子,合起来叫的时候自然是他们两个人。 华容目光看向吟醉,调色盘一样的脸竟然还能看出来更黑一层,一口白牙几乎都被咬碎了,怒声道:“本尊自然也会记住你,永生不忘!” 绯月璃闻言不高兴了,谁要被他记一辈子啊! “暗门的人还没有找来吗?华门主的手下动作似乎有些慢呢。”绯月璃鄙视的看着华容,活该被揍成猪头! 华容闻言心里更气,就是因为那群白痴没有绯月璃的手下动作快他才会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等他回去了,一定扒掉他们一层皮! “属下来迟,请门主责罚。” 华容刚想完,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几道破空声后,四个挺拔健硕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恭敬的跪在地上,似乎早就知道了华容的惨状,都死死的垂着头,不敢看华容一眼。 华容眯了眯眼,阴冷的目光从属下身上扫过,那四个人立即绷紧了肌肉。 很好,还知道做错了事,要倒霉了! 外人面前,不是处理家事的时候,华容狠狠的深呼吸两下,把火气强压下去,冷冷的盯着吟醉几人,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们走!” 四人闻言立即应了一声“是”,迅速站起来低着头走到华容身后,其中一个把手指放到口中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便听到嘚嘚的马蹄声和碌碌的车轮声响起,转头看去,便见到了华容乘坐的那辆宽大华丽的马车飞快的驶来。 车夫驾车技术极好,极速奔跑的马车几乎没有减速期,在快要到达的时候才紧紧一拉缰绳,马车便立即停了下来,刚好停在华容面前。 华容重重的冷哼一声,抬腿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中,四个属下却不上马车,不知从何处唤来了四匹马,利落的翻身上马,跟在马车身后飞奔离开了。 送走一个碍眼的,绯月璃看向绯月禅襄“十二皇叔内力也该恢复了,怎么还留在这里?”还没被那老女人恶心够吗? 十二皇叔?剑锋抬眸看了绯月禅襄一眼,大名鼎鼎的圣香公子竟然就是襄王! “我何去何从,也在六皇子管辖的范围内吗?”绯月禅襄蹙眉看着绯月璃,他直觉绯月璃不喜欢他,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可他没必要接受他的冷嘲热讽不是吗? 绯月璃唇角微勾,轻嘲道:“不敢,璃只是以为十二皇叔会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故才有此一问。” “那,我倒是要多谢六皇子关心了。”绯月禅襄浅笑如风,温柔的声调中却也绵里藏针。 “不要说了。”吟醉阻止了要反击的绯月璃,淡淡道:“天色太晚了,想来十二皇兄不会想在这里多住一晚,不如就在我们下榻的客栈将就一晚,十二皇兄以为如何?” 绯月禅襄听到吟醉那声‘十二皇兄’为蹙了一下眉头,然后柔柔的看着吟醉,轻声道:“醉儿忘了与我的约定了吗?” 一句话说完,绯月禅襄明显的感觉到绯月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第十八章 回客栈 “约定?”吟醉不解的看着绯月禅襄,随即完全会错意的想到了她拿一片树叶换来的那个人情,道:“当然记得,十二皇兄不要食言就好。” 绯月禅襄闻言一窒,郁闷的看着吟醉,她竟然只记得他欠她人情这一件事! 吟醉看着绯月禅襄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岔了,就说嘛,他应该巴不得她忘了才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巴巴的提醒起来,不过,眨巴眨巴眼,除了这个,她跟他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约定的事啊? “出宫在外,醉儿说要称我什么来着?”绯月禅襄无比郁闷的提醒道。 吟醉恍然,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可是“这里并无外人,叫什么都无所谓,人前我会注意的。”倒没想到绯月禅襄会对这一点这么在意,怕她暴露了他的身份吗?她怎么可能会那么不小心,他若是因此而暴露了的话,那么她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呢。 谁在意有没有外人! 绯月禅襄原本想着气一气绯月璃,可对于吟醉的不开窍实在是有些无能为力,想了想,觉得他跟一个少年明争暗斗的怄气也实在太幼稚了些,便抿抿唇作罢了,转而柔声道:“天色不早了,回客栈休息吧。” “剑锋,派人带十二皇兄去客栈。”吟醉淡淡的吩咐道。 绯月禅襄微微蹙眉“你不去?” 吟醉摇摇头“我还有些事,要晚一点回去。” 绯月禅襄抿唇沉默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行一步。” 绯月禅襄离开,吟醉转头看向剑锋,她和绯月璃的四个武侍,凌云留在边疆假扮绯月璃,绍祺要管理陆家商行,鸣飞则留守宫中,唯一一个能来的也只有剑锋了,而这些年剑锋负责江湖上的事务也相对比较多一点,逍遥派大都是他和凌云在打理,让他来确实也是最合适的,而且,剑锋身上还有那一样秘密…… “怎么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剑锋却听懂了,沉静的答道:“琅仙宫合计四百余人,宫主乃荣琅仙,其下是左右两个护法,其中左护法已经被暗门门主华容所杀,右护法朱艳,乃琅仙宫武功最强之人。其余宫众被分编到天地玄黄四组,每组一百人,组长一人,今夜一战天地两组损失过半,两个组长皆已身亡,玄黄两组负责救火,未曾参战,尚无人员伤亡。非琅仙宫人有被抓来的男宠四十六人,厨子下人等有六十余个。以上人等全部在掌控之中,无一逃脱。” “这些房屋宫殿看起来不像是近年所建,有什么来历?”这些建筑物少说也已有七八十年的历史,其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怎么看都不像是琅仙宫这样规模的江湖门派能够建造得起的,反而更像是王公贵族家修建的宫殿。 “此地已有近二百年年的历史,乃前朝皇亲的一处行宫。”说着剑锋微微顿了一下,道:“属下尚未查清为何这行宫会成为琅仙宫的巢穴。” 前朝行宫?吟醉微微蹙眉。 “前朝的皇姓就是荣。”绯月璃突然出声道。 吟醉点点头,她也是刚刚想到这一点,那么,荣琅仙八成与前朝皇族有关喽! “醉醉不要想了,明日问问她就清楚了。”绯月璃微凉的指尖轻轻揉了揉吟醉的眉心“我们走吧,你该休息了。” “明日?”吟醉默了一下,她原本想着一会儿就问荣琅仙的。 绯月璃其实早就想带吟醉回去了,之前是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又不想跟绯月禅襄一起走,所以才拖到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吟醉再熬下去了,她身体本就不好,舟车劳顿了这些日子,再不好好休息怎么吃得消。 绯月璃不容反驳的看着吟醉,道:“我们现在就回去。” 剑锋闻言不等吩咐,便命人备好了马车,送二人回去,他则要留在这里监督处理下面的事。 上了马车,吟醉懒懒的靠进绯月璃怀里,身体倒真是有些累了,脑子却仍旧没有停歇,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太顺利了?琅仙宫毕竟是一个存活了数十年的门派,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连根拔起。” 绯月璃从马车里翻出一块毯子盖在吟醉身上,道:“不要担心,荣琅仙还翻不出什么浪来。” 吟醉闻言一顿“就是荣琅仙,我总觉得凭她一人根本支撑不起整个琅仙宫,若不是她手下掩藏着能人,就是她背后有人支撑!” “你是说前朝余孽?”绯月璃不在意道:“前朝已经没了二百年,即便有侥幸保留下来的势力到了今天也所剩无几了,现在已经是绯月家的天下,他们若有什么想法纯粹是找死。” “我不是担心这个。”吟醉动动肩膀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惬意的闭上眼睛,沉吟了一下,忽而微微一笑道:“算了,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让剑锋仔细些,注意有没有人与外界联系。”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绯月璃好笑的把吟醉抱紧,低头在她眉间印了一个轻吻。 回到客栈的时候,上半夜已经接近了尾声,客栈早就上了钥,整个店里都是黑漆漆的,只在楼下大堂掌了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守夜的店小二半趴在柜台上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来,充当车夫的暗卫上前叫门。 听到拍门的啪啪声,睡得香甜的店小二惊了一个哆嗦,立即清醒过来,仔细一听外面确实有敲门声,满心抱怨的拍了拍脸,转头看了看更漏,狐疑的走向大门,这么晚了,怎么还有来客? “客官您是……”店小二打开门,见是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一看便是有功夫在身的,以为是哪个赶夜路的大侠,正要询问,却见那‘大侠’突然退了下去,再走过来的却是两个神仙一样的少年。 而且……这两个少年他还认识,不正是今天中午来他们店里投诉的客人吗! 小二吓得一哆嗦,问到口边的话也咽了回去,瞪大眼惊恐的看着吟醉二人,他,他们今天下午不是被那群妖女抓走了吗?他在这店里干了三年有余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被抓走还能活着回来的,当时他还深深的为这两个美貌少年惋惜了一番来着,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们会再次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是,是人是鬼?! “啊……有,有鬼啊……”想到这里,店小二也没有胆子弄清楚,被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向客栈里面跑去。 暗卫见状面色一沉,身形一动就拦在了店小二身前,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冷声道:“你鬼叫什么!说谁是鬼!” 店小二肩膀被抓,胆子更是被吓裂了,也没听清暗卫说的什么,拼命的挣扎着,闭上眼睛乱叫一通。 暗卫不胜其烦,抬手点了他的哑穴,尖叫声戛然而止,却也已经晚了,店小二刚刚那尖利的声音早就惊醒了店里的人,首当其冲跑出来的就是客栈掌柜,衣服都没披好,岌着鞋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见到吟醉和绯月璃,掌柜也被吓了一大跳,捏着衣边的手蓦然一松,只穿了一只袖子的衣服便松松垮垮的搭在了肥硕的肩膀上,张大了嘴呆滞的看着二人,痴傻的样子甚是滑稽。 被吵醒的客人们眯着眼,骂骂咧咧的从客房走出来,怒气冲冲的冲着楼下大吼:“半夜三更的鬼叫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们回来了。”绯月禅襄听到声音也出来查探,见是吟醉二人,不禁笑着招呼了一声。那让人身心都舒服起来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如春日暖阳般瞬间安抚了烦躁的人们。 绯月璃沉着脸看着一脸见鬼表情的掌柜,眸中闪过一抹冷色,这家客栈果然有问题! 掌柜的被绯月璃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虽然心里打鼓,疑惑着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回来,却也强自镇定下来,讨好道:“二位客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用过膳了吗?小人立即让人备饭。” 说着转过身,陪着笑向客人们解释道:“没事,没事,是守夜的小二大惊小怪,惊了各位大爷,小人在这里给各位陪不是了,还请大爷们不要怪罪。” 有些人听到没事,就眯着眼骂骂咧咧的回房继续睡了,完全清醒过来的则被吟醉,绯月璃和绯月禅襄三人的容貌狠狠的惊艳了一把,惊艳过后则是忍不住狐疑,深夜小店,这等美艳绝伦的人物造访,特么的不会是故事话本上说得那些成了精的鬼怪吧! “我地个乖乖,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呢。”一个腰粗膀圆活像一只大熊的大汉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吐沫,看得眼睛都直了。 “二胖子你发什么蠢呢,把你那两招子放亮了看清楚点,那两个是雄的!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赶紧回去睡觉!”称大汉为二胖的是站在他旁边的一个青面方脸的中年男人,二人面貌有些相似,像是兄弟二人。那兄长低低的呵斥着,抬手给了大汉一个爆栗,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那呆样,都想把这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东西塞回娘胎里重造! 也不想想,那两个少年虽然看上去瘦弱娇小,可那通体的气度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人,若是性子温良还好,但凡是个爱计较的,这死胖子这么看人家,准要倒霉! “大哥要是困就先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儿。”二胖子却舍不得就这么回去,这辈子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看的人,不看够本了岂不是吃亏了!说着话,双眼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吟醉和绯月璃,双手紧紧的缠在柱子上,任青脸男人怎么拉都不走。 听到二胖子毫不避讳声若洪钟的声音,青脸男人被气了个倒仰,这死胖子早晚死在他的缺心眼上。 第十九章 防备 旁边有听到他二人对话的心下好笑,转头见到这二人的长相,心下便明了,这年长的青脸男子名为钟文,诨号青面太保,武功虽平平却素有机智,健硕的大汉乃钟雄的同胞兄弟,一手大刀刷的甚是威风厉害,人称旋风刀钟武,这二人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的人,故而常在江湖行走的人大都知道他们。 “钟大哥也别拘着钟二哥了,那俩小少年长成这般模样,可不就是给人看的吗。”旁边一人哈哈大笑两声,看着钟武的目光中不乏戏谑。 “这两个小少年长得这般美貌,说不定就是个大姑娘小媳妇扮的呢,钟大哥不让钟二哥看岂不吃亏!”离得近的听到了刚刚钟文骂钟武的话,这会儿正拿出来取笑。 钟文一见这些爱起哄的武林同道,暗骂一声蠢货,却也不跟他们计较,只顾着要把钟武拉回房内。 钟武虽没有他那些花花肠子,武功却比他好很多,他赖着不肯走,钟文就只能生气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禁忍怒低声道:“二胖子,你想死吗?” 钟文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让旁人听见,哪知钟武忙着看美人根本就理会他这茬,却是把刚刚两个闲人的玩笑听在了耳中,眼睛放光的惊喜道:“真的么?那两个小少年竟然是女的?难怪长得跟天仙一样!” 钟武声音洪亮,他又不知道避讳,这一嗓子出来,整个客栈的人都听到了,他旁边几个知道其中缘故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稍远些没有听到方才对话的人听到他这么一吼,却信以为真,急忙探出身子仔细的看两个少年,却是越看越觉得钟武的话不错,可不就俩天仙吗?一个个的都忍不住开始起哄起来。 “原来是两个小妞儿,爷就说长这么好看成了男人太过可惜了!” “深更半夜的扮成男人出门投店,两位小娘子莫不是想男人了?” “那感情好,来找小爷,包你二位爽快!” “哎呦呦,可别说,这两个比花魁还漂亮呢,这荒郊野外深更半夜的,莫不是什么成了精吧。” …… 各种污言秽语毫不顾忌的从一个个粗鲁鄙陋的男人口中吐出来,这群江湖汉子凑在一起的时候说些荤段子倒没什么,可那两个少年一看就是从大门大派里出来的有教养的矜贵子弟,受了这等屈辱不发难才怪! 钟文一边责骂着钟武一边还一直分神注意着楼下的二人,看到个子高些的少年眸光越来越冷,心里不禁一惊,见拉不动钟武,只得放弃,上前一步对绯月璃拱了拱手,诚意十足道:“在下钟文,旁边这个是舍弟钟武,他见二位公子形貌不俗丰神俊朗心下喜欢,绝无冒犯之意,若二位不弃,在下兄弟二人愿与两位交个朋友如何?” “这就是钟大哥的不是了,咱们兄弟们这么多都在呢,钟大哥怎么能见这两个小娘子生得美就抢先一步呢。”一个身形矮小贼眉鼠眼的男子,众人都称他为遁地鼠齐通,一听钟文的话就不高兴了,他自己不敢惹钟家二兄弟便聪明的把在场的人都拉上,瞬间引起一阵共鸣。 齐通得到众人的回应十分得意,一脸淫笑的看着吟醉和绯月璃道:“小娘子,要不要也跟小爷我做个朋友啊,别看小爷我个子不大,力气却有的是呢。” 绯月璃安静的站在大堂中央,双眸如同无边无际的黑夜,深沉的可怕,只可惜,很多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吟醉轻轻握住了绯月璃手,一直微微垂着的水眸轻轻抬起,漫不经心的看了齐通一眼,粉唇忽然缓缓的勾起。 美人一笑,恰似青莲出水,又似幽兰吐芳,可倾城倾国,亦可倾心倾……命! 众人眼中的惊艳尚且没来得及绽放,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衬着那倾城笑容,竟让所有人都脊背一凉,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迅速的转头循着那声惨叫看去,却见到那个刚刚还站在二楼走廊上调笑的齐通此时已经倒在了大堂里,身下是被压碎的断裂桌木,旁边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看似没有用力,矮小男子却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你,咳咳……”齐通一开口,胸口突然一阵强烈的剧痛,话尚未说完,便头一歪“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哎呦,这这,这是怎么说的,这位好汉您手下留情啊,千万别再小人店里闹出人命来啊。”店掌柜看到这种情况是又惊又怕,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圈。 吟醉淡淡的瞥了掌柜一眼,没有理会,他的帐明天再算不迟。 其他人更没心思理会那只认钱的掌柜,都还处于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他们大都是知道遁地鼠的本事的,那人虽长相猥琐,一身轻功却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可没想到,那男子只一招就重伤了他,且他们还都几乎没有看到他出手。 暗卫见齐通吐血,很是嫌弃的皱了皱眉,抬腿一脚把他踢飞,直直撞到了对面的墙上,重重的落地后又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这么一折腾,那齐通几乎就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公子,这人如何发落?”暗卫转身对吟醉和绯月璃行了一礼,恭敬道。 话音落,又是一阵抽气声,这个高手竟是那两个小少年的手下!此时,刚刚出言调侃的人们都开始冒起了冷汗,心里有些惊慌起来,那两个小公子不会把他也处置了吧? 绯月璃看死人一样的看了齐通一眼,冷冷道:“不要让我再看到他。” “是。”暗卫应声,走过去提起齐通便向客栈外走了出去,潇洒果决的样子就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离开后他家小公子会受欺侮。 可就是因为这样,店里的人才更加惊恐,看吟醉二人的目光完全变了,各自心里都在琢磨着绯月璃口中那句不要再见到他的意思。 只有钟武这种一根筋的才会边欣赏美人边赞同的点点头,道:“好样的,老子早就看那齐通不顺眼了,什么东西,还敢出言侮辱这两个漂亮的小公子,该死!” 亮如洪钟的声音响起,立即把钟文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二愣子,该死的下个就是他! “两位公子,舍弟一介粗人,不会说话,钟文这里代他向二位道歉了,还请二位不要跟他计较,”钟文急忙在自家兄弟后头收拾烂摊子。 “大哥,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我说错了吗?”钟武却不领他的情,有些不满的翻着白眼,小生咕哝着抱怨,活像只在撒娇的大熊。 吟醉听到声音,目光从他二人身上轻飘飘扫过,淡淡道:“累了,回客房。” 突然的声音,心里有鬼的人都被吓了一哆嗦,就怕自己也会像齐通一样被丢下去。 绯月璃的目光淡淡的扫过那些人,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点点头,牵着吟醉向楼梯走去,全场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们的身影缓缓移动着,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醉儿……”上到二楼,站在房门前的绯月禅襄上前一步正要打招呼,却没想到吟醉半点目光都没有分给他,侧身绕过他回了自己的客房。 绯月禅襄一窒,呆呆的看着吟醉的背影,心中突然涌出了一种有点酸有点涩的感觉,不管是因为什么而让吟醉如此待他,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吱呀”一声,房门轻轻的关上,外面的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有几个心虚的一个字都不敢再说,缩着脑袋偷偷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武抱着柱子双眼一瞬不瞬的一直目送二人回了房间,看到房门关上,还有些遗憾的叹息了一声,美人,看不到了…… 赵文此时倒是不着急了,吟醉轻飘飘的那一眼短暂淡然的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绝没有恶意,由此看来,那两个少年虽年轻,却分得清善恶,并不是睚眦必较的人。看清了这点,钟文心下欢喜,若刚才说要交朋友只是为了替钟武解围,那么现在就多了八分的真心。 只可惜,钟文虽精明,可看到的终究只是表象,绯月璃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宽容,当夜,那几个口吐秽语的男子就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连尸首都没曾留下。 这事做得着实隐秘,第二天众人起床后没有见到那几个都以为他们是因为害怕而早早的启程走了,也许是因为关系并不亲厚,竟没有一个人怀疑那些人都已经被杀。 绯月禅襄起得极早,天还未大亮便梳洗妥当出了房门,事实上,因为昨夜那点事,他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只是快天明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也并没有睡实,一听到鸡鸣声就清醒了过来,却再也睡不着了,便干脆起身,坐到大堂里等吟醉出来。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 也是绯月禅襄虽然占着个吟醉兄长的头衔,却是第一次见她,并不知道吟醉从来就没有早起的习惯,每天都是睡到自然醒,又因为昨夜睡得比往常都晚,今天起不来是一定的。 再加上还有绯月璃一向警惕出现在吟醉身边的人,特别是这些所谓的有血缘关系的,吟醉防备的少的人,他就更加上心,防着他们伤害她是其一,另外更要防的则是怕他们喜欢她,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前车之鉴太多,他不得不小心。 因此,就是因为知道绯月禅襄在等吟醉,他今天才格外的腻歪,缠着吟醉一起睡足了懒觉,就连早餐都是叫进了房间里吃的。 吟醉一觉睡足了,精神就极好,清醒的时候她其实并不喜欢赖在床上,只是应该早就起来了的绯月璃今日却反常的仍旧懒洋洋的腻在床上,三番四次的阻止她起身。 几次想起无果,吟醉干脆放弃,无奈的看着绯月璃道:“你是怎么了?不高兴?” 绯月璃慢腾腾的吟醉肩窝里蹭啊蹭,半晌才不急不缓道:“蔡逸舒找到通州去了。” ------题外话------ 一场秋雨一场凉,某醉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光荣的感冒了,一整天昏昏沉沉的,难受死了,妞儿们都注意保暖啊 第二十章 布局 吟醉一怔“蔡逸舒?” “嗯。”绯月璃点点头,继续道:“就是我们离开的那日到的,还记得同顺客栈吗?其实,我们刚刚回去,他就在那外面经过,若不是我们刚好上了楼一定就遇到了。” “哦。”吟醉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他爱找就找吧,既然没遇到就好。 绯月璃却迟疑了一下,有些凝重道:“若只是如此,倒不必担心,只是……舒通死了。”好吧,他承认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他也不打算告诉吟醉,都怪那个绯月禅襄! 吟醉微微蹙眉“死了?你动的手?” 绯月璃急忙摇头,是他自己幸运而已,若是他动手就不会让他死这么快了! “那宫里有什么反应?”舒通是舒锦晗唯一的哥哥,就这么死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绯月璃抬手用指腹轻轻把吟醉的眉心揉平,笑道:“不用担心,舒锦晗怀胎不满三月,胎儿尚未坐稳,舒家根本不敢把这么大的事告诉她,生怕她一受刺激弄没了这个护运符。”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这里的事少说也要三四个月才能解决,总是瞒不住的,别人没什么,只怕惊动了皇兄……”吟醉对绯月暝夜虽说并不完全信任,可还是存了几分敬畏的心思,绯月暝夜若真心恼了,她担心这些年的准备也要毁于一旦,不是她胆小,而是绯月暝夜确实有这个实力,也足够疯狂。 绯月璃告诉她这些原本只是想多拖她一会儿,可没想着让她劳神,见她担忧,急忙抱住她安慰道:“都说了不要担心了,醉醉还不放心我吗?一个小小的县令家的女儿何至能爬这么高,你就不怀疑吗?” 吟醉闻言才突然记起,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怀疑过舒贵人是怎么得势的,宫里一群女人哪个都不是吃素的,她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能爬上去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当时因为事情太多被混了过去,后来想想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就没有再问,现在绯月璃主动提起来,恐怕这其中还有他的几分推力。 想到这里,吟醉不禁失笑,真是人小鬼大,她都没想过的事,他却已经做到了,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脑子里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一不小心,连她都能绕过去。 绯月璃见吟醉笑,也痴痴的跟着笑,愉快的在吟醉肩头蹭蹭,笑道:“醉醉想不到,那我提醒你一下,陆家有个专门为皇家培养的女孩子,醉醉还记得吗?” “陆家啊……”吟醉恍然,原来舒锦晗就是颗棋子,唔,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颗投路石,那女孩叫什么来着?“陆,陆……” “陆鸢。”绯月璃见她一时想不起来,便笑盈盈的提醒道。 吟醉点头“陆鸢。”顿了顿,又道:“难怪。”难怪当初陆鸢会对处处受排挤的舒锦晗伸出援手,这么说,绯月璃在两年前就已经在筹划这件事了!她该惊叹一句果然是皇家的孩子吗?! “醉醉且看吧,用不了多久,陆鸢必定会位于舒锦晗之上,后宫终究还是在我们手里。”绯月璃胸有成竹,得意邀宠的语气带着几分可爱的孩子气。 吟醉含笑看了他一眼,有自信是好事,她只是担心绯月暝夜,那可不是个会任人摆布的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凶险万分呐。 不过,她还不想现在就提醒他,他十几岁的年纪还活的太短,一直顺风顺水的没受过什么挫折,有些东西只有经历了才会认识的深刻。 这一篇就这么暂且揭了过去,下面该快点解决的蔡逸舒的问题。 说起京城的那些王公贵子们,绯月璃几乎就没有一个待见的,一个个闲来无事天天净想着怎么往醉醉身边凑了,真是比苍蝇还要讨人厌。 不过,这样倒也有一样好处,就是他们绝不会出卖醉醉,以他们的骄傲也做不出这么没出息的事来,他只是烦心蔡逸舒会顺着孙通这条线找上来,毕竟当日醉醉还是一身女装,生得又太过出众,在那样的小镇上很容易暴露。 吟醉也不想让蔡逸舒找上来碍事,想了想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张温默和蔡逸舒是好友?” 绯月璃明白吟醉的意思,却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郁闷道:“张温默未必愿意帮这个忙。”张温默也不是什么好人,以他的心思,估计巴不得蔡逸舒追来好多个人保护醉醉呢,当然,这是在不知道他会私自离开边疆与醉醉汇合的前提下,若知道了,肯定早就飞鸽传书让蔡逸舒快速找来了,多个人分散醉醉的注意力总比被他一人独占的好。 那些男人就是这么恶毒!绯月璃愤愤的想。 吟醉倒没有像绯月璃一样想那么多,略略沉吟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张温默看起来冷漠,其实还算好说话……” 张温默哪里好说话! 绯月璃闻言,急忙打消她的想法道:“若是弄巧成拙就不好了,不能冒险。” 吟醉想想也对,便作罢了。 “醉醉放心好了,虽然真的你只有一个,假的却能有千千万呢,大不了到时候留些假线索,让他就去天涯海角找去!”绯月璃笑得狡黠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吟醉扑哧一声轻笑出来,拍拍绯月璃的脑袋,这方法好是好就是太容易引人注意,万一到时候没把蔡逸舒引到天涯海角反而引来了绯月暝夜的注意就得不偿失了,倒不如“蔡逸舒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有成亲呢?我记得他曾向谢家提过亲吧,那时候好像是谢相不同意,不如,就帮他一把?” 吟醉话音落,绯月璃的眼睛就像是通了电的灯泡般一下子亮起来,欢喜的抱着吟醉狠狠在她脸蛋上啃了一口,真心称赞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不管能不能成,只要醉醉有这个心,就够蔡逸舒心肝脾肺肾通通碎掉的。 “好了好了。”吟醉好笑的推开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飞绯月璃“该起床了,今日还有事呢。” 绯月璃心情舒畅,也就不计较绯月禅襄那个等得满心忐忑的可怜虫了,光速收拾好自己,然后服侍吟醉穿衣洗漱。 这么一折腾,两人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昨夜住店的侠客们早就用过了早餐退房离去了,现在还不到午饭的时间,大堂里只稀稀拉拉做了几个人,最抢眼的自然是神仙般的绯月禅襄。 绯月禅襄都已经喝光了三壶茶,茅厕跑了七八次,才终于看到吟醉房间的门打开,让他瞬间他都有了一种惊喜和激动的感觉。 吟醉一看到绯月禅襄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便转头问:“华容呢?”昨夜也没见着他,怕是被打成那样不敢出来见人了吧。 想到华容,绯月璃笑得眉眼弯弯“他昨天连夜走了,不过,我想很快还会在遇到的。” 吟醉点头,这是自然,华容应该也受到了梅家的邀请,到时候自然会在梅家相遇。 绯月禅襄盯着吟醉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虽然因为温和稳重的性子使得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可若细细看去还是能发现,那目光灼热了很多,而且,是完全把绯月璃忽略了的目光,脑子里苦恼的纠结着要不要上前去打招呼,他在这里等这么久,本身自是很想去的,可是又担心去了吟醉还像昨夜那样不理他该怎么,可若不去,他们之间的误会就会越来越深,说不定日后就成了陌路,这也非他所愿…… 相比绯月禅襄的纠结,客栈掌柜可以说是没有一点迟疑,见到二人出现立即就小跑了过去,腆着笑得殷切道:“两位公子睡得可好?饭菜还可口吧,您二位的马儿也已经喂了草料,若想出门,随时都可以走。” 原来是巴不得把他们两个瘟神送走呢! 绯月璃冷冷的瞥了掌柜一眼,然后做了个手势,下一秒,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个通体黑衣的男人,单膝跪地,恭敬的见礼道:“见过主子。” “这家客栈,我们要了,你跟掌柜的谈谈价钱。”绯月璃淡淡吩咐道。 掌柜的刚刚从黑衣人突然出现的惊吓中回过神,听到绯月璃淡然的话突然感觉好像有一道惊雷在头上炸开,震得他晕头转向的,几欲晕倒。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起身对快要被惊傻了的掌柜道:“掌柜的,请吧。” “不不……”掌柜的回过神扑通一声跪在了绯月璃面前,哀求道:“公子饶命啊,这家客栈是小人一家的指望,没了客栈小人一家都要被饿死啊,求公子,不,求大爷,两位大爷就放过小人吧,小人,小人给两位大爷扣头了!”说着,当真弯身磕起头来,只是,不知是因为太胖的缘故还是什么,额头愣是没有一下碰到地的。 几个店小二见掌柜都在磕头,自然不敢逃脱,都跑了过来,在吟醉和绯月璃前面跪了一排。 绯月禅襄见状,心里那点小纠结立即丢开了,上前看着这一幕,眉头不禁微微蹙起。 吟醉看到绯月禅襄的表情,联想道他圣母的名声,立即就认定了他是在为他们为难掌柜的而不满,不禁微微一嘲“怎么?圣香公子还没在琅仙宫呆够?” ------题外话------ 谢谢zyx20030228妞儿的票票,好久都没有看到妞儿们跟某醉的互动了,妞儿的一张票票都让某醉好激动好激动哦╭(╯3╰)╮ 第二十一章 朋友 绯月禅襄一听就知道吟醉又误会了,他虽然不爱与人为恶,却并不是善恶不分,这家客栈的问题他不可能发现不了,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可怜他们,也没想过要为他们求情,他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情况不明真相的人或许会误会,对她的声誉有会产生影响而已。 因为,说起来,逍遥公子现在在江湖上也是一副圣母形象呢。 “你们为虎作伥帮琅仙宫掳掠两家男子,便是送到官府坐牢都不为过,现在只不过缴收了这家店,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们不必再纠缠了!”绯月禅襄温柔若春风的声音认真训斥起人来竟也有几分威严,气势一出,让掌柜和小二都怔住了,果真呆呆的停下来,不再磕头。 绯月禅襄明白,他若单单跟吟醉解释未必能够让她接受,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倒不如直接行动,让吟醉明白他的态度,误会自然就消除了。 这种做法很聪明,吟醉瞬间就明白了绯月禅襄的意思,微微点头,她就说嘛,若他只是个烂好人,也当不起圣香公子这个美称了。 绯月禅襄看到吟醉了然的表情,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意吟醉的看法,想了想,他把这种感觉归于亲人间的感情,任谁都不会希望自己的亲生妹妹对自己误会的,对吧? 吟醉和绯月璃不再理会掌柜和店小二,把他们交给了暗卫,向门外走去。 绯月禅襄想了想也抬步跟上。 吟醉回头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圣香公子还没有离开?有什么打算呢?” 绯月禅襄听到吟醉跟他说话,竟然很掉价的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让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脑子里的想法却没快过身体的行动,急忙上前一步,道:“听说梅家要在九月九举办一场聚会,宴请武林同道,听武林同道说我亦收到了请柬,于礼该去栾城走一趟。” 吟醉点头道:“哦,我们也是要去梅家。” 绯月禅襄闻言一喜,今天一早听那些武林人士谈论梅家的宴会他就猜到了他们是要去梅家,故此才做了这个决定,如此刚好跟他们顺路,若能一路相伴前行,培养一下感情,消除隔阂也好。 只是,没想到吟醉接下来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那我们栾城见了。”吟醉淡淡道:“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几日,公子好走,不送了。” 绯月璃看到表情僵硬的绯月禅襄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抿唇偷笑。 绯月禅襄脚步一顿,柔和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淡淡哀伤,让人看了都忍不住的心疼起来“你,讨厌我是吗?” 绯月璃偷笑的表情一僵,什么圣香公子,明明是跟绯月珉一样厚脸皮的人! 吟醉闻言,停下来,转头疑惑的看着绯月禅襄,为何会有此一问?而且,这样的台词不应该出现在圣香公子口中吧!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绯月禅襄见他停下来急忙解释道:“我昨夜……昨夜……” 提到昨夜,绯月禅襄自己就说不下去了,昨天客栈里那种情况他见识的多了,一群粗人凑在一起总是口没遮拦的,玩笑开得过些也不是没有,真有坏心眼的没几个,虽然他当时听到那群人对她的议论心里不由燃起了一团火,可他看得她和绯月璃那般镇定以为他们有什么对策,所以才没有多管闲事。如今再回想来看,他真是魂淡透了,吟醉若真是个少年还好些,可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怎么能,怎么可以容人开那样的玩笑! 若不是已经找不到了昨日说话过火的那几个,他都想一剑杀了他们! “昨夜?”吟醉见绯月禅襄重复着这两个字就是说不出下面的话,不禁都替他着急。 “昨夜,对不起。”绯月禅襄俊朗微红,又是愧疚又是羞恼,歉意却十足。 可这一道歉却把吟醉给弄懵了,他昨夜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纠结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绯月禅襄看到吟醉的表情,一颗心好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和小时候和要好的小伙伴吵了一架,然后又是后悔又是愧疚的想了一晚上,第二天终于鼓起勇气找他道歉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的感觉一样,若是要找个成语来形容这种感觉,那就是——自!作!多!情! 当然,这不是吟醉在故意虐绯月禅襄,实际上昨天那种情况她也没指望绯月禅襄会为她出头,虽然绯月禅襄该是她名义上的兄长,但是,亲戚也分个亲疏不是,在她心里绯月禅襄当然和绯月璃是没有办法相比的,甚至绯月璟绯月珉他们都比他要强很多,她没有给绯月禅襄对等的亲情,自然也不要求绯月禅襄为她做什么,没有期待,自然就没有失望,所以,对于绯月禅襄的道歉,她真心感觉莫名其妙。 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人家无意,他总不能追在人家身后讲他为什么要道歉吧想。想到这里,绯月禅襄不禁自嘲一笑,他圣香公子竟然也有被人忽视的这么彻底的一天。 看到绯月禅襄狼狈尴尬的样子,绯月璃第一次没有产生幸灾乐祸的感觉,可以说绯月禅襄得到这种结果是必然的,因为他不了解吟醉,不知道她从来就没有对所谓的亲情产生过希望,所以,她也根本就不能体会绯月禅襄作为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的想法,自然也不知道绯月禅襄为何会对她产生歉意。 是她情商太低吗?不,她有很强的揣测人心的能力,也有一种能够让人喜欢她尊敬她的独特魅力,她能够在皇宫里对商场和江湖上的事情运筹帷幄便可见一斑,她只是独独对处理亲情这种东西不擅长罢了,跟确切的说应该是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亲情这么一种特殊的关系,所以她才能毫不愧疚的算计那几个她所谓的侄子,也不敢对绯月暝夜付出信任。 绯月璃很庆幸,庆幸她一开始选中的是他,让他陪在她身边,有机会了解她,靠近她,容许他一点一点的走进她的心里…… 绯月璃握紧了吟醉的手,对她暖暖一笑。 吟醉不知道绯月璃想到了什么,却能感觉到他此刻心情很好,遂亦回以一笑。 二人之间的气氛宁静而温暖,轻轻交缠的衣袖缱绻缠绵,就好像融为了一体,无法分开,也不想分开。 “二位可是逍遥公子?” 突然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宁静,吟醉循着声音看去,来人是一个健硕硬朗的中年男子,一身儒生打扮,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几乎是他两倍宽的高大男子,腰间佩着一把大刀,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吟醉,表情有些惊喜又有些羞怯,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一只害羞的大熊。 这两个人,正是钟文钟武两兄弟。 “舍弟粗人一个,昨夜多有得罪,多谢公子不罪之恩。”钟文这么说倒不是讨好恭维,他一向胆大心细,昨夜自齐通被扔出去之后他就一直关注着店里的情况,然后就发现那几个说话最不经大脑的人莫名消失了,略略一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而钟武这个二愣子没事,他自然该对二人的手下留情道谢。 说话间钟文对二人一拱手,神态不卑不亢,倒有几分侠客的风范。 “嘿嘿,都怪我失礼,两个小公子不要生气啊。”钟武憨厚的挠了挠头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钟文对他进行了一晚上的说教,终于让他意识到他错在哪里了,现在想来真是十分的愧疚,当然,愧疚中还有点小小的遗憾,这两个小公子长得这么好看,真的不是女子吗? 这两个人现在还没走,只是专门等着他们出来向他们道歉吗? 都说青面太保钟文最会做人,倒真是不假,他这么一来,对方要是再计较倒显得小肚鸡肠了,江湖中人多豪爽大气,见他诚恳道歉了,少不得赞他一声识礼,原本的小摩擦多半是要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再见了还能和和气气的称兄道弟,遇事也会买他个面子,这样的人真是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若真遇上那些不讲理的,他身后还跟着个武艺高强的钟武,说不服的就打服。这么一文一武的绝佳组合,混得不好才奇怪。 “钟二哥无心之过,钟大哥不必多礼。”江湖上人们敬重这钟家两兄弟,大都以兄相称,绯月璃也入乡随俗,回了个礼。 吟醉却忍不住抿着唇偷笑,缘由自是昨夜绯月璃告诉她的这两个人的外号,古人有姓有名有字不说,最后还要取个号,而江湖上这些莽汉们取的号都格外有趣。 “早就听闻逍遥公子侠肝义胆,仗义疏财,钟某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若二位不弃,想与二位交个朋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钟文在这里等了半个上午打的可不就是这个主意。 绯月璃知道钟家兄弟喜欢广结朋友,在江湖儿女中人缘极好,有什么事向他打听最为便宜,有这样的人送上门来,他哪有拒绝的道理,自是抱拳道:“在下的荣幸。” “好好,两个小公子从今天起就是我钟武的朋友了,日后谁欺负你们,跟我说,老子不揍得他脑袋开花!”钟武拍着手大笑,显然很是高兴。 钟文见状不禁有些头疼,以往这二胖子不这么花痴啊,以前见过多少美貌侠女,他都懒得多看两眼,这次怎么就完全变了呢,就算这两个小公子生得着实出色,可再好看也是男的,怎么就把他迷成这个德行! 钟武哪里知道自家大哥在嫌弃他,一想到和这两个漂亮的小公子成朋友了他心里就忍不住想要发笑。 第二十二章 娇病 “这位可是圣香公子?”钟文在昨夜就注意到了绯月禅襄,只是圣香公子消失了半年,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一时没敢冒然相认,趁着这会儿在一起自然是要问清楚。 绯月禅襄生平第一次被人嫌弃,且嫌弃他的还是他挺喜欢的亲妹妹,一时有些心灰意冷,方才一直处于自我剖析和自我否定中,都没有发现就在他面前刚刚新鲜出炉了一对新朋友,听到钟文跟他说话才蓦然惊醒过来,拱手道:“钟大哥有礼。” 钟文闻言眼睛忍不住一亮,圣香公子的名声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比最近才崭露头角的逍遥公子不知有名了多少倍,他也是神往已久,以他爱交朋友的性子,送到了身边的人再让他错过才怪。 “久仰久仰,久闻圣香公子龙章凤姿,丰神俊朗,果然名不虚传。” 这种赞溢之词他听的多了,以往都是从耳旁飘过听听便罢,从不往心里去,可今天看看旁边两个玉人儿,他竟生出一种相形见绌的感觉来,不禁苦笑,虽然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可自从见了这个小妹妹,他的自信心就一再受挫,让他都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钟大哥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绯月禅襄发誓他这次不是谦虚,而是由心而发。 钟文却不这么认为,谦虚乃君子的美德,绯月禅襄越谦虚他就越觉得他君子,当下便高兴道:“公子既然称在下一声钟大哥,那日后相见也是朋友了。”钟文自顾自的决定了,不等别人插嘴便道:“今日得以与三位公子相遇,钟某真是三生有幸,既是有缘,不如钟某做东,咱几个一同畅饮一番,不知三位可肯赏脸?” 三人尚且没出声,倒是把钟武高兴得够呛,拍着两只熊掌一样的大手欢乐道:“好好,咱们一起喝酒去!” 洪亮的声音在小小的客栈里似乎都有回音,经久不衰,让吟醉忍不住想起了叶遵,那老爷子也是有一副洪钟一样的大嗓门,这两人若是凑到一起说话,估计会如现场直播一样弄得人人皆知。 回音尚且没有停歇,几人却突然像是都察觉到什么一样,面色一凛,齐齐的转头向外看去。 “是剑锋。”绯月璃轻声道,看似是对吟醉说的,其实是在跟钟家兄弟提个醒,是他们的人,不要冒然出手误伤了。 “主子。”剑锋对吟醉和绯月璃抱拳见礼,见有外人在场,便没有回话。 吟醉含笑对钟家兄弟歉意的点点头,道:“抱歉,我们有些事需要处理,二位若不急着赶路,中午再陪二位一醉方休如何?” 钟文自是不在意,豪爽道:“这不早不晚的,是钟某考虑不周了,公子有事尽管去,钟某备好酒菜等二位归来。” 钟武没说话,心里却是一阵荡漾,眼睛里几乎都冒出一串粉红泡泡来,小公子长得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 “公子说有事与奴家谈,却一夜没现身,莫不是在哄奴家~”妖娆至极,媚惑至极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响起,缠缠绕绕的尾音似带着小钩子,连人的魂都能勾走。 荣琅仙化着精致的妆容,身着艳红色的蝶戏牡丹抹胸长裙,广袖飘扬,媚眼如丝,玲珑妖娆的身段无一处不散发着惑人的气息,整个人就如鬼怪话本中走出的能勾魂摄魄的妖精。 钟文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觉得心里一麻,酥酥痒痒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发出这等声音的主人,待看到荣琅仙本人,特别是在看到那双如狐狸般的眼睛时,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亲近她,无限的亲近她,就算溺死在她的眼睛里也甘愿。 如此华丽的登场,荣琅仙是用了心思想要给吟醉一个下马威的。 只可惜,她的媚术所迷惑住的也只有钟文一个而已。 吟醉是女子,对这种媚术有天然的抵抗力,而绯月璃满心里只有吟醉一个人,对其他女人自动免疫,荣琅仙就是脱光了勾引他,他都不会有感觉。 绯月禅襄则是对荣琅仙深恶痛绝,在听到第一声的时候脸色就变了,温柔的眸子瞬间冰冷下来,本能的抗拒着她。 最让人惊讶的却是钟武,他竟然也没有受荣琅仙媚术的影响,而且,他只在荣琅仙出现的时候瞥了她一眼就嫌弃的移开了目光,然后全程就只看着吟醉眼冒红心了,或许,这就是脑袋少根筋的好处。 吟醉蹙眉看向剑锋,荣琅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剑锋在见到荣琅仙出现的时候脸色也是变了变,这女人从昨夜就一直不安分的缠着他问吟醉什么时候到,他是被她缠得烦了才会来这里问一问,他明明安排了人看住她的,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就跟在他后面来了。此时见到吟醉蹙眉,心里不禁一凛,眸中闪过一抹冷意,突然飞身而起,抬手在荣琅仙肩膀上拍了一掌。 荣琅仙看到剑锋动的时候,眸中就闪过一抹惊色,慌忙的想要躲开,只是剑锋速度太快,她都没来得及抬脚,那一掌就拍上了她的肩膀,巨大的推力让她无法维持在原地,整个人几乎是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了客栈门外才重重的狼狈的摔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属下疏忽,请主子责罚。”解决了荣琅仙,剑锋立即跪下请罪。 “自去领罚。”绯月璃淡淡道。 “是。”剑锋抱拳,身形一动,便不见了人影。 绯月禅襄见状,眸光不禁深了一些,这就是皇家训练出来的人吗?果然纪律严明,服从性比那些名门正派不知好了多少。 荣琅仙受伤,媚术自然消除,钟文一下子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任谁在大庭广众之下,且还在刚刚结交的朋友面前,受了这种蛊惑都会产生羞愤的感觉。 “那女子使得是媚术?”钟文紧握着拳,压抑着心中的恼怒,猜测道:“琅仙宫的人?!” 绯月璃闻到空气中的脂粉味,第一时间就在吟醉脸上蒙上了丝帕,心道这女人还没吃过苦头,真是学不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猛咳的荣琅仙,淡淡吩咐道:“给她洗干净!” “是。”一声应答过后,破空声响过,便见一个黑影拎起了地上的荣琅仙向远处飞去,也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洗干净。吩咐完这些,绯月璃才对钟文点头,道:“钟大哥果然见多识广,她是琅仙宫宫主荣琅仙。” 钟文虽然早就猜到了,可听到绯月璃承认还是不禁一怔,疑惑的看着绯月璃,他们是怎么跟琅仙宫扯上关系的?听荣琅仙刚刚说的话,似乎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事要谈?可看这二位的态度,似乎跟荣琅仙又不是什么友好关系。 钟文瞬间想了一长串的事情,天生一根筋的钟武却只看到绯月璃在吟醉口鼻上蒙了一张丝帕,不禁疑惑道:“小公子怎么了?为什么要在脸上放一个这种东西?”蒙住了就看不到了! “胭脂过敏。”吟醉回答道。 “啊?”钟武惊讶的张大了嘴,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却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小公子长得好看,连病都生得这么秀气。 想完,钟武突然一顿,担忧道:“这是什么病?严重吗?” 吟醉摇摇头,笑道:“没事,只要不闻到胭脂味道就好。” “胭脂味道?”不仅是钟武,就连钟文都惊讶的看过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病,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抽,这小公子可真够娇气的,也难怪他们会让那个女人去洗干净。 钟武抬起脸用力嗅了嗅,先是闻道了一种很是好闻的桃花香,这种香味他刚刚就闻到了,是那个小公子身上的,再仔细闻,果然闻到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胭脂的香味,急忙抬起肥厚的熊掌,在空气中用力的挥啊挥,把这些胭脂都赶走,赶走! “既如此,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先回房吧。”绯月禅襄道。 吟醉点点头,道:“那,先失陪了。” 钟武见吟醉要走,急忙道:“我和大哥要去附近的林子里猎点野味回来,小兄弟你喜欢吃什么?我多猎些。” 吟醉闻言一笑,露在外面的水眸弯成了两个月牙,笑意盈盈,潋滟生辉,清洌的柔波里似荡漾着绚烂的光彩,闪瞎了钟武两颗圆滚滚的熊眼。 “原来二位要去打猎,那就劳烦二位了,中午的下酒菜就靠你们了,在下告辞了。”说着,吟醉和绯月璃一同离去。 钟武看着二人的背影,健硕的熊身很灵活的荡漾成了一根肥厚的面条,嘤嘤,小公子真好看,太好看了…… 钟文看着他那丢人的样子,真想说他不认识他,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他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弟弟!“别看了二胖子,我们该走了。” 钟文一声低吼,把钟武从粉红泡泡中拉了出来,见大哥离开,目光依依不舍的从吟醉的背影上移开,急忙去追赶钟文“大哥等等我……哎?大哥,刚刚那小公子好像还是没说他喜欢吃什么啊……” “……”钟文懒得理会这没脑子的胖子,就凭他这点道行,再练个一百年也赶不上那小公子!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啊。”钟武扭着头殷切的看着钟文,大哥比他聪明,一定知道小公子喜欢什么。 “……”钟文撇开脸不看满脸期待的蠢胖子,这货一向忘性大,一个问题几乎从来不会问两次,却没想到竟然真对那个小公子上心了。 咦?什么东西?低着头躲避钟武询问的钟文突然感觉天上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的头上,急忙抬头看去,刚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红色人影快速的自上空飞过,若他没看错的话,这两个应该就是逍遥公子的属下和那个被拎着去洗干净的荣琅仙! 然后,钟文突然想起,若他没记错,他要去狩猎的那个林子旁边似乎有一个湖泊…… “大哥,那不是那个让小公子胭脂过敏的那个一身胭脂味的女人吗?”钟武指着上空,疑惑道:“她去哪里洗的啊,衣服都没脱!” 钟文嘴角抽了抽,逍遥公子竟然让人把一个受伤的女人扔到湖水里去洗干净身上的胭脂!虽然现在不是冬天,可泡在秋天的湖水里,感觉肯定很凉爽吧…… 钟文这会儿是真心庆幸跟逍遥公子成了朋友,那样的人物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啊是不是! 第二十三章 会死 暗卫拎着荣琅仙回到客栈,毫不怜惜的一把把她扔掉了客房的地板上,重重的落地,疼得荣琅仙闷哼一声,却没有爬起来,反而如破布娃娃一般紧紧的蜷缩起身体来,细细看去,还能察觉到她在微微的颤抖着。 绯月璃和吟醉淡漠的看着痛苦的荣琅仙,心中没有一点同情和怜悯,这个女人纯粹是自作自受! “荣宫主,现在感觉怎么样?”吟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失败者就该有失败者的样子,认不清现实的小虾米最后只会吃更多苦头。 荣琅仙*的脸色有些发白,嘴唇泛着僵硬的紫色,整张脸上唯一可取的眼睛还闭了起来,看上去就和普通的中年女人一个样,哪里还有琅仙宫宫主的妖娆风采。 “你,你想,怎么样?”荣琅仙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心里一片苍凉,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逍遥半生的她还会有这么一天,是她低估了这两个小少年的实力,总以为昨夜他们只因为出其不意才会侥幸得手,所以她今天私自找来,知道那个小少年不喜欢胭脂味还故意浓妆艳抹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以增加自己在这场谈判中的筹码,却没想到,这些年安逸的生活已经让她忘了人外有人这么个浅显的道理。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问我这句话吗?”吟醉冷冷的看着荣琅仙,一个高高在上的一宫之主沦落到这种地步确实让她心理上难以接受,但是,这并不是她还认不清现实的理由。 荣琅仙闭着眼睛不肯睁开,东得发紫的唇也紧闭上,不再出声,她活了半辈子,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她不想死却不代表她怕死。 吟醉看到荣琅仙倔强的样子,冷笑一声,她费这么大周张为的就是荣琅仙这个人,她会让她轻易死掉吗? “看来荣宫主对我们的招待还不满意,带下去,让人好好服侍她。”顺便磨一磨她那可笑的傲骨。 暗卫答应一声,拎着装死的荣琅仙离开了客房,同一时间,几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飞速的把地上的水渍清理得一干二净,房内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就好像这里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 “醉醉留下她做什么?一起除掉岂不更简单?”绯月璃拉着吟醉一起坐在床边,对他们来说,臭名昭著的琅仙宫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一举消灭了,为逍遥公子的美名添些砖瓦的好。 琅仙宫自是要灭的,但是荣琅仙也要留。 “莹儿要嫁去炽国,我始终不能放心,有荣琅仙这样的人在身边帮衬着,比我们在暗处安排多少守卫都好用。”说到绯月流莹,吟醉微微有些失神,两个月前绯月流莹及笄大典她终究是没有赶上,炽国那边骆尔琦已经登上了皇位,等过了年皇权稳固之后,他就会来绯月迎娶绯月流莹,到时候,她希望能给绯月流莹一个无忧的未来。 又是绯月流莹! 绯月璃不高兴的嘟了嘟唇,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醉醉会那么在意一个又愚蠢又幼稚只会添麻烦的绯月流莹!他能‘不小心’让荣琅仙死掉吗? 吟醉察觉到绯月璃的怨气,不禁莞尔“我都闻到浓浓的酸气了。” 听到吟醉的调侃,绯月璃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表达着他的醋意,看着吟醉的目光哀怨的能滴出水来。 吟醉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绯月璃的脸颊,笑道:“你总是跟莹儿计较什么,她是女孩子,又比不得你聪明,我多为她想想也是应该的,倒是你,从小就没少欺负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得那些坏事!” 提到小时候那些事,绯月璃白皙的俊脸可疑的红了红,往事不堪回首,少不更事时候的幼稚举措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吟醉却是越想越乐呵,绯月璃少年老成,披着温润有礼的外表其实是个极腹黑的家伙,可谁能想到,他小时候竟然还做过往人家苹果里扔半只虫子和把人家小姑娘的辫子剪短一截之类的事。 绯月璃见吟醉笑他,有些羞恼的抬手去捂吟醉的嘴“不准笑,不准笑……” 吟醉自是不会顺他的意,也抬手挡住他伸来的手,边笑边向床上滚去。 绯月璃哪容她逃开,一把抓住吟醉的手身体一翻,便把吟醉压在了身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笑得开心的吟醉,眸中含着淡淡的宠溺,却不依不饶道:“你还笑,再笑我可不饶你了。” 吟醉不理会他,清脆的笑声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听在耳中却好像甜到了心里。 笑靥如花,明眸似星,淡淡的粉嫩的唇泛着莹润的光泽,就像是熟透的蜜桃,引诱着饥渴的人想要品尝一番。 绯月璃的目光闪了又闪,身体里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燥热,就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脑海里叫嚣着,让他吻上去,吻上去…… “璃儿?”吟醉看着绯月璃越来越迷离的目光,心中一颤,突然发觉他们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忙动了动手,想要从绯月璃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绯月璃肯让她逃走才怪,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贼胆,眼睛一闭,俯身向着那双无时无刻不诱惑着他的粉唇袭去。 唇瓣相碰,软软的,绵绵的,温温的…… 吟醉只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动炸开了一样,炸得她晕头转向,脑袋就如死机了一般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绯月璃的理智绝不会比吟醉存留的多,他不仅是脑子,就连心脏都快要罢工了。 可怜两个菜鸟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呆着,一个眼睛紧闭,一个张大了双眸,却只是唇抵着唇,根本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半晌,吟醉只觉得肺里的氧气都不够用了,有点涩的眼睛轻轻眨了两下,突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惊得她险些跳起来,急忙把手从绯月璃手中抽出来,推开了几乎是傻掉的绯月璃。 吟醉有些不自在的坐起来,耳根明显泛着淡淡的红润,纵使她没谈过恋爱,也知道刚刚发生的是什么,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她并不是讨厌,只是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对方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虽然以往也很亲密,可那也仅限于亲亲额头或脸颊,如今到了这种地步,吟醉水眸不禁闪烁起来,不大敢看绯月璃。 绯月璃清醒过来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惊吓过后却是一种酸酸的涩涩的又有点甜蜜的感觉,这种复杂的感觉让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想告诉吟醉他的想法,更想让吟醉知道他的心意,可是,他不敢,他害怕,他怕吟醉的拒绝会让他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吟醉此时已经无法察觉到绯月璃的感受了,她自己心里都懊恼的要死,让她不得不检讨自己是不是为绯月璃想得太少,绯月璃的少年老成总是让她会忽略他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这个时期的少年该有的好奇和冲动他都会有,她实在不应该现在还让他跟她睡在一起。 “璃儿,我们……”吟醉自我检讨一番后,决定为了绯月璃的身心健康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的好“你,日后还是一个人睡吧。” 话音刚落,吟醉突然察觉到有点不对劲,转头看向绯月璃,竟见绯月璃正在无声的大颗大颗掉着眼泪,配上纯良无害的美丽面容,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小白兔,任谁看了都想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可吟醉却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棒子一样,脑袋猛然一空。 “璃儿,你……”吟醉都顾不得拿出手帕,直接伸手去擦绯月璃脸上那大颗大颗的金豆子,心里突然有点慌了神,绯月璃从小就不爱哭,哭得这么严重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过,可见这次是真得伤心了。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伤心呀,她也没怎么着他呀。 “璃儿不要哭,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忽略了你……我……”吟醉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看着绯月璃哭得伤心,她也是一阵心疼,眼眶突然酸酸的,让她也想哭了。 绯月璃虽哭着,却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吟醉的表情,他这哭若说有三分是有感而发,那么剩下的七分就都是他故意的,故意让吟醉心疼,故意让吟醉把错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再趁机提出些什么要求就合情合理了。 至于,刚刚听到的吟醉说让他一个人睡,哼,休想! 绯月璃哭得效果差不多了,一把抱住吟醉,委屈的哼哼唧唧道:“都怪醉醉。” 吟醉急忙点头,附和道:“好,都怪我。”至于为什么都怪她,鬼知道! 绯月璃满意的哼哼两声,吸了吸鼻子,趁热打铁道:“不准让我一个人睡。” “不让你一个人……”吟醉正要答应,突然反应过来绯月璃说得什么,停顿了一下道:“这……” 绯月璃见吟醉迟疑,立即拿出十二分的委屈,谴责道:“我就知道醉醉是哄我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金豆子又开始掉。 “你想到哪里去了!”吟醉有些头疼,绯月璃若是缠人起来,比任何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都要让人无法招架。 “璃儿你听我说,”吟醉轻轻推开绯月璃,看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道:“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跟我一起睡了。” 绯月璃泪眼朦胧的看着吟醉,憋着嘴指责道:“你就是嫌弃我了。” 吟醉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绯月璃,敏唇不语,别以为她不知道绯月璃在跟她装疯卖傻,以他的聪明,他什么不知道。 绯月璃被吟醉的目光吓了一跳,暗想他是不是做得太过了,眼泪略微收了收,委屈道:“刚刚醉醉吻了我。” 此话一出,吟醉才降下温度的脸又刷的一下红了,这个问题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醉醉想耍赖?”绯月璃可怜巴巴的看着吟醉,一脸‘你要敢说是我就撞死在你面前’的贞烈的表情。 吟醉扶额,努力忽略脸上的温度和心里的怪异,正色道:“只是碰了一下嘴唇而已,那不叫吻。” 绯月璃闻言一窒“那什么叫吻?” “啊?”吟醉怔了一下,突然有点抓狂的感觉,她怎么知道什么叫吻!反正他们那样就是不叫吻! “醉醉就是想摆脱我,不想负责,才不惜说谎,是不是?”绯月璃幽幽的哀怨的看着吟醉。 “啊——”吟醉觉得该哭的应该是她“你想多了。” “那醉醉就是答应要负责了?”绯月璃眼睛一亮。 吟醉嘴角抽了抽,负什么责,用得着上升到负责这个高度吗! 绯月璃才不管,高兴的抱着吟醉道:“那我就是醉醉的人了,醉醉不能赶我走。” “璃儿,你……”吟醉微微皱眉,想要推开绯月璃,这话需要说清楚才行,她当初决定养绯月璃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什么光源氏计划。 “我不管,要是醉醉不要我了,我就去死,我一定会去死。”绯月璃闭着眼睛在吟醉耳边轻吟,声音淡的就像一阵微风吹过,唇角甚至含着笑,可吟醉却心中一窒,她知道,绯月璃是认真的,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第二十四章 启程 “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温和有礼的敲门声,惊醒了呆滞的吟醉。 “醉儿,你在里面吗?钟大哥钟二哥已经回来了,酒菜也已经准备好,就等你们了。”绯月禅襄好听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响起,不催促不急迫,温和优雅,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 吟醉轻轻推了推绯月璃,让他暂且放开。 绯月璃却紧紧的抱着吟醉,倔强的一动不动,就好像,如果吟醉不给他一个答复,他就永远不放开一样。 吟醉轻轻叹息一声,无奈道:“真是个傻孩子,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绯月璃闻言一动,唇角勾起的弧度温柔又幸福,却不肯救这么放过吟醉,仍旧耍赖道:“不准再叫我孩子!” 吟醉失笑“好,璃儿早就长大了呢。” “醉儿,你在吗?”等在门外的绯月禅襄久久得不到回应,眸中闪过一抹疑色,莫非他们出去了? “在呢,禅襄哥哥先去吧,我们稍后便到。”吟醉对着房门应了一声。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觉得自己被讨厌了的绯月禅襄突然听到吟醉那声诺诺软软的‘禅襄哥哥’,心脏就好像被雷击了一般,突来的惊喜震得他又酥又麻,晕乎乎的,傻呆呆的答应了一声,便转身摇摇晃晃的走了。 相比绯月禅襄的幸福,绯月璃则再次醋意大发,放开吟醉,看着她的眼睛,阴测测道:“禅襄哥哥?” 吟醉用丝帕擦着绯月璃脸上的泪痕,浑不在意道:“嗯,总不能叫他十二皇兄。” “你可以叫他圣香公子!”绯月璃气闷。 吟醉微微蹙眉“总归是兄妹,太生分了吧。” “原本就是陌生人,你若不说,他怎么会知道!”绯月璃觉得告诉绯月禅襄他们的身份简直就是多余。 吟醉眨了眨眼,无辜道:“可是,已经说了。” 绯月璃:“……” “好了,快点整理一下,我们该出去了。”吟醉笑盈盈的看着绯月璃,突然觉得他这种无语的表情很是可爱。 绯月璃不情愿的起身,想了想,忽然一挑眉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他,禅襄叔叔?” 吟醉喷笑“你若叫得出口,我没意见。” 绯月璃冷哼一声,他有什么叫不出口的,他只是不想跟醉醉因此差了一个辈分而已。 收拾妥当,二人便去与钟家兄弟和绯月禅襄汇合。 这个时间用午饭也还是早了点,大堂里没有几个人,他们刚走到楼梯口,钟武便眼尖的瞅见了两人,急忙站起来招呼道:“小兄弟,这边,这边……” 洪亮的声音跟打雷一样,震得整个客栈都一阵共鸣。 钟文很是头疼的看着钟武,整个大堂里一共也没几个人,他这个大块头坐在这里人家能看不见?没脑子的二愣子,吓嚷嚷什么! 想归想,看到二人到来,钟文还是热情的迎了过来。 “小弟来迟了,还请钟大哥不要怪罪。”吟醉客套道。 钟文尚且没有说话,大嗓门钟武便殷切的擦了擦条凳,笑呵呵道:“不怪罪,不怪罪,快点来坐下。” 吟醉对钟武点点头“劳烦钟二哥了。” 小公子对他笑了!钟武心里喜得直冒泡,古铜色的大脸竟然微微红了红,憨厚的嘿嘿笑着,害羞的挠了挠头发,闭上嘴不再说话。 绯月禅襄因为吟醉那声“禅襄哥哥”心里也是格外高兴,如沐春风的笑容挂在脸上就没停下过,不等吟醉入座,便提起酒壶,倒了一杯出来放到吟醉面前,柔声道:“我方才去了一趟琅仙宫,把一坛存了半年胭脂红尘挖了出来,你尝尝味道如何。” 酒自然是好酒,只是,吟醉自从莫名对胭脂过敏后,就对胭脂这两个字都有点不感冒,原本觉得这酒的名字取的还蛮贴切的,可现在看来,竟觉得那微微泛红的酒水里似乎也掺杂了胭脂一样,让她心里有点发毛。 只是,人家盛情款待,她断然没有泼人冷水的道理,便勉强道:“很清香。” 绯月璃猜吟醉的心思却是一猜一个准,便主动劫过绯月禅襄手中的酒杯,蹙眉道:“醉醉对胭脂过敏,这酒……”竟然为了一坛酒而特意去他厌恶至极的琅仙宫,他想讨好的是谁,一目了然,只是,偏不让他好过! 话没说完,在座的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酒的名字里嵌着胭脂两个字,娇娇嫩嫩的小公子也受不住。 绯月禅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了。 钟文嘴角再次抽搐起来。 钟武一把拎起酒壶扔到一边去,道:“那就不喝这酒了,小兄弟你喜欢什么酒,我给你找来。” 钟文真心不想鄙视自家弟弟,可是,这样太没节操了! 呃…… 吟醉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她似乎不小心破坏了气氛…… 绯月璃对这种结果很满意,声音都温和了些对钟武道:“钟二哥不必忙,醉醉身体不好,酒不能多喝,只管要你们喝的就好。” “哦哦,好好。”钟武诺诺的应了,却有些摸不到头脑,他到底该去拿什么酒呢? 钟文连嘴角都懒得抽了,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啊毛病就是多,跟绣楼里的姑娘似的,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自找罪受的来闯江湖。 绯月禅襄僵硬过后,默默地自我检讨了一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了“醉儿既不喜胭脂二字,那日后这酒就不叫这名字了,重新换一个,可好?” 这些人这么小题大做,吟醉突然也觉得自己着实有些矫情了。 “不必,我没事,是璃儿太过紧张了,钟二哥也不必忙了,胭脂红尘很好,我很喜欢。”在她胭脂过敏之前,她确实很喜欢没错。 绯月禅襄闻言心里舒坦了很多,无形中却又对吟醉多了几分喜爱,这孩子多体贴。“醉儿不必勉强,不过一种酒而已,与你相比算不得什么。” “好,好,既然如此,那请众位入座吧,今日钟某侥幸钓了一尾好大的鲤鱼,让厨子烹了,各位尝尝味道如何。”钟文见话题越扯越远,急忙招呼着几人坐下,酒不能提了,还有菜可以说。 钟武听到说菜,也来了精神“对对,快坐下,我还猎了一只肥肥的獐子,正让厨子做着呢,一会儿小兄弟也要尝尝看。” 吟醉欣然答应,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来。 钟文为几人满上酒,笑呵呵道:“秋天一到,正是动物们出来觅食的时候,一进林子,满地跑,这次狩猎收获颇丰呢。” “是啊,是啊,小兄弟喜不喜欢打猎?改天我们一起去?”钟武立即接话。 “好。”吟醉点头,说起来,她还没有进行过打猎这项在古代很受欢迎的活动,皇家倒是每年都会举行一两次的大型狩猎比赛,只是她是个公主,身体又不好,便没有参加过,她其实对这种运动还挺好奇的。 绯月禅襄见吟醉似乎对打猎很感兴趣,便笑道:“醉儿若喜欢狩猎,倒也不必着忙,栾城梅家有三宝,其中一宝便是梅家后山的狩猎场,今次梅家宴请武林同道,想必会有狩猎的安排。” “梅家三宝?另外两宝是什么?”显然,吟醉对梅家三宝的兴趣大过了狩猎。 绯月禅襄笑道:“另外两宝,一个是梅家的五彩神湖,还有一个就是被称为海底之星的黑珍珠。” 黑珍珠什么的,吟醉不在意,宫里的宝贝数也数不清,她见得多了,让她感兴趣的倒是那个五彩神湖“这五彩神湖有什么奇特之处?” 绯月禅襄看着吟醉水润润的闪着求知欲的大眼睛,就像是懵懂的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幼豹,可爱极了。 “醉儿既是要去梅家,怎么竟对梅家一点了解都没有?”这怎么可以!梅家的水深着呢,如此毫无准备,会吃亏也说不定。 绯月璃淡淡的看了一眼绯月禅襄,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到吟醉碗里,道:“之所以被称为五彩神湖是因为那湖会随着阳光的改变而变换颜色,每一天每个角度看到的景色都不相同。我没有告诉你这些原本是想让你在亲眼看到的时候会更惊喜。”谁知道会有个多嘴的说了出来! 绯月禅襄微微一顿,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绯月璃才是那个事事操心的人,反过来说,就是吟醉其实并不管这些,由此也可以看出,吟醉是何等的信任绯月璃,姑侄之间的关系也太好了些吧。 钟文闻言,笑道:“小公子说得不错,五彩神湖确实变幻莫测,瑰丽如宝,相传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千万年前有天上的仙女在此湖沐浴,此湖沾染了仙气,才会美若仙境。” 了解得这么清楚“钟大哥曾亲眼见过?” 钟文点头,道:“两年前,梅家二少爷大婚,钟某有幸受邀出席。” 二少爷?梅辰南?那他真是幸运了,成亲比较早,若再晚两年,指不定这亲就成不了了。 “听说这次趁着宴请武林同道,还会宣布梅家三少爷与青云坞大小姐的亲事。”钟文消息灵通,江湖上什么八卦新闻,他基本上都知道。 青云坞吟醉也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女子掌权的帮派,既如此,青云坞的大小姐就该是继承人,怎么会与梅家少爷定亲? 钟文看出几人的疑惑,叹息了一声道:“青云坞这一任的总舵主华美英为宵小所害,身重剧毒,卧床不起已有一年,青云坞里有野心的旁支纷纷崭露头角,跃跃欲试,这位大小姐要借梅家的势,无奈只能嫁过去了。” “大哥总说别人家的事做什么,我们来喝酒!”钟武听着这些无聊,他没长什么心眼,生平爱好除了打架就是喝酒,当然,从昨天起还多了一个,看小公子。 钟文听到钟武的抱怨,也笑着端起酒杯,道:“二胖子说得不错,咱们坐在一起好好喝一场,不说别人的家务事了,各位,钟某先干为敬。” 酒过三巡,钟文又打听起琅仙宫的事来,吟醉很乐意让他去散播逍遥公子勇灭淫窝的事,便捡着能说的跟他说了一遍,看着他那赞叹的目光,吟醉就知道,很快江湖上就会又多一件逍遥公子的功绩。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便各自散开,吟醉喝了几口酒,有些上头,便和绯月璃回房休息,绯月禅襄还有些话要对吟醉私下说,自是暂且回了自己的客房,等吟醉出来。 钟文钟武两兄弟是没有午休的习惯的,江湖上行走的人没那么多讲究,连夜赶路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此耽搁了一上午全是为了结交吟醉几人,如今目的达成自是该上路了,只是临行前钟武却有些闷闷不乐,当中缘由还是要追溯到酒桌上,因为几人都是要去梅家,钟武便很热情的邀请吟醉三人同行,吟醉倒是很乐意跟一个包打听和一个孔武有力的保镖一起走,只是,他们并不是纯粹的赶路,很多事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因此只能遗憾的婉拒了钟武的邀请。 钟文是极通情理的,见吟醉拒绝便知道人家不方便跟他们一起走,便不再让钟武开口,直接告辞拉着恋恋不舍的钟武走了。 下午,吟醉一觉睡醒,琅仙宫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踪影,荣琅仙暂且不必说,绯月璃处理那些宫众的手段也是雷厉风行,不听话的一律斩杀,最底层的那些尚且不够资本学习媚术的,凡是想要回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就从琅仙宫的账房里支十两银子,放她们走人,剩下的则都暂且留在琅仙宫,飞鸽传书让绍祺派人来调教,视天分而把她们送到陆家和鸿运商行的各行业工作。 当然,这家为虎作伥的客栈也已经归到了他们名下,要死要活不肯离开的掌柜在看到暗卫给出的银票之后立即喜笑颜开的收拾包袱回家了,店小二也一个没留,都给了足够的银子打发掉了,现在管理这家客栈的都是二人带出来的暗卫,再过几天绍祺就会派人来接管这里。 其实,要吟醉来说,这家客栈少了胭脂红尘便没什么特色了,且还处于荒郊野外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实在有些看不上眼,买下来还要派人来管理,倒是有些得不偿失。只是,绯月璃却想的多了些,此处虽然荒凉,可毕竟是几十里路之间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日后再经过这里就不必担心住宿问题了。 处理完这些,他们也已经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停留,吟醉睡醒,绯月璃便吩咐备好马车,要赶路了。 在二人出了客栈正要上马车的时候,绯月禅襄突然出来唤住了他们。 绯月璃以为绯月禅襄是要跟他们同行,心下厌恶,面上也没掩饰,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可这次,绯月璃却是误会了,绯月禅襄失踪了半年,其实是该回家看看了,当然,这个家指的是养育他长大的外祖家。 “这个给你。”绯月禅襄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交给吟醉。 吟醉垂眸看去,玉质莹润翠绿,清透无瑕,一看便知是上品,长方形的玉佩边缘雕刻着繁复华丽的纹路,正中间则是两个龙飞凤舞的行书大字“圣香”,看来应该是圣香公子的信物。 “我尚且欠你一个人情,便以此玉佩为信,你也不必担心我食言了。”绯月禅襄笑道。 吟醉不客气的收下了玉佩,想了想,道:“看来你并不想与我们同行,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绯月禅襄闻言苦笑一声,哪里是他不想跟他们同行啊,明明是他们不愿意! 如此想着,绯月禅襄却很君子的没有表现出来,笑道:“我要回家一趟,你若想到了要我做什么,就拿着这块玉佩去丽阳姚家。” 吟醉点头“好。” “保重。”绯月禅襄笑道。 “保重。”吟醉回道。 绯月禅襄想了想,道:“那,我们栾城再见。” “嗯。” “醉醉,我们该走了,不然天黑干出上住店了。”绯月璃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心烦,明明没什么好说的了,还纠缠着做什么! “那你快些上车吧。”绯月禅襄体贴道。 吟醉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赶车的暗卫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等二人上车后,高高的扬起鞭,催促着马儿一溜烟的跑远了。 绯月禅襄被那惊人的速度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禁暗自发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第二十五章 汇合 栾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环境优美,气候宜人,是一座独具特色的海滨城市。因为处于一座半岛上,因此又有海上仙市的称谓,自古以来就很受文人雅士学者游客的青睐,也在这里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艺术作品。 当然,此城如此闻名的另外一个原因还是它的物产丰富,经济发达,民间素有富不过栾城的说法。 吟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街道的宽度与京都相差无几,车辆往来络绎不绝,行人大多衣着光鲜,头上身上多少佩戴着些饰物,两旁摊位上的交易成功率亦比别处多很多。 再过三天就是梅家设宴的日子,进城的武林人士一拨紧跟着一拨,守城官兵盘查的都不甚严格,吟醉的马车就跟在人群后低调的进了城。 “公子,我们直接去梅家还是先去客栈?”驾车的暗卫在车前询问道。 “去客栈,与外公汇合。”绯月璃这声外公倒是叫的越来越顺口。 吟醉瞅着外面,叹道:“真不愧是绯月最富庶的城市之一,从经济上来说,比京都都不差了。” 绯月璃也凑过去,跟吟醉挤着一个小窗口向外看,笑道:“由此可见,梅家作为栾城第一家,也可谓是富可敌国了。” 吟醉点头,若不是太有钱,又怎么舍得举办这么大型的聚会。 “那个是……”前方一个不大的门市上方竖着一个醒目的招牌,白色为底,上书一个大大的红色十字,正是医院的标志,仔细看去,门市的牌匾上写的确实是栾城医院四个大字。 只是,这医院到了栾城怎么缩水了这么多,就像个三流的小医馆! 绯月璃顺着吟醉的目光看了一眼,解释道:“现在各省市的官员们为了讨好太子,只要是繁华些的城市,基本上都开办了本城的医院,只是,只是,有些城市早就有自己的医道招牌,百年传承的老字号已经深入人心,初来的医院并不为人们所接受。” 吟醉点点头,当初她确实跟绯月璟提了连锁的事,只是,医学是个讲究资历的领域,欲速则不达,像现在这样不计质量的发展,反而起了反作用,人们心中对医院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再想改变就很困难了。 “醉儿你看。”绯月璃掀开马车另一边的窗帘,吟醉转头看去,见栾城医院的对面竟然就是一家大型医馆,连成片的五大间房屋门庭若市,明晃晃的“孙氏医馆”四个烫金大字张牙舞爪的镶嵌在门匾上,张扬的吸引着来往百姓的眼球,就好像在嘲笑对面自不量力的医院一样。 吟醉眸色微微深了一下,栾城医院就算再不景气,那也是官府办的,所谓民不与官斗,这孙氏医馆就算再得百姓信任,它又有什么仪仗如此大胆的打官家的脸? “这孙家的孙小姐两年前嫁到了梅家,钟文所说的两年前梅家二少爷梅辰南大婚,娶的就是她。”绯月璃冷嘲道:“梅家的姻亲,在栾城即便是横着走都无人敢管。” 绯月璃如此说,吟醉就明白了,梅家在栾城就是所谓的地头蛇,连官府都不敢管的地头蛇,当然,与官家勾结的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她若想动梅家,或许还会惊动官府,动静大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绯月璃抬手轻轻抚去吟醉眉间的褶皱,柔声道:“醉醉不必担心,官府不是问题。” 吟醉闻言疑惑的看向绯月璃,这么笃定的语气? “就这两日,会有一个人来栾城,醉醉猜是谁。”绯月璃笑着看着吟醉。 吟醉眨眨眼,是谁? 绯月璃也不卖关子,道:“绯月琰。” “原来是他!”吟醉恍然,栾城的位置属于绯月的边防重镇,东部的海域与遥遥相望的炽国想通,军事部署也极为严密,绯月琰作为绯月的海军将领,会不定期的在这几个边防城镇间巡回,来栾城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一来,官府那边的确不用担心了,他们再大胆也不敢跟一个皇子作对,特别是这个皇子还手握重兵的时候。 “公子,到了。”马车停下,暗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吟醉和绯月璃尚未来得及答话,便听到雷霆般的大笑声响起“哈哈,我的乖孙女终于来了,快来给外公看看,饿瘦了没。” 话音未落,叶遵便已经掀开车帘,硕大的脑袋探进了马车里,看到吟醉,铜铃大眼明显的冒出一股亮光,喜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半个多月没见吟醉,他都想要出发去找她了,一早听说吟醉今天到,他都忍着无聊一上午没出门,就等在这里了,终于见到人了,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外公看我瘦了吗?”吟醉也不急着下车,倒是和叶遵玩笑起来。 叶遵闻言,当真仔细的从头到尾打量了吟醉一遍,然后眉头一皱,恶狠狠的瞪向旁边的绯月璃,怒吼道:“你个臭小子怎么照顾人的,看把我乖孙女饿的,就剩皮包骨了!” 吟醉没容绯月璃说话,便有些委屈道:“皮包骨岂不是很难看,外公是说我很难看吗?” 叶遵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埋怨绯月璃,急忙安慰‘受了委屈’的乖孙女道:“不是不是,我的乖孙女怎么可能难看,我乖孙女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谁也比不过!” 吟醉闻言,扑哧一声展颜笑了,道:“外公亦是天下最英俊的。” 一记马屁拍得叶遵晕乎乎的,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忙不迭的点着头道:“那是那是,我乖孙女那么好,我怎么会差。” 绯月璃笑着看了吟醉一眼,这次见到叶老爷子,她也活泼了许多。 “醉醉是最好的,外公也是最好的,那,最好的外公,是不是该让我们下马车了,醉醉还没有吃午膳呢,饿着她了,您又该骂我了。”绯月璃也心情很好的跟叶遵开起玩笑来。 叶遵一听吟醉还没用午膳,脸色立即严肃起来,道:“对对,该用午膳了,都这么瘦了,可不能再饿着了……”一边咕哝着,一边飞快的闪开来,让二人下车。 马车停的地方就是一家兼具酒楼和客栈的地方,所属的自然是陆家商行。 几人的饭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一上楼就在小二的指引下直奔预留的雅间。 叶遵为了等吟醉,也还没有用午膳,这会儿也饿了,菜一上全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令人惊奇的是,即便他这么吃着,竟然还能不停的讲话,兴高采烈的跟吟醉说着他跟她分开后这半个月来的丰功伟绩。 比如说挑战某某大侠一不小心把人给打残了,又比方说把某某帮派的掌门人给揍得鼻青脸肿了,再比方说把某个看不惯的宵小给一刀砍了之类的数不胜数,反正只要是有动武的机会,这老爷子绝不会浪费,就这样,竟然短短半个月竟也给他闯出个名堂来,也恰好遇到武林中的盛会,武林人士都聚集在一起,消息传播也快,在这栾城里,叶老爷子的名声很是响亮。 当然,用的不是他以前的名字,叶遵这个名字在二十年前就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所在,现在嘛,已经成了传说,还是个让人谈之色变的传说,他要突然亮出这个名字来,估计又会在栾城上演一出二十年前的戏码。 所以,吟醉一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叶遵现在姓水,水湘无双的水,叶老爷子在听到吟醉的解释的时候怔了一下,目光恍惚了一下,只一瞬便高高兴兴的接受了,所以如今,武林中盛传的这个突然出现的武功盖世的高人,虽不知叫什么,却每个人都尊称一声水老爷子。 “外公,记住,从今天起我是您外孙,而不是孙女。”不怪吟醉再次强调,实在是叶老爷子记性不好,总是叫错。 叶遵三两下把一个鸡腿啃完,不好意思的笑笑,点头答应道:“好好,我记住了,外孙,外孙。” “不要总是说话了,你也多吃些。”绯月璃夹起一块栾城特色的肉沫海参放到吟醉碗里,笑道:“不然,外公又怨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叶遵闻言,边吃边点头“乖孙女一定要多吃点,不能再瘦了,你现在的小身子骨啊,外公我看起来一巴掌都能拍碎。”重口味的武林高手,说话也足够暴力。 吟醉早知道他口无遮拦的性子,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只是“外公!”又叫错了吧! 叶遵见自家外孙女无奈的样子,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孩子气的羞怯的笑了一下,认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现在没人嘛,等有外人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叫错。”其实,叶老爷子觉得改称呼什么挺委屈的,本来嘛,好好的外孙女非要叫什么外孙,他老人家又不怕那群没用的东西知道,大不了听到的全杀了,看谁敢嚼舌头。 可惜,自家外孙女是个文明人,不幸蛮打蛮杀这一套,人家用的是阴谋阳谋那些动脑子的东西。 第二十六章 寻来了 作为栾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之一,福运客栈每日迎来送往可谓是门庭若市,客似云来,自梅家发出邀请函后更是座无虚席,每日吃饭若不预定都寻不到餐位。 人多了,八卦自然就多,各种各样的新闻轶事在嘈杂的大堂里满天乱飞。 而这种情况下,总是会出现那么一个嗓门可以盖过所有声音的人突然吼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好奇的开头,然后得意洋洋的等着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最后再爆出一个足够引起众人兴趣的话题。 此时,亦不例外,吟醉几人酒足饭饱之后,刚出雅间就听到了那个悬念十足的开头。 “你们听说了吗,梅家这次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呢!”高嗓门的大汉神秘兮兮的喊了一声,然后大堂里就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嘈杂的说话声一下子停了下来,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那个大嗓门的大汉,眼睛闪着荧荧的亮光,急切的表情就跟彩民在等着宣布彩票的中奖号码一样。 “什么了不得的人啊,比五大派三大家还厉害吗?”性子急的人等不及想知道下文,急忙催促道。 高嗓门大汉享受够了众人的注目礼,满足一笑,才不屑道:“五大派三大家算什么,跟那人比起来啊,连个小拇指都比不上!”话音落,原本得意的大汉不知怎么了突然觉得后脊背一凉,让他心里有些发毛,不禁惊惧的四周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警惕了一会儿,仍旧不见有异,便以为刚才只是错觉,放下心来。 却不知,他刚刚其实已经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哥哥,你拉着我干什么,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就该给他个教训!”二楼的雅间内,一个杏黄衣衫的娇俏女子听到了下面的谈话,美眸里怒意盈盈,手握宝剑,作势正要冲出去,却被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衫的清秀男子拦住了。 “你现在去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坏了家族的名声。”男子冷冷的看了一眼高嗓门的大汉,眸光中闪过一抹阴沉。 娇俏女子跺了跺脚,烦闷道:“那你说怎么办,他如此编排咱们,就这么简单的饶过他吗?” “杏儿你太鲁莽了!”与二人同坐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呵斥道:“告诫你多少次了,遇事多想想,不要冲动,也向你哥哥学学!” 唤为杏儿的女子被骂,表情明显不高兴了,可看看比平日里严肃许多的父亲,便没敢多说,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宝蓝色长衫的男子见自家妹妹伤心,有些心疼,便解释道:“那人说得是整个五大派三大家,并没有单指咱们,你若出去教训了他,平白便宜了其他几家,还会为自己落下不容人的名声,如此得不偿失的事,你说我该不该拦住你?” 杏儿闻言一怔,豁然明白了,五大派三大家看似和谐团结,内部的争斗却一直没停过,她若做了这出头鸟,确实是白白给人看笑话了。想通了这一层,不禁有些沮丧,她真笨,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哥哥提醒! 不管雅间里什么人的什么举动,大堂里的众人们听得高嗓门大汉的话却都不禁一怔,这说得也太邪乎了吧,谁不知道当今武林中最有威望的就是这五大派和三大家啊,这些人发个号令,武林人谁敢不从,梅家只是开个宴会而已,武林同道还不是给面子的都来了。比他们还厉害的,天王老子下凡了不成! “我说,你这牛吹的太大了吧,你倒跟我说说,连五大派三大家都不放在眼里的是何方神圣!”倨傲的语气,明显不相信大汉的话。 “兄弟呀,这可是在梅家的地盘上,你这么贬低五大派三大家,小心你的小命!”幸灾乐祸的调笑,亦是不相信还会有如此的高人存在。 “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咱们怎么都不知道呢,你倒是说出来让大家也长长见识呀!”赤果果的嘲讽,引得众人哄堂一笑。 高嗓门大汉见众人都不相信他,急得脸色发红,也顾不得卖关子了,忙道:“你们还别不相信,这人说起来吓死你们!” “最近栾城出了个厉害的水老爷子,听说挑战了整个栾城无敌手,你不会说的就是他吧!”心思活跃的人立即想到了这些日子在栾城兴风弄浪的暴脾气老头,想来是见识过老爷子出手的狠辣劲儿,提起他来的时候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众人闻言都安静了一瞬,面面相觑,这个老爷子那可真是狠角色啊,跟他交手过的人非死即残,那血腥程度,惨不忍睹啊! 叶老爷子见状,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邀宠般的看了吟醉一眼,看吧,外公我多么厉害,这些人都怕老子呢! “水老爷子虽武功高强,可也没你说的那般夸张,否则,梅家早就恭恭敬敬的请到家里去了,哪还会让他在栾城乱逛。”说着话的人先是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那老爷子,才大着胆子道。 见有人提出质疑,众人认真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禁都点头称是。 叶老爷子却表情一僵,铜铃大眼怒气冲冲的看向下面说话的那小子,心里已经暗暗决定了,不把他揍得他娘都不认得,他就不姓叶! 高嗓门大汉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得色又回到了脸上“我说的这个人不是水老爷子,你们都猜错了!” “啊?那是谁?你就别卖关子了,老子都急死了!” “是啊,你到底说不说啊?” “到底是谁啊,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高嗓门大汉乐呵呵的听着众人的议论,享受够了才抬手压了压,道:“你们呀,猜个一百次都不一定能猜到,我就告诉你们吧,这个人就是天山老人的大弟子!” 话音落,大堂里立即响起一声声抽气声。 不仅仅是大堂里,便是雅间里的人也都有一瞬的怔愣。 “天山老人!”宝蓝色长衫的男子吕鹏惊呼出声,满目的惊愕和不敢相信。 “爹,这天山老人莫不就是您跟孩儿提起过的……”吕杏儿惊诧的看向吕正雄,这位天山老人的故事她曾听过很多次,百年前的的事了,在她看来那根本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却没想到会在今天听到这个消息。 吕正雄眉头微微皱起,一张国字脸显得更加严肃,对于天山老人的事,他亦只是听说而已,并不曾亲眼见识过,即便如此,那般震撼的事迹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说,百年前武林中曾发生过一次动荡,魔教教主邪功大成,率领几万魔教教众屠杀武林同道,各大门派世家联合起来全力抵抗却仍旧不敌,损失惨重,许多门派几近灭门。 后来,是天山老人独闯魔教,历经三天,仅仅一人便重创了所有魔教所有上层人员,更是亲手结果了魔教教主,只剩下不足畏惧的一干魔众,被各大门派世家的联手消灭。天山老人也因此成了各大门派世家的恩人,为了报恩,各大世家门派都许给了天山老人一个条件,只要天山老人提出,众人自当竭尽全力办到。只是,百年过去,天山老人却再也没出现过,而随着那一代老人的相继离去,天山老人也彻底成了神话。 也正因为那场动荡,使得当时的许多江湖大派损失过重,从此一蹶不振,反而有几个属于二流的门派世家慢慢崛起,一跃压在众人之上,形成了今天的格局,现在的梅家,以及与梅家姻亲相连的青阳派和无涯门都属此列。 “从来不曾听说天山老人还有个徒弟,这次这个是真是假?”吕鹏不得不怀疑,天山老人百年前就武功绝世,现在大都认为他早已作古,各大门派世家渐渐的就都不再把那个条件放在心上,只是,这毕竟是的一个极大的诱惑,有人若起了贪心想要冒认,也不是不可能。 吕正雄摇了摇头“梅家不是傻子,既然他们承认了他,那就……”说到这里吕正雄突然一顿,眸中精光乍现,梅家这几年仗着与两大派联姻越发狂妄张扬,暗里明里以武林之首自称,梅家若起了这个野心,那么他们绝对做得出来! “爹?”吕鹏凝重的看着吕正雄,他大概能猜到吕正雄的想法。 吕正雄摇了摇手“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梅家若有此心,其他门派世家也不是吃素的,少不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吕鹏点点头,心里已经生出了防备。 吕杏儿却不知自家父亲和兄长在打什么哑谜,只是,她却有一样好处,就是好奇心不重,不该她知道的她决不多嘴,这也是吕正雄和吕鹏愿意宠着她的原因。 “天山老人……是谁?”完全在状况之外的吟醉漫不经心的问道,当年围攻叶遵的人中没有天山老人这号人物,她就没有费神研究过,换言之,她所知道的江湖上的事也只有跟当年叶遵被围攻有关的这一点点。 若钟文知道了,必然感叹一句,像她这样出来闯荡江湖却对江湖一点都不了解的,也算是个奇葩了。 好在她身边有个堪比百科全书的绯月璃,问什么回答什么,想都不需要想就把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 吟醉尚且没什么反应,叶遵却遗憾的重重叹息了一声“可惜老子没跟他碰上,不然,一定大战三百回合,看看他跟老子谁武功好!” 他这等‘豪言壮语’两人听得多了,都不理会他,脑子里盘旋的自然是天山老人的徒弟突然出现这件事的背后意义。 只是,尚且没思考完,绯月璃突然眸光一寒,抬手就向吟醉身前拍去,吟醉回神,正看到一只白白胖胖跟个毛雪球一样的东西惊恐的吱啾尖叫一声,肥硕的身体却在半空中灵活的一转弯,躲开了绯月璃的攻击,轻盈的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板上,黑溜溜的绿豆眼又委屈又埋怨又欣喜的看着吟醉。 吟醉不禁微微一怔,这是……蔡逸舒送的那只白貂儿! 第二十七章 称呼问题 显然,绯月璃也立即认出了这只貂儿,在宫里的时候他没少收拾它,那双黑溜溜的绿豆眼到现在看到他还会害怕的瑟缩一下。 只是,他关注的重点是,这只貂儿不会自己从宫里跑出来,它能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人带它前来,而能够指使动这只懒貂儿的,想都不用想,除了醉醉,就只有一个蔡逸舒了! 绯月璃薄唇紧抿,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起,千防万防竟然还是没能防住他,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他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叶遵惊讶的瞅着那只肥的像个球的东西,都有些怀疑刚刚速度那么快的那条白线到底是不是它。 吟醉冲着白貂儿摊开手,貂儿欢快的甩了甩屁股上那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尾巴,喜滋滋的跳到了吟醉怀里,圆滚滚的脑袋讨好的蹭着吟醉的胳膊,小眼眯起,一副享受的贱样。 “它是只貂儿。”吟醉回答了叶遵的问题,抬手轻轻拍拍白貂儿的脑袋,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叶遵尚且没来得及感叹这只貂儿存膘的能力,听到吟醉的话,疑惑道:“你问它,它能告诉你吗?” 白貂儿对叶遵质疑它的能力十分不满,绿豆眼很是愤怒的瞪了叶遵一眼,然后抬起肥肥的小爪子指了指楼上。 叶遵瞪了瞪眼,这下是真长见识了,看看那小畜生那得意的小眼神,这么通人性,莫不是成精了吧! “给我看看!”说着,叶遵伸手拎起了貂儿脖子后的皮,把它提起与他的眼睛同高,看怪物一样好奇的研究着。 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的白貂儿一下子怒了,脖子后面那块皮可是它的盲点,被人这样拎住,它再灵活也没办法脱身,更郁闷的是,这个大胡子老头还格外的有力气,任它怎么挣扎捏着它皮毛的那两根手指都捏得牢牢的,没有一点要松开的迹象。 从来没从外人那里吃过亏的貂儿不甘心被人这么简单的制住,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张大脸,挥舞着粗壮的小短腿拼命的想要往叶遵脸上抓,口中还吱吱乱叫着,若有人听得懂貂语一定会知道,它在喊:“死老头,臭老头,你放开老子,我要挠死你……” 幸好叶老爷子听不懂它乱叫的什么,还抱着强大的好奇心对胡乱挣扎的貂儿招呼道:“嘿,小畜生,听得懂老子在说什么吗?” “吱吱……”你才小畜生,不对,老畜生! “哟,你还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烤了吃!”通常情况下叶遵是不会这么有耐心去威胁一个人的,他老人家看谁不顺眼一般就直接动手了,所以说,能被叶老爷子这么正经的威胁,应该算是这只貂儿的造化。 “吱吱……”不仅瞪你,老子还要挠你呢,我挠,我挠,我挠挠挠…… 一人一貂儿大眼对小眼的用不同的语言很流畅的沟通着,吟醉和绯月璃却没空去理会他们,原因嘛……就是楼梯上站着的那个惊喜又呆愣的俊美男子。 故人相逢,虽然他们不见得喜欢,但是,为了避免麻烦,几个人还是重新回到了雅间。 蔡逸舒直到在桌子旁边坐下来仍旧没能平复他激动的心情,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竟然真的遇到了她,鲜活的真正的她!难怪张温默让他带上那只貂儿,原来他早就知道长公主不在天下第一医了!虽然疑惑他为什么要帮长公主撒这个谎,但是,能够找到她,还是要感谢他。 “你,你……”蔡逸舒一瞬不瞬的盯着吟醉,满目的惊喜和激动,他有太多话想要对她说,突然见到了,竟然不知该从哪句说起。 绯月璃阴沉的眯起双眼,薄唇轻启,冷冷道:“蔡公子,请注意你的本分。”胆敢直视当朝长公主,该把眼珠子挖出来! 蔡逸舒自始至终就没看到过绯月璃,突然听到绯月璃的声音,不禁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怎么也会在这里,私自离开边疆,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璃公子倒说说看本公子要注意什么本分?难道看自己心爱的女子也是失本分吗?”蔡逸舒根本就不把绯月璃的警告当一回事,出门在外,没有一个用的是原来的身份,那眼前的就不是长公主和六皇子,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若真要追究,首先就要追究他擅离边疆的重罪! “心爱的女子?”绯月璃眸光蓦然一冷“你有这个资格吗?” 蔡逸舒闻言,也沉下脸“我乃当朝老太傅之孙,礼部尚书之子,名门蔡家之少主,璃公子说,我哪里不够资格!” 绯月璃冷冷一笑,嘲讽道:“就凭你,一辈子不得入朝!” 蔡逸舒一顿,当年是他年少轻狂,不喜束缚,亦不稀罕入朝为官,才在殿试当日离家,扫了皇上的面子,被勒令终生不得为官,这件事本身他并不后悔,他只是遗憾,没有早点认识她…… 不过,这一点并不能成为他追求她的障碍。 “我不得入朝又如何,我蔡家能者辈出,我的子侄后辈皆能官拜高位,只要有蔡家一天,我便是蔡家的主人,这一个身份足够我做想做的任何事!”蔡家百年天才的骄傲,即便不为官,也有不输任何人的自信。 绯月璃讥诮的看着蔡逸舒“蔡家……又如何?”蔡家所有的荣耀都是皇家给的,皇家若不想容他,那他就什么都不是,少了一个蔡家,谢家会感恩戴德的顶上来,真以为非他不可了! 蔡逸舒不想跟绯月璃多废话,蔡家在皇家眼里是算不得什么,但是若动了蔡家整个绯月皇朝都要伤筋动骨,以当今皇上的性格,绝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公……小姐,”蔡逸舒顿了顿,他原本是想着唤她一声乳名,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没了胆子,脱口而出的还是一声敬称,让他又懊恼又无奈“小姐,你为何会在这里?”离开了天下第一医而不回宫,把皇上骗得团团转,这也是个胆子极大的主呢! “你是哪来的小兔崽子啊,我乖孙女为什么在这里关你什么事啊!”叶遵把个悲催的白貂儿蹂躏得服服帖帖的,一下子就没了兴趣,念在它是乖孙女宠物的份上,就不烤着吃了,一把扔了掉毛掉得可怜的貂儿,心思回来刚好听到蔡逸舒这一句,不禁一恼,看蔡逸舒的眼神就像是预谋带坏自家好孩子的臭流氓。 蔡逸舒作为蔡家捧在手心里的天才,心里也有一股少爷性情,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打断问话,也不高兴,好在他及时的听到了叶遵那句‘乖孙女’,没把脾气发出来,而是不禁惊讶的看向叶遵,这老头谁啊,管长公主叫孙女,疯子吧! 可长公主和六皇子都没有反驳,明显的是认了这个称呼的,那这到底是哪位高人啊,皇祖爷从皇陵里爬出来了? “敢问老人家贵姓?”蔡逸舒挺有礼貌的地叶遵拱了拱手。 “老子姓什么关你什么事啊,你老实交代你是谁,是不是想带坏我乖孙女的?”叶遵防蔡逸舒就像防贼。 蔡逸舒额角跳了跳,这老头没法沟通。 “外公!”吟醉无奈的看向叶遵,她若不阻止他,他敢下一秒就把蔡逸舒揍出去。 叶遵听到吟醉叫他,立即转变了目标,看向吟醉道:“乖孙女呀,这小子是谁啊,我看着他不像什么好东西,你可要聪明点,不能被他给骗了。” 谁不像好东西!蔡逸舒怒,恶狠狠的瞪着这个死老头!要不是还没有弄清楚叶遵和吟醉的关系,他肯定翻脸。 绯月璃却头一次觉得叶遵说得对,破天荒的给了叶遵一个赞赏的眼神,叶遵立即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他就说他老人家从来都是对的。 吟醉却无奈道:“外公你想多了,蔡公子是京都来的旧识。” 自家宝贝孙女发话,叶遵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对蔡逸舒的防备却一点都没减,他才不管什么旧识不旧识的,凡是对他乖孙女有心思的都不是好东西! 绯月璃对吟醉这个说法没什么感觉,要他说,蔡逸舒根本就只是个见过面的陌生人。 蔡逸舒却心里一酸,哀怨怨的看着吟醉,只是旧识吗? “跟我说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全天下人大部分以为你在宫里,小部分人以为你在天下第一医。”蔡逸舒看着吟醉,微微叹息道:“为何不回宫?”别跟他说好奇心重,偷偷跑来闯江湖了!鬼才信。 绯月璃死看不惯蔡逸舒那副抓住人家小辫子的得意样子“蔡公子管得太多了吧。”也不看看什么身份! 蔡逸舒不理会绯月璃,担忧的看着吟醉“你单独在外面闯荡,太危险了。” 绯月璃瞪向蔡逸舒,当他是死人吗?“醉醉不用担心,有我和外公呢。” 蔡逸舒瞬间看向绯月璃,他刚才叫长公主什么? 简直目无尊长! “醉醉,累不累?我们去休息吧。”绯月璃挑衅的看着蔡逸舒,就是叫给你听,你能怎么样! 蔡逸舒震惊的目光又咻的转向吟醉,绯月璃那么叫,她就这么受着? “不急,再等等。”显然,吟醉就这么受了。 “蔡公子,可否先告知我,你为何来此?”吟醉不理会蔡逸舒的震惊,淡淡的问道。 蔡逸舒咽了咽口水,脑子有些打转,绯月璃都能直呼其名了,他是不是也可以叫她的名字? “蔡公子?”吟醉微微蹙眉。 “啊?哦!”蔡逸舒回神,心儿砰砰跳,心不在焉的答道:“听说梅家来了个天山老人的弟子,我来看看。不是,”这不是重点“你,你,我想……” 吟醉微微点头,原来不是专程来寻她的“既如此,希望蔡公子能够对我的行踪保密。” 蔡逸舒急忙点头,好不容易逮到她了,当然保密,不过,“那个,我能不能……” ------题外话------ 国庆喽,妞儿们过节快乐O(∩_∩)O~ 第二十八章 老头和老头 “既如此,就多谢蔡公子了,先告辞了。”吟醉起身,微微犯困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生物钟果然是不可抗拒的东西,每天一到这个时辰,她都会忍不住犯困。 “不用谢,不过……”我能不能不叫你公主? “什么?”吟醉见蔡逸舒有话说,便忍着困等他说完,毕竟刚刚这人还算帮了她一点忙。 绯月璃揽住吟醉肩膀,把她半抱在怀里,柔声道:“都困成这个样子了,走吧。”一看蔡逸舒就没安什么好心思,才不要听他说什么。 蔡逸舒再次看向绯月璃,他今天受到这个人的刺激真是太多了,他作为一个侄子,说话行为都太出格了吧! 吟醉等了一会儿,见蔡逸舒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便点点头,抬步向外走,客栈原本预留的客房在五楼,这间雅间只是吃饭的地方,探听外面的消息更为方便些。 蔡逸舒见她要走,也顾不得绯月璃出格不出格了,忙喊道:“在宫外,我可以叫你醉儿吗?” 绯月璃闻言,眸光瞬间一冷,转头对叶遵道:“外公,这人对醉醉不敬。” 叶遵向来经不起挑拨,更何况他原本对蔡逸舒的印象也不好,当今脸色一沉,想也不想就向蔡逸舒出手了。 蔡逸舒没想到这老头说打就打,狠狠一皱眉,身形一动,躲开了叶遵的攻击。 叶遵见他身法独特,动作轻盈就知道必然是个高手,眼睛不禁一亮,若说之前对蔡逸舒是十分的厌恶,看了他的伸手却不禁减少到了七分。 “晚辈自认并无冒犯,前辈缘何突然出手?”看在醉儿叫你一生外公的份上对你客气点。 叶遵兴奋的两个大眼闪闪发光,出手却是越来越不留情“没冒犯我,冒犯了我乖孙女也不行!” 蔡逸舒不禁喊冤,抽空狠狠瞪了绯月璃一眼“晚辈怎么可能冒犯醉儿!”爱她都来不及。 绯月璃听他还真叫出来了,脸色更是阴沉,咬牙道:“外公不必留情,打死没关系。” 吟醉软软的靠在绯月璃肩膀,雾蒙蒙的水眸一直注意着蔡逸舒和叶遵,却是越看越惊讶,蔡逸舒只守不攻的在叶遵手下走了二十余招仍旧游刃有余,还能分心不停的跟叶遵解释着,这人的武功怕是绯月璃都不一定能比过。 “外公住手。”吟醉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出声。 叶遵爱斗,可更爱自家外孙女,虽然舍不得,可还是听话的停了下来。 蔡逸舒也收手,有些心惊的看着叶遵,没想到这老头武功这么好,以他的估算,他最多能在他手下走上三百招,三百招过后必然会呈败像!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高人,普天之下怕是除了师父再没有人能比过他了。 只是,他若没有看错,他的内力隐隐带着几分魔性,他曾修习过邪功? 蔡逸舒蹙眉有些担心的看向吟醉,她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保护她自是好事,只是,练就邪功的人心性都不太稳定,入过魔的人更是会迷失心智,万一这老头发起狂来,伤到她怎么办? 其实,这两年叶遵在天下第一医经过调理,加上吟醉御魂笛的引导,体内的魔性已经很少了,若不遭受什么重创,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引发。 吟醉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蔡逸舒对武功如此精通,竟能看出叶遵内力中的问题,是以,她虽看懂了蔡逸舒的表情,却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想了想,她除了身份不能暴露这一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自动跳过了。 “蔡公子,若我没记错,你刚刚说你来这里是因为听说了天山老人的徒弟现身的事?”她就觉得她似乎一直忽略了什么事来着,听蔡逸舒提到天山老人的徒弟的时候语气很是不以为然还隐隐透着几分怒气,看起来很像是知道什么内幕的样子。 蔡逸舒闻言很是郁结的点了点头,这年头真是什么怪事都有,竟然连冒充他家老头子的人都出来了!他倒想看看是谁这么不怕死的敢借着师祖的名义行骗! 叶遵见蔡逸舒点头,刚刚因为中断打架而黯淡下来的眼睛瞬间如充足了电的大灯泡一样亮得晃眼“你知道那个人?快跟老子说说,他武功好不好?老子要跟他比武!” 蔡逸舒还没见过这么喜欢打架的人,扭头好笑的看了一眼叶遵道:“前辈可能要失望了,那老头现在不一定在那个水坑上钓鱼呢,梅家那个十成十是假的。”虽然那老头笨得钓了大半辈子的鱼了都没真正的钓上来一条过,可也不是随便就能让人冒充的! 蔡逸舒如此想着,却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烟雨翠湖上猛然响起三声响亮的喷嚏,把淅淅沥沥的小雨都震得歪斜了几分,小木舟上身披蓑衣须发皆白的老人蹭了蹭鼻子,暗自嘀咕道:“这是谁又念叨我老人家了,不会是那两个臭小子又琢磨着偷我的好东西呢吧……”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猛然抬头看向水中,见到钓线周围果然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急得‘哎呦’一声惊叫,忙抬起鱼竿,仔细看去,鱼钩上果然空荡荡的,鱼儿早就吃掉鱼饵逃走了。 白发老人气得直跳脚,嘴里气急败坏的咒骂着害他打喷嚏的人,神采烁烁的眼睛却灼灼的看向湖中,见到一只浮上水面透气的大鱼,手指猛然一弹,从指尖倏然飞出一条细细的白线,白线如同有意识一般,准确的紧紧的缠住了大鱼,老人一扬手,不停挣扎的鱼儿便被逮到了船上。 刚刚还在生气的老人一下子高兴起来,喜滋滋的把鱼扔到了身旁的木桶里,笑得牙不见眼,自言自语道:“看我老人家多厉害,已经钓上来一条了吧,看那两个臭小子还敢不敢笑话我了……” 唔,太远了,镜头拉回来。 叶遵听说梅家那个天山老人的徒弟是假的,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气哼哼道:“那你跟老子说,真的老头在哪个坑上钓鱼,老子去找他!”一个高手竟然在做钓鱼这种无聊的事,简直罪不可恕! “前辈又要失望一次了,晚辈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水坑上。”蔡逸舒笑呵呵的回答道,觉得这个老爷子挺对他胃口,跟他家老头子凑一块那就俩活宝。 “什么!你不知道?说得你跟他很熟的样子,你竟然不知道他在哪儿?”叶遵怒瞪着蔡逸舒,连吼三声,吼得蔡逸舒耳朵都有一瞬的耳鸣。 想了想,叶遵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害他费了半天口舌还是没找到切磋的人的蔡逸舒责任重大! “那你就陪老子打!”叶遵看着蔡逸舒,郑重的下了通牒。 蔡逸舒无语的看向吟醉,眼角挑了挑,这个老爷子是不是喜欢打架都成癖了? 不等吟醉回应,绯月璃上前一步挡在吟醉身前,很是赞同的对叶遵点了点头,拱火道:“外公真是明智,蔡公子一看便是武功高强的,必能让外公打个痛快。” 叶遵高兴了,上前拽着蔡逸舒就要往外走“走走,咱们出去打,我乖孙女要睡觉了,不能妨碍着她。” 蔡逸舒哭笑不得的拉住叶遵,转了转眼珠子道:“前辈不用忙,你想想,天山老人武功那么高强,那么,能够冒充他徒弟的那个人武功一定也不差,前辈若想找人切磋,不如就找他?” 叶遵停下来,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蔡逸舒说得有理,然后果断的放开蔡逸舒凑到吟醉面前,讨好道:“乖孙女啊,咱们什么时候去那个梅家啊?” “明天。”吟醉笑道。 叶遵皱着脸挠了挠头发,然后一咬牙,行,明天就明天,他能等! 吟醉看着叶遵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好笑道:“外公不必着急,我保证,很快,就让您老人家打个痛快。”能够痛快的打一大堆人,怎么可能不痛快! “真的吗?什么时候?”叶遵兴奋的像个即将出笼的鸟儿。 “很快了。”吟醉笑道:“所以,这几天外公好好练习武功吧,到时候能够大展拳脚一鸣惊人岂不快哉?” 叶遵连忙点头,还是乖孙女对他好! “乖孙女啊,你去睡觉吧,外公我去练武了。”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蔡逸舒再次被叶遵的轻功震撼,不禁对吟醉问道:“这位前辈是什么人?听你称他外公,可是……”她外公不是在金夷当皇上呢吗? “说来话长,这要牵扯到家母的身世。”吟醉草草的解释了一句,显然没有细说的意思。 蔡逸舒却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提炼出来一个核心意思,就是,那个奇葩老头是吟醉的亲外公,只能顺着,是绝对得罪不得的。 “醉醉走吧,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什么话下午再说。”绯月璃干脆打横抱起了吟醉,也不理会蔡逸舒,转身向外走去。 吟醉趴在绯月璃胸口,闭上了眼睛,那个假冒的天山老人之徒有了蔡逸舒去应对,她就不必为这个操心了,心中少了一块石头,困意更加浓烈,不一会儿就在绯月璃怀中睡着了。 蔡逸舒见吟醉困倦的样子,想要叫住绯月璃的声音没有喊出口,只是,看着二人背影的目光却不禁多了几分凝重,心也一点一点开始往下沉,这两个人之间……太不正常了,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九章 午睡醒来,身子总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吟醉懒懒的蹭着枕头,不愿睁开眼睛。 下一瞬,耳侧突然感到一股干净的温热的气息,轻轻的触碰着侧脸敏感的肌肤,痒痒的,麻麻的,让她再也赖不下去,向旁边躲了躲,缓缓睁开眼睛。 绯月璃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黑曜石般闪亮的眸中蕴含着一股低气压,毫不掩饰的表达着他不佳的心情。 “唔,怎么了?”吟醉开口,诺诺的声音有些初醒的沙哑,却格外妖娆魅惑。 绯月璃把脸埋在吟醉肩窝里,闷闷道:“我很不喜欢。” “嗯?”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你看蔡逸舒,不喜欢你和蔡逸舒说话,更不喜欢他叫你醉儿。”绯月璃闷闷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淡,却也让吟醉清楚的听出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惊恐。 吟醉还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为这个,不禁失笑,抬手轻轻拍了拍绯月璃的脊背,轻声道:“你不喜欢,我就不看他,不和他说话,不让他叫我醉儿。” 吟醉全然包容的话让绯月璃顿了一下,然后呼吸突然微微急促了些,方才的不安情绪一扫而空,迅速变得高兴起来,渐渐的竟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吟醉也不催促他起来,安抚般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绯月璃的笑声中,粉唇微弯,扬起一抹暖暖的微笑。 绯月璃笑了一会儿,渐渐停下来,想了一下,掩饰住眼底的愉悦,勉强道:“好吧,其实你还是可以见他,可以跟他说话的。”这个人还有用处,他不能太过无理取闹,不过“绝对不能让他叫你醉儿。” 吟醉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好。” 绯月璃又道:“但是,不能多见他,也不能跟他多说话。” 吟醉依然点头“好。” 等了一下,绯月璃没有说话,吟醉笑道:“还有吗?” 绯月璃轻笑着在吟醉肩头蹭了蹭,笑盈盈的抬起头愉快的看着吟醉,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缺氧的关系,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浅粉,让他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看起来很是赏心悦目。 吟醉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艳,抬手捏了捏绯月璃的脸,笑道:“我家璃儿生得真是秀色可餐呢。” 绯月璃闻言,水润光泽的黑眸又亮了几分,笑道:“真的吗?那醉醉不用客气,随便享用吧。” “那真是可惜了,刚刚用过午膳,我还不饿呢。”吟醉笑着,故作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绯月璃失望的“哦”了一声,起身倒了杯茶给吟醉。 吟醉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突然道:“绯月琰什么时候到?” “最晚明天这个时候。”绯月璃道:“醉醉要见他吗?” 吟醉摇头“不必,让剑锋跟他说吧。” 绯月璃用温水浸湿了毛巾,轻轻的给吟醉擦脸,道:“那个荣琅仙,醉醉打算什么时候见她?”晾了这么些日子,棱角早就磨平了呢,再不解决,明天去了梅家就顾不上她了。 吟醉沉吟了一下,道:“就现在吧。” 绯月璃点头,为吟醉整理好妆容才吩咐把人带来。 受了半个月的折磨,荣琅仙瘦了一圈,没有化妆,已经不年轻的脸少了胭脂水粉的遮掩,很清楚的显现出了一些细纹,狭长妖娆的眼睛仍旧是整张脸上最大的亮点,只是比之以前突然多了几分疲惫和沧桑,倒是和她这个年纪更相符了。 “荣氏琅仙,见过两位公子。”荣琅仙素服加身,盈盈的施了一礼,到位的举止不难看出,她曾有过良好的教养,或者,为此受过专门的训练。 “请坐。”吟醉抬手指了指下方的圆凳。 荣琅仙似乎没想到吟醉还允许她入座,诧异的看了吟醉一眼,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说,听话的在吟醉指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脊背挺直,微微垂着头,就像一个普通的良家妇女。 吟醉其实并不讨厌荣琅仙,当然也谈不上喜欢,或许,当初她和绯月璃没有被掳去琅仙宫的话,她会对她生出几分欣赏来。 作为一个在封建礼教三从四德的教育下出来的女子,能够有勇气有能力来创建出琅仙宫这样一个组织,只凭这一点普天之下就没几个女子能比上她。 “该说的,或是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吟醉舒服的斜倚在软榻上,怀里窝着毛团一样的白貂儿,间或轻轻给貂儿顺一下毛,总是使得慵懒的小东西惬意的眯起眼。 荣琅仙闻言有些诧异的抬眸看了吟醉一眼,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审问的人,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吟醉也不催她,张开嘴便含住了绯月璃递到唇边的一块雪梨,轻轻一咬,甘甜清香的汁液瞬间便溢满了唇齿之间。 “好吃吗?”绯月璃看着吟醉微微蠕动的嫩嫩的粉唇,少许梨汁粘在上面,闪动着晶莹有人的光泽,让他的眸色不禁深了深,强忍着亲下去的*道:“这是今天上午从梨乡运来的新鲜梨子,据说是最甘甜多汁的一批。” 吟醉咀嚼着梨肉没有说话,却惬意的眯起了水眸,慵懒的样子像一只优雅尊贵的猫。 绯月璃轻笑一声,玉白的指尖又捏起一块雪白的梨肉放入了自己口中,细细的品味了一下,好心情的赞道:“果然美味。”说着,在吟醉吃完之际又及时的向她口中填了一块。 荣琅仙看得有些呆滞,两个绝色倾城的少年亲昵而优雅的吃着晶莹透明的梨肉,浅笑的面庞,润泽的唇瓣,莹润的指尖,透明的雪梨,无一不美,无一不精,一颦一笑都如画卷般美得不真实,灿烂的阳光似乎也在他们周身圈起了淡淡的光晕,让她的神志突然一阵恍惚,产生了一种这两个少年不该是凡人的错觉。 “吱吱……”窝在吟醉怀里的貂儿像是不满意这两个人吃独食,圆滚滚的身子一跳老高,扭动着肥硕的身体想要抢绯月璃手中的梨肉,一爪子下去却抢了个空,又重重的跌回软榻上,陷进了半个身子。虽没摔疼,却让它很沮丧,可怜的它从来就没在这个可恶的少年手下赢过一次! 貂儿这一打岔,荣琅仙一惊,立即转回了神志,美眸有些不自然的胡乱看了看周围,想她荣琅仙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这会儿竟然被两个少年迷失了心智。 “咳咳。”荣琅仙微微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再不敢看那两个人,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开始道:“奴家荣琅仙,京都百口乡人,父亲生前为本地乡绅,十七岁嫁为人妇,次年守寡,后辗转到通州,至二十六岁起创建琅仙宫,如今已有一十三个春秋。” 这些是荣琅仙的简略生平,然而,并没有吟醉想要听的。 吟醉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荣琅仙,并没有说话,荣琅仙却突然感觉到似乎她周围的空气被压缩了一般,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荣琅仙能够一手创建琅仙宫,也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即明白了吟醉的意思,忙道:“奴家乃前朝太祖帝二百三十五代嫡孙女,二百年前,先祖皇帝攻入前朝皇宫时,当时的太子妃已有一个月身孕,尚未有人察觉,太子妃被流放到棘城后产下一子,为保他性命,谎称死胎,并把偷偷找来的婴儿尸体交给了前来盘查之人,真正的孩子则藏于接生的嬷嬷的裙内躲过一劫,后来一个一同流放的太监炸死,把孩子带出了监禁之地。” 吟醉闻言,微微蹙了蹙眉“既然有前朝太子遗孤,为何从不曾听过有复朝的动乱?”按理说,每个朝代灭亡之后总是有那么一群所谓忠君爱国的酸儒腐士喜欢做这等无用功,更何况当时还有嫡系的遗孤,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荣琅仙道:“接生嬷嬷把孩子藏于裙内时,为了防止他啼哭,曾用棉布堵住了他的嘴,想是婴孩太过脆弱因此受了伤,这孩子长大后竟是一个痴儿,自理尚且困难,何谈复国。” 那真是可惜了,吟醉没什么诚意的点点头,然后看着荣琅仙,道:“还有呢?” “什么?”荣琅仙疑惑的看向吟醉,看到她波澜不惊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难道他知道那件事? 不,不可能,荣琅仙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人是绝不会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这两个少年也绝不可能知道的。 想到这里,荣琅仙心中稍定,故作镇定道:“不知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吟醉看着荣琅仙,水眸微眯,眼底流转着冷冽而凌厉的光芒,荣琅仙忽然感觉她的身上似乎生出了细细密密的小刺,刺尖狠狠的刺在她的皮肤上,算不得多疼,却让她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荣琅仙额头渐渐的渗出一层冷汗来,心里在天人交战的煎熬着,时间似乎都缓慢下来,空气中的压力一点一点的增加着,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慌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荣琅仙突然听到一声很好听的轻笑,下一瞬,心神突然一轻,周围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抬眸看去,软榻上的绝色少年唇边含笑,似嘲讽似不屑的看着她,清透澄澈的目光就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所有。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吟醉突然轻声道。 荣琅仙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句话,心瞬间又提起来,忐忑的看着吟醉,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吟醉却没有给她解惑的想法,嘟起唇想了想,道:“那就说说你的媚术是怎么来的吧。” 荣琅仙闻言一怔,放在双膝上的手猛然握紧,美丽的眸中忽然迸射出一种强烈的恨意,或许,不仅仅是恨意,还有屈辱,悲伤,痛苦…… 第三十章 吻 在荣琅仙的叙述中,从她十八岁守寡到二十六岁创立琅仙宫这一段的历史直接跳过了,一字未提,可偏偏就是她故意忽略的这些才是吟醉真正想要知道的。 荣琅仙低着头,吟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低沉情绪,想来,那段经历并不怎么美好。 “媚术原本并不是绯月中土的功法,而是在六百多年前从南方的巫邪小国传播而来,当时便被人们认为是邪魔外道,因此很受排斥,只有少数人偷偷修习,其中也多数都是女子。”吟醉并不逼迫荣琅仙立即回答,反而娓娓道起媚术的由来“至于最近出现过的修习媚术最成功者……是魔教教主魏擎天!” 前面关于媚术的历史是逍遥派的情报网搜集来的,而后面那条消息则是之前飞鸽传书问的叶遵,只是,叶遵知道的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后来还有没有出现别人他并不知道,而且,修习媚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在人前展示过,因此,吟醉并不确定魏擎天就是教荣琅仙媚术的人,所以,最后三个字吟醉咬得重些,带了几分试探在里面,却明显的看到了荣琅仙身躯狠狠一颤。 吟醉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看得出来荣琅仙并没有做好告诉她的准备,她也不急,毕竟她想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的追随者,而不是迫于压力的一时臣服。 “明天,我们要去梅家,你暂且充当我的下属,改名为……荣仙吧,你可愿意?” 荣琅仙垂着头,紧紧的咬着下唇,身躯微微的颤抖着,就在她以为将要陷入可怕的回忆时,却突然听到吟醉转变了话题,心里不由一松,竟诡异的对吟醉产生了一丝感激的心情,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的答应道:“是,属下遵命。” 吟醉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果然是个可塑之才!“你且下去吧,自会有人会教你怎么做。” 荣琅仙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对吟醉和绯月璃屈膝一礼,才苍白着脸退了出去。 荣琅仙离开不久,门外便传来一阵争执声。 “让开,本公子找醉儿有事!”蔡逸舒想要发作却有什么顾忌不得不隐忍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感觉。 “没有公子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擅入。”这一声为当值的暗卫对外人说话时那一贯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 “你问过了吗?醉儿有说不见本公子吗?”蔡逸舒不满的瞪着暗卫,明明一看到他就从房梁上跳下来了,根本就没有进去禀报过,假传懿旨,其罪当诛! 暗卫标志性的死鱼眼没有一点波动的看着蔡逸舒,心理活动却丰富的紧,这人根本就没给他进去禀报的时间好伐,在客栈里面竟然投胎一样的用轻功往里闯!穷显摆什么!他家主子明显的一个不把他当回事,一个根本就是厌恶他,他是想死了才会不赶快拦住他! “公子没出声,就是不见你。”这么大动静,里面早就听见了,暗卫再次确定自己做的对。 蔡逸舒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他跟个不能做主的属下在这里瞎聊什么,又不是来见他的! “醉儿,我有事要跟你说,你让门口这个死鱼眼让开!”蔡逸舒担心里面听不到,用了内力把声音传到房间内,以防万一的同时还存了点挺幼稚的心思,敢不让他进去,他就在这里吵得他们不得安宁! 暗卫听到蔡逸舒给他起的外号,冰山脸立即又瘫了几分,心里的小人张着血盆大口狂躁的猛吼:你才是死鱼眼,你全家都是死鱼眼! “蔡公子,请不要在这里喧哗,你吵着我家主子了。”暗卫瘫着脸机械的提醒蔡逸舒,明明没什么感情的语气,却生生让人听出一种嘲讽的意思:我家主子又不是聋子,早就知道你来了,这么久都没叫你进去,分明就是不想见你! 蔡逸舒额角跳了跳,他敢断定,眼前这个死鱼眼绝对是他见过的最讨人厌的暗卫了! “连通报都没有,你这是玩忽职守!”话一出口,蔡逸舒自己先惊讶了一下,他还真跟一个暗卫较上劲了! 暗卫闻言,一下子急了,他明明一爱岗敬业兢兢业业还会揣测主子心思的好员工,怎么可以如此被人污蔑! “蔡公子多虑了,这并不值得通报。”让你欺负人!呶,冰山面瘫暗卫急了也可以很毒舌! 蔡逸舒的手心里痒痒的想要揍人,他觉得,这一刻绝对可以算作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时刻之一!可想想‘打狗看主’这个词,蔡逸舒咔吧咔吧捏了捏拳头,忍了。 蔡逸舒忍了,暗卫也不是个主动找麻烦的人,死鱼眼警惕的盯着蔡逸舒,恪尽职守的堵在门外不让他进去。 只是,这时候蔡逸舒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刚刚那么大的动静,除非没有人,否则里面的人早就听到了才是,就算吟醉真的不想见他,处于礼貌也该出声婉拒了才对,怎么会什么答复都没有呢,而且,他明明感觉到里面有人的气息了啊。 事实上,并不是吟醉不想答复他,而是吟醉在听到蔡逸舒声音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答应绯月璃的事来了,自然而然的便信守承诺的看向绯月璃,他同意见就见,不同意就不见。 绯月璃见状,心里瞬间生出一种满足感,黑水晶般的眼睛里瞬间闪耀出夺目的光彩,整个人高兴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然后,一个没忍住就抱住吟醉俯身吻上了那两片粉润的唇瓣。 吟醉再次愣住了,水眸睁得圆圆的,呆呆的看着绯月璃放大的俊脸,脑袋晕晕乎乎的竟慌乱的有点不知所措。 绯月璃却不再像上次那样傻愣愣的什么都不做了,自从经过那次被吟醉诊断为不是吻的吻之后,绯月璃便很认真很用心的研究过了什么叫吻,后来郁闷的发现,他们那样确实不大算是吻。 痛定思痛,谋定而后动的绯月璃从那之后便把向吟醉讨回一个吻排到了大事榜的头号,所以,这次的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有感而发的意外事件,实际上,已经可以算作是有准备,有预谋,有研究的计划性犯罪了。 作为一个接吻的理论专家,绯月璃在触上吟醉双唇的瞬间也只怔了一下下,然后就努力的控制住脑子里的眩晕,迅速的伸出舌头在吟醉唇上舔了舔,唔,是因为刚刚吃了梨子的原因吗?好甜,从舌尖一直甜到了心里。 “唔,璃……”相对于绯月璃的享受,吟醉就是惊悚了,她一直以为这种意外发生一次就够了,却不想竟然还真的给她来了第二次! 而且,这次明显的比上次变本加厉了,吟醉不知怎么的心中生出一股怒气来,绯月璃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绯月璃沉浸在初吻的甜蜜中,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吟醉的怒意,更是趁着吟醉开口说话的时候,舌尖探入了吟醉的唇齿间,有些青涩的寻找着吟醉的香舌,与之共舞,与之纠缠。 “唔,唔……”吟醉睁大的水眸中带着隐隐的怒火,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心一横,双掌间运起了内里,狠狠的推开了绯月璃。 没有防备的绯月璃自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推力,身体没能保持住平衡,竟然一下摔到了地上。 所幸地上铺着地毯,摔不疼他,吟醉便不担心,随即站起身来,怒盈盈的看着绯月璃,斥责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小小年纪不思进取,却只想着这些邪魔歪道,我是怎么教你的,你若再这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绯月璃突然被倒在地上,起初尚有些懵懂,双手支撑着身体没有起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吟醉。 可是,吟醉的话却让他脸色遽然一变,眸中浮现出震惊失望悲伤和沉痛,他没有想到,原来,在她眼中,他对她的感情竟是邪魔歪道!亏他还以为她对他那般纵容是因为她对他也有些不同呢。是他自作多情了,她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男人来看过! “醉醉,你觉得恶心吗?”问完,绯月璃立即后悔了,他不想听到她的答案,不想让最后那点希望也被熄灭,更不想独自一人被丢到没有一点光亮的黑暗中承受无尽的孤寂和痛苦。 吟醉被绯月璃的问题问得一怔,什么恶心?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是时候“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这次我不会轻易饶你!” 绯月璃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并没有听到吟醉说什么,只是凄然一笑,顺着自己的思路道:“既如此,我不会在你眼前烦你了,我离开就是!”说着,猛然起身向外冲去,房门“嘭”的一声被撞开,狠狠的撞到了墙上又被弹了回来,然后门扇一歪,显然已经坏掉了。 守在外面的暗卫和蔡逸舒都被吓了一跳,看着绯月璃宛如一道白光的身影,心里沉了沉,迅速的冲到了房间内。 “醉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蔡逸舒瞬间移动到吟醉身前,担忧的目光迅速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吟醉的身体,没有见到受伤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吟醉愣愣的看着门外,怎么也没想到绯月璃竟然会丢下她自己跑走!这算什么?绯月璃他明明就是她的所有物不是吗? “醉儿?你怎么了?”这个状态明显不很正常,蔡逸舒蹙眉,担忧的看着吟醉。 不知是不是被蔡逸舒的声音唤醒过来,吟醉突然转头看向蔡逸舒,面色却冰冷暗沉“我们没有那么熟悉,蔡公子就不必叫得那般亲密了。” 蔡逸舒闻言,脸色也一变“不熟悉吗?那你说,怎么样才算是熟悉?” “怎么样都算不得熟悉!”吟醉有些不耐的看着蔡逸舒,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一点都不想应付这个人。 蔡逸舒心中一刺,紧紧抿唇,有些阴郁的看着吟醉。忽然,眸光一动,盯着吟醉那微微有些肿胀,比平日更娇艳三分的唇,惊声道:“你的唇怎么了?” 吟醉闻言,抬手触上自己的唇,碰了一下却像是触电般飞速的放开,冷声道:“这并不关蔡公子的事吧。” 蔡逸舒不是绯月璃那般单纯的少年,他在早年曾混迹青楼多年,还有什么不知道,他确定那唇的变化绝对是因为接吻! 可是……方才这间屋子里只有她和绯月璃在内! “你,你……”蔡逸舒只觉得他的心就像是被放进了冰窖里,那般的寒冷,让他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联想到刚刚绯月璃的举动和吟醉的反常,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怒声道:“是不是绯月璃?是他侵犯你?” 吟醉蹙眉,不耐的看着蔡逸舒,疏离又冷冽的目光就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口“蔡公子,你逾越了!” “逾越?”说着,蔡逸舒突然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却没有一点喜色,反而透着浓浓的伤痛“你说我逾越?绯月吟醉,你知不知道,绯月璃,他是你的亲侄儿!你们是要一起下地狱吗?” 吟醉脸色猛然一变,抬手从腰间抽出玉笛向蔡逸舒攻去,凌厉的招式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可见蔡逸舒的话确实是激怒她了,她是不是要拉着绯月璃下地狱,轮不到他来说! 蔡逸舒见吟醉攻来,瞳孔紧紧一缩,却没有避开,任吟醉的玉笛狠狠击中他的胸口,身体受到重创,心前火辣辣的疼,让他几乎是瞬间就呕出一口鲜血。 蔡逸舒捂着胸口,悲哀的看着吟醉,他竟不知,孱弱多病的倾醉长公主竟然是会武的。 吟醉并没有想杀了蔡逸舒的意思,见他吐血便没有再打下去,收起玉笛,冷冷道:“送蔡公子离开!” “是。”死鱼眼暗卫有些担忧的看了吟醉一眼,走上前,对蔡逸舒探手道:“蔡公子,请。” 蔡逸舒不理会暗卫,只是盯着吟醉道:“你年纪小,或许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只是,以你的聪明,希望你想清楚事情的轻重。” 第三十一章 冷战 吟醉不理会蔡逸舒,转身走到了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 蔡逸舒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整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两年前他便注意到她了和绯月璃之间的过分亲昵,可那时总以为他们年纪还太小,不以为意,却忘了,就是因为年纪小才会掌握不住分寸。 更没想到,两年后,他们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生出这样禁伦的情感来。 “蔡公子,你若再不走,就不要怪我动手了。”暗卫冷冰冰的看着蔡逸舒,心里觉得他纯属自己找虐,他家主子的之间的事跟他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蔡逸舒冷冷的看了死鱼眼暗卫一眼,眸中是冷凝的疏傲和轻蔑,他在吟醉面前伏低做小是他愿意,什么时候也轮到一个一个小小的暗卫来威胁他了?就算是现在受伤的他也断不会容忍这种屈辱! 暗卫被蔡逸舒的目光看得心中一惊,抬起来想要强行把蔡逸舒拉走的手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暗暗心惊,原来这才是京都第一公子的真正风采,他是被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随意形象给迷惑了。 蔡逸舒倒也没有心思难为这个暗卫,转头深深的看了吟醉一眼,紧紧抿起唇,收回目光,抬步向外走去,略显苍白的俊脸上却一片凝重和坚定,不管她怎么想,他是绝不允许谁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蔡逸舒离开后,暗卫效率很高的把房门恢复了原状,吟醉坐在窗边,自始至终姿势都没有变一下,整个人安静的就像是一座精致的雕像。 可是,即便如此,直到晚膳时间,绯月璃都没有回来过。 守在门外的死鱼眼暗卫表情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冰山面瘫,而变成了满满的纠结和叹息。两个主子闹别扭,一个在屋里当雕像,一个就躲在外面偷偷的看着,明明心疼的要死,却偏偏不肯进去劝一句,让他这个眼睁睁只能看着的暗卫都快要急死了。 正在暗卫满肚子牢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着他飞过来,本能的躲开,凌厉的向那东西的来源看去,只一眼却被吓了一跳,原来是他家偷偷守在外面的主子正用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瞪着他呢。 暗卫急忙轻轻的比划了一个手势,小心翼翼的问面色不善的绯月璃有什么吩咐。 浑身低气压的绯月璃看着他的黑眸中似乎要飞出刀子来,恶狠狠的对他比了个手势。 暗卫立即明白了,不禁暗怪自己粗心,在屋里装雕像的公主到现在都还没吩咐传膳,主子这是担心饿着她呢。 只是,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自己进去问啊,里面那个明显的就是在专门等他呢,真不知道这个平常精明的跟个什么似的主子这会儿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苦逼的暗卫抵抗着绯月璃身上传来的低气压,满肚子牢骚的在房门外现了身,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恭敬道:“公子,晚膳已经备好了,您现在要用吗?” 里面的吟醉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快两个时辰,听到声音微微动了一下才发觉整个身体都僵了,一动就浑身刺刺的痛。这种久违的痛感让吟醉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委屈来,若是往常她这样,绯月璃早就来帮她按摩关节了,可现在,他却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出现。 “璃儿还没有回来?”吟醉压下心中微涩的感觉,转头看了一下室内,不知不觉竟然都黑下来了呢,绯月璃不再,没有她的吩咐也没人敢进来点灯,整个房间内显得空荡荡黑魆魆的,让她的心也生出一种空虚的感觉来。 暗卫听到吟醉的问话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藏在暗处的绯月璃,看到绯月璃眼睛亮了一下,迸射出一种惊喜的光彩,正以为主子想通了的时候,那光彩突然又暗淡了下去,落寞的对他摇了摇头。 暗卫见状,心里都在流泪,哭丧着脸转过头,对里面道:“还没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站在门外等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听到里面再传出什么声音来,越等下去一颗心不禁一点点提了起来,公主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绯月璃也在着急,心里火急火燎的担忧,眼睛死死的盯着门窗,恨不得立即冲进去看看情况,可是,一想到吟醉现在正是在因为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而生气,他就失了勇气,他怕,怕在她眼中看到厌恶的神色,更怕她会冷落他抛弃他…… 垂眸掩饰住里面所有的哀伤和担忧,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思考起该如何不动声色的让她用膳的办法来,不过片刻,绯月璃便抬头对暗卫做了一个手势,暗卫见状,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是惊喜还是遗憾,亦或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却什么都没说,飞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走廊里便出现了一个提着食盒的蓝衣女子,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圆润可爱,特别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看上去极为聪明伶俐,不是周敏又是哪个! 周敏提着食盒站到门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担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房门,道:“公子,奴婢周敏给您送晚膳来了,奴婢可以进来吗?” 吟醉听到周敏的声音一怔,随即眸中闪过一抹了然,暗卫的职责是守护他们的安全,并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而此刻周敏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若她没猜错的话,一定是绯月璃吩咐过了。 那么,绯月璃回来了?或者说是回来过? 可他为什么不来见她?是因为伤心还是生气? 周敏听不到回答,心里也不禁暗暗着急起来,想了想,抬手又在门上敲了两下,这下也不问了,直接道:“公子,奴婢进来了。”说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没点灯,有些阴暗,这个时辰太阳刚刚落山,天色尚未完全黑透,并不影响视物,周敏首先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吟醉,见她在那坐着没什么事的样子,放了心,轻轻的把食盒放在桌上,走到烛台旁先点起了蜡烛,橘色的光芒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突来的光亮让吟醉有些不习惯的眯了眯眼。 周敏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一一摆放在桌上,故作轻松道:“公主,到用膳的时间了,您也饿了吧,奴婢带来的都是您爱吃的呢,快来迟点吧。” 吟醉抬眸看向周敏,就像没有听到周敏说什么一样,淡淡道:“璃儿呢?” 周敏闻言一顿,咬了咬唇道:“主子他,他很是担心您呢,怕您饿着,特意吩咐奴婢送来晚膳,您即便是生他的气,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也该吃一点吧。” 吟醉眉头微蹙,水眸中突然射出一道寒光,冷冷道:“我在问你,璃儿呢?” 周敏一惊,双膝一弯跪下来,急忙道:“主子他其实走了没多远就回来了,一直守在外面呢,只是怕您生气,才没敢进来。” 吟醉闻言,叹息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 “公主……”周敏担忧的看着吟醉有些苍白的脸,她身体本就娇弱,这样坐了一下午,又不吃东西,如何受得了! “退下。”吟醉的声音不容反驳。 “……是。”周敏站起身,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吟醉,缓缓的退出了门外。 吟醉看着那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却是气恼多了担心,绯月璃人就在外面却不肯进来,到底是怕她生气还是其实是他恼了她了,这是要跟她冷战吗? 吟醉这还是生平头一次对一个人毫无办法,绯月璃不是别人,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她全然信任着的人。她可以对任何一个人冷酷无情,可以利用算计任何一个人,可是,只有绯月璃不行,在漫长的相依为命的岁月中,他们早就成为了一个无法分隔的整体,她突然无法想象,如果把绯月璃完全从她的生命中剔除出去,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就像现在,孤寂得有些凄凉? 吟醉被自己想到的形容词惊了一下,身份尊贵生活无忧的她怎么会与这样的词联系到一起!她只是不习惯而已,一定只是不习惯。 这样安慰着自己,吟醉起身想要走去饭桌旁,只是,一个下午没有动过的双腿早就变得麻木僵硬,竟连她自己的重量都承受不起,身体一歪,便不受控制的软软的摔到了地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并不很疼,也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吟醉却心里一酸,为自己的狼狈而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快速整理好心情,正要站起来,房门却突然被重重的撞开,一个如风般的身影从外面冲进来,急忙俯身抱起吟醉,满目的心疼和自责。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清香,吟醉无法否认这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可是,这并不是她可以原谅他的理由! 他做什么她都可以接受,她也可以无条件的宠他,纵容他,但并不包括允许他沉浸在肉欲之欢中!他才多大的年纪?在她前世的世界不过是个初中生而已,需要他做的事情一大堆,怎么可以满脑子想着这些! 恼怒中的吟醉根本就忘记了,在这个世界里,男子十二岁就已经可以成婚了,十四岁已经不能算是个孩子了。且,在上次她和绯月璃发生那次意外后,她还很理解以绯月璃的年纪到了开始憧憬异性的时候,那时的她也并没有因此生气,可为什么这次会大发雷霆呢? 她气的到底是绯月璃吻了她这件事本身,还是在为那些她想象出的绯月璃学习接吻的过程而恼怒? 吟醉没有想过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很生气很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所以,在一瞬的安心过后,便是重新燃起的怒意,看着绯月璃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只是,这怒气看在满心忐忑的绯月璃眼中却被当成了厌恶,刚刚看到吟醉摔倒时冲进来的那股冲动已经散去,绯月璃这会儿只觉得他的心被狠狠的打破,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绯月璃脸色有些苍白,急走两步把吟醉放到饭桌旁的凳子上,然后看也不敢看吟醉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站住!”吟醉因为绯月璃的态度又被激起了一层怒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起,指甲刺在手心里,发出尖锐的疼痛。 绯月璃闻言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只是低着头背对着吟醉,修长挺拔的背影透出一股浓浓的悲伤。 吟醉告诫自己,绯月璃还小,还是个孩子,需要耐心的引导,尽量的心平气和道:“你要去哪里?” 绯月璃仍旧背对着吟醉,低沉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去外面。” 吟醉闭了一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见到你?”她什么时候说过! 绯月璃抿唇,双眸黯淡无光,她眼中的厌恶那么明显,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吟醉眸中怒意更盛,她以前总觉得绯月璃孩子气,太过粘人,可她现在却觉得,那个粘人的绯月璃比现在这个可爱一千倍! “回答我,璃儿,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想见到你?”掌心里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意传来,让吟醉知道她的指甲可能已经刺破了掌心。想想真是可笑,一向冷静自持的她,什么时候竟然也会需要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冷静了,看来绯月璃对她的影响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呢。 绯月璃背对着吟醉,脸上一片痛苦的神色“你的眼神早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不是吗?你非要我亲口说出来是在提醒我再也不要妄想吗?” 什么跟什么! “我的眼神?妄想?”这样的对话让吟醉产生了一种鸡对鸭讲的感觉,她觉得绯月璃似乎一直在误解她的意思,可是,她又不知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竟然有些看不懂了……算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错了吗?” 绯月璃闻言,心头就如被重物狠狠的击了一下,把他撞得血肉模糊,原来,原来在她心里,他对她的爱只是一个错误,一个让她厌恶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来纠正的错误! “璃儿!”绯月璃的沉默,让吟醉很是烦躁,声音中也多出了几分不耐。 “不要说了!”绯月璃突然痛苦的低吼道:“我知道我不配,我知道是我的妄想,我已经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躲开,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厌烦,所以,求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我的心已经碎了,求你不继续把它碾成粉末了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吟醉回答,绯月璃便如一阵风般飞奔了出去,留下呆愣的吟醉和一脑子的莫名其妙。 她有些察觉,或许绯月璃是误会了什么才反应那么强烈,但是,不管什么原因,都改变不了他再次丢下她这个事实。 吟醉冷眼看了看满桌子的美珍佳肴,胃部传来痉挛的咕噜声,却引不起她的一点食欲。 没有看那些饭菜第二眼,吟醉起身走开,衣服没脱,头发未拆,褪了鞋子便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活活像个蚕蛹。 这样的造型,在秋凉初至,尚未转寒的时节里着实有些夸张了,可是,吟醉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少了一个人的体温,即便闭着眼睛,也无法进入睡眠。 第三十二章 璃儿不喜欢 竖日,暖暖的阳光铺设到窗子内的时候,吟醉悠悠转醒,正要习惯性的蹭蹭枕头时,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眸中的水雾瞬间散去,抬手摸了摸旁边……果然没人。 吟醉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床架上的纱幔,是很清淡的粉色,用略深一些的粉线绣了满满的花瓣,风一吹,飘飘摇摇的,就好像空中真的飘飞着漫天的桃花一样,很漂亮。是绯月璃特意选的…… 吟醉突然很气恼的敲了一下床,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抬起手来一看,原来手掌上竟缠了厚厚的绷带,掌心里也有种清凉的感觉,应该是涂了伤药。坐起身垂眸看了看自己,昨夜明明是和衣而眠,现在身上却只剩了一层亵衣,摸摸头发,也如意料中般已经披散开,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柔顺倾垂下来,铺满了枕头。 吟醉又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半晌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有些不记得昨夜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了,梦中却隐隐约约看到了绯月璃如往常般帮她褪去外衣,原来那并不是梦,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来了。 可是,现在他却并不在她身边。 吟醉挥去脑中有些压抑的想法,起身下床,走到衣架旁,抬眼便看到了上面挂的并不是昨日那一件,同样是白色的,款式却有些差别。 有些笨拙的取下衣服,吟醉蹙着眉头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这么多年虽说几乎没有自己动手穿过衣服,却也不至于不会穿,只是古人的衣服果然麻烦的紧,大件小件就算了,这些长长短短的带子更让她极为烦躁,偏偏这个时候被缠了一层又一层的手也比不上平日那般灵活,等衣服终于穿好,她的额头都浸出一层薄薄的汗液来。 衣服倒还好,她尚能应付,只是,这些头发,该怎么办呢? 吟醉蹙眉有些发愁的看着一直垂到脚踝的长发,很不想承认现在的她心中其实有些莫名的委屈,她不是那种没有人服侍就活不了的人不是吗? 耐心的说服了自己,吟醉重新看向镜子里的人,玉白的小手摸了摸肩头的长发,突然记起当初在她决定女扮男装的时候曾经想过要把头发剪短,就是为的打理起来更容易些。只是绯月璃坚决不肯同意,每日亲自为她梳理束发,她便没有再坚持。可是,每日看着他挽发的时候明明很简单的三两下便好了,为什么她看着这些头发却只能发呆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呢? 她果然是太娇气了些,不过是被人服侍了这些年罢了,却连最基本的事情都不会做了。 “公子,您醒了吗?奴婢进来了。”正在她看着镜子发呆的时候,周敏很适时的出现了。 “进来吧。”吟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昨夜直到三更天才模模糊糊睡去,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一觉醒来仍旧觉得很疲惫。 周敏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坐在梳妆镜前的吟醉,微微一叹,把手中的水盆放在一旁,自动走到吟醉身后帮她梳起头发来。 好在在衔凤谷那两年吟醉都是她服侍的,现在做起这些来也是就轻驾熟,长长的发多卷了几圈盘在头顶,用一顶紫金冠牢牢的束起,剩下的则都披散在身后,看起来精神又利落。 吟醉在镜子里仔细的看着周敏的动作,暗暗记下了盘发的方法,这种最基本的东西她也该多少学习一些了,日后万一身边没有人的时候,也不至于弄得太过狼狈。 周敏服侍她洗漱完毕,便把用过的水带出去扔掉,回来的时候手中则多了一个精致的小食盒。 早餐不在量多而贵精,小火慢熬的一小碗皮蛋瘦肉粥,佐以三个新鲜腌制的小菜,配上两个小笼包以及一小碟五个水晶虾饺,且不说营养是否丰富,便是这美观的颜色搭配,让人看起来也不由自主的食指大动。 只是,吟醉却依然没有胃口,说起来,昨天她便没用晚膳,那时候虽不想吃,肚子却是真正饿了的,而现在一觉醒来,她竟是连饿的感觉都没有了。 周敏见吟醉看着那些早膳蹙眉,不禁苦着脸道:“早膳不合公主的口味吗?”这些可都是主子亲手准备的啊,明明都是公主平日里最爱的!“那,奴婢去换一份来?” 吟醉摇了摇头,矮身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放在嘴里,嚼了两下,没吃出什么味道,便粗粗的咽了下去,之后又略略喝了几口粥,便搁筷再也吃不下了。 周敏看得直皱眉,吃这么少怎么可以,昨天晚上就没吃,今天再补不上,一会儿去了梅家怎么应付的过来! “公主,您再吃些吧。”主子一大早特意准备的呢。 吟醉摆摆手“璃儿还在外面?” 周敏瞥了一眼外面,悄悄点了点头,她都不知道该说主子可怜还是说他自讨苦吃了,公主明明这么惦记他,根本就没有不想见他的意思嘛! 吟醉垂眸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眉头舒展开,抬头看着周敏道:“都准备好了吗?” 周敏点头“随时可以出发。”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吼“我说乖孙啊,你准备好了没有?咱们什么时候去那个什么梅家啊?” 叶遵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也不管里面的人是不是不方便,大喇喇的推开门便走了进来,铜铃大眼搜索了一下,瞬间定位在吟醉身上,乐呵呵走过去笑道:“原来乖孙你在吃饭啊。”瞟了瞟吟醉的早餐,咽了咽口水,怎么觉得乖孙女吃的饭好像比他的香呢?“怎么就这么点!乖孙女你够吃吗?”又咽了咽口水。 “我已经吃过了,外公吃了吗?要不要再用些?”叶遵吞口水的声音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好好,乖孙女这里的饭看起来都比我吃过的好吃。”说着,人已经坐了下来,一筷子夹起两个卖相极佳的小虾饺一起扔进了嘴里,边吃边道:“嗯嗯,好吃。”说话间又把剩下的两个扔到了嘴里。 “嗯?没了?”叶遵颇为遗憾的看着已经空了的小碟子,大胡子微微翘着有点委屈的感觉“怎么这么少?” “早餐不宜太多,外公已经吃过饭尝尝便罢了,切不可贪嘴。”吟醉无奈的撇嘴看着叶遵就像在教育一个小孩子。 叶遵撇了撇嘴,不以为意,他一个大男人就是再来一斤都没问题,吃那么点儿才不正常! 嘟嘟囔囔中,叶遵又把两个小笼包和小菜也都扫荡完了,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饶是脸皮厚也不好意思再要了。扭头有些羞赧的看了看吟醉的脸色,不禁惊了一下“乖孙女啊,你昨晚上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咦?那个臭小子呢?” “昨夜睡晚了些。”吟醉敷衍了一句,便站起身向外走去“外公不是心急去梅家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哦,好好,老子早就等不及要去会会那个什么什么的徒弟了呢。”叶遵一听梅家,就好像已经看到了一个绝世高手在向他招手一样,立即精神起来,也不再追问吟醉,高高兴兴的跟着向外走去。 下楼走出客栈,一眼便看到了正门外停着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四匹高大健硕的骏马并辔而驾,车身乃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外壁上雕刻着细致精美的纹理,以彩漆刷就,远远看去,马车外就像是包围了一圈娇艳的鲜花一般。 当然,马车豪华,马车旁边的人更是引人注目,白衣飘飘的俊男美女,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特别是最前方的绯月璃,太过张扬的相貌让人想不看都难。 更何况,现在的时辰已经不是很早,正是人们出门上街的时候,如此醒目的人和车停在这里自然吸引了很多注意力,甚至有好奇心强的专门围在一边等着想要看看这马车的主人会是什么样惊采绝艳人物。 吟醉迈出门槛,已然眼花缭乱的人们瞬间迸发出更加惊艳的目光,议论声如潮水般蜂拥响起,大多都是在赞叹她的好相貌,或是羡慕她的财大气粗。 吟醉却没心思理会这些路人,目光只在马车上略略扫过,便落在了守在一旁的绯月璃身上,他的衣服与吟醉几乎一模一样,布料亦是相同,乃用上好的云锦织就,穿在身上垂顺柔软,清风一吹便翩翩舞动起来。偏生绯月璃又生得极为俊美秀雅,飘逸入仙的身姿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般般入画,吸引了大部分女孩子的心神,特别是他昨夜似乎也没有睡好,眸底带着些憔悴和倦意,脸色略显几分病态的苍白,更勾起了众少女的母性光辉,看着他眼神灼热得都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看到此情此景,吟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水眸不禁沉了沉,有些气恼的转过头不再看绯月璃,抬步向马车走去。 却不知,绯月璃高高提起的心在她转开目光的那一刻就沉到了深谷中,暗含期待的黑眸蒙上了一层黯哑,想要上前扶扶她的脚步也生生顿在了原地。 “属下荣仙,见过公子。”荣琅仙换了一身素色交领长裙,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头发亦只是简单挽起,只除了那双天生媚态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不染纤尘的仙女,与她琅仙宫宫主的形象相比简直就是颠覆性的转变,相信即便是见过她的人此时也认不出她了。 “见过公子。”马车后面牵着马等候的众白衣男子亦恭敬行礼。 吟醉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一片雪白映得她有些眼晕。不过,他们都穿白色却并不只是为了好看,当初在她决定把逍遥阁塑造成一个正面形象时,吟醉便规定了阁中无论男女都以身着白衣为主,因为白色向来给人一种纯洁高雅的感觉,当一个白衣翩翩相貌周正的人出现在人们眼前时,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觉得这个人是个好人。就比方说,当你需要求助时,你的眼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暗沉阴郁的黑色,而另一个则是高洁清明的白色,你会选择哪一个? 毫无疑问,大多数人都会本能的选择白色,而剩下的那小部分人呢,要么是戒备心很强哪个都不选,要么就是太过精明,看透了白色后面的本质。而很不巧的是,逍遥阁树立形象只需要那些大多数就足够了。 “乖孙啊,咱们去梅家要带这么多人吗?”叶遵瞅了一圈马车后面那十多个白衣男子,不禁有些好奇,他还没见过乖孙女摆这么大排场的时候的呢。 吟醉点了点头,逍遥阁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气的名门正派了,出场当然不能显得太寒酸,奔赴鸿门宴嘛,先震住一个算一个。 车夫在看到吟醉出来的时候便在马车旁边放了一个小条凳,周敏扶着吟醉踩着条凳上了马车。 吟醉的一举一动向来都优雅美丽,上马车的动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叶遵皱着眉头看着她,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就好像不知道哪里少了什么一样,只是,少了什么呢? 叶遵疑惑不解的移开了目光,漫不经心的在绯月璃身上扫过,突然又转了回来,他就说看着有些不对劲呢,这个臭小子今天竟然没有腻在乖孙女旁边!他吃错药了! “喂,臭小子,你看起来怎么跟死了娘一样啊!”叶遵凑到绯月璃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就跟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绯月璃,这个臭小子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这种冷着脸的时候可不多见。叶遵斜眼盯着绯月璃,很少用到的脑子这会儿也工作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瞅了瞅马车上,就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压抑着满心的兴奋,幸灾乐祸的小声道:“你得罪我乖孙女了啊?” 绯月璃在吟醉面前各种忧郁各种可怜,面对别人时则一律的生人勿进,叶遵占着吟醉外公的好身份,让他不能对他怎么样,却也不想搭理他,冷冷的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呆呆的看着马车,悲伤的目光似乎是透过车壁看到了里面的人儿。 叶遵难得好心的原谅的绯月璃的忽视,看向绯月璃的目光还破天荒的带了几分同情,在他看来,被自家乖孙女不搭理的人真是可怜,可怜透了。 “走吧。”淡淡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珠碰玉碎般清雅动听。 话音刚落,突然从客栈里窜出来一道白光,毫无停顿的窜进了马车中,速度之快带动得车帘猛然飘起,就像被大风吹了一下一样,那些引颈翘首想要再窥佳人一眼的路人们都眼睛一亮,只可惜,那帘子掀是掀起来了,可落下的也太快了,什么都没看清呢。 马车后面的逍遥阁帮众见状,一瞬间便进入了戒备状态,只是看看最前方的绯月璃和叶遵,都没有一点紧张的表情,不由放下心,默默地守在原地。 “呀,是这只貂儿!”周敏惊讶的看着趴在吟醉怀里,泪眼汪汪看着吟醉仿佛在控诉她丢下它的罪行的肥貂儿,没想到肥的跟球一样的它竟然有那么快的速度。 吟醉垂眸看了看委屈得要哭的貂儿,抬手给它顺了顺毛“你昨天去哪里了?”好像从她跟绯月璃冷战开始时就没有见过它了,这会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貂儿讨好的蹭了蹭吟醉的手,抬起小爪子指了指外面。 吟醉的手顿了顿,目光微沉。 “且慢!”一声清越的男声响起,下一秒,蔡逸舒便笑嘻嘻的探了个脑袋进来,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讨好道:“我没有请帖,醉儿一起带我去梅家好不好?” 吟醉没有回答蔡逸舒的问题,却垂眸看向怀里的貂儿,沉声道:“我不喜欢背叛,宠物也一样。” 惬意的享受温香软玉的貂儿闻言吓了一个激灵,立即抬起小脑袋急切的看着吟醉,举着小爪子吱吱叫着,它发誓它没有背叛主子啊,只是旧主子召唤让它帮个忙,它不好拒绝是不是,而且,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它是个有原则的貂儿,绝不会做对主子不利的事的,所以,主子千万不要抛弃它啊。 吟醉冷淡的看着肥貂儿,毫无温度的目光就好像已经把它排除在外了“你心里若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就不要跟着我,你走吧。” “醉儿,它不是……”蔡逸舒没想到吟醉对一直宠物也这么认真,忍不住想要为那貂儿辩解几句,只是,吟醉一个冷淡的目光看来,便让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我记得我说过,我与蔡公子没有那么熟!”吟醉冷冷的看着蔡逸舒,眸中的厌烦淡淡的,却在蔡逸舒心上狠狠的捅了一刀,让他再也没有力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为什么?”蔡逸舒看着吟醉,脆弱的目光如同一个受伤的小兽。 吟醉淡淡的撇开眼,水润的粉唇微启,却吐出一句让蔡逸舒险些发狂的答案:“璃儿不喜欢。” 第三十三章 我在等你 “只是因为,他不喜欢?”蔡逸舒的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出的声音很是艰涩。 吟醉点点头,继续毫不留情的在蔡逸舒心上捅刀子“他也不喜欢我多见你,也不喜欢我和你多说话,所以,蔡公子日后若没事便不要来找我了。” 昨日蔡逸舒被吟醉用玉笛打在胸口时,他觉得那种疼痛像是把他的心放在了大火上烘烤一样,就算是一刀杀了他都比那样的伤害来得痛快的多,可是现在,他却宁愿再被她打十下百下,受更重的伤,也不想听她说这些无情的话。 “蔡公子刚才的意思是想要跟在我们的队伍里进去梅家,帮蔡工这个忙也无妨,蔡公子请便,我们该出发了。”吟醉垂眸不看蔡逸舒的眼睛,她现在心里一团糟,没有同情别人的力气。 蔡逸舒觉得,如果她心里的是另外任何一个人他都会甩头就走,他也是天之骄子,他也金尊玉贵,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送上门来承受这样的伤害和屈辱。 可是,那个人偏偏是绯月璃,是一个她绝对不可以产生感情的绯月璃,他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蔡逸舒的手掌握紧了摊开,摊开了又握紧,如此反复几次,才平静下来,复杂的看了吟醉一眼,抽回脑袋,转身向马车后方走去,在看到绯月璃的时候,目光蓦然变冷,带着一种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向绯月璃笼罩而去。生性洒脱的他以前从来没有恨过什么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真真正正的恨上了这个少年,这个明明是她的侄子却不顾廉耻勾引她的人! 没错,在蔡逸舒心里,吟醉就是纯洁的一朵小白花,有再多的心计,耍再多的阴谋也依然纯白无瑕,所以,所有的错都怪绯月璃! 绯月璃面不改色的坐在马上嘲讽的看了蔡逸舒一眼便移开目光,对他的杀气毫不在意,也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 好吧,之所以会这么大度其实是因为绯月璃现在心情很好非常好特别好,就像是拨云见日般的晴朗和快乐,他甚至有些感谢蔡逸舒,感谢他帮他探出了吟醉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吟醉心里是有他的,吟醉不会抛弃他,不会厌恶他,这就够了。 内力深厚的叶遵自然也听到了吟醉和蔡逸舒的对话,相比绯月璃的欢乐,他心里则是酸溜溜的,明明他才是宝贝孙女的亲外公,凭什么对这个臭小子这么好。瞧瞧他那一脸奸猾的模样,还笑,还有脸笑,你笑得好看啊!果然怎么看怎么是个欠揍的臭小子! 马车里的吟醉心情却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现在她正一脸冷漠的看着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肥貂儿,她的恻隐之心现在并不工作,所以,不管这貂儿再怎么哀求,她都没有原谅它的打算,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把它扔出去,不过是看在它陪了她一段时间的份上,让它哭够了再说。 周敏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就没听说过貂儿也会哭,这只已经成精了吧。 只是,看着看着,周敏的心就一点一点软下来了,不是她心肠不够硬,就是让她亲手灭人满门她都不带眨一下眼的,可让她不忍的是,这只是一只貂儿啊,长得白白胖胖圆圆滚滚的可爱到爆的一只貂儿啊,谁见过哭得伤心到打嗝得貂儿吗? 瞧它躲在角落里一边用小爪子摸眼泪一边可怜兮兮看着吟醉的小样子,她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周敏偷偷的瞥了一眼吟醉的脸色,她深深的知道公主现在心情不佳,事实上,她觉得在公主和主子误会解除之前,公主的心情都不好好起来。而想要救这只貂儿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公主和主子重归于好,公主心情好了,这貂儿才能逃过一劫。 不过呢,这事她办不到,在公主的低气压下她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在刚刚之前,她还在烦恼怎么样才能帮主子一把,现在看到这哭得惨兮兮的貂儿,她就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貂儿啊貂儿,天可怜见的,别哭了,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你的聪明了! 周敏开始挤眉弄眼的对一只貂儿使眼色,一会儿看看吟醉,一会儿又看看车外面,也幸好她眼睛生得伶俐,咕噜噜转的欢快,那貂儿泪眼汪汪的瞅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竟然真的看懂了她的意思! 有了办法的貂儿立即止住眼泪,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吟醉,然后又看了一眼周敏,小脑袋一点,带着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壮烈风骨,小短腿一蹬,就跟一道闪电一样的从窗子里飞出去了。 吟醉眼角瞥到貂儿的举动,转头看了看,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抬头看向周敏,吓得周敏小心肝狠狠一颤,急忙坐正了,脊背挺得极直,眼睛目视前方,一脸正直的表情。 那明显心虚的样子让吟醉目光微微沉了一下,周敏聪明倒是聪明,只是性情不够沉稳,太过喜欢自作主张,确实不适合做一个贴身丫头。 吟醉淡淡的看了周敏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周敏却敏感的察觉到了吟醉那一眼里似乎带着点什么,这让她不禁心底一凉,她已经错过一次,公主原谅了她,她曾发誓一定好好服侍公主再不让公主和主子失望,可是,她这次又做错了吗?她是不是又让公主失望了? 周敏挺直着脊背双眸呆滞的看着对面的车壁,全身一片冰冷,以她的聪明不必多做提点,很快就明白了她到底错在了哪里,错得并不在她帮了那只貂儿,而是她竟然违背了公主的意思,即便她的初衷是想让公主和主子重归于好,但是,她作为一个属下却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她自作主张了,更是自作聪明了。 虽然她的自作聪明是为了帮公主和主子和好,顺带也只是帮了一只宠物貂儿,看似算不得什么错,可是往坏处想想,那只貂儿那么聪明,那么通人性,又是蔡逸舒送给公主的,万一公主因为她而把这只貂儿留下,而日后蔡逸舒想利用这只貂儿对公主不利,那该怎么办? 再向深处想想,即便这次并没有酿成什么祸端,但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是公主身边的人,她做什么可以说对公主有很大的影响,如果有心思深沉的人利用她的自作聪明去伤害公主,又怎么办? 周敏越想越觉得后怕,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公主的一个帮手,即便做不成大事,能够好好的照顾公主也是她的价值所在,但是现在,她却觉得她其实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累赘,她根本就不配跟在公主身边! “周敏有罪,请公主责罚。”周敏矮身跪在马车上,低着头,一脸的惨白。 吟醉抬眸看向周敏,目光有些凝重,这个少女曾经陪了她两年,因为性子和鸣翠有些相似,所以她对她总是有些偏爱,私心里,她并不想太过苛责她,但是…… “醉醉!”绯月璃突然进到马车里,怀里抱着那只貂儿,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只是,看到周敏跪在地上,不禁蹙了蹙眉,走到吟醉旁边坐下,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吟醉看到绯月璃进来,不禁脸色一沉,低头看书不搭理他,不管什么理由,他忘记了他的承诺是事实,他丢下她一个人也是事实,所以,绝不可轻易原谅! 绯月璃被那只貂儿手舞足蹈的劝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进到马车里来,原本就有些忐忑,看到吟醉仍旧在生气,一下子就慌了神,又急又怕的看着吟醉“醉醉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讨厌我了,所以我才不敢出现在你面前,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吱吱……”貂儿窝在绯月璃怀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吟醉,不知道是在帮绯月璃加油还是在向吟醉求情。 吟醉其实也觉得她的做法挺幼稚的,也根本就不是她的风格,可是,她就是想要任性一次,她还不想冷静下来,她要睁大眼睛看清楚,绯月璃还记不记得他的承诺,是不是值得她的原谅。 绯月璃见吟醉还是不理他,不禁有些慌了神,难道是这只貂儿瞎‘说’的?还是他会错了意? “醉醉……”绯月璃伸出手想要抱住吟醉,可是伸到一半又突然缩了回来,眸光黯了一下,有些贪婪的看着吟醉的侧脸,落寞道:“对不起,你不喜欢,我出去便是,只是,你昨夜睡得少,现在就不要看书了,稍稍休息一下吧。” 说着,绯月璃缓缓起身,向马车外走去。 吟醉猛然抬头,瞪着绯月璃的背影,怒声道:“站住!” 绯月璃立即止步,一颗心高高的提起来,想要回头看看,却又怕看到的会让自己更心痛,只好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吟醉握着书的手缓缓用力,粉嫩的指尖血色褪去,泛起一层白色,紧紧抿了一下唇,先对周敏道:“出去。” 周敏磕了一个头,一把抱起被绯月璃仍在一边的肥貂儿,快速的钻出了马车,坐到了车夫旁边。 吟醉盯着绯月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你一直在说我不想见你,为什么这么说?” 绯月璃僵硬的脖子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走到吟醉旁边,跪坐在吟醉脚下,抬头痴痴的看着吟醉,哀伤道:“你从来不曾因为什么发怒过,可是昨日,你却因为……那个吻……大发雷霆,是感到厌恶是吗?” 吟醉闻言,眉头蹙起“那件事是我太冲动了,不是你的错。”虽然现在想想她还是很生气,但是,绯月璃确实已经到了青春期的年龄,这是正常的生理本能,她无法为此苛责他什么。 绯月璃眼睛亮了一下,双手有些紧张的握成了拳,惊喜道:“你的意思是,你并不厌恶那个……吻,是吗?” 吟醉虽然理解绯月璃生理期的冲动,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 “现在,立即忘了那个……”吟醉有些尴尬的抿了一下唇,继续道:“那个吻,我现在问的不是那个问题。” 绯月璃疑惑的眨眨眼,可是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吻啊!若不是的话,那她还在生气什么?他还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吗? 仔细思考着,绯月璃突然瞪大了眼“醉醉你是因为……”我的离开? “想起来了吗?”吟醉冷然的看着绯月璃“你曾经说过的话!” “永远有多远?” “就是我们都死去那么远。” …… 绯月璃脑子里回荡着年幼时那稚嫩却坚定如誓言般的声音,霍然想通了什么一样,看着吟醉的黑眸中盛满了震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醉醉,对不起,对不起……”绯月璃忽然觉得他好像悟出了什么,可觉悟之后的生出的新的迷惘却比原来更加纷杂,就好像他费劲千辛万苦才走出了一片迷雾,可最终却发现他想要的答案根本就不在那片迷雾之后。 绯月璃把脸埋在了吟醉的双腿上,口中喃喃的诉说着他的歉意和悔恨。 吟醉轻轻拍了拍绯月璃的脊背,淡淡道:“璃儿,我曾经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你,一直相信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但是,通过昨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并不是属于我的,你若想要离开,我便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不,不!”绯月璃狠狠的摇着头大声道:“我是属于醉醉的,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赶我我都不会离开的,不会!” “璃儿。”吟醉平静的看着绯月璃,指腹划过他的眼角,轻轻的拭去了挂在那里的一滴热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你昨天一个下午都没有出现。” “不是的!”绯月璃握住吟醉的手,大声反驳道:“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只是……” 吟醉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就在外面,可是,你却没有看出我在等你。” 第三十四章 和解 绯月璃闻言怔住了,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她在等他?她在窗边坐了两个时辰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在等他! “很惊讶是不是?”吟醉轻轻抽回绯月璃握着的手,笑道:“其实我也很惊讶,就在刚刚,我还为此很生气很生气,打定了主意不要轻易原谅你。可是,看到你震惊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你还太小了,你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我并没有什么资格来禁锢住你的……”人生。 吟醉话未说完,绯月璃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了吟醉“不,不是的,你说你明白了,可你其实什么都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早就已经长大到足够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不明白我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若不是我心甘情愿谁都不能禁锢住我,你更不明白,醉醉,你不明白我爱你,因为我爱你呀!” 绯月璃最后那句几乎是低吼出的话让吟醉身体一僵,半晌才惊愕的喃喃道:“什么?你说什么?” 压在心里的话一鼓作气说了出来,绯月璃反而不怕了,平静下来的他又成了那个理智聪明的绝世少年“我爱你醉醉,一直都爱你,从来只爱你一个。” 吟醉僵直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她觉得现在她脑子里乱极了,她极力的想整理出一个头绪来,可所有的事就像是一团麻线,紧紧的缠绕在一起,越扯越乱。 绯月璃倾吐出了自己的心事,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松了,他并不急着想要知道吟醉的答复,对他来说她在听到他的告白之后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立即推开他,这就是很好的结果。 他也能体谅她的感受,在她心里他还一直停留在侄子这样的一个身份上,这样突然的转变对她来说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虽然她总是在说他还太小,可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她自己也只不过是个豆蔻之年的少女而已,或许她自己都还没有想过会喜欢上什么人。 “璃儿……”半晌吟醉才呆呆的叫了一声。 “嗯?”绯月璃下巴放在吟醉肩膀上,闭着眼睛,轻轻的应了一声。 吟醉动了动肩膀,双手放在绯月璃胸前,把他推开了一段距离,满目复杂的看着他,迟疑道:“璃儿你刚刚……”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绯月璃扶着吟醉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吟醉的眼睛,凝声道:“这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不清不楚的迷恋,而是,我爱你,醉醉,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是想要成亲生子的爱,你明白了吗?” “怎么会……”吟醉喃喃着,不知道是在问绯月璃还是在问自己。 绯月璃目光柔和下来,抬手抚了抚吟醉鬓角的碎发,轻声道:“为什么不会?醉醉这么好,让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可是,你才不过十四岁,你真的分得清……”吟醉声音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了绯月璃的诚挚的目光和自信的浅笑中,就是这样的目光和笑容,才让吟醉突然发现,这个她一直以为还是个孩子的少年,原来早就已经成长到有了自己的信念和坚持了呢。 “醉醉你看看我,你认真的看一看我,”绯月璃缓缓矮下身子,半跪在吟醉身前,让吟醉俯视着他“你看清楚了吗?我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小孩子了,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很清楚我内心的感觉,我会为我的言行负责,可是醉醉,你愿意相信我吗?” 在这一刻,看着绯月璃坚定的表情,听到他说会为自己负责,吟醉才真正的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当年那个总是粘着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醉醉,你相信我吗?”绯月璃再次问。 吟醉闻言蓦然惊醒,脑子里的乱麻似乎已经解开了,可又似乎变得更乱了,让她仍旧有些无所适从。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在绯月璃那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吟醉终究没忍心让他失望。 绯月璃黑水晶般的眸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喜悦,如胭脂染就的红唇一点点上翘,最后竟似是止不住般,弯成了一道月牙,露出一排整齐的皓白的贝齿,高兴的像个纯真的孩子。 “谢谢你醉醉,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我好高兴,我太高兴了,真的谢谢你。”绯月璃把脸埋进吟醉怀里吃吃的笑着,笑声闷闷的传出来,蕴含的快乐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感染了。 只是,吟醉却高兴不起来,也不是说她不高兴,她只是心情很复杂,绯月璃会对她产生这种感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意料,她的计划中不曾出现过这个环节,突来的表白打破了她的平静,也让她突然生出一种对未来的迷茫。 绯月璃对吟醉的心思都懂,也知道她的顾虑,抬起头看着吟醉,笑道“醉醉你不用烦恼,我爱你是我的事,你不必急着回应,你也可以当做不知道,我不会给你压力,我会等,一直等到你认清你的内心的那一刻。” “如果,我永远都认不清呢?”吟醉有些担忧的看着绯月璃,在她之前的计划里是没有恋爱这一项的,她从来都不认为她会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寻到一份平等的爱情,她只是漏算了绯月璃的感情,更没想到绯月璃会把这份感情放在她的身上。 绯月璃对这一点却一点都不担心“我早就说过了,我要永远陪着你,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就会一直等,等到我们都死了,也没关系。” 吟醉抬手轻轻摸向绯月璃的脸,叹息道:“或许我该对你说声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绯月璃轻轻摇头,脸颊蹭过吟醉的掌心,轻声道:“醉醉永远都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我很感激你的自私,更感激你的自私是对我。” 吟醉深深的看进绯月璃的眼睛里,她以前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现在才发现,那双漂亮的眼睛深处竟然隐藏着那么深沉的爱意。 “我答应你,”吟醉突然开口道:“再过四年,等你及冠,若你仍旧坚持,我便答应与你在一起,可好?” “你说的可是真的?”绯月璃狂喜,因为他们两个身份关系,他以为他需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却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快。 “自然是真的。”吟醉微微颔首,她原本就没有在这个世界寻找真爱的想法,到了年纪不过是寻个合适的便先嫁了,倒是以她的身份想要自由并不是难事,只是,现在却多了绯月璃这样一个变数,既然她并不在意这些,何不遂了绯月璃的愿望。 至于两个人的身份虽是个较大的阻碍,却并不是完全无解,不过费些心思罢了。 “醉醉,我不是在做梦吗?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答应我了,是不是?”绯月璃的手覆上吟醉的手背,吟醉能感觉到他在微微的颤抖着。 吟醉此时都不知道是该笑他还是该心疼他,玉指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笑道:“有没有感觉?你说是不是真的?” 绯月璃满眼笑意,起身坐在吟醉身旁,紧紧的抱住吟醉,笑道:“是真的,是真的,你终于是我的了,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吟醉粉唇张了张,想要提醒他现在还不是,只是,见他实在高兴,便不想拂了他的兴致,抿唇一笑,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 梅家的山庄坐落在彭山脚下,从栾城闹事乘马车要近一个时辰才能到达。 吟醉昨夜睡眠不足,这会儿又和绯月璃说开了,心一宽,便靠在绯月璃怀里睡着了,直到马车停在梅家门前都没有醒来。 梅家这几天一直客似云来,每日都有人专门等在门前接待前来赴宴的武林同道。 吟醉一行人一律的白衣翩翩,醒目的紧,最近几年逍遥派在江湖上名头又很是响亮,人们早就想要看看逍遥派的逍遥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因此,那些先一步到了梅家的客人们反而不急着进去了,一个个的停在外面翘首观望,就想着一睹尊容。 华丽的马车缓缓的在梅家大门外停下,跟着马车后面的人当先下马,恭敬的等在马车前,走在最前方的蔡逸舒面色很是不好看的向马车内看了一眼,绯月璃自从进了马车便没有再出来,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周敏灵活的从车前跳下来,见马车里没有声音传出来,便小心仔细的把车帘掀开了一个小角,探头向里面看了看,见吟醉还没有醒,便小声请示道:“公子,要不要先去旁边等一等?” 绯月璃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睡得正熟的吟醉,想了想道:“不必,现在就下去,拿出请帖,让他们尽快安排客房。” 蔡逸舒就守在马车旁,且内力深厚,绯月璃的这声吩咐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一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绝不会想到吟醉会在这种时候累得睡着,他一心想到的只有吟醉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是受伤了?是绯月璃伤了她? 想到这里,蔡逸舒眸光不禁一冷,抬步就想上前去看看。只是,叶遵却比他快了一步拦住了他。 “前辈?”蔡逸舒凝眉看着叶遵,因为吟醉叫叶遵一声外公,所以蔡逸舒就算再心急也不会会他不敬。 叶遵拉着蔡逸舒的胳膊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要干什么去?吵醒了我宝贝乖孙你赔得起吗?” 叶遵虽然神经大条,可对吟醉却很是上心,自然是知道吟醉的一些习惯,也见过不少次吟醉在马车里睡着被绯月璃抱下来的时候。今天出发的时候吟醉就一脸的疲惫,在马车上睡着很正常,绯月璃一说话他就猜到一定是吟醉睡着了。为了不打扰到宝贝孙女的睡眠,他当然不能让蔡逸舒过去捣乱。 蔡逸舒闻言却一下子怔住了,竟然是……睡着了! 周敏不管蔡逸舒和叶遵有什么冲突,急忙应了一声,便抬步向大门旁一个梅家下人装扮的中年男人走去,把请帖给他看了,道:“这是我逍遥派的请帖,劳烦大叔先带我们去客房可好?” 周敏话音落,周围瞬间一片哗然,这客人上门哪有不先拜见主人就要去客房的?莫不是这逍遥公子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中年男人见周敏直接向他走来,眸光闪了闪,却没有说什么,低头看了请帖,又抬头扫视了一遍逍遥派的队伍,然后游戏为难的看着周敏,先去客房倒没什么问题,但是,好歹也给个理由啊,也显得对主人家尊敬些不是? 周敏见中年男人不说话,一挑眉,道:“怎么?大叔做不了主吗?”周围那么多梅家下人她为什么偏偏挑中他,还不是因为他看起来身份高些,否则她才不会浪费时间。 中年男人闻言也不再假装,忙笑道:“在下梅家三管家,姑娘唤我一声老李便可,逍遥公子远道而来,想必是旅途劳顿,先去客房休息也是情理之中,是在下失礼了,请。” 周敏闻言暗道这个管家倒也是个精明人,这一番话下来既不会得罪人又不会失了梅家的脸面,如此八面玲珑难怪能成为梅府的管家。 “李管家客气了。”周敏对老李一抱拳“如此,就有劳李管家了。” 说着,周敏返回马车旁,打起车前的帘子,道:“公子,请下车。” 看热闹的人群见状,立即伸长了脖子,纷纷向马车内望去,一个个恨不得长着一双千里眼,只为了看清楚逍遥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题外话------ (⊙o⊙)…今天晚了,没赶上审核 第三十五章 梅家 绯月璃在马车里拿出备用的薄毯,把吟醉裹得严严实实才把她抱起来,缓缓走出了马车。 围观的人群见状,都一下子惊呆了,且不论绯月璃绝色的容貌,便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就足够让人产生各种猜测了。 其中有人听说过逍遥公子并非一人,而是两个不及弱冠的美少年,便急忙炫耀般的对周围的人爆料,众人这才恍然,可好奇心却没减多少,都睁大了眼睛努力的看向被抱在怀里的那个。 有的是好奇那个少年的长相,是否也如看到的那个那般俊美,也有人疑惑这位少年是不是患了什么疾病,否则何至于被抱下车来。 只可惜,那少年包裹的太严实,脸又大半埋在另一个少年胸前,众人瞪圆了眼也只看到一小片白皙透明的肌肤,冰玉般泛着淡淡的光晕,即便看不到脸也知道必然是个美人了。 蔡逸舒看到这种情况,却是瞳孔一缩,他原本就在为吟醉和绯月璃的关系而烦恼担忧,这一幕无疑对他就是一种刺激,想都没想便怒气冲冲的想要上前拦住绯月璃。 只是,他又忘了他身旁的叶遵。 这老爷子是那种就算天塌下来都要先顶着让自家外孙女睡好的人,所以,他会让蔡逸舒去打扰他宝贝外孙女的睡眠吗? 休想! “你要是敢吵醒我乖孙女,老子废了你!”叶遵恶狠狠的捏着蔡逸舒的胳膊威胁道,说着,叶遵老爷子突然眼睛一亮,因为他想到如果他把这小子废了的话,他那个厉害师父肯定会来找他报仇啊,那到时候他岂不是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老爷子越想越觉得可行,铜铃大眼电灯泡一样锃亮的瞅着蔡逸舒,脑子里盘算着把这小子打残打死的一百零一种方法…… 这边一耽误,绯月璃就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李管家面前。 李管家看到这阵势也愣了一下,只是,作为主人家,见到这种情况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关心才不失礼吧“这位公子这是……”怎么了? 尚未说完,绯月璃却一个冷眼过去,冷声道:“带路。” 冰寒的声音,凛然的气势,让见多识广的李管家竟在心底生出一种畏惧来,被打断的不悦没来得及升起,便急忙收敛心神,侧身道:“公子请跟老奴来。” 绯月璃跟着李管家进了梅家大门,逍遥派的人紧随其后,只有蔡逸舒还在跟叶遵怒目相争。 “前辈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没看到醉儿是被绯……他抱出来的吗?”蔡逸舒极度怀疑这老头到底是真关心吟醉还是假装的,她正被人如此轻薄,他竟然还有闲心去管是不是吵着她睡觉!这种时候,明明就该把她叫醒才对吧! “老子又不眼瞎,当然看到了!”叶遵瞪着蔡逸舒,理所当然道:“老子乖孙女睡着了,当然要抱出来了,谁要敢把她吵醒,老子扒了他的皮!” 蔡逸舒见鬼的看着叶遵,天下还有这种外公?! “可她是女儿家!”蔡逸舒压抑着声音冲着叶遵低吼,别以为穿着男装就是男人了,女孩子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叶遵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蔡逸舒,不屑道:“老子的乖孙女当然是女儿家,还用你提醒!” “那你还……”蔡逸舒吼了半句就停下了,他觉得跟一个脑子不正常的老头子说这么久的他脑子才进水了“是我错了,那么,您老人家先放开我可以吗?” 叶遵轻蔑的斜睨着蔡逸舒,翘着胡子哼哼两声,表示不上当“放开你去捣乱?” 蔡逸舒瞪眼,想他混世小魔王的名号顶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快要折腾疯了,这老头子是来克他的吧! 叶遵见蔡逸舒不想着跑了,突然很和善的奉送了一个免费大笑脸,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对蔡逸舒道:“老子跟你说个事你同意了呗!” 蔡逸舒有些惊恐的看着诡异的叶遵,一点也不想听他要说的事,本能的摇头不同意。 叶遵见状,脸立即一沉,恼怒道:“老子还没说呢,你摇什么头!” 蔡逸舒傻了才不摇头,这脑子不正常的老头子能有什么好事! “你摇头也没用,老子已经决定了,就把你打个半残,引你那个师父来,老子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叶遵眼睛瞪得提溜圆,壮语说得豪气冲天。 蔡逸舒却差点没被他气死“您老要大战三百回合不用我师父,晚辈就能陪您,但是,您现在能不能先把我放开!” “你愿意陪老子?”叶遵喜滋滋的看着蔡逸舒,这会儿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你比那臭小子强多了,要不我让我乖孙女跟你好了,不要那臭小子了!” 蔡逸舒闻言心脏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的嘭嘭快跳起来,看着叶遵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可随即,又黯淡下来,他这是想什么呢,这老头子说话根本没用,长公主的婚事哪里是他能决定的。 不过,醉儿对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外公看起来很是尊敬,多这么一个盟友也不错。 说起来,他已经飞鸽传书问张温默这老头的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回信。 …… 梅家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在为这场盛会做准备了,各大受邀门派的住处也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来人入住即可。 逍遥派算上叶遵和蔡逸舒一共来了二十人,却只有十件厢房,好在这些厢房都不小,两三个人一间也并不拥挤,周敏代替现在没空理会这些的主子表示很满意,跟李管家寒暄了几句。 “只要公子满意,老奴就放心了,诸位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老奴还要向老爷禀报一番,就不打扰了,诸位且休息片刻,午饭会有下人送来。”李管家对周敏一抱拳,转身离去了。 周敏盯着李管家健硕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若她没猜错,这李管家的武功绝对不低,两个她全力以赴都未必能打赢他。让她担心的是,这样的高手都只是屈居管家之位,而且若她没记错,这位李管家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是梅府的三管家,那这梅家该是多么深不可测啊…… “周姑娘?”周敏正想得入神,一声清丽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周敏回身,来人竟是荣琅仙。 “周姑娘,梅家安排的厢房不足一人一间,若周姑娘不嫌弃,就只能跟我挤一挤了。”荣琅仙话说得客气,表情却是淡淡的,想来也是,她原来毕竟是一宫之主,现在沦落到做别人的下属,傲气却还有些,能心平气和的跟周敏说话已经难得了,别指望她一下子就能适应这个身份。 周敏倒是对荣琅仙没什么偏见,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跟大多数人并不一样,在她的世界观里,强者为尊,虽然对荣琅仙的所作所为不敢苟同,但也不歧视,只要她有本事养再多男宠也跟别人没关系,只要她能老老实实跟着公主,她对她倒没什么意见。 “好,就选主子旁边那一间,荣姑娘同意吗?”周敏现在还担任着侍女的角色,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罢免了,不过她做一天就要尽一天的心,当然要离主子近一点才方便伺候。 荣琅仙没什么意见,只是“叫我荣仙就好了。”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被称为姑娘,她自己听着也别扭。 周敏也觉得别扭,便点头同意道:“你也可以叫我周敏。” 荣琅仙闻言,看周敏的眼神闪了闪,心中也生出一种复杂的感情来,她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明明知道她的过去,竟然还会如此容易的接纳了她,没有鄙夷没有不屑,是真正的以平常的目光来看待她。 或许周敏并没有刻意怎么对她,但是,她知道这样一份平常对她来说有多难能可贵!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看到的最多的便是愤怒不屑的目光,那些被掳进琅仙宫的男子们,甚至那些刚刚加入琅仙宫的宫众,在见到她的时候即便是小心讨好的时候眼底深处还是藏着一份鄙夷,也就是那样的鄙夷让她疯狂的想要报复那些男人们,甚至想要报复整个世界。 说到底,她虽然男宠无数,虽然曾经做了那么离经叛道的事,可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封建礼教下培养出来的小女人,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坚定不移的奉守着从一而终的贞操观,她也深深的羡慕着那些过着相夫教子简单生活的女人们。 “周,周敏。”荣琅仙在叫出这一声的时候,甚至带着几分虔诚,不可否认,她此时此刻其实是有些激动的,这是第一次,一个普通的干净的女孩允许她称呼她的名字,不嫌弃她的过去,不会觉得她玷污了她名字。 “嗯?你还有事?”周敏有些疑惑的看着荣琅仙,她真心没有想那么多,荣琅仙现在是公主的属下,也就跟她是一样的,叫个名字根本就不值什么,世界观不同的她怎么会知道荣琅仙那么丰富的内心活动,她还觉得荣琅仙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呢。 荣琅仙终究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喝茶,我刚好渴了,顺便帮你也倒一杯。” 周敏摇了摇头“不必,我还不渴,谢谢。” 荣琅仙又笑了笑,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周敏看着荣琅仙的背影,却有些怪异的皱了皱鼻子,她刚刚竟然觉得荣琅仙的笑容很好看,不会是中了她的媚术了吧! …… 梅家主宅,正厅。 李管家很自然的坐在下手的位置,一身的气度,哪里有一点下人的样子,说他是梅家的主人也有人相信。 梅家家主梅进已经五十多岁,看起来却像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很有正气,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子,还全然是黑的,不见一丝白色。 梅进堂堂一介家主,看着李管家的表情却十分随和,说话不是命令的语气,反而更像是商量“你怎么看?” 李管家挥挥手让上茶的侍女退下,端起茶杯呷了口热茶,才沉吟道:“这逍遥公子小小年纪,我猜连十五都不到,抱着的那个尚不知如何,走着的那个,我却探不出他的内力来,若不是没有内力,那就是还在我之上,显然,他是后者。” “竟然还在你之上!”梅进惊叹一声,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看来,最好还是拉拢过来,即便不能拉拢,也绝不能和他们正面敌对。”想了想,又道:“既然年纪小,见的世面就多不到哪里去,想必不会太难对付。” 李管家闻言,却皱了一下眉头,想到在门外时,绯月璃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有些不甘道:“没那么简单,那少年觉不是善类!” “怎么讲?”梅进有些惊讶的看着李管家,这李管家明面上是梅家的管家,实则是他最重要的左右手,他的武功甚至还在他之上,若是没有他,当初他也不能顺利的成为梅家家主,所以,他对李管家十分倚重,也很是看重他的看法。 “多说无益,等你见了,就知道了。”李管家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草草的应付了一句。 梅进也不恼,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拧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李管家的话,微微眯起的双眸却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题外话------ 女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肚子很不舒服,妞儿们懂得,今天本来想着请假算了,不过某醉睡了一下午,晚上竟然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打开电脑码字了,半夜三更的,老妈看到我房间的灯亮着,还进来骂了我一通呢。不过,总算没断更,嘿嘿,某醉要赶快去睡觉了,妞儿们好梦啊O(∩_∩)O~ 谢谢魔翼妞儿的花花,看到你一直不离不弃,某醉真是感动死了╭(╯3╰)╮ 第三十六章 擂台 逍遥派如此轰轰烈烈高调的进了梅家,不到一刻钟,梅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来客们都知道了。 对于被众人传的神乎其神的逍遥公子,没见过的自然都提起了好奇心,但能得到梅家的邀请的,毕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谁也不肯掉了身价巴巴的前去围观,倒是大都偷偷派了一两个小徒或下人去打探消息。 只除了两拨人例外。 一拨就是人缘极好的钟家兄弟,因为有个朋友的身份,一听说吟醉他们到了,就迫不及待的跑来拜访了。 钟文还好些,最夸张的却是大块头钟武,听说那两个漂亮的小公子来了,连吩咐下人送来的吃食都不要了,拉起自家哥哥就往他们住的厢房跑。 逍遥派住的这十个厢房是在一个名为溪畔轩的院子里,院子很大,想来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用来做客房的,因此并没有分什么主屋侧房,一律都是样式相同的厢房,而这个院子里除了逍遥派之外应该还安排了别人,只是现在尚未到达,因此,都还空着。 钟家兄弟到达溪畔轩的时候,吟醉仍在睡眠,绯月璃守在旁边,也没空闲理会他们,只有周敏接待了他们。 钟武对于没能见到漂亮的小公子十分失望,蔫耷耷的坐在一旁,没了来时高涨的兴致。 钟文心思却是细腻的多,听说了吟醉是被绯月璃抱进来的,便十分关切道:“听闻逍公子身体不适,可是病了?” 钟武一听这话,立即抬头看向周敏,脸上的担忧表露无遗,漂亮的小公子没事吧,怎么就病了呢? 周敏闻言却是怔了一下,她家公主好的很,这人怎么青天白日的咒人呢! 只是略想了想就明白了,一定是那些好事的看到公主是被主子抱进来的就开始胡乱猜测,最后以讹传讹说成公主病了也不足为奇。 “多谢钟大哥关心,公子无碍,只是旅途劳顿了些。”周敏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的觉得,以她家公主那细皮嫩肉的小身子骨,乘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当然会累,她才没说谎! 钟文心思活络,听了周敏的话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在心里把吟醉太过娇气的想法又坐实了一层。 钟武却耿直的多,他心里认定了吟醉好,就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即便是累着了也只能怪路太长,这样想着,实心眼的汉子就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小公子那么娇嫩的人儿怎么能赶这么长路,就该慢慢来,晚几天也没什么大碍嘛……” 钟文听到钟武的咕哝只觉得心里一股郁气就升上来了,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大个的兄弟,脑袋长得挺大,里面装的都是浆糊不成,也不想想,这后天就是梅家设宴的日子了,逍遥派今天才来已经算是晚的了,再晚几天,梅家首先就要不高兴。 周敏却觉着钟武挺有意思,看着没心没肺没心眼的样子,竟然真把公主放心里了,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缘分? 周敏偷偷笑了笑,歉意十足道:“公子身体不适,也不能出来陪两位了,还请钟大哥钟二哥不要介意。” 钟武抢着道:“不介意不介意,小公子养身体要紧。” 这边正说话,那边闷得发慌的叶遵听说有客人来了,立即精神起来,颠颠的跑过来看是什么客人。一见到钟武的大块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一身的肉块,肯定很耐打吧! “老爷子,您怎么来了?”周敏看到叶遵忙上前招呼,看到钟家兄弟疑惑的眼神,便介绍道:“这是我家公子的外公。”说着,又对叶遵介绍钟家兄弟道:“这两位是江湖上有名的钟家兄弟,这位是钟大哥,人称青面太保钟文,这位是钟二哥,是旋风刀钟武。” 钟文钟武立即起身对叶遵行礼问好。 叶遵一听说还是江湖上有名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只是那目光一点都没分给钟文,钟武的功夫比钟文好太多,而且,钟武一看就是很抗打的那种,他最喜欢这种人了。 “你是旋风刀钟武?”叶遵越看钟武越觉得满意,不仅功夫好,肉多抗打,而且人还老实,绝不会像那个臭小子一样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跟他打,这个人傻,看起来就好忽悠。 钟武饶是神经在粗,也感觉到了叶遵那眼神亮的不正常,有些头皮发麻的讷讷点了点头“我是。” “好,好,你很好。”叶遵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钟武觉得这老爷子虽然笑得瘆人了点,却是个挺好的老头,否则也不会上来就夸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夸他什么好。 被忽略的钟文看着直直盯着自家弟弟的叶遵,也觉得很不对劲,急忙看了周敏一眼,这老爷子没问题吧? 周敏对钟文使了个放心的眼色,笑着解释道:“老爷子是个武痴,肯定是见钟二哥武艺高强,起了爱才的心思。”至于被叶老爷子喜欢的后果……钟二哥保重! 钟文不知道周敏的题(河蟹)外(汗)话,听了周敏的解释却是放下心来,江湖上不乏一些爱武成痴的怪人,这位老人精神矍铄,满面红光,一看便知是个高手,钟二胖若是被他看上了,能得他指点一二,那也是个大造化! 如此想着,钟文自是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便道:“能入前辈的眼,是他的荣幸,钟武最擅耍刀,前辈若不弃,让他给您老人家演练演练?” 钟武却实在的多,且不说这位前辈刚刚还夸了他,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只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他也是愿意武给他看的,极为诚恳道:“前辈若是想看,我现在就能耍给你看。” 叶遵看上钟武可不是只为了看的,若是人家武着,他却只能看着,还不把他闷死! “你自己耍有什么意思,我陪你,咱们一起一起。”叶遵笑得一脸和蔼可亲,就跟个关心晚辈的好长辈一样。 钟文听了叶遵的话只觉得这老爷子真是个好人,竟然如此不吝赐教。 钟武倒觉得没什么,不管是他自己武,还是跟叶遵一起武,那都一样。 只有熟悉内情的周敏看着叶遵那一脸的笑打了寒噤,看钟武的目光又同情又可怜,希望这位仁兄明天还能从床上爬起来吧。 钟家兄弟和叶遵都很热络的走去院子里想要练武,却不防刚刚出去便遇到了一伙人从外面进来。 而且,最前的领头人周敏还认识,竟然刚好是华容! 叶遵对人的武功是极为敏感的,在看到华容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人是个不输臭小子的高手! 眼看着叶遵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周敏心里一突,这人跟主子可是有仇的啊,老爷子可别一冲动再让这仇更上一层。 只是,这梅家安排的也太巧了吧,前来赴宴的门派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把他们和暗门放在一个院子里了呢,是无意还是有心? 华容一进门,目光便一直看着吟醉和绯月璃的房间,唇边勾着一抹阴沉的冷笑,他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刚好跟逍遥派住同一个院子。虽然他晚来一步,可该听说的他都已经听说了,竟然有一个是被抱着进来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哪个。 只是,本来跟他没多大关系的事,他听了竟然心里很不爽很不爽,暗恨他怎么没早来一会儿,否则,一定当场就让他们好看! 不过,错过了那一次也没关系,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等着吧,他一定要把他的屈辱全部都讨回来! 院子里那么大动静,绯月璃在房内便听到了。 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酣没有一点要醒来迹象的吟醉,绯月璃不放心的轻轻塞了塞被角,然后才起身,走到窗边看向院子里。 恰巧华容的目光正看过来,二人对视瞬间激起火花无数,当然都是仇恨的火花。 绯月璃见是华容略略意外了一下,却根本就没有把华容放在眼里的意思,只是看着华容那不可一世的表情,让他很不喜欢,想了想,红唇微微一动,没有发出声音,意思却很清楚的传达了出去:你的脸,还疼吗? 华容见状,气得七窍生烟,眸中爆发出强烈的怒意,双手狠狠的握紧了拳头才抑制住冲过去揍他一顿的冲动。 只是,下一瞬,华容突然平静了下来,甚至看向绯月璃的目光中带上了浓浓的挑衅,红唇缓缓开启,同样无声道:三天后的比武擂台,你敢来吗? 绯月璃看懂了他的意思,眸色深了一下,说到比武擂台,也算得上是一项传统,武林中人难得都聚集在一起,自然是都想切磋一下武艺,因此,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是哪家设宴,只要武林中人聚集起来,便势必会设上一个擂台,起初还只是为切磋武艺,后来便演变成了比武,哪家守住的擂台,那么那一家便会成为武林中公认的第一大派,这对于那些明争暗斗的门派世家们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因此,各大门派家族派上去比武的都是自家最优秀的人才。 便是游侠散客也大多都喜欢上擂台比上一比,若是表现好了,说不定就被哪个大派看上了,投入门下多个靠山也是好的。也有人是抱着成名的想法上台的,能在这样的擂台上一鸣惊人,日后便不再是无名小卒了,走到哪里都会被引为座上宾,岂不快哉。 而且,上台比武的规定是点到为止,即便是武艺不及人,输了也没什么损失,因此武林人士都很热衷这样的擂台。 只是,既然是比武,就难免会有风险的,俗话说拳脚无眼,说不定一个失手就把人打出一个好歹来,若是大家因此而仇恨报复,岂不是乱了套,因此,每个人在上台之前都要签署一份生死状,便是被打死打残了,也不能向对方寻仇。 不过,这样的事情出现的机会其实非常少,因为,每一届擂台主办方都会找来几武林泰斗镇守,每当有人出杀招时,这些人都会及时上前制止,不至于伤了性命。 绯月璃对这擂台没什么兴趣,说到底这擂台看似想得周到,其实漏洞颇多,现在的武林又是多事之秋,人人各怀鬼胎,规则什么的,都是为少数人服务的,当他们不想遵守的时候,有的是机会打破。 华容的挑衅,绯月璃根本就无视了,他爱上台当猴子被人家耍他也没意见。 绯月璃给了华容一个嘲讽的眼神就离开了窗边,跟华容在这里打哑谜还不如去看着醉醉的睡眼有趣。 刚刚走回床边,吟醉便嘤咛一声,小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粉唇微微嘟起,不知道是在对外面的吵闹表示不满,还是因为不想起床而烦恼。 马上就是午饭的时间了,即便她自己不醒,绯月璃也打算把她叫醒了,因此,并没有继续哄她入睡,而是轻笑着唤她起来:“醉醉,中午了,该起床了。” 吟醉不肯睁开眼睛,玉白的小手从被子里出来捂上自己的耳朵,烦人,不听! 绯月璃最爱的事情之一便是每天叫吟醉起床,懵懂惺忪时的吟醉跟平日的清雅宁静不同,这时的她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可爱的紧。 绯月璃俯身在吟醉额头上亲了一下,轻轻拿开吟醉耳朵上的小手,笑道:“快些起哦,再不起来,我就要做坏事了哦。” 也不知道吟醉是不是听到了绯月璃的话,浓密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小脸一缩,竟然整个钻到了被子里面。 绯月璃失笑,怕她憋住自己,急忙掀开被子,干脆把她半抱起来,端起一杯温茶放在她唇边,轻声诱哄道:“醉醉,喝一点,喝一点就不困了。” 吟醉皱着眉头却很听话的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流滑过喉咙,果然冲淡了许多睡意,眼睛也颤巍巍的睁开来,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绯月璃,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什么时辰了?” 绯月璃宠溺的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都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哦,我睡了这么久啊。”吟醉轻轻感叹一声,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忽然仔细的看着绯月璃的脸,蹙眉道:“你没有睡?昨夜应该一夜未睡吧,困不困?” 绯月璃低头亲了亲吟醉的脸蛋,笑道:“醉醉没有听说过吗?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就是这种状态,即便是再熬一夜也没问题。” 第三十七章 魅力 绯月璃口中的喜事是什么,吟醉心知肚明,便没有再问,看了看绯月璃的脸色,确实也没多少疲惫,未免心中有些不平衡,她昨夜明明还睡了两个时辰呢,却比不过绯月璃一夜不睡来得精神,人跟人果然是不能相比的。 吟醉也只郁闷了一下,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抬眸看了看窗子疑惑道:“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有外人住进来了。”绯月璃接过吟醉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道:“醉醉猜和我们住一个院子的是谁?” “嗯?”吟醉闻言挑了挑眉,绯月璃既然这么问,那来的自然是她认识的,只是,她初入江湖也没多久,认识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这些人中能够带这么多人来的,也唯有华容一人了“是暗门?” 绯月璃刮了一下吟醉的小鼻子,笑道:“猜对了。” 吟醉也笑了一下,道:“那可真是巧了。”他们认识的江湖帮派也就这么一个而已,而起还结下了不大不小的仇,偏偏还凑到了一个院子里,怎么能说不巧。 绯月璃也觉得挺巧的,他们和华容结仇的事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那么丢人的事华容绝不会说不出去,他们自然也没有向外透漏,那么梅家就不可能是故意安排的,也只能划为巧合了。 “不管他了,你早上就吃得不多,现在饿了没有?” 吟醉皱了皱鼻子“有点。”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惨叫声,那声音还有些耳熟。 吟醉抬眸看了一下“怎么回事?”这么快就跟暗门的打起来了? 绯月璃失笑道:“在你睡着的时候,钟家兄弟来了。” “哦。”可是,跟那声惨叫有什么关系? “外公好几天不曾与人动手,见到钟武,定是手痒了。”绯月璃很不厚道的笑着,觉得有个人送上门来给叶老爷子解闷真是太好了。 吟醉无奈扶额,叶遵这样的性子,被关在地宫里那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健康的活下来了呢? 惨叫声在溪畔轩里一直盘旋了一盏茶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是那痛苦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就头皮发麻,特别是逍遥派里几个被叶遵‘指导’过的那几个,整个过程都藏得结结实实的蜷缩在角落里默默地为钟武默哀了。 钟文在叶遵出手的时候就傻眼了,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是这么‘指导’别人武功的呢,看把他家兄弟打的,过几天还能上擂台不? 其实,凡是跟叶遵动手的人之所以都被收拾的那么惨也不能全然都怪叶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遵之前休息过魔功的缘故,之所以被人称为魔功,一方面是因为休息的人容易被控制心智,另一方面就是这种武功太过阴毒,招式也极为狠辣,被这种武功招呼的人,后果可想而知。 好在叶遵现在并不为心魔所制,出手都是有分寸的,虽然把人打的哇哇叫,实则都不是什么重伤,稍稍修养一下就好了,而且若是能忍受痛苦及时调息,于他们自身的武功还大有帮助,因此,说是指点,倒也不错。 钟武被狠狠的虐打了一通,身上青青紫紫的几乎没有好地方了,瘫软的躺在地上,看着叶遵的目光里都透着几分恐惧。 叶老爷子却挺鄙视钟武的,看起来挺耐打的一个人,他都没怎么出招呢就不行了,亏他刚刚还高兴了一场,真是浪费了,白白长那么多肉,真没用! 钟文只在一边看着都吓得直咽口水,直到叶老爷子撅着嘴不满意的甩袖子走了,才急忙跑过去扶起自家兄弟,招呼都没打一个,赶紧离开了这个恐怖的院子。 刚刚的惨叫声惊动的不仅仅是逍遥派,刚刚入住的暗门也被大大的惊了一把,原本看到有人在比武他们还兴奋来着,可看着看着脊背就越来越凉,最后纷纷打了个冷战,一致认为,那老头绝对不能惹啊不能惹。 “查查那老头是什么人!”华容目光从叶遵的背影上收回来,堪堪掩饰住了眼中的惊讶,他没有料到逍遥派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是。”属下应声离开。 破空声消失,华容再次看向了吟醉房间的方向,眸光暗沉而幽深,逍遥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 午饭过后,吟醉因为上午睡过了,便不打算午睡了。 刚好在白昼变短的秋天,绯月璃怕她晚上睡不着,也不打算让她白天多睡,便提议去五彩神湖看看。吟醉对那个神奇的湖向往已久,早就想亲眼看看了,二人便带了周敏和荣琅仙一同前去。 周敏拿着可能要用到的东西跟在吟醉身后,心里很是忐忑,到现在公主都没有提处罚她的事,她见公主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也不愿用这事来让她烦心,只是,这种被心被掉着的日子真是太难熬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领了罚安心呢。 想比周敏的忐忑不安,荣琅仙却显得更加心事重重,她骨子里其实也不算是多么不服输的人,她只是找不到一个理由去说服自己彻底臣服而已,她承认他们手段很高明,也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来,弱肉强食的规则下她确实应该识时务,但是,她却被利用怕了,她怕这次她走进的仍旧是地狱。 不过,这两人沉闷的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前面的两人,绯月璃就像是早就熟识了梅家的一草一木般,详细的为吟醉讲解着途径的布局。梅家的建筑也确实是大手笔,且不说房舍楼阁如何华丽,便是这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便足以让人眼花缭乱,自成一景了。 吟醉边看边叹,梅家果然有钱! “醉醉你看,前面就是五彩神湖了。” 不用绯月璃说,吟醉也看到了前方那个颜色艳丽的湖泊,湖泊旁边竖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便刻着五彩神湖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远远看去,那湖水呈现出一种与阳光颜色相同的黄色,反射着淋淋的波光,就像一块巨大的晶石,走进了看,才发现,这湖水竟然清澈透明,从湖面上能够一眼看到湖底的石头。 “这水,是活的!”吟醉看了一会儿惊讶的发现那湖水竟是流动的,虽然极为缓慢,可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看出来。 绯月璃点了点头,道:“这湖里的湖水是从梅家后方的彭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梅家修建的所有水渠都与这里想通。” 那这湖的变化就不是水的原因了,吟醉凝眉看着那湖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这么一小会儿,她竟觉得那颜色竟然深了些。 “那边有个亭子,我们过去坐坐。”绯月璃抬手指了指不远处。 吟醉抬眸看去,前方有树木遮挡,并不能看到亭子的全貌,隐隐的能看到一个飞翘的亭角,用红蓝两色的漆涂刷而成,在这树叶开始转黄的季节里显得很是活泼艳丽。 “宇哥哥,珊儿心里的人是你啊,你为什么就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呢!”女子娇柔甜美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哀求,凄婉动人中自有一股楚楚可怜,让人只听这声音便忍不住幻想是何等娇嫩美貌的女子。 “华姑娘请自重,这些话你应该对梅家三少爷说!”回应的男子语气清冷凉薄,对女子却是没有半分怜惜的意思。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啊…… 周敏虎躯一震,也没心思去管什么时候受罚了,急忙抬眸看过去,若是她没听错的话,刚刚那声音是剑锋的吧,只是,这些树叶怎么这么讨厌,都枯黄成这个样子了还不掉下来,挡着人家的视线真讨厌。 吟醉和绯月璃也齐齐停下了脚步,相互对视一眼,对他们的运气有些无语,随便出来走走都能碰到狗血的戏码,真不让人省心! “宇哥哥,你是因为我要跟梅向东定亲而生气吗?”温柔的女声有些急切的解释道:“那不是我愿意的,是我娘逼迫我让我嫁给梅向东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你一个啊。” 宇哥哥,梅家三少爷,华姑娘,梅向东,这几个称呼出来,说话的两个人的身份也就明了了。 男子乃梅家大少爷梅问宇,乃梅进的第一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不是梅夫人所出,而是梅进成婚前与一个丫鬟生的,只是,这位梅家的大少爷在六岁的时候走失了,直到四年前,却又突然出现了,且习得一身好武艺,梅进倒是极为欢喜,在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后就很是高兴的把他迎回了家里。 只是,梅夫人始终不肯承认他,梅进亦不愿拂了娘家势力雄厚的夫人的面子,便一直没有把这个寻回的儿子写进族谱中,因此,这位大少爷在梅家的身份很是尴尬,说是主子,其实一直是被当成半个奴才使唤的。 而那位华姑娘,应该就是青云坞大小姐华美珊了,再过几天,就是她和梅家三少爷梅向东定亲的日子了,她却在这里对别的男人表白,真不知道该夸她勇敢还是骂她愚蠢。 周敏却忍不住捂着唇吃吃的笑了两下,没想到剑锋魅力这么好,那个青云坞的大小姐看不上梅家的嫡少爷,竟然对他暗生情愫,还好死不死的在公主和主子面前对他表白了,真是太可乐了! 第三十八章 开恩 被表白的剑锋觉得这事儿一点也不好笑,他都快要烦透了,连有人过来都没有发现。 华美珊见剑锋眉头紧蹙低着头看着地面一脸的不耐烦,一颗芳心碎得稀里哗啦的,她一个女子都不顾矜持的对他表白了,他不为所动也就罢了,竟然还摆出这样的表情来,这让从来高高在上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大小姐怎么受得了,当下就泪如泉涌,水漫金山了。 “宇哥哥,珊儿就那么令你讨厌吗?你竟连看珊儿一眼都不愿意?”美人就是美人,哭起来泪眼汪汪,娇喘微微,看起来着实让人怜惜。 只可惜,她哭得再好看,人家不愿意欣赏,那也百搭。 吟醉几人寻了个绝佳的方位,能听到声音也能看到人,光明正大的听着墙角。 绯月璃看看华美珊那张显得很是痴情的脸,开始盘算着让剑锋撬掉梅向东墙角的所得与所失。 吟醉则微微蹙眉,剑锋太不小心了,幸好现在在这里的是他们,若被别人看去了,会惹来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周敏则端着一张八卦的脸,看热闹看得喜滋滋,私心里她觉得华美珊眼光还不错,他们的头头虽然冰山了点,可比那个草包梅向东还是强太多了。 荣琅仙却觉得华美珊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倒胃口,没办法,琅仙宫宫主做久了,就死看不上这种倒贴的女人,忍不住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声音真的挺小的,她还没有蠢到把自己暴露的地步,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么轻的声音,竟然就被那个男人发现了,眼看着那个男人杀气四溢的目光看过来,荣琅仙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不怕那男人,她却怕眼前这两个少年。 可,更令她惊奇的是,那男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竟然有些惊讶的顿了一下,然后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撇开了眼睛,若她没看错的话,那个男人铁青的脸色是在表示他的……难堪? 等等,那个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荣琅仙震惊的看向前面的两个小少年,那个男人,四年前寻回的梅家大少爷,是他们的人吧!虽然装扮变了,面容也略微有些改变,可是,那个人绝对就是她在琅仙宫见过的那个头领没错! 那么,这两个少年想对梅家做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荣琅仙的疑问没有人为她解答,可是,吟醉和绯月璃的地位在她心中却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一个她只能仰望的高度。 “宇哥哥,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不求你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可是,你不要一直无视我好不好。”华美珊见剑锋不说话也不动,便大起胆子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拽剑锋的衣袖。 剑锋心里正惊涛骇浪着呢,他没想到自家主子竟然会这么巧的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刚好看到了华美珊纠缠他的场景,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屈辱的感觉,一种恼羞成怒的屈辱,让他恨不得一巴掌把那个惹人厌烦的女人给拍死。 偏偏这个时候华美珊还胆大的来扯他的袖子,他条件反射的一掌就甩了过去,虽没用全力,可那力度也足够把华美珊推开了,也幸好华美珊多少有些武艺在身,急忙稳住了平衡,才避免了摔倒的狼狈境地。 饶是如此,华美珊也被惊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剑锋,他竟然对她动手! 虽然剑锋原本没想着对她动手,可既然这么做了,他也没有一点愧疚,因为,这都是她自找的! 剑锋不愿意再搭理华美珊,告辞都没有,转身就走,他已经受够了这个无聊的女人。 “宇哥哥!”华美珊委屈的眼泪都止不住,连淑女的柔声细语都不要了,大声的对剑锋的背影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我有哪里不好!” 周敏闻言,立即犯了个白眼,这女人也真够逗趣的,再过两天她就是别人的未婚妻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跑来问另外的男人为什么不喜欢她!喜欢她才有鬼! 绯月璃在充分认识到的华美珊的无能后,觉得梅家的算盘打得真是响亮,只要这个无脑的青云坞大小姐嫁到梅家,青云坞几乎就掌握在梅家手里了。 剑锋头也没有回,一步一步走的极稳。 只是,下一瞬,剑锋却突然转头,脸色警惕而凌厉。 吟醉几人以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向后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前一后两个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飞速的向这边移动过来。 “逍遥公子,快点管管这个疯老头!”前方的黑影气急败坏的冲吟醉和绯月璃大吼,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疯子,追着他要跟他打架,更让他咬牙的是,他根本就不是这个疯老头的对手! 紧跟在后面的叶遵听到华容叫他疯老头,一下子就怒了,在地宫里那十几年发疯的日子是他的耻辱,除了他的乖孙女之外谁都不能提,谁提了,他就往死了虐谁! “嘭”的一声,叶遵威力十足的掌力击在了华容身旁的大树上,树干断裂开,直直的倒向一旁,激起一片尘土。 幸好华容躲的快,不然被那一掌打中,他肯定会重伤。 只是,因为要躲避,速度自然就慢了几分,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后面的叶遵与他的距离竟然就拉近了一半。 华容气得都想不顾形象的骂人,只是,这时候他却不敢有一点分神,否则被那疯老头逮住,他就别想好过了。 华容虽不知道叶遵的身份,可他既然跟逍遥派的人在一起,那跟逍遥公子必然有关系,为了制止这疯老头,他只好来找吟醉和绯月璃了。 “这个疯老头是怎么回事!”华容停在吟醉身前,七窍生烟的怒瞪着吟醉,他要吟醉给她一个交代,否则,他跟逍遥派的梁子就算是结大了。 叶遵见自家宝贝孙女在这里,也不敢太过放肆,不屑的瞪着华容冷哼了一声,没骨气! 华容见叶遵忌惮吟醉,就有恃无恐了,狠狠的瞪了回去,又转头看向吟醉。 吟醉蹙眉看向叶遵“外公,怎么回事?”怎么让他跑到这里来了? 叶遵瘪着嘴有些羞愧的看着吟醉,他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狡猾,都没过几招竟然就逃跑了,胆小鬼,没骨气,可恶! 华容听到吟醉叫叶遵外公,意外的看了叶遵一眼,随即眸光深了几分,不知道是因为这疯老头是逍遥公子的外公,还是因为逍遥公子竟有武功如此高强的外公。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那么大动静,早就惊动了华美珊,她看到这里竟然有人,吓得脸色一下子变白了,惊恐的看着这些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 吟醉瞥了华美珊一眼,眸中没有一点怜惜,若她真得喜欢剑锋到不顾一切,她说不定还会帮她一把,可她明显就没有勇气,既不敢反抗她和梅向东的婚事,却又跑过来跟剑锋表白,她是为了什么呢?只单纯的想要让剑锋知道她的心意?还是说贪心的想要剑锋也喜欢她,在她马上就要跟别的男人定亲的时候? 荣琅仙嗤笑一声,连个嘲讽的眼神都懒得给她,这种所谓的大家小姐还不如她琅仙宫的女人呢,至少,她们不像她这么虚伪。 周敏直接多了,轻飘飘的丢了一声“贱人!”给她,这种人根本就连喜欢剑锋的资格都没有!剑锋现在都没被她恶心死,都是他定力好。 华容不知道那女人怎么得罪这几个人了,不过他也不喜欢那个看上去要死要活的女人,便没有理会她,只是,在收回目光的时候,不经意却看到了不远处的剑锋,心下有些狐疑,那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不知阁下是何人?”华容也从来不知道礼貌为何物,直直的盯着剑锋看。 剑锋冷笑一声,道:“阁下难道不知道在问别人名讳的时候是要先自报家门的吗?” 叶遵闻言抚掌大笑“没错没错,你不先说你是谁,凭什么问别人!” 华容冷冷的瞥了叶遵一眼,目光又盯在了剑锋身上,越看越觉得熟悉,他一定见过他!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正在这边对峙的时候,闻声赶来的梅家管事却被气了个七窍升天,从溪畔轩到五彩神湖的路上树木假山被破坏了个乱七八糟,这种时候被那些名门大派看到了想什么话! “大管家,就是那两个人!”一个下人装扮的青年男子指着华容和叶遵道:“奴才看见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和那个穿白衣服的老头把这些弄坏的!” 大管家顺着下人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出了是暗门和逍遥派的人,脸色微微沉了些,却没有上前理论,而是先狠狠给了那下人一巴掌道:“什么老头老头的,那是逍遥派的大人,说话给我客气点!” 下人冷不丁被打了一巴掌,有点回不过神,捂着被打疼的脸讷讷的看着大管家,直到被骂才惊醒过来,直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奴才知错了,是奴才嘴贱,求大管家饶奴才一命。” “跟我说有什么用,还不跟那位大人道歉!”大管家偷偷瞥着吟醉一行人的反应,戏码演的倒足。 下人闻言急忙对着叶遵跪下磕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大人来,求大人开恩。” ------题外话------ 今天晚了,抱歉妞儿们╭(╯3╰)╮ 第三十九章 气走 呵,连梅家的下人都这么聪明! 那大管家五十多岁的样子,大腹便便的样子很是富态,只是一双小眼睛却滴溜溜的极为精明。之前还怒冲冲的嚷着是谁干的呢,可到了眼前却表现的如此谦逊,明显的就是在告诉华容和叶遵,他知道是谁干的,就等着他们主动赔罪呢。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 华容和叶遵是谁啊,一个强盗头子,一个武痴疯子,会跟他玩这点小心眼? “梅家怎么这么小气,不就弄坏了几棵树吗,叫嚷什么叫嚷!”叶遵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大管家闻言,脸色变了变,却忍功极好的没有发作,仍旧微微弯着腰,客气道:“这位老前辈言重了,几棵树梅家尚未放在眼里,只是盛会将至,来不及修理,让贵客们见了,未免失礼,也让小的们很是为难啊。” “损坏的都是从溪畔轩到五彩神湖一路上的东西是不是?”华容突然问大管家。 大管家一怔,这弄坏东西的是他们两个,怎么反倒问起他来了?只是,这话是不能说的,只得点了点头道:“是。” 华容冷哼一声,道:“溪畔轩只住了逍遥派和暗门的人,也就是说走这条路的都是这两个门派的人,贵客也就是我们了,我们都不计较,你们还必为难什么。” 在场的人听了他一番话,都忍不住想要为他叫好,听听这强盗一样的说法,再看看大管家那目瞪口呆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就怕流氓有文化? 华容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他现在心情不好,想怎么无赖就怎么无赖。 而且,在他眼里,那个脑满肥肠的大管家绝对就是欠骂,他要是想要赔偿直接去溪畔轩,他的人二话不说都会给他,可他竟然为了这点子破事追到这里来了,这不是找上门来当出气筒是什么! 叶遵斜睨了一眼华容,都想给他竖大拇指,这人够嚣张,合他的胃口,所以,他决定不计较他刚刚逃跑的事了。 大管家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没被气死,心里上不来下不去的憋了一口气,又不的发作,怎么都不舒服,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冷声道:“华门主此言差矣,这五彩神湖是我梅家的一大特点,每日来此观赏的客人甚多,并不只是逍遥派和暗门的人。” 华容见他还敢顶嘴,眼睛危险的眯了眯,冷笑道:“是吗?那其他客人呢?本尊主怎么没有看到?难道那些客人只有大管家才能看到吗?”见鬼的东西,欠收拾! 这五彩神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沿岸四周总也有个好坏之分,而他们现在在的这处方位树木繁盛,道路崎岖,视野并不很好,因此游人大都不在这边游赏,否则华美珊也不敢在这里跟剑锋表白。 这大管家挑哪一点反驳不好,偏偏挑了这一点,这时候除了他们几个人分明就没有别人,也合该被华容问住。 只是,大管家自从当了梅家的管家之后就只有他对别人耍横的时候,向来是说什么是什么,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挑过刺,气得他都想冲上去大嘴巴抽华容。 可他也不是傻子,华容跟叶遵有那么大的破坏力一看就知道是高手,若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们,动起手来,死的那个一定是他。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大管家把满肚子的怒气都狠狠的咽下,阴狠的小眼睛一下子便精准的抓到了不远处的剑锋和华美珊,就像是刚刚才看到他们一样,草草施了一礼,不甚恭敬的道:“老奴见过大少爷,见过华姑娘。” 剑锋原本没有打算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刚刚就打算离开,只是涉及到自家主子,便留下多看了一眼,见主子吃不了亏正要走的时候,这个大管家就叫住了他。 “今日客人多,大管家不去前面招待着,跑来这里干什么?”剑锋冷冷的看着大管家,眸中杀气四溢,竟敢想着利用他,简直找死! 华美珊却是一言不敢发,脸色苍白有些惊慌的看着大管家,若是她对剑锋的心思暴露,剑锋又不肯护着她,那她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好在大管家现在一肚子气,根本顾不上理会华美珊,虽然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往深处想,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就是讨回一口气,不管从谁身上。 “老奴原本是在前院的,只是华门主和逍遥派的老前辈比武太过激烈,惊动了老爷,才派人让老奴来看看,只是不知大少爷为何自此?”大管家是梅夫人一派的,从来就没把剑锋当过主子,虽然说话用的是敬语,可语气没有半分对主人的尊敬,反而处处透着不屑。 周敏闻言很是同情的瞥了剑锋一眼,心里啧啧两声,怎么在梅家混得这么惨啊,连个奴才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怜哟。 “我要去哪里还要向大管家请示吗?”剑锋冷眸看着大管家,心中冷笑,无知的老奴才,以为把梅进搬出来就能让他害怕了吗,若不是顾忌主子的计划,他现在就想拍死他! “老奴不敢。”大管家微微垂首做惶恐状,别人看不到的眼睛里却是浓浓的阴霾,这个低贱的野种,就让他再神气几天,看夫人以后怎么玩死他! 这个狐假虎威欺上瞒下的老奴才不过是梅夫人的一个走狗,还不够资格让剑锋把他看在眼里,剑锋也不理会他的口服心不服的态度,冷冷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惊扰了贵客,你有几条命赔!” 被一个自己心中认为的贱种训斥了,大管家脸上闪过一抹恼怒,紧了紧拳头忍下这份屈辱,却没有回应剑锋的话,阴沉的小眼睛闪着精光看向紧张惊惧的华美珊,阴测测道:“华姑娘为何只身来到这里,您身边的丫头怎么没有陪着呢?那些小贱蹄子是不是又偷懒了!” 华美珊一直在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被别人怀疑,若不是担心会惊动这些人,她早就偷偷逃开了,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大管家注意到了。 “啊,不,不是,是我让她们去取东西了。”华美珊原本就不是胆子大的人,因为担心事情败露,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会儿突然被大管家问话,吓得心脏跳得咚咚响,随便找个借口也说的不甚流利。 以大管家的精明早就发现了华美珊的不对劲,自是不会相信她的说辞,犀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华美珊道:“取什么东西用这么长时间?” “是,是,我,我刚刚在这里赏湖,突然感到有些寒凉,让她们回去取披风了。”华美珊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满脸的惊慌失措。 荣琅仙看到她这样就更加不屑了,什么破借口,刚刚午后正是暖和的时候,寒个屁的凉!没脑子的女人,背着人纠缠一个男人便罢了,现在还被一个奴才逼成了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丢女人的脸! 周敏心里则对剑锋的同情越来越大,瞧瞧看上他的都是什么女人啊,还青云坞的大小姐呢,没有一点江湖儿女的豪情霸气,难怪青云坞当家宁肯把她嫁过来也不把青云坞交到她手里,这女人根本就是一个没用的花瓶嘛。 “醉醉累不累,去前面的亭中坐坐可好?”绯月璃没兴趣在这里陪着他们看这种歹心恶奴欺负无能小姐的无聊戏码,他更担心站久了会累到怀里的可人儿。 其实那凉亭离此处并不远,即便进去了,也照样能看到这里的情况。 吟醉倒是还不累,不过,能坐着的时候谁会愿意站着,便点了点头,和绯月璃一起走进亭中。 他们二人一动,周敏和荣琅仙自然跟从,当先进了亭子把里面的桌凳清理干净,铺上软软的坐垫,以免吟醉接触寒气。 叶遵自不必说,向来是跟着宝贝孙女走。 华容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的注意着剑锋,听到绯月璃的话,冷眸看了看绯月璃,又转向吟醉,脑子里不知想过什么,脚步一抬,竟然也跟了进去。 众人都走了,剑锋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看着两个碍眼的人,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刚迈开步子,大管家突然提高了声音叫道:“大少爷请留步!大少爷,请恕老奴无礼,斗胆问一句,为何华姑娘只身在这里的时候,你也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华美珊闻言,吓得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嘴唇微微抖动着,满脸的惊恐,怎么办,被大管家发现了,梅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周敏听到大管家的话,挑眉看好戏的看了大管家一眼,这老东西竟然在质问剑锋,果然是不想活了。 叶遵没等剑锋回答,当先怒眉一竖,冲着大管家吼道:“你的狗眼长屁股上去了吗?没看见老子和怪孙子他们都在啊!独自你个脑袋!” “你!”大管家被叶遵这毫不留情面的吼声气得脸色铁青,就算他再能忍此时也不禁怒目以对,只是,终究碍于叶遵的身份和武力值,没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挑拨梅进与逍遥派作对了,到时候让那位把他们一个个都杀掉! 大管家气得也顾不得审问剑锋和华美珊的私情问题了,冷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开,他才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只要把这些告诉夫人,那个贱种就别想好过! “大管家,等等奴才!”跟大管家一起来的下人见大管家离开,急忙爬起来,跪了半天也不嫌膝盖疼,一溜小跑追上大管家跟着走了。 华美珊见大管家离开,心神一松,腿一软就跌倒在了地上,脸上冷汗森森,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满脸的后怕和恐惧。 “敢纠缠男人,我还当她多胆大呢,原来是这么没用的东西!”荣琅仙不屑的看着华美珊,厌恶的声音不算大,却刚好能让华美珊听见。 华美珊闻言果然一下子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了,满脸惊慌的转头看了一眼凉亭里的人,连那话是谁说的都没确定,便苍白着脸,慌张的爬起来,不顾形象的惊慌失措的跑走了。 ------题外话------ 某醉要回老家,一堆的东西要准备,明天更新也不会早,再次抱歉了妞儿们呐 第四十章 剑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极为平静的抬步走进凉亭中,对几人抱拳道:“在下梅问宇,见过几位贵客。” 周敏见了,抿着嘴直偷笑,装得真像! 华容唇角挂着懒洋洋的笑,邪肆的眸子就像是洞悉了什么一样,意味深长的看着吟醉和绯月璃。 吟醉看了华容一眼,对剑锋点点头,道:“坐吧。” 再随意不过的指令,却绝不是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说话该有的语气。 华容心思剔透,唇角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嘲讽,懒懒道:“怎么不装了?就不怕我把你们的勾当说出去?”他在看第一眼时就觉得这个梅家大少爷很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人分明就是在琅仙宫那夜和绯月璃一起攻击他的人!虽然换了装扮,脸上动了点手脚,可他对他印象实在太深刻了,真是想认不出都!不!行! 一想起那一夜,华容就牙根痒痒的想杀人,眸中也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杀气。 “那你会说出去吗?”吟醉毫不在意的歪头看着他,问话的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问“你要不要喝茶”一样。 华容被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蜇了一下,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气来,咬着牙对吟醉道:“你说呢?逍!公!子!” 绯月璃冷冷的瞥一眼华容,淡淡道:“醉醉不必担心,华门主又不是傻子,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华容闻言一窒,暗自磨牙,说话真毒! “遥公子怎么就断定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华容狂眸凌厉的看着绯月璃,梅家比起逍遥派来底蕴可厚多了,他卖梅家一个人情比逍遥派对他帮助大的多!当然,前提是梅家没有包藏祸心。 绯月璃淡淡的瞥一眼华容,道:“除非华门主是梅家的走狗。”顿了一下,就在华容变了脸色想要发作的时候,才慢悠悠道:“华门主是吗?” 华容心里默默地掀了七八张桌子,才让自己的拳头没向绯月璃脸上飞去,却是死死的盯着绯月璃阴沉道:“遥公子小小年纪该积些口德才是。” 绯月璃心下好笑,这华容被气糊涂了不成,竟然会说出积口德这样的话来。 华容看到绯月璃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有恼,而是想绯月璃刚才一样慢悠悠道:“本尊主听说,太过毒舌的人容易短命呢。” 吟醉闻言,眸光瞬间变冷,死寂的看向华容。华容突然脊背一僵,心灵感应般的看向吟醉,竟从她如水般悠然清透的眸中看到一抹阴沉森寒的杀气,那杀气直直冲进他的心里,让他的心瞬间凉透,产生了一种被扼住命脉的窒息感。 绯月璃轻轻覆上吟醉的手,把她微凉的小手收到他温暖干燥的手心里,含笑看着吟醉道:“醉醉,没事的,不必当真。” 吟醉怎么可能不当真,她这辈子最在乎的是什么?不是生死,不是权势,而是这个与她相依为命,让她可以摆脱孤身一人命运的绯月璃!她可以忍受别人辱骂她,却决不允许有谁诅咒绯月璃! “乖孙儿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叶遵敏锐的感觉让他亦在这一刻察觉到了吟醉身上的杀气,脸色一正,眸中是沉淀的冷凝,大掌一握,认真道:“你看谁不顺眼跟外公说,外公帮你弄死他!” 剑锋冷着脸,腰间的宝剑已经出鞘,只等吟醉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刺向华容。 倒是周敏和荣琅仙内力差些,又是站在吟醉身后,只隐隐察觉到吟醉的气质有些变化,空气似乎有些压抑起来,虽并明显,心中却暗暗戒备起来,警惕的看着这里唯一的一个外人,华容。 华容此时也顾不上理会叶遵说什么了,只是有些心悸的看着吟醉,而他面对这样的吟醉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是本能的低声道:“我,对不起……” 吟醉闻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眸中的杀气瞬间消散干净,纯净透明的瞳眸如浸在水中的黑水晶,平静悠然得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她这一笑,使得亭中的气氛瞬间也轻松起来,几人的心神也紧跟着一松,收起了心中的戒备。 绯月璃见吟醉笑了,也放下心来,却觉得胸膛里暖暖的,生出一种抑制不住的愉悦来,让他忍不住跟着吟醉一起弯唇笑起来。 吟醉懒懒的靠在绯月璃怀里,淡淡的斜睨着华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出的话却仍透着几分冷意:“华门主刚刚的玩笑有些过头了,不过既然华门主已经道歉了,我就不计较了,外公暂且也不要找华门主切磋武艺了。” 潜台词就是,华容若是不识抬举再敢冒犯,果断的关门放叶遵不解释。 华容刚回过神来,又陷入了一种被一个小少年给震慑住的羞恼中,想想他真是犯贱,在这两个小混蛋面前吃了多少亏了,偏偏不长记性的非要往他们面前凑,又没有好处拿,纯找虐啊有没有!只是,虽然心里狠狠的骂着自己,可他却见鬼的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让他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的日子太过平淡,从来没碰上过敢对他如此放肆的人,以至于对突然遇到的这两个新奇起来,让他竟然觉得跟他们在一起很自在。 想到这里华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受虐狂啊你! 华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受虐体质,一时有些心灰意冷,都没心思去计较吟醉的威胁了,郁闷的垂着头反省自己。 吟醉也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向剑锋道:“那个华美珊,你……” 剑锋闻言,脸色霍然变了一下,似羞恼似烦闷似愤怒,只是,种种情绪不过一瞬,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不等吟醉说完便僵硬道:“属下跟她没关系!” 吟醉闻言默了一下,她其实问的不是这个。 绯月璃眸光轻飘飘的从剑锋紧握的拳头上扫过,浅笑着替吟醉解释道:“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处理好她。” 华美珊看起来对剑锋痴线一片,并不是会出卖剑锋的样子,只是,那女人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很容易被人利用,若不想被她坏了事,那就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处理好了。 剑锋明白了绯月璃的意思眸中闪过一抹赧色,心中暗暗责怪自己的冲动,点了点头,沉声道:“公子放心。” 华容从自我批判中清醒过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吟醉道:“你们想要干什么?”跟梅家有仇? 吟醉看了华容一眼,觉得他未免管的有些多了,在别人谈论私事的时候不知道回避也就罢了,竟然还刨根问底来了,他是谁啊,凭什么就认为他问了她就会告诉他? “华门主又是想干什么呢?”绯月璃把问题抛了回去,在打听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是不是愿意染个别人窥探自己。 华容看着这两个肠子弯弯转的小混蛋,不屑的切了一声“起初本尊主只是来凑热闹的,后来听说梅家来了一个大人物,就更想凑个热闹,看看那传说中的人物。” 绯月璃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华容,真把别人当傻瓜了,会信他这种拙劣的借口? “凑热闹啊……”吟醉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那华门主可不要一不小心陷进去啊。” 华容闻言,脸色一凛,凝重的看着吟醉道:“你发现了什么?” 看看这紧张的样子,还说是凑热闹! 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华容看着绯月璃和吟醉戏谑的眼神有些尴尬,他确实是在向他们套情报,这种念头是在认出剑锋之后就有了的,他们有个内应在梅家得到的消息肯定比他多,他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些嘛。 叶遵本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此时见他们又打起了哑谜,心里有些不耐烦,就想着四处去看看,梅家来了那么多高手,他早就手痒了呢。 “外公今天伤了钟二哥吧。”吟醉看出叶遵的不安分,便提醒了一下,现在还不是他能惹是生非的时候。 叶遵闻言,一瘪嘴,有些委屈的看着吟醉“那小子看上去挺结实的,没想到那么不经打,我还没打够呢。” 吟醉对叶遵这好斗的性格也有些头疼“这几天外公不要随意走动,到了设擂那日,一定让你大展神威。” 叶遵一听擂台两个字,眼睛立即亮了好几度,开始乐呵呵的憧憬起来。 “醉醉你看。”绯月璃笑盈盈的指了指湖水,示意吟醉看过去。 吟醉转头,目光忽然一顿。 竟然变成了金色!就好像有调皮的仙女在这个湖泊上施了魔法,把全部的湖水都变成了明晃晃的金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尊贵霸气的光芒,看上去并不刺眼,而是闪耀夺目,让人深深的被这大自然的奇迹所吸引,舍不得移开眼睛。 “五彩神湖最佳的观赏时间有三个,一个是清晨,一个是午后,一个是傍晚,清晨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时候,湖水呈现翠绿色,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而午后,太阳越过一天中的最高点,开始西落时,湖水的颜色便会变成金黄色,傍晚时候整片湖水则灿如晚霞,文人雅士大叹惊奇,便为这三种状态的湖取了个雅称,一为‘凝脂碧玉’,其二名为‘宝仪华方’,最后则为‘仙云锦绣’。”绯月璃婉婉道来,含笑看了吟醉一眼,柔声道:“并不是每天都能看的这三种极致的美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方能有幸得观,我们第一天来便看到了‘宝仪华方’也算是幸运。” 吟醉点点头,赞叹道:“五彩神湖,果然名不虚传。” 绯月璃笑道:“醉醉喜欢?” 吟醉的目光从湖水上移开,转向绯月璃,笑道:“今日倒是幸运了,只是不知何时能够见到‘凝脂碧玉’和‘仙云锦绣’。” 绯月璃闻言,想到吟醉懒床的毛病,不禁调笑道:“‘仙云锦绣’倒还好,若醉醉想要看‘凝脂碧玉’怕是有些艰难了。” 吟醉也忍不住轻笑一声,竟是第一次为自己懒床而产生了一丝羞涩的感觉,俏脸微微红了红,抬手轻轻锤了锤绯月璃的胸膛。 华容刚刚转过头,便看到了吟醉这等小女儿的姿态,一下子惊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吟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诗“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第四十一章 目的 娇颜如花,美人如玉,那样的光彩夺目,那样的璀璨绚丽,华容突然生出一种把这张灿若云霞的琼面收藏起来的冲动。 而且,手心痒痒的,好想摸一下,好想,好想…… 突然,凛冽的寒光夹杂着浓浓的杀气闪电般袭来,华容一惊,猛然站了起来,愕然的瞪着绯月璃。 绯月璃手里握着一把晶莹剔透的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匕首,满眼阴霾森冷的看着他。 华容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拳头,暗道好险,若不是他躲的快,这只手就被他砍去了…… 想到这里,华容恼怒的要死,恨不得把那只不老实的爪子给剁下来,让它犯贱,让它发痒,让它真的伸出去…… “你想做什么!”绯月璃手中一直握着那把匕首,铺天盖地的阴翳溢满双眸,若非吟醉正靠在他胸前限制了他的动作,刚才那一下,他已经砍下了华容的手。 吟醉刚才一直看着绯月璃,并没有注意到华容伸过来的手,因此也并不知道绯月璃为何发难,不过,她无条件的偏袒绯月璃,也不询问,只是淡淡的观望着。 华容虽然正在恼恨自己,可他是那种绝不容许别人说他半句不好的人,此时面对绯月璃的质问,他依然狂妄肆意,毫不在意的哼道:“我并没有要伤害二位的意思,遥公子此举是不是太过了!” 过?绯月璃觉得根本就不够,如果可以,他都想把华容那双眼珠子一并挖出来,看他还敢盯着醉醉乱看! “奉劝华门主收起你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若有下次,决不饶恕!”绯月璃收起匕首,微微抱紧了吟醉,有些不安的宣示着他的占有权,她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谁都不能! “你!”华容怒瞪着绯月璃,并不想承认他看着绯月璃那两只胳膊很刺眼,咬牙怒声道:“两个男子搂搂抱抱,简直有伤风化!” 吟醉闻言水眸眯了眯,看向华容的目光微冷“华门主是不是管得有些宽了!” 华容蓦然冷冷的看向吟醉,嘲讽道:“本尊主说得不对吗?任谁看你们两个的样子都像……” 像什么,华容抿唇顿了一下,看着吟醉淡然的表情,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可即便如此,该听懂的人都听懂了,凉亭中的几人瞬间怒瞪华容,甚至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倒是叶遵脑子里没长这根弦,没有听出华容的意思,反而对绯月璃手中的匕首表示了极大的兴趣“你那小刀子挺好玩的,给我看看。”说着,也不等绯月璃答应,直接伸手抢走了。 绯月璃是知道那匕首的来历的,见它锋利才带在身上,也不大珍惜,叶遵拿去他也没反抗。 “这个是什么做的?摔得坏不?”叶遵新奇的看着那晶莹剔透和艺术品一样的匕首,在胸前来回比划,一不小心刀刃划过下巴上的大胡子,齐刷刷的割下一截来,看着那簌簌掉落的胡须,叶遵惊了一下,然后脸色由青变黑,怒气冲冲的瞪着那把看起来跟玩具一样的匕首,都想一把摔了它。 只是,还没来得及摔出去,叶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高兴起来,也不管断掉的胡子了,笑嘻嘻的凑到绯月璃跟前道:“臭小子,这小刀子很有趣,借老子玩两天。” 绯月璃毫不在意的点头“外公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是皇甫星辰送的东西,他不稀罕。 叶遵喜滋滋的把匕首还鞘,揣到了怀里。 被叶遵这么一搅合,刚刚的凝重气氛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吟醉本就不在乎华容怎么说,不过,若是绯月璃不喜欢,她自然是支持他的,现在看来,绯月璃也不怎么在乎,便松懈了下来,转头再次看向五彩神湖,不过这一会儿,湖水的颜色已经变了,不再如方才那般炫目华丽,而是暗淡了些,有些像是古铜的颜色。 绯月璃顺着吟醉的目光看了一眼,笑道:“我倒想出一个好法子来,能让你有机会看到全部的美景。” “嗯?”吟醉疑惑的看着绯月璃。 “在湖心建造一个小筑如何?宿在里面,随时都可以看到这片湖水。” 绯月璃说得毫无负担,华容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当这湖是你家的呢,想建就建? “何必湖心,岸边也是一样。”这么一块明净的湖上多个建筑物未免让人觉得有些突兀,破坏了整个湖泊的完整性。 华容再次被这两人打败,听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人家的地盘凭什么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绯月璃笑了笑道:“如此会享受的梅家怎么会想不到这点,醉醉在这里看不到,其实对岸就有一座阁楼,正是为观赏五彩神湖而建,视野极好,从窗子里刚好能看到整个湖面。只是,那阁楼历来只有梅家家主和夫人有资格入住。”被那些人住过的地方,他心里着实有些嫌弃。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华容不是傻子,也不认为这两个少年有臆想症,几人他们敢如此大胆的议论,必然是早就有了谋划。 绯月璃斜了华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华门主就那么想知道吗?”要知道,上了这艘船就下不去了啊。 华容看着绯月璃的表情,眸中带了几分考量,听这二人的讨论,他也猜出他们必然是想向梅家动手,且是想连根拔起。他只是不明白,他们一个刚刚崛起的逍遥派凭什么能吞噬掉一个百年世家? “我有什么好处?”华容也早就看梅家不顺眼了,仗着这几年的发展竟然厚颜无耻的以武林之首自居,如今还弄出一个天山老人的传人来,狼子野心暴露无遗。 既然有人出头,他也乐得来添一把火,只是,他没有为他人做嫁衣的习惯,捞不到好处,他更喜欢坐观虎斗。 绯月璃翘起嘴角,冷淡道:“华门主是个聪明人,梅家的意图是什么,你还猜不到吗?你若不与我们合作,难道还要任由梅家一手遮天不成?” 华容眸色深了几分,绯月璃说的他都有所察觉,梅家不会无缘无故请一个什么天山老人的徒弟来,他们所谋的不过是各大门派的那个承诺,有了这份承诺,梅家想要更上一层就简单多了。 不过那个承诺什么的,他真心不怕,一百年前还没有他暗门呢,自然不用承天山老人的情,所以,他有资格对梅家说不,当然,逍遥派也跟他暗门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梅家隐隐有拉拢他们的原因。 “那,我想知道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不为过吧!”华容不信这两个人精会没有别的目的,什么事他们不算计得榨干所有价值是不会罢休的,看看他们身后那个琅仙宫宫主就知道了。 提到琅仙宫,华容又是一肚子气,暂且不说他被打那件事,便是事后江湖上那个传言,什么逍遥公子勇闯淫窟摧毁妖宫之类的,竟然完全没有提到他的一分半毫,明明那夜他是出力最多的那个! “我们嘛……”绯月璃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梅家家大业大,百年积累想来底蕴不薄,恰好我逍遥派正缺银子……” 华容嘴角再次抽了抽,能不能不要无耻的这么光明正大好不好,他暗门被江湖上成为亦正亦邪,可他总觉得比起被认为是锄强扶弱伸张正义的逍遥派来,他其实正派多了有没有! 绯月璃见华容表情有些怪异,挑了挑眉道:“暗门财大气粗,华门主不会跟我们争抢这点东西吧。” 这点东西!梅家是百年世家好不好,单单那颗被当成传家宝的黑珍珠就价值连城了,跟不要说梅家名下数不清的庄子田地商铺什么的,全部算下来几乎都够养活一个中等的军队一两年了! “遥公子说错了,我暗门也穷得紧,很需要这点东西!”华容又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他是强盗他怕谁。 “那华门主请便吧。”绯月璃也不跟他多说,抢钱也是一门技术活,能不能抢到也要看华容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下华容倒是有些惊讶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看看旁边的剑锋,华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人家是有内应的,到时候侵吞梅家的家产能够光明正大,他呢?难不成还真要明抢? “呐,既然要结盟,你们是不是也该给点诚意?”只出力不拿好处这种事,谁爱干谁干,反正他不干。 绯月璃挑眉“把梅家拉下马,不就是给你的最大的好处了吗?” 骗鬼呢你?华容鄙夷的看着绯月璃“遥公子也不要太过贪心吧。”吃那么多不怕撑死!“我也不跟你们抢,只是有一样,梅家的商铺要归我!” 商铺?绯月璃眸中闪过一抹探究。 梅家作为一个武林世家,最主要的财产来源其实还是农庄和渔业,即便名下有商铺,却并不成气候,经营的大都也是粮店布坊之类的小店铺,能赚些银子,终究有限。而且,若是突然换了东家,下面的管事必然会产生抵触,商铺的生意也会产生动荡,即便拿到手中也不会获利太多,除非他把那些铺子全部卖掉能捞一笔钱,不过,这就等于断了来源,是下下策。 当然,绯月璃不会有这样的顾虑,有陆家商行和鸿运商行保驾护航,再多的铺子他也能吃下。 只是,华容却没有,暗门也是一个江湖门派,名下也有一些商铺,却远远达不到能够完全吞下梅家商铺的地步,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题外话------ 票票,票票,久违的票票啊,轻舞飞扬星妞儿,爱死你了,扑~ 第四十三章 宴请 最终,协议还是愉快的达成了,绯月璃和吟醉不需要那几个铺子来锦上添花,索性就给了华容,虽然不知道他要来做什么,反正不关他们的事就对了。 回到溪畔轩,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便有下属通报,蔡逸舒受伤了! 吟醉和绯月璃对视一眼,眸中都显出了几分凝重,这茶看来要去蔡逸舒房里喝了。 蔡逸舒受了点内伤,并不很重,自行服了疗伤药,也没有去休息,却蹙着眉头正襟危坐在房中,似乎正在等着他们到来,若非脸色有些苍白,任谁都看不出他受了伤。 “探出什么了吗?”绯月璃挑眉看着蔡逸舒,竟然连他都受了伤,看来梅家找的这个人并不是废物。 蔡逸舒听到他这理直气壮的问话,心里头都想骂人,他一不是他的属下,二不是他家奴才,他凭什么问得这么理所当然,他欠他的吗? 想着,蔡逸舒目光又转到吟醉身上,暗骂这个小没良心的,见到他受伤了问都不问一声,就关心他打探的结果了,皇家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薄情寡义! 蔡逸舒心里有怨,原本想着不理会这两个人,可看到吟醉清澈无暇的翦水瞳眸正静静的看着他,拒绝的话就再也无法冲出口,只得眉头紧拧,不情不愿的沉声道:“是个顶级高手,怕是比水老前辈也不遑多让。” 竟然如此厉害,绯月璃也皱起了眉头“如此高手,怎么会甘心为梅家做事?” 这也是吟醉想不通的,武功到了这种地步,足以震慑整个武林了,到了哪里不是被人供着捧着的,即便是自己开山立派做祖师爷都足够了,何以跑来为梅家助势? “虽只交手了一招,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内力似乎有些问题。”蔡逸舒抬眸看着吟醉和绯月璃,面色更显凝重。 吟醉眸光一敛,难道那人也是像叶遵这样修习过不容于世的邪功的? “有什么问题?”吟醉轻轻把玩着腰间的御魂笛,若那人也是为邪功所扰,那么她倒不必怕了。 蔡逸舒有些担忧的看着吟醉道:“那人的内力带着浓浓的黑气,我猜,他必然练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武功。” 吟醉眉头舒展开来,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原来如此。” 绯月璃握起吟醉的手,眉间笼着一抹轻愁,若是可以,他不希望让她也参与进来,她太过脆弱,即便有了浑厚的内力也依然太过脆弱。 吟醉回握了一下绯月璃以示安抚,水眸却看着蔡逸舒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人是什么模样?” 蔡逸舒摇了摇头“我一靠近便被他发现了,我们是隔着门窗交手的,否则我也不会只受这点伤。” 吟醉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若能知道那人的来历就好了,最好能证实他是梅家人。 蔡逸舒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我觉得那有可能是一个女人……” “嗯?”吟醉和绯月璃惊讶的看向蔡逸舒。 “因为我和那人交手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胭脂的香味……”蔡逸舒缓缓的解释着,语气中带着几分难解的别扭,明明听到那人的声音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即便是女人也有七老八十了,竟然还用胭脂,真是…… “用胭脂的也不一定就是女人……”吟醉沉吟了一下,嘴角微微抽了抽,对自己这时候竟然想起了东方不败这个经典角色而表示无语。 绯月璃和蔡逸舒都看向吟醉,很是不解“男人也有用胭脂的?” 吟醉迟疑着看了看二人,底气不是很足的低喃道:“你们忘了还有一种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人……” 蔡逸舒:“……” 绯月璃:“……” 吟醉看着满脸黑线的人,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道:“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我曾听说过一种名为《葵花宝典》的绝世功法,第一条就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蔡逸舒:“……” 绯月璃:“……” 吟醉轻咬了一下粉唇,有些掩饰般的端起了手边的茶杯,她还忘了,那是金庸大侠杜撰出来的。 “醉醉从哪里听来的这种功法?”绯月璃好笑的看着吟醉,她脑子里总是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每每都让他惊讶不已。 蔡逸舒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样子的吟醉,感觉十分新奇,只觉得这样的她比平日里那淡然的样子多了几分少女的鲜活和俏皮,就好像不食烟火的仙子染上了凡尘,妖娆魅惑似是能把人的心都勾走一样,以至于他都忘了纠结吟醉说的话。 吟醉喝了口茶,润了润唇,摆手笑道:“稗官野史里的杂记,多半是胡说的,不用当真,不用当真。” 绯月璃对吟醉的说辞原本是全然不信的,可听了她的解释倒多了几分疑虑,她从小到大读的书向来都是从皇家藏书阁里找来的,哪里会有这样的野史给她看,天下第一医那这年倒是例外,不过,这两年他虽然不在她身边,她每天做的事他却几乎都知道,自然也清楚她读的多半是天下第一医典藏的医书,并没有什么野史杂谈之类的,可见,这句多半是谎话了。 不过,他自小就习惯了她的太多与众不同,并不多这一点,因此,也不拆穿,只是宠溺的捏了捏吟醉的鼻尖,笑道:“你呀,总是有那么多奇思怪想。” 蔡逸舒看到二人如此亲昵,方才被吟醉的娇态迷惑的心智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用力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眸光阴沉下来,冷冷的看着绯月璃寒声道:“六皇子,长公主已经不是孩子了!”还捏鼻子,简直该剁手! 蔡逸舒特意用身份称呼二人,就是想要提醒绯月璃他们两个的关系,让他不要逾越了伦理。 只是,他这番警告注定起不了什么作用,且不说绯月璃根本就不在乎,便是他和吟醉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这一条,就足够他把最后一点顾忌都丢掉了。 “醉醉当然不是孩子,醉醉和我一般大呢。”绯月璃星眸含笑看着吟醉,心里一阵满足,多好,他们都长大了呢。 “好了你们两个,话题跑太远了。”什么孩子不孩子的,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吟醉蹙了蹙眉,道:“现在我们需要想出一个对付那人的办法来。蔡公子,你有什么建议吗?” 蔡逸舒听到吟醉问他,冷哼一声,从绯月璃脸上移开目光,平复了一下心中的郁气,沉吟道:“那人内力虽与水老前辈不相上下,但是他功法太过邪气,怕是水老前辈到了他手上也要吃亏……”说到这里,蔡逸舒突然想起,那老头儿的武功也是有些问题的,这么说来,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如此想着,蔡逸舒眸子亮了一下,对吟醉道:“可以让水老前辈去探一探,或许能知道那人修炼的功法也说不定呢。” 吟醉摇了摇头,果断的否决了蔡逸舒的提议。事实上,她在知道了那人武功不比叶遵差的时候就没想过用叶遵去对付他,除却担心叶遵受伤之外,对于这种人,她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就是那管御魂笛。大多修炼邪功的人精神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损伤,很容易走火入魔,叶遵的疯病即是其中一种,想来那人也不会例外,恰巧御魂笛能够用于精神攻击…… 绯月璃对吟醉的想法再了解不过,只是,他绝不会同意她去冒险,他更倾向于坐山观虎斗的法子“既然那人修炼了世人不容的魔功,那就不单单是我们的事了,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武林各大高手一起围攻,想来不会让他逃脱。”当年叶遵不就是这么败的吗?有资源不利用就是浪费! “只是……”吟醉看着绯月璃有些迟疑,她最先想到的自然也是这种办法,但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是梅家,那个人怎么样其实并不关他们的事,若把大部分武力都用在那一个人身上,即便最后胜了也是惨胜,却不能伤了梅家的根基,梅家只要及时的把那人推出去撇清关系就会安然无恙,梅家还是梅家,所有人都会白忙一通,这与他们的初衷就有出入了。 绯月璃握紧吟醉的手,轻轻道:“放心。” 淡淡的两个字,并没有什么重量,却神奇的带着一种能够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人从心底里相信他说出的一定会做到。 吟醉看着绯月璃那双张扬自信的星眸,展颜一笑,或许她该信任他的能力不是吗? 蔡逸舒沉沉的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个人,在这一刻似乎看到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气场,里面只有他们彼此,再也容不下任何外界东西插入进去。 蔡逸舒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来,他一心想要把她拉出火坑,可是,她却一点都不领情,或许在她眼里,他还是个令人厌烦的阻碍,这让他如何孤军奋战下去? “既如此,就暂且这样吧,蔡公子辛苦了,请先好好养伤,我们暂且告辞了。”吟醉终于想起来这位还受了伤。 绯月璃牵着吟醉的手缓缓起身,更干脆道:“告辞。” 蔡逸舒看着二人的背影,俱是身白衣飞扬,一个丰神俊朗,一个纤弱飘逸,果然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般配个屁! 他们两个是姑侄!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姑侄! 他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人人唾沫天下不容的地步吗? 蔡逸舒咬着牙,死死的握着椅子上的把手,手背上的青筋狰狞的显露出来,即便是被她怨恨被她厌恶,他也一定要阻止他们! 吟醉和绯月璃自是不知道蔡逸舒的想法,平静的离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刚刚打开房门,便见地上一个什么东西哧溜一下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吟醉和绯月璃的脚步顿了一下,抬眸向屋内看去,原来是那只圆滚滚白貂儿正趴在房内可怜兮兮的蹲在地上瞅着他们呢。 周敏追着貂儿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脏都停跳了一拍,急忙走过去,请罪道:“奴婢没有看好那貂儿,请主子责罚。” 吟醉看了周敏一眼,道:“你先回去吧。”这貂儿灵活的紧,它要想出来,只凭周敏绝对拦不住它。 “是。”周敏见吟醉没有怪罪,庆幸的应了一声,起身就走,都没敢抬头看一眼那只惹是生非的貂儿。 吟醉和绯月璃走进屋内,在软榻上坐下来,那貂儿黑葡萄一样的小眼睛一直跟随着二人的身影,水汪汪的似带着泪,口中低低的呜咽着,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求情,一副战战兢兢的小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绯月璃原本因为这貂儿是蔡逸舒送的而极为不喜,可今日多亏了它,他才和吟醉和好,因此,再看它竟也多了分可爱,对这个功臣也不好太苛责了。 即便如此,绯月璃却不打算为这貂儿求情,就算不说他也知道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帮他的目的根本只是为了它自己而已,他对它的那点改观还不足以让他为了它而去左右醉醉的决定。 吟醉瞅着这灵性十足的白貂儿,眸中却闪过一抹疑惑,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是在京都的一个小摊位上,也是在同一时间遇到了蔡逸舒和皇甫星辰。 也就是说,这貂儿是蔡逸舒从那个摊位上买下后才送给她的,而并不是被他自小喂养大的,那么,这貂儿起初是从哪里来的呢,如此有灵性的小东西,又怎么会沦落到被一个小摊贩卖掉的地步呢? 吟醉定定的看这那可怜兮兮的貂儿,怎么想都想不通,半晌后,不禁微微摇头笑自己太痴,任这貂儿再聪明想来也说不清楚那么多。 “你很想跟着我吗?”吟醉对那貂儿淡淡道。 白貂儿见吟醉终于跟它说话了,喜得一咕噜爬起来,坐在两个后腿上,两个小前爪可爱的蜷曲着,小脑袋不停的点啊点,以表示它想跟着吟醉的强烈愿望。 吟醉见状,对貂儿招了招手。 白貂儿惊喜的眨巴了眨巴小眼睛,后腿蓦然一蹬地,白光一闪,瞬间就跳到了吟醉怀里,抱着吟醉的袖子幸福的蹭啊蹭,蹭啊蹭。 吟醉抬手,把袖子从貂儿爪子里抽出来,垂眸看着它,训示般道:“既然你要跟着我,那么就要遵守我的约法三章,若不能,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正襟危坐认真听着训示的貂儿闻言,急忙点头,吱吱两声表示绝对遵守。 吟醉继续道:“我也并没有别的要求,只一条,就是要绝对忠诚,而且只忠于我一个。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少主子,现在你既然要跟着我,那么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能听我的,你能做到吗?” 白貂儿吱吱两声,点头如啄米。 吟醉满意的拍了拍白貂儿的小脑袋,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也该给你取个名字才好,叫什么呢……” 听着吟醉的喃喃自语,白貂儿怔了怔,现在才想名字,感情大小姐您以前就没把它当成自家宠物啊!貂儿的眼神哀怨了几分。 “就叫貂儿吧,所谓大俗即大雅,另取名字反而流于凡俗了。”吟醉最后敲定了这个‘名字’,垂眸看向白貂儿,见它眼神哀怨,眉头微蹙,道:“你不喜欢?” 貂儿急忙摇头,抱住吟醉的袖子一通高兴的乱蹭,心里努力的安慰自己,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好了,至少它也该庆幸主子没给它取个之前小摊贩取的什么‘小白’‘小圆’之类的名字。 绯月璃早在吟醉一本正经的跟貂儿约法三章的时候就忍笑忍的辛苦了,此时听到这个名字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猿臂一收,把吟醉牢牢的抱在了胸前,忍俊不禁道:“这个名字极好,我敢保证,绝不会有重名。”除了他家醉醉,再也不会有人给一只貂儿取名叫貂儿的了。 吟醉眨了眨眼,蹙眉看着绯月璃“很好笑吗?” 绯月璃笑着也眨了眨眼道:“很可爱。” 吟醉沉默了,她怎么觉得绯月璃口中的可爱其实是傻的意思呢? “咚咚咚”三声轻巧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周敏的通报声:“公子,梅家来人了,说梅家家主设宴请公子前去。” 吟醉这才想起来,今天上午来的时候,因为她在睡觉,便直接过来了这个溪畔轩,他们还没有见过梅家家主呢。 绯月璃扶着吟醉起身,笑道:“我们就去会会这个梅家家主。” 吟醉点了点头,刚要起步,突然感到袖子一沉,垂眸看去,却是貂儿正挂在上面晃悠悠的打秋千,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期待的看着吟醉,口中吱吱的叫着,虽然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但那一副讨好的表情分明是想要一起去的意思。 “你也想去?”吟醉问。 貂儿一边荡秋千一边快速的点头,嘴角隐隐有什么晶亮的东西溢出,宴会啊,好吃的啊,一想起来就流口水啊! 绯月璃弯身捏着貂儿颈后那点皮把它从吟醉袖子上拎起来,有些嫌弃的看着它脸上看不出什么痕迹的毛道:“我记得它今天上午还哭了好久,都没有洗脸吧,脏死了!” 说完,走过去打开门,一把把貂儿扔到周敏怀里,道:“收拾干净了再送过来。” 周敏闻言,还以为貂儿身上多么脏呢,下意识的就松开手把貂儿扔到了地上,虽然她是个暗卫,可这也改变不了她还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的事实不是,脏东西什么的,她也不爱碰啊。 可怜的貂儿刚被扔到周敏怀里,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又被丢到了地上,幸好它伸手灵活,才避免了被摔个七荤八素的后果,四只软软的小爪子安全的着陆了,可是,这两个人类太过分了有没有! 被恶劣对待的貂儿直起身子来,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对这两个人表示它的愤怒。 周敏把貂儿扔了才想起来,这貂儿的皮毛其实很是神奇,她在晚上给它清洗的时候,沾上水立即就干,也根本就沾不上灰尘什么的赃物,怎么可能会脏,要说脏,说不定是她的衣服更脏一点呢。 周敏有些歉疚的看着愤愤不平的貂儿,弯腰把它抱起来,安抚的顺了顺毛,道:“抱歉抱歉,不是故意摔你的,手快了点。” 貂儿高傲的闭上眼睛,大爷般的撇过脸去,表示不接受周敏的道歉。 周敏被这人性化的动作给逗乐了,笑眯眯道:“一会儿多给你点好吃的。” 貂儿耳朵动了动,绿豆眼缓缓睁开来,对周敏的补偿勉强接受了,不过,记仇的貂儿还不忘狠狠的瞪绯月璃一眼,它家主子都没嫌它脏,真是多管闲事,哼! 虽然愤愤不平,可貂儿也是个识时务的,知道比不过绯月璃的武力值,便只丢了个白眼过去,就不再计较,懒洋洋的趴在周敏的胳膊上闭目养神,憧憬一会儿能吃到的好吃的去了。 吟醉想了想,对周敏道:“去叫蔡逸舒。” 绯月璃皱了皱眉“醉醉觉得今天晚上那人会出现?” 吟醉摇了摇头“有备无患。” 蔡逸舒在路上已经听周敏说了缘由,也赞同一起前往,他熟悉那人的气息,见到肯定能认出来。 几人商定好,又带上了荣琅仙和两个逍遥派众,这才前去赴宴。原本叶遵也想去凑热闹,只是吟醉担心他性子上来跟那人打起来就不好了,便劝说了两句没有带他。 走到院子里,正碰上华容也带着人走出来,双方见面,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你们也是去赴宴的?”华容挑眉看着吟醉和绯月璃,抬手摸了摸下巴,翘着嘴角道:“你们倒是猜猜这梅家家主请我们去是为了什么?” 绯月璃笑得倒是温润,只是目光中总流露着那么几分轻蔑,淡淡道:“华门主来了这半日不会只顾着游赏玩乐了吧,那些百年内才兴起的门派世家都在讨论什么问题,你不知道吗?” 华容人虽有些狂妄,却并不自大,进了梅家的大门自然是处处小心着,该探听的消息一样没落下,自然知道现下讨论的热门话题,首先就是突然出现的天山老人的传人,其次则是尚未公开却被下面的人暗暗流传的大新闻了,听说趁着这次宴会,要推选出一个最合适的门派来行统领江湖之责。 对于这件可谓江湖上的大事,反对的很多,赞同的也不少,反对的自然是那些实力较弱竞争无望的一流不足二流往上的帮派,赞同的除了那些有信心夺得宝座的大帮派之外,还有很多需要庇护的小帮派和散客游侠,若按照服从多数的原则,赞同的意见是占上风的。 若梅家家主只是为了让人们同意这一提议,就不需要特地宴请刚刚到达态度不明的逍遥派和暗门了,梅家之所以这么做,最大的目的还是拉拢他们,想让他们支持梅家坐上那个位置。 华容挺看不上绯月璃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样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本尊主是在问你们有什么意见!”就会装傻,果然虚伪! “现在多说无益,席间一看便知。”吟醉截断了二人的对话,也截断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淡淡道:“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梅家怎么说吧。” 华容闻言瞪向吟醉,看着她平静淡然的小脸,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向门外走去。 逍遥派众人也同时抬步。 梅家派来请人的是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一直耐心的等在溪畔轩外面,听到脚步声抬眸向内看去,见到走在前面的吟醉,绯月璃,华容加上蔡逸舒,几人或俊秀,或清润,或英挺,或疏朗,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眸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两颊瞬间染上了娇艳的红霞,有些羞涩道:“奴婢见过几位公子,几位请随奴婢来。” “有劳姑娘了。” 清冽婉转的声音死流淌在心间的涓涓细流,温柔而干净,小丫头脸上的红晕又扩大了几分,忙娇羞道:“这是奴婢分内的事,不敢承公子的谢,公子这边请。” 绯月璃星眸含笑宠溺的看向吟醉,做了男子装扮还是如此的会招蜂引蝶,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东西! 华容则冷哼一声,直接嘲讽道:“招蜂引蝶!” 走在后面一步的蔡逸舒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暗暗腹诽,男装还好些呢,女装的时候更是招了一堆的狂蜂浪蝶,还是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绯月璃却脸色蓦然一沉,冷冷的看着华容,反讽道:“华门主在说别人之前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吧。” 绯月璃之所以用这话堵华容并不是随便胡诌的,而是有确确实实的根据。 暗门在江湖上可不像逍遥派这么神秘,反而张扬的很,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除了暗门的狠辣无情亦正亦邪外就是暗门门主的香艳趣事了,传闻,暗门门主生得丰神俊朗,高大威猛,只要是见过他的女子都会不由自主的爱上他,传闻,暗门门主的*窝里美女无数,个个绝色倾城,传闻,…… 传闻个大头鬼! 传闻还说逍遥公子是正人君子,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活菩萨呢,传闻的东西能信吗?! “没想到睿智英勇的遥公子也会听信传言,本尊主真是大开眼界了!”华容这话说得颇为不忿,同样都是传言,可凭什么传出来关于他的都是不好的,而这两个小混蛋却都是正面的呢!以前他不在乎这些,可现在他该死的竟然在乎上了,一想到他竟然被这两个小混蛋压了一头,他就恼怒的想要杀人! 相对于华容的愤怒,绯月璃则平静的有些过分,星眸凉凉的瞅了满眼怒火的华容一眼,红唇微启,淡然的吐出八个字,差点让华容发飙:“空穴来风,未必不实。” ------题外话------ 吼吼,某醉终于上来了~(>_ 第四十三章 赴宴 梅家家主设宴的地方是在一个名为慎思阁的院子里。 绯月璃和华容一路上相互冷嘲热讽,充分体现了逍遥派和暗门不合的表象。 带路的小丫头很是羞涩,一路走来默默的带路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偶尔偷偷瞄一眼争吵的绯月璃和华容,像是被二人吓到了,怯生生的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劝解却又不敢多言。 直到到了慎思阁,才羞答答的开口“这里就是慎思阁了,老爷就等在里面,几位请随奴婢来。” 慎思…… 吟醉抬头看着上方的大匾,微微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唇边忽而扬起一抹浅笑。 进了院子,又过了一道二门才到达设宴的厅堂,厅外守着几个侍卫和丫头,见到来人,急忙进内通报。 半晌,几人走到了门前,才从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贵客前来,梅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着侧脸训斥通报的丫头道:“怎么不早点通报,害得老夫失了礼数!” 通报的丫头也不辩解,低着头很是爽快的娇声应道:“是,奴婢知错。” 梅进这声呵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想给人一个尊敬对方的印象罢了。 只是做戏过了头,虚假的让人徒生厌恶。 几个人都是明白人,心中有数,并不说破,却也懒得跟他虚伪,只是淡淡的拱手,招呼一句“梅家主。” 没有人回应他的热情,梅进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侧身向厅内一探手道:“几位快快请进,梅某已经备好了薄酒,就等贵客入座了!” 几人进了宴厅才发现里面竟还有几个人没有迎出去,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美貌贵妇人,只是相比于官家的贵妇太太来,这位夫人少了三分雍容端庄,却多了几分锐利爽朗,想来她就是人称玉面红枫的梅夫人了。 梅夫人身旁站着两个俏生生的姑娘,一个身着绿衣,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与梅夫人有七分相像,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是个温柔可亲的美人,另一个略小些,十五六的样子,穿得是与旁边姑娘同样款式的粉衫,一张鸭蛋脸上乌黑的眸子滴溜溜直转,很是活泼可爱,这两个应该就是梅夫人的女儿了。 三人一见到这情况,立即就明白了,梅进是想着用美人计呢! 见有人进来,梅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起身迎客,尚未说话先摆上七分笑脸,精明的目光在吟醉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眸中闪过惊艳,不禁赞叹道:“老爷,这就是咱们的贵客吗?怎么都跟天上的仙人似的,妾身再没见过比几位公子更俊美的人物了,真是开了眼界了。” 梅进闻言呵呵笑了两声道:“夫人说的不错,这几位都是人中龙凤,万一挑一的人呐。” “老爷别忙着高兴,先给妾身介绍一下,妾身先见过几位公子才好,否则就失了礼数了。”梅夫人笑着催促道。 “说得是,老夫见了几位贵客太高兴,都忘了,还望几位公子勿怪啊。”梅进笑呵呵的说着,先指了指华容道:“这位是暗门门主华公子。”后有指着吟醉和绯月璃道:“这两位就是逍遥公子。”最后又指着梅夫人对三人道:“这是拙荆。” 被指名的几人对梅夫人抱拳示意“见过梅夫人。” 梅夫人微微福身回礼“久仰三位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着,一手一个拉过自己的女儿,对三人介绍道:“这两个是小女柳儿,环儿,快见过几位公子。” 绿衣女子突然被推出来,立时羞怯的红了脸,低着头有些扭捏的礼了礼,小声道:“柳儿见过三位公子。” 倒是粉衣女子更加爽朗大方,乌黑的眸子自几人进来就一直亮晶晶的看着他们,这会儿也不局促,笑嘻嘻的屈膝一礼,脆生生道:“环儿见过华公子,逍遥公子。” 三人再次抱拳回礼“两位小姐有礼了。” 打过招呼,梅环儿就更加不忌讳了,大喇喇的看着吟醉和绯月璃,感兴趣道:“你们两个就是逍遥公子啊,比他们说的还好看呢。不过,你们哪个是逍公子,哪个是遥公子啊?” 梅进和梅夫人竟也不阻止,笑容满面的任梅环儿胡闹。 “让我猜猜!”梅环儿不等吟醉二人回答,便兴冲冲地指着绯月璃道:“你长的高,看起来大一些,你是逍公子对不对!” 绯月璃弯唇一笑,白玉无瑕的脸庞光彩射人,似乎能照亮整个黑夜,温润如玉的声音优雅淡然道:“小姐错了,在下月遥。” 梅环儿却被绯月璃的嫣然一笑迷得晕乎乎的,几乎没有听到绯月璃说什么,亮晶晶的双眸痴痴的看着绯月璃的脸,都忘了今夕何夕。 绯月璃见状,笑容缓缓敛起,星眸中有冷光一闪而逝。 吟醉摩挲着玉笛的手蓦然一顿,清冷的看着梅环儿淡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赋予的身长尺寸皆有定数,小姐只凭身长便断定长幼,似乎太过武断了。” 蔡逸舒闻言,心中突然一紧,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吟醉柔美皎洁的侧脸,口中忽然品出一种苦涩的味道,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语气中带了一丝酸气吧。 华容也饶有兴致的侧头看向吟醉,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没想到淡然除尘的逍公子竟然也有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无聊话题的时候。 绯月璃的笑容却一下子多了七分真心,隐在袖子下的手悄悄的牵起了吟醉的柔荑,轻轻的包裹握紧,心里生出一种暖暖的满足感。 梅柳儿年长两岁,心思也细腻很多,见梅环儿如此不顾矜持的盯着男子看,红着脸有些焦急的偷偷扯了扯梅环儿的衣角。 梅环儿察觉到梅柳儿的动作,一下子回过神来,性子再活泼也是个娇羞的女儿家,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俏脸一下子飞满了红霞,嘤咛一声,跑到梅夫人身后躲了起来。 梅进和梅夫人却都看着梅环儿的小女儿举止,宠溺一笑,并不指责,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华容嘴角邪邪的勾着,目光不怀好意的扫过绯月璃,看向梅环儿道:“遥公子俊逸无双,环儿小姐伶俐可爱,本尊主瞧着般配的很啊,若是能结成同好,可是喜事一桩啊,梅家主以为呢?” 华容话音一落,立即收到四束寒气逼人的目光。 绯月璃危险的看着华容道:“本公子倒不知道华门主什么时候改做媒婆了,如此乱点鸳鸯,小心天谴加身!” 梅进原本就存了想用女儿拉拢这几个人的意思,听了华容的话自然高兴,只是,尚未来得及回应,就被绯月璃截住了话题,而且听他那意思,根本就无意他女儿,脸色不禁暗了暗,却又瞬间恢复笑脸,招呼道:“不要总在这里站着了,几位公子先请入席吧。” 华容被绯月璃说成媒婆,心里自然有气,正想发作,被梅进这一打断,倒不好再计较了,只得狠狠的瞪了绯月璃一眼,冷哼一声,甩袖向席间走去。 吟醉缓缓垂下眸,掩藏中里面的冰冷,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笛,淡淡道:“梅家主不介绍一下你身后的几位公子吗?” 华容闻言,脚步立即停下来,转头向梅进身后看去,剑锋冷峻的面容蓦然映入眼帘,心中不禁冷哼一声,这小混蛋还真够护短的! 梅进闻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瞧老夫的记性,都忘了介绍。”说着,一一指着他身后三个男子道:“这三个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长子问宇,次子辰南和幼子向东,三个孽子还不快来见过几位公子!” 一直站在梅进后面不做声的三人闻言,抱了抱拳,道:“见过三位公子。” 吟醉抬眸看了一眼,剑锋自动略过,梅辰南和梅向东长相倒都是一表人才,只是那气质与剑锋相比却都差了太多,一个散漫浪荡,一个懦弱无能,都是不成大器的样子,这样是为什么梅进会如此器重剑锋这个走失多年的庶出儿子。 梅夫人见梅进把剑锋和她的两个儿子相提并论脸色明显的僵了一下,眸底冷光闪过,却不动神色的敛眉顺目,极为轻巧的掩饰了过去,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道:“都见过了,入席吧,三位公子,请。” 一般这种宴席,在大户人家都会设成两座一桌的分席,只是,或许梅进是想更好的推销自己的女儿,便只准备了一张大圆桌,一行人分主宾团团围坐起来。 梅进和梅夫人坐主位,梅进左手边是华容,往下一次是吟醉,绯月璃和梅家三兄弟,梅夫人右手边是她的两个女儿,至于暗门和逍遥派其余人,则只能站在自家主子后面了。 梅进看了一眼暗门和逍遥派的人,眼中闪过精光,唤来大管家吩咐道:“另设一席,好好招待暗门和逍遥派的同道门。” 今天下午被骂了一通的大管家有些暗沉的抬眸向暗门和逍遥派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恭敬的应了一声,对几人道:“几位请随老奴来。” 蔡逸舒眉头一蹙,他若走了,谁还来指认那个冒充天山老人之徒的人? 周敏自然也不想离开吟醉身边,心里暗骂梅进小家子气,竟然只准备一张圆桌! 吟醉回头给了几人一个眼色,特别幽幽的看了蔡逸舒一眼。 周敏无法,只得不高兴的离开。 蔡逸舒领会了吟醉的意思,眸光亮了一下,微微颔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华容挥挥手,也让暗门的人跟着一起走了。 见三人如此配合,梅进满意的点点头,端起酒杯道:“感谢三位赏光来赴梅家的宴,梅某敬三位一杯,先干为敬!” 梅进仰头喝完,倒过酒杯展示了一下,然后对三人探手道:“请。” 华容对喝酒没什么负担,爽快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行云流水的动作疏狂豪迈又不失优雅,赏心悦目之余尽显大家风范,坐在他对面的梅柳儿偷偷的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就悄悄的红了脸。 吟醉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白瓷小盅里酒水清冽香醇,是待客的好酒无疑,从酒精的浓度来看,也是烈酒无疑。 吟醉自到了这一世以来,因为身上的蛊毒,不允许饮酒,因此上次的胭脂红尘倒是她第一次沾酒,不过,她并不排斥饮酒,上一世,她还收藏很多名家红酒,闲来无事的时候都会品上一杯。 从上次饮酒的情况来看,她现在的体质应该很容易喝醉,不过,这样一小杯应该是无碍的。 正要端起酒杯,绯月璃却突然挡住了她。 满桌子的人都在盯着这边,看到绯月璃的动作,面色各异,却都带着几分疑问。 “怎么?逍遥公子是嫌弃老夫的酒太差,不堪入口?”梅进面有不豫的看着绯月璃。 不管在什么时候,被敬酒的人不回应都被视为一种不尊重对方的行为,梅进生气也在常理之中。 梅环儿顾盼生辉的黑眸有些担忧的看着绯月璃,又看看自家父亲,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梅夫人瞪了一眼,没敢说出来,有些委屈的嘟了嘟唇,低下头兀自担忧。 绯月璃就像没有看到梅进不高兴一样,面上笑容平静淡然,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拿过吟醉的酒杯,举起来对梅进道:“她身体不好,不善饮酒,她这杯,在下替她喝了。”说着,白瓷杯放到玫瑰花瓣般的红唇边,微微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四十四章 不高兴 绯月璃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给他面子了,梅进也没有了生气的理由,何况,他也根本就不想跟逍遥派闹什么矛盾,因此,刚刚还有些阴沉的脸立即明朗起来,拍着手哈哈笑道:“遥公子果然爽快,梅某佩服!”只是,口中称赞,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绯月璃面前的酒杯,摆明了就是告诉绯月璃,替别人喝可以,可不要忘了自己那一杯。 绯月璃心中嗤笑一声,并不答话,从容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没有一丝犹豫的仍旧一饮而尽。 “哈哈,好酒量!”梅进看着绯月璃的动作,心中暗喜,到底是年轻,经不起激啊。 绯月璃微微垂下眸,掩住了眸底的嘲讽,梅进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枉他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却不知,绯月璃在戍边两年,大碗大碗的喝边疆的烈酒,酒量早就练出来了,就桌上这种小酒盅,他便是说千杯不醉也不为过。 华容却没有理会梅进说什么,侧头看向吟醉蹙眉道:“你身体不好?怎么回事?” 绯月璃刚刚放下酒杯,耳尖的听到了华容的问候,立即冷眸一扫,凉凉道:“华门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醉醉的身体就不劳华门主费心了。” 华容嫌弃的瞥了绯月璃一眼,冷哼道:“多管闲事!”又没问你! 梅进这时候也关切的看着吟醉道:“老夫也隐隐听说逍公子身体不适,今日见了并未察觉不妥,原以为是谣传,竟是真的吗?” “旧疾了,不值一提,梅家主不必放在心上。”吟醉淡淡的敷衍着梅进,心里在思量要如何让梅进把那人请出来才好。 在座众人听了吟醉的回答,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惋惜,如此清灵潋滟的少年竟是有宿疾的人,难怪看起来如此纤细柔弱,真是可惜了…… 梅辰南有些浮华的目光很是遗憾的从吟醉脸上移开,偷偷砸了砸嘴,这么绝色的小模样,竟然是个男的,浪费了啊浪费了! 坐在梅辰南旁边的剑锋看到梅辰南的表情和动作,微垂的眸子冷凝如霜,手下意识的想去碰腰间的佩剑,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在来这里赴宴之前把剑放在了房间里。 梅向东却老实本分的不像是这种人家出来的孩子,看人都是匆匆的偷瞄两眼,心里觉得吟醉好看想多看两眼都唯唯诺诺的不敢抬眼。真是难为了梅进和梅夫人如此有野心的人竟然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来。 难怪华美珊会在和他定亲前去向剑锋表白,搁哪个女子选择都会选剑锋。 梅环儿叼着筷子歪了歪头,疑惑的看着绯月璃道:“你叫月遥,那她应该叫月逍啊,你为什么叫她醉醉?”还是最最,罪罪?噗,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 华容对这个问题也甚是好奇,之前他曾好几次问过他们的名字,却每一次肯告诉他的,今天倒是知道了一个名字,可是,他总觉得那根本就不是真名,那个“醉醉”一称是怎么来的,他很想知道呢。 吟醉闻言,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眉间似有冷意闪过,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平静,淡然优雅的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自己的碗中,平淡的样子就好像别人谈论的话题跟她无关一样。 绯月璃面含微笑,自然的把吟醉的碗拿过来,剔掉鱼肉上的刺又放回吟醉面前,缓缓道:“这是在下的专属称呼,梅小姐有什么异议吗?” 明明是极为温和淡雅的声音,可梅环儿却觉得他似乎是生气了。 “我,那个……”梅环儿原本还想问他们不是兄弟吗?他怎么会直呼兄长的名讳,可感觉到绯月璃的不悦,张了张嘴却没敢问出来。 梅进精光闪动的眼睛转了转,见气氛有些冷凝,便替女儿解围道:“既然是逍遥公子之间的称呼,我们确实不便过问,环儿失礼,老夫替她陪个不是,望两位公子见谅啊。” 梅环儿闻言有些不服气的抬头看了梅进一眼,想要反驳什么,却被梅夫人瞪了一眼,便没敢出声,悻悻的低下头,闷闷不乐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菜。 绯月璃就像没有看到那一家子的互动,浅笑道:“梅家主言重了。” 梅进笑呵呵的应承了两声,又看向吟醉,眸中满是遗憾和叹惋。 “逍公子如此人物竟然会疾病缠身,真是天妒英才啊。”梅进怅然的感叹一声,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略微沉吟了一下,道:“说到疾病,老夫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公子可否告知所得何病?老夫大儿媳娘家世代行医,于医术一道颇有建树,公子若不嫌弃,老夫愿代为牵线,请孙家为公子诊治一番,或许能祛除病根也未可知呢。” 吟醉微微蹙眉,淡然道:“多谢梅家主好意,在下曾蒙天下第一医传人调养,现在已无大碍。”提起天下第一医,吟醉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她只是有些不耐烦梅进的虚伪,想着能够一下子震住他,早点进入正题才是正经。 却不知,一语激起千层浪,梅进和梅夫人心里都翻涌澎湃了。天下第一医可以说是天下向往的存在,谁人没有生病受伤的时候呢,特别是江湖上的人,与人比武斗殴更是常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遇不测,可若是能够与天下第一医扯上关系,就等于生命多了一层保障,这样的诱惑谁能经受的住! 华容虽比梅家人镇定些,却也很是惊讶,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掂量,这小混蛋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连天下第一医的传人都认识! 梅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梅夫人对视一眼,若说之前他们还只用了七分的努力来拉拢逍遥派,那么在多了天下第一医的名头后,就一下子长到了十分。 梅进很快把方才在吟醉面前炫耀孙家的那点尴尬丢掉,尽量平静道:“没想到逍公子竟然能得天下第一医医治调养,那逍公子与天下第一医传人的关系想来一定很是亲厚了。” 吟醉点点头,张温默是她爹的徒弟,有这层关系也可以算是亲近了。 梅进眸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激动的喜色,道:“老夫对天下第一医仰慕已久,只是苦于寻不到求见的门路,不知逍公子可愿意为老夫引荐?若能得见,老夫必有重谢!” 绯月璃眸底涌起一抹嘲讽,见利眼开的老头,竟然这么迫不及待,脸皮真是有够厚! “天下第一医隐藏至深便是不想被世人找到,其门下弟子行踪也多隐匿,他们大多四处游历行迹不定,即便是我们想要找到他,也难。”绯月璃边缓缓的说着边看着梅进,见他表情瞬间由期待变成失望,红唇微微一弯,眸光流转溢彩,语气突然一转道:“不过,若下次遇到,在下定会向他转达梅家家主的心愿。”只是转达而已,张温默什么意思他就管不了了。 “多谢公子。”梅进果然又高兴起来,只是微微思索了一下绯月璃的话,觉得还是不甚满意,便开口道:“公子愿意转达,老夫感激之至,只是,若下次得见,公子可否也给老夫个讯息?那位贵人若不便,老夫快马加鞭赶去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绯月璃心中暗骂这老匹夫倒是精明,还惯会得寸进尺! “如此,在下就应下了,梅家主尽管等消息便是。”去地府等吧! 华容嘲讽的看了绯月璃一眼,眸中满是不屑,这种空口承诺很好用吧,果然无耻! 梅进闻言更加高兴,也不劝酒了,指着满桌子的珍馐道:“公子请用菜,尝尝府里厨子的手艺。” 华容虽然讨厌绯月璃的虚伪,可他更厌烦梅进这狗腿的模样,连带的食欲都没有了,满心的就想给别人找不痛快来抚慰他不高兴的心情! “梅家主,在下听闻梅家请到了天山老人之徒光临?”华容轻轻摇晃着酒杯,漫不经心道。 梅进和梅夫人夹菜的手都微微一顿。 “是啊,她老人家肯光临寒舍,我梅家蓬荜生辉啊。”梅进呵呵笑着,一脸光荣的表情。 梅环儿生性活泼好动,也是个好奇心强的,自从听说了天山老人的故事之后就对家里来的这个天山老人之徒极为感兴趣,只是,那人太过神秘,住的院子连她都不准进,她都快被憋死了,这会儿听到华容和梅进提起来,也不记得刚刚还在生气了,急忙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在下对天山老人也仰慕得紧,也想一睹前辈后人的风采,不知梅家主可愿予以方便?”华容仍旧漫不经心,好像谈论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不是在求人一样。 梅柳儿对天山老人什么的不感兴趣,可她觉得华容这样的人不该被拒绝,因此,也听得仔细,看向梅进的美眸中带了几分急切,若不是怕被责备,她都想求爹娘赶快答应了他的请求。 却没想到,梅柳儿没敢开口,梅环儿先忍不住了。 “爹,那个天山老人的徒弟到底是什么人啊,环儿也想看看他。”梅环儿在家里一向受宠,从小到大几乎是有求必应,少数的几次责骂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因此,她并不很怕自家爹娘,说话也很随意。 只是,梅进宠她那是在不触及他的利益的前提下,那人可是涉及到他能否称霸武林的大计,他怎么可能还会纵容梅环儿任性。 “环儿休得胡说!”梅进冷着脸严厉的呵斥道:“你一个女儿家做好你的本分才是最重要的,总想着这些邪门歪道成何体统!” 华容面色蓦然一冷,狂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微微向下,一脸的危险,这死老头竟然敢指桑骂槐,果然活得不耐烦了! 梅环儿没听出梅进的另一层意思来,今天已经是被第二次责骂了,神经再粗此时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眼圈一红,扔下筷子起身就跑了出去。 “环儿!”梅柳儿见妹妹哭了,面上显出几分焦急,急忙向爹娘和客人告了罪,提着裙子追了出去。 梅夫人横了梅进一眼,眸中也带了几分担心,向旁边伺候的侍女摆摆手道:“仔细跟上,小心瞧着点!” 侍女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梅夫人这才转头看向华容几人,赔笑道:“环儿年纪小,被家里宠坏了,让贵客见笑了。” 华容还在气头上,根本不理会这茬,沉着脸摆弄腰间的玉佩,一声不吭。 吟醉小口小口漫不经心的吃着绯月璃剔好的鱼肉,也不答话。 绯月璃无奈只得作为代表道:“梅夫人言重了。” 梅夫人一听,却愣了一下,怎么还是这句? 她原本想着,出了这种情况,她都贬低自家女儿了,对方怎么也该客气一两句,至少也要说声直率或是率真之类的吧,如此她也好顺势提一提结亲的意愿,可她却没想到三个人中有两个不支声,唯一一个给面子的竟然只有这么一句,这还让她怎么继续下去! 剑锋看到梅夫人的窘态,冷峻的唇角可疑的往上翘了一下,虽然还够不上笑的程度,可这样的弧度对他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了,若是周敏看得这一幕,一定会把眼珠子都吐出来的。 “娘,小妹虽然活泼好动了些,可难得天真善良,咱们是江湖儿女,就该爱恨分明才对,您也太过苛责了。”梅辰南虽然散漫却也不全然是个草包,这个时候他说这些最是合适,既能为母亲解了围,又不会显得太过自夸,最重要的是,他还能把梅夫人想要进行的话题继续下去“遥公子,在下说得可对?” 梅夫人和梅进赞赏的看了梅辰南一眼,梅夫人的目光又顺便扫过剑锋,再看向梅进时,就带了几分得意,关键时候她的儿子还不是比那个贱种强的多! 绯月璃含笑看向梅辰南,眸底含着几分暗沉,微微点头道:“梅二公子所言极是。” 话音落,吟醉轻轻放下筷子,银筷尖端敲击青花瓷的筷托,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 华容耳朵一动,蓦然转头看向她,敏感的察觉到她在不高兴。 绯月璃轻轻握住吟醉放在腿上的手,眸中柔波溢彩,唇角含笑宠溺道:“醉醉吃好了是吗?” 吟醉沉默不语,并不回应绯月璃的问话。 绯月璃握着吟醉的手微微紧了紧,心头也浮现几分紧张,她为什么又不高兴了呢? 华容唇角一勾,也放下筷子,懒懒道:“本尊主也用好了。” 绯月璃心中忐忑,也不管最初的目的了,就像赶快离开这里,问问吟醉是怎么了,是不是又生他的气了,他哪里做的不好了,要及时改正才好。 “多谢梅家主款待,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绯月璃也不多客套,一心想着快点走人。 梅家见这几个人就要走了,心里一急,正事都还没说呢。 “不忙,老夫前些日子得了几两顶级的毛尖茶,几位刚刚用了酒菜,再用些茶清清肠胃才是养生之道啊。”说着,梅进也不等几人答应,挥手让下人撤了酒菜,起身便不容拒绝的请几人去前厅用茶。 华容知道下面是今天晚上的重点,就不急着走了,起身去前厅。 “醉醉?”绯月璃才不管这么多,他心里永远都是吟醉排第一,管他什么计划目的,通通靠边站! 吟醉转头看向绯月璃,弯唇对他笑了笑,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安心,便起身也跟着向前厅走。 绯月璃见状知道吟醉并不是生他的气,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一些,只是,眸中仍旧带着几分担心,若不是生他的气,那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吟醉自己其实也很郁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心里堵得厉害,在看到梅环儿看绯月璃那亮晶晶的眼神时就开始了,她发现她不喜欢梅环儿的眼神,很不喜欢! 到了前厅,几人分宾主做好,年轻貌美的侍女捧上香茶,白雾翻涌中,醇厚的幽香溢满了整个大厅,似乎让里面的人心情也跟着清爽了许多。 吟醉端起茶杯掀开杯盖,垂眸淡淡的看着杯中的茶叶舒展沉浮,慵懒的嫩芽欢跳跃如舞蹈,妖媚动人。微微举起茶杯,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满面的清香幽幽的浸入肺腑,带着几分甘冽的青涩,让她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不禁暗暗赞叹,真不愧是顶级的毛尖,色香味都是极佳的,连她这个从来只喜欢喝花茶的人都生不出一点排斥来。 只是,吟醉仍旧没有喝,合上盖子又放回了桌上。 “怎么?莫非逍公子看不上老夫的茶?”梅进是笑着说的,听起来没有一点不悦,可那双精光闪烁的眸子却幽暗阴沉,没有一丝笑意。 那目光真让人不爽! 吟醉抬眸淡淡道:“在下不习惯饮茶,梅家主若不介意,劳烦给在下换一杯白开水。”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心思瞬间都转了几道弯。 第四十五章 梅进自从坐上了梅家家主的位子就再也没遇到过如此不给面子的人,何况还是个小辈,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逍遥派还完全不够梅家放在眼里!若不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他早就翻脸了。 梅夫人也觉得这个逍公子是有些轻狂,不过,这人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气质,举手投足间的高高在上仿佛与生俱来,让人生出一种他天生就该从心所欲,就该发号施令的错觉,就如现在,她虽然理智上认为这少年太过猖狂,可她心中却对他生不出半分反感来。 这般人物,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逍遥派的掌门人这么简单,或许,他不把梅家放在眼里,也根本就不是狂妄自大! 华容对此事保留看法,也没觉得吟醉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在他的印象中,这小混蛋一向就是这么娇气,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 剑锋更是没什么意见,自家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不容置疑的。 梅向东生性懦弱,此时心中竟然对吟醉生出几分羡慕来,她身上那份张狂肆意正是他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如此以来,他再看吟醉的目光在艳羡中还隐隐多了几分仰望。 倒是梅辰南,既不向他的兄弟那般懦弱,又比不上父亲的隐忍,更没有母亲的思量,此时见吟醉如此傲慢,心中瞬时生出一股火气来,他乃梅家嫡出的少爷,自幼受人尊进追捧,只有他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时候,何曾容忍过有人在他面前撒野!怒气上涌,不禁冷眼看着吟醉嘲讽道:“连我梅家的茶都入不得公子的眼,逍公子好尊贵的肠胃!” 梅夫人闻言一皱眉,正要喝住梅辰南,梅进却不留痕迹的拦住了她,示意她莫要出声,让梅辰南打先锋试探一下无妨,他倒要看看这位逍公子能狂到什么地步。 梅夫人虽不大赞同,却也不好直接反对梅进的意思,毕竟她的想法都只是猜测,能够试探一下也好。 这两人算盘打的精明,却不想,吟醉岂是梅辰南能试探得了的。 绯月璃首先就容不得有人说她半点不好,连通知的心思都省了,掌心一翻,直接动起手来,恰好梅辰南坐在他的斜对面,他连动都不用动,右手顺势捻起桌上的杯盖用内力挟带着冷冷的向梅辰南胸口掷去。 梅辰南看着那来势汹汹的暗器,心中一惊,正要躲开,却发现身体竟像是僵住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眼看着杯盖到了胸前,梅辰南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哗哗的留下冷汗来。 梅进和梅夫人双双变色,梅进猛然站起,尚未看清他的动作,人已经移动到了梅辰南面前,飞速的伸手去抓那个杯盖,却不想绯月璃小小年纪内力会如此浑厚,他一抓之下竟没有抓住,震得手指一麻,稍减了些去势的杯盖依旧对着梅辰南的胸口重重的击了下去。 梅辰南只觉得胸前一重,心中疼痛翻涌,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南儿!”梅夫人一声惊呼,慌张的跑到梅辰南面前看着梅辰南唇角的鲜红,险些掉下泪来。 梅进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梅辰南,几乎不敢相信,他的儿子竟然在他面前被人伤了!这对于自视甚高的梅家家主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只是,一个惊慌一个震惊的夫妻二人却没有发现,坐在梅辰南旁边的剑锋若无其事的动了动左边的手臂,似是收起来什么东西。 “二,二哥,你,你……”梅向东又惊又怕的站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梅辰南,唯唯诺诺的却是连话都说不全了。 梅夫人拿着帕子擦着梅辰南唇角的血,尖声吼道:“快点去请大夫,让孙家的人赶快过来!” 剑锋唇角冷冷的勾了一下,蓦然站起身,走到梅辰南面前,抬手探了探梅辰南的脉搏。 梅夫人急忙护住梅辰南,转头阴狠的看向剑锋,戒备的恨声道:“你要干什么!” 剑锋凉凉的看了梅夫人一眼,放开梅辰南的手腕,冷声道:“他只是受了点内伤,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还死不了! 梅夫人闻言心里一松,也顾不上跟剑锋计较了,劝慰的对梅辰南道:“南儿不用怕,有娘在,不会有事的。” 虽说伤的并不很重,可还是疼的很,梅辰南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只觉得疼痛难耐,捂着胸口不住的呻吟。 梅进从对绯月璃内力之深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转身愤怒的看着绯月璃道:“遥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何以重伤我儿!” 重伤?绯月璃嘲讽一笑,剑锋刚刚的话他没有听见还是怎么的?他若想要重伤梅辰南,他还有力气在这里鬼叫? “令郎出言不逊,在下不过是给替梅家主他个教训,梅家主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因此而恼了在下吧。”绯月璃在说这些的时候依然唇边含笑,眉目温和,清润如玉。微微顿了一下,绯月璃一挑眉,笑道:“哦,在下看在梅家主的面子上,对令郎留了几分情面,若是还有下次,在下出手就不会如此温和了。” 梅夫人闻言,猛然回头,双眸含恨的看着绯月璃,阴狠道:“猖狂傲慢,出手伤人,这就是逍遥公子的作客之道吗?” “梅二公子乃出言不逊的待客之道,在下便回以出手伤人的作客之道,有什么不对吗?梅夫人!”绯月璃清雅的浅笑着,玫瑰花瓣般的红唇勾起的弧度似乎让人能够感受到阳光的明媚温暖,可说出的话却险些让梅夫人气出内伤。 华容都忍不住想要给绯月璃竖大拇指了,绝啊,真绝,这两个小混蛋竟然比他还狂妄! 吟醉歪头对绯月璃笑了笑,丝毫不担心绯月璃的举动会惹恼了梅进,他们所展示出来的实力以及若有若无不知深浅的背景,足够浇灭梅进的所有的怒火。 对梅进来说,他或许疼爱儿子,但是,相比他的野心,儿子的重量就轻了很多。在见识了绯月璃高深的武功之后,他绝不会舍得与逍遥派闹翻,他只会加倍用心的去努力拉拢逍遥派。 果然,梅进也不过是脸色铁青的怒瞪着绯月璃,半晌无话。 忽而,梅进闭了闭眼,忍住内心翻腾的怒气,沉声道:“南儿出言不逊,会受此教训也算是他咎由自取,遥公子既然伤了人出了气,也算是扯平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二位意下如何?” 梅辰南闻言,身子颤了颤,不敢置信的看向梅进,无法相信他的亲爹在他受了伤之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爷!”梅夫人也转头惊怒的看着梅进,虽然没想着他为儿子报仇,可他竟然连个公道都不为儿子讨回,他,他还算是个父亲吗! 梅向东不禁缩了缩肩膀,低下头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他其实对他爹,对梅家没有什么期待。 剑锋眸中闪过一抹嘲讽,挺直的站在一边,宽厚的肩膀健壮结实,只是,仔细看去,却发现那英挺的背影竟带着一丝难言的落寞。 梅进就像没听到梅夫人的叫声,也没有察觉到梅辰南的目光,只是面色沉静的看着绯月璃,耐心的等着绯月璃的答复。 绯月璃含笑的目光恋恋不舍的从吟醉的笑容中移开,略有有些嘲讽的看向梅进,红唇一勾,微微颔首道:“梅家主果然通情理,在下佩服。” 不知道梅进没听出绯月璃话中的嘲讽还是根本就不在意,竟然面不改色的走回了主位上坐下来,看着三人道:“既如此,老夫就直言不讳了,其实,今日老夫请三位来,还有一事相商。” 梅夫人看着梅进咬了咬牙,用力扶起梅辰南,不知是怨是怒的沉声对梅辰南道:“儿子,我们走,娘带你去看大夫!” 梅向东急忙过去扶起梅辰南的另一只胳膊,三人搀扶着走出了这个客厅,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只这一会儿竟就剩下了梅进一人。 吟醉看着那母子三人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亦或是回忆起了什么,水润的双眸微微有些迷离。 绯月璃看着吟醉,心头一颤,不禁握住吟醉的手,轻轻唤道:“醉醉?” 吟醉回神,看到绯月璃担忧的目光摇了摇头,笑笑道:“没事。” 尽管吟醉这么说,可绯月璃却没有办法真正的放下心来,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发现吟醉为这种亲情流露的场面失神,眸中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悲伤和落寞,虽浅淡,却让他的心为之担忧和害怕。 他总觉得这种时候的她离他很远很远,远的他怎么抓都抓不住……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她的所有事他都知道不是吗?这个世界说若说谁是最了解她的人,那么那个人绝对非他莫属,可是为什么,他却还是不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是在羡慕那样的亲情吗? 或许是。 在她出生前先帝便已经驾崩,颜太妃也在她出生的同一日去世,她从来不曾享受过一日的父母宠爱。可即便不是这样,皇家的人又能存留几分亲情?他以前以为她并不在乎这些,可他错了,她看似淡泊冷情,实则在坚实的外壳下是一颗再柔软不过的心,否则她也不会对叶遵这个半路出现的外公如此纵容,还有那个她所谓的亲生父亲,他虽没有亲眼见过,却从周敏的信息中知道,她对他十分尊敬。 “醉醉……”绯月璃低喃一声,心疼的握紧了吟醉的手,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此间事了,他就陪她去天下第一医。 华容对那母子三人不感兴趣,听到梅进谈到正题,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致,挑眉道:“是什么事,梅家主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梅进闻言,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胡子,道:“想必三位都听说过天山老人的事迹,那就定然知道当初各大门派都许给了天山老人一次承诺,如今天山老人的传人来到寒舍,手持各派的信物,就是想让天下武林兑现这个承诺。” 华容轻哼了一声,挑眉不悦的逼视着梅进道:“梅家主此言差矣,承诺是当时的各大门派给的,我暗门可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承诺,让天下整个武林兑现,莫不是想要逼迫我等?” 梅进干笑一声,急忙安抚道:“华门主误会了,老夫绝没有这个意思!” “那梅家主是什么意思?”华容慵懒散漫的坐在椅子上,眸中的清冷狂狷却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对他生出几分忌惮来。 梅进眸光闪烁,笑道:“华门主不必急着发怒,何不先听听天山老人的传人提出的要求呢?” 吟醉和绯月璃对视一眼,知道今日的重头戏来了。 华容见那两人眉来眼去,心情又坏了三分,有些不耐道:“说!” 梅进再好的忍功也被华容的态度噎得脸色一便,暗暗吞吐调息了一下,才恢复了脸色,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年魔教横行霸道,为祸江湖,若非天山老人出现救人于水火之中,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以天山老人的慈悲心肠定是希望江湖太平,正道盛行,为了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天山老人的传人带着当初各派的信物出现在我梅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天下武林同道结成同好,若有不轨之徒便群起而诛之,众人齐心协力才可永保武林太平!” 洋洋洒洒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可全是废话! “那梅家主的意思是?”华容不耐烦的问。 梅进看了华容一眼,纠正道:“是天山老人的意思!” 华容轻哼一声,犯了个白眼,虚伪! 梅进继续道:“老夫仰慕敬仰天山老人,他老人家的遗志自当不遗余力去完成。老夫已经与天山老人的传人探讨过,若想让武林同道齐心协力,必然要推选出一人来统领大家才好,三位以为呢?” 吟醉唇角勾了勾,道:“梅家主的意思是,要选一个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梅进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不禁眼睛一亮,拍手叫好道:“逍公子说得不错,武林结盟,盟主统领,好,好,好啊!” 华容也为这个新鲜的词语看了吟醉一眼,不禁惊讶于她的总结能力,梅进啰嗦了那么多,她只用四个字就贴切的概括了,当真可算是才思敏捷了! 吟醉为华容眸中的赞赏黑线了一把,连这种武侠小说里用烂了的词都不知道,只能怪他们没见识! 绯月璃似笑非笑的看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喜事一样的梅进,幽幽道:“既如此,那,这个盟主梅家主可有人选?” 梅进顿了一下,暗骂绯月璃不上道,他既然提出来,自然是希望自己能登高位!这种事意会便罢了,他怎么好明说? “堪当盟主大任之人必然要有足够的能力来统领江湖,人选自然不能草率,三位以为何人能担此大任?”梅进又把问题丢了回去,精光闪烁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三个人,气势全开,迫人的压力涌向三人,似是在提醒又似是在警告。 华容脸色蓦然一冷,也毫不保留的释放出周身的气势,桀骜不驯的看着梅进,嘲讽又不屑。 吟醉淡漠的抬眸看向梅进,清冷道:“既然天山老人的传人出现了,这个大任原本非他莫属,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 梅进支起耳朵有些紧张的看着吟醉,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吟醉眸底涌起一抹讥讽,粉唇一勾,缓缓道:“只是,这毕竟是整个武林的大事,自然要武林同道一同商议才是正理,只凭我们几人,即便说出个结果也不算数吧。” 梅进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失望,却并不气馁,他原本也没想着这三个人会如此轻易的支持他。 “逍公子言之有理。”梅进笑道:“老夫之所以现在对三位说起这件事,不过是想让三位心中有个计较罢了,咱们几人说了自然不算。老夫会在后日的宴席上宣布此事,届时大家一同探讨,终会有个结果的。” 说到这里,梅进顿了顿,眸光在三人身上逡巡,笑道:“不过,三位都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你们的看法对此至关重要,不知可否先透漏一下三位的想法?老夫实在好奇的紧啊。” 华容闻言不禁嗤笑了一下,这人还真是大言不惭,他好奇心也太大了些,但凡江湖上夺位无望的江湖势力他都借着接风之名,单独宴请了一个遍,想来那些人的想法他也都好奇过了吧!为了这么一个位子,他还真是拉下老脸了! 华容懒懒的斜睨着梅进道:“梅家主想知道我们推举的人选?” 梅进摸摸胡子,大方的点头承认道:“不知三位可愿透漏一二?” 华容忽然邪邪一笑,邪肆道:“可惜了,梅家主突然给出这么一个消息,本尊主还没消化好呢,暂时没有什么人选。” 梅进一窒,心中知道华容定然是在耍着他玩,眸中不禁闪过一抹阴霾,却仍旧耐着性子道:“那华门主可要仔细想想,谁才是最有资格的那个!华门主若能想明白,那么盟主定然不会亏待暗门的。” 哟,威逼加上利诱,这老头还是个玩权势的高手呢! 可华容偏偏不吃这一套,他是脑子坏了才会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管着自己! “多谢梅家主提醒,本尊主会好好想的!”好好两个字说得很是意味深长,听在梅进耳中很像是华容对他的暗示。 梅进心中一喜,暗道华容识相。转头看向吟醉和绯月璃,笑道:“那逍遥公子的意思呢?” 绯月璃闻言,正要回话,余光中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门外闪进来,不禁顿了下来。 ------题外话------ 谢谢664771812妞儿的评价票,最近妞儿们都好沉默啊,某醉表示好失落的说,长期潜水的各位们,偶尔也该冒冒泡了,小心缺氧,吼吼 第四十六章 渊源 吟醉只觉得腿上一重,低头看去,貂儿正抬着脸,满眼焦急的看着她,两只粗短的前爪灵活的比划着什么,似乎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吟醉抱起貂儿,起身对梅进道:“在下有急事,先告辞了,梅家主见谅。” 说着,不等梅进同意,便牵着绯月璃快速走了出去。 华容见状,连告辞都省了,起身满脸疑惑的跟了上去。 梅进此时也顾不得挑这点刺了,他很在意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逍遥公子如此失态。 “醉醉,怎么了?”绯月璃看着吟醉微蹙的眉头,轻声问道。 吟醉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知道,是蔡逸舒他们……” 华容已经追了上来,好奇的看着吟醉道:“是那只貂儿给你报信来了?”这么通人性,真是不可思议。 吟醉不理会他,顺着貂儿指引的方向前行。 “逍公子,出什么事了?能用到老夫的地方,尽管直说,老夫能帮忙的地方,绝对万死不辞。”梅进也跟了上来,看到吟醉一脸严肃,急忙出言讨好,拉拢逍遥派如此好的时机,他自然不会错过。 吟醉不想应付他,抿唇不语。 绯月璃倒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多谢梅家主。” 几人一路疾步快走,很快就按照貂儿的指示到了一个比刚刚的宴厅略小些的厅里,站在厅外台阶下的正是那个身怀绝技的梅家李管家。 李管家见到几人,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见过老爷,见过华门主,见过逍遥公子。” 梅进看着李管家,眸光转了转,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管家低着头,并没有看梅进,恭敬道:“老奴也是刚刚赶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里面用餐的是暗门和逍遥派的人,恐怕……” 梅进也没指望从李管家这里问出什么来,自从宴席开始,李管家就一直隐在暗处观察这几人,他应该也只是早了一步到达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应该不会知道,不过白问一句罢了。 “不必多言,先进去看看!”华容不耐烦这两个人还在这里废话,绕过李管家迈上台阶。 里面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急忙走出门外,见到几人,先拱手行了一礼。 华容见状,便不再前行,停住了脚步,对着暗门的人道:“发生了什么事?” 暗门的人急忙走下台阶,言简意赅的回答道:“有个武功高强的人偷袭了属下和逍遥派的人。” 华容闻言鹰眸危险的眯起,扫了梅进一眼,竟然有人在这种时候偷袭暗门和逍遥派的人,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周敏已经快步走到了吟醉和绯月璃面前,面色尚且平静,眸中却带着一抹焦急,道:“公子,荣仙受伤了,我们是否先带她回去?”其实,并没有受伤,只是晕倒而已,而且晕倒得十分怪异,真正受伤的却是蔡逸舒,只是蔡逸舒交代不能让梅进知道,她便只能干着急,不敢说出来。 吟醉眸光沉了沉,果然事情并不像暗门属下说的那么简单,看来,那个偷袭的人针对的根本是逍遥派,暗门不过是手里牵连罢了。 现只是,在众人面前,不是多加询问的时候,对周敏点了点头道:“先把人带出来。” 周敏点头,返回厅内,不一会儿,便带着逍遥派的人走了出来,荣仙是被一个逍遥派的男子背出来的,脸垂在那男子肩头,看不清楚面色,也不知道伤的如何。 吟醉盯了荣琅仙一会儿,移开目光扫过逍遥派和暗门众人,却不经意间看到了隐在众人中间的蔡逸舒,水眸不禁一顿,微微蹙起了眉头,即便离得远,她也隐隐看到他脸色有些发黑,表情很是难看,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看样子,很像中了毒,或许还受了伤。 “这是怎么回事?”梅进看到逍遥派的人竟然有损伤,也不禁一惊,再细看去,竟然没有一个梅家的下人在,这是怎么回事!客人在此,怎么会没有人招待,大管家在干什么! 梅进看向李管家,眸中满是疑问。 李管家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件事很是蹊跷,还是先要问出逍遥派的人受伤的原因才行。 只是,梅进刚要询问,却听绯月璃道:“你们先带她回去疗伤。” 梅进顿了一下道:“受伤可严重?遥公子若不弃,老夫便派府里的大夫为那位姑娘瞧瞧。” “多谢梅家主好意,逍遥派随行的有大夫,就不劳烦了。”说着,绯月璃给了逍遥派众人一个眼色,让他们先走,他和吟醉此时反而不急着离开了,梅家主邀请他们来赴宴的时候出了这种事,梅进总要给个说法。 只有周敏一人作为知情者暂且留了下来,对梅进道:“梅家主还是快些先派人进厅内去看看吧,里面梅家两个下人全部倒下了,我们出来的慌张,还不知他们是生是死。” 梅进闻言脸色一变,阴沉的看了一眼刚刚带人赶过来的大管家一眼,低喝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大管家此时心中极为忐忑不安,老爷把招待逍遥派和暗门的任务交给了他,他原本该留在这里才对,可他却因为私心不愿意伺候逍遥派和暗门的人,便留下两个下人在这里看着,却没想到竟然好死不死的就出了这种事。 满心惊慌的大管家被梅进看得心里一抖,急忙应了一声,匆匆带人跑了进去。 李管家面色还算平静,目光犀利的看着周敏,道:“姑娘可否先详述一遍刚才发生的事?贵派那位姑娘是如何受的伤?” 华容带着暗门的人也凑了过来,刚刚他的属下趁着梅进和李管家没注意给他打了几个暗语,因此,他现在是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逍遥派也拜托他的人跟着隐瞒。 周敏看了走过来的华容和暗门的人一眼,缓缓道:“说起来惭愧,属下也并不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在用膳的时候,只看到突然有一阵黑风进来打伤了我逍遥派的人,隐隐的还似乎听到了一声粗粝的冷笑声,还没等我们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黑风已经不见了,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梅家那两个下人应该是守在门口的原因,才被那阵黑风所伤,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倒在了地上。” 黑风?吟醉和绯月璃唇边扬起一抹冷笑,这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梅进听到周敏的描述,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自是也知道了偷袭者为何人,迅速的看了李管家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怒气,不是说好不让她出来了吗?她为什么要违背他的意思! 而且,这么多人她偏偏打伤一个逍遥派的女人干什么?是和那个女人有仇?可以她的身份怎么会和一个这种年纪的女人有什么仇恨? 李管家却一直低着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并没有回应梅进的疑问。 正在梅进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大管家擦着冷汗从厅内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抬着两个人。 梅进看到大管家和几个小厮的表情,就知道那两个人怕是凶多吉少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道:“他们怎么样?” 大管家忐忑的看了梅进一眼,低下头,沉重道:“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两个下人,梅进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忧心的只是那个行凶的人,他明明已经告诫她今天不要出来了,没想到,她竟然不顾他的告诫跑出来还伤了逍遥派的人! 李管家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不留痕迹的从在场的人身上扫过,最后看着梅进眯了眯道:“老爷,竟然有人敢出手伤了老爷的贵客,实在可恨,必要严惩!” 严惩个屁! 梅进心中为那近乎肯定的猜测而恼火非常,都恨不得冲过去质问那人一番。只是,在外人面前,他心里再气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顺着李管家的台阶,满面威严道:“不错,敢在我梅家撒野,简直不知死活!”慷慨激昂的发泄了一下心中的郁气,眸光看到身边站的人,惊觉自己太过激动,急忙看着吟醉和绯月璃补救道:“两位公子放心,出了这种事,我梅家必然会给逍遥派一个交代。” 吟醉心知梅进不过是在做戏,暗暗冷笑一声,却并不拆穿,也陪着做戏道:“如此,那这抓出凶手的任务就交给梅家主了,在下相信梅家主一定不会让在下失望的。” 梅进心里滴下一滴冷汗,抓什么凶手啊,凶手就在他家后院窝藏这呢! “逍公子放心,老夫定会尽力。”即便知道不可能,场面话也必须说得漂亮。 华容却是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的,微微蹙着眉头,杵着下巴沉思,梅家在江湖上盛名正旺,到底是谁敢在老虎头上捋须? “那就劳烦梅家主了,在下就静待梅家主的好消息。”吟醉还有许多疑惑需要回去解决,懒得再看梅进演戏,干脆拱手告辞。 梅进拱手相送“公子慢走,老夫就不送了。” 华容疑惑的看了吟醉一眼,就这么完了? “既同居溪畔轩,在下便邀华门主一同回去,不知华门主可赏光?”绯月璃突然看向华容,竟然出口邀请他。 华容闻言,竟然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来,更是疑惑万分,这小混蛋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客气了! 绯月璃看着华容那呆愣的模样,心中忍不住的嫌弃和鄙视,给他好脸色了他竟然还不习惯了,忍不住犯了个白眼,冷下脸色嘲讽道:“华门主不做媒婆,又改扮呆头鹅了,如此兴致真是让在下佩服。” 华容立即脸色一黑,恼怒的看着绯月璃“你才呆头鹅,你全家都是呆头鹅!” “璃儿,还不走吗?”走出几步的吟醉见绯月璃没有跟上来,回头询问。 绯月璃白了华容一眼,甩袖跟上吟醉。 华容看着二人的背影恼怒的龇了龇牙,狠狠瞪了身后偷笑的属下一眼,满眼的威胁,别以为本尊主不知道你跟逍遥派隐瞒了什么东西,回去再收拾你! 属下脸上的笑容立即变成了惊慌,急忙追上大步前行的华容,解释道:“主上,属下知错,属下刚才不是在笑您,不是,属下刚才没有笑,啊,主上,主上……” 回到溪畔轩,逍遥派属下来禀,蔡逸舒确实中了毒,此时叶遵正在为他运功逼毒。 吟醉点了点头,幸好有叶遵在,蔡逸舒的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现在疑惑的是荣琅仙为什么会晕倒,若她没猜错的话,那个所谓的天山老人之徒的目标应该是蔡逸舒,那么其他人充其量只是受到波及而已,那么,没道理其他人都好好的,独独她一个出事啊。 “荣琅仙怎么样了?”吟醉问。 “已经醒了,只是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精神不很好。”何止不好,简直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一副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的样子。 “去看看。”说不定荣琅仙与那个人有什么渊源。 第四十七章 做主 见到了荣琅仙,吟醉才知道那个属下的说法实在太含蓄了。 荣琅仙岂止是精神不很好,简直就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的失心疯患者,整个人紧紧的蜷缩在床角,目露恐惧,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吟醉微微蹙眉,心中有些无奈,或许,这次梅家之行,刚好歪打正着的揭露了荣琅仙不愿意提起的那段不堪的过往,那个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她怕成这个样子? 不过,既然荣琅仙和那人之间有一段渊源,那么,很可能,那个所谓的天山老人之徒的身份就会因此意外的被揭晓了也说不定。 “公子,荣琅仙在那人离开后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蔡逸舒为了隐瞒她的异状才把她打昏的。”周敏有些怜悯的看了荣琅仙一眼,那么肆意妄为的一个女人,到底是受过什么样的折磨才会让她一触及到那人的气息就怕成这个样子! 绯月璃看着荣琅仙蹙眉道:“她这个样子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妨等她平静下来再说。” 吟醉点点头,对周敏道:“给她服些安神的药,若没有效果,就点睡穴吧,让她先好好睡一觉。” “是。”周敏答应道。 吟醉和绯月璃从荣琅仙房间出来,转而去看蔡逸舒。 华容看到二人,也不用招呼,自动跟了上来,他刚刚在路上听了属下讲述的经过,不禁对逍遥派更加好奇了,他敢断定那个人攻击逍遥派的人绝不是偶然,他们是怎么跟那人结仇的? 吟醉和绯月璃并不阻止华容,算是默认了让他跟过来。 疗伤已经到了尾声,守在门外的逍遥派弟子见二人前来都躬身行礼,轻轻的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盘腿坐在蔡逸舒身后的叶遵收了功,睁开眼看向门外,略微有些兴奋道:“这小子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吃宴席去了吗?怎么弄回一身伤来?谁伤的他?老子能会会去不?” 吟醉一听叶遵还有闲心惦记着跟人比武的事,就知道蔡逸舒没什么大碍了,微微放下心,道:“他怎么样?” 叶遵无趣的嘟了嘟嘴,漫不经心的看了蔡逸舒一眼,道:“有老子在,死不了。” “真的吗?”吟醉看着蔡逸舒那一点没见好转的脸色,着实有些怀疑。 叶遵不高兴了,被自己的乖孙女质疑还了得! 转身拎起蔡逸舒的手腕,在众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的时候,指尖突然寒光一闪,蔡逸舒食指的指尖上就突然喷出一股暗黑的血液来。 蔡逸舒闷哼了一声,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这方法真的有效,竟也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如纸,青黑却褪去了很多。 “多谢前辈相……前辈手中拿的是什么?!”蔡逸舒正要道谢,余光突然看到了叶遵手中刚刚割伤他的那把匕首,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急忙问道。 叶遵拿起琉璃月匕首晃了晃道:“一把匕首啊,你看上了?” 蔡逸舒若是刚刚还怀疑他可能看错了,可现在已经确定了这把匕首就是用琉璃月制成! “前辈可否告知晚辈,这把匕首是从何而来?”蔡逸舒眸光凝重暗沉,琉璃月乃天山派至宝,天下间也只有两块,师父把这两块传给了他和皇甫星辰,两年前,他的那块输给了皇甫星辰,可现在,这老爷子手中竟然会有一把琉璃月的匕首,若他没猜错的话,恐怕是皇甫星辰把那两块琉璃月打磨成了匕首和鞘,赠给了长公主! 叶遵白了蔡逸舒一眼,快速的把匕首收进了怀里,戒备道:“这是臭小子给老子的,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绯月璃最近微微抽了抽,他什么时候给他了,应该是借给才对吧! 蔡逸舒抿唇,说手紧紧握起,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他没想到,皇甫星辰竟然把这个都给了她,他原本以为皇甫星辰扬言同他争抢长公主不过是好胜心作祟,现在看来,他想错了。 “那把琉璃月匕首……”蔡逸舒看向吟醉,张了张口又蓦然停下,他该说什么,指责她不珍惜皇甫星辰的心意把他送的东西给了别人?他有什么资格?他又凭什么要帮皇甫星辰讨这个公道? 吟醉假装没有听到他说什么,面色平静道:“你感觉怎么样?” 蔡逸舒撇过脸,不再看她,微微点了点头,有些生硬的回答道:“多谢关心,已无大碍。” “那就好。”吟醉走进屋内,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蔡逸舒道:“伤你的可是那人?” 蔡逸舒闻言,突然很想发火,他重伤归来,她就只关心那个人的问题吗? “蔡公子?”蔡逸舒不回答,吟醉不禁催促了一声。 华容听到吟醉对蔡逸舒的称呼,有些玩味的挑了挑眉,这人不是逍遥派的? 蔡逸舒却忽然像是被点燃了爆点一样,猛然挥手把床上的被子枕头都扫到了地上,红着眼睛对吟醉吼道:“本公子伤了脑袋,回答不了您的问题!” 吟醉微微一怔,莫名的看着突然发脾气的蔡逸舒,疑惑的眨了眨眼,京都贵公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粗鲁的举动来,难道他真的伤到脑子了? 绯月璃唇角的笑容却蓦然一冷,一抹杀意自眼底幽幽隐现。 叶遵此时也不干了,怒瞪着蔡逸舒用比他更大的嗓门吼道:“敢吼老子的乖孙,死小子你不想活了!” 蔡逸舒发泄了那一下子,把自己也给吓住了,继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苦涩,看看他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这还是那个恣意人生,潇洒狷狂的蔡家大公子吗! “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蔡逸舒抿了抿唇,从来不会道歉的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艰难。 吟醉看蔡逸舒苍白的脸色,微微蹙眉,想了想道:“是我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先休息吧,等你精神好些了再说也不迟。” 说着,吟醉起身,对蔡逸舒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绯月璃轻蔑的看着蔡逸舒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对醉醉大吼大叫,若是活腻了,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老子好心给你驱毒疗伤,你竟然敢吼老子的乖孙,恩将仇报的东西,要不是看乖孙不跟你计较的份上,老子一巴掌拍死你!”叶遵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蔡逸舒的鼻子破口大骂,若不是怕吟醉怪罪,他真有心弄死蔡逸舒这个不知好歹的魂淡。 蔡逸舒听着叶遵的责骂,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坐着的原因,挺拔稳健的身姿竟然散发出一种落寞悲凉的气息。 叶遵这个粗神经,骂着骂着也渐渐的发现了这一点,铜铃大眼疑惑的眨了眨,忍不住暗暗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重个大头! “你还是不是男人?老子不就骂了你两句,要死要活的装给谁看!”叶遵气得直跺脚,这死小子功夫不差,他还一度挺喜欢来着,可没想到竟然是个跟女人一样小心眼的东西,简直瞎了他老人家的眼才看上他! 蔡逸舒对叶遵的大骂毫不在意,就像旁边没有这么个人一样,半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脆弱的颤抖着,半晌,突然幽幽道:“前辈,为什么她会叫您外公?” “什么?”叶遵正在全心全意的生着蔡逸舒的气,突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 蔡逸舒仍旧低着头,又沉沉的解释了一遍“您和她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叫您外公?” 叶遵这下听明白了,白了蔡逸舒一眼,骄傲又自豪道:“老子就是她外公,她不叫老子外公叫什么!” 纤长的睫毛狠狠颤了两下,蔡逸舒继续道:“她的外公不应该是金夷皇上吗?” “放屁!”叶遵气急败坏的爆了一句粗口,怒瞪着蔡逸舒道:“是那混小子抢了老子的女儿,老子还没找他算账呢,还要抢老子的孙女,休想!” 说完,叶遵心眼突然转了一下,明白过来,蔡逸舒这厮原来是在套他的话呢。 “你是什么东西,敢跟老子玩这心眼,不想活了是不是?”叶遵气恼的掳了掳袖子,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蔡逸舒没有理会暴怒的叶遵,却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了一句“既然如此,晚辈就向前辈提亲,前辈能做主吗?” “提亲?提什么亲?”叶遵还没有注意到他刚刚已经把吟醉的身份都暴露了出来,一脸莫名的看着蔡逸舒。 蔡逸舒抬眸,平静的看着叶遵道:“晚辈蔡逸舒,对醉儿心仪已久,想与她共结连理,所以向前辈提亲。” “你知道老子的乖孙女是谁?”叶遵老爷子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蔡逸舒点点头,仍旧执着的问“前辈能做主吗?” 不得不说,这句话问得其实非常聪明,可以说是很好的利用了叶遵的心理。 叶遵是什么人呐,那就是个外孙女控! 他若是问叶遵愿不愿意把外孙女许配给他,那叶遵肯定不答应。 可他问叶遵能不能做外孙女的主,叶遵是想也不会想,直接就给两个字“当然!” 他可是外孙女的亲外公,外孙女的婚姻大事,他必须要操心! 第四十八章 关系 蔡逸舒从来没有觉得脑子不聪明的人这么可爱过,他可以称得上是热切的的看着叶遵,真诚道:“多谢外公,晚辈会一生一世都对醉儿好的。” “什么?”叶遵狠狠的愣了一下,有点消化不了蔡逸舒的话,他凭什么就一生一世对他的乖孙女好,他谁啊! 跟蔡逸舒大眼对小眼瞪了半天叶遵才惊觉,他竟然差点不知不觉的把乖孙女给买了! “你个混小子,连老子都敢算计,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找死是吧,老子成全你!”叶遵抬起拳头砰地一声就砸在了蔡逸舒脸颊上,虽然顾忌蔡逸舒的伤势,没用内力,可叶遵老当益壮,健硕勇猛,加上蔡逸舒重伤未愈,这一拳下来,蔡逸舒悲催的脑袋空白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叶遵也怕把他打死了吟醉不高兴,见他脸色难看的快要死的样子,努力忍了忍,没有挥出第二拳,余怒未消的哼哼唧唧道:“还敢肖想老子的乖孙女,趁早给老子死了心,老子的乖孙女才不会嫁给你这样的孬种!” 蔡逸舒抬手揉了揉麻木的脸颊,面色却极为平静,甚至还笑盈盈的对叶遵道:“外公就不要总是老子老子的叫了,辈分差了。” “谁让你叫老子外公的!老子不是你外公!”叶遵气得直跳脚,有一个脸皮厚使劲套近乎的绯月璃就算了,现在竟然又来一个,他老人家的外孙是谁都能当的吗! 脑袋仍然不愿意转一转的老爷子还没想明白,人家根本就不是想当他外孙,而是想当他外孙女婿来着。 蔡逸舒在脸皮厚这一方面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他就是看准了叶遵不会打死他,所以可着劲的往死里折腾,非把叶遵绕晕过去不可。 “是不是外公暂且不说,晚辈是跟醉儿一个辈分的,您老总是老子老子的叫,岂不是让晚辈占醉儿的便宜了吗?” “混账东西!连老子……啊,呸,乖孙女的便宜是你能占的吗?老子,呸呸,老……”叶遵气闷的想砍人,平日里没觉得,现在特意把这事拿出来说,他发现离了‘老子’两个字他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砰!恼怒之下的叶遵恨恨的又给了蔡逸舒一拳,直接把蔡逸舒打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告诉你个小混蛋,爷爷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再跟爷爷我瞎嚷嚷,爷爷我灭了你!”叶遵为自己找到的这个新自称极为得意,也更加满意,想想以前那个自称确实有让人占自家乖孙女便宜的嫌疑,还是这个好,那帮人都是他孙子,哈哈! 蔡逸舒仰面倒在床上,觉得脑袋里有一群小鸟在叽叽喳喳的乱吵架,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忘了算计叶遵把吟醉许给他。 “如此倒也罢了。”蔡逸舒想要勾唇笑一下,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又急忙落下去,转头看向叶遵道:“晚辈也可以算是外公的半个孙儿了。” 叶遵气得突然有些想笑,他老人家不过是在地宫里呆了二十年,这一出来发现外面的人怎么一个个就都这么厚脸皮了呢! “你少跟老……我套近乎,我才没有你这么没用的孙子!” 蔡逸舒闻言暗暗偷笑,原来这老爷子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自然不是孙子,晚辈若和醉儿成了亲,便是外孙婿才对。” “谁要跟你成亲!”叶遵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外孙女,才在身边呆了两年,自然是不想把她嫁出去的,在他看来,这天下就没有人能配得上他绝世无双的外孙女,眼前这个更是想都别想! 若不是怕再加上一拳把他打死,叶遵绝对不会吝啬给蔡逸舒多补上些拳头! 蔡逸舒无声一笑,目光看向叶遵的胸口,很是自信洋洋道:“聘礼都收了,外公想要耍赖不成?” “放屁!”叶遵又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老子什么事时候收你的聘礼了!”想敲诈他老人家,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蔡逸舒丝毫不在意叶遵的粗鲁,淡定平缓道:“琉璃月乃我天山派的信物,只有天山派弟子才有,外公倒是说说那把琉璃月匕首怎么会到了您老人家的怀里?” 蔡逸舒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没脸红,心里还直赞叹皇甫星辰这么多年终于做了一件对事。虽然那匕首算起来是他送给吟醉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承认琉璃月是他的! 叶遵闻言愣了一下,从怀里摸出那把晶莹透明的匕首来,仔细看了两眼,惊讶道:“你是说这个小刀子?” 蔡逸舒动作困难,不方便点头,便清晰的“嗯”了一声。 “你是说,这小刀子是用什么琉璃什么月做的?”叶遵忍不住抬高声音,极为好奇的看着蔡逸舒,他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种材质,虽然名字取的有点婆妈,可他试过,这把匕首可是吹毛可断,这样的好东西太让人眼馋了有没有! “那你还有没有这东西?”叶遵期待的看着蔡逸舒,说话语气都忍不住温柔了三分,这个小匕首用起来太不顺手了,他还是想要一把这种材质的大刀。 蔡逸舒额头上垂下几条黑线,对叶遵的异想天开表示无语,琉璃月既然是天山派的信物,自然是弥足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只这两块已经是天下仅有了。 “没有了,天下只有两块,一块做成了匕首,一块做成了鞘,现在都在您老人家手里了。” “没有了啊!”叶遵失望的咕哝了一声,他真的挺想要一把这么锋利的大刀的…… 话题跑的太远了,蔡逸舒急忙把琉璃月的问题丢掉,拉回正题,道:“如何,聘礼已经证实了,您老人家不会反悔吧!” 叶遵闻言,有些为难,这收了人家的聘礼,确实不应该不认账,可是,他怎么舍得把乖孙女给嫁出去…… 蔡逸舒看着叶遵为难思考的样子,都忍不住仰天大笑三声,这老爷子终于被他给绕进去了,可喜可贺啊! 只是,没等蔡逸舒高兴完,叶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冷,极为严肃道:“不行,我得问问乖孙女,她同意才行,她要是不同意,你这聘礼就不能作数!” 蔡逸舒一怔,微微蹙眉道:“外公这是要耍赖的意思?”果然是个霸道性子的老头,都没想过要换回聘礼的事吧! 叶遵呸了一声,怒瞪着蔡逸舒道:“小儿胡言!老子从来不耍赖!”一急之下,‘老子’又回来了。 蔡逸舒怀疑的看着叶遵,疑问道:“那您老人家收了聘礼,却又不承认,这不是耍赖是什么?” 叶遵哑然,急得直挠头发,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虽然脾气不大好,可却向来是一言九鼎,从来不会食言,这会儿怎么可以让人给安上一个耍赖的名号! 蔡逸舒看着急得团团转的叶遵,眸中闪过一抹无奈,这老爷子还真是一根筋,现在都还没有发现那个最大的漏洞。 不过,发现有发现的好,没发现也有没发现的好。 蔡逸舒等着叶遵纠结的差不多了,缓缓的开口道:“外公不是说能做醉儿的主吗,那为什么还一定要醉儿同意不可呢?” 叶遵闻言,白了蔡逸舒一眼,抬着下巴道:“老子,不是,爷爷我当然能做主,但是,婚姻大事,当然要和乖孙女商量好了才行,她要是看不上你,爷爷我管你什么聘礼还是信物,你趁早滚的远远的,别碍她的眼。” 蔡逸舒一阵无语,这老爷子虽然脑子不好使,可原则却一直坚守着,看来,想忽悠他应下亲事的可能性是没有了,第一个方案,宣告失败。 好在他原本也对这个没有报多大希望,若是这老爷子糊里糊涂的就把她买了,也不配得到她的尊敬。 “既如此,若是醉儿同意了,您老人家就不会反对是吗?”蔡逸舒问。 叶遵点点头,那当然,一切以乖孙女的意愿为至上。 “若醉儿属意的是绯月璃呢?您老人家也会同意?”蔡逸舒紧紧握起了拳,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把叶遵拉到他一个阵营里,即便不支持他,也要阻止绯月璃!不管怎么样,他绝不能让她陷入那种禁忌之恋中。 叶遵愣了一下,倒是认真的思考起蔡逸舒的话来了,如果乖孙女属意的是那个臭小子的话…… 蔡逸舒原本已经做好对叶遵好好解释一番的准备了,可是看到叶遵的状态觉得不大对,狠狠愣了一下才突然间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急忙道:“您老人家可知道绯月璃的身份?” 叶遵看白痴一样看了蔡逸舒一眼,哼道:“当然知道!”在皇宫里的时候没少揍那混小子呢。 “那您也该知道他们的关系!” 叶遵点头,关系还挺复杂。 “既然知道,那为何您老人家还会如此平静!”蔡逸舒不淡定了,一般家长听到孩子产生了这种禁忌的感情,应该是震惊,愤怒,或者是惊慌,然后拼命反对才对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平静的,就算这位老爷子神经再粗犷,那也该知道*这中大忌吧! 可刚刚,他在说出绯月璃的时候,为什么他竟然还一副考虑要不要接受的样子! 蔡逸舒觉得他的脑袋比被叶遵揍了两拳的时候更晕了。 叶遵一点也没有体会出蔡逸舒的震惊来,他早就知道吟醉和绯月璃没有血缘关系了,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他家外孙女喜欢就好,他管他们表面上是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不能平静啊,难道要我大吼大叫才行?老子又不是疯子!”好吧,叶老爷子当疯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可他们是姑侄啊……”蔡逸舒有些呆愣的低喃道。 叶遵切了一声,摆明了没把蔡逸舒的话当一回事。 蔡逸舒愣了一会儿,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叶遵的目光骤然一凛,他不相信叶遵作为一个长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走上一条*的道路,这位老爷子看上去傻傻愣愣的,其实他什么都明白,以他对长公主的在乎,他不相信他会冷眼旁观! 可事实是,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么,他可不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长公主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 蔡逸舒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这个假设若是真的,那可是混淆皇家血脉的大罪! “喂,混小子,你怎么了,傻了?”叶遵瞪了两眼呆滞的蔡逸舒,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把琉璃月匕首还给他,仔细的收进了怀里,梗着脖子道:“反正只要乖孙女不同意,老子是不会承认的,你这个聘礼……不是,礼物,既然送出去了,就别想着再要回去!” 蔡逸舒没心思搭理叶遵,他已经被他心里的猜测给吓傻了,此时眼睛虽然睁着,却呆滞的没有焦距。 叶遵撇了撇嘴,也不再理会蔡逸舒,转身向外走,边走边大声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仔细着点,别再受伤了,要不然还要浪费老子的内力给你疗伤……” 第四十九章 失踪 第二天一大早,吟醉尚未起身,绯月璃就带着那把琉璃月匕首去找蔡逸舒了。 蔡逸舒因为受伤睡眠沉了些,直到一声震天的踹门声轰然响起,他才猛然惊醒过来,凌厉而警惕的看向门口。 绯月璃踏着沉沉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床前,抬手刺啦一声便把床上的帐幔整个撕了下来。 刺眼的光亮照到蔡逸舒脸上,让他的眼睛微微失明了一瞬间,眨了一下眼,然后眯着眼睛看向来人,身量尚未长足的少年身姿如一杆修竹,纤瘦挺拔,却又坚韧傲然。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蔡逸舒能够感受到他居高临下的双眸中迸射出来的彻骨寒意和凛然杀气。 蔡逸舒没有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受伤太重,与其艰难的坐起来浪费体力,还不如以静制动,还能保留几分气势。 绯月璃不屑的看着蔡逸舒,唇角冷冷的勾了一下,微微扬手,一个重物从袖子里滑出,闪动着瑰丽的光彩,重重的落到了蔡逸舒身上。 是那把琉璃月匕首。 蔡逸舒顾不得被砸得生疼的胸口,手掌紧紧一握,冷然看着绯月璃道:“六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绯月璃轻笑一声,没有理会蔡逸舒的质问,却缓缓道:“醉醉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名为伊卡鲁斯,传说伊卡鲁斯和他的父亲被囚禁在一个孤岛上,为了逃离孤岛,他的父亲用羽毛,线和蜡烛为两人各制作了一对翅膀,利用翅膀,伊卡鲁斯飞出了孤岛,飞上了蓝天,只是,他却自不量力的仰慕起了高高在上的太阳,为了追随太阳,他不顾父亲的告诫越飞越高,后来,他的翅膀承受不住太阳的炽热而被点燃,他也被摔落凡尘,最终惨!死!” 绯月璃声音淡淡的,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可就是这样平淡的语气,却有一种彻骨噬魂的冰寒,压抑着人的精神,让人有种溺在水中喘不过气来窒息感。 蔡逸舒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胸膛里憋闷的难受,他却不动声色的嗤笑了一声,不屑道:“你的意思是醉儿是天上的太阳,而我却是那个有翅膀的人?那么你呢?你是什么……”东西! “蔡公子不必操心本皇子,你只要记清楚你的身份就好了,须知飞蛾扑火的下场,只有……死无全尸。”绯月璃唇边噙着笑,眸光却冷然似冰。 蔡逸舒呼吸有些粗重,面色苍白却依然镇定,嘲讽道:“那我至少有飞蛾扑火的机会,即便被太阳的温度灼伤,我也甘之如饴。可六皇子呢?你莫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即便蔡逸舒从叶遵的态度里猜到了一点什么,他却不认为那对绯月璃有什么好处,相反,绯月璃会比谁都更希望严守这个秘密,因为一旦不小心泄露出去,那就是欺君之罪,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可若秘密不被发现,他们就只能是姑侄,一点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两个还是不可能在一起! 而蔡逸舒惟独希望的是,那个混淆皇家血脉的是绯月璃,而不是吟醉,如此一来…… 绯月璃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十几年的心理纠葛,他早就把这个问题想得再透彻不过,岂是蔡逸舒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可是,他偏偏很不喜欢蔡逸舒的语气,所以,他不悦的心情一点也不隐藏的表达在了他的语言中“蔡公子这么关心本皇子的事,本皇子真是不高兴呢。你说,蔡家的少主死在了江湖世家梅家,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绯月璃的威胁,让蔡逸舒眸光一沉,他知道绯月璃是真的想杀了他。只是他却并不惊慌,因为,他也知道,绯月璃绝不会这么做。他若死在这里,蔡家必然全力追查,不要小看百年蔡家的能力,蔡家若是想要查,谁都逃不掉。 到时候,即便不能证明他是凶手,那么,他又要怎么解释在深宫养病的长公主和在边疆驻扎的六皇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想死的,最好都安分点! “不过一条命,六皇子想拿尽管拿去。”蔡逸舒笑得嘲讽“不过,六皇子做好了为在下陪葬的准备了吗?” 绯月璃脸色一冷,猛然抬手,狠狠的掐住了蔡逸舒的脖子,阴狠道:“你以为本皇子不敢杀你!” 蔡逸舒原本就受了重伤,身体极为虚弱,被绯月璃这一掐,头部迅速缺氧,险些翻了白眼就此一命呜呼。 绯月璃察觉到有一道紊乱了一瞬间的气息隐藏在附近,浅浅勾了一下唇,蓦然放开了手,看着蔡逸舒一副快要把肺都要咳出来的样子,嘲讽一笑,转身要走。 “等,等等……” 刚一转身,蔡逸舒却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的出声留住了他。 绯月璃转身,挑眉看向猛烈咳嗽的蔡逸舒道:“蔡公子还有什么事?”真想找死不成? 蔡逸舒闭上眼睛,平息了一下气息,凛然的看着绯月璃,沙哑道:“即便血统不正,也改变不了你们是姑侄的事实!” “你!”绯月璃眸中瞬间迸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气,手掌紧紧握起,似乎下一刻就会把蔡逸舒掐死。 只是,他最终却没有动,看着一脸正气的蔡逸舒,不禁笑了一下,称赞道:“真不愧是蔡家百年世出的人才,仅凭外公的几句话就猜出了这么多。” 蔡逸舒丝毫不为绯月璃的赞赏所动,反而更加凛冽的看着绯月璃道:“你不在乎名声,你也不在乎醉儿吗?你忍心看着她为千夫所指,天下不容?” “闭嘴!”绯月璃低喝一声,森然的看着蔡逸舒,冷冷道:“不会,我不会让醉醉受半分委屈!” 蔡逸舒冷笑一声,嘲讽道:“姑侄*,你让皇上怎么看她,朝臣怎么看她,天下又怎么看她!在天下礼教面前,你怎么保证她不受委屈?难道你要让她躲躲藏藏一辈子见不得人?还是让她隐姓埋名,终生顶着别人的身份?” 顶着别人的身份? 绯月璃冷哼一声,忽然笑了一下,她的真实身份也算别人的身份吗?他猜测,想必皇宫,其实醉醉更喜欢生活在天下第一医。 “你笑什么!”蔡逸舒的心沉了一下,为此时绯月璃的表情有些不安。 绯月璃笑得眉飞色舞“本皇子就说蔡公子太喜欢多管闲事了,醉醉常说操心太多最易未老先衰,若哪日蔡公子不幸心力交瘁而亡,本皇子一定会去为公子上柱香。” 说着,绯月璃大笑着走出了蔡逸舒的房间。 “主子!”绯月璃一离开,房内便出现了一个衣着爽利简便的男子,看到床上咳得难受的蔡逸舒,急忙倒了一杯茶送过去,服侍他喝下。 “通知师弟了吗?”蔡逸舒喝了一杯茶,喉咙舒服了很多,声音也不像方才那般粗哑难听了。 “是,皇甫公子已经在来的路上。”男子回答道,然后便有些担忧有些愤懑道:“主子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以主子的身份,何必受那个皇子的鸟气!” 蔡逸舒蹙了蹙眉头,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以他的个性,怎么可能会愿意忍受别人的欺侮,他不过是想要降低绯月璃的戒心,套出那个秘密罢了。 可是,秘密他隐隐的知道了,结果却并不像他所愿的那般美好。 或许,其实他心里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以当今圣上的英明果断,怎么可能有人敢混淆他的血脉。 既如此,长公主就是假的了。 失望之余,蔡逸舒又觉得有些可笑,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啊…… 叶遵远远的看到绯月璃从蔡逸舒的房间里出来,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有些扭捏,又有些心虚的扯着绯月璃的袖子道:“小刀子呢?老子的小刀子呢?” 昨天晚上突然来把那把小刀子要走,他当时因为刚刚跟蔡逸舒说了些有的没的正心虚,便没有多说,直接给了他,可是现在他后悔了,他觉得那把小刀子很好,很合他的心意,他还是好想要! 绯月璃转头,也不说话,只是高深莫测的看着叶遵。 叶遵被看得越来越心虚,好吧,那小刀子不是他的。可是,不是借给他玩的吗?怎么可以说要就要回去! “臭小子,你那什么眼神啊!”叶遵脸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因为羞愧。 绯月璃对叶遵真的有些无力,无奈道:“外公,你为了那把匕首都差点把醉醉买了,现在蔡逸舒都知道醉醉的秘密了,万一他说出去,醉醉会有大麻烦的,您老人家知道吗?” “什么?”叶遵声音高了八度,不敢相信的看着绯月璃,瞪着大眼道:“他怎么知道的?老子没告诉他!” 绯月璃暗道,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头脑简单就好了。 “蔡逸舒狡猾着呢,外公您是不小心就被他算计了。”绯月璃不遗余力的往蔡逸舒脸上抹黑。 叶遵一听,果然急了,跳着脚吼道:“敢算计老子,混小子不想活了,老子找他算账去!”说着,人已经向蔡逸舒的房间跑去。 绯月璃不再管他,急忙向他和吟醉的房间走,这个时辰吟醉该醒来了。 果然,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吟醉正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在枕头上乱蹭呢,绯月璃暖暖一笑,无限宠溺中哄着吟醉起了床。 二人一起用完早饭,周敏便把荣琅仙带了过来。 经过一夜的休整,荣琅仙精神好了很多,不过也紧紧是相对于昨天晚上来说,她现在的样子比往常明显沉默了很多,脸色苍白憔悴,目光略微有些涣散,本就不再年轻的样子一下子好想又老了几岁。 吟醉看着她这个样子微微蹙了蹙眉,她实在有些看不惯一个原本千娇百媚的妖娆女子变成这样呆滞凄惨的模样,忍着打击她的念头,尽量轻声道:“说说的吧,那个人的事。” 吟醉的声音原本就清透温柔如山涧清溪,此时她因为荣琅仙的状态又刻意柔和了许多,听在耳中就如春日里吹绽白花的暖风,一直吹到了人的心里。 荣琅仙忽然身躯一颤,眼眶微微发酸,突然产生了想要倾诉的*。 “属下曾对主子说过属下十八岁守寡,二十六岁创建琅仙宫,这中间八年的时候却不曾细述。不是属下故意隐瞒,而是因为,对属下来说,这八年太过恐怖,就像无法醒来的噩梦一样,如果可以,属下希望永远都不再想起。”荣琅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双眼放空的看着前方,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愣了一会儿,荣琅仙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属下夫君是玄德二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没的,腊月初四是百日忌,属下同家人一起前去上坟,家中下人却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女子昏迷在雪地里。属下那时候还不曾经历这许多磨难,心性还入普通百姓一样善良……”说到这里,荣琅仙忍不住自嘲又凄凉的笑了一下,继续道:“属下听到下人禀报,便急忙命人把那女子抬到了马车上,亲眼一见才发现,那女子虽然已经不再年轻,约莫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可长相竟是如花朵般娇艳美丽,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去,也难怪发现那女子的下人会如此激动兴奋。” “那女子一直昏迷不醒,属下便把她带回了家中,请了大夫为她诊治,谁知那女子伤的极重,直到三天后才清醒过来。属下现在还记得那人醒来时看属下的第一眼,那般阴暗狠厉,就像一条盯住猎物的毒蛇一样可怕。属下事后多少次想到那个眼神都不禁骂自己年少无知,太过愚蠢,有那样眼神的人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辈!”荣琅仙有些激动的狠狠抓住了手边的衣袖,隔着薄薄的轻纱,指甲刺入掌心,隐约有些鲜红的色泽染上了白色的衣料。 掌心的疼痛让荣琅仙很快平静下来,冷嘲道:“也怪那人太会伪装,除了刚刚醒来那一刹那,后来的她都像个普通的良家女子般温和可亲。唯一不足的是,那人醒来两天却没有说过一句话,属下一家人一度以为她是哑巴,对她极为怜惜照顾,因此,便一直都竭尽所能的用最好的药帮她养伤,直到半年后,她才慢慢的痊愈,也是那时候,属下才知道,她原来并不是哑巴,据她所说是因为坏了嗓子,声音粗哑难听才不肯开口说话。” “她对属下一家说她是从外地嫁到临镇的妇人,因为无所出便被公婆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门,而娘家太过遥远不说,家里也早已无亲近的人,她,无家可归,哀求属下能够收留她。属下曾派下人去她说的镇上打听过,确实有那么一户人家因为媳妇生不出孩子把人赶走的,那户人家的姓氏,住宅,家中情况与她说得一丝不差,因此,属下便信了她,也因为当时属下乃新寡,正感寂寞,半年来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便留下了她。”顿了顿,荣琅仙红着眼睛道:“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属下所住的小镇上开始有人口失踪,且失踪的都是童子身的少年。”说着,荣琅仙捏紧了拳头,眸中闪过浓浓的恨意。 “一开始,镇上人并不当回事,只当是那几个少年贪玩跑远了,可是,随着失踪少年越来越多,镇上的人终于产生了恐慌,吃人恶魔的流言也渐渐传开,很快就惊动了县太爷,县太爷派了十多个捕快到镇上等候抓捕专吃少年的恶魔!镇上闹得人心惶惶,很多生有男孩的人家都搬走了。属下家因为田地庄子和商铺都在那个小镇上,便一直犹豫着没有搬走,只是叮嘱家人晚上不得外出。属下还曾特意叮嘱过那女子,因为那女子容貌太过绮丽,就怕万一那恶魔看上她的美貌……”荣琅仙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指甲狠狠的刺进掌心,脸上是浓浓的悲哀和嘲讽。 半晌,荣琅仙才继续道:“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捕快一无所获,镇上的少年却几乎已经没有了,直到有一天,属下看见了属下那未曾婚配的小叔……” 荣琅仙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泣起来,安静的空间内,这低低的呜咽显得无比凄凉和哀婉。 周敏暗暗叹息一声,这就是所谓的中山狼吧,只是,不知后来怎么样,荣琅仙又如何从一个良家女子成为琅仙宫宫主的呢? 荣琅仙哭得伤心,周敏虽好奇,却并不催促,也如吟醉和绯月璃般静静的等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荣琅仙的哭声渐渐止住,周敏掏出帕子递给她擦了擦脸,又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就在同一天,那人掳走了属下,放火烧了属下的家。后来的八年时间里,她逼迫属下学习媚术,略有小成时便让属下去勾引童身的少年,带回去给她练功。也是在那时候属下知道,那人并不是三十多岁,而是至少五十多了,她是因为三十岁时修炼了魔功所以才会永葆青春。玄德三十四年,属下二十六岁的时候,那人便把那个通州边境那个行宫给了属下,让属下创建琅仙宫,以便抓更多的童男供他练功。” “那个行宫原本是她的?”吟醉蹙眉。 荣琅仙知道吟醉的意思,点头,肯定了吟醉的猜测“那人也姓荣!” 周敏惊呼了一声道:“她也是前朝余孽?!” 荣琅仙微微垂头,没有回话。 周敏惊觉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吟醉想了想道:“她手下除了你还有别人吗?”那人是不是前朝皇族显然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她已入了江湖,便要按照江湖的规矩来。 荣琅仙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她除了教属下媚术和接收少年的时候会与属下碰面,其他时候属下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不过,就在公子到琅仙宫的三天前,她突然说暂时不再需要琅仙宫提供童男了。” “我猜,那是她到梅家的日子,或许,梅家答应了为她提供童男。”说着,绯月璃对虚空打了个手势道:“去查查附近有没有丢失少年的。” 荣琅仙突然开口道:“童男内力越高,她能得到的功力也越多,有时候抓到有内力的少年,她为了获得更好的效果,还会助那少年武功更上一层之后再用来练功。” 吟醉眸光一闪,道:“那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瓶颈?”因为急需有内力的童男所以才来梅家,她帮梅家假装天山老人的后人,梅家则帮她寻找童男!以梅家的力量,想要找到内力高强的童男比琅仙宫确实容易的多。 荣琅仙思考了一下道:“公子一说,属下才想起来,一个月前她曾因琅仙宫找不到内力高的童男而发怒,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以前都是给她什么样的她都接受。” 吟醉了然,看来,她猜的*不离十了,只是,梅家也太大胆了,那人可以说是一个无底洞,梅家若不想被掣肘,必然要想办法摆脱她,只是,那人武功如此高强,梅家过了河想怎么拆桥呢? 绯月璃轻轻抱着吟醉,下巴放在吟醉肩头,突然道:“你们以前抓的童男大都是通州的?” 荣琅仙闻言顿了一下,见绯月璃确实是在问她,才道:“是,琅仙宫在通州边境,抓的大多是往来的江湖侠客,而在属下创建琅仙宫之前,一直在通州境内抓人。” 绯月璃冷笑一声,道:“那朝廷为何从来不曾听通州上报人口失踪的之案?” 吟醉闻言,也突然想起来,这种大规模的连续人口失踪已经是极大的案件,当地官员无法解决理应上报朝廷请求支援,可是,都二十年了,朝廷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案件,通州的官员都在干什么!这种事一旦揭发,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绯月璃在吟醉肩头轻轻叹息了一声,笑道:“新封的舒贵人娘家就是通州的呢,醉醉说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荣琅仙掩住眸中的震惊,低低的垂着头,丝毫不敢往深处思考吟醉和绯月璃的谈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周敏却因为抓住了舒家的把柄而高兴的喜笑颜开,她上次就是因为那个舒贵人的草包弟弟而受了罚,她现在都恨不得把舒家整个拔起! 吟醉却犹豫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舒贵人现在怀了绯月暝夜的孩子,她并不想伤害绯月暝夜…… “怎么了醉醉?”绯月璃伸出手指,轻轻的安抚着吟醉眉间的皱纹“能够一举铲除舒贵人,你不高兴吗?” 吟醉摇了摇头道:“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吧,我不想伤害皇兄的子嗣。” 绯月璃放在吟醉眉间的手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道:“父皇不一定在乎那个孩子。”那么冷血的人,何曾在乎过什么人?除了,怀里这个…… 绯月璃抱着吟醉的胳膊下意识的紧了紧,醉醉是他的,谁都抢不走,父皇也不行! 吟醉怅然的叹息了一声道:“不管他在不在乎,都是他的血脉,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够为他保住。” “好吧,我尽量。”绯月璃闷闷的趴在吟醉肩头,点头答应。 而此时,惊涛骇浪已经不足以形容荣琅仙心中的震惊,她再不愿意深究听到那么明显的词汇也知道了她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人,她只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少年,哦不,还有一个应该是少女,竟然是那么高贵的身份! 可是,以他们的尊贵,为什么要留下她呢?留下她这个已经被勿点染黑的人? 荣琅仙的疑惑终究没有人为她解开。 吟醉看看一直发呆的荣琅仙,道:“你气色不是很好,下去休息吧,作为一个下属要时刻保持健康的状态才可以啊。” 荣琅仙急忙起身,在知道了吟醉和绯月璃的身份之后,她是心态不知不觉发生了一种很微妙的变化,让她已经无法不对他们更加尊敬,其中还有几分对他们信任她的感激。 “多谢主子教导,属下记住了,属下告退。” 吟醉听到荣琅仙对她的敬称,微微挑了挑眉,说起来荣琅仙其实也算个聪明人。 荣琅仙刚走不久,华容便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 当然,在吟醉和绯月璃没有允许他进来的时候,不出意料的被拦在了门外。 华容郁闷的脑仁子疼,他觉得这两个小混蛋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真是不知好歹,本尊主带来了你们需要的消息,你们就是这么迎接本尊主的!”华容气恼的在门外大喊,虽然他大喊的时候也很帅很狂,可是,气势短了整整一节啊有没有。 跟在他身后的属下不忍直视的撇过脸,为他们主子已经逝去的威严默哀。 华容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拦着华容的暗卫也倏忽一声飞离了原地。 华容见状,瞬间觉得里子面子找回来了,看吧,都开门迎接了! 打开的雕花木门后,周敏婷婷袅袅的走出来,笑盈盈的对华容行了一礼,道:“见过华门主,华门主安好。” 华容对吟醉和绯月璃的‘识趣’很满意,却并不表现出来,只在鼻子里“嗯”了一声表达出一种‘算你们识相’的意思。 周敏对华容的态度不以为意,一直是笑盈盈的友善表情,只是人却仍旧站在门前,并不请华容进去,直到华容等得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才缓缓笑道:“我家公子喜静,可是,华门主的声音似乎太大了,公子说,华门主肯定是精力过剩,建议华门主消耗一些再来,唔,我们可以提供最好的治疗精神过旺的方法,只要与我家老爷子切磋一下武艺,包您满意!” “什么!”华容怒瞪着周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狠狠忍了忍,最后竟是不怒反笑,嘿,那两个小混蛋真是太特么会玩人了,他自认年长了几岁,原来道行比他们差远了,差!远!了! “周敏又调皮了,还不快请华门主进来。”吟醉清纯温柔的声音如水般流淌出来,原本是很能平息人的情绪的,可是,那浓得快要忍不住的笑意是怎么回事! 赤果果的是在嘲笑他! 周敏忍笑让开了门,探手道:“华门主请。” 华容算是明白了,跟这两个小混蛋拼这种小心眼,他是赢不了的,干脆不理会他们,他偏不生气,偏不给他们当笑料! 华容一边竭力的劝说着自己,一边铁黑着脸大步走进房内,雷达般敏锐的目光利剑一样刺向浅笑晏晏的两个角色少年,虽然说不生气,可他还是很想一巴掌把那两张脸拍扁有没有啊! “华门主请坐。”吟醉探手指了指下手的椅子。 华容跺着脚步狠狠的走过去,雷达般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吟醉和绯月璃两人。 搂搂抱抱,伤风败俗! 以上是华门主的内心独白。 “方才华门主说有我们需要的消息,不知是什么消息,还要劳烦华门主亲自跑一趟?”吟醉抱着打瞌睡的貂儿,笑盈盈的看着华容。 华容端起周敏刚刚捧上来的茶,轻轻品了一小口,状似很享受的点点头,嗯,不错,上好的碧螺春。 绯月璃看到华容那副欠揍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报复他们刚刚嫌他吵,眸光一闪,垂头对吟醉笑道:“醉醉,看来华门主刚刚在门外大喊大叫用去精力太多,现在没什么精神了,那,你说我们还要不要告诉他,我们刚刚知道的关于那人的身份?” 华容状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耳朵竖得高高的,原本是想着听他们两个怎么请求他,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竟然知道那人的身份了! “他是什么人?”华容立即舍弃了那挺幼稚的找场子的行为,急忙问道。 吟醉挑了一下眉,疑惑道:“华门主似乎对那人很热衷?” 华容闻言哈哈了两声,道:“如此武功高强的前辈,自是心生向往了,不管他是不是天山老人的传人。” 向往一个修炼采阳补阴之术的老太婆?! 绯月璃看着华容,笑得很有深意,到时候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恶心死? 吟醉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也不管华容的真心想法了,直接问道:“华门主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华容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小混蛋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梅夫人要利用华美珊设计剑锋,行动是在今天晚上。”华容哼哼哧哧不情愿的先说了出来,之前的协议说好的,他的任务就是负责监视梅夫人母子,以及关键时候解决他们就行。 吟醉和绯月璃对视一眼,暗赞这个梅夫人下手真是快、狠、准,连自己的准儿媳都利用,她不要青云坞的势力了? 不过想想,如果剑锋和华美珊被捉奸在床的话,剑锋的名声算是毁了,特别是在如今各大江湖门派都在的时候,梅家绝对丢不起这个人,梅进为了保住梅家的名声,绝对会处置剑锋,如此以来,就没有人跟她的儿子抢梅家的继承权了,相比梅家来说,一个青云坞确实不算什么。何况,想跟梅家联姻的江湖门派多的是,少了一个青云坞,她完全可以再给儿子找一个实力更强的。 华容看着两人的深情对视,越看越烦躁,越看越不耐烦,皱起眉头不满道:“消息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也该透露一下那人的身份了吧!” 二人转头看向华容,绯月璃道:“姓荣,是个女人,约莫七八十岁的年纪了。”坏心眼的没把重点说出来。 “女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华容还在为这一点吃惊,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女人练那么高的武功干什么! “华门主还有什么问题吗?”绯月璃难得对华容有好脸色,声音也带着笑意。 华容却因此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小混蛋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你们打算怎么解决剑锋的问题?”华容戒备的看着绯月璃问。 绯月璃没有回答华容,却对着虚空道:“告诉剑锋,将计就计。” “是。”声音传来,却自始至终没有见到人影。 华容微微想了想,便明白了绯月璃的意思,不过,那些大门大派也都是明争暗斗过来的,他们可不好糊弄,到时候别弄巧成拙就好。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茵州吕家的少主吕鹏失踪的消息?”这件事是前日发生的,他昨天听过没有在意,一个大男人还丢了不成。只是,听说今天还没有找到,这就有点诡异了,想着或许这两个小混蛋知道些什么,便顺口说了出来。 却没想到,吟醉和绯月璃闻言,都惊了一下,道:“这个吕鹏是什么样人?” 华容见他们对这事竟然这么热衷,疑惑的挑了挑眉,道:“听闻是这届吕家最出色的一个人物,根骨奇佳,武艺超群,长相也还不错,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已经沦为江湖好女婿的最佳人选之一了。” 尚未婚配! 吟醉和绯月璃对视一眼,看来这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凶多吉少了。 “知道他是怎么丢的吗?”吟醉问。 华容见吟醉和绯月璃如此重视这个问题,心中虽疑惑,却也不禁严肃起来,道:“吕家的人说,当时他们在客栈里听到了有人散播天山老人传人出现的传言,吕鹏为了证实这个消息便追随那个知情者前去,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吟醉这才想起来,前几日他们住在客栈的时候,也是能听到有人在散播天山老人传人的消息,想来那些人十有*是梅家的人,现在也大概能够确认,那个叫吕鹏的十有*已经被抓去做练功的工具了。 “这个吕鹏有什么问题吗?”华容不解的看着二人。 吟醉点点头道:“你还有没有听说有其他少年失踪的?” “还有失踪的?”华容蹙眉,看了一眼身后的属下。 那属下想了想道:“失踪倒不曾听说,只是,属下记得前几天有几个少年听说梅家后山猎物繁多,便迫不及待的先去了,听说要在山上过夜,等着众人都去的时候再跟着一起回来。” “知道都有谁吗?”绯月璃问。 “这……”那属下有些为难,谁管人家去不去打猎的事啊,当时或许属下禀报了,可他没往心里去,就没记住,现在回忆起来“好像有梅家本家的两个,还有,还有……”鬼才知道还有谁! 绯月璃见那属下回答不上来,也不强求,不禁冷笑了一下,暗道梅家果然够狠毒,连本家的人都肯舍弃! “到底怎么回事?”华容心里好奇死了,偏生这两个人问东问西的就是不给他解惑。 绯月璃看了吟醉一眼,才转向华容道:“那人练的是采阳补阴的邪术。” “什么!”华容差点跳起来,竟然是这种邪术! 惊讶过后,华容当真被恶心了一下,让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都怪他嘴贱,还向往,向往个屁! 华容心里再如何懊恼,面色变化却很微小,除了鹰眸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外,倒是平静的紧“你们怀疑,吕鹏是被她抓走了?那几个上山打猎少年也是?” 绯月璃纠正道:“应该说是被梅家抓走了。” 华容略沉吟了一下,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点点头,只是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反胃。 “那我先告辞了,有消息再来通知二位。”说着,华容已经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他好想吐! 吟醉和绯月璃相视一笑,眸中满满的都是笑意。 笑意未落,便有属下来报,李管家求见。 ------题外话------ 谢谢zyx20030228妞儿basil妞儿和699306妞儿的票票,终于爬上网的某醉流着宽面条泪表示感谢 第五十章 好骗 “多半是来打探虚实的,顺便表达一下歉意。”绯月璃笑道。 吟醉含笑点头,道:“请他进来。” 李管家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带着那个圆滚滚的大管家,相比李管家的器宇轩昂不卑不亢,大管家佝偻着脊背低着头,看起来更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见过逍遥公子。”李管家有礼的弯腰行礼。 大管家也急忙见礼“老奴见过逍遥公子。” “两位管家不必多礼,请坐。”吟醉不冷不热的淡淡道。 李管家欣然入座,大管家也战战兢兢的坐下来,只是,他那副受了什么惊吓的样子就像椅子上有刺一样,只虚坐了半边。 吟醉虽然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如此惊怕,却也没心思理会他的改变,正事要紧。 吟醉看着李管家道:“李管家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李管家再次拱手道:“昨夜是我梅家行事疏忽,让逍遥公子受惊了,原本老爷该亲自前来致歉,只是,今日客人繁多,老爷一时走不开,便让在下代劳了,还望二位公子不要见怪。” 绯月璃眸中闪过一抹冷嘲,即便梅进是真忙,他不是还有儿子吗?不让他儿子代为道歉,却偏偏派了个奴才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真当他们好欺负了! 吟醉虽然觉得李管家在梅家的地位比梅进的几个儿子都要高,但是,他终究是顶着个奴才的头衔,再不济,也该派个儿子跟着来,单单一个官家,实在有怠慢之嫌。 好吧,两人华丽丽的集体忽略了大管家。 李管家见两人都不说话,眸光闪了闪,脸色却不见一点尴尬,唇边含笑道:“昨夜让贵派的人伤着了,老爷很是过意不去,便派在下送来了疗伤药,乃向京都进贡的圣品,于内伤有奇特疗效,还望公子笑纳。” 宫里的贡品? 吟醉和绯月璃新鲜的看了那小药瓶一眼,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还真没见过。 李管家看到吟醉和绯月璃的样子,眸中闪过一抹轻蔑,有些高傲的举起药瓶做出递过的动作。 周敏看了吟醉和绯月璃一眼,很是不情愿的慢慢走过去,暗自撇嘴,竟然还真当宝了,不知道有什么好显摆的,这种东西她家主子要多少有多少,谁稀罕! 心里再怎么嘀咕,周敏仍然接过了药瓶,送到吟醉和绯月璃面前让二人看了一眼。 吟醉和绯月璃看过新鲜了,然后是连瞥都没有再瞥一眼,便挥手让周敏收起来。 周敏慢腾腾的走到旁边,随手放在了百宝阁的一节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李管家想象中的应有的对那东西的珍惜。 李管家不禁错愕了一下,眉头不留痕迹的皱了皱,不理解他们是真的不稀罕还是装模作样,只是,忽然想起了逍遥公子与天下第一医相熟,不禁怅然一叹,老爷这次真是失策了,他们就不该拿这个来炫耀梅家的家世,天下医药还有谁能比过天下第一医呢,贡品虽好,到底比不过千金难求的天下第一医的良方,他们拿了这贡品药来,倒显得落了下乘。 大管家不知道逍遥公子和天下第一医相识的事,看到这一幕却是真心被震撼了,在他看来,宫里的贡品算是天上的东西了,梅家总共也就这一瓶,他平时连看都看不到,本来以为送这东西能够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点也不当回事,他们是不是不知道那药的价值?! “代在下谢谢梅家主。”吟醉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李管家微微皱了皱眉,他的目的是交好逍遥派,可看逍遥公子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有些话还真是不好说出口。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逍遥公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厉害! “公子有礼了。”李管家赔笑道:“哦,对了,昨夜那位姑娘伤势如何了?严重吗?” “多谢惦记,已无大碍。”绯月璃浅笑道。 李管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忙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老爷一直自责内疚呢,那位姑娘无碍真是再好不过了。” 话落,再次冷场,吟醉和绯月璃淡然的坐着,即便一言不发也没有一点不自在,反观李管家和大管家,则局促得多。 李管家瞥了大管家一眼,示意他说话。 大管家咧了咧嘴,不敢违抗,只得拱手道歉:“昨日都怪老奴疏忽,害得贵派有人受伤,老奴深感惭愧,不知贵派有几人受伤,老奴愿意一一致歉,望公子成全。” 呵,这就来了! “这恐怕不大方便。”吟醉为难道:“荣仙终究是个姑娘家,即便大管家足以做她父亲,可男女有别,就免了吧,大管家的心意,本公子代她心领了。” 大管家被那句“足以做她父亲”给噎了一下,这是明摆着说他老呢,虽然他是个男人,不用在乎外貌,可谁愿意被人说老! “哦,那,那……”大管家心里在咆哮,面上却仍旧唯唯诺诺道:“那贵派还有其他人受伤吗?老奴总以为当面表示歉意才更显真诚,还望公子成全。” “大管家这是什么意思?”吟醉眸色一沉,不悦道:“嫌我逍遥派一个人受伤太少了,是吗!” 吟醉不高兴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释放出身上的气势,常年高位的沉淀,让她即便不用刻意也足够起到震慑效果。 李管家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狠狠的瞪了一眼已经满头大汗,不敢出声的大管家,急忙拱手道:“公子误会了,大管家只是对贵派太过内疚,所以才词不达意,在下代他道声歉意,还望公子原谅。” “嗯。”吟醉淡淡的哼了一声,没再理会二人。 接下来,又是冷场时间,李管家和大管家都很是坐立不安,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前明明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可在他们的注视下,他们竟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既如此,在下就告辞了,还请那位姑娘好好养伤,缺什么尽管和在下说,我梅家有的绝不推辞。”李管家起身拱手告别。 大管家见状狠狠松了一口气,也急忙起身拱手道:“告辞。” 吟醉听到李管家的话,水眸却转了一下,道:“梅家有的,什么都行吗?”那个什么什么宝来着?也可以? 李管家原本只是客气一下,这样的场面话一般人是不会当真的,却没想到吟醉竟然会这么问。 李管家有些呆滞的看着吟醉,明明看起来天真美丽的少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脊背凉了一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让他非常不想点头肯定,可是,刚刚说出的话,现在便反悔,纵使他脸皮再厚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吟醉见李管家死撑着点头,不禁微微一笑,挑眉道:“听闻梅家有三宝,五彩神湖在下已经看过了,后山狩猎早晚也要去,所以,不知梅家可否把黑珍珠借给在下观赏一番?” 李管家闻言脸色一僵,定定的看着吟醉,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最终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却终究没有点头圆了面子。 大管家心中也在打鼓,可是,看到李管家这副狼狈的样子,他突然不可抑制的生出一种畅快的感觉来,让他总是仗着老爷宠爱压他一头,对他指手画脚横眉冷对,原来他也有今天! 绯月璃蹙了一下眉头,没想到这个李管家是这么能忍的人物,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啊,原来不行吗?”吟醉看着李管家的双眸微眯,失望的叹息了一声“刚刚还以为听李管家说的是梅家有的都不推辞呢,想来我或许是听错了。” 李管家只觉得好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整张脸都火辣辣的,让他恨不得来个遁地术立即钻到地底下去。 “实在是抱歉,抱歉了,在下告辞。”李管家匆匆行礼,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幸灾乐祸的大管家急忙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吟醉转头,看向盯着李管家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绯月璃,笑道:“看出什么来了?” 绯月璃挑眉道:“据我所猜测,李管家不是这么没用的人。” 吟醉点头,笑道:“我猜,他是想麻痹我们。” 绯月璃嗤笑了一声,蹭蹭吟醉的肩窝道:“我们看起来是那么好骗的人吗?” 吟醉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笑道:“我们看起来确实好骗。”当然,也容易骗人! 绯月璃抬眸,与吟醉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去看看蔡逸舒醒来没有。”吟醉忽然转身,对周敏道。 周敏应了一声,快速的走出去,很快就返了回来,道:“蔡公子已经醒了。” “走,我们去看看蔡逸舒。”吟醉闻言,忽然起身,窝在她怀里打瞌睡的貂儿一个失重,突然就滚到了地上,好在它皮厚脂肪多,地上也铺着厚厚的地毯,小东西没有摔疼,掉下去之后迷茫得睁开朦胧的小眼,还没发现发生了什么事。 周敏捂着嘴笑得眉飞色舞,急忙走过去,把状态外的貂儿抱了起来。 绯月璃牵着吟醉的手却顿了一下“醉醉……” “嗯?怎么了?”吟醉疑惑的看向绯月璃。 绯月璃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第五十一章 可以吗? 吟醉蹙眉,想了想道:“你不希望我见他?那就……”不见了。 没等吟醉说完,绯月璃急忙打断道:“不是!” “那是什么?”吟醉发现,其实有时候绯月璃的心思很难猜,她费尽力气也猜不出他到底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就如现在。 绯月璃握紧了吟醉的手,瘪了瘪唇,道:“我今天早上去找过蔡逸舒了。” “嗯,然后呢?”吟醉问。 “然后,我把那把琉璃月的匕首还给他了。”绯月璃垂眸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诺诺道。 “哦。”原来是这事,吟醉浑不在意的点点头,正要说没关系,忽然又想起什么,道:“那匕首不是他送的,是皇甫星辰送的,为什么要给他?” 绯月璃脉脉的看着吟醉,嘟了嘟唇道:“谁让他胡说八道,我不高兴。” 吟醉扑哧一声笑了,抬手捏捏绯月璃的脸道:“不高兴的时候就该做些让自己高兴起来的事,给他就给他吧,反正我已经给你了,随你支配。” 绯月璃终于开心了,笑盈盈的亲了一口吟醉的额头,欢喜道:“我们走吧。” 进到蔡逸舒房内,吟醉首先看到的就是那片被扯掉了一大半的床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禁转头看向绯月璃。 绯月璃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无声的转向另一边以躲避吟醉的目光,他当时太生气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来,真是太幼稚了! 吟醉暗笑一声,觉得他偶尔的孩子气也很是可爱。 蔡逸舒看到并肩走来的两个人,眼睛又被刺了一下,生疼,索性不再看他们,也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床顶假装发呆。 吟醉并没有走到床边,而是坐在了不远处的凳子上,缓缓的对蔡逸舒道:“蔡公子,你好些了吗?” 蔡逸舒此时都有些分不清楚心里的感觉,当然有点庆幸,昨夜被老爷子打了两拳,脸上肯定是肿的难看,她不过来自然看不到他那么丑的时候,可是,更多的是失落,她当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 “多谢关心,尚死不了。”蔡逸舒声音冷硬,却带着几分赌气的味道。 绯月璃冷哼一声,不屑的看一眼蔡逸舒,这么大了还撒什么娇!丢人! 吟醉没觉得蔡逸舒是在撒娇,只是为他这不友好的态度很是疑惑,她自认并没有做什么惹他不快的事情……好吧,他这次受伤就算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可至于如此小心眼吗?她只是提议让他一起去,他自己也表示愿意去的呀。 行,她不找借口,她道歉,道歉还不行吗? “对不起,不该让你以身涉险。”吟醉很诚恳的道歉。 只是,道歉了还不如不道,蔡逸舒被吟醉这没有抓住重点的话气得想晕死过去,他以身涉险是他自己的事,跟她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她道什么歉!谁让她道歉了! 蔡逸舒的不回应,让吟醉深深的觉得两年不见,蔡逸舒变得不好沟通了。 吟醉看了一眼有幸灾乐祸之嫌的绯月璃,示意他说话。 绯月璃收起眼底的笑意,清了清喉咙道:“蔡公子,刚才李管家过来试探受伤的到底有几个人,我猜想,那人的目标是你,重伤你之后便迅速退去,只是昨晚梅进去找她理论的时候跟她说过受伤的是个女子,显然,那人也并不是很清楚她伤的是谁,所以今天才派李管家来试探。” 蔡逸舒没想到吟醉竟然彻底不搭理他了,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绯月璃说了些什么也没过脑子,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 绯月璃挑了挑眉道:“那就说明,那人的目标就是你,如果你没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提醒你,小心一些吧。” 蔡逸舒又是冷哼一声,道:“不用你关心!” 绯月璃暗自撇嘴,谁爱关心你啊!“我只是想问,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你?” 蔡逸舒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幽幽道:“她曾练过天山派的功夫。” 吟醉和绯月璃吃惊道:“怎么回事?” 蔡逸舒疲惫的闭上眼睛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一直以为天山派出来师父我和师弟就没有别人了,只是不知道那人和天山派是不是有什么渊源。我已经飞鸽传书让师父尽快赶来了,或许只有等他来了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吟醉垂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人姓荣,是个女子,如果没算错的话,她应该有七十多岁,只是修炼了采阳补阴的邪术,外貌仍旧停留在三十多岁的时候。” 这下换蔡逸舒大吃一惊了“你说她是个七十多岁的姓荣的女人?” “有什么不对吗?”吟醉蹙眉。 蔡逸舒抿了抿唇,沉沉道:“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吟醉和绯月璃疑惑的看着他。 只是,蔡逸舒却没有为他们解惑的打算,径自沉默了一会儿道:“这算是我天山派内部的家事,只是,我可否请求二位一件事?” “你说。”吟醉道。 蔡逸舒长长的叹息一声,怅然道:“暂且不要伤她性命,等我师父来了再做定夺可好?” 绯月璃蹙眉,很是不快道:“你可知道她因为修炼邪术害了多少少年?就在前天吕家的少主失踪,现在尚未寻回!她多活一天,都不知道会多多少个少年遇害!” 蔡逸舒哑然,他也知道他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他的师父…… “可以先废掉她的武功,如此就不必担心她残害少年了。”蔡逸舒蹙眉想了想,缓缓道。 绯月璃冷哼一声,泼冷水道:“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修炼的又是这种邪术,你确定废了她的武功她还有命活下来?” 蔡逸舒再次沉默,他确实不能确定,那人既然已经年逾古稀身体各方面的功能都已经退化了,她还能保持着青年的样貌全凭着一身武功,若突然散去她的功力,怕是她是身体承受不住…… 吟醉揉了揉太阳穴道:“去请外公来,他或许知道一点。” 周敏答应一声,苦着脸去找叶遵,谁知道那活跃的老爷子现在在哪里啊。 周敏一路打听着一路找过来,最后发现,叶遵竟然在拎着一条花斑蛇吓唬两个小姑娘! 周敏无奈的一拍额头,深深为叶遵这一幼稚的行为感到丢人,急忙跑过去拉住老爷子的袖子,阻止他继续下去“前辈,公子叫您呢,快回去。” “公子?哪个公子?是臭小子还是我的乖孙?”叶遵一边兴高采烈的甩着花斑蛇一边问。 若是那个臭小子他才不回去,他要让他来求他回去,然后他就各种为难他,让他各种求他…… 嘿嘿,叶老爷子脑子里想着种种畅快的场面,心里美得冒泡。 “都是!”周敏一言打破了叶遵的幻想。 既然宝贝孙女叫他了,他自然不会再拿乔,急忙应了一声道:“哦哦,好,那我马上回去。”说着,叶遵随意一松手,花斑蛇便咻的一下在抛物线的原理下,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被狠狠抛了出去。 叶遵也没看空中飞蛇到底飞去了那个方向,响亮的拍拍手急忙往回走。 周敏看着叶遵老顽童的样子,无奈之余又忍不住欢快一笑,抬步跟上叶遵的脚步。 “你,你,你是遥公子身边的丫头!”一道娇嫩清脆的声音带着三分娇羞七分惊喜,自身后响起。 周敏回头看去,方才没看清楚,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两个被叶遵吓唬的小姑娘竟然就是梅家的两个小姐,梅柳儿和梅环儿!而出声叫住她的就是大胆活泼的梅环儿,而梅柳儿则是在羞怯的拉梅环儿的胳膊,小声劝说着什么,想要阻止她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周敏一挑眉,道:“我确实是逍遥公子的丫头,姑娘唤住我有何吩咐?” 梅环儿听周敏承认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就红了,然后扭捏的扯着衣角,羞答答的看着周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周敏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表示她现在无语的心情,她其实还想仰天翻一个白眼,只是看着那两个羞怯怯娇嫩嫩的大小姐,不禁耐着性子道:“姑娘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就在周敏转身的时候,梅环儿又叫住了周敏,听那视死如归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周敏这下先翻了个白眼,才转过身,蹙眉道:“姑娘到底有什么事?” 梅环儿没注意到周敏的不客气和不耐烦,红着脸娇羞道:“我,我,我想,想去溪畔轩看看,可,可以吗?” “环儿!”梅柳儿脸比梅环儿还红,紧紧的扯着梅环儿的袖子,不知道是想把那袖子捏碎还是想把自己的手指头扯断。 周敏却觉得这两个姑娘太搞笑了,这是她们的家,她们想怎么看还要问她吗? 哦,对了,现在溪畔轩是属于逍遥派的(周敏小姑娘自动把暗门给忽略了),她们要去确实先需要征求一下客人的意见,不过,这两个非要这时候去看吗?等客人走了,她们还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非跟客人挤什么呢! “姑娘,不可以吗?”梅环儿见周敏不说话,心微微沉了沉,飞满红晕的小脸娇艳的像是初绽的花朵,任谁看了都不忍心让她失望。 第五十二章 还给 只可惜,周敏也是个姑娘家,没长那颗怜香惜玉的心,管她失望不失望,很是仔细思考了一下才道:“这个嘛,这里是梅家,溪畔轩也是梅家的,两位小姐想去,按理说我们是不该拒绝的,但是,我家公子喜静,两位小姐去了多有不便……” “公子喜静?”没等周敏说完,梅环儿忽然惊呼一声,圆圆的杏眸亮晶晶的,闪烁着发现心上人一个喜好时的欢喜神情。 周敏嘴角抽了抽,这是重点吗?她的重点是她们不能去好吧。 而且,这个梅环儿是怎么回事?她家公子喜静有什么不对,大呼小叫什么! 没有谈过恋爱的周敏小姑娘尚且不了解一个陷入爱河的女孩的美好心情…… “环儿,算了,我们回去吧。”梅柳儿怯怯的看了周敏一眼,失望的扯了扯梅环儿的袖子,美人神伤也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周敏不打算再跟这两个娇小姐多废话,转身就走,心里还在嘀咕,梅家作为武林世家怎么把女儿调教成这个样子啊,没有一点江湖儿女的气概…… 溪畔轩,蔡逸舒的房间里。 叶遵兴高采烈的跑回来,刚要去吟醉和绯月璃的房间找人,便被一个属下拉住,告诉他公子在蔡逸舒房里。 提到蔡逸舒,叶遵脸立即沉了下来,心里连连暗骂混小子,敢算计他的混小子! 叶遵风风火火的闯进蔡逸舒的房间,看到吟醉在里面立即屁颠颠的跑都吟醉旁边,笑道:“乖孙女啊,你找我?” 吟醉看了一眼叶遵,先蹙了一下眉头,疑惑道:“外公去哪里了?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 叶遵抬起袖子闻了闻,道:“有味道吗?我哪里也没去啊,就在院子外面走了走,都没有走远……” 吟醉知道叶遵的性子,也不多纠结,开始正题道:“外公,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哎,你说你说。”叶遵狗腿的看着吟醉,满脸的兴奋和骄傲,宝贝外孙女有问题想要请教他了呢,好开心,好开心…… “唔,”吟醉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外公知道有一种采阳补阴的邪术吗?” “嗯?”叶遵脸上笑容一僵,看着吟醉眨巴眨巴眼,确认没有听错以后,突然严肃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要练这个?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不行不行……” 一连串的不行让屋内的人集体抽了抽嘴角,不过是问一句罢了,他怎么就一副笃定吟醉想要练那种东西的样子呢? 绯月璃无奈道:“外公,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醉醉要练!” 叶遵闻言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松完,突然又顿住了,猛然转向绯月璃,惊叫道:“不是她,难道是你要练?!” “噗——”蔡逸舒一下子笑喷了,他突然觉得这老头子当真太可爱了啊有没有。 绯月璃脸都黑了,咬着牙道:“也不是我!”没脑子的人真可怕,也不想想,他是男的,怎么练采阳补阴的邪术! “哦哦,也不是你……”叶遵嘀咕着,目光又转向了床上的蔡逸舒。 蔡逸舒一接触到他犹如实质的目光,脸色就一惊,不等他问先急忙喊道:“也不是我!” 叶遵眉头一皱,不解的看向吟醉“既然你们都没有练,那还问我干什么?” 吟醉轻声道:“我们没有练,却有别人练了。” 叶遵眼睛一瞪,咬牙道:“是谁,谁这么缺德!” 一见叶遵的架势,三人闻言心里一喜,叶遵八成知道这种邪术。 “外公先不要管是谁了,我且问你一个问题。”吟醉道。 叶遵点头道:“嗯嗯,你问,你问。” 吟醉微微蹙眉道:“有一个人修炼此等邪术四十多年,如今她已经七十多岁,如果废了她的武功,她会不会就此死了?” 叶遵捏着胡子想都没想,肯定道:“必死无疑!” 蔡逸舒眼睛暗了一下,他对这个答案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真得到确认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叶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是一副低沉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道:“你们说的是谁啊,我跟你们说啊,那武功可缺德了,练那个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那是民心所向,你们可别被人骗了。” 吟醉闻言笑了一下,道:“外公放心,那人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只是跟蔡公子的师父有些渊源。” 叶遵闻言眼睛亮了一下,惊喜道:“就是那个武功很好的老头?” 吟醉失笑,点点头。 “那个缺德东西跟那老头什么关系啊,那人死了那老头会来吗?”叶遵喜滋滋的问。 “或许会,不过我想他到时恐怕没心情和外公你切磋武艺。”吟醉不想泼叶遵的冷水,可这是事实。 叶遵瘪了一下嘴,很是失望,揪着胡子想了一会儿,突然道:“要是那个缺德东西不死,那老头是不是就有心情跟我打了?” “前辈你有办法让她不死?”蔡逸舒立即看向叶遵。 叶遵得意的挑了挑眉,笑道:“活多久不敢保证,不过,撑上十天半月的应该不成问题。” 蔡逸舒惊喜的看着叶遵道:“什么办法?” 叶遵嘿嘿笑了两声,贼兮兮的看着蔡逸舒道:“我告诉你,你要让那老头跟我打才行!” 蔡逸舒闻言,想掐死他的冲动都有,不该聪明的时候他脑子转的倒快! “好,我会跟他说的!”蔡逸舒就没见过这么爱跟人打架的人,无奈道:“前辈快说说是什么方法。” 叶遵高兴了,笑眯眯的摸着胡子道:“虽说废了武功就会死,不过,也不是立即就死了,一般还是能撑上个一时半刻的,在她没死透之前用药调养着就能吊着一口气。” “原来如此。”绯月璃不得不承认,他们几个钻死胡同里了,一心想着各种奇术,反而弄巧成拙了,却连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到。 吟醉歪头笑道:“多谢外公一语点醒梦中人。” 叶遵听到吟醉的夸奖,人都快飘起来了,笑得大胡子一颤一颤的,显得很是可爱。 “不过,别的药尚可,有一味却是必需的。”叶遵笑了半晌,才想起来要提醒一句“那药也不大好找,叫玄云藤,有剧毒,一般的药铺里未必会有这种东西。” 吟醉倒是听说过这种东西,在天下第一医那两年,她读得最多的就是医书,对这味草药还有些印象,记得这种藤生长在阴凉背光的地方,喜欢依附于茂密的大树生长,非常能与依附的大树争夺营养,被这种藤依附的大树多半两三年内就会枯死,而这藤也会在不久之后便因失去庇护而最终死亡。 总的来说,是大自然里一种很不聪明的植物。 “梅家动手也就在这几天了,这种药必须尽快找到。”绯月璃道。 这也是吟醉所苦恼的地方,这种草虽难得,倒也不算稀罕,以他们三人的势力,想要找到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时间太过紧迫,偏偏这滦州城又不是他们的地盘,这里梅家常年盘踞,外来人很难立足,他们在这里的势力并不算大,还真没把握能够及时的找到。 吟醉抿了抿唇,看向绯月璃道:“绯月琰来了吗?” 绯月璃点头道:“若无意外,今天中午就能到。” “好。孙家既然号称是滦州最大的医药世家,那应该会有这种药,让他找个借口去孙家弄些来。”吟醉沉声道。 绯月璃不禁微微一笑,让绯月琰出面倒是一举两得,难为她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到这个主意。 蔡逸舒听到二人提起绯月琰,眸光不禁深了深,心里极为诧异,四皇子竟然也是他们的人,不得不说很是出乎意料,当年长公主,六皇子和良妃的恩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现在良妃还在冷宫里受苦呢,四皇子又怎么会对这两人臣服? 此事暂且不提,长公主和六皇子如此不遗余力的扩展权势又是为了什么?夺位? 蔡逸舒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念头丢掉,她不是有那种野心的人,何况就算她有这野心又如何,他又不关心谁当皇帝。 而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为吟醉的帮助而感动,不管为什么,她用心的帮了他是事实。 “谢谢你,醉儿。”这一声谢,蔡逸舒说得很是动情,看着吟醉的目光温柔而眷恋。 绯月璃脸色一沉,对蔡逸舒的见缝插针很是恼火,微微握紧了吟醉的手,冷声道:“蔡公子快点养好伤,不要不明不白的被那人除掉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谢意了!” 好好的气氛被绯月璃给弄没了,蔡逸舒也有些光火,谁谢他了,他谢的明明只有醉儿一个! “璃儿说得不错,蔡公子这几日还是小心为上,那人如此重伤你,怕是存的是杀你的心思,一击不成,想来她不会善罢甘休。”吟醉附和绯月璃的话道。 蔡逸舒早就想到这点了,他虽然自信,却并不自大,在昨夜回来的时候,他就把所有影子都招了过来,严密的防守在房间四周,为的就是防止那人来袭。 不过呢,同样的意思,绯月璃说出来和吟醉说出来听在蔡逸舒耳朵里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他理都不理绯月璃,却很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对吟醉道:“醉儿如此关心我,我自是舍不得这么早死的,醉儿放心吧。” 绯月璃气得想把蔡逸舒那两只乱发情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吟醉悄悄抖了抖因为蔡逸舒的语气而起的鸡皮疙瘩,忽而起身道:“蔡公子保重身体,我们先告辞了。” “等等!”蔡逸舒急忙叫住她。 吟醉回身,以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蔡逸舒从身侧拿起绯月璃还回来的那把琉璃月匕首,对吟醉道:“这个虽是天山派的信物,却并不是我送予你的,还给我却是给错了人,还是暂且放在你那里吧,你若实在不喜欢,还是当面还给送你的人才好。” 绯月璃眼神一暗,正要说话,手却被吟醉轻轻握了一下,不禁顿住,转头看向吟醉。 吟醉浅浅一笑道:“当初我并不知道是贵派的信物,才会误收下来,现如今既知道了这匕首的珍贵,自然该物归原主的好。蔡公子所说亦有道理,只是,我与皇甫公子交情不深,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蔡公子与他乃师兄弟,由公子转交最好不过。” 叶遵目光炯炯的看着那边匕首,很想对这相互推辞的两个人大吼一声,没人要他要啊! 只是,想想昨夜绯月璃对他的警告,整个人一下子蔫了下来,再想要也不能因为这么一个死物扯宝贝孙女的后腿啊。 蔡逸舒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眸中闪过一抹自嘲,在亲耳听到拒绝之前他总是不死心的想要争取一下,可当真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才发现与其承受这种疼痛,还不如自欺欺人的残留一丝期望。 吟醉假装没有看到蔡逸舒惨淡的表情,微微颔首,道:“劳烦蔡公子了,告辞。” “你们两个是姑侄。”蔡逸舒忽然道。 声音缓慢低沉,却成功的阻止了吟醉和绯月璃的脚步。 “蔡公子!”吟醉水眸微眯,有些不悦的看着蔡逸舒,她和绯月璃什么关系不需要他来提醒! 蔡逸舒闭上眼睛,红唇勾起,轻声道:“不管有什么隐情,你们是姑侄,天下皆知。” “混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叶遵也听出这话的不对劲,瞪着眼睛不满的质问蔡逸舒。 蔡逸舒轻笑一声,对叶遵道:“前辈不担心吗?他们两个若是在一起,必会遭天下反对,皇上一怒,便不是惩罚这么简单的事了。” 叶遵闻言,怔了一下,他以前总以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便是没有障碍了,却忘了,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少数几个而已。 “我们的事不劳蔡公子操心!”绯月璃恼恨的对蔡逸舒低吼一声,握紧吟醉的手,转身离去。 叶遵呆呆的看着蔡逸舒,不放心道:“很危险?” “前辈以为呢?”蔡逸舒反问,皇家的威仪是可以随便挑衅的吗? 叶遵沉默起来,如果当真如蔡逸舒所说,他就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件事了,他不会让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外孙女出事。 第五十三章 抽风 傍晚,梅家内宅果然发生了一件震惊武林的大事,呃,说是震惊武林,其实是因为整个武林都聚集到了梅家。 这件大事说起来其实只是梅家的一件家事,一件,挺让人难为情的家事,梅家这几年才被找回来的大少爷被人发现与三少爷即将定亲的青云坞大小姐华美珊私会房中,至于对私会的解释,就全凭各人的猜测了。 这种全家无光的家丑原本不宜对外张扬,可经不住有个一心挑事的梅夫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在有心人的散播下,事情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飞到了梅家暂住的客人们耳中,梅家大少爷立即从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的大好二郎变成了夺兄弟所爱不知羞耻上不了台面的卑贱庶子,而梅夫人和梅家三少自然成了被同情的一方。 作为梅家家主的梅进是倒数几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其时,流言早已经被传了个漫天飞,即便是想捂也捂不住了。梅进是又气又怒,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档口竟然会出了这么一件事,当下摔了七八个瓷杯,冲进梅夫人房中不知谈了些什么,出来之后都没顾得上调查清楚便把剑锋和华美珊通通关了起来。 次日便是梅家请帖上标注的正日子,宴席便定在这一天的晚上,而白天的节目,则是梅家为众人提供的福利,允许进入梅家后山狩猎一日,所得猎物均归个人所有。 其中,所获猎物最多,所猎猎物最奇的,还能得到一个彩头,既,在之后的比武擂台上此人所属的门派可以获得一个最终挑战权。 提到这个最终挑战权,首先就不得不先说一下比武擂台的规则。 因为参赛人数众多,为了节省时间,前几场的擂台并不是一对一单打,而是分成了十个单元,每个单元有二十到三十人不等,抽签决定分配的单元,同一单元的人进行混战,被打倒或是打下擂台的算输,每个单元最终只决出一人为胜者。 这种方法谈不上有多公平,但是效率奇高,第一场比完,通过筛选便只剩下了十人,这十人再抽签决定进行一对一打斗,胜者晋级,输者淘汰,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了五个,而这五人所进行的下一轮比赛便称为最终挑战权,也就是说,得到最终挑战权的人可以省去大混战和十人一对一单打两个步骤,既保证了不会在前两步中被淘汰,又可以以逸待劳保存体力,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得到更大的胜算。 这么好的福利,众人自然是摩拳擦掌竭尽全力的想要拿到。 而那些自认获胜无望的人们也并不气馁,且不说狩猎原本就是武林人士极为喜爱的一项运动,便是传闻中听说梅家后山的狩猎场中猎物种类繁多,数量庞大便足够让他们兴致高昂跃跃欲试了,试想一下能够尽情在梅家的私人猎场狩猎,最后还能满载而归,那是何等令人兴奋的事情! 叶遵惯来是个爱抽热闹的,盼着这一天也盼了很久,终于到了日子,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就兴高采烈的起了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乐悠悠的去马厩里牵马。 只是,原以为他起得已经够早了,出了溪畔轩的院子才发现,竟然已经有人准备妥当骑上马向狩猎场奔去了。听说这还不算早的,还有人早就已经到了狩猎场,或许猎物都打到好几只了呢。 叶遵被这一发现郁闷的够呛,也不去牵马了,直接返回溪畔轩,把所属逍遥派的房间挨个哐当当敲了一遍,把所有人都叫了出来,当然,叶遵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爱睡懒觉的外孙女,没敢敲吟醉和绯月璃的门。 叶老爷子挨个敲完便器宇轩昂的站到了院子中央,看着一个个从门缝里露出来的脑袋,振臂一挥,高声吼道:“孩儿们,拿上家伙,跟老子杀出去!” 逍遥派众人差点没被叶老爷子这一声气势十足的呼喊给雷个倒栽葱。努力稳住了身形再瞅瞅慷慨激昂的老爷子,都有几分哭笑不得,他们又不是土匪,喊什么孩儿们! “前辈啊,天还早呢,咱们不用这么着急吧。”周敏很是无语的瞅着人来疯的叶老爷子,心中不禁开始暗暗揣摩,这老爷子一大早又受到什么刺激了,谁这么不长眼给这老爷子刺激受! 叶遵一点没听出周敏语气里的无奈,铜铃大眼恶狠狠的瞪了周敏一眼,愤恨道:“还不着急呢,那群兔崽子不等着老子,早就先跑山上去了,老子怎么能被他们落下!你们赶紧的,都跟着老子走,不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周敏嘴角抽了抽,知道的说您老人家是去打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去打仗呢! 叶遵哪里管这么多,好胜心一上来,才不管是打猎还是打仗,豪爽的一挥臂,高声道:“快点,拿上弓箭,去马厩,跟老子打猎去!” 周敏弱弱的看着叶遵,道:“前辈,属下还要服侍公子,能先不去吗?” 叶遵闻言顿了一下,眨巴眨巴眼,急忙向吟醉和绯月璃的房间瞅了一下,见那边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气势却也弱了三分,一摆手道:“当然是老子的乖外孙最重要,你不用去了。” 周敏喜笑颜开,无视其余可怜虫们羡慕嫉妒的眼光,立即缩回脑袋,哐当一声把抽风的叶老爷子关在了门外。 其余人没有什么好借口,迫于叶老爷子的淫威,只得麻利的收拾收拾,跟着赶去狩猎场了。 同住一个院子的暗门众人早在叶遵那一通敲门时就被惊醒了,急忙探出来一看,竟是逍遥派那个爱打架的老爷子又在抽风,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逍遥派的人走了,一个个都有点风中凌乱的苦逼赶脚。 华容忍耐着满肚子的起床气,铁青着脸开门走了出来,直接去了吟醉和绯月璃房前,抬手就一通的猛敲,他的想法就是,那臭老头让他睡不好,他就让那两个小混蛋也睡不好。 绯月璃从来不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他早就醒来了,习武之人都讲究一个勤奋,所谓闻鸡起舞,多数在五更天的时候就要起床练武了,何况他还在军营里锻炼了两年,便是早上想多睡一会儿,也多半是睁着眼睛发呆。叶遵吼那一嗓子的时候正是他刚好打完一套拳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间对吟醉来说还太早,正沉沉的睡着,绯月璃扭头看了看她并没有被叶遵吵醒的迹象,便没有理会抽风的叶遵,先换下了衣服。 却没想到,华容竟然会比叶遵还抽风的来敲别人的门! 梆梆的敲门声一响起,绯月璃就心中一惊,快速的看了一眼沉睡的吟醉,惊就立即变成了怒,身形一动瞬间移动到门前,冷着脸快速的开了门,想也不想对着门外的人便挥出一掌。 华容也没想到敲个门绯月璃也会突然发难,脸色不禁一变,急忙提气匆匆忙忙的抬手,对上了绯月璃那一掌,虽不至于受伤,却被那股掌力推出了好几步。 “你发什么疯?”华容拍了拍袖子,恼怒的看着绯月璃。 “闭嘴!”绯月璃冷脸看着华容,心里气得恨不得再给他一掌,一大早拼命的敲别人的门,谁在发疯! 华容见绯月璃比他还难看的脸色,不禁怔了一下,忽而想到了什么一样,眸光闪了闪,正要说话,却听到内室传来一声慵懒甜腻的声音“璃儿……” 似娇似嗔的语调带着初醒的沙哑和绵软,就像一把小刷子,不经意的轻轻扫过柔软的心间,麻麻的痒痒的,华容只觉得脑中一白,全身似乎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绯月璃却脸色变了变,狠狠瞪了发呆的华容一眼,闪身进了屋内,广袖一甩,袖风便带上了房门,挡住了华容窥视的目光。 华容从失神中惊醒,重重一咬牙,不禁低咒道:“给本尊主摆什么臭脸色,本尊主被那臭老头吵醒还没找你算账呢!” 话音落,华容又是一阵恼怒,靠,他为什么要压低声音啊! “璃儿,什么时辰了?”吟醉睡得红扑扑的小脸陷在洁白的枕头里,闭着眼睛嘟着粉唇微微咕哝着问。 绯月璃的目光一触到那张如玉的小脸,便一下子柔和下来,抬手轻轻为她盖好锦被,柔声道:“时辰还早,醉醉睡吧。” 吟醉孩子气的瘪了瘪嘴,表达了一下被吵醒的不满,小手紧紧的抓住锦被边缘往上拉,直到把脑袋都盖住,才安然睡去。 绯月璃不禁弯唇轻笑,宠溺的目光柔软的似能滴出水来。 华容在门外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恼恨的踹飞了脚下的一粒石子,脸色铁青的闪身飞回自己的房间,气急败坏的大吼道:“立即马上召集所有人,本尊要去狩猎场!” 暗影看着自家主子不淡定的样子,仰天长叹了一声,下一秒便一个闪身急忙去通知兄弟们了,主子今天心情不好,皮都绷紧点! 第五十四章 辩 等吟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太阳已然高高挂在天上了。 绯月璃笑盈盈的为吟醉套上了一身精致的银色骑装,上衣下裤,衬得身段玲珑修长,墨发挽成髻缀以一根与衣服同色的长丝带,中间缀了一颗碧绿的翡翠,散发着莹润清澈的光泽,脚上蹬着一双宝石镶嵌的鹿皮小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净,粉雕玉琢的,如水晶娃娃般可爱,连周敏都几度看呆了去。 绯月璃喜爱得抱着吟醉不愿放手,嘟着唇咕哝道:“好像把你藏起来,谁都看不到,只给我一个人看。” 吟醉失笑,水眸一动,也打量了与她装扮如出一辙的绯月璃一眼,俏皮的眨了眨眼道:“那我是不是也要把你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绯月璃星眸亮晶晶的看着吟醉,喜不自禁道:“好啊,藏到只有我们两个地方,谁都不给看!” 一旁的周敏听着二人打趣的话,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的偷笑起来,别说两个主子不愿让别人见到对方,就是她都想把他们藏起来,免得去外面祸害众生了。 “公子,比赛时间快到了,我们该出发了。”周敏看着你侬我侬腻歪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得不出言提醒,再不出发可就来不及了。 绯月璃闻言,依依不舍的放开吟醉,改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向外走去。 周敏落后一步抬眸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个玉人,一挺拔一纤弱,一温润一淡雅,简直就像是天上从天上走下来的小仙童,真是比画里的还要美上几分。 三人是骑马去的狩猎场,吟醉只略略学了点,骑术不精,走得极慢,等抬眸到达狩猎场的时候,距离大赛开始的辰时不过还差一炷香的时间。按照常规,这个时间应该是主办方讲话客套的时候,可是,三人远远的走过来却没有看到誓师大会般的壮阔场景,反而看到了一个由人墙圈成的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似乎出了些状况。”吟醉拉住马缰绳缓缓停下来,不再靠近那个圈子。 绯月璃听在吟醉旁边,时刻注意着吟醉的情况,闻言才抬眸向前看了看,蹙眉道:“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属下去看看。”周敏翻身下马,风一般的走到了包围圈外。 “这位大哥,请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周敏拉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衣袖,好奇的问道。 中年男子转头,见是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眼睛一亮,热心道:“不瞒姑娘说,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前面的人说,今天一大早有人进了狩猎场打猎,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却猎了上百只猎物,啧啧,梅家家主的脸都青了呢。” 周敏听完了中年男子的话,瞬间觉得她家主子说的太对了,她忽然之间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周敏急忙回去把打听到的事向吟醉和绯月璃说了,尚未说完,便听到包围圈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老子打个猎你们也跟老子啰嗦这么多,不想让老子打直说!”顿了顿,又发出一声比刚才还要响亮的吼声“老子偏要打!” 咳!周敏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目瞪口呆的看向包围圈,即便看不到里面,也能想象到叶遵斗鸡一样的姿态,她只想说一句,老爷子威武,老爷子真是太霸气了! 吟醉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这个便宜外公真真是个活宝,着实有能把人逼疯的本领。 绯月璃侧头看着吟醉明媚的笑靥,也不禁弯唇笑了起来,叶遵即便是闯祸又如何,能博她一笑,与天下为敌他也不在乎。 突然,不知道圈内发生了什么事,前方的包围圈迅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叶遵黑着脸气势汹汹的从缺口里冲了出来,抬眼见到吟醉和绯月璃,表情瞬间一变,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长一样,飞奔到吟醉面前哭诉起来“乖孙儿,你可要为外公做主啊,他们欺负我!” 跟随着叶遵的身影看过来的人们听到叶遵这一句都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可目光向上抬突然看到了吟醉和绯月璃,却一下子都呆住了,心中浮现千言万语最终竟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那两个少年,如此的风华绝代,如此的潋滟生辉,他们当真是凡尘中人吗?或许,他们本就是误落凡尘的仙人,否则他们身上怎么会有五彩霞光隐隐闪耀? 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闷痛,迫使他们回神,才发现,原来刚刚竟然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就像生怕惊扰了那两个仙一般的人儿。 吟醉微微敛了笑容,看着叶遵柔声道:“外公慢慢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欺负这两个字用在叶遵身上着实有些可笑,可是用那轻灵温柔的声音说出来,众人却没有一个觉得有什么不对。 叶遵瘪了瘪嘴,委屈道:“他们怪我打的东西太多,老子本事大,愿意多打,他们凭什么管老子!” 绯月璃远远的向那堆猎物看了一眼,确实挺多,堆起来都像座小山,且种类还挺繁多,从野兔到山猪应有尽有,最下面似乎还压着一直黑熊,说一百多个有些夸张了,可五六十只还是有的,也难怪梅进脸黑了,若人人的战斗力都像叶遵一样,他这后山差不多都要被扫荡一光了。 梅进也不会坐以待毙的等着叶遵告他的妆,在看到吟醉和绯月璃的时候便抬步走了过来,刚好听到了叶遵那强盗般的声明,脸色不禁又黑了三分,却耐着性子对吟醉和绯月璃拱了拱手道:“逍遥公子姗姗来迟让老夫好等啊。”说着瞄了一眼叶遵,强笑道:“原来这位前辈是逍遥派的,老夫失敬了。” 叶遵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没打算给梅进面子。 梅进从刚才也算摸清了叶遵孩子心气的性子,并不理会他,只是看着吟醉和绯月璃。 绯月璃翻身下马,又走到吟醉旁边,扶她下来,对梅进道:“外公好胜心强,打的猎物确实多了些。” 此话一出,叶遵脸色沉了沉,怒瞪绯月璃,若不是怕吟醉生气,他都想大拳头揍他,敢不向着他! 梅进脸色却缓和了许多,那点猎物不算什么,他梅家还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可若能换得逍遥公子的一个态度那就要从长计议了。 绯月璃却不过是顿了一下,看到梅进缓和的神色,忽然红唇一勾,挑眉道:“可是,打猎有规定不可以多打吗?那还如何分个胜负?” 梅进脸色瞬间一僵。 梅夫人眸光冷然的从后面走过来,唇边却含笑道:“公子说得极是,不过,狩猎大赛尚未开始,那位老前辈便猎了这许多猎物出来,林子里的众多动物大多惧怕老前辈神威都躲起来了,如此以来,接下来的狩猎大赛就要受到影响,众位武林同道怕是不好猎到猎物了。” 梅夫人此话一出,立即把梅家和逍遥派之间的矛盾上升到了参加大赛的人与逍遥派之间的矛盾,林间的猎物多少关乎到所有人的利益,这些人被梅夫人点醒便不再袖手旁观的看热闹,而是纷纷加入到了讨伐叶遵的队伍中。 “梅夫人说的不错,比赛还没开始怎么能猎那么多,动物都躲起来了,咱们还猎什么!” “这位前辈也太过贪心了些,若想在比赛前先热热身,意思意思打几个小东西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毫无顾忌!” “就是,如此破坏狩猎大赛之人,为表公平就该取消他参加的资格。” “……” 嗡嗡的讨论声还有许多是听不清楚的,却还是能分辨出来,以不赞同和谴责占大多数,也有许多人碍于曾经受过逍遥派的恩惠,不好直言,看向叶遵的目光也不甚友善。 “我倒觉得,这位前辈武功高强,箭术了得,不过一个时辰便猎了这许多猎物,在场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自认能比得过?” 突来的一声,不知从何处发出,却轻易的盖过了杂乱的讨论声,就像一个开关一样,瞬间让众人都沉默下来。 不错,这是个强者为尊的武林江湖,他们大多是人云亦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仔细一想,有这般能耐的人就是把整个猎场的猎物都猎光了,他们又能拿他怎么样?更不要说他还有逍遥派这么个后台。 方才几个说话声音最响的人回过神来不禁擦了一把冷汗,提着心偷偷的躲进了人群中,恨不得让自己淹没在人群里谁都看不到才好。 叶遵看着安静下来明显带着敬畏的人群,高傲的冷哼一声,轻蔑的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这里终于出来个识趣的了,若不是宝贝孙女拦着,他听到那苍蝇一样嗡嗡的吵人声音就手痒的想要大开杀戒了。 绯月璃见众人都不再说话,眸中闪过一抹嘲讽,浅浅一笑开口道:“方才在下听到了几个问题,为防大家对外公有所误会,在先便来代替外公回答一下那几个问题。首先是梅夫人所说,担心猎物会躲起来,影响狩猎大赛,在下以为纯属无稽之谈,外公神威固然震慑了林中的动物,但是,我们进行的是狩猎比赛,即便没有外公,等众位都进了林子,那些猎物就不会躲起来吗?动物原本就不会站出来任人猎杀,只要有猎人出现,它们都躲起来才是常情,想必大家都认同这一点吧。”说完,绯月璃顿了一下,眸光轻轻扫过四周,见众人点头,才继续道:“既如此,那就说明不管外公是否出手后果都相同,那何来影响狩猎大赛一说呢?”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称是,深觉此话言之有理。 梅夫人脸色微微变了变,看向绯月璃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忌讳,小小年纪倒是牙尖嘴利! 绯月璃话音略顿了一下,星眸流转,忽然停在一个粗布灰衣男子身上,众人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一样,情不自禁的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灰衣男子被这许多目光注视,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沉重的压力,让他脸色一白,双腿忍不住软了软,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险些摔倒。 绯月璃眸光微寒,嘲讽道:“至于这位同道所说,担心动物藏匿起来,大家无法猎到,那在下只能说是这位同道技艺微末,与旁人是没有关系的。” 灰衣男子闻言,脸色又一青,任谁被人如此直白的说自己技术不行都高兴不起来。 绯月璃却没有再理会那人,话一说完,目光便转向了另一人,轻嘲道:“还有这位公主,直言指责外公太过贪心,公子的教养问题暂且不提,公子又如何知道外公只猎了这些猎物不是热身呢?以外公的能力,若认真起来,岂是这几十只猎物便能打发的?” 绯月璃口中的那位公子张了张嘴,脸色瞬间变红,羞愧的躲到了旁边人的身后。 绯月璃唇边闪过一抹冷嘲,寒眸再次锁定一人,淡淡道:“还有这位说要取消外公比赛资格的前辈,既然没有外公破坏狩猎大赛的证据,又凭什么取消外公的参赛资格,前辈口中的公平就是见缝插针,攻击对手吗?” 绯月璃话音一落,上千个人的场地上都变得静悄悄的,人们惊呆的看着中间那个神采飞扬,淡雅脱俗的少年,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我想起来了,这位竟然是水老前辈!滦州城里无人能敌的水老前辈!”一片静谧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引起一片哗然,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叶遵身上。 第五十五章 交易 叶遵当初不耐烦跟着马车慢慢走,先行赶路比吟醉和绯月璃先到滦州,在滦州城里“为非作歹”时对外都是声称姓水,众人敬他武功高强便都称一声水老爷子,因为这半个月来太过高调,滦州城里认识他的人也不少,现在被人认出来也属难免。 只是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一个认出了叶遵,其余的人竟然都激动起来,好像人人都认识叶遵一样,就算不认识的也跟着瞎激动的听着旁边的人讲述老爷子的光辉历史。 “我听说过水老前辈,听说他天生神力,武功盖世,一掌便能打碎一座假山呢!” “我也听说了,滦州城里那个欺男霸女的飞刀向云就是被水老前辈一拳结果了小命!” “冀南铁砂掌孟老前辈前些日子与水老前辈比武,听说惨败啊!” “……” 一件件叶遵的光荣事迹经过筛检后被众人崇拜的讲述出来,只听这些,不知道的一下子把叶遵当成了武功盖世济世救人的方外高人,叶遵的形象瞬间从糟老头拔高到了需要仰望的境界,却没有人知道,叶遵做的那些事其实根本就是他老人家手痒的结果。 经此变故,那位被绯月璃戳穿心思的老者气势立即矮到了泥土中,即便心中恼怒也丝毫不敢表现出来,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灰溜溜的躲到了人群中,只是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绯月璃,竟见他仍旧在看着他,虽然唇边的笑容温和浅淡,可他却总觉得那目光犀利而嘲讽,好像已经看穿了他一般,让他无所遁形。 绯月璃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恼羞成怒的老者,星眸微动从再次众人身上扫过,目光所过之处就像安装了消音器,人们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议论,有些敬畏的看着中间的少年和老者,之前说过叶遵坏话的人却都心中一紧,生怕那如星的眸子停驻在自己身上。 绯月璃这次却没有再停留在谁的身上,而是微微一笑道:“外公打猎也不过图个新鲜,他老人家并不贪图那些猎物,武林同道可以看一下,若有喜欢的,尽管说一声,外公愿悉数赠出。” 此言一出,刚刚还心情忐忑的人们眼睛立即一亮,忍不住欢呼一声,有些感激又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绯月璃,纷纷追问道:“这是真的吗?什么都可以要吗?” 不等绯月璃回答,便有人试探道:“我家老母眼睛不好,我正想找一个熊胆为她医病,我看老前辈的猎物里有一头黑熊,不知前辈可否赠予晚辈?” 叶遵看都不看是谁要的,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想要就拿去,啰嗦什么!” 那人欢喜至极,急忙对叶遵几人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感激道:“多谢前辈,多谢公子,前辈和公子的恩情在下铭记在心,日后若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在下万死不辞!” 众人见绯月璃说的竟是真得,也顾不得矜持了,一个接一个的开口: “晚辈早就答应拙荆为她猎一只狐狸做狐裘,恰好还差一只,前辈可否把那只狐狸赠予晚辈?” “在下想要那只麋鹿……” “……那头山猪……”… “……” 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猎物便分完了,只剩下几只没有太大用处的野雉和野兔之类的小动物,绯月璃便交给了梅家,用来为众人加菜,此举又是获得一阵好评。 华容站在人群后方远远的眺望着中间,看着装模作样的吟醉和绯月璃忍不住冷哼一声,暗暗咬牙,这两个口蜜腹剑的小混蛋,竟然把这一群蠢货们骗得团团转,真该让这些人看看他们两个卑鄙无耻的样子! 如华容一般想法的也不是没有,特别是几个地位崇高的名门正派,见逍遥派出尽风头到底心里不大舒服,只是,现在众人都在兴头上,那些人也识趣,不会现在跳出来给人当靶子,不管不情愿还是不甘心,都要假装出一副赞叹的模样来。 梅进看着这火热的气氛,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赞赏的看着绯月璃拍手道:“都说逍遥派乐善好施,锄强扶弱,老夫今日可算见识到了。” 梅进的话又引起一阵如云的议论,特别是受过逍遥派恩惠的人们,又是对逍遥派一通大肆的赞扬。 梅夫人心中危机顿起,众人对逍遥派评价如此之高,难保最终那个位置不会落入他们手中,原本以为这等小帮派不成气候,梅家才会动了拉拢的心思,现在看来逍遥派哪里一只小猫,分明是头猛虎! 对于梅夫人的暗示,梅进看在眼里却似乎没有放进心里,反而对众人赞扬逍遥派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笑呵呵对叶遵拱手道:“原来是水老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失敬失敬了。方才冒犯之处,还望前辈大人大量切莫怪罪。” 叶遵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梅进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却大度一笑,表示不在意。转头看向绯月璃,夸赞道:“水老前辈武功盖世,今日的魁首怕是非他老人家莫属了,我等倒都成了陪衬,哈哈……” 梅进这一句话成功的又让场面冷了下来,众人就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重要问题,以这老爷子的武功,他们这里几乎没有人是对手,那狩猎大赛还有什么好赛的,这不明摆着没有赢的机会了吗? 也有人开始嘀咕,以叶遵的资历年龄,再与他们竞争,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有一个开头的,附和的人就多了起来,嗡嗡的议论声再度响起。 吟醉嘲讽的看了梅进一眼,转头对绯月璃笑了笑,水眸中是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绯月璃会意,回了吟醉一个暖暖的笑容,而后星眸流转,清冷的目光犹如实质,所到之处立即鸦雀无声。 等众人都安静下来,绯月璃才浅笑着缓缓开口道:“外公乃世外高人,自是不会与我等俗人争夺这个名分。外公狩猎所图不过是个乐趣,大家不要误会。”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方才的担忧去除,现在心里不免添了几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赧然,只是,再多的羞愧也抵不过实质的好处,知道叶遵这样一个强悍的战斗力并不参与比赛,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从心底发出的笑意。 梅进眸色暗了暗,心中是翻江倒海的恨意和怒意,没想到最终让逍遥派名利双收,梅家却要不清不楚的吃个哑巴亏,最好还要笑脸待人,真是欺人太甚! 绯月璃看了一眼梅进的脸色,唇角忽然勾起一抹邪邪的弧度,挑眉笑道:“听闻梅家狩猎场乃梅家一宝,在下不曾来过,比不得梅家主熟悉,还请梅家主手下留情了。” 好吧,绯月璃就是故意的,故意暗示众人这是梅家的狩猎场,若梅家人与众人同样参加比赛,以梅家人对狩猎场的熟悉程度,对其他的参赛者有失公平! 梅进气得腮边的肌肉都抖了抖,唇边的笑容却仍旧勉强的挂着。 梅夫人也狠狠的握起了拳头,恼怒的看着绯月璃。 梅辰南早就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怒声道:“遥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狩猎场是我梅家的又如何,这么大的林子梅家人还能把每个角落都走遍吗?我梅家人不见得就比各位熟悉多少!” 绯月璃不咸不淡道:“是吗?原来梅家人也不熟悉吗?难道梅家人并不来打猎?那梅家要这狩猎场是作何用处?” “你!”梅辰南气不过,还想再说,却被梅进喝住了“南儿住口!” 梅辰南看向梅进,不服气道:“爹!” 梅进不理会梅辰南,看了一眼众人不忿的面色,眸光暗了暗,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干脆爽朗的拱了拱手,朗声道:“遥公子所言不错,狩猎场乃我梅家所有,梅家确实是占了便宜,既如此,我梅家人狩猎的时间便比各位少一个时辰,众位意下如何?” “老爷!” “爹!” 梅夫人和梅辰南都惊呼一声,表情很是憋屈,凭什么他们要让步! 梅进却甩了一下手,脸色铁青的怒喝道:“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说了!” 二人愤愤的看了绯月璃一眼,恼恨的闭上了嘴。 众人却满意了,都开始笑呵呵的夸赞梅家主光明磊落。 绯月璃不理会梅夫人母子的目光,浅笑盈盈的看着梅进道:“原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有余,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梅家主?” 梅进就像是现在才想起来一样,恍然道:“看老夫这记性!好,好,那就不多耽误时间了,老夫宣布,狩猎大赛,现在开始——” 宣布开始的声音用内力远远的送出去,高亢爽朗的声音犹如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众人都禁不住欢呼一声,纷纷向着自己的爱马奔去,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高举着弯弓欢呼着向密林中跑去。 人都跑的差不多了,梅进突然看向绯月璃,高深莫测道:“遥公子口齿伶俐,才思敏捷,连老夫都不得不对公子刮目相看,真是后生可畏啊。” 绯月璃弯唇一笑,淡淡道:“过奖。” 梅进唇边的笑忽然冷了几分,幽幽道:“逍遥派虽是江湖新秀,却名声甚佳,只可惜根基浅了些,否则,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恐怕公子莫属了。” “爹,你在说什么!”梅辰南惊叫一声,又猛然转头愤恨的看向绯月璃。 绯月璃懒得搭理梅辰南,梅进根本就不是在夸赞逍遥派,而是在提醒他逍遥派实力不足,不要好高骛远。 “梅家主说的哪里的话,在下从来没有肖想过那个位子。”绯月璃缓缓到,见梅进惊讶了一下目光突然有些紧张的看过来,微微一笑,继续添火道:“相反,在下反而认为,这个位子非梅家莫属。”梅家哦,可不是梅进! 梅进眸底突然有些激动,不过一瞬,便强压下去,目光灼灼的看着绯月璃道:“公子的意思是?” 梅夫人和梅辰南同样吃惊,却不如梅进会掩藏情绪,呆呆的看着绯月璃,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绯月璃没有立即回答梅进的问题,却笑了笑牵起吟醉的手缓缓道:“听说梅家有一颗黑珍珠,恰巧醉醉最喜欢黑珍珠。” 梅进看着二人交握的手,眸光闪了闪,他从昨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两个少年是不是太过亲密了些? 这个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既然他们肯支持他,他便没必要用女儿拉拢他们,管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们想要我梅家的黑珍珠?”梅夫人紧紧握着拳,有些激动道:“你们可知道黑珍珠是梅家的传家之宝!” 梅进抬手拦了一下梅夫人,若绯月璃无条件的支持他,他还会生疑,绯月璃竟然提出了要他梅家的传家之宝,反而更让他信服。黑珍珠虽然珍贵却只是个能看不能用的死物,若能用它换来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求之不得。 梅辰南也和梅进一样的心思,他是男人,黑珍珠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倒是武林盟主的位置,哪个男人不梦寐以求想要得到? “不过是颗珍珠,公子若喜欢,便赠予公子了。”梅进爽朗的大笑道,在他看来武林盟主的位置几乎是已经唾手可得。 “老爷!”梅夫人却并不愿意,一个小小的逍遥派根本就不值得他们献出黑珍珠! 若在今天之前,梅进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今天众目睽睽,逍遥派的号召力有多强他们都看到了,一个逍遥派的支持比十个二流帮派的支持都重要! 绯月璃微微挑眉,迟疑道:“原来黑珍珠是梅家的传家之宝啊,看来,在下不该夺人所好……” “公子言重了,黑珍珠放在我梅家不过是个死物,不若逍公子真心喜欢,送给公子才是适得其所,反而不会辱没了它。”梅进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绯月璃弯唇一笑,挑了挑眉,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说好说。”梅进回了一礼,笑得爽朗开怀,早就把绯月璃为难他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五十六章 阴谋 已经达成心意,梅进便不再逍遥派上多费工夫,又没什么营养的客套了两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你们刚才跟梅进说了些什么,怎么把他哄的那么高兴?”早就在留意这边情况的华容一看到梅进走开,急忙凑了过来。 绯月璃斜眼看了华容一眼,冷笑道:“我说要支持他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你说他高不高兴?” “什么?”华容皱眉,狐疑的看看吟醉再看看绯月璃“你说的是真得?为什么?” “为了梅家的黑珍珠,你信吗?”绯月璃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华容,亏他知道那么多信息,这么浅而易见的事都想不通,脑子果然白长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华容脑子转弯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再抬眸看到绯月璃的目光时,瞬间就恼火了,就说这小混蛋不是东西,瞧瞧那目空一切的样子,什么翩翩佳公子什么温润如玉,骗子,大骗子! “华门主以为是什么眼神就是什么眼神。”绯月璃毫不客气道。 华容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我叫不生气,才压下胸膛里的那股无名火,懒得再从绯月璃那碰钉子,转头看向吟醉,提醒道:“梅进可是一只老狐狸,你们小心点,不要反被算计了。” 吟醉点点头:“多谢关心。” 听着这珠圆玉润的清雅声音,华容高兴了,瞧瞧,这才是人说的话不是,虽然也没见得有多真心,可至少让人听着不反感啊,哪像那个毒舌的小混蛋! 叶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梅进在的时候知道是谈的正事,还耐着性子等着,梅进走了就压制不住了,见这几个人还在没完没了的废话,一下子发飙了“啰嗦什么啰嗦,还去不去打猎了!” 叶遵一抗议,几人都停止了话题,绯月璃转头看向叶遵笑道:“外公着急了?不用等我们,现在就可以先去了。” 叶遵不满的大吼“老子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他威武雄壮的英姿都每人看见! 华容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着这老爷子,您一个人怎么没意思了,一个时辰就猎了一座小山回来的是哪个! “你们都跟老子一起去,老子要跟你们比试比试!”叶遵斜着眼看着绯月璃和华容,说要比其实根本没把两人放在眼里。 华容瞪眼,谁敢跟您老爷子比啊,看那战利品,比人家一天的收获还多呢! 绯月璃好脾气的笑笑,挑眉道:“外公的厉害我们都瞧见了,单人比试我们可不是外公的对手,外公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 叶遵先为自己自豪了一下,然后才觉得绯月璃说的也有道理,拧了一下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我们组队比试如何?”绯月璃笑道。 叶遵眼睛亮了一下,感兴趣道:“怎么个组队法?” 绯月璃解释道:“今日逍遥派和暗门参与狩猎的有一个算一个,平均分配三组,外公,我和华门主各带一组,哪一组所猎最多,所带这一组的人便获胜如何?” “喂喂!”华容看着这个不问一声便自作主张把他算进去的人,不满的抱怨道:“你是不是该问问我愿不愿意再做决定啊!” 绯月璃挑眉“难道华门主是怕了吗?” 卑劣的激将法,华容果断的受了,瞪着眼睛怒道:“本尊主会怕你?来就来!” 叶遵笑得牙不见眼,豪爽道:“老子让你们先挑人!老子一个人就能把你们一组都干掉!” 绯月璃但笑不语,一点也不把叶老爷子的壮语放在心上。 华容哼哼了两声,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出声反驳。 分组很快,几人虽然好胜,却都不是多计较的人,随便一划拉就挑好了人。 吟醉那小胳膊小腿连马都骑不好的人是不参与的,她骑着马来这里也不过是应应景,看看罢了。 绯月璃原本是要留下陪她,在林子外围走走就回去的,却被吟醉劝服了,到底是热血沸腾的少年郎,心里其实还是向往着能够大展身手,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 “醉醉想要什么,我给你猎来。”绯月璃翻身上马,高高的坐在马上,眼神明亮璀璨。 吟醉看着意气风发的绯月璃,眼前恍惚了一下,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感动和期待,有朝一日,他们是不是真的可以鲜衣怒马,快意江湖? “乖外孙想要什么跟外公说,外公保证给你猎来!”叶遵不甘落后,急忙讨好道。 华容龇了一下牙,打量了一下竹竿一样纤弱的人儿,勉强道:“看你这么可怜,本尊主就好心一回,想要什么尽管提。” 绯月璃眸光沉了沉,横了两个冒出来的程咬金一眼,他虽然这么问,其实心里知道吟醉其实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便自作主张道:“醉醉在这里等着,我猎只白狐来给你做披风,天冷了刚好穿。” 吟醉点点头,笑着嘱咐道:“小心些。” 叶遵吹了吹胡子,急忙凑过来道:“想要白狐还不简单,等着外公,给你猎一堆回来!” 周敏捂着嘴偷笑,叶老爷子说大话从来不眨眼,白狐本就不是常见的东西,能猎回一只就不错了,还一堆呢,当是随处可见的野兔呢! 吟醉知道叶遵孩子心性,也不泼他冷水,笑着点头道:“好,我等着外公凯旋。” 叶遵乐得手舞足蹈,差点没飞起来,听听乖孙女这意思,都断定了他老人家会赢呢。 华容心里不平衡了,一个两个都讨了好话,他也该有一句吧。 “白狐算什么,白虎本尊主都能猎到!” 吟醉看了华容一眼,心里想的是这人还挺幼稚,什么大话都说,面上却不漏声色,浅笑着微微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快些去吧,晚了好东西都被别人猎走了。” 华容险些气出内伤,竟然一句话都不给他! “醉醉等我回来!”绯月璃灿烂一笑,挥鞭打马,向林中飞奔而去。 叶遵和华容也不再耽搁,带着本组人员也豪气冲天的奔向了林中。 周敏自是留下来陪吟醉的,笑呵呵看着跑远的人,好奇道:“主子猜他们谁会赢啊?” 吟醉摇摇头,笑道:“若只看数量,无疑外公会赢,可加上白狐这一条就难说了,白狐数量稀少,神出鬼没,想要猎到不仅要看实力,还要凭运气。” 不过,还是叶遵的赢面大些,毕竟绯月璃和华容不仅仅是来打猎的…… 周敏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谁输谁赢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她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家公主,让公主开心才是要务“主子要不要去林子里看看?”不打猎,骑马走走也好。 “好。”吟醉也没想现在就回去,难得骑一次马,她也觉得新奇。 周敏扶吟醉上马,小心的走在吟醉旁边稍后些的位置,双眼双耳玲珑八面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狩猎场外围的草木稀疏很多,走在林中不用担心被树枝划伤,吟醉那散步一样的速度就更不必担忧了。 “小公子,小公子——” 二人走着,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响亮的呼唤,马蹄声渐近,马上的人影显现清楚,粗壮的大块头,正是钟武。 吟醉确认了那声“小公子”是在叫她,便停下来,等钟武走近。 钟武见到吟醉显然很高兴,黝黑的脸上飞着一抹红晕,笑容憨直腼腆“小公子也要去打猎吗?怎么没带弓箭?” 周敏是带了弓箭的,绯月璃觉得吟醉不打猎带着累赘,便没有为吟醉准备。 吟醉见钟武脸上还挂着几块淤青,便知道是那日叶遵打的,好在叶遵还算分寸,没让他在床上下不来,否则,这大块头就要错过这次狩猎大赛了 笑着摇摇头,吟醉看着钟武的目光有些歉意,柔和道:“我不打猎,只在这边走走。” 钟武“哦”了一声,虽然疑惑吟醉为什么不打猎,却没有再问,抓了抓头发,关心道:“听说小公子前两天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我和大哥去溪畔轩探望公子了,只是当时公子在睡觉,就没有见到人。” “多谢钟二哥惦念,已经大好了。那日钟大哥和钟二哥来访,我听说了。”顿了一下,歉然道:“外公多有得罪,我替他说声抱歉,还望钟二哥不要记恨。”吟醉在马上微微弯了一下腰以示歉意。 钟武急忙摆手,急切道:“小公子言重了,我没有怪前辈的意思,我其实还应该感谢前辈呢,那天被前辈打过以后,第二天我就觉得筋骨好像被锻炼了一番一样,现在习武都轻松多了呢。” 落后几步的钟文赶过来,听到钟武的话,不禁点头赞叹道:“水老前辈实乃奇人,那日舍弟被打的鼻青脸肿无法动弹,还以为要修养一段时间呢,没想到竟然是因祸得福,在下当时误解了老前辈,请逍公子帮在下转告老前辈,在下实在有愧,改日便登门赔罪。” 周敏听到钟文的话乐了一下,登门赔罪好啊,送上门来给老爷子练手,嘻嘻。 吟醉看向钟文点了点头,这人虽然圆滑,却也敢作敢当,有些正气,便笑笑道:“怨不得钟大哥,外公下手确实严重。” 钟文又是敬佩又是愧疚,抬手抱拳道:“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惭愧。” “外公性情爽直,从不为小事计较,钟大哥也不必放在心上。”吟醉对钟家两兄弟印象很好,所谓侠者,大抵也只有这样的两个人才能真正称得上了。 钟文点点头,道:“水老前辈实在令人敬佩。”把叶遵满不在乎的性子当成了心胸宽广的钟文又添了几分敬佩。 吟醉也不点破,看着二人道:“两位如何还在这里?没有参加狩猎大赛吗?” 钟武挠挠头发,憨厚道:“参加了的,我想跟小公子说句话,就没有进去。” 钟文见钟武还真敢说,气得都想大棍子敲他,就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几十年没长过什么心眼的人竟然魔怔一样对这位逍公子上心了,非要过来跟人家说说话,拉都拉不住! 钟文也懒得管他了,看着吟醉道:“怎么不见遥公子?” “他已经进林子深处了。”吟醉笑着回答道。 钟文皱了皱眉道:“只公子和这位姑娘二人太过危险,若不弃,公子便与我二人一道如何?” 钟武闻言,喜形于色,急忙点头,能跟小公子一道,想想就高兴。 吟醉暗道,这钟文也确实会收买人心,能够放弃自己的利益为别人着想,难怪人缘好。 “多谢钟大哥钟二哥,不过,在下只是在外围走走,并不深入打猎,未免耽误二位,还是不必同行的好。”吟醉也确实不需要他们两个的保护。 钟武有些失望,却想不出怎么挽留。 钟文看看英姿飒爽的周敏,再看看小胳膊小腿的吟醉,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反正他也没指望夺魁,不去打猎也没什么,便对吟醉道:“梅家狩猎场向来以猛兽繁多著名,这里虽是外围,也难免会有几个漏网之鱼,在下来此也不为比赛,不如留下,能护得公子周全也是功德一件。” 钟武急忙点头“我会保护小公子的。” 吟醉有些犯难,第一次发现,人太热情了其实也不是很好。 周敏却觉得挺好,那个钟武武功不错,多个人保护公主就多份保障,虽然在这里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想着,正要劝吟醉答应,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很痛苦的样子,声音虽轻,以四人的耳力却都听到了。 周敏心下一凛,飞速抬头看去。 钟武毫无心机的担忧道:“我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可能是有人受伤了,我过去看看。” “钟二哥稍等!”周敏急忙叫住他,在钟文钟武疑惑的看过来时,有些严肃道:“小心些不要发出声音,我担心会有什么变故。” 钟武自是不明白周敏在说什么,钟文却点了点头,江湖上的事有时候波橘云诡,谁也说不好会不会遇到什么阴谋,万一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或许就会惹祸上身了。 “二胖留下保护公子和姑娘,我去看看。”钟文怕钟武那个木头脑袋坏事,还不如让他留下的好。 钟武是个热血性子,有热闹就想凑两下的人,原本是极想去看看的,可一听要保护小公子,当下就点头答应了,不再动弹。 吟醉微微一笑,钟文确实有颗好头脑,钟武被他吃死也不奇怪。 “公子。”周敏做出保护的样子走到吟醉旁边,悄悄对吟醉打了个手势,把暗卫传给她的消息告诉吟醉。 吟醉笑容敛了几分,水眸微眯,她果然没有猜错,梅家确实要借着此次狩猎大赛动些手脚,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猖狂,在外围就敢出手! 钟文很快返了回来,面色很是凝重,身前马上躺着一个中等身量的男子,不知是受伤还是死了,在马上颠簸着也一动不动。 “我发现这个人倒在不远处的树丛里,腹部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像是被猛兽所伤,但是……” 但是,很不对劲,且不说方才除了一声闷哼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就算这人真的是为猛兽所伤,伤的部位也不对劲。在人遇到猛兽攻击的时候会有两个举动,一是逃跑,再就是反抗,不管是哪一种,受伤的部位都不会仅仅是腹部。 “他是肃阳卢家的人!”钟武看了一眼那人的衣服,皱眉道。 “还有救吗?”吟醉看着那人的苍白的脸,鼻翼没有煽动,判断不出还有没有气息。 钟文面色那看的摇了摇头,已经没气了,他带他出来只是怕他的尸体被野兽吃掉。 “这里不甚安全,我们先出去吧。”吟醉低声道。 钟文点头,却没有动,而是看着吟醉道:“我怀疑这人的伤是人为,狩猎场中有人图谋不轨,最好去通知梅家,尽快终止比赛。” 吟醉愣了一下,眉头紧蹙,断然道:“不行!” 钟文不解的看着吟醉。 “钟大哥想想这场宴会的目的,梅家未必没有嫌疑,若我们就这么冒失的出去,打草惊蛇不说,未必就不会成为此事的牺牲品。”吟醉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事十有*就是梅家弄出来的,深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遇害呢。 钟文微微一怔,立即反应过来,面色有些晦暗,梅家的动机确实比别人还要大,只是,这里毕竟是梅家狩猎场,出了这样的事,梅家势必要负责人,有别人想要嫁祸梅家也不是不可能。 最可怕的是,有这种心思的不止一家! 钟武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却对吟醉和钟文的对话很是茫然,他脑子不好使,听不懂他们的哑谜,只是知道这次狩猎似乎并不只是狩猎这么简单。 “那公子说我们该怎么办?”钟文看着吟醉,不自禁的就把她当成了决策人。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什么都不要做,事情的大头在深林里呢,绯月璃和华容会处理好,但是…… 她就说,有时候太热情的人也不是很讨好,现在就逼着她不得不出手管这件事。 “这个死者暂且不能带出去,梅家的人现在都在外面。”吟醉顿了一下道:“先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我们出去,探一探梅家的动静。” 钟文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只是“要把这尸体藏在何处?”这林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个野兽把他吃了。 “藏树上就好了,这里猛兽少,会爬树的更少,应该比较安全。”周敏抢先道。 钟文选了一颗枝叶繁茂,比较粗壮的大树,把尸体藏了上去,在下面看了看,确认看不到上面有人才放下心来。 藏好了人,四人向林外走去。 梅家人承诺晚一个时辰入林,现在都回到了梅家大宅里休息等候。 四人便直奔梅家大宅,把马放回马厩,悄悄的向主院走去。 梅进所住的院子就是昨夜宴请吟醉几人的慎思院,江湖世家人人尚武,护卫本就稀少,现在更是分配了大部分去狩猎场,留在梅家大宅里的实在不多。 不过,即便有护卫也还拦不住他们,最危险的还是那些梅家人。 进了慎思院,吟醉直奔蔡逸舒所说的那个假冒天山老人传人所在的院落,她要确认那人是去了狩猎场还是留在了这里。 钟文见吟醉去的不是主屋的方向,微微怔了一下,急忙问道:“公子想要去哪里?” 吟醉没有回头,淡淡道:“去看看天山老人的徒弟还在不在。” 钟文又是一怔“天山老人的徒弟也在这个院子?”不对呀,他早就听说那位前辈喜静,不愿被人打扰,被梅家安排到了一个偏远的院子里,怎么会…… 吟醉没有再搭理钟文,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她要确认了再说。 钟文也知道现在不宜声张,便压下心中的诸多疑惑,跟在吟醉后面快速前行。 到了那个隐秘的小屋,吟醉没敢太过靠近,隐在墙壁后面的大树上细细的瞧了瞧里面,看不到一个人影,也察觉不到里面的气息。 钟文看着那小屋,皱起了眉头,天山老人之徒所住的地方,怎么会让人有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吟醉抿了一下唇,伸手从树上摘了一片树叶,周敏瞳孔一缩,急忙抬手制止“主子!”现在叶老爷子和公子都不在,万一那老妖婆在这里面,察觉到他们,冲出来就危险了。 她的小命不算什么,若伤了公主,她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 吟醉脸色微臣,冷眸看了周敏一眼,冷然威严的气势让周敏一僵,拦住吟醉的手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 吟醉转头不再看周敏,在娇嫩的树叶上注入内力,手腕翻转,凌厉的扔向小屋的窗子前。 钟文和钟武愣了一下,没想到吟醉竟是会武功的。 树叶急速飞驰,如石子般在窗前划出一道长长的弧度,最终狠狠的掉落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细响,在这寂静森冷的环境中,却犹如洪钟,敲进了树上四人的心中,一颗心高高悬起,已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只是,等了半晌,却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 吟醉的心重重一沉,却没有放松下来,那人果然去了狩猎场! “我们走!”确认了那人不在,吟醉不再太过小心,从树上轻轻跃下,运气轻功向狩猎场飞奔而去。 第五十七章 焦虑 “主子!”周敏看着吟醉的背影急得跺了两下脚,顾不得钟家兄弟,急忙追了上去。 钟武向来不是个会动脑子的人,见吟醉走,自然就跟着走了。 钟文倒是想得多,可耐不住有钟武这个拖累,无奈叹息一声,也急忙跟上。 一路飞奔,到达狩猎场外围的时候,吟醉气息已经不稳了,这一身功夫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平日里也疏于练习,用起来自然不那么得心应手,真是浪费了那一身的内力,总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周敏晚了两步才追过来,见吟醉停在这里,急忙上前扶着,有点担忧道:“主子可还好?” 吟醉摆了摆手,道:“蔡逸舒那边有人吗?” 这个人自然指的是他们的人,周敏摇了摇头,道:“蔡公子的房间外都是他带来的人,公子吩咐过没必要浪费咱们的人力,就没有留人,哦,还有一个荣琅仙,留在房间里休息。” 吟醉闻言微微蹙眉,道:“派个人去看看。” 周敏点了点头,向空中打了个手势。 恰好钟武赶过来,看到周敏的手势还以为是在对他做,有些莫名,满脸疑惑的走了过来,道:“姑娘怎么了?” 周敏笑笑道:“无碍。” “哦。”钟武尽管还是不明白,却是憨憨的点了点头,看向吟醉有些惊喜的傻笑道:“没想到小公子轻功这么好,看你长得那么小,还以为你不会武功呢。” 吟醉点点头,便不再理会钟武,继续对周敏道:“我身边还有几个人?” “除去刚刚离开的,还有九个。”留下保护公主的不算她就有十个暗卫。 吟醉眉头蹙了一下又松开,有些庆幸绯月璃对她保护过度,现在这些人倒都派上了用场“留下两个,其余的都进狩猎场,去寻璃儿的位置,一经发现迅速来报。” 周敏一惊,正要劝阻,吟醉一个冷飕飕的眼神过来,立即乖乖的闭上了嘴,闷闷的去按照吟醉的指示安排,她现在只能祈祷,千万不要遇到什么事,否则,她肯定会被活剐了。 钟文这才慢悠悠的到达,气喘吁吁的看着早就站在这里的人,郁闷的想要捶胸顿足,一个四肢发达的二胖武功比他好也就算了,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和一个瘦弱纤细的少年都比他好那么多,让他瞬间有种整个世界都灰暗了错觉。 钟文平息了一下气息,疑惑的看向吟醉道:“逍公子发现了什么?为何要返回此处?”不是要打探梅家的动作吗? 吟醉微微叹息的看了钟文一眼,该说是天意还是他们太过倒霉?这些原本不关他们的事,可现在,是想避都避不开了“那个所谓的天山老人之徒是梅家找来的一个妖妇假冒的。” 钟文和钟武同时一惊,不敢置信道:“假的!” 吟醉点头“钟大哥没有怀疑过吗?天山老人乃不慕名利的世外高人,他的后人又怎么会突然插手江湖上的事?” 钟文严肃道:“在下也对此很是疑惑,当年浩劫解除后,天山老人便曾表示,他并没有称霸武林的意思,接受各大门派的信物也不过求得众人心安,断不会做让人为难之事。如此胸怀宽广宅心仁厚之人,他的后人局不会是哗众取宠之人!可是……” 可是,梅家毕竟是武林世家,他们承认那人是,别人即便心有怀疑,没有证据也不敢冒然质疑啊。 吟醉不禁感叹,钟文虽然圆滑,想法到底浅了些,也或许是没到那个地位上,不愿意往深处去想,反正那什么武林盟主与他关系不大,他犯不着去管那么多,出了事自有那些名门大派顶着,却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全部名门大派们都默认了的一个阴谋! “钟大哥还不愿意承认吗?梅进野心勃勃想要称霸武林,他之所以弄出一个所谓的天山老人之徒不过是为了利用当年那些承诺。” 钟文纠结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可他要去何处寻得那些信物?” “那些信物都是死物,想要制造出来并不难,至于那些东西的真假,唯有所给出门派的人才能认出,他们说是真的,谁能否认?”吟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梅家此次也算是大手笔了,当年那些名门大派到了如今十之七八都已经没落了,这些人能收买的收买,该除去的除去,而两者都不行的,天山老人不慎弄丢了几个信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而那些仍旧长盛不衰的大派自然也不会去拆穿梅进的把戏,最终滑落谁家还不一定呢,难保他们就不能登上那个高位。 钟文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回忆近几年江湖上较大的变动,似乎多多少少都与梅家有些关系…… “既如此,事关武林安危,在下绝不能袖手旁观,不知公子有什么好办法,若能用到我兄弟二人的,公子尽管说。”钟文面色肃然,把钟武的决定一起做了。 钟武也是习惯了让钟文做决定,见大哥表态,也抱了抱拳,认真道:“小公子有事尽管吩咐,钟武决不推辞。” “这……”吟醉有些迟疑,她原本真得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两兄弟! 可两个实心眼的大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副投注了满腔热情为维护正义死而无憾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唇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吟醉深深觉得这两人运气不好,再次叹息了一声,道:“梅家根基深厚,牵扯颇多,若想一举铲除无异痴人说梦。” 钟文和钟武也惆怅的皱起了眉头,梅家势力如何,他们知道的很清楚。 吟醉看了看两人的面色,道:“武林盟主一事算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若武林中能得一正义善良之盟主,未必不能带领整个武林更上一层。” 钟文明白吟醉的意思了,也稍稍想歪了那么一点,很是狐疑的看着吟醉,眸中多了几分忌惮“那以公子之见,何人堪当大任?” 明明是在询问吟醉的意思,可那目光里却是赤果果的质疑,你不会也有这个野心吧? 钟文的怀疑也是人之常情,吟醉并不恼怒,微微笑了一下,解释道:“武林盟主不但要求其人公正严明,还需要强有力的后盾支持才有能力统领江湖,若无意外,人选也只能从五大派三大家之中选取了。” 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吟醉不过是为了最终的目的才稍稍误导了一下钟文。 钟文并没有细想,对武林盟主这种新鲜事物不熟悉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就是因为刚刚质疑吟醉而感到羞愧,误会一解除,便不好再多怀疑,急忙对吟醉行了一个大礼,真诚道:“逍公子深明大义,胸怀若谷,令人敬佩,是在下小人了。” “钟大哥折煞我了,快快轻起。”吟醉小小心虚了一下,心中生出一点罪恶感,欺骗这些真正正直的人果然不好受。 钟武不大明白钟文为什么要对吟醉行大礼,抬手抓了抓头发,也莫名其妙的随着钟文一起行了一礼。 吟醉眼角跳了跳,有些无力道:“钟二哥快快请起,在下当不起二位的大礼。” 钟武傻乎乎的笑了笑,直爽道:“大哥那么聪明都给你行礼了,我这么笨的就更应该行礼,大哥觉得你当得起,你就一定当得起。” 呵,这傻大个…… 钟文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钟武,这么呆的孩子,离了他估计被人卖了都会帮人家数钱! “公子方才说那个假的天山老人之徒是个妖妇,此话怎讲?”钟文把刚才就疑惑不解的问题提了出来,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梅家怎么会找一个女人来冒充天山老人的传人,那女人当得起吗?武功能有那么高吗? 吟醉水眸微冷,沉声道:“钟大哥可听说过采阳补阴的邪术?” 钟文闻言,当下就愣住了,即便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一听采阳补阴这个词也大体能够猜到是个什么意思,脑子里的猜测让他从心里生出一股寒凉来,难怪那个小院那么阴森,难怪一个女人可以被梅家看重…… “果然是妖妇!”钟文狠狠咬着牙,眸中是满满的愤怒。 “大哥,怎么了?”钟武茫然的看着突然发怒的钟文,有些紧张起来,他大哥脾气很好,一般不会生气,一旦生气必然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钟文没有理会钟武,只看着吟醉,冷然道:“那妖妇既然修炼的是如此邪术,武功必然高强,若梅进利用她来铲除反对他的人,该如何是好?” 吟醉抿了抿唇,水眸微眯,看向钟文,意味深长道:“这就要倚仗钟大哥的力量了……” 钟文在武林中人缘很好,基本上大大小小的帮派世家都能说上话,由他来当说客最好不过,把众人都联合起来,车轮战,累也能累死她,当年的叶遵就是个好例子。 “请公子指点。”钟文很是谦恭的看着吟醉。 “钟大哥在武林中口碑很好,众人大都对钟大哥的人品信任有加,钟大哥若能劝说大家联合起来,诛杀妖妇,那人武功再高也逃脱不掉!”吟醉原本就有些犹豫这个任务交给谁好,钟文自己撞上来了,让他去再好不过。 钟文义不容辞的点头应允“此等妖妇,人人得而诛之,我相信武林同道定会答应。” 话音落,周敏突然上前半步,对吟醉摇了摇头道:“没有。” 吟醉眸光一沉,双拳紧紧握起,微微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若我没猜错,那妖妇现在就在这林中!” 钟文脸色一变,也想到了刚刚他们一同去探那个小院的事,屋内没人,那妖妇自然是已经出来了,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各门各派最有为的弟子都在林中狩猎,若遇到那妖妇,后果不堪设想!”钟文是真着急了,若林子里的人都给她不知不觉的杀了,还上哪找人对付她去啊,那整个武林岂不就成了梅家的天下。 吟醉担心的不是那些人,她早就料到梅家和那些有野心的人们会趁着今天动手铲除异己,她只是没有想到梅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派出那个老妖婆,若是其他人吟醉确信绯月璃能够处理,但是那人…… 这也是吟醉刚才着急赶来的原因,她不能让绯月璃冒险! “钟大哥稍安勿躁,事情已然如此,已经别无他法,人们都已经进了林中,一时半会不可能再找出来,我们现在做的只有一个字,等。”等着发现危险的人出来,或者等着那些人命丧黄泉。 说完,吟醉略微焦急的看向林中,绯月璃一时不出来,她就一时放不下心,只能祈祷,绯月璃千万不要遇到那个老妖婆。 钟文也着急,在吟醉说出那个等字的时候更是生出了一股无能为力的悲愤和焦躁,明明知道知己好友或许正在林中遭受危险,他却除了等候什么都不能做,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钟武虽然脑子不灵光,却也知道,林子里的人们会有危险“大哥,我们不去救人吗?” 钟文闻言,看了钟武一眼“我们去了也于事无补,还可能会平白多两个冤魂。”他自诩是个好人,却不会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钟武沉默下来,他一向听从大哥的话,而大哥也从来没有说错过。 焦虑的等待中,没有等来林中的消息,却看到了向这里赶来的梅家人。 钟文在看到梅进的时候脸色一沉,却只是瞬间,很快就调整好了该有的状态,欢笑着迎接梅进的到来。 吟醉暗暗点头,这个钟文真是个人才。 梅进一家看到四人在这里,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疑惑道:“几位不参加狩猎大赛吗?为何还等在这里?” 钟文面带三分笑,和气道:“我兄弟二人原本是参加了的,只是,见到逍公子和他的侍女在这里,不甚放心,就留了下来。” 梅进也知道钟文和钟武在江湖上惯有侠名,虽不理解他们这种在他看来很是愚蠢的行为,却并不意外,假模假样的夸赞了两句,又转向吟醉道:“逍公子是何故不参加比赛?” 吟醉微微颔首,淡淡笑道:“在下不会使用弓箭。” 梅进眸中闪过一抹讶色,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饶是精明如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现在该说什么好。 也是,毕竟是江湖中人,谁能想到她竟然连弓箭都不会用呢,不会就不会吧,竟然还如此淡定平静的说出来,让人觉得就是要安慰她两句都是自己多事。 倒是他身后的梅辰南道行太浅,没忍住惊呼出来“什么,你竟然连弓箭都不会用!” “南儿!”梅进怒斥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梅辰南,现在是能得罪逍遥派的时候吗! 梅辰南也自觉失言,眼神飘忽着干咳了两声,即便被梅进呵斥了也没再出声。 梅夫人冷笑一声,嘲讽道:“老爷那么大声做什么,南儿说得没错啊,堂堂逍公子竟然连弓箭都不会用,妾身也惊讶的紧呢。” 梅夫人说话不是很客气,她自始至终都没觉得逍遥派可以信任,梅进是想当武林盟主想疯了,才会连这点辨别能力都没有了,也不想想,那两个少年像是容人摆布利用的主吗! 梅进自从昨夜跟梅夫人起了冲突,到现在尚未和好,若是平日里发生争吵,他低个头哄哄她也无妨,可现在是她使小性子的时候吗?大事当前,她若不知轻重缓急,别怪他不给她脸面! “逍公子体弱,不曾习得弓箭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你一介妇道人家,胡乱说些什么!”梅进看向梅夫人的目光中满是不悦和警告。 梅夫人出自名门,自小便是心高气傲的,何曾被人如此呵斥过,当下看梅进的眼神就不对了,怒哼一声,也不管是什么场合,狠狠扔掉手里的弓箭,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飞奔离去。 “娘,娘!”梅进和梅辰南尚未回过神,倒是一直躲在后面没有出声的梅向东着急的唤了两声。 梅夫人早就骑马跑远了,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喊声,梅向东急忙看向梅进和梅辰南,见两人无动于衷,不禁焦急的提醒道:“爹,大哥,娘走了!” 梅进脸色变了变,有些难堪,有些恼怒,还有几分焦虑,倒不是怕梅夫人怎样,而是梅夫人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他若想要心想事成,绝少不了梅夫人的支持。 可若让他在人前妥协,现在去追她,那也是不可能的,想了想,便扭头对梅辰南道:“南儿快去看看你娘!” “可是,爹……”他还要参加狩猎大赛呢! 梅辰南遗传了梅进的野心勃勃,他还想在狩猎大赛上大展身手,让人刮目相看呢,原本就比别人少了一个时辰,若再去追梅夫人,他就别想有好成绩了! 而且,梅辰南内心里还忍不住有些埋怨梅夫人,又不是不知道狩猎大赛对梅家的重要,还不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使小性子,若坏了大事,谁负责! 倒是梅向东不在乎这些,虽然性子软弱些,却是个真正的孝子,也顾不得等梅进吩咐,急忙爬上马,去追梅夫人了。 梅进见梅辰南站着不动,气恼的瞪了他两眼,猜到梅辰南在想什么,又见梅向东已经去追了,也就不再强求。 只是,在人前上演了这么一出,爱面子的梅进脸上有些挂不住,对吟醉几人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家门不严,让几位见笑了,真是惭愧惭愧啊。” “哪里哪里,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梅家主不必太过介怀。”钟文说着违心的话,眸中闪过一抹讥讽,这梅家人也真够可以的了,逍公子不过一句话,竟让他们窝里斗起来了,若梅进真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正义凛然,他一家人又怎么可能如此貌合神离。 “梅家主和梅大少爷还要参加狩猎大赛,就不耽误二位的时间了,二位请吧。”吟醉没心情再看这一家子的闹剧,因为惦记着绯月璃的情况,心中很是焦躁,赶快打发梅进父子进了林中,断了他们的消息胜算更多一分也好。 梅进尚不着急,倒是梅辰南急于表现,有些等不及了,也跟着劝道:“爹,我们快进去吧,再晚些好的猎物都被人猎走了。” 梅进瞪了梅辰南一眼,对他的上不了台面很是恼火,若大儿子没有被梅夫人设计陷害,他才犯不着在他身上浪费心力! 梅进没理会梅辰南的催促,转头对吟醉几人道:“比赛一时半会还完不了,几位在这里也是干等,不如去山间的亭中,老夫让下人准备些茶水点心,几位边用边等如何?” “梅家主想得周到,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钟文爽快的答应了。 梅进招手让跟来的弟子去准备,然后拱了拱手道:“那,老夫就先去打猎了,暂且不陪几位了。” “预祝梅家主满载而归。”钟文拱手笑道。 梅进翻身上马,哈哈一笑道:“那就借钟大哥吉言了。” 说完,驱赶骏马,向林中飞奔而去,身后跟着二十来个梅家弟子,呼啸而过,激起一片烟尘。 吟醉冷眼看了看跟去的梅家众人,发现竟不见李管家的身影,以李管家的伸手,这等大事不应该少了他才对,那么,他在这件事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逍公子,钟先生,茶点已经备好,几位请随我来。”是梅进吩咐的那个梅家弟子来请人了。 钟文正要抬步,却见周敏突然对吟醉说了句什么,吟醉立即脸色大变,顾不得其他人在场,疾声道:“带路!” 话音落,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应了一声“是”,飞身一闪快速向林中疾驰而去,吟醉和周敏面色肃然,紧随其后。 钟武见吟醉跟去了,也不管是为了什么,急忙跟上去。 钟文此时就是想再多,也没有给他解惑的机会,咬了咬牙,也追了过去。 来请人的梅家弟子不是什么核心人物,还不够知道梅家阴谋的资格,此时看着几人飞速消失的背影,眸中一片茫然,半晌拧了拧眉头,小生嘟囔着离去了。 ------题外话------ 谢谢katrina18妞儿的票票,么么 第五十八章 御魂既出 吟醉跟在暗卫身后一路疾驰,尚未到达目的地,便突然听到一声竹哨般尖利的声响,随即,伴随着一声爆破声,半空中绽开一朵硕大的烟花,颜色绚丽灿烂,即便是在白日里也耀眼夺目的紧。 这下即便是没有暗卫带路,吟醉也知道绯月璃的方向了,心里的焦急却更添了几分,她知道,若非情况紧急,绯月璃断不会放出烟花让她担心。 看到烟花的不仅仅是吟醉几人,林中打猎的高手们大多在听到那声突兀的哨声后便下意识的抬头望去,见到青天白日里的烟花,心生疑惑,也不急着狩猎了,纷纷向着烟花的方向赶去。 等吟醉终于赶到的时候,此处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平日里自诩勇敢坚强的武林人士们到了这种时候就通通显现出了本质,有受到惊吓不能回神的,有忙着逃命四处乱窜的,也有路见不平上前助阵的…… 地上七零八落的已经躺倒了一层的尸体,个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若仔细辨认一下服侍,其中就有十多个是逍遥派的人。 吟醉不关心别人怎么样,水雾氤氲的眸子急切而快速的搜寻着绯月璃的身影,好早绯月璃今日穿了一身银色骑装,在一群斗得不可开交的人中很是显眼,身形飞速闪动,如同一道银色的光影,与逍遥派幸存的属下们配合默契的攻击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人。 说是人其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唯有一团邪佞阴森的黑雾阻碍着探过去的视线,稍稍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出,那黑雾绝不是什么正经武功能够凝聚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赶来的武林人士前仆后继纷纷过去帮忙的原因,魔物当道,自当人人得而诛之。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正直的心,半数以上的人都远远的躲在外围观望,一些胆小的甚至尖叫着向树林外逃窜出去,慌乱尖利的的惊叫声愤怒鄙夷的怒骂声,杂乱而慌张的为这深山密林里的气氛更增添了几分骇人的恐怖。 吟醉水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抹银色,双手紧紧的握着莹润的玉笛,她在等,等叶遵的出现。 而此时吟醉一心盼望的叶遵在正在往这里赶来的路上,他早就听吟醉说过烟花是逍遥派的信物,一旦看到烟花燃放,必然是出了解决不了的大事,但凡看到信号的逍遥派弟子不管在做什么,都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去支援。 叶遵也算是半个逍遥派的人了,绯月璃出了状况,就是为了不让吟醉伤心,他也要义不容辞的尽力相助。只是,都怪他仗着艺高人胆大,为了猎到更好的猎物,一进林子就快马加鞭的探入了深处,距离太远一时竟无法赶回来。 等待无意是难熬的,此时吟醉手心里已经溢出了一层黏黏的汗液。 “去看看,附近何处地势最高。”吟醉目光没有离开绯月璃的身影,话却是对周敏说的,地势越高声音传播越广,她要催动御魂笛,在高地上会更要效果。 周敏点头,吩咐暗卫去找,她则寸步不离的守在吟醉的身边。 正在此时,不远处突然掀起一阵喧哗,周敏警惕的看过去,却原来是东道主梅家的人来了,众人见到梅进,纷纷上前去询问为何狩猎场里会出现一个魔头,因着那魔头的厉害,众人都多多少少的受了些惊吓,在见到梅进的时候便忍不住要发泄出来,语气中就带了几分不甚客气的质问。 “在贵狩猎场出了这样的事,岂是梅家主一句不知就能把责任全部推卸掉的,伤亡如此惨重,梅家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等魔物出现的梅家未必是偶然,梅家主就一点都不知情吗?” 梅进远远的看到被黑雾包裹住的人,心里的震惊比别人更大,他明明让那女人等到晚上再在众人面前露面亮相的,在那之前她最好都要保持神秘,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李管家没有把他的话带到? 出了这等计划之外的事,梅进心里也正烦乱,再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脸色很是不好,冷声道:“是老夫的责任老夫自然不会推卸,但是,众位想要什么交代,也要先解把事情解决掉再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要交代没问题,那也要先把那个魔头制服,留下命来听才行! “爹?”梅辰南有些惊慌的看着梅进,心里暗恨这个妖妇不听话,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可听梅进的意思是要连同这些武林同道除掉她,那他们要去哪里再寻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继续冒充天山老人的徒弟啊! “闭嘴!”梅进恼怒的呵斥道,以为他就舍得放弃这枚难得的棋子吗?她不听指挥自己跑来撞枪口,他有什么办法,若被少数人人发现了,杀人灭口把事情隐瞒下来也不算什么,可现在八成以上的人都过来了,他有那个能力全部灭掉吗?那岂不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此时当务之急就是要撇清和那人的关系,为了保全梅家的名声,只能弃车保帅了。 “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带人去剿灭那个魔头!”梅家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上,想要撇清嫌疑,只能比别人更拼命。 “爹!”梅辰南不敢置信的看着梅进,他不是不知道那妖妇的功力,他这样的冲上去除了送死还有第二个出路吗? “孩儿武功低微,即便去了也没有用处,反而拖累别人,爹你忍心让孩儿去白白送命吗!”他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梅进气得心血一阵翻涌,抬起手一巴掌就扇在了梅辰南脸上,力度之大,直接把梅辰南打下了马。 看着摔到马下吐了一口鲜血,狼狈不堪的梅辰南,却仍旧不解气,想他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一个这么不成器的儿子! 周围的人看着这父子二人表演这出闹剧,脸上都多了几分讥讽,亏梅家还号称武林名门第一家,平日里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关键时刻却显露的本质,原来竟是如此人伦败坏之家,就凭他们还妄想武林盟主之位,简直是笑话中的笑话! 梅进看到众人的脸色,眸中闪过一抹阴狠,却不动声色的暗暗记下了在场之人的面容,死死握着缰绳狠狠对梅辰南骂了一句“孽子!” 梅辰南决心不去送死,被梅进打一巴掌骂两句总好过丢了小命,干脆趴在地上装死,任梅进如何恼怒也不理会。 梅进此时再次想起了大儿子的好来,知道指望不上这个不肖子,便不再多说,狠了狠心,突然跃身而起,双足在马鞍上一蹬,一个借力便如离弦的箭矢般向那团黑雾飞去,梅家众弟子见家主都上场了,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再惊再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梅辰南到底关心着自己的亲爹,见梅进竟然加入了战圈,心神一震,他是知道那老妖婆的功力的,梅进过去也只有送死的份! 梅辰南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惊慌失措的看着梅进越来越远的身影,害怕的双手都在颤抖,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依仗着有梅进这么一个厉害的爹,若梅进死了,梅家的其他旁支能把他们母子生吞活剥了。 紧急时刻,梅辰南也顾忌不得什么声誉名望这些虚名了,他只知道他爹还不能死,至少绝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心里一慌,急忙对着梅进的身影放声大喊:“爹,你别去,快回来,回来呀!……” 梅进听着梅辰南鬼哭狼嚎一般的喊叫,气得想返回去再给他巴掌,他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个儿子优秀呢?明明就是一个关键时刻只会扯后腿的蠢货! 梅进的加入并没有使战况好转,姑且算是正义一方的武林人士伤亡越来越惨重,黑雾中的人出手阴狠毒辣,时不时便会有断手断脚血淋淋的从高处掉落下来。 站在吟醉身后一心想要保护她的钟武再也看不下去,悲愤的一跺脚,扛起沉重的大刀便要加入战圈。 “二胖,等等!”钟文手疾眼快的拉住了钟武。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拦我干什么!”钟武双眼怒瞪,第一次对钟文的决定发出质疑。 钟文明白钟武的感受,他见到这种惨烈的景象心里也不好受,恨不得把那妖妇挫骨扬灰,但是,他明明知道这是梅家的一个阴谋,又怎么能让钟武白白去送死! “你先别冲动,你看看多少武功比你强百倍的人都遭了那妖妇的魔手,你去了也没用,不过徒增牺牲!”钟文有些急切的低吼着对钟武解释,他不想亲密无间的兄弟对他产生误解。 愤怒之下的钟武却体会不到钟文的良心用苦,用比钟文响亮得多的声音吼了回去“那你说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吗?你想当缩头乌龟你自己当,我就是战死也不要做让人看不起的懦夫!” 说完,钟武挣开钟文的手,头也不回的举着大刀冲向了战场。 “钟武,钟武!”钟文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直呼钟武的名字,可是这次,钟武却没有向往常那般跑到他面前低头认错,而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钟文心里又气又惊,转头看向吟醉急切道:“公子,我看到梅进也加入战斗了,这是怎么回事?是他预先设定好的计谋吗?他的目的是什么?要消灭整个武林吗?” 钟文的问题连珠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吐出,可吟醉也回答不了他。 让那老妖婆进林中为他铲除异己或许是他的计谋,但是,决不包括被整个武林围攻,那老妖婆毕竟是他用来冒充天山老人之徒的重要棋子,若现在暴露了,短时间内他无法找到一个武功足够高强的人来代替,那他想要当上武林盟主的野心就无法实现了。 “不管是不是计谋,都必须先制服这个妖妇!”吟醉紧了紧手中的玉笛,问向周敏道:“寻到了地势较高的地方吗?” 周敏回答道:“是,在据此不足一里处,有一个突起的山头,高约三丈,山上还有高大的古树,只是,那小山后是一处断崖……” 吟醉不等周敏说完便点了点头,这高度也足够了。看着绯月璃已经稍显迟钝的身影眸光流转,沉淀出一抹坚定,忽然转身,冷声道:“带路!” 钟文不明白吟醉为什么要去地势高的地方,难道是为了站得高能更好的观察战况吗?简直胡闹! “公子,你要去哪里?寻高地做什么?”钟文担忧兄弟的安慰,正期待着吟醉想出办法揭露梅家的阴谋挽救众人,却不料吟醉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关心这些,心中不禁产生了几分质疑。 吟醉没时间跟钟文解释什么,跟在周敏身后快速去了她说的那个山头。 山头上最高的是一棵枝叶疏朗的油松,约莫有三十米高,站在上面差不多能把这片森林尽收眼底了。 吟醉不再耽搁,飞身一跃十数米,鹿皮靴在树干上轻点一下,借力又跃起十多米,最终在一条小臂粗细的斜枝上停落下来。 周敏见状,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停在了吟醉稍下方的一个枝杈上。 钟文一直跟到树下,眼见着主仆二人都上了树,仍旧不明白她是要干什么,可相比逍公子的怪异举动,他自己才是无计可施,只能祈祷着,逍公子是真得有办法化解这场浩劫。 吟醉眺目望了一下远方,仍旧没有看到那个他盼望的人影,可绯月璃却支持不了多久了,她,不能再等叶遵了。 吟醉沉下心来,闭上眼睛,缓缓吐纳着气息,御魂曲在脑海中流转了两个周天,然后抬起手臂,翠绿欲滴的玉笛轻轻放在粉嫩的唇畔,纤纤玉指在笛孔上婉转跳跃,悠扬的笛声如丝如缕般柔顺温和的从玉笛中流淌出来,如同飘扬的羽毛,从高空中缓缓降落下来,所过之处,听到这声音的人们竟然不由自主的安下心来。 笛声就像是润物无声的春雨,一点点洒满了这片树林,带着温柔优雅却有势不可挡的力量渐渐吞噬了那些刀光剑影中的人们。 笛音入耳,似乎有一种安抚心神的魔力,让人们或愤怒,或伤痛,或焦躁,或沉重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就像是被一双丝缎般温柔滑腻的手轻轻抚摸着,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和解除,天地间唯有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笛声,悸动着一颗颗久未平静的心。 刺耳的刀剑声一点点减少,凄厉的惨叫也慢慢消失,不知道什么时候,战斗中的人们竟然都听了下来,那团阴森可怖的黑雾也消散了干净,让人看清楚了那个魔头的真面目。 可此时,人们反而没有一个关心那魔头到底是何许人也,长什么样,他们只想沉沉睡去,在这柔软的羽毛编织的美梦里沉睡,永远都不要醒来。 绯月璃在听到第一声笛声的时候就知道是吟醉在吹奏御魂笛,当下不再恋战,借着对战的力度,飞身一跃轻巧的滑出近百米,一下子出了战圈,顾不得其他,急忙一边运功抵御笛声对精神的干扰,一边寻找吟醉所在的方位。 只是,这笛声就犹如从四面八方一起飘来,想要循着声音寻找源头,根本就不可能,他唯有凭着感觉去感知吟醉的方向。 笛声渐渐控制了在场的所有人,吟醉脸色也开始微微泛白,额头上溢出点点晶莹的汗液,御魂笛力量强大,对于吹奏之人的要求也很是苛刻,即便她已经有了沐靖澜三十年的内力,长时间驾驭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周敏看着吟醉的脸色,心中隐隐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怕惊扰了吟醉。 吟醉自知这种安抚的曲子虽能让那人停下来,却没有半分攻击能力,笛声一停,武功高的人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她唯有潜移默化的转变曲子,一点点控制那人的心智,才会不动声色的摧毁她的精神,不至于让她惊醒过来,或者突然发狂。 第五十九章 最后一击 嘚嘚的马蹄声,声声紧促,吟醉自高处远远看去,为首之人赫然便是凛凛生威的叶遵,他,终于赶回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响,吟醉的笛声也开始变了频率,就好像是在温暖柔软的绒毛中生出了一颗颗细细的尖刺,尖刺尚小,让人一时还察觉不到,等到那刺一点点变长变粗,被麻痹的心开始有了微微的不适,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发芽,缓慢的侵蚀着他们的思想。 绯月璃用内力封闭了听觉,并没有受到影响,在暗卫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了吟醉。 刚刚走到树下,周敏却突然从树上飞身而下,降落到他面前。 绯月璃蹙眉,怕惊扰了吟醉,不敢出声,便以眼神相询。 周敏也不敢开口说话,便用暗卫中特用的手语把吟醉的意思传达给他。 周敏‘说’完,绯月璃抬头看向吟醉,吟醉也恰好正垂眸看着他,二人视线交缠,散发出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气息。 绯月璃弯唇一笑了一下,转身向叶遵所在的方向飞身跃去。 银色的身影穿梭在密林中,犹如鬼魅,顷刻间便拦住了叶遵的去路,叶遵勒住缰绳,蓦然的阻力让骏马翻转了一圈才完全停下来。 叶遵看到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绯月璃,微微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不悦道:“你不是没死呢,放什么烟花玩?”说完,疑惑的抬头张望了一下,不解道:“我怎么感觉有些不舒服?哪里来的声音?那丫头在用御魂笛!” 静谧的只剩下了飘渺笛声的树林中,叶遵的声音显得比平日还要响亮。 绯月璃警惕的看了一眼附近沉浸在笛声中的人,见他们并没有被惊醒才放下心。 叶遵自问自答的差不多也把事情都弄清楚了,绯月璃便不再多解释,直接示意他噤声,然后细细的转告了吟醉的计划,让他封闭听觉,弃马悄悄向那妖妇所在的地方走去。 远在油松上的吟醉体力已经有些不济,脑子微微有些眩晕,发冷的双手溢出黏黏的冷汗,手指疲软又麻木的跳跃在笛空上,只靠着一股毅力在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去。 周敏看得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抓着树干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苍白的颜色。突然,周敏不知想到了什么,狠狠咬了一下唇,身形一动,轻盈的跃到了吟醉身后,深深一吸气,抬起手掌放在了吟醉背心,温热舒缓的内里自丹田流转,通过掌心缓缓的传递到了吟醉体内。 外力的支撑,让吟醉心神微微一震,恢复了些许精力,水眸凝聚视线,紧紧的盯着叶遵和绯月璃的身影,直到,他们传来准备就绪的讯息…… 舒缓的笛音突然一转,音调生生拔高了好几倍,尖利的刺入耳中,就仿佛,那些细针终于汇聚成了一把利剑,泛着寒冷凛冽的银光狠厉的刺进了柔软的心脏。 被笛音控制的人们猛然弯身喷出一口鲜血,胸口闷闷的疼,功力低些的甚至已经陷入昏迷,只剩下那些高手尚且勉强站立着,脑子却眩晕的厉害,一时竟无法回神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所有人中反映最为激烈的却是那邪术侵袭的妖妇,虽然她武功极为高强,却因为由邪道而生,最怕的便是这种心神的攻击,特别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最后那声笛音就好像是一下子撕裂了她的脑袋,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粗粝艰涩的嗓音就像生锈的铜锣,难听而刺耳。 趁着这个时刻,隐在旁边的叶遵和绯月璃同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到妖妇身旁,掌间灌注了十成的内力,一左一右同时击在了妖妇的胸前,那妖妇头上的剧痛尚未褪去,精神处于极度痛苦之中,根本无法察觉到突来的袭击,连躲都没有躲,叶遵和绯月璃这一掌便轻而易举的得手了,只听那妖妇凄厉的惨叫一声,如破败的布偶般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的撞在一棵古木上又被弹回地上,猛然张口吐了一地的鲜血。 一击成功,叶遵很是嫌弃的拍了拍手,看着趴在地上吐血的女人满眼的鄙夷,不禁又想起了当年,他与整个武林大战三天三夜,最后因为那个混蛋的偷袭才重伤被俘,瞧瞧这一个,他老人家只来得及出了一招,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哎!同被成为魔头,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绯月璃却是轻轻松了一口气,他跟这女人交过手,知道这女人的厉害,更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叶遵以为的那么简单,幸好有醉醉的御魂笛相助,否则,他们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想到吟醉,绯月璃微微蹙眉,刚才他便看到她脸色不是很好,催动御魂笛原本就极耗内力,这么大范围的控制住所有的人,其艰难可见一斑。想到这里,心里立即泛起一抹心疼,见那妖妇已经回天乏术便不再理会,急忙返回身去找吟醉。 而此事,被御魂笛所伤的众人也陆陆续续清醒过来,更有些功力深厚的人直接目睹了叶遵和绯月璃的雷霆一掌,可看着那已经落败的魔头,现在却仍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实在无法相信竟然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仅仅用了一招,一招得手那妖妇就就没了生气,这水老前辈到底是何处来的神人啊! 可见,这些人脑子转动的缓慢,还没有联想到那怪异的笛声上面。 梅进便属于此列,只是他比别人想的要略多些,他固然希望那妖妇能够死去不至于拖累他,但他更怕突然出现一个脱离掌控的人,他原本以为那个老头只是武功比常人高一些,追捧他的人也多一些,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他竟然比那妖妇还要厉害! 他现在倒是有些庆幸发生了这么一件意料之外的变故,否则,若到了晚上才发现这老头武功比那妖妇还要强,拿他还如何说服众人那妖妇就是天山老人的传人。 梅进心中多方盘算,暗暗忌惮叶遵的同时,目光却一直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个他以为不会被超越的女人身上,却惊愕的突然发现,那女人的头发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便白! “啊——快,快看那魔头!”有人惊叫出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那妖妇身上。 然后,就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原本光鲜美丽如同风韵少妇的女人就好像一下子经历了几十年时光,飞逝的时间如一把毫不留情的刻刀,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岁月的痕迹,使得她转瞬间变成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 梅进知道那女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年轻,却也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如此衰老。 突然,梅进眸光狠狠一凝,眸底不由闪过一抹惊慌,怎么会,他若没有看错的话,那女人的手指竟然动了一下,她竟然,还没死! 不,这女人不能活,为了他的名声,为了梅家的地位,那女人必须——死! 梅进眸中闪过一抹狠毒,迈起脚步,不动声色的向那女人旁边移动,袖中的匕首已经滑落到掌心中,只要再近一些,他就把锋利的刀刃插入那个女人的心脏,一击毙命,让她再也没有生还的希望。 绯月璃在听到有人惊呼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转身亲眼目睹了那个女人的衰老过程,想到蔡逸舒的请求,却只得叹息一声他运气不好,玄云藤还没有送来呢,这女人就提前送上门了,也不能怪他们不尽力是不是? 没什么诚意的感叹完,绯月璃也没兴趣再看那老女人的丑态,正要继续去寻吟醉,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了正在动作的梅进,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星眸微微眯了眯,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不远处的钟武因为壮硕的身体和还算高强的武功而强撑着没有倒下,清醒过来后目睹了那妖妇的变化,眨了眨因为太过震惊而一直没有闭合而干涩的双眼,脊背突然发冷得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看,却突然想起了自家大哥,不禁有些担忧,大哥武功不是很好,那奇怪的笛声肯定对他的伤害更大。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越想越担心,急忙四处张望着寻找钟文的身影,半晌突然发现远处那个小山丘上的松树下躺倒了一个人,看衣着身形都跟他大哥很相似。见那人一动不动的躺着,钟武的心紧紧提起来,运气轻功快速的向那人飞奔而去。 同一时间,梅进也终于走到了那妖妇旁边,手腕翻转,匕首的柄部便握在了掌心中,打磨锋利的刀刃闪过一道寒光,梅进狠狠的刺向地上之人的后心。 只是,胜利在望的梅进却没有发现,被白发遮盖住的浑浊双眸突然被恨意和狠毒所填满,刀刃反射的那抹银光恰好便落入了那双可怖的眼睛,那女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匕首落下之前,突然伸出枯爪般的手狠狠的抓住了梅进的脚踝,尖锐而带着剧毒的指甲刺破华贵柔顺的布料狠狠的刺入肌肤中。 梅进吃痛,猛然抬起的手顿了一下,见那妖妇竟然抓伤了他的脚踝,吓得脸上瞬间失了血色,他很清楚这妖妇因为修炼邪术最终导致浑身是剧毒,他被抓伤了皮肤,毒素入体,若不快点处理这条腿就保不住了,或许还会有生命之忧。 梅进顾不得再刺那老妇一刀,急忙撕开左腿的裤子,不过只刺破了一层皮,那毒素却迅速的蔓延开来,踝部周围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黑色。 梅进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面露惊慌,心中却迅速作出了选择,手中那把用来杀妖妇的匕首此时却狠狠的削掉了自己的皮肉…… 这一幕如同戏剧,发生的又快又出人意料,众人都惊呆的看着,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唯独突然又活过来的妖妇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如同被砂砾摩擦过的声音阴森可怕,听着耳中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她还没死!” “那魔头又活过来了!” “大家小心,那魔头的毒很是厉害,梅家主都被她伤了!” “水老前辈,救命啊!” 混乱惊慌的喊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这些武林中受人尊敬的高手们似乎瞬间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孩童,不过一个奄奄一息快要死亡的老妇,竟然也让他们害怕至此。 绯月璃冷笑一声,没再出声,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吟醉。 叶遵却是不耐烦的吼道:“都给老子闭嘴,鬼叫什么鬼叫,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她已经快死了!” 话音落,却见那妖妇阴森的笑声果然停下来,众人心下稍安,却不想,那妖妇猛然抬起头来,灰白的发丝遮盖着不瞒沟壑的脸,唯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发丝中发出狠辣阴鸷的光芒,所对准的方向,竟然就是吟醉所在的那个小山头! 吟醉已经陷入般昏迷状态,周敏抱住她从树上飞了下来,不过刚刚落地,便听到那艰涩难听的声音一声大吼“谁敢害老身,老身就要她的命——” 声音未歇,一个快如闪电的人影便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然和狠戾飞速的冲将过来,周敏抬眸看着那鬼魅般的人影,瞳孔瞬间散大,却只来得及转了一个身,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个冲来的人影,把吟醉紧紧的护在了身前。 第六十章 强闯 “醉醉!” “乖孙儿!” “小公子!” 突来的变故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没有人想到那奄奄一息的妖妇在重伤了梅进之后竟还有力气进行如此的反扑。 大多数人都觉得她这反扑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既不是针对打伤她的叶遵和绯月璃,也不是挑选距离她身边最近的人,反而要花费力气去击杀远在百步外的吟醉。 可绯月璃几人却清楚,这妖妇落败的关键其实是吟醉奏出的御魂曲。 原本笛声飘渺无依,任谁都找不出源头,可最后最为尖利的那声却针对性太强,暴露吹奏者的位置是必然的。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又是在如此情急之下,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那么深远,很容易就会忽略这一点,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把事情的结果归功于叶遵和绯月璃,又因为先入为主的以为叶遵武功深不可测,便情不自禁的把叶遵当成了最大的英雄。 这妖妇却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就找出了事情的根本,若是别的时候,绯月璃少不得要赞她一声聪明,可是,这聪明偏偏用在了对付吟醉身上,他现在恨不得在两肋下生出一对翅膀,能够让他在那老妖婆手中救出吟醉。 叶遵眼见着那妖妇攻向吟醉,急得睚眦俱裂,他只恨刚才没有及时结果了那妖妇。 二人也都是反应极快的人,在看到那妖妇冲向吟醉的方向时就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用上生平最快的速度飞掠过去营救吟醉。 只是,他们终究是晚了那妖妇一步,那妖妇又是赔上了性命的最后一击,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是不容小觑,他们二人最终竟是谁都没能赶到,眼睁睁看到那妖妇两只枯爪紧紧的抓住周敏和吟醉,在巨大的冲力下,三人一起向后面的山崖下掉落而去。 “不——”绯月璃如受伤的野兽般嘶吼着,飞掠的身形没有一丝停顿,任谁都能看出来,在那三人之后,他是要随着一起跳下山崖。 在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那几人身上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就在那妖妇飞身而来的时候,在那颗高大的油松下突然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恰好赶在那三人掉落的瞬间,一个纵身趴在了山崖边缘,长臂向下一捞,一把抓住了周敏的衣服,在重力的带动下不受控制的又向前滑动了一步,几乎探出去半个身体,险些滑落下去,好在他另一只手抓住了崖上一块突起的石头,减少了些冲力,才险险的稳在了悬崖边缘。 有这样一个缓冲的时间,叶遵和绯月璃也已经到达,见吟醉并没有掉下去,心中狂喜,急忙过去帮着钟武把吟醉和周敏拉上来。 那妖妇却早已在把吟醉和周敏拉下悬崖的时候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没了力气,能抓住二人的衣衫也不过是凭着心里的那份怨气和不甘,绯月璃看着吊在最下的妖妇,眸中恨意闪过,手中寒光一闪,一刀砍断了她的脖子,那妖妇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头颅和尸身便相继掉下了山崖。 吟醉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能够听到声音,也能察觉到危险,却怎么样都睁不开眼睛。 好在周敏一直紧紧的抱着她,才让她不至于掉下去。 拉两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上来,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吟醉和周敏很快便被救了上来,钟武狠狠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精神,翻了个身,就那样躺在悬崖边上急促的喘息着,刚刚救人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脑子尚未转过弯来,身体便先先冲了过去,都没顾上害怕,反而是事情结束了的现在,那种惊险后怕的情绪通通涌来,心脏跳得像是在打鼓。 绯月璃狠狠的把吟醉抱进怀里,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星眸中涌起了点点晶莹,没有人知道在看到吟醉掉下去那一瞬,他的心跳都停了下来,脑海里一片空白,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塌陷了的错觉。幸好,幸好吟醉没事,否则,他不敢想象,若吟醉真的掉了下去,他会怎么样…… 叶遵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钟武一样狠狠的喘着粗气,炯炯有神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吟醉苍白的小脸,眼底竟隐隐有些湿润,这个孩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她也走在了他的前面,只留他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从生死关头走了一回的周敏倒比这几人镇定的多,她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暗卫,生死什么的早就不当一回事了,虽然紧要关头她还是受到了一点惊吓,不过好歹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仍旧昏迷着的吟醉,急忙开口提醒傻了一样的绯月璃道:“公子,主子晕过去了,先带她回去吧。” 绯月璃闻言,脸色一变,这才从差点失去吟醉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吟醉苍白的脸色,眸中盛满了心疼,双手牢牢的抱起吟醉,飞身跃上距离最近的一匹马,一手牵缰绳,一手紧紧的把吟醉护在怀里,高呼一声“驾!”带着吟醉飞驰而去。 周敏急忙也跳上一匹马,快速跟去,叶遵见状,草草的抹了一把脸,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也选了一匹马追了出去,逍遥派幸存的人自不必说,主子走了,他们自当跟上。 剩下的武林众人静默了一会儿,最终不知道谁带头,纷纷搀扶起本派受伤的弟子,面色沉重的离开了这片修罗场般的树林。 绯月璃带吟醉回去的第一时间便让大夫为吟醉做了诊治,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太过虚弱。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她的身体被蛊毒侵蚀了十几年,原本就比一般人还要差些,两年的仔细调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幸好有沐靖澜的传给她的内力支撑着,才让她看起来好很多,只是,如今内力严重耗竭,这不足之症便显露出来了,只晕倒过去还是好的,至少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害。 绯月璃心有余悸的守在吟醉床边,听到大夫的诊断,暗自悔恨让吟醉用御魂笛对付那毒妇,早知道御魂笛这么难驾驭,他绝不会让她冒险,日后,这笛子还是少用的好。 想到御魂笛,绯月璃才发现,吟醉身上并没有那笛子的影子,想了想,似乎是掉到山崖下面了。他虽然不愿让吟醉再吹奏御魂笛,却知道那管玉笛是吟醉的心爱之物,便急忙吩咐人去崖下寻找。 御魂笛的事了结,绯月璃看着吟醉苍白的小脸还是满心的心疼和自责,指肚轻轻的抚摸着如玉的面容,绯月璃心中一动,既然她是因为内力耗竭才会昏迷,那他为她输送内力不就好了。 绯月璃越想越觉得这种方法可行,只是,事关吟醉身体,他也不敢莽撞,问过了大夫确实可行,才把手放在吟醉的小腹上,缓缓向她体内输送内力。 叶遵也是被吟醉差点落崖那一幕给吓着了,跳脱的性子好像一下子稳重了不少,一直在一旁神色紧张的守着,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听说输送内力有效,心里一松,内力嘛,谁还能比他多啊,急忙上前,积极的要求由他为吟醉输送内力,迫切的样子就像内力不要钱一样。 大夫见状却是吓了一跳,急忙阻止他,开玩笑,人可是肉做的,谁能经得起一下子灌那么多内力进去啊,不爆了才怪。 叶遵闻言讪讪的哼了一声,竟也没跟大夫发脾气,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吟醉,见她的脸色果然一点点好了起来,才放下心来,想着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干脆悄悄退了出去,他倒不如去崖底去为宝贝外孙女把那笛子找回来的好。 一刻钟过后,一直守在旁边待命的大夫怕吟醉承受不住,便让绯月璃停了下来,下面只需好好调理即可,不必再耗费内力,绯月璃见吟醉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便知大夫所言不虚,在内力又运行一周天后便收回了手掌。 摆摆手让大夫下去,他则亲自用温水浸湿毛巾,为吟醉细细的擦拭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所出的汗液。 周敏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进”字,才推门进来,看到绯月璃认真仔细的神色,放轻了声音道:“公子,四皇子亲自送来了玄云藤,要求见公子。” 绯月璃微微皱眉,绯月琰竟然是亲自送来的? “让他回去。”绯月璃丝毫不体谅绯月琰亲自走一趟的辛苦,用完就扔的小性子使的没有一点负担,现在提到玄云藤他就生气,若不是答应了蔡逸舒要留那毒妇一口气,醉醉怎么可能会险些被她拉下山崖,现在别说人已经死了,就算是没死,他也不会答应救她! 周敏对自家主子的决定也从来不会产生质疑,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便去打发绯月琰。 绯月琰有个良妃那样的生母,可他性子却一直都很少爽朗大方,极少难为下人,可这次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不顾周敏的阻拦,非要见一见逍遥公子其人不可,他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能劳动小皇姑来帮他。 周敏哪里敢私自放他进去,公主和公子出现在这里都是欺君的大罪,若让他见了可不就穿帮了,当初让他帮忙公主也没有透漏身份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的意思,她怎么敢违背。 “逍遥公子还是什么本皇子见不得的贵人不成?”绯月琰性子再好也有几分皇子的娇气,被人三番五次的阻拦,不禁生出了几分脾气,战场上淬炼出来的霸道杀气一外放,空气都多了几分压抑。 周敏心中对这样的血性男儿一向敬佩,特别是这位四皇子,以皇子的金贵之躯亲上战场,小小年纪骁勇善战,屡战屡胜,她其实是很不想与他为难的,可她个人的敬意和主子的事想比又极为微不足道了,任这位皇子再恼怒她也不能放他过去。 “劳烦将军送来玄云藤,公子甚是感激,只是,我家主子身体抱恙,不便见客,还请将军见谅。” 周敏这话说得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妥,若在平日绯月琰断不会如此蛮横,可今天他就是有一种想要见一见那所谓的逍遥公子,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他却知道,若是见不到人,他必然会后悔。 “是吗?”绯月琰眸色沉了沉,冷声道:“身体抱恙还如何能上山狩猎!” 周敏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五皇子连狩猎的事都知道! “将军既知道今日梅家安排上上狩猎,那可知道狩猎场出了变故?主子便是在这场变故里受了伤。”周敏半真半假道。 绯月琰听了却是心里一紧,有些急迫的追问道:“受了伤?眼中吗?” 话一出口,绯月琰自己先郁闷了一下,那逍遥公子谁啊,值得他这么关心? 可心里一边骂自己莫名其妙,脸上却仍旧有些紧张的等着周敏的回答。 周敏心里也不禁咯噔一声,暗自嘀咕,五皇子不会是知道逍遥公子的身份了吧,否则怎么会这么紧张? “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这话说得很明显了,就是不想让绯月琰见。 绯月琰虽性子爽直却还没到听不懂话的意思,可知道人受伤了,他却更想亲自见见了,否则他不舒服的厉害,总是觉得惦记着什么东西。 “我不打扰他,只是远远的看一眼,既然小皇姑托我帮忙,我总要确保他的安全才行。”绯月琰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也不再顾忌周敏的阻拦,绕过她便向里面走去。 周敏面色一变,急忙抬手拦住他。 “放肆,哪里来的刁民,敢跟将军动手!”只闻一声高和,绯月琰身后突然蹦出一个壮汉来,抽出腰间的佩刀来逼向周敏。 此次来梅家,因为是私事,所以绯月琰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从宫里跟出来的武侍,一个是军中他的一个部下,而动手的就是那个部下。军中的官兵对绯月琰都维护的紧,平日里连他的一句坏话都不准说,现在哪里容一个小姑娘对他不敬,军人的莽撞性子一上来,才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先把人教训了再说。 绯月琰眉头皱了一下,若放在别的时候,有部下随意动武,他自是该喝止的,可今日遇到的周敏太难缠,他一心惦记着要进去,想着打起来也好,他一早就看出这位姑娘呼吸绵长轻巧下盘稳固,是个会功夫的,不用担心会伤了她,他也刚好能趁乱混进去,便没有说话。 周敏却是面色瞬间一冷,见那人练兵器都亮出来了,也不客气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叮叮当当的跟他拆起招来,面上虽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恼怒,这五皇子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原来也是个蛮横的主,不让进竟然要闯! 哼,逍遥派的地方是那么好闯的吗! 没了周敏的阻挡,绯月琰正要进去,却不知道从何处跳出来一个黑衣男子,一身干练清爽的打扮,与宫里的暗卫装扮无二。 绯月琰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却没能抓住,因为,那黑衣男子正用剑指着他,冷冰冰道:“请留步!” 潜台词就是,不留步,就只能动手了。 绯月琰的武侍自是不能看着主子动手,冲锋陷阵的事当然是他们来做,不用吩咐,当先飞身上前,与那男子缠斗起来。 可一个黑衣男子被牵制住了,还有无数个黑衣男子补上来,绯月琰最后还是亲自动手了。 这边场面混乱起来,一早就有人去禀报绯月璃了。 绯月璃闻言眉头一蹙,也是同周敏一样的想法,莫非绯月琰是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所以才要强行求见? 低头看了看安睡的吟醉,绯月璃嘴角冷冷翘了一下,道:“让蔡逸舒去处理。” 来禀报的人怔了一下,蔡逸舒……那身伤能下床吗? 心里虽嘀咕,可没有质疑主子的胆子,干净利落脆的应了一声,快速退了出去,管蔡逸舒是死是活,反正比不上自家主子重要。 ------题外话------ 某醉昨天跟长辈去亲戚家做客,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就被留下过夜了,打了某醉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更新不说,连双11的黄金购物时间都错过了,哎,不网购的老人家不懂错过双11的恨啊~(>_ 第六十一章 感谢 “等等!” 那暗卫刚要出门,绯月璃突然又叫住了他,急忙回身,垂首站立等候吩咐。 “如果蔡逸舒不肯去,你就告诉他若不想四皇子惊扰醉醉,他最好还是按照我的话去做。”绯月璃淡淡道。 暗卫闻言,在心里都给自家主子竖起了大拇指,瞧瞧,这才是上位者的气度啊,面不改色的把人往死里用! 那边厢,蔡逸舒听完暗卫转达的话,气得一把把枕头给扔了出去,愤恨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可气愤过后,蔡逸舒却不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舒心起来,抱着被子哼哼唧唧的傻笑个不停,他这可算是在为醉儿挡麻烦呢,就算折腾死,他甘愿! 蔡逸舒喜滋滋的念叨着为心上人出生入死两肋插刀之类的话,赶紧让人准备服侍他穿衣擦脸。 而同一时间,他这番言论被送到了绯月璃耳中,绯月璃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向来不是逞口舌之争的人,蔡逸舒愿意当冤大头,他干嘛不成全,难道他还管别人是不是自欺欺人? 蔡逸舒少年时候为习武也吃过不少苦,身体也算是抗打耐揍型的,可他生下来也是个会享受的公子哥,能让自己舒服十分就决不容忍九分的那种,现在既然是要带病去阻挡绯月琰,他也没想着亏待自己,直接弄了一个跟床差不多的肩舆,顶端垂下一层透明的粉色纱帐,下面铺了层层叠叠数十层棉毯,然后还不放心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让属下抬着去了门口。 他这*造型一出现,门口打得不可开交的人一下子就被震住了,周敏从半空中一个翻身轻巧的落地,却没站稳,狠狠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看着他的眼神就像见鬼一样。 绯月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这骚包肩舆的第一眼,心就一下子凉了下来,颤抖着手指指着肩舆里那个裹得跟蚕蛹一样的人,不敢置信道:“你,你,你就是逍遥公子?!”不会是假冒的吧! 跟绯月琰一起来的那个军官听到绯月琰的话,很是不淡定的吼道:“这里面竟然特么是个男人?!”什么男人这么骚包! 蔡逸舒闻言,脸一下子拉了下来,让人把肩舆放下,把前方那层纱帐挂起来,冷冷的瞧着那军官道:“这位大叔对本公子的性别有意见?” “大叔!”军官一下子炸毛了,他才二十五岁好吧,就算留了点胡子,可哪里像大叔了!他还没娶媳妇呢!“你说谁是大叔呢!”影响他娶媳妇的魂淡,欠揍! “谁应就是在说谁。”蔡逸舒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被打击得想拎着大刀冲上来跟他拼命的官兵,转眼看向仍旧戳着手指头发抖的绯月琰,挑眉道:“没想到四皇子见到在下竟然这么激动,怎么,难道多日不见,四皇子竟然不认识在下了不成?” 绯月琰就算亲眼看见了里面的人,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再次问道:“你当真就是逍遥公子?”不怪他如此吃惊,实在是之前的期望值太高,而真实情况与想象中的差太多,心里落差太大,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之前到底在期待什么,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不会是蔡逸舒! 蔡逸舒耐着性子看了绯月琰一眼,点头道:“托五皇子帮忙寻玄云藤的确实是在下。”这话说的虽然没有一点心虚,可蔡逸舒还是有些忧郁的抬头望了望天,不知道偷换概念算不算说谎呢,亲爱的小醉儿啊,为了你本公子可是连形象都赔上了,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对本公子好一点吧。 “你一个官家贵公子闲来无事混什么江湖!”绯月琰气愤的看着蔡逸舒,心里的冒起一股无名的小火苗,他来这里一趟容易吗?竟然只见到这么一个货色!他怎么会不生气。 蔡逸舒抬手轻轻揉了一下有些闷痛的胸口,漫不经心道:“五皇子也说我是闲来无事了,就出来玩玩嘛,京城那么烦闷哪里比得上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 绯月琰有些悲愤的放下了颤抖的手指,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便不再纠缠,扭头就走,他无理取闹,纵容手下斗殴竟然只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若早知道是蔡逸舒,求他他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稳重的武侍和气得炸毛的大胡子军官见绯月琰走了,急忙跟上去,脚步飞快,就跟后面有怪物在追一样。 周敏在一边看戏看得开心,见绯月琰要走,急忙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侍女礼,含笑道:“五皇子慢走。” 蔡逸舒依靠在肩舆上,看着绯月琰逃命一样飞快的离去,悠闲的抬起手来正想挥一挥,突然发觉手心里有些空,这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拿扇子,便转为拉了拉盖到胸口的锦被。 确定绯月琰走远了,周敏才扑哧一声大笑了出来,杏眼亮晶晶的看着蔡逸舒,竖起大拇指道:“没想到蔡公子演戏的天份这么高,小女子真是佩服,佩服啊。” 蔡逸舒冷哼一声不搭理她,小丫头片子不学好,偏跟绯月璃学得这般毒舌,竟然敢把他比作戏子,若不是看在她是醉儿侍女的份上,凭这一句他就要了她的小命! 周敏丝毫不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乐得合不上嘴,喜滋滋的跑回去禀报结果了。 蔡逸舒脸色微微沉下来,挥挥手,让人把纱帐垂下来,起舆回房。原本按照他的性子,做了这等好事,肯定是要去吟醉面前邀功的,可是,想到吟醉尚未醒来,担心冒然过去饶了她修养,只好先回去罢了。 肩舆抬起来的时候,蔡逸舒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想到那妖妇竟然还是死了,虽然一方面他觉得那妖妇胆敢攻击吟醉确实该死,可另一方面他又为师父有些担忧,最终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想了想还是轻声吩咐了一句,让属下先去把那妖妇的尸首寻回来再说。 周敏简略的汇报了一下情况,绯月璃的表情却一点都没有变化,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一样。也确实,他虽猜不到具体过程,可结果却是不出所料的,绯月琰聪明是聪明,可脑子里总少了些弯弯绕绕,蔡逸舒这种花花肠子多又脸皮极厚的人恰好是他的克星,被拦住是一定的。 这件事情刚过不久,梅家的情况又出现了一个大逆转。 梅进的左腿还是没有保住,已经截肢,现在尚且昏迷在床。 梅府受了惊吓损失惨重的客人们吩咐请辞离开,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武林盟主一事算是搁浅了,谁也没了那份比拼的心情。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梅家竟然放出话来,在武林盟主没有选出来之前,谁都不能走出梅家的大门! 这么嚣张的言论,可谓是犯了众怒,一个个强势霸道的武林同道纷纷要找梅家负责人讨要说法。 梅进尚在昏迷中,怎么可能给出什么说法,可出人意料的是,最终站出来的既不是梅夫人也不是梅家少爷,反而是那位深藏不露的李管家! 李管家强势的给各大门派世家传了话,明日的比武擂台,所有人必须到齐,否则,就不要怪他先礼后兵,也就是说,他将会采取强制措施。 江湖中人性子大都高傲耿直,都是习过武的,最不爱的就是被人威胁,李管家这种态度直接就是挑战了所有武林同道的尊严,引起的反抗不在少数。只是,这些人尚未来得及发作,却突然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毒,竟然一点都提不起内力来了。 明明上午的时候还和那个妖妇对战,那时候都还好好的,那么问题一定是出在从林中回来之后,最大的嫌疑当然就是中午那顿午饭! 绯月璃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勾唇笑了笑,这位李管家真是好手段,原本他还有很多想不通的疑点,可李管家一站出来,那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包括原本应该是在晚上才出现的妖妇为什么今天上午会出现在狩猎场,又包括,为什么梅夫人和梅向东在离开狩猎场后就消失了人影,还包括……为什么剑锋会突然失去了消息! 没错,在他们从狩猎场回来之后就发现无法联系上剑锋了,留在他身边的暗卫也失去了踪影,现在想来只怕也是这位狼子野心的李管家搞的鬼。 武林同道们在愤怒和惶恐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第二日辰时刚过,众人便被请到了梅家的练武的校场,梅家财大气粗,自家的校场修建的十分宽阔华丽,今日比武所用的擂台便搭建在这比武场的中央。因为早有准备,崭新的擂台早已完工,整体大概有一层楼的高度,用整块的大红地毯铺盖了,显得庄重而霸气。擂台两边各放置了一个兵器架,架上十八般武器俱全,冰冷的金属闪耀着森寒的银光,昭示着擂台的严肃和残酷。 今日清晨吟醉也总算是醒来了,虽然丹田内仍旧空虚的很,身体却已无大碍,绯月璃守了她一天一夜,原本疲劳的神色在见到她睁开眼的那一瞬立即消散,明媚的笑容,奕奕的精神,一点都看不出一夜没睡的样子来。 吟醉起床,一边吃早饭一边听绯月璃说了她昏迷后发生的所有事,她与绯月璃的看法相差无几,并没有什么补充的,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只能静观其变了。 “华容和他带去狩猎的暗门中人也都失踪了。”沉默了一会儿,绯月璃突然又道:“从昨天在狩猎场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原本还以为他太过深入树林没有看到我发出的信号,可他昨天一夜都不曾回来,这个解释就不合常理了。” 吟醉皱了皱眉,华容现在还是他们的盟友,他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遵呢?”相比华容,吟醉更在意这一点,以叶遵的性子,即便不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也会在知道她醒来的第一时间赶来看她才对,可她现在醒来已经有半个时辰,却仍旧没有见到他的人。 绯月璃动了动唇,正要回答,突然便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毫不温柔的猛然推开,风尘仆仆的叶遵抬头看到坐在桌子旁吃着早饭的吟醉,高兴的像个孩子。 “乖孙女,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外公了。”叶遵三两步跨到吟醉旁边,检查易碎的货物一样仔细的从上到下扫描着吟醉“让外公看看,乖孙女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跟外公说,不用担心,外公有的是内力输给你。” 吟醉弯唇一笑,拉着叶遵的胳膊让他坐下来,安慰道:“外公不必担忧,我已经没事了,慢慢滋养,内力还会回来的,不用外公特意输给我。” 叶遵点了点头,忧心忡忡的看着吟醉,发愁道:“你啊,以后可不能再冒险了,你不知道,外公的魂都快被你吓死了。” 吟醉心里暖暖的,声音中便带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我记下了,日后决不让外公担心了。” “这就对了,你要是想打什么人,说一声,外公替你打,想揍成什么样就揍成什么样,你这小身子骨的就不用再动手了。”昨天的事对叶遵产生的阴影实在太大了,以至于现在在他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吟醉只要动武就会出问题,简直把吟醉当成了水晶娃娃。 吟醉不大会应付这种平凡却温暖的关心,只能叶遵说什么都点头应允。 绯月璃见二人说得差不多了,才插嘴问道:“外公你昨夜一夜未归,去哪里了?” 吟醉闻言看向叶遵的目光中带上了疑惑,难怪他在她醒来这么久才出现,原来是一夜未归,只是他能去干什么呢? 叶遵嘿嘿笑了两声,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管莹润翠绿的玉笛来,比一般的笛子要短上几寸,正是吟醉的御魂笛。 叶遵把御魂笛递到吟醉面前,笑道:“听说你的笛子掉悬崖下了,我就去找了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外公……”吟醉看着笑容满面的叶遵,鼻子忽然有些酸涩,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晶莹的旋转着,却强忍着没有掉落下来。 叶遵见状愣了一下,忽然有些着急道:“怎么了乖孙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别哭,外公马上输内力给你。” 吟醉咬了咬唇,突然一下子扑到了叶遵怀里,趴在叶遵胸口,轻声道:“不是,外公,我很感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叶遵前一刻还担心忧虑,下一刻温香软玉抱了满怀,叶遵表情呆呆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半抬着,一动不敢动,他手上没个分寸,乖孙女又长得娇弱,万一碰坏了怎么办? 绯月璃眼眶中也不禁噙上了两汪泪水,唇边却含着会心的笑意,温柔而宠溺的看着吟醉,他懂她现在的感受,她的笑容是那般的幸福和满足,就像是一个心愿终于实现的孩子,单纯而美丽。 所以,他也衷心感谢叶遵,感谢叶遵如此真诚的待她,为她填满了人生中的那份缺憾。 第六十二章 盟主 吃完早饭不久,便有梅家的下人来请他们去比武擂台,只是同住一个院子的华容却没在,那下人听说之后脸色都吓白了,就好像少了华容比武擂台就办不成一样,想来上面是吩咐过这些人要务必把所有人都请到的。 那下人虽害怕,却还不至于太过失态,仔细的询问了华容的情况,知道华容不是无故不去,心下稍安,便先带逍遥派的人前去。 梅府依山而建,占地甚广,层层院落依照山势的走形建得高低错落,很是雅致,比武擂台所在的校场位于梅府的西侧,而溪畔轩则偏东,距离相对较远,因此,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多半武林同道已经入座了,只是,偌大个比武擂台周围坐了那么多人,却几乎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面色阴沉,表情严肃,即便是有话说也会两个人凑到一起悄悄话一般的小声,气氛十分的压抑紧张。 周敏脑海中构思的那种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场面哗啦一下碎了个彻底,不过她原本也没对这些人抱多大的希望,不知不觉就被人下了毒的人,能有多出息,所以,失望虽有,却并不明显。 走进校场的时候,带路的下人依例高高唱和了一声“逍遥派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都集中到了这边,因为叶遵昨天在狩猎场出尽了风头,所以逍遥派现在的人气很高,人们看向叶遵的目光都有些闪闪发亮,有些心急的忍不住迎了过来,抱拳问过礼便有些激动的对梅家一通怒骂,然后就像看救世主一样的看着叶遵,让他一定要带领武林同道打倒梅家。 有一个人开头,剩下的就都扑了过来,一群义愤填膺的人七嘴八舌的纷纷谴责梅家,把梅家说得就跟无恶不作的犯罪团伙一样。 突然,有一个忧心忡忡的中年男子哭丧着脸关切的看着叶遵道:“不瞒水老前辈说,我等在昨日突然中了梅家老贼的毒,内力尽失,就是想要锄奸,也是有心无力啊,不知水老前辈可曾遭此毒手?” 众人闻言,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期待又紧张的看着叶遵,这老爷子可是能够保他们免除梅家控制的最后希望了,如果武功高强如他也中了梅家的奸计,那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叶遵嫌弃的看着那中年男子,撇了撇嘴,狂傲道:“老子怎么会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毒!”事实上,老爷子自始至终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些毒药,逍遥派的饮食都是专人检查过的,确认没问题才会让众人食用,叶老爷子自然也没几乎品尝到加了料的东西。 众人一颗心瞬间落回了实地,看叶遵的目光灼灼有神,就跟看到猎物的野狼一样,纷纷开口恭维称赞,一人一句,简直要把叶遵夸成了天上的神仙。 叶遵原本是没什么耐心听别人说这些废话的,若平日里遇到这种情况,早就踹飞一个是一个了,可奈何他老人家今天心情好啊,想到乖孙女今天清晨竟然主动抱了他,他就忍不住的乐开花,因此,即便对着一群苍蝇一样的人他非但没生气,反而很是友善的笑着对说话的人点了点头。 吟醉却被这些人吵得不行,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一皱眉可了不得了,外孙女控叶老爷子一见宝贝外孙女皱眉了,笑脸瞬间变冷脸,眼睛一瞪,怒吼道:“都给老子闭嘴!” 众人虽不明白为什么叶遵突然生气了,都被吼的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这种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忤逆他,果然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全场立即鸦雀无声。 绯月璃弯了弯唇,淡淡道:“众位怕是找错人了,外公不过一介武夫,何德何能带领众位好汉,还请诸位不要为难外公。” “这……”围上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选水老前辈做我们的武林盟主,不就是名正言顺了吗?” 突然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句,众人都愣了一下,脸上表情各异,心里却都仔细的盘算了一遍,渐渐的开始有人附和“没错,水老前辈德高望重,武功高强,乃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啊。”也不知这人是从哪里看出叶遵德高望重来的。 “不错不错,水老前辈昨日杀了那妖妇,实乃整个武林同道的恩人,让他当这武林盟主实在再合适不过!”看吧,果然看上的还是叶遵的武功。 “如今梅家横行武林,残害同道,做了多少亏心事,奈何那李管家武功深不可测,我等不敌,维护武林道义的大任只能仰仗水老先生您了啊!”得,直接来了一个戴高帽的。 周敏现在深深觉得这些人口才真好,就那么一个意思,他们却能变着法的说来说去都不带重样的。 吟醉却觉得很是好笑,冲在前面的大都是在武林上地位较高,说话有几分分量的人,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二十年前围攻叶遵的事他们大多应该都参加了,可现在这些人却在极力的劝说当年他们认为是魔头的人当他们的武林盟主,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 绯月璃也觉得很是讽刺,若这些人知道这个被他们口口声声叫着前辈的人就是二十年前整个武林都除之后快的魔头叶遵时会是怎么样一副面孔呢? 不够,虽然事情很喜剧,可这个效果却意外的好,叶遵因为这群蠢人在地宫里关了二十年,现在让他们主动给出点小补偿,一点也不为过吧。 如此想着,绯月璃侧头看向吟醉,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想让剑锋做这个武林盟主,不过,后来杀出来一个李管家,计划就无法实施了,可是现在看来,叶遵的行情相当好呢,反正这个位置是在他们手中,那个名号落在谁头上倒是无关紧要了。 绯月璃知道吟醉是同意了换叶遵来做这个武林盟主,便开口道:“众位都请安静一下,暂且听在下一句。”温文尔雅的声音并不是如何响亮,却清晰明朗如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一样,众人不由自主的噤了声音,目光都看向绯月璃。 绯月璃璀璨的星眸先轻轻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才缓缓道:“众位的心情在下能够理解,除魔卫道,维护正义是每个人的责任,既然众位如此看得起外公,外公也不便推辞,只是……” 众人见绯月璃的说辞有松动,心中都多了几分期待,便是之前不想这么轻易把盟主之位让出去的人,经过这么一番的折腾也都已经认定了叶遵是最合适的人选,见绯月璃有松口的可能,心中高兴。 可听到那声“只是”众人不禁又紧张起来,都看着绯月璃,催促道:“只是什么?遥公子不妨直说。” 绯月璃抬头看了众人一眼,道:“只是,虽然大家都认可了外公的能力,可空口白牙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外公虽不为名利,可日后受人诟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外公一片好心?” 众人闻言都沉默起来,绯月璃说的是最实在的东西,现在是他们有难,都想着借叶遵的势,可等脱困以后呢?人们还会如此心甘情愿吗?到时候若是有人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质疑叶遵这个盟主的合法性,那叶遵确实是冤枉死了,相信这种冤大头没人愿意做。 “遥公子说得在理。”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抚摸这胡子道:“那以公子之见,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绯月璃笑了一下道:“自然是按规矩来。” 老者不解的看着绯月璃,道:“哦?公子所说的规矩是……?” 绯月璃看了一眼校场中间醒目的擂台道:“梅家不是早就拟定出来了吗?” “这……”众人都惊讶的望着绯月璃,梅家现在可是整个武林的罪人,他们制定的规则怎么还能作数! 绯月璃也不解释,而是问那个老者道:“晚辈猜想,前辈应该是知道选取武林盟主的规则的吧!那前辈可否告诉大家,那规则是否公平?” 老者犹豫了一下,那规则是当初梅进拿出来给他们几个老家伙看的,大面上的东西当然不会有什么漏洞,但是,最终的结果却与背后的操纵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者一瞬间突然明白了绯月璃的意思,现在他们是大多数,梅家和梅家的支持者再怎么强势相对于这些人来说也只是少数,如此一来,这个大权其实也可以算是掌握在他们手中。 “老夫明白公子的意思了,公子真乃少年英才,好,既然公子有必胜的把握,那就依公子,老夫拭目以待水前辈的精彩表现。”老者双手抱拳对叶遵和绯月璃礼了一礼。 “原来水老前辈要在擂台上胜出,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好!水老前辈武功盖世,必会把梅家打个落花流水!” “我等坚决支持水老前辈,前辈必胜!” 武林中人体内天生有着好战因子,说到比武,情绪一下子高昂起来,兴奋的差点忘了自己还站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因此这些纷纷叫喊着铲除梅家的武林人士们竟没有一个发现以李管家为首的梅家众人正黑着脸站在众人的身后。 第六十三章 “老夫没想到诸位竟对选取武林盟主一事如此热衷,原本老夫还担心会强求了各位,现在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李管家低沉的声音突然阴测测的在众人耳边响起,一片热血沸腾的人们一怔,脸色有些僵硬的回过头看向李管家,心里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几分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心虚。 心虚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到底都是要骨气不要命的武林中人,因为中毒导致内力尽失而受制于人已经让他们憋了一肚子的气了,怎么还可能给罪魁祸首好脸色。 嘴快的几乎是立即就讽刺出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梅家的一条狗,就凭你也陪在这里跟众位好汉说话!” 话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说话的人已经被动的飞了出去,狼狈的摔到了地上,因为没有内力护体,即便受的那一掌没什么威力,也被摔得不轻,蜷缩着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半晌无法起身。 众人都被李管家那利落的伸手惊了一下,原本就看出李管家武功必然不差,现在看来,比想象中似乎还要高出许多。 变故一出,嘴快的当了出头鸟,被人一击毙了,剩余的人即便面色不豫却也不敢轻易开口,毕竟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白白被人虐打一顿不划算啊。 李管家出手伤了人,脸色仍旧不见好转,阴沉的目光看向众人,沉闷压抑得好像承载着数不尽的黑暗和恨意,整个人的气质跟两天前相比就像是换了个人,怎么看怎么像被压制太久的人突然有一天翻身做主了那种使出所有的力气想要发泄,却找不到发泄口而被憋得正在向变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悲剧人物。 在吟醉看来,李管家这人也算是个奇葩了,在梅进身边蛰伏几十年深受梅进信任,从来没有露出一丝马脚,就连剑锋都没有发现一点异常,可见其忍功到了何等地步,也不怪他现在可着劲的折腾,换到谁身上谁都想要狠狠出一口恶气。 李管家看着面色不忿却没有一个敢开口的众人,紫红色的唇阴冷一笑,阴沉道:“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听好了,我梅述才是梅家真正的梅家正统血脉,若非梅进老匹夫伙同孙清云(梅夫人闺名)那个贱人用计杀害了我一家六口,幸而老夫命大为人所救,才有机会学武归来蛰伏在梅进老匹夫身侧伺机报仇,梅家落入贼手数十年,如今终于大仇得报,老夫自然要认祖归宗,收复我梅家!”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了,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家族秘闻,不过,关他们什么事! “不过是狼与狈的差别罢了,阴险狡诈,心思歹毒,有什么差别,哼!”有人忍不住愤愤地嘀咕出声,虽然听着像是自言自语,可声音却不大不小足够传到李管家的耳中。 不过,有了之前那个出头鸟的前车之鉴,这个人倒是聪明多了,懂得利用人多的优势,深深的藏在人群中,即便是李管家听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中也不容易找出那个人来。 李管家这次却也没有生气,反而挑了挑眉,竟是默认了的意思。 吟醉不禁弯唇一笑,这李管家相比伪善的梅进倒是坦率的多。 李管家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一直面色淡然似是看戏一样的吟醉几人身上,忽而嘲讽的笑了笑道:“老夫刚刚听说有人要跟老夫争夺武林盟主之位,未免诸位说老夫仗势欺人,老夫就给你们一个承诺,谁想要挑战老夫的,尽管上擂台,不管用什么方法,若是能打败老夫,这盟主之位,老夫就让给他!” 李管家这不要脸的话一出,一片人齐齐的喷了一口老血,这人还能在无耻一点吗?明明给他们下了毒,让他们内力尽失,还说什么上擂台挑战的话,真是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水老前辈,维护武林正道的大任就落在前辈的肩上了,前辈一定不能让奸人的奸计得逞啊!” “前辈上擂台不用留情,狠狠的杀杀那奸贼的锐气,让他敢信口雌黄!” “以前辈的功力,杀了那奸贼易如反掌,前辈不必客气,为武林除害,还武林一个公道!” “……” 愤怒中的人们有心无力,全部的希望就都寄托在叶遵身上了,此时也不管李管家会不会突然发难了,憋着一口气纷纷上前要去叶遵全力以赴为武林除害。 叶遵撇撇嘴,觉得这群人真没出息,被人欺负了不会自己找回来,就知道找别人帮忙,活该被欺负! 李管家听着这一波高过一波的怒吼声一点也不恼,倒是他身旁一个梅家弟子装扮的跟班不知道是想讨好李管家还是真听不下去了,脖子一梗,不屑的喊道:“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跟家主比,我奉劝你还是想好了再上台,否则被家主打得太惨就难堪了。” 这一声辱骂夹杂在一群义愤填膺的激励中显得很是突兀,众人一下子闭上嘴,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人,眼神里只有一个意思,这人谁啊,可定没见过老前辈出手吧,敢这么嚣张,不想活了吧! 叶遵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侮辱过,就是在被囚禁在地宫里之前,最多也只是被叫做魔头而已,可是魔头虽然不怎么讨好,可毕竟听起来就很厉害啊,叶老爷子喜欢让人叫,这人说得就不行了,阿猫阿狗竟然用在他老人家身上,他要是能咽下这口气他就不叫叶遵! 叶遵铜铃大眼一瞪,正要出手,却听身旁吟醉突然悠然向绯月璃问道:“世间有人,打我骂我,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以及不堪我。如何处治乎?” “自然是……”绯月璃勾唇一笑,眸中寒光闪过“百!倍!还!他!” 话音落,一声尖叫凄厉响起,众人骇然看去,却见出言不逊之人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上,咽喉正中央正插着一把用宝石镶嵌得精致匕首…… 众人呆呆的看着那死得干脆利落的梅家弟子,一下子失了言语,他们似乎现在才想起来,昨日与水老前辈一同击败那魔头的好像还有这么一个年幼的公子,他们同时出手,又同时击中那魔头,单论速度那少年比水老前辈竟然毫不逊色,他们是被吓糊涂了才会只记得水老前辈而忽略了这么一个少年英才吧! 李管家与众人想得又不同,他看都没看那个因为为他打抱不平而被杀的梅家弟子,却拧眉思考起来,他下得毒他知道,那毒其实在这些人踏入梅家大宅的第一部就已经开始不知不觉的下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之所以在昨天之前都没有发作只是因为那不过是毒药的一部分而已,没有药引,就不会发作。 这下毒的方法还是梅进那老匹夫想出来的,他早在多年前与医药世家孙家联姻时就让孙家秘密研制这种毒了,之所以要这种分开来下的毒,不过就是为了维持他正义的假面想把下毒的罪名嫁祸给反对他的门派罢了。 他不屑那老匹夫道貌岸然的样子,毒是他下的他便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只要能力够强,谁敢说什么! 可是,没想到竟然出了意外,那个遥公子竟然没有中毒,他原本还在疑惑,这些人哪里来的信心让那个老头子打到他,原来竟然有人逃过了他的毒! 只是,那毒的另一部分是下在客人们饮用的水中的,他们可以不吃梅家准备的饭菜,却绝不能不喝水,下的如此隐秘,他们为什么没有中毒呢? “你没中毒!为什么?”李管家眉头紧蹙,目光阴翳,表情却是疑惑多过恐惧。 看来,他对自己的武功倒是自信。 绯月璃轻轻一笑“前日晚上,梅进邀我们赴宴,李管家应该也在场吧,李管家不妨仔细想一想那晚上,或许会找到答案哦。” 李管家听到绯月璃那声李管家,脸色瞬间暗沉了几分,阴冷道:“遥公子现在应该叫老夫一声梅家主!” 绯月璃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道:“抱歉,习惯了。” “你!”李管家面色晦暗,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目光如毒蛇般阴森可怖,就好像下一刻就会亮出毒牙狠狠的咬上来一样。 只是,却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李管家最终还是没有发作,竟然奇迹般的忍了下来,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突然一闪,失声道:“是天下第一医!” 好吧,这个名词一出来,众人再次沸腾了,天下第一医的名气可以说高过在场的任何一个帮派世家,可与它的神秘度也和它的名声成正比,在整个江湖中,别说见到天下第一医的人,即便是有个人出来说认识天下第一医的人,这个人就足以被人羡慕崇拜,让人引为上宾了,梅进之所以对逍遥派如此高看,天下第一医功不可没。 “难道逍遥派没有中毒是因为天下第一医的缘故?” “不知逍遥公子与天下第一医是何关系?可相熟?” “天下第一医是不是赠予了公子解毒的灵药?” “公子是如何与天下第一医结缘的?可否为在下引荐一番?” “……” 七嘴八舌的又开始了语言的狂轰滥炸,人们现在看绯月璃的目光比看叶遵更加热切,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好像只要一眨眼,绯月璃就会消失一样。 绯月璃星眸微米,潋滟红唇缓缓的翘起来,明明是明媚惊艳的表情,可众人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脊背忽然一凉,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众位想来都知道天下第一医的规矩,所以,还请各位不要难为在下。”绯月璃等声音都停下来,才淡淡的开口道。 “哪里哪里,是我等考虑不周,冒犯公子了,还请公子原谅。”众人讪讪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忘形了,现在还有求于人家呢,把人得罪了,就等着被弄死吧。 李管家面色不豫的看着绯月璃几人,心里也少了三分把握,他也猜不出逍遥派的人没有中毒是因为他们手中有解百毒的解药,还是因为他们中间就有天下第一医的人存在,不管是哪一种,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或许他该改一改接下来的策略了。 “李管家,还有什么疑问吗?”绯月璃看向李管家,含笑道:“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可以上擂台比武了?” 李管家脸色变了两变,连绯月璃叫他李管家都没有在意,只是冷冷的看着逍遥派的人,心中忐忑如果他们不畏惧毒药,那他准备的那些毒药就都没有了用武之地,那个老头子的武功他也见识过,确实高强,若光明正大的打,他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 绯月璃见李管家犹豫,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他早在听到李管家说那句“不管用什么手段”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打算来阴的,他之所以搬出天下第一医来就是为了这个震慑作用,至于天下第一医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当然不是,否则醉醉身上的蛊毒怎么会拖了那么多年才解,不过天下第一医最大的好处就是神秘,以至于凡间对它的传言大都夸大其词,说得跟神仙一样,他若不拿来利用一番,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好!”李管家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阴冷的看着绯月璃,侧身对着擂台的方向一探手,道:“公子请!” 第六十四章 来了 梅家所搭建的擂台乃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四方形高台,足有十丈见方,整个用红毯铺盖了,隆重喜庆中又带着几分恢弘霸气,东西两边个放着一个硕大的兵器架,架上十八般武器俱全,通通由上好的钢铁锻造而成,锋利的薄刃闪着银色的寒光,似在预示着这高台上即将发生什么。 逍遥派的位置安排在擂台东侧第一排的最右边,是个说不上好坏的位置,因为擂台四周并没有什么遮挡,因此视野很好,倒没什么值得挑剔的。 吟醉几人在梅家下人的带领下款款走过去,正要落座,突然有一个身着青衫,长相周正的青年男子走过来,对几人抱了抱拳,殷切道:“在下剑宗连清风,见过水老前辈,逍遥公子。” 这人突然过来见礼,绯月璃和吟醉虽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却也都谦恭的回了一礼“连公子有礼,不知连公子来此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不敢当。”连清风连连摆手,笑道:“水老前和逍遥公子乃整个武林的恩人,理应在最尊贵的位置,怎能坐在这种地方,在下奉师命前来邀请几位,几位请上座!”说着,探出手臂伸向正北方,吟醉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眸看去,只见北方正中的位置上有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隔空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古人以北为尊,而北方正中自是整个场中最为尊贵的位置,若是平常时候,逍遥派这样新成立的小帮派就算再怎么争都是绝对没有资格去坐那个位置的,如今,却巴巴的有人请他们过去,可见武力值真是在什么时候都是最有说话权的。 “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逍遥派资历尚浅,当不起那个位子,公子还是请回吧。”绯月璃唇含浅笑,温和有礼的拒绝了青衫男子的提议,那个位置听起来好听,实则没什么实际好处,逍遥派的名气已经够响亮,没必要再利用这一点造势了。 连清风微微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绯月璃竟然会拒绝了。 “公子过谦了,公子深明大义,睿智英勇,水老前辈更是武功高强,直率豪爽,逍遥派有三位的存在,前途不可限量,公子若是当不起,还有谁能当得起!”青衫男子并不放弃,言辞恳切的劝说着。 绯月璃为难的蹙眉,犹豫道:“这……” “公子就莫要再推辞了。”连清风含笑打断了绯月璃的话,抢先道:“家师特意派在下来请水老前辈和公子,若请不到人,家师少不得会认为在下没有尽力,肯定会落下一番责骂,还要劳动他老人家亲自来请,公子就当体谅在下的辛苦,就随在下过去吧。” 吟醉看了连清风一眼,暗道难怪他师父会派他来,也算是个能言善辩的了,这一番说辞下来,一方面表明了他请人的诚意,一方面又抬出了德高望重的师父,暗示他们若再不答应那老者机会亲自来请,若真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一番推辞倒成了骄矜自大。到了最后又却又懂得压低自己让他们体谅他的苦衷,瞬间冲淡了前一句话中咄咄逼人的意思,拉近了十分的距离,让人再也反感不起来。 “水老前辈和公子坐那个位子也算是实至名归了,公子不必太过谦虚,快请吧。” 绯月璃尚未说话,倒是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笑呵呵的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绯月璃闻言弯唇一笑,对那人道了声谢,道:“既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舔受了前辈的好意。” 青衫男子哈哈一笑,道:“公子过谦了,请!” 几人从南方走到北方,途经遇到的人们纷纷向几人招呼问好,绯月璃一一点头回应,没有一点不耐烦,温和有礼的态度,让人好感频生。 邀请他们过来的是属于五大派三大世家中的剑宗,掌门名欧阳无意,已经年过花甲,却仍旧目光有神,面容红润,花白的山羊胡飘在颌下,精瘦的身躯套着一身月白的棉衫,看上去就如得道的仙人。 “见过欧阳掌门,多谢掌门的邀请。”绯月璃和吟醉对欧阳无意抱拳行礼。 欧阳无意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仔细的打量了绯月璃和吟醉一眼,很是满意的赞赏道:“真是英雄出少年,两位公子前途无量啊。” 绯月璃和吟醉有礼一笑,道:“欧阳掌门过奖了。” “叫什么掌门,没得生分了这许多,老夫年长你们几旬,便是听你们称一声伯父也当得吧。”欧阳无意神态安详和蔼,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笑呵呵的样子没有一点套近乎的痕迹,反而让人觉得原本就该与他如此亲近。 绯月璃和吟醉对视了一眼,脑海中却瞬间浮现出欧阳无意的资料,说起这位剑宗的掌门来,也是个很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别看他现在一副仙风道骨和蔼可亲的模样,据说年轻的时候却并不是什么正经好人,许是因为家中的老来得子,又是独子,所以家中极为疼爱溺宠,以至于他武功学得不怎么样,却仗着出身好在当地横行霸道为祸乡邻,更是吃喝嫖赌打架斗殴样样不差,被他欺负过的百姓碍于他后台够硬,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到了他三十岁的时候,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坏事做多了总有踢到铁板上的一天。 说来,也合该他有这一难,剑宗的所在地是在灵县境内的灵虚山上,灵县隶属于汀州,算不得什么富庶繁荣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权贵,剑宗在这里就算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所以,欧阳无意惹下无数祸端才能一直安然无恙,却不想,他竟有一日在灵县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地方调戏到了汀州刺史的掌上明珠,更倒霉的是偏偏那小姐是个极烈的性子,被欧阳无意拉扯了几下,不过露了一下肩膀,一怒之下竟在一家店铺的门前给撞死了。 人说三十而立,欧阳无意却在三十岁这年闯下了大祸,带累了父母宗门。汀州刺史听闻爱女被一个浪子调戏而死,悲愤之余亲自带兵冲上灵虚山,要手刃欧阳无意为女报仇,剑宗虽是江湖上的大门派,却哪里抵得过朝廷大军的围攻,不过短短四五天,剑宗就损失弟子过半,前掌门即便再溺爱儿子,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剑宗因他而毁于一旦,便下令开山门迎汀州刺史上山。 只是,前掌门终究是舍不得独子,便跪求汀州刺史开恩,用他的命来替儿子顶罪,汀州刺史自是不肯,必要手刃欧阳无意才肯罢休,也幸而前掌门作为一派掌门手里也握着一些人脉,在知道儿子闯了大祸之后便急忙修书,请老友前来帮忙说情,一两个汀州刺史可以不放在眼里,可十多个江湖顶尖门派一起求情,他便不得不考量一番了。 事情的最后,前掌门夫妻二人为救爱子齐齐撞死在堂前,汀州刺史感念前掌门夫妻的爱子之心,找到被前掌门藏起来的欧阳无意后终究没要他的命,棒打五十军棍责令留言不准再做坏事才带着大军撤离了灵虚山。 欧阳无意父母双双撞死,他自己也被打得奄奄一息,剑宗弟子整整少了一半有余,其余的师兄弟姐妹们走的走,逃的逃,最后无处可去留下来的也都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他,他一下子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亲人惨死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 从天堂上掉下来是什么滋味并不是每个人都尝过,但尝过的人,之后的结局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接受不了事实的打击,就此堕落下去,另一种则是化悲痛为力量,从泥土里爬起来,一步一步重登高峰。显而易见,欧阳无意是第二种。 这种人其实是很难得的,他们从高高在上的地位上摔下来,起点就比一般人都要低很多了,在千夫所指的环境下想要重新站起来是多么需要坚强和毅力的一件事!更难的是,有一颗比别人坚强的多的心和坚韧不拔的精神还是远远不够,所有人成功所需要的机遇,天赋,努力等等一切条件都必不可少。如此看来,这几乎成了一种不可能的神话。 然而,怎么说呢?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比别人要幸运很多的,像欧阳无意这种坏事做尽的人,上天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又给了他一个机会。他一个已经三十岁的人,早就过了习武的黄金时期,他早年怕苦,就没练过几天功,最多也就是个三脚猫,欺负欺负老百姓而已,可他竟偏偏是个练武奇才,尽管起点比别人晚了那么多年,可他努力一个月的效果竟然比别人一年还要好,不过十来年的时间,他就按照父亲留下来的武功秘籍一跃成为了当时武林中顶尖的高手。这十年他更是改过自新,放下身段亲自去被他伤害过的人家去赔礼道歉,尽量补偿他们的损失,同时也广开门户,乐善好施,除恶扬善,一点一点的让百姓对他的看法有了改观。 而剑宗也在他的带领下,广泛招收弟子,一跃成为了江湖上的一流门派,与另外四大门派三大世家齐名,为众人所尊敬。 今日欧阳无意和剑宗能够被梅家安排在这个最尊贵的位子上,跃居五大门派三大世家之首,除了他武功高强外,还因为他后来在民间的声望最高。 吟醉倒是极为欣赏这个老者,除却圣人所言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之外,她更佩服的是这老者坚韧的心。 在就是觉得这老人甚是有趣,年龄足以做他们的爷爷了,偏生以伯父自居,集这么多她喜欢的特质于一身的人,她自然不会不喜欢,便也不推辞,顺着他的话很爽快的叫了一声“欧阳伯父。” 吟醉都叫了,绯月璃自然从善如流,道:“欧阳伯父。” 欧阳无意仰头哈哈笑了两声,道:“好好,两个娃娃实在讨喜的紧呐,老夫就托大承了你们这声伯父!”说着,抬起手臂在衣袖里摸索起来,半晌掏出两块成色上好的玉佩来,递与两人,道:“今日见面有些仓促,老夫也没来得及准备,这两块玉佩原是买给家中幼孙的,你们两个若不嫌弃,就暂且给你们当见面礼了,下次老夫再补一份好的。” 吟醉看了那两个寸许大小的玉佩一眼,一个是双鹤祥云图案的白玉,一个是蝙蝠碧桃图案的翡翠,欧阳无意既然把这两块玉佩随身带着,显见的他对孙子极为疼爱,如今竟把给孙儿的礼物当成了见面礼给他们两个,除了事出突然他没有准备之外,也能看出他对他们两个很是喜爱。 长者赐不敢辞,吟醉和绯月璃恭敬的接过欧阳无意的见面礼,对他福身行了一个晚辈礼,口中道谢。 “好,好啊……”欧阳无意很是高兴,嘴巴咧开就没有再合上过。 剑宗旁边坐的是三大世家五大门派的人们,见欧阳无意与逍遥公子攀上了亲,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却都急忙满脸堆笑的过来道贺,顺便说几句风凉话。 若说有谁是不高兴的,那就只有叶遵了,脸色黑沉沉的,看欧阳无意的眼神又是不满又是恼怒。 突然,老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步跨上前,凑到欧阳无意眼前,凶巴巴道:“我问你,你老实给老子回答,你武功怎么样?” 对于叶遵老人家的大名,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欧阳无意即便没见过他,也知道跟在逍遥公子身旁的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水老前辈了。 虽然叶遵挺没礼貌的吓了他一跳,欧阳无意还是拱了拱手,谦逊道:“与前辈比,实在微不足道。” 叶遵一听欧阳无意竟然叫他前辈,眼睛一下子鼓了起来,气氛的从上到下把欧阳无意仔细打量个遍,恼怒道:“你能比我小几岁啊,叫什么前辈!显你年轻是不是!”老不要脸的,还让他的乖孙女叫他伯父,呸的伯父,年纪大的都能当爷爷了! 叶遵老爷子心里愤愤不平,坚决不承认他是看欧阳无意跟吟醉二人相谈甚欢而吃醋了! 欧阳无意闻言又是一怔,心里又是气恼又是好笑,他叫这一声前辈也不过是随着众人对他的尊敬罢了,没想到正主竟然为此生气了,实在是好没道理的人。 “是老夫口误了,先生莫怪。”欧阳无意脾气很好的不跟叶遵计较。 叶遵见欧阳无意改口,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看你这么老了,武功肯定不差,等你内力恢复了,老子要跟你打一架看看谁厉害!” “前辈……”那个请吟醉几人过来的青衫弟子闻言不禁惊叫出声,这水老前辈可是连那魔头都杀了的人物,师父虽然厉害,却还没到那个地步啊,这老前辈一看就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人,师父年纪大了,万一再给这老前辈打出个好歹来…… “先生肯指点老夫武艺,老夫自是求之不得。”欧阳无意却没等弟子说完,便笑呵呵的开口道:“不过,我等中的这毒甚是稀罕,不知何时才能解开,怕是要让先生久等了。” 叶遵闻言,不屑的撇撇嘴,音量很是不小的嘀咕道:“真没用,竟然还中毒……” 欧阳无意哭笑不得,没有人告诉他武功高强的水老前辈是个小心眼啊。 绯月璃早就看出叶遵是吃醋了,便对无奈的欧阳无意眨了眨眼,又用眼神瞟了瞟叶遵,示意他不用当真,老爷子脾气不好,人却不坏。 欧阳无意见状,笑呵呵的点点头,如此便好,他还真怕被那老爷子惦记上呢。 事实上,他已经被老爷子惦记上了,老爷子人确实不坏,可心眼也确实不大呀…… 众人寒暄完毕,重新落座。 李管家不知道跟梅家弟子以及被他拉拢的几个门派交代了些什么,施施然走上了擂台,看了一眼换了位置的吟醉几人,眉头皱了一下,随即似乎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便瞬间展开,不怀好意的看着逍遥派的人道:“既然诸位在我梅家的地盘上,这比武的规则也该先听老夫一言,逍遥公子以为如何?” 李管家话音落,欧阳无意笑容一敛,沉声道:“规则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怎么?李管家想反悔?” 李管家听到欧阳无意口中那声李管家,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咬着牙阴测测道:“老夫姓梅名述,欧阳掌门记清楚了吗!” 欧阳无意哼了一声,不搭理他这茬。 李管家气结,右手在腰间的佩剑上按了按,眸中闪过阴狠毒光,最终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住了没有动手。扭头看向绯月璃几人,假装没听到欧阳无意的话,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老夫决定用流水战来决定胜负,意思就是,挑战双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轮流上擂台,输的下台,由己方未曾参战的人补上,以此类推,哪方的人最后胜利,谁便是武林盟主!” 李管家话音落,全场一片哗然,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无耻的这么光明正大的! 他梅家弟子少说也有一百多人,加上他拉拢过去的几个支持他的门派,他们一方最少三百人。再看逍遥派,毕竟是来此做客,只带了二十几人而已,二十对三百,就算逍遥派的人以一当十,这么车轮战下来也都被累死了,赢得肯定是李管家啊!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这算什么规则,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我不服!” “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 台下叫骂声一片,台上的李管家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一副轻松,显得很是得意的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逍遥派的人,不屑道:“怎么样?不敢了吗?那刚好不用浪费力气,武林盟主的位置原本就该是老夫的!哈哈哈……” 吟醉深深觉得这李管家也是一奇葩了,他上天派来给他们铺路的吗?若没有他这么一折腾,逍遥派的地位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提升到这么高!他们是不是该感谢他? 现在,众人愤恨之余就只剩下了担心,逍遥派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若当真被这无耻的李管家给车轮了,他们的解药要去哪里找啊…… 欧阳无意心中也自是担心,转头看看绯月璃和吟醉,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他们面色平静,笑容浅淡平和,竟是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欧阳无意见状,不禁心情一松,眉头舒展开来,唇边扬起笑意,他就知道这两个少年不是凡物,看他们如此镇定自若,想必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吧。 李管家兀自得意的笑了一会儿,渐渐的停下来转头看向逍遥派,脸上还挂着阴森得意的笑意,嘲讽道:“敢跟老夫争夺武林盟主之位,老夫还以为是什么英勇善战的人物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敢问李管家,不管是谁都可以上擂台比武吗?” 李管家话未说完,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雅温煦似天籁般美妙动听的嗓音,不禁蹙眉转头看去,却见校场的入口处一个白衣黑发的俊逸少年踏着清风徐徐走来,少年面容俊朗,眉目如画,涂脂般的红唇浅浅扬起,清润的笑容似乎化成了一阵春风迎面扑来,那种温柔让人眼前好像看到了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的美丽景象。 少年的出现,使得全场都呆滞了,这个时刻,谁都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那份融化到心底的温柔。 “那,在下加入逍遥派一方也可以是吗,李管家?” 直到少年再次出声,才有人突然惊醒过来,没有察觉到少年口中的内容代表了什么,却忍不住失声惊叫道:“圣香公子!是圣香公子来了!” 第六十五章 独挑 圣香公子的名号一喊出来,众人瞬间沸腾起来,其中最为兴奋的还要数在场的妙龄侠女们,圣香公子美名远播,坊间甚至有一见圣香误终身的说法,江湖侠女中差不多有一半都是圣香公子的铁杆粉丝。 尖叫声,欢呼声,声声震天,这圣香公子的出场都快赶上皇帝出巡的壮观场面了。 女子们大都是在发花痴,男子则是高兴圣香公子武功不低,品性更是高洁,他这一加入,他们这方的胜算就又增添了几分。 吟醉看着芝兰玉树的绯月禅襄微微弯了一下唇,半月前分别,绯月禅襄是说过要来梅家的,只是一直到昨日都不曾出现,她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耽搁了不能来了,没想到他竟是今日才来,倒也来得巧妙,不早不晚,竟是刚好赶上比武。 也合该他出风头,这个时候如天人般的降临凡世,就像一个给人希望的救世主,怎会让人不兴奋,不激动。 而不高兴的则要数比武擂台上的李管家了,回过神来的李管家,脸色阴沉得像是要下出雨来,恨恨的咬着牙道:“原来是圣香公子大驾光临,老夫,梅!述!未曾远迎,失礼了。” 梅述两个字李管家说得字正腔圆,语调加重,看得出来他对于他这个身份极为在意,可他如此三番四次的强调,反而显得很是滑稽,让人忍不住就是想用李管家三个字来调侃他。 绯月禅襄脚步停在擂台之下,闻言很是温和的笑了笑,有些意外道:“哦?在下尚不知道李管家何时改了姓名?” 绯月禅襄话音落,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纷纷调笑道:“李管家改的这个名字可了不得,据说原本是梅家本家少爷的名字呢!” “圣香公子不知道也难怪,我们也都是今天才知道的呢!” “这改名便罢了,连姓都改了可是大事啊,李管家怎么这么草率,少说也该焚香祭祖,祷告父母啊!” “……” 李管家听着这一声声故意的嘲讽,气得咬得牙齿嘎嘎响,右手再次按上腰间的佩剑,这次没有忍住,“咚”的一声抽出利剑,出手如风,狠厉的向距离最近声音最响的一个青年男子掷去,寒光闪耀的宝剑势如破竹,在令人心惊的破空声中直直对着男子的眉心飞去。 方才还在放声调笑的男子瞬间失了声音,嘴巴张开,双眼圆瞪,瞳孔中倒映着那把剑的影子,在惊恐中一点点绝望的散大,在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死亡的样子。 “叮——”一声利器相撞的声音清脆得犹如天籁。 惊住的众人瞬间回神,却见白衣胜雪的圣香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那男子的身旁,手中握着一柄青锋宝剑,便是那把剑的剑身阻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飞剑。 “刃如秋霜,剑气迫人,李管家这柄宝剑实乃上品,原该爱不释手,贴身保管才是,岂能如此轻贱了它。”绯月禅襄手腕翻转,手中宝剑如花飞舞,缠绕着李管家的剑盘旋飞转,剑刃相击嗡嗡作响,忽而绯月禅襄手腕一抖,李管家的剑便如一道白光,尖端翻转,对着李管家的方向飞射而去,同时绯月禅襄琳琅如玉的声音含笑响起:“还是还给李管家的好,李管家可要接好了。” 李管家见状,瞳孔一缩,顾不得生气,身形如电,迅速躲向一旁,剑刃将将擦着他的衣襟飞逝而过,剑气如霜刮得他胸前一阵火辣的疼痛。 而绯月禅襄则广袖轻舞,如玉的手腕在袖中婉转,纤长的手指蓦然松开,手中那把清风宝剑便“锵”的一声插入了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腰间的鞘中。 那男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绯月禅襄便含笑温和一礼,歉意道:“在下不问自取,还请先生见谅。” 男子惊了一下,急忙跳开不敢受绯月禅襄的礼,急忙摆手道:“公子说得哪里话,公子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令人敬佩,能用老夫的剑乃老夫之荣幸,万万当不起公子的歉意。” 绯月禅襄闻言颔首道:“如此,多谢先生。” 那男子急忙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 这边厢,两人相互客气着,擂台上的李管家却气势汹汹的走到了擂台边缘,居高临下凶神恶煞的看着绯月禅襄,恨恨道:“圣香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绯月禅襄回身,抬头看向李管家,温和如风的气质清朗如月,即便需要仰视着李管家,一身气势却一点都没有被压下去,含笑款款道:“那位公子并没有上擂台,李管家飞剑伤人却是坏了规矩,未免伤了和气,在下把剑还给李管家有何不对吗?” 李管家狠狠捏了捏拳头,都顾不得纠正对他的称呼了,阴狠道:“好,好,圣香公子果然喜欢多管闲事,既然如此,请公子上擂台,老夫就先会会公子!” 这句话刚说完,绯月禅襄尚未来得及回应,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随后是一声沉重的落地声,众人纷纷惊呼道:“怎么了?可是伤着了?” 绯月禅襄回神看去,却原来是方才差点被李管家飞剑伤到的男子现在才清醒过来,意识到危险解除,僵直了半天的身体一下子放松,没有坐稳却倒在了地上。 绯月禅襄无意再理会那人,回头对李管家道:“若在下没有记错,李管家重新制定的规则是流水战,李管家确定要第一个跟在下切磋?” 李管家被绯月禅襄一提醒,才想起这回事来,脸色一沉,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冷哼一声,不甘道:“那好,就暂且放过你!” 说着,李管家回身向擂台中央走去,绯月禅襄却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待看到吟醉,眸中闪过一抹喜色,抬步向北方走去。 欧阳无意似是很喜欢绯月禅襄,笑呵呵的摸着胡子点头道:“圣香公子怀瑾握瑜,冰壶秋月,武功更出类拔萃远远超过同辈人,也乃少年之英才啊。” 吟醉闻言,转头看着欧阳无意,含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绯月璃却撇了撇嘴,不屑的嘀咕道:“什么冰壶秋月,分明是哗众取宠招蜂引蝶……” 绯月璃说的极小声,周围环境又嘈杂,以至于除了坐在他旁边的吟醉外谁都没有听到,也就没有人发现这个被众人当成救世主的少年其实是个心眼针尖小的人。 吟醉歪头看着绯月璃红唇微嘟,一脸不满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绯月璃少年老成,难得孩子气的时候总是可爱得让人怎么宠都宠不够。 绯月璃听到笑声一惊,急忙转头看去,见吟醉满脸笑意,俊朗微微泛红,却故作镇定的挺直了脊背,星眸微微瞪圆,道:“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吟醉忍笑,点头道:“说得很对。”这个时候的绯月璃说什么听在吟醉耳中都是对的。 说话间,绯月禅襄已经走到了吟醉面前,笑容如春风般柔声道:“好久不见,醉儿。” 吟醉闻言,抬头看向绯月禅襄,正要起身,却发觉手臂一沉,却是绯月璃正牢牢的抓着她的手,分明是不想让她起来的意思。 吟醉也不恼,终究是没有站起来,只含笑对绯月禅襄点了点头,道:“禅襄哥哥。” 绯月璃捏着吟醉的手紧了一下,表达他现在心情的极度不爽。 绯月禅襄并不计较吟醉的失礼,看着吟醉的目光温暖而宠溺,笑道:“我原本早该来这里的,只是家中有事耽搁了两天,才晚了,听闻昨日狩猎场中遭遇凶险,你可有受伤?” 吟醉见他竟还特意跟他解释迟到的事,不禁暗叹,难怪圣香公子能成为众多女子的梦中情人,原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哪个怀春女子见了不心动。 她有了一个这样的万人迷做哥哥,感觉倒也不错,便笑着摇了摇头,道:“多谢关心,无碍。” 绯月禅襄放下心来,却暖暖的笑着不再说话。 原本,在见面之前,他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可当她就这样鲜活灵动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这样看着她,心里就满满的,太多的言语倒是多余了。 “圣香公子,真是好久未见了,可还记得老头子我?”欧阳无意笑眯眯的看着三人的互动,见没什么戏瞧了,才缓缓的出声道。 绯月禅襄闻言惊了一下,抬眸看向欧阳无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突然染上了淡淡的粉红,有些羞愧道:“晚辈眼拙,竟没看到欧阳老前辈也在此,晚辈给前辈赔礼了,还请前辈勿怪。” 欧阳无意哈哈笑了两声,调侃道:“你呀,眼都被填满了,哪里还看得到我一个糟老头子!” 绯月禅襄闻言,偷偷的瞄了吟醉一眼,脸颊却又红了几分,诺诺的低着头,竟显出几分羞涩和局促来。 绯月璃心下烦闷,一点也不想听他们这些无聊的闲谈,紧紧的握着吟醉的手冷冷道:“比武要开始了,圣香公子可否先入座?” 绯月禅襄和欧阳无意闻言都向擂台上看去,果然李管家已经站在擂台一侧,指着擂台中央一个目光如炬,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对着逍遥派请战道:“我梅家弟子已经上场了,逍遥公子莫不是怕了,如何现在还不见人上擂台?” 绯月璃冷冷一笑,并不理会李管家的挑衅,却挑眉看向绯月禅襄道:“若在下没有记错,圣香公子是要暂且加入我逍遥派吧,那在下若先请公子上擂台,公子不会推辞吧?” 绯月禅襄闻言一怔,眉头轻蹙,扭头看向绯月璃。 欧阳无意虽不知道为什么,却察觉到了绯月璃对绯月禅襄的敌意,脸色微微正了正,沉吟道:“让圣香公子第一个上擂台有些不妥吧。”圣香公子怎么说也是个高手,若在这些虾兵蟹将这里就用尽了力气,未免浪费人才…… 绯月璃其实很无所谓,有没有绯月禅襄根本就无伤大局,他什么时候上擂台自然更是无关紧要,他若先上去滤过一大波虾兵蟹将会省了逍遥派许多力气,他若不先上,之后恐怕也没他出风头的机会了。 吟醉知道绯月璃的意思,只是,现在让绯月禅襄上去确实不大妥当,他们自己知道情况,别人却是都不清楚的,若先让绯月禅襄上去了,败了是逍遥派无能,若胜了则是逍遥派捡了便宜,落在众人眼里多少有些嫉贤妒能小肚鸡肠的印象,她宁可不用绯月禅襄,逍遥派的名声却是万万不能破坏的。 可是,她现在也是万万不能反驳绯月璃的,这孩子越来越小心眼,若她现在说了,他必定会生闷气不高兴,她既答应了给他机会,自是要万事以他为先。 想着,吟醉忽然悄悄的给叶遵递了个暗号。 叶遵被忽略很久,精神一直有些萎靡,现在自家宝贝外孙女终于想起他来了,兴奋得他一个激灵,足下一蹬,猛然站了起来,声如洪钟,道:“谁也别跟老子抢,老子想揍人很久了!”说着,昂首挺胸,向擂台走去。 绯月璃似笑非笑的看了吟醉一眼,把吟醉看得俏脸飞霞,才不急不慢的看向叶遵,开口道:“外公且慢。” 叶遵脚步一顿,不满的回头,凶巴巴的看着绯月璃道:“干嘛,你不让我去?” 绯月璃忍住扶额的冲动,无奈道:“当然不是。”谁敢拦住您老人家打架啊! “那你叫我干什么!”叶遵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 绯月璃笑道:“外公觉得是打一个人爽快,还是打一群人爽快?” 叶遵眼睛一亮,道:“当然是一群人!” 绯月璃眉梢轻挑,道:“那就让梅家上来一群人,供外公打好不好?” 叶遵摩拳擦掌“当然好,快点快点!” 绯月璃抬头看向一直催促谩骂的李管家,朗声道:“非我逍遥派不上台,而是在下刚才算了一下,李管家一方少说有三百人,李管家又提议流水战,如此一来,怕是要打一天都打不完,如此,岂不是浪费时间?” 李管家怔了一下,狐疑的看着绯月璃道:“那你想怎么办?” 绯月璃弯唇一笑,星眸微眯,道:“不如,群战!” “群战?!” 绯月璃的话不禁惊了李管家,擂台周围的观众们也都震惊了,所谓群战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群对群,另外一种就是一对群了,可看看逍遥派那边的人员情况,怕只能是后者了,可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逍遥派是有个水老前辈那样的高手,唔,逍遥公子也不差,现在又多了一个圣香公子,可即便如此,这几个人能对付多少人?十个?二十个?好吧,就算三十个,可那也只是打败一百人而已,剩下那两百呢?还有个武功高强的李管家呢? 就交给逍遥派那二十几个弟子?! 不是他们看不起逍遥派的弟子,逍遥派这几年名声鹊起,在逍遥公子没出现之前一直都是那些弟子在活动,他们也确实武功高强令人敬佩,可是,他们毕竟还是比那几个人差不是?梅家弟子也不尽是饭桶,总有几个出色的,不能指望那些人把剩下的二百多个人全部打败吧,怎么看怎么有点痴人说梦啊有没有! 可转眼再一想,貌似就算不群战,一对一,好像逍遥派那几个人加上一个生香公子也没希望赢啊。 这么说,其实他们白白兴奋了半天,热血沸腾了半天,根本就没有赢的可能!那不就是说,他们要受制于李管家受定了! 脑沟回多的人一下子想了太多,反而斗志全没了,失魂落魄的坐在座位上为即将过在奸人手下讨日子的生活而哀悼。 反倒是脑子简单些的,一心支持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又见到逍遥派和圣香公子联手的强大阵容,兴奋的无以复加,扯着嗓子起哄的喊道:“群战,群战,公子都不怕以一对你们一群,你们犹豫什么,莫不是怕了?不敢比了?” 李管家不理会众人的起哄,却拧眉探究的看着绯月璃,想要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敢提出群战的提议,莫非是有了什么取胜的办法? “喂!你个胆小鬼,老子就是想打架打爽一点,早点打完早点回去睡觉,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叶遵不耐烦的冲着李管家吼道:“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一样,行不行赶紧给老子一个话!你要敢说不行,老子现在就过去把那群混蛋都打趴下!” 众人听了叶遵这一番‘豪言壮语’都有喷茶的冲动,他们怎么就忘了这老爷子在狩猎场上的辉煌历史,要不是在这种特定情况下,这老爷子就是一不讲理的强盗啊有没有。 李管家的脸青一阵紫一阵,这死老头话都说死了,他能不同意吗?难道还真要看着他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把他的人都揍一遍? “好!”李管家捏着拳头道:“群战就群战,若是败了,可不要说我梅述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李管家话音落,众人刚才没喷出的茶这次是毫无保留的给喷了,这李管家果然是无耻中的祖宗啊,他本来就是以多欺少,不过是换个形式打,他竟然就不承认了! 叶遵懒得搭理他,足尖一点,翩若惊鸿,轻盈的飞上了红艳艳的擂台,抬手随意的一挥,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原本站在擂台中央等待比武的梅家弟子竟然瞬间被他打飞了,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那个看起来武功还不错的弟子就如麻袋般重重的摔下了擂台,痛苦的蜷缩着身躯,惨叫连连。 彪悍啊! 这才是高手啊! 众人再次被震惊了,刚刚被打击了信心的人们瞬间重新燃起希望,他们错了,这老爷子的战斗力绝对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看这老爷子的气势,很有可能独挑整个梅家啊! 第六十六章 羽箭 叶遵这一手行云流水气势恢宏,博了个好彩,李管家却是被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的咬着牙道:“好,好,老夫算是见识到水老前辈的武功盖世了,你想打爽快了,好,老夫就成全你!” 说完,李管家就怒气冲冲的跑下了擂台,对着梅家弟子的队伍一挥手,呼啦啦一下子带了三五十个人上了擂台。 “水老前辈,这些人可够你打得爽快了?”来回走了一遭,李管家的情绪平复了很多,看着叶遵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讥诮。 叶遵不屑的瞄了一眼跟李管家跑上台的梅家弟子们,中间倒是有几个还不错的,不过,跟混小子的那群暗卫比起来差远了,这些人还真不够他看的。 “就这种货色也敢弄上来现眼,打发叫花子呢!”叶遵瞪着李管家,毫不掩饰他对这些人的看不起。忽而,眉头一皱,指着李管家道:“你,跟他们一起上!” 李管家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阴霾,他乃梅家家主,想要争夺武林盟主自然是压轴的人物,怎么可能第一场就跟这疯老头打! “前辈莫急,想要跟老夫打,还是先赢过他们再说吧!”李管家眸中写满了算计,唇角那抹笑怎么看怎么阴险,说完,便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得意一步步走下了擂台。 吟醉的目光从李管家那扭曲的脸上移开,微微蹙眉,看向绯月璃道:“李管家怕是要用什么阴招。”她还没忘记李管家之前说的那句不管用什么方法。 绯月璃握了握吟醉的手,安抚的笑道:“我已经提醒过外公,不会有事的。” 吟醉闻言,却仍旧不很放心,不是她不相信叶遵,叶遵武功是够高,可他神经也确实够粗,和人玩心眼这种事,就是十个他都不见得能比过一个李管家。 绯月禅襄早已在旁边坐下来,听二人的谈话不禁心下诧异,世人都知道倾醉长公主的母亲乃金夷公主,那她的外公自然就是金夷国皇帝,可为什么她会叫那个老人家为外公?不仅是她,连绯月璃也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 “醉儿,那位前辈……”绯月禅襄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若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就是别人求着告诉他他都不一定想知道,可偏偏是吟醉,他没有办法不理会。 吟醉转头,对绯月禅襄笑了笑道:“他是我外公,亲生的外公。” “可是……”绯月禅襄闻言更是不解,或许说是震惊,他想过或许那老人是吟醉在外认识的江湖前辈,因为投缘才认了干亲,虽然这种事发生在一个长公主身上也有点匪夷所思,却能说得过去,只是没想到他想得还是太过简单了,那位前辈竟是她的亲外公!可如果是这样,那金夷的皇上又是什么人! 吟醉也不瞒他,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母亲并不是金夷皇上的女儿,而是金夷一位公主的女儿,因为种种原因,我的母亲被金夷皇后收养,才成了金夷的公主。”寥寥几句,虽然简单,事情却大概说清楚了。 绯月禅襄听了却有些愕然,没想到当年那位艳冠天下的颜妃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身世,金夷送到绯月和亲的公主竟然原本是为郡主…… “抱歉,我并不是想要打探你的秘密,我只是……”绯月禅襄有些羞愧的对吟醉道歉,可随即,心中却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欣喜和愉悦,这种皇家秘辛并不是可以随便拿来告诉别人的,特别是还事关她和她母亲的身世,可她对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已经从心里认可了他这个哥哥? 事实上呢,绯月禅襄是想多了,吟醉之所以告诉他这件事,一方面是她需要给叶遵一个身份,而恰好这段历史对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她知道绯月禅襄并不是那种多嘴之人,即便告诉了他他也不会声张出去。 “无妨,这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能够找到外公,我很高兴。”吟醉笑道。 绯月禅襄再次被吟醉惊了一下,金夷皇帝的外孙女和一个江湖人士的外孙女,两者相比,便是三岁小儿都知道哪个身份更珍贵,可她竟如此不在乎,这不禁让他开始怀疑起来,他曾经听过的皇家之人的阴狠无情都是是真得吗?为何这个女孩一点都不一样。 绯月璃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心里早就不快了,星眸微微眯了一下,握紧吟醉的手突然道:“原来他们是想要用毒!” 吟醉闻言,抬眸向擂台上看去,与其说上面的人是在比武,倒不如说是叶遵在单方面在虐那一群人,叶遵出手从来不知道温柔为何物,一向是快很准,一拳一掌一扔,就跟下饺子一样,把梅家弟子扔到了擂台下,使得那些梅家弟子一个个都蜷缩着身体“哎呦哎呦”的惨叫着。 到这会还留在擂台上的已经不足十人,这十人相比被扔下去的那些武功要好些,能坚持到现在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叶遵逗他们就跟玩一样,专挑脸上下手,不管他们怎么躲那结实的拳头还是能精准的砸到他们的脸上,被打得很是狼狈。 吟醉一直留意着那几个人的小动作,很快便发现,他们在躲避叶遵的攻击之余,似乎总是企图去动腰间的荷包,只是叶遵没有给他们下手的机会,直到叶遵玩腻了把他们扔下擂台,他们还是没能拿到那荷包。 而荷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倒是值得探究。 “你为何要说他们是要用毒?”那荷包里不一定就是毒啊,还有可能是暗器什么的,绯月禅襄疑惑的看向绯月璃,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肯定。 绯月璃意味不明的看了绯月禅襄一眼,弯唇笑了笑道:“圣香公子刚来不久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入场之前曾经提到过天下第一医,那时候李管家的表情明显的慌乱了一下,因此我才猜他是想要用毒。” “天下第一医?”绯月禅襄不禁又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和神秘的天下第一医有关系。 绯月璃含笑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擂台。 此时,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叶遵以绝对的优势完胜,观众们的欢呼声呐喊声几乎响彻天际。 李管家脸色却铁青,他还是低估了那老头的武功,那么多人竟然都没有一个有机会把迷药洒出! 叶遵站在擂台上得意的看着李管家,挑衅道:“我说这几个人不够老子看的,怎么样,都被老子扔下去了吧,真是太没意思了,还是你来吧,老子就看你不顺眼,想好好的揍你。” 李管家纵使再无耻,也从来没见过叶遵说话这么直白的,可偏偏他武功又太过高强,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种人简直是太可恨了有没有! 李管家被气得不轻,理智却仍旧在,阴沉着脸手臂一挥,又挑了五十个人上台。 叶遵见状,脸色一沉,不高兴了,走到擂台边上,指着李管家吼道:“老子让人上来你没听见啊,又弄些虾兵蟹将来干什么,老子打着都没意思!” 李管家眸中毒光闪烁,阴冷道:“老夫派谁迎战,是老夫的事,前辈只管在台上接着便是,前辈打败了那五十个人,却不一定还能打赢这五十个!” 李管家在看到上一轮叶遵的身手之后,便知道这些弟子伤不了他,他也想过这一轮与五十个弟子一同上台,以他的武功,趁乱洒出迷药的机会还是有的,把那老头迷晕了便不用怕了。 可是,那却是最理想的想法,叶遵现在体力仍旧充沛,他这个时候上台,即便是成功下了迷药,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他若受伤了,接下来还如何应付逍遥公子和圣香公子。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去,他要再拖一拖,一直拖到那老头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他再上台,一举把他迷晕,才有把握再胜过其他人。 叶遵这人呢,是绝对经不起激的主,人家一用激将法他立即中计,李管家竟然敢说他打不赢这些废物,叶遵一下子怒了,也不管李管家是不是上来,逮着这五十个人往死里虐,高大的身影如风般灵活的穿梭在这些人中间,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台上的五十人一瞬间看不见了叶遵的人,眸中都闪过一抹恐惧,心提的高高的,正在谨慎的防备着,冷不丁就被揍了一圈或被拍了一掌。 从台下看去,上面就只有五十个梅家弟子惊慌失措的围着擂台乱跑,还夹杂着一声声惨叫,情景实在有些诡异,可底下的观众却都看得一片热血沸腾,尽管根本就看不到叶遵的身影,看着台上的目光却闪闪发光,就跟看神人下凡差不多了。 不一会儿,台上的五十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挂了彩,脸庞就跟调色盘一样,青一块紫一块,叶遵老爷子也玩得差不多了,开始一手拎一个,扔麻袋一样的扔下了擂台,五十个人都堆在一起,跟个小山一样,只是这小山的惨叫声瘆人了点。 李管家这次都不让叶遵开口了,连个喘息的时间都不给,闷不吭声的直接又挑了五十个人上去。 叶遵这么秀武功自然是很耗费体力的活计,可老爷子从来就不是个服输的性子,年轻的时候被人揍个半死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他什么时候认过一回输,李管家不声不响的派了五十个人上来,老爷子自然是要漂漂亮亮的把这些人都扔下去才行,这个时候谁还管李管家上不上台啊。 如此四次三番,下面的人看的实在过瘾,李管家却是越来越心惊,这老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怪物啊,这么打他竟然都不会累! 李管家有此一叹是因为他不知道二十年前那件事的主角就是这老爷子,那时候的老爷子可是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武林打了三天三夜呢,虽然那时候是攸关生死存亡的一战,老爷子是透支了所有的力量坚持下来的,可那也是足以让人膜拜的辉煌了。 李管家脸色越来越阴沉,却仍旧忍耐着性子指挥者一拨又一拨的人上台,吟醉却有些心疼自家外公了,叶遵昨夜去山崖下找了一夜的笛子,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到底是个老人了,再彪悍又怎么经得起如此的车轮战。 绯月璃一看吟醉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捏了捏她的手,道:“这一轮结束,就让外公下来。” 吟醉微微叹息了一声“以他的性子,不一定愿意下来。” 绯月璃点头,确实,老爷子那脾气倔着呢,他认定的事,谁都拉不回来。 “外公已经一人打败了李管家手下的一大半人,我猜李管家很快就要沉不住气了,他若对外公下毒,以外公现在的状态未必能够完全躲过。”绯月璃对吟醉笑笑道:“到时外公就是不想下来,也不得不下来了。” 吟醉蹙眉“不知李管家准备的是什么毒,若是……” “醉醉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盯着李管家,不会让他伤到外公的。” 二人正说话,突然感觉到周围一下子似乎安静了许多,抬头看去,才知道,原来李管家竟然带着人上台了,台下的观众看着李管家群情激奋,只静了一下子,突然又沸腾起来,多半都是让叶遵好好收拾李管家的呼喊。 李管家看着叶遵阴森一笑,对叶遵抱拳道:“前辈果然是厉害,老夫现在就来会会前辈。” 叶遵不屑的一撇嘴,仰天放了个白眼,明显的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管家脸色瞬间又阴沉了几分,对旁边众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拿着武器向叶遵攻去。 叶遵躲都懒得躲,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那里,直到利刃击到眼前,叶遵才出手如电挡住了十数个同时到达的攻击,因为速度太快,双手似乎都在空中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 李管家站在叶遵的对面,冷眼看着叶遵与数十人周旋,一动不动,一双厉光闪烁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叶遵的一举一动,寻找着他有可能出现的破绽。 而台下的绯月璃和吟醉也严密的盯着李管家,只要发现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随时做好了阻止他的准备。 突然,李管家动了,青色的身影带着一股戾气,如电般向叶遵飞去。 叶遵眼睛的余光看到了李管家的动作,也没当一回事,他自信不管李管家出什么招,他一定能接住。 却没想到,李管家根本就没想着出招,反而一扬手,从掌心里挥出一把粉末来。 叶遵忽然上台前绯月璃曾提醒过他李管家或许会用毒,不禁眸光一厉,大掌一扫,掌风击上那些粉末,把粉末又推向了李管家的方向,李管家见状,眸光一闪,身形飞速移动躲开了那些粉末的袭击,这下毒按说就失败了,叶遵抽回手去对付那些小喽啰,还有精力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却不想,李管家刚才那一手根本就是虚招,躲过那些粉末之后,便手握宝剑,欺身向叶遵的方向攻去,叶遵见状,不慌不忙的抬掌一拍旁边小喽兵的胳膊,那小喽兵手中的剑就不受控制的迎上了李管家的剑,两者相击,小喽兵被震得掉了剑,却也阻住了李管家的去势。 叶遵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多关注,心思更多的放在了虐打小喽啰们身上,因此也没有发现,李管家握住剑柄的手心里竟然又飘出来一些粉末,那粉末因为李管家运功驱使的原因,在风里的作用下轻飘飘的向叶遵飞去。 叶遵毫不知情,一点都不曾躲闪,李管家见状一喜,阴沉的脸上闪过一抹阴毒的得意,手中宝剑握紧,就等着叶遵精神恍惚的时候好好的招呼他一剑。 却不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一个程咬金,看着李管家的眼神冰冷残酷,手下动作却很是麻利的拎起一个梅家弟子扔到了叶遵前面,那些粉末恰好全部落在了那人身上。 李管家一惊,心中瞬间怒火高涨,狠毒的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吼道:“你是什么人,谁让你上擂台的,你是想坏了规矩吗!” 话音落,那黑衣人尚未说话,李管家心中突然一凛,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猛然转身,瞳孔不禁一缩,在他身前破空而来的分明是一支寒光凛凛的羽箭! ------题外话------ 《腹黑》换封面了哦,洛洛妞儿帮忙做的美美的封面,之前用的那个也是洛洛妞儿做的,好厉害的姑娘啊有木有,不会用ps的某醉只能仰望ing了 第六十七章 解药 李管家面色阴沉,抬手挥剑,狠狠的打飞了那支羽箭,却不知,叶遵在看到那个被暗卫扔出的梅家弟子突然昏迷的时候便知道了李管家再次对他下毒,老爷子心里一下子怒气高涨,对那李管家真是太可恶了,下毒一次不行竟然又来一次,害得他老人家差点就中招了,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就这么晕死过去,他老人家的老脸以后要往哪儿搁啊! 更让老爷子生气的是,他虽然没被那药迷晕,可他老人家竟然需要别人的救助才安然无恙,这在他的辉煌历史中就是一个赤果果的污点! 被激起了怒气的叶老爷子没想忍着,飞起一掌拍向了转身应付羽箭的李管家。 好吧,老爷子也是个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霸道性子,他会因为李管家下毒而怒气翻涌,却从来不会自省他是不是背后伤人是不是趁人之危。 李管家心思放在那支箭上,即便察觉到了来自后方的危险,在用剑击飞那支羽箭之后也没了应对叶遵的能力,只得竭尽全力的移动了一下位置,避开了要害,让叶遵那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可即便如此,李管家依然受了重伤,整个人一下子从擂台中央被拍飞到了擂台边缘,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变故来得太快,台下的观众都愣住了,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这比武擂台就是一出闹剧的感觉来。 可不是吗! 谁见过打擂台还有群殴的,谁又见过擂台上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偏帮的,谁还见过打着打着擂台上冒出一支暗箭来的! 好吧,这偏帮偏的是他们希望的赢的那一方,这暗箭射的又是他们希望输的那一方,他们就不发表什么看法了,可是,谁能告诉他们那些手拿明晃晃武器突然把他们围起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李管家趴在擂台边上,一边喷血一边笑得阴险且得意,虽然样子实在狼狈,可他却心情很好的样子,斜着眼费力的抬着头对台下的人道:“老夫若……是当不上武林……盟主,你们……你们谁也别想活!” 这下,众人彻底把方才擂台上的不公平给丢到一边了,小命都被威胁了,他们再去纠缠什么公正什么规则才是脑子进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你不要太猖狂,你若杀了我们,你也当不上武林盟主!” “原来你才是丧心病狂的恶魔,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 下面骂声一片,哀嚎声也一片,每个人脸上多少都有点惊慌,却并不很害怕,因为人数众多而存了一份有恃无恐的心思,他们不信李管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这么多人都杀了。 李管家根本就不理会下面的叫骂,嘴角淌着血,却兀自笑得有些疯狂,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忽然高声道:“武林是老子的!你们谁敢不服就只有死!”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李管家话音落,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厉喝,声音是用内力送来的,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晰可闻。 听到这个声音,吟醉和绯月璃有些惊讶的对视了一眼,剑锋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李管家自是也听出了是剑锋的声音,脸色不禁一变,忽然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眸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剑锋自远处飞身而来,黑衣翻飞,猎猎作响,如一只矫健的雄鹰,从众人头上跃过,降落在了高台之上。 “你,你……”李管家惊愕的看着剑锋,满脸的不敢相信。 剑锋把手中的弯弓重重的扔在地上,显而易见,方才那支箭就是他射出的。 “你是想问,我怎么逃出来的是吗?”剑锋淡漠的看着李管家,面无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只蚂蚁一只蟑螂差不多。 李管家口中又呕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眸中却仍旧带着阴狠和不甘“你没中毒!” 剑锋冷嗤一声,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也不对,他其实是中了他的毒,只是后来又解了,不过,他不觉得有跟这个人说这些的必要。 李管家眸中忽然涌现出一股愤恨,盯着剑锋怒道:“你竟然敢诈老夫!” “白痴!”剑锋冷冷的丢给他两个字。 李管家被气得犯了一下白眼,却又很快镇定下来,怒瞪着剑锋道:“你就算逃出来了有什么用,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斗过老夫的三百人吗!” 剑锋双手报肩,嘲讽道:“谁跟你说只有我一个人了?” 李管家一怔,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剑锋扯了扯嘴角,却不再理会他,却抬头看向校场方向。 众人见状,不禁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鹏儿!” “是大哥!” “那是三师兄和小师弟!” “还有洛兄!” “……” 待看清来人,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原来,那几个被搀扶而来的竟然就是前几日莫名失踪的那几个武林同道。 那几个人的亲朋好友见状,不禁激动的站起来,飞快的向那些人跑去,动作太快,椅子被撞倒了都没理会,这些人中就有坐在吟醉几人不远处的茵州吕家人。 “鹏儿,是谁伤得你!”吕家人把重伤的吕鹏抬回来,小心的放在椅子上,吕家家主吕正雄看着爱子身上的累累伤痕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大哥,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吕杏儿看着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哥哥如今惨不忍睹的样子,已经忍不住掉下泪来。 吟醉扭头看向吕鹏,看起来确实挺惨的,宝蓝色的衣服被血染成了暗色,破得一块一块的挂在身上,头发也散乱开来,头顶上歪歪斜斜的插着一根银簪,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得不成样子。 或许是见到了家人的原因,眸中多了几分精神,艰难的开口道:“那日,我……我跟着的……那个,散播,散播天山老人……传言的,的人,是梅进安排的,我,我就是被……李……李管家抓走的。”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吕正雄狠狠的握拳,双眼赤红的盯着台上的李管家,恨恨道:“果然是这些畜生!” 吕杏儿哭着为自己刚刚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疼道:“哥哥你怎么样?你坚持一下,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找大夫。” 吕正雄闻言,仇恨的目光从李管家身上移开,担忧的看着儿子,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悲凉来,想他堂堂吕家,竟然被一介宵小困在这里,连为儿子疗伤的能力都没有! 正在此时,突然走过来一个白衣男子,对吕正雄抱拳道:“在下逍遥派孟南,略通医术,吕家主若不嫌弃,可否让在下看一看令郎的伤势?” 吕正雄闻言一喜,哪里还有心思想些别的,急忙让出位置来,激动道:“孟公子请,多谢孟公子,孟公子的恩情,老夫铭记在心。” “吕家主客气了。”说着,孟南已经出手探上了吕鹏的脉息。 同一时刻,有暗卫突然现身,在绯月璃耳边说了些什么,绯月璃转头看向吟醉,含笑点头道:“成功了。” 话音落,便听擂台上剑锋对众人朗声道:“众位不必担心,在下已经找到了能解众位体内之毒的解药,一会儿就为大家发下去。” “这不可能!”李管家闻言,惊得身体一下子抬起来,却因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阴鸷的眼睛却仍旧看着剑锋,口中吼道:“你在说谎,你怎么会有解药!” 剑锋嘲讽的勾起唇角,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利用孙家吗?” “孙家!”李管家怒道:“孙家竟然敢背叛老夫!” 剑锋微微挑眉,事关整族人的性命,他们不背叛才奇怪。 台下众人听到身上的毒能解,早就激动得欢呼起来,根本顾不上关注李管家和剑锋的对话。 “若老夫没记错的话,那位公子应该就是梅家大少爷!”欧阳无意突然蹙眉道。 绯月璃转头看去,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伯父确实没有看错,他就是梅问宇。” 欧阳无意看绯月璃的样子,心里的担忧倒是去了大半,疑惑道:“贤侄知道是怎么回事?” 绯月璃笑道:“欧阳伯父既知道他是梅问宇,那应该听说过梅问宇曾丢失过,是这几年才被寻回梅家的。” 欧阳无意点头“此事当年还曾在武林掀起过一阵风波,江湖中人尽皆知。” “那便不奇怪了,梅问宇当年如何会走失,如何又在多年后习得一身武艺回来,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绯月璃对欧阳无意眨了眨眼道。 欧阳无意恍然,惊讶道:“贤侄是说这梅问宇回梅家并不是为了认祖归宗,而是……”寻仇? 绯月璃点头“大家族中总有那么些见不得人的事,听闻梅家大少爷母亲之死便与梅夫人有关。” 欧阳无意抚须颔首“原来如此。”顿了一下,又疑惑道:“那他的仇人是梅夫人才对,可梅进……”欧阳无意突然有些哑然,梅进那腿是被妖妇毒伤的,梅进的家主之位是被李管家夺走的,跟梅问宇好像是没什么关系,他也算不上弑父,可是,他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正想着,突然听台上剑锋道:“在下已经把解药溶在水中,众位只要饮下这水,不足一日,内力自当恢复,在下这就派人为众位发下去。” 说着,高高抬起手臂拍了拍手,清脆的击掌声落,便见几个灰衫男子两人一组抬着几个大木桶向人群走了过来,开始按照顺序为众人分发桶中的水。 众人看那木桶的目光都有些灼热,却还算规矩,并没有哄抢,一个个耐心的等着灰衣人走过来,而分到水的则极为欣喜,拿起桌上的茶杯便要一饮而尽,只是,茶杯刚刚放到唇边,却突然有一个突兀的声音,怀疑的试探道:“这位公子可是梅家大少爷?敢问公子为何要把解药给我们?” 第六十八章 他知道了 这一句怀疑就像是一桶冷水,一下子把欢天喜地的众人浇了个通透,那几个已经把茶杯放到唇边上的人忍不住手一抖,急忙又把茶杯放回了桌上,又惊又后怕的看着高台上巍峨如玉山的剑锋。 剑锋寒眸坦荡的看向提出疑问的人,面色沉静,朗声道:“在下梅问宇,十八年前生母遇害,被迫离开梅家,四年前方才返回。” 梅家有个四年前被寻回来的大少爷的事在场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但是他们所了解的却是这位少爷在小时候自己走失的,与他所说“生母遇害”和“被迫离家”出入很大呢。 不过,众人都不是傻子,听剑锋如此说,脑子里就自动脑补出了那些大户人家后院里屡见不鲜的故事,无非就是正室夫人容不下妾室,想法害死了大的逼走了小的之类的。 也就是说,梅家大夫人实则是这位梅家大少爷的杀母仇人,这位大少爷回到梅家也绝不是认祖归宗这么简单。 只是…… “那又如何,即便大少爷之母为梅夫人所害,那也无法否认大少爷是梅进之子的事实,你既然是梅家人,又怎么会如此好心为我等送解药!”说不定会是毒药! 后面的话虽为说出,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事关个人性命,没有一个敢马虎,都紧紧的盯着剑锋,想要从他身上找出能够证明说谎的蛛丝马迹来。 被人如此质疑,剑锋也不恼,仍旧耐心道:“在下虽为梅家子,却不是如这奴才般的宵小之辈,大丈夫自当襟怀坦荡,岂会做此等万夫所指之勾当!”说着,突然飞身而下,走到一个水桶旁,弯腰舀起一杯水,道:“各位既然不信任在下,那在下便先饮为敬。”说完,仰头喝下那杯水,又把杯子倒过来给众人看,当真一滴未剩。 “梅大少爷自昨日便被李管家奸贼抓起软禁,老夫犬子便为梅大少爷所救,老夫相信梅大少爷,众位同道不敢喝那解药,老夫敢!”吕正雄不知道听吕鹏说了什么,突然站起来,大步向最近的水桶走去,自己动手舀了一杯水毫不犹豫的仰头灌进口中。 吕正雄喝完,吕家人自是紧随其后,纷纷喝了那解药。 “在下亦刚刚听师兄师弟告知,多亏梅家大少爷救他们出牢笼才保住一命,梅家大少爷乃我师兄弟的恩人,在下相信恩人!”不知是那个门派的一个男子也霍然起身,带着本派弟子豪爽的饮下了解药。 接下来,那几个为剑锋所救的人所在门派纷纷出言支持剑锋,并饮下解药。 其余众人见状,不禁面面相觑,心中的质疑却去了一大半,连三大世家之一的吕家都饮下了那解药,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虽然人人都这样想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喝那解药,他们毕竟没有亲朋为剑锋所救,无法如那些人一样相信一个刚刚才害了他们的梅家的人。 “咦?爹,我的内力好像恢复了一点了!”忽然吕杏儿惊讶出声。 吕正雄笑着点了点头,虽不如吕杏儿那般兴奋,眸中却带着几分欣喜,气沉丹田运行了一个周天,然后把内力灌注掌心,猛然拍上身旁的茶几,木质茶几轰然倒塌。 “啊!”众人见状,不禁惊呼一声,眸中都泛起了一抹喜色,吕家主内力竟然真得恢复了! 吕正雄看了一眼四周,笑道:“老夫内力虽未全恢复,现在也已经有了一成的功力,完全恢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吕杏儿高兴得抱着吕正雄的胳膊喜笑颜开。 “那解药是真的!也给我来一杯!”突然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然后便见一个身影飞快的跑到一个水桶旁,取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 “没有内力这是太特么难熬了,既然这解药是真的,快给老子来两碗!” “若没有内力吕家主绝不能一掌拍碎了那茶几,这解药一定是真的!快点去喝啊!” “也给我留一杯!” “我也要喝!” “……” 一经证实那解药是真的,众人就像是疯了般向那几个水桶跑去,不过瞬间,擂台周围的座位上几乎空了,那几个水桶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结实。 李管家趴在擂台上,在听到吕正雄说那解药是真的时就一直处于呆愣状态,满脸的不敢置信,这种药明明是梅进命孙家研制了三年才做出来的,解药也只有他,梅进和孙家才有,梅问宇是从哪里得来的! 李管家猛然转头,阴鸷的看着剑锋,怒声质问道:“你怎么会有解药!”他和梅进绝不会给他,孙家家主命还捏在他手里,也不可能会把解药交给他…… 孙家…… 李管家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一张脸变得扭曲起来,阴狠的盯着剑锋道:“是孙家,你威胁孙家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昨天你是假装被我抓到的!” “啰嗦什么,老子看见你心烦!”剑锋尚未说话,叶遵却突然走过来,飞起一脚把李管家从擂台上给踢了下去。 李管家本就身受重伤,又突然从高台上被踹下来,一下子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止住的吐血经过这一雪上加霜,张开嘴又猛的呕出一口来。 李管家怒极,眸中是疯狂又狠毒的恨意,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顾忌了,他只想让他安排的那些梅家弟子把这些人都杀掉,杀掉! 只是,刚要出声吩咐那些人,一张嘴鲜血又流了出来,喉咙里满是腥甜的液体,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李管家眸中恨意更浓,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服输的神色,猛然一握拳,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竟是艰难的向外围爬去。 叶遵把李管家踹下台,无趣的撇了撇嘴,飞身一跃从台上跳下,走到吟醉身边不满的抱怨,这比武一点都不好,打得一点都不爽快…… 欧阳无意缓缓的喝下弟子帮他端来的解药,刚好听到叶遵的抱怨,呵呵一笑,道:“先生日后就是武林盟主了,恭喜恭喜,老夫在此先见过盟主了。” 叶遵闻言转头看向欧阳无意,皱了皱眉头,道:“老子当了武林盟主能让谁跟老子打谁就得跟老子打吗?” 欧阳无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直骂自己犯贱,知道这疯老头不是正常人,还找他套什么近乎! 叶遵看着欧阳无意僵硬的脸,不悦的犯了个白眼,咕哝道:“那还恭喜个屁啊!” 欧阳无意身后的孟南看到了整个过程,见自家师父尴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心里不禁好笑,他们师父从来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神仙样子,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窘迫的时候呢,而能把他师父给弄成这个样子的那位水老前辈,绝壁是个高人啊,他简直佩服死了! 绯月禅襄看了看身旁的吟醉,微微叹息了一声,原本他还以为来的刚好能帮上她的忙呢,却原来她根本就不需要他,在那个突然变成了梅家大少爷的剑锋出现之后他就知道他根本就无用武之地了,一切竟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绯月禅襄有些忧愁的看着吟醉,她毕竟是最为受宠的一国长公主,不能像他一样总是在外飘荡,她终究是要回到那座宫殿里的。 “嗯?”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吟醉一时没想清楚,转头有些疑惑的看向绯月禅襄,待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笑了笑,道:“此间事了,就该回去了。”再逗留下去就有被发现的危险了,若让绯月暝夜知道她偷偷跑到这里来,恐怕又是一桩业障。 绯月禅襄脸色一变,虽然早就知道会得到这个回答,心中却还是生出万分不舍,有些急切的挽留道:“不多留些日子了吗?回去之后恐怕就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了……” “有没有机会,就不劳公子担心了。”绯月璃脸色冷凝的看过来,有些生冷道。 绯月禅襄看了一眼绯月璃,粉润的唇微微张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应该是他侄儿辈的少年总是如此针对呢?他做了什么得罪他了吗? 吟醉趁势不再和绯月禅襄说话,含笑看向不大高兴的叶遵道:“外公若还想打,我倒有个主意。” 叶遵眼睛一亮,狗腿的凑过来,忙问道:“什么主意,什么主意,快说说。” 吟醉水眸含笑,眉梢微微一扬道:“再举办一场擂台比武如何?” “再来一场?”叶遵惊讶道:“还跟谁来?”李管家已经被揍得跟死狗一样了。 “武林同道们都已经饮下解药,明日他们的功力差不多就要回复了,擂台自然是所有人都参加。”吟醉道。 “贤侄说得可是认真的?”叶遵尚未说话,旁边的欧阳无意却突然插嘴道。 吟醉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 欧阳无意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为何?” 吟醉轻轻摇了摇头道:“众位中毒失了内力,无法上擂台比试,今日的比武原本就不该作数,之前答应众位的要求也不过是为了先制服李管家罢了,既然众位的毒已解,自当公平公正的比一场,如此选出的武林盟主才会使得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欧阳无意闻言不禁失笑,他方才还以为这孩子多无私呢,却原来是怕落人口实,想法如此缜密,也甚好,甚好啊! 吟醉看着欧阳无意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笑意不禁加深,微微挑眉道:“欧阳伯父以为如何?” 欧阳无意哈哈一笑,无奈的指着吟醉道:“你呀,你呀……”真是鬼灵精! 这边相谈甚欢,另一边李管家却锲而不舍一点一点爬过一排排桌椅,艰难的向着校场的外围爬去,那里有他安排的人,虽然都蠢笨了些,可趁着这些人内力尚未恢复,还是能把他们都杀掉的,他一定要把这些人通通杀掉! 李管家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些人都变成尸体的痛快场景,整张脸都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可怖。 哈哈,进了,这已经是第十九排桌椅,擂台周围每个方向都安排了二十排的座位,只剩下一排,过了那一排,他就能见到他的人了,他就能把那些人都杀掉了! 一想到这些,李管家似乎浑身都有了力量,爬行得竟然都快了很多。 只是,突然,就在他要爬出最后一排桌椅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白底黑帮的靴子。 李管家抬眼向上看去,黑色的裤子,黑色的佩剑,黑色的衣衫…… “你!”李管家在看到来人那张冷漠如冰的俊脸时,眼中瞬间迸发出浓烈恨意来,疯狂的吼道:“老夫的人就在外面,老夫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杀了所有人!” 剑锋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狼狈的李管家,嘲讽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都成了这副模样了,却没有人来救你吗?” 李管家一愣“你,你,什,什么意思?” 剑锋唇角微微一勾,一字一顿道:“你!说!呢!”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 李管家闻言,就好像突然被粉碎了唯一希望的人,用肘部支撑起的上半身轰然倒塌,他不是没有想到,在梅问宇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他不愿意相信他谋划了二十多年最终竟然输在了梅进的儿子手下! “这就放弃了吗?”剑锋忽然蹲下来,抓住李管家的头发,把他的头抬起来,看着他几乎没了生气的脸道:“梅进还没死呢,你的大仇不想报了吗?你隐忍二十年就打算这么放弃了吗?” 李管家闻言,眸中猛然迸射出一股恨意,咬牙道:“老夫当然要报仇,要杀了梅进那老贼!” 剑锋冷冷的勾了勾唇角,满意道:“很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手杀了梅进如何?” 李管家闻言,戒备的看着剑锋,道:“梅进是你爹,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爹?剑锋不屑的冷哼一声,若是当年不是他的冷眼旁边,不是他的纵容偏宠,他娘怎么会死得那么惨,他又怎么会被买给人贩子! 剑锋眸中寒光闪过,突然没有了跟李管家说话的心情,唇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弧度重新落下,面无表情的塞了一粒药丸到李管家口中“记住,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一次不成,你就只能比他先下地狱了!” 药丸狠狠的从喉咙里擦过,火辣辣的疼,李管家抱着脖子猛咳道:“你,咳咳,给我吃得,咳,是什么,咳咳……” 剑锋松手扔掉李管家的头发,缓缓起身,道:“能让你坚持到杀死梅进的药。” 李管家身躯一震,有些颤抖道:“我也……会,会死?” 剑锋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呢?”当年刚刚到梅府的李管家可是梅夫人的一条狗呢,他永远都忘不了李管家为那贱妇出主意时的肮脏模样。 半个时辰过去,大多数人都已经喝下了解药,高兴的坐回座位上,开怀的与旁边人聊着天。 剑锋飞身登上擂台,高声道:“众位可都已经饮下解药?若有尚未饮下解药者,可以对在下直言。” “我们都喝了,这次要多谢梅大少爷了。” “方才误解了梅大少爷,还请大少爷大人大量,不要见怪啊,梅大少爷的恩情,在下记住了,莫生不敢忘。” “梅家虽然多行不义,梅大少爷却是侠义心肠,我等佩服。” “……” “众位谬赞了。”剑锋对台下抱拳一礼,又压了压手让众人安静下来,道:“梅家坐下这等不义之事,在下却未曾察觉,实在惭愧。” “这怎么能怪梅大少爷,那奸贼奸诈狡猾,梅大少爷发现不了也是正常的。” “虽然梅大少爷未曾提前知悉他们的勾当,却能够大义灭亲,维护武林正道,实乃一代侠士!” “不错,不错,梅大少爷确实当得起这声梅大侠!” “梅大侠!” “大侠!” “……” “惭愧,惭愧!”剑锋抱拳,一脸受之有愧的表情“众位请再听在下一言。” “梅大侠请讲!”剑锋话落,便响起一声响亮的回应,带着说不尽的欢快语气,引得众人不禁呵呵一笑。 剑锋并没有纠结那声清脆的声音是谁喊出来的,抱了抱拳道:“梅家犯下此等大错,便是被绞杀灭族也不为过,只是……” 众人听出剑锋为难的语气,以为他是要为梅进求情,不禁都沉默起来,虽然他们不想下剑锋的面子,但是,梅进所作所为实在罪无可恕。 “梅大侠有什么要求,不妨先说说看。”又是那声清脆的声音,这下说得句子长些,更多出了几分女儿家的柔软。 剑锋没有理会如此为他捧场的人,只是顺势说到:“在下并非为梅家求情,梅家主失了一条腿,被李管家废掉武功,已经成为一个废人,梅辰南为李管家所杀,梅夫人及梅向东不知所踪,在下只是恳请众位,可否留梅家主和梅柳儿梅环儿一命?在下保证梅家主不会再为祸武林。” 众人仍旧沉默。 “百善孝为先,梅大少爷侠义心肠,又不失孝顺,乃武林中人之楷模,梅大侠所求并不过分,老夫同意。”先说话的竟是欧阳无意,绯月璃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恰逢欧阳无意也看过来,眸中似乎带着几分了然,绯月璃面上平静,心中却一凛,若他真看出了什么,那这老头的眼睛就太毒了。 有了开头的,紧接着就有了符合的,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脱险,又知道了梅进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已经足够他们解气了,至于他死还是活,其实已经没多大关系了,他们现在更乐得卖恩人一个面子。 剑锋听着越来越多的赞同,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对众人一礼,道:“在下谢过众位!” “如此,在下还有一事,梅家虽然作恶多端,家业去还算庞大,众位既然已经选出武林盟主,那在下就做主,把梅家尽数送与新盟主为礼!”剑锋看向叶遵,躬身一礼道:“还请盟主不弃,务必收下。” “啊!台下再次一片哗然。 ”这是真的吗?“梅大侠竟然要把梅家都送出去!” “真不愧是梅大侠,这么大的家业竟然说送就送,换了别人谁能做到!” “……” 台下叶遵闻言,有些无辜的看了吟醉一眼,提前没有跟他商量这一环啊,他要怎么做? 吟醉笑着凑到叶遵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遵瞬间喜笑颜开,足下一点,飞身上了擂台,洪钟般的声音都不需要众人安静下来,直接盖过了所以的嘈杂声道:“今天的比武不算,你们都没有参加,老子胜之不武,等明天你们都恢复了内力,再比一次,谁想上都能上,等老子把你们都打败了,再当这武林盟主不迟!” 吟醉闻言,无奈扶额,明明是施恩的一件事,竟然被他说成这个样子! 虽然叶遵的语言艺术不怎么样,可他说得内容还是轰动了起来,这些人来这里基本上就是为了这个比武擂台,世家大派上台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小门小派则想再升一步,游侠散客有的是为了一举成名,有的是希望被世家打派看上多个靠山,还有的是纯粹想与武林同道切磋…… 总之,来到这里的就几乎没有不想上擂台一展风采的,可今年的擂台被梅家折腾成这副模样,原本众人都以为没机会了,早就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这位水老前辈竟然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好吧,虽然话说得挺狂妄,可也是事实,这里确实没有武功比他更高的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好纠结的,武林盟主之位已经定下了人选,而且是不容置疑也没人敢质疑的人物,他们早就没了念想,人家愿意给他们这次机会,那就是恩赐! 众人都感恩戴德欢天喜地的接受了叶遵的提议,只可惜,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意识到,那位让他们感激不尽的老爷子就是一暴力分子,直到第二天,上台的人的脸都成了调色盘时,众人才真正尝到了欲哭无泪的滋味。 当然,那是后话,叶遵留下这句话后就跳下了擂台,剑锋安排众人回去休息,等待明天的比武。 可此时,蔡逸舒的暗卫去突然寻了过来,不知道对吟醉说了些什么,吟醉脸色瞬间血色全失,粉唇微微开启,喃喃道:“他知道了……” 第六十九章 吻 “醉醉?”绯月璃握紧吟醉的手,眸光微闪,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对这个结果早就有了准备,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猜到了吟醉口中那个他是谁。 吟醉蓦然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狂跳的心,看着绯月璃沉声道:“璃儿,我们分别的日子又到了。” “醉醉!”绯月璃握着吟醉的手又紧了些,满脸的不舍和忧伤,他心中甚至生出一种想要陪她回宫的冲动。 吟醉看着绯月璃沉重的表情,微微扬了扬唇角,故作轻松道:“这一天总是要来的,不过比计划的早了些罢了,不要摆出这样一副表情来,你准备一下,即刻就启程吧。” 绯月璃抿唇,忽而探手揽住吟醉的纤腰,足下轻点,在吟醉的惊呼声中如晴空的白鹤般向远处飞跃而去。 “醉儿!”绯月禅襄惊叫一声,想要追上去,脚步刚刚迈出却又停了下来。 他方才就在二人身边,他们说的话自然都听入了耳中,再加上二人凝重的表情,那个“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刚刚走过来的叶遵见状也惊了一下,二话不说就要追上去,好在周敏机警,及时的拉住了他的袖子,把他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那小混蛋要带着老子的宝贝孙儿去哪儿?”叶遵一脸自家外孙女被坏人拐带跑了的表情,怒冲冲的瞪着周敏。 周敏被叶遵的怒气吓得微微哆嗦了一下,急忙安抚道:“前辈您急什么,公子还能伤了主子不成。” “他敢!”叶遵铜铃大眼一瞪,立即就是一副想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周敏嘴角抽了抽,郁闷的都想给自己两嘴巴,明知道这老爷子脑子忒简单,说话还非拐点弯,简直就是找虐。 “当然不敢,当然不敢,就看您的面子他也不敢啊。”周敏忍着自戕的冲动,死死拽着叶遵的袖子以免他真追上去,急忙道:“不瞒前辈说,出了大事了,咱们先会溪畔轩,属下保证,主子一会儿就回去。” 周敏一拉,叶遵也就顺着周敏的力道跟着她走,也是因为方向绯月璃绝不会做什么对吟醉不利的事,所以并不怎么着急去找他们,反而对周敏口中的大事表示极为好奇,道:“出什么事了?有人来找茬?老子去收拾他!” 周敏偷偷的翻了个白眼,这老爷子除了打架就想不起别的事来“不是,比找茬可严重多了。”说着,周敏做贼一样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才极为小声道:“皇上知道公主偷跑到这里来了,派人来带她回宫呢。” “什么?知道了!”饶是无法无天的叶遵心里也咯噔一下,纵使他再天不怕地不怕,他也知道什么叫皇权大于天,什么叫欺君之罪“那怎么办?小皇帝会不会治宝贝孙女的罪?” “前辈您小声点,您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主子是尊贵的倾醉长公主吗!” 叶遵闻言,立即噤声,小心的看了看旁边,突然眸光一凝,危险的看着不远处的绯月禅襄道:“你听到刚才老子说的话了?” 周敏额角跳了跳,无奈的对叶遵道:“前辈,那位是公主的十二皇兄,绯月的襄王殿下,他是知道公主的身份的。”否则,她哪敢让他跟着啊,早让人套麻袋拎走了。 “你说这小子是宝贝孙女的哥哥?”叶遵惊讶的看着绯月禅襄,对皇家八卦从来没关心过的叶老爷子想不通,既然他是个王爷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绯月禅襄对叶遵温文有礼的抱拳一礼,道:“绯月禅襄,见过前辈。” 叶遵看在对方是吟醉皇兄的面子上点了点头,不解道:“老子只听说乖孙女有个当皇上的皇兄,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敏扶额,前辈您说话敢含蓄点吗? 绯月禅襄倒是不以为忤,笑容从容有礼,许是摸清了叶遵的性子,尽量简单回答道:“晚辈自幼不在京都,便是朝中大臣都不见得还记得晚辈,前辈不曾听说也并不奇怪。” “你是王爷,为什么能自幼不在京都?”他家宝贝孙女却出来一趟都不行?叶遵拧了眉头,为自家宝贝孙女不平。 绯月禅襄淡然一笑,他作为皇子,原本是该长在京都,不过,他出生的年代太过特殊,正赶上当今皇上杀兄弟的黄金时期,父皇和母妃为了保他一命才寻了个身体不好的由头把他送到外祖家抚养。 这种事即便算是公开的秘密,却也不是可以拿出来直言的,绯月禅襄便摇了摇头,避重就轻道:“晚辈身体不好,需要出宫静养。” 叶遵闻言却更加为自家宝贝孙女叫屈了,他身体不好,能不好过宝贝孙女吗?凭什么他就能出宫静养,宝贝孙女就必须圈在皇宫里啊! “你既然是个王爷,那你说话肯定管用,你跟小皇帝说说,让老子的乖孙女也出宫静养行不行?她身体可比你差多了。”叶遵转悠着眼珠子,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哗啦哗啦响,以他得情况,以后肯定是不能进宫了,也就是说,等宝贝孙女回去了之后,他就见不到她了,要是能让宝贝孙女跟这小王爷一样,他就能一直呆在宝贝孙女身边了。 绯月禅襄看着叶遵期待的表情,却只有苦笑,他这个王爷不过只有个虚名而已,世上有几个知道他存在的,他长这么大便是连那位皇兄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在他面前说上话。 “前辈太抬举晚辈了,晚辈自出宫便再也不曾到过京都,更不曾见过皇上,前辈的请求,恕晚辈无法做到了。” “你连小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叶遵一脸“那你还当什么王爷”的表情看着绯月禅襄,觉着自己又长见识了,原来还有一种王爷是比平民还平民的。 绯月禅襄点头,他这个王爷确实是有名无实,当不当根本就没两样。 叶遵失望的叹了口气,却仍旧不死心道:“那你知道小皇帝会怎么处罚宝贝孙女不?”要是太厉害,他干脆带着宝贝孙女跑路,不当那劳什子长公主了。 周敏稀奇的看了叶遵一眼,这老爷子记性见长啊,这时候还记着这事呢。 绯月禅襄却因为叶遵一口一个小皇帝而感到好笑,普天之下也就他敢这么叫了“前辈放心,皇上对醉儿极为宠爱,不会治她的罪的。”否则也不会只是秘密的派人来请她回去了。 叶遵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否则要跟一个皇帝为敌,他其实还是有些憷头的。 …… 绯月璃带着吟醉一路飞跃,目的地却是他们第一次来五彩神湖时坐过的那个凉亭边。 方一落地,绯月璃便紧紧的抱住了吟醉,不舍又痛心道:“我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 吟醉靠在绯月璃胸前,心情也是一阵低落,绯月暝夜的动作比她想象中快了很多,分离的日子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她想安慰绯月璃,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词来。 “怎么办,还没有分开,我却现在就开始想你了,醉醉,醉醉,怎么办?”绯月璃抱着吟醉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好像要把她嵌入身体里一样。 吟醉轻轻叹息一声,把脸埋进了绯月璃的胸膛,她甚少面对这种分别的场面,如今临近了,才知道她也会有这种心神无措的时候。 “你若当真想我,就争取早日回京都吧。”吟醉叹息道:“大雄单于蠢蠢欲动,边城的战争很快就会打起来,你,小心些。” 绯月璃点头,仍旧舍不得放开吟醉,沉声道:“你放心,边城那里我早已安排好了,大雄的军队赶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吟醉水眸含笑,柔声道:“我信你。” 绯月璃闻言,心中一动,忽然放开了吟醉,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无双面容,脸颊悄悄飞起一抹红晕,眸光有些羞涩慌乱,更多的却是期待,轻声道:“醉醉,我,我可以,亲亲你吗?” 说完,绯月璃的耳后瞬间一阵发烫,心跳如敲鼓,一双眼睛却亮如星子,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吟醉。 吟醉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询问,微微怔了一下,心中却忽然生出几分恼人的羞涩来,蓦然垂下头,在绯月璃看不到的角度,俏脸上却是一片飞霞浸染,全然已经忘了要回答绯月璃的话。 绯月璃见吟醉低头,以为吟醉是拒绝了他,心先凉了一半,脸上红色褪去,染上了几分失望和心痛,握着吟醉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却压下心中的苦涩,急忙解释道:“是我唐突了,醉醉你不要生气,我不是……唔……” 话说到一半,绯月璃蓦然睁大了双眼,满眼的不敢置信,呆呆傻傻的看着突然放大的俏脸,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唇上那一片娇软,好像带着电流,酥酥麻麻的一直击到了心里。 吟醉自己在这一方面也是个小白,方才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听到绯月璃苦涩压抑的声音,突然就冲动起来,等她回过神,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竟然主动亲上了绯月璃的唇!这一认知,让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醉,醉醉……” 两个人唇贴着唇,却都傻乎乎的睁着眼睛看着对方,绯月璃一出声,吟醉猛然惊醒,如同受了惊了小兔子一样,抬手一推绯月璃的胸膛,蹦蹦跳跳的想要逃离。 绯月璃也已经反映过来,哪里肯让她就这么逃开,猿臂一伸一揽一收,吟醉便再次回到了他的怀里,这次绯月璃也不再询问,垂头便吻住了那双他朝思暮想的唇瓣,微触,轻咬,舔舐,那唇竟似用蜜糖做成般,带着淡淡的桃花香,一直甜到了他的心里。 ------题外话------ 某醉家亲戚来了,肚子疼得厉害,坐卧难安,这种情况下还要码这种吻戏,简直是要命 第一章 回宫 半个月后,天气转凉,蔚蓝无云的天空越显高远,候鸟排着队拖家带口的向南方飞赶,枯黄的树叶飘飘洒洒的落到地上,踩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无不昭示着这一年深秋的到来。 绯月暝夜给吟醉的时间是一个月,一个从栾城到京都不算宽松却还称得上从容的时间,可吟醉却快马加鞭,只用了二十天,到底在十月二十五这天赶回了京都。 十月二十五,是绯月暝夜的寿辰。 吟醉的马车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进了宫,一路直奔栖梧宫,大半个月的奔波劳顿,吟醉只觉得身体就如散了架般,难受得坐卧不安。鸣柳几人得了消息早就等在了栖梧宫外,马车刚刚停下,便都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搬脚蹬的搬脚蹬,掀帘子的掀帘子,小心翼翼的把吟醉扶下了马车,可以见到吟醉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心里一酸,眼圈立即就红了。 “公主当初不肯带奴婢去,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看看都瘦成了什么样子!”鸣露扶着吟醉边向栖梧宫走,边哽咽道:“便是只带一个,也不至受这么多苦,您这样,奴婢们见了怎么不心疼。” 吟醉头晕的厉害,却强撑着笑了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不过是赶了这些天的路,有些劳累罢了。” 鸣露不答话,只是半垂着头掉眼泪。 倒是鸣柳看吟醉那娇弱的样子,心里着实心疼,微微蹙了蹙眉,把怀里的肥貂儿扔给小丫头,转头对吟醉道:“公主,奴婢得罪了。”说着,一矮身,竟是把吟醉打横抱了起来,快步向正殿走去。 身体忽然失重,吟醉头又晕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鸣柳,没有说话,恹恹的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竟就睡熟了,直到鸣柳把她放到床上都没有醒来。 安置好吟醉,鸣柳才腾出心思来处理被吟醉带回来的荣琅仙。 荣琅仙早在路上就知道了吟醉的身份,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正踏入皇宫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满心的忐忑和卑微,更多的却是无法掩饰的感激和激动。 长公主身边的宫女,这是多么神圣又荣耀的身份! 她原本以为以她的身份和经历,永远都无法洗去她身上的罪恶和肮脏,她会要背负着那轻贱可耻的过往一辈子,可是现在,长公主却给了她一个宝贵的机会,让她拥有一个新的身份,一种新的人生,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是万年的枯枝经过一场甘霖的灌溉,重新冒出了一点细嫩的绿芽,虽然卑微,却是一种全新的姿态,迎接着充满希望的未来。 荣琅仙心里多么珍视这个新的身份,重新拾起的心就有多么虔诚,她面对鸣柳的态度谦恭而谨慎,不敢让自己出一点差错。 鸣柳细细的打量了荣琅仙一番,暗自揣摩吟醉带这样一个妇人回来的意思,开口问道:“这两年可都是嬷嬷在照顾公主?” 两年?荣琅仙暗自惊讶了一下吟醉离开皇宫的时间之久,摇头道:“奴婢是近两个月才遇到公主,被公主带到身边的。”至于照顾公主,也只是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在那之前她还不算是公主的人。 鸣柳皱眉,越发猜不出吟醉的想法来,竟然带一个只认识两个月的妇人进宫,可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没有吟醉的指示,鸣柳不敢私自做决定,只得等吟醉醒来再说“嬷嬷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我这就让人带嬷嬷去偏殿休息,如何?” 荣琅仙微微施礼“有劳姑娘。” 寝殿内,吟醉即便是在舒适得大床上,亦睡得不很安稳,总觉得身下摇摇晃晃的,好像还在马车上一样。 鸣露守在床边,拧了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吟醉的脸,眼睛里的泪水就没停下过。 鸣霜吩咐小宫女们把吟醉醒来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悄悄的走进寝殿,看了一眼即便睡着依旧眉头紧蹙的吟醉,有些担忧道:“公主回来尚未去拜见皇上,会不会……” 鸣露的手顿了一下,似乎刚刚想起这个问题,按照皇上对自家公主的宠爱程度,应该早就迫不及待的来栖梧宫等着公主回来才是,虽然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可过去的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让她几乎都忘了公主回宫应该先去拜见皇上,而非皇上来看公主的规矩。 可是,皇上今日为什么还没有来?两年不见,不应该更加想念才对吗? 还是,两年不见,皇上宠爱公主的心已经淡了? 不,不会的,若真是这样,皇上就不会总是来栖梧宫一坐就是半天了。 “会不会,皇上还不知道公主已经回宫?或者是,皇上被什么要事绊住了,脱不开身?”鸣露有些迟疑的猜测着。 “派人去告诉皇上一声,公主回来了,身体欠安,暂且无法去给皇上请安。”鸣柳从外面进来,清淡的声音什么时候都带着从容不迫的冷静“我们不能因为皇上对公主的宠爱就失了礼数。” 皇恩难测,说句不好听的,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主子会得宠,即便她们相信皇上对公主的心思不变,却也不能不顾及那个万一,她们做奴婢的绝不能让主子有被人拿住把柄的可能。 鸣霜点头答应,快步离开,亲自去办这件事。 现在是刚过未时,皇上行踪最不确定的时间,往常很多时候皇上都会到栖梧宫来走一趟看看,今日却不知道在何处。 鸣霜多方辗转打听了好几次,最终才知道皇上去了舒贵人的秀媛殿。 提到舒贵人,鸣霜也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舒贵人如今是这后宫的第一人,自去年起便圣宠不衰,又有了身孕,正是得意的时候,便是太子妃都要避其锋芒,不敢忤逆,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自是更不能给主子添麻烦。 只是,有时候,她不找麻烦,麻烦却会来找她,她不过是想见皇上让秀媛殿的人通报一声,却不防竟遇到了一次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栖梧宫的人又怎么样?皇上来看咱们舒贵人,谁都别想打扰,奴才劝姑娘别触了舒贵人的霉头,否则,姑娘吃不了兜着走可别怪奴才没提醒您!”应门的小太监神色倨傲,高高抬着下巴,活灵活现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鸣霜从吟醉小时候就跟在了吟醉身边,吟醉在后宫得宠,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就水涨船高,到了哪里都是被人供着的份,特别是当上栖梧宫的大宫女后,便再也不曾看过别人的冷脸了,却不想,今日倒尝了个新鲜。 鸣霜冷笑一声,虽不愿理会小太监的冷嘲热讽,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一个个都是没记性的东西,公主这两年不在宫里,栖梧宫沉静了些,倒让这些人都以为栖梧宫失宠了,竟敢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看来是太久没有提醒过他们当年三妃是怎么倒的了! “我有长公主的事情要向皇上禀报,若耽搁了,皇上怪罪下来,你确定你担当得起?”鸣霜明眸冷凝的看着那小太监,脸色微沉,自有一股大宫女威严的气势,把那小太监唬了一跳。 “长,长公主有什么事?能比过舒贵人的事重要吗?别忘了,舒贵人肚子里可怀着龙种呢!”提起舒贵人的身孕,被鸣霜的气势所惊的小太监一下子得意起来,看鸣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屑,长公主都两年不曾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了,谁知道那病养得如何了,皇上这两年也没怎么提过长公主,十有*对长公主的宠爱已经淡了,谁愿意总喜欢一个病秧子啊。 现在可是他们舒贵人的天下,自上一个皇子出声,已经十多年,却只有一个舒贵人有了身孕,足以得见皇上对舒贵人的宠爱,现在后宫是舒贵人的天下,他们秀媛殿的人就能在宫里横着走,为了保住这份威风,他们就不允许有人来破坏皇上和贵人的相处! 鸣霜没想到这个小太监如此冥顽不灵,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不愿跟他计较失了身份,捏了捏拳头,冷声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报还是不报?” 小太监轻蔑的看了鸣霜一眼,冷哼一声,抬起下巴看天,表明了是不去的意思。 鸣霜深吸一口气,唇边挂起一抹冷笑,转身离去了。 小太监见状得意得笑眯了眼,想当初栖梧宫的大宫女是何等威风,他这样的小虾米见了就要远远躲开连上前讨好的机会都没有,可如今怎么样,还不是被他拒之门外! 鸣霜被一个小太监憋了一肚子气,冷凝的目光里不禁弥漫了丝丝的杀意,心中不痛快,脚步便极快,走在路上就如一阵风,吓得想要跟她打招呼的小宫女小太监们都没干开口。 一路上杀气腾腾,鸣霜却没有回栖梧宫,而是来了乾云殿,乾云殿的人不会那么不长眼,很快便帮她找来了苏薇。 ------题外话------ 呼呼,终于回宫了,新的一卷开始了,皇帝大叔要露面了,哦哦,撒花 第二章 争宠 “奴婢见过苏姑姑。”苏薇是乾云殿的管事嬷嬷,便是宫里的主子见了都要叫一声姑姑,鸣霜这个宫女自然更是要恭敬有礼。 苏薇虽位高权重,却也从来不会托大,待人倒是一派很和气“鸣霜姑娘找我什么事?” 鸣霜抬眸看向苏薇,抿了抿唇道:“回姑姑,是公主回来了。” “真得吗?那真是喜事一件,公主什么时候回来的?”苏薇早已听闻吟醉就在这几天回来的事,可乍一听说她回来了,未免小小惊了一下,心神也有些恍惚,时隔两年,那位主子终于回来了!平静了两年的皇宫不知道会不会因为那主子的归来而再掀什么波澜? “刚刚到栖梧宫。”鸣霜回答道:“公主身体不好,支持不住睡下了,奴婢来禀报皇上。” 苏薇点头,一点也没觉得奇怪,这个宫里若是谁能有特权的话,也只那么一个主儿了,不过“皇上不在乾云殿,姑娘去别处找找吧。” 鸣霜闻言,面上现出几分难色,咬了咬唇,忽然对苏薇弯身一礼道:“求姑姑帮帮奴婢!” 苏薇脸色微变,蹙眉道:“姑娘不必多礼,有话直说便是,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便是看在倾醉长公主的面子上,她也会尽力。 鸣霜闻言却没有放松,眸中反而噙上了两汪泪水,楚楚可怜道:“公主归来是件大事,自当率先禀报皇上,奴婢听说皇上去了舒贵人的秀媛殿,便急忙寻了过去,谁知,谁知……” 听到宫里的新宠舒贵人的名号,苏薇眸中闪过一抹暗芒,心中不禁冷笑,那位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得宠了几天就有些拎不清了,秀媛殿的人在宫里横行霸道不是一两天了,人们碍着她肚子里的龙种都避让着她,她竟真把自己当成后宫之主了!这下好了,一来就把长公主得罪了,只看她还能逍遥几天吧。 “怎么了?谁敢给姑娘受了什么委屈不成?”苏薇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旧明知故问,声音倒是柔和可亲,她进宫二十年,伺候了皇上十几年,不敢说把皇上的性子摸透,五六分还是有的,所以,这个宫里她谁都不怕,只除了倾醉长公主一人。 鸣霜一五一十的把秀媛殿门外和小太监的对话跟苏薇说了,既没有息事宁人也没有添油加醋,她来找苏薇不过是为了让她帮忙禀报皇上公主的事,还不至于跟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太监计较,她敢保证,不用她动手,那小太监也活不了几天了。 苏薇听了鸣霜的叙述,脸色一沉,微怒道:“真是反了天了,一个小小的看门太监也敢自作主张了!鸣霜姑娘不要急,跟我去瞧瞧,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这么大胆子!” 鸣霜目的达到,乖顺了应了声,跟在苏薇身后返回秀媛殿。 正当下午,秀媛殿大门敞开着,并没有几个人来往,守门的小太监躲在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小曲,斗着猫儿,惬意的很,却也没忘了指责,眼睛不时的瞄着门外,远远的看到苏薇和鸣霜带着两个小宫女向这边走来,微微怔了一下,待想到了什么,脸色便沉了下来不大好看,暗骂鸣霜作怪,竟然把苏薇这尊大佛请了来。 小太监再霸道,却一点都不敢对苏薇不敬,开玩笑,那乾云殿的管事嬷嬷,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太监,便是宫里的主子有几个敢惹的!急忙小跑着迎出来,小太监机灵的对苏薇打了个千,笑嘻嘻道:“这是什么风把苏姑姑给吹来了,奴才就说今日一大早喜鹊就一直叫,原来应在您老身上了,奴才拜见苏姑姑了,苏姑姑有什么吩咐?” 这种奉承话听多了,苏薇便左耳听右耳冒,并不放在心上,若在平常,愿意应付便应付两声,若心情不好,不予理会也是常有,不管如何,她是绝对懒得掉身价的跟一个小太监计较的,可耐不住这个小太监倒霉,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偏偏赶在长公主回宫的时候惹了栖梧宫的人,他自己找死,她也拦不住不是。 苏薇嘲讽的看了小太监一眼,不理会他的殷勤,冷淡道:“麻烦小公公跑一趟,找刘公公出来。”尽管她不怎么看好舒贵人,可这种得罪人的事还是留给那个阉人来做比较好,本来太监的事,也不归她管,她犯不着多管闲事。 小太监原本以为苏薇都来了,必然是要求见皇上的,却不想开口竟是要找刘公公,狐疑的目光不禁扫过鸣霜,心中暗自嘀咕,这是出的什么幺蛾子,既然都搬来了苏姑姑当救兵,还找刘公公做什么?若是要找皇上他还有借口拦一拦,可找刘公公,他就想不出主意了,再说他也不敢太得罪苏薇,所以,虽然心里疑惑,却还是应了一声,急忙去传话了。 片刻时间,刘公公便大步走了出来,老实本分的长相一点都不像是手握大权的皇宫大内总管。 “苏姑姑有什么事,巴巴的找到这里来了?”刘公公与苏薇一个太监头子,一个宫女头子,却是明争暗斗十几年,刘公公一直仗着时刻跟在皇上身边而压苏薇一头,对苏薇说话虽不刻薄却也算不得客气。 苏薇与刘公公同处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是从来没看顺眼过,冷哼一声道:“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敢惊动刘公公,公公可是金贵得紧呢。” 刘公公长相忠厚,嘴上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基本上不会回应苏薇的冷嘲热讽,此时看到了苏薇身后的鸣霜更是顾不得跟她多说,急忙问鸣霜道:“长公主可是到了?” 皇上知道长公主要回来,这都惦记半个月了,吃不好也睡不好,若按皇上以往的性子,一早就跑栖梧宫候着了,可偏偏长公主自作主张惹恼了皇上,皇上一气之下竟使起小性子来了,不去见长公主便罢了,还故意跑到了秀媛殿连暗卫的消息都不肯接了,他伺候了皇上几十年,什么看不明白,皇上就是太在乎长公主才会跟她怄气,现在皇上在气头上自然想不了太多,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想开了,不定怎么后悔呢。 虽然他一个做奴才的不该妄议主子,可他还是忍不住埋怨一句,这长公主也是,皇上如此宠爱她,可她好好的非要惹皇上生气,从小到大不知道闹过多少次了,多半都是皇上低头,皇上这辈子所有的包容几乎都给了她,她可倒好,越玩越大,这次竟还敢串通外人骗皇上了,回想皇上那日知道长公主已经离开天下第一医却没有回宫的消息时那骇人的脸色,哎,真是一物降一物! 鸣霜上前一礼,点头道:“公主刚回来不足半个时辰,一路舟车劳顿,支持不住,睡下了,奴婢是来禀报皇上的。” 刘公公此时先顾不上为什么鸣霜禀报皇上会找了苏薇来,激动得眼泪差点飙出来,那位主儿可算是回来了,皇上阴晴不定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急忙高兴道:“好好,可算是盼到了,快点跟咱家进来,你亲自跟皇上说。” 鸣霜答应一声,跟着刘公公矫健的步伐向秀媛殿走,苏薇看了一眼满脸狐疑的小太监,冷笑一声,没说什么,也跟了上去。 可守门小太监却没什么危机意识,正在疑心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说什么公主回来了,长公主不是在栖梧宫养伤吗? 想了半晌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干脆不再多想,只是满脸的不高兴,不敢说刘公公和苏薇什么,只好暗骂鸣霜和那个跟主子抢皇上的长公主两句,继续回门房里斗猫了。 秀媛殿内,绯月暝夜负手站在窗前,秀挺如松的背影华耀秋菊,在宽敞的寝殿内轻而易举的夺走了所有的光芒,让人的视线情不自禁的想要落在他身上,却又慑于他强大的气场,不敢多看。 舒锦晗懒懒的坐在华丽舒适的软榻上,右手轻轻放在已经显怀的小腹上,一双美眸却痴痴的看着那个恍若九天神君般的男人,心口沉甸甸的,填满了对窗边人的痴恋,敬慕和仰望。 这一年多来,她总是会产生一种恍然身在美梦中的错觉,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觉得她似乎被浸泡在一个用彩色泡沫堆积的幻觉的中,美好的几乎不真实。现再在一年前她还是个受人排挤欺负的小小婕妤时,那种窘迫又拮据的日子遥远的好像一场梦,那时候最大的愿望仅仅是最基本的吃好穿暖,不被人欺辱的她,何曾想到过卑贱如她竟有幸能入了他的眼,甚至,甚至腹中还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孩子,舒锦晗唇边不由扬起一抹满足而幸福的微笑,放在小腹上的手爱怜又疼惜的轻轻摸了摸,孩子已经四个多月大,再过六个月就要出生了,只是,太医说她身体太过虚弱胎位有些不稳,需要小心调养,这位梁太医是娘家为她打点的,她只相信他一个,在宫里生活了两年多,该看的不该看的,该懂得不该懂得,她差不多都了解了一些,这个权势倾轧的地方比父亲的后院不知道复杂了多少倍,以前她从母亲姨娘那里学来的东西跟这个皇宫里的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家家酒,自从有了孩子,她时刻小心着,吃穿用度都是心腹筛选过的,她期待这个孩子,珍惜这个孩子,也爱这个孩子,所以,她会好好保护他,一定会让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 舒锦晗换了一个坐姿,以缓解腰部的酸痛,秋叶眼疾手快,急忙加了个靠垫放在舒锦晗身后。 舒锦晗这才注意到皇上来了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却一直站在窗边,动都没有动过,不禁微微蹙眉,抬眸向窗外看去,恰好能看到院子里种植的几颗桃树,桃树是她搬到秀媛殿后,皇上亲自吩咐从御花园的桃林里移栽过来的,这桃树是宫里的花匠特别培育的,花期有一个多月,那一个多月,皇上日日都会来秀媛殿,虽然皇上没有说,但她知道,皇上喜欢看她在桃花树下的样子,从那时起,桃花也成了她最爱的花。 舒锦晗莞颜一笑,抬手优雅从容的倒了一杯皇上最喜欢的桃花茶,起身走到窗边,柔声道:“不知道这窗外有什么景色入了皇上的眼,您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皇上喝口茶润润喉如何?” 绯月暝夜听到她的声音蓦然转头,深邃如海的双眸犀利凛然直透人心,此时还带上了被打扰的不耐和烦躁,阴鸷的戾气和冰冷的杀意瞬间散出,犹如实质般紧紧扼住了目光所及之人的喉咙,似是下一秒就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哐当”一声,手中的茶杯掉落,舒锦晗惊骇得后退两步,看着绯月暝夜的目光一片恐惧“皇,皇上……” 绯月暝夜敛起杀意,眉心微蹙,冷淡的目光似是没有看到舒锦晗的恐惧,不耐道:“什么事?” “臣妾,臣妾见皇上站的久了,想为皇上奉茶。”威压已经消散,舒锦晗依然心有余悸,在刚刚那一刻,她确定她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双手不禁紧紧的抱住小腹,指尖相触,她才发现,她的手僵冷如冰。 跟在舒锦晗身后的秋叶早就跪下来,颤抖道:“皇上饶命……” 绯月暝夜昨日便得了暗卫的消息,吟醉会在今日回宫,怕自家受不住煎熬跑去见那小白眼狼,才随便找了这么一处地方躲个清静,哪成想这对主仆如此没有眼色! 绯月暝夜本就心下烦躁,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却一点不见冷静,如今被这没眼力见的一打扰,更加气恼,脸色一沉,甩袖向外走,竟是一点都没有顾忌怀有身孕的舒贵人。 “皇上……”舒锦晗见状,心里一凉,泫然欲泣的看着头也不回的绯月暝夜,身体软软的向下倒去。 “娘娘!”秋叶惊叫一声,飞快的爬起来,抱住了舒锦晗,焦急道:“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秋叶啊!娘娘……” 正走到殿外的刘公公几人听到里面的叫声,顿了一下,没来得及探究发生了什么事,便见绯月暝夜从里面出来,不禁神色一凛,急忙行礼。 绯月暝夜走出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刘公公身后的鸣霜,呼吸不由自主的一窒,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张娇嫩如桃花的面容,两年不见,不知道又长成了何等的颜色。 “皇上,栖梧宫的鸣霜求见,事关长公主,奴才不敢怠慢,便带她进来了。”刘公公贼精的眼睛毒辣的捕捉到了绯月暝夜那几不可见的异样,不等绯月暝夜反应过来便抢先通报,以免皇上拉不下面子,继续纠结下去。 绯月暝夜眸中闪过愤恨,恼怒,无奈,还有掩藏不住的委屈,期盼和喜悦,若是刘公公未曾先开口,那他定然会因为心中那口气而把鸣霜忽视个彻底,他若不想听,谁也不敢冒然说给他,可偏偏刘公公这个老麻雀心眼多,在他开口前便先说了,还提到了那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思念猛然泛滥,哪里还顾得上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一颗心早就迫不及待的跑到那小东西身边了。 “去栖梧宫!”绯月暝夜叹息一声,却是飞快的迈开脚步,向栖梧宫走去。 刘公公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急忙高声唱道:“摆架栖梧宫——”边喊边小跑着去追大步流星的绯月暝夜了。 苏薇等人也急忙跟上,呼啦啦走了一堆人,秀媛殿一下子空荡下来,一时间竟然静的有些荒凉。 殿内,舒锦晗趴在秋叶怀里泪流满面,蓦然听到刘公公那声唱和,心中一震,紧紧抓着秋叶的手臂慌张道:“栖梧宫?皇上走了?” 秋叶被舒锦晗抓得生疼,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不忍心的点了点头“娘娘您先起来吧,地上凉,不要冻坏了小皇子。” 舒锦晗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不敢相信道:“为什么?皇上怎么可以走了,他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孩子吗?他没有看到我摔倒吗?” 秋叶眼中含泪,即便皇上没有看到,刚才她喊那么大声,皇上也一定是听到的了,可皇上却不曾回头看一眼。 不敢提醒舒锦晗这个事实,秋叶咽下喉间的哽咽,对外面吼道:“一个个都死哪里去了?没看到娘娘摔倒了吗?还不过来帮忙,娘娘身子要是有个万一,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秋叶一喊,外面瞬间挤进来五六个宫女,七手八脚的把舒锦晗扶起来,仔细的扶到软榻上躺下来,拿靠枕的拿靠枕,盖被子的盖被子,兢兢业业就怕舒锦晗的肚子有个万一。 舒锦晗任人摆弄,美眸中却泪水不断,她仍旧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就这么扔下她走了。她知道皇上算不得多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可她受宠的这一年多来,皇上对她比其他妃嫔总有几分不同,她一直以为,他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今日他会忍心这样丢下她! 秋叶挥手让几个宫女下去,那帕子擦拭着舒锦晗脸上的泪水,劝慰道:“娘娘您别多想,长公主向来身体不好,栖梧宫派人寻来,一定是长公主出了什么事,皇上心急才一时没顾上娘娘,皇上那么宠爱娘娘,怎么会故意丢下娘娘呢?” “栖梧宫?长公主?”舒锦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两年前选秀时那个坐在皇上身边绝色无双的少女,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艳丽夺目,那日的主角明明是那些各色各样的美丽秀女,可她一出现,却瞬间把所有的光芒都夺走了,所有人与她相比都变得那么黯然失色。 秋叶点点头,继续劝道:“皇上宠长公主,娘娘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肯定是听说长公主出了事,心里着急,才没看到娘娘摔倒,若是皇上看到了,一定不会不管娘娘的。” 舒锦晗闻言,非但不释怀,反而更加委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哭道:“可是,我肚子里还有小皇子啊,我和小皇子还抵不过一个长公主吗?”长公主不过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已,说白了只是一个庶妹,她凭什么要来跟她抢皇上的宠爱? 秋叶手一顿,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主子了,这个后宫谁跟长公主比皇上的宠爱,那不是自己找虐吗!娘娘若想不开这一点,那就有得苦吃了。 刘公公等一干宫女太监小跑着跟在绯月暝夜身后走出秀媛殿,刘公公可观六路的精光小眼扫了一眼守门的小太监,这才想起来追究苏薇出现的事。 “怎么回事?鸣霜怎么把你找来了?”刘公公跑的有些气喘,说话却一点不碍事,略显尖细的嗓音字正腔圆。 苏薇竞走般走在刘公公身侧,闻言,白了刘公公一眼,冷哼道:“还是不是你治下不严,什么东西,连栖梧宫都敢惹,劝你趁早收拾干净,否则等哪天碍了皇上的眼,你就撞墙谢罪去吧。” 刘公公一听就明白了,灼灼的小眼睛里闪过一抹狠色,已然在心里决定了小太监的下场。 ------题外话------ 感谢魔翼妞儿两颗闪亮亮的大钻钻,感谢katrina18妞儿的票票,某醉耐死乃们鸟╭(╯3╰)╮ 那啥,虽然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某醉还是要跟妞儿们解释一下,某醉今天晚更绝壁是有原因的,醉家那破网莫名其妙断了一下午了,老爸鼓捣了一晚上到八点半才折腾好,呜呜,瓦恨用路由分出来的子网线~(>_ 第三章 相见 栖梧宫里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们都因为公主归来而喜不自禁,沉寂了两年的宫人们好像重新活过来了,平静如古井的栖梧宫也像是注入了新鲜甘泉,便是一棵树一片叶都鲜活起来,若非碍于公主在休息,这些人能瞬间举办起一场联欢会。 门房里的小太监抖擞精神,拿出平日里舍不得吃的零食来喜滋滋的分给进出的同事们,连门口那两个装雕像的侍卫都没落下,虽然那两个侍卫不给面子的没搭理他。 看着两个眼神都没甩给他的侍卫,小心眼的小太监脸色沉了一下,不过瞬间就原谅了他们,今天他心情好,决定心胸宽广一回,因此被无视了的小太监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热脸凑冷屁股的掏出帕子给那两个侍卫擦了擦根本看不出汗水的脸,把那两个侍卫恶心得喉咙里发出一声怪音后心满意足的转身,回去尽忠职守的看他的大门。 方一转身,突然感觉身边刮过一阵凉风,然后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在眼前飞过,直直的冲进了栖梧宫。 小太监傻了一瞬间,然后脸色一变,有人闯进栖梧宫! 反应过来的小太监被吓了个半死,公主可是今天才回来,他却连那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就放进去了一个人,他的好日子是不是到头了?不要啊,他还年轻啊,他还不想死啊…… “有人闯……”小太监放开嗓子刚刚喊出几个音节,门口装雕塑的侍卫突然弹出一颗小石头,快狠准的点了他的哑穴。 “闭上你的嘴,那是皇上!”鼻子里仍旧满是小太监身上的脂粉味的雕塑侍卫狠狠的瞪了小太监一眼,坚决不承认他是在报复。 “哎呦,哎呦,可累死个咱家了……”刘公公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趴在门框上,看着小太监问:“皇上进去了吗?” 小太监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急忙点头。 刘公公奇怪的看了只张嘴不出声的小太监一眼,对小太监的工作很不满意,秀媛殿有个不长眼的小太监没什么,栖梧宫却绝不能有任何一个不机灵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见刘公公严肃的眼神,差点吓飞了魂,急忙狠狠的瞪向那个给他点穴的侍卫,张牙舞爪的让他赶紧给他解开。 那侍卫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忒爱美的小太监,可没想着要他的命,急忙寻了个小石头,帮他把穴道解开。 “刘公公您听小的说,奴才刚才是被点了哑穴了,不是故意藐视您老人家的,您可要明察秋毫啊。”小太监干嚎着跪下给刘公公使劲磕头。 苏薇看了一会儿的好戏,喘过气来,冷哼一声表达了对刘公公的嘲讽,袖子一甩,进了栖梧宫。 刘公公被苏薇看了笑话,脸上无光,怒气就只能撒在小太监和侍卫身上了“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干什么吃的!念你们是初犯饶你们一次,再出什么纰漏,你们就给咱家上吊去!” 小太监和侍卫不敢辩解,急忙千恩万谢的答应了,保证不再犯。 刘公公见状,脸色才好了些,正要转身离开,突然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胭脂味,小眼睛一瞪,狠狠踹了小太监一脚,骂道:“又不是女人,抹什么胭脂,趁早给咱家收拾干净,若是让长公主闻到一点胭脂味,咱家宰了你!” 小太监被刘公公一脚踹翻在地上,急忙又爬起来跪好,听着刘公公的训话委屈得泪流满面,他虽然不是女人,可他是太监好吧,太监怎么就不能擦胭脂了。 鸣霜奇怪的看了刘公公一眼,她是听公主带回来的那个妇人听说公主对胭脂过敏的,以前公主并没有过这种病症,刘公公是怎么知道的? 想不通就暂且不再想,鸣霜凑到小太监附近闻了闻,闻到一股甜腻的胭脂香,脸色微沉,呵斥道:“公主闻不得胭脂味,以后不要擦了。” 小太监闻言惊了一下,立即看向鸣霜半埋怨半撒娇道:“原来是公主闻不得胭脂味啊,您早说啊,早知道了就说让奴才擦奴才都不擦,鸣霜姐姐放心,奴才一会儿就把收藏的胭脂都扔阴沟里去,奴才发誓,以后奴才身上绝不会有半点胭脂味!” 就是念你不知道才会饶你一次,否则早拉下去该怎么收拾怎么收拾了“行了,别贫了,先把你自己捯饬干净了再说,机灵着点!”说着,刘公公甩了甩拂尘,迈步向栖梧宫内走去。 却说绯月暝夜一阵烟一样的飞进朝阳殿,一路上不知吓坏了多少宫女太监,幸好栖梧宫的宫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一闻到那股子龙涎香的香气就淡定下来了,整个皇宫里能用龙涎香的不用想,只有宝座上那一位。反应过来的宫人不管人走了已经多远,都虔诚的急忙行礼,能被皇上吓着也是他们的福气。 寝殿内,吟醉仍旧晕乎乎的睡着,鸣柳和鸣露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见皇上来急忙起身行礼退到一旁。 绯月暝夜站在床边,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他眼前,距离他这么近,不是错觉也不是梦境,而是真真切切的她,回来了。 他在得知这小东西骗了他的时候,强烈的愤怒和失望曾经让他想过很多种惩罚她的办法,越是临近见到她的日子,他就越是开始幻想见到她的场面,他是该怒骂指责,还是横眉冷对,或者直接下令严惩,可当现实终于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真得是想多了,不要说惩罚,便是看到她那张苍白虚弱的小脸,他心里满满的就只剩下了心疼,还有自责,责怪自己态度不该那么强硬,吓坏了她,她那般娇弱的身子,怎么经得起如此急迫的赶路,一路上小东西不知吃了多少苦。 “看过太医了?”绯月暝夜目光看着吟醉,问得却是鸣柳和鸣露。 鸣柳急忙答道:“张医正来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太过疲累,好生休养即可。” 绯月暝夜放下心来,可看着睡得香甜的吟醉,心中又不禁生出一股怨气,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恨自己总是对这小白眼狼心软,在她面前的他实在不像个帝王。 暗叹一声,绯月暝夜轻轻的在床边坐下来,怜爱的看着睡梦中仍旧眉头轻蹙的吟醉,心中自嘲,他竟然就载在了这么一个小东西的手里,她到底有什么好呢?性子冷冷淡淡的,不爱讨好人,最常做的就是用完就扔,怎么养都养不到家,说她是白眼狼都是轻的,现在还学会了阳奉阴违,她做的那些事放别人身上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偏偏这小东西还不知道感恩,净会惹他生气! 绯月暝夜在心里默默的数落了一大堆吟醉的缺点,纤长大掌却忍不住怜惜的抚摸着那张娇嫩如花的小脸,两年不见,一张脸还是那么小,他一只手掌就能盖得严严实实,五官倒是长开了许多,褪去了几分稚气,增添了几分柔美,眉心的那朵桃花已经浅淡的几乎看不见了,也说明,蛊毒已经驱除了,小东西再也不会为那东西所扰了。 绯月暝夜摩挲着吟醉的眉心,把那里的褶皱轻轻拂去,暗想着蛊毒的桃花虽然没了,倒是可以用朱砂再画出一朵来,这小东西的额头上很适合有一朵桃花,看着就喜人。 绯月暝夜微微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肺都是清雅甜美的桃花香,不禁满意点头,额间的桃花虽然没了,身上的桃花香倒是还在。 “唔。” 不知是不是绯月暝夜手重了,吟醉忽然嘟了嘟唇,软软糯糯的嘤咛一声,小脸竟然自动凑到绯月暝夜掌心里,猫儿一样轻轻的蹭了蹭,那娇憨的样子,是她清醒的时候绝不会的有的。 绯月暝夜不禁龙心大悦,眸中闪过一道光芒,突然就激起了皇帝大人不多的玩心。大手毫不客气的一会儿拨弄记下纤长的睫毛,一会儿捏捏秀挺的鼻子,一会儿又掐掐娇嫩的脸蛋,真是玩得不亦乐乎。 站在一旁的鸣柳鸣露都有些怀疑这个幼稚得可以的人当真是他们英明神武,气宇非凡的皇上大人吗? 吟醉虽然睡着了,知觉还是有的,被绯月暝夜如此蹂躏很快就感觉到了不舒服,只是,绯月璃每日叫她起床的时候,这种小动作太多,她早就习惯了,倒不容易醒来,却是微微皱起眉头,粉唇也不瞒的嘟了嘟,小下巴轻轻的蹭了蹭锦被,本能的向被子里缩去,想要躲开作怪的大手,绯月暝夜见状忍不住乐了一下,却不肯轻易放过她,大手如影随形折腾着那张小脸,一时没有节制玩上瘾了。 吟醉怎么躲都躲不开,又实在不想醒来,有些委屈的咕哝了一声“别闹了。”同时,被子下的小手抬起来,一巴掌拍上了不老实的大手。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就像是打在了鸣柳和鸣露的心上,让她们的小心肝忍不住颤了一下,公主打的那可是皇上啊! 绯月暝夜也怔了一下,可看着吟醉委屈的小表情,又忍不住笑了,眸中却闪过一抹歉意,小东西是真累了,他不该这时候还打扰她。 绯月暝夜有些自责的收了手,却不成想,他不动了,吟醉却自己醒来了,迷蒙的水眸轻轻眨了眨,待看清眼前的人时,几乎瞬间清醒过来,粉唇微张,喃喃道:“皇兄……” 第四章 解释 绯月暝夜听到那糯软的称呼,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敛去,眸中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 吟醉自知对绯月暝夜有愧,只看了一眼,便有些无措的垂下眼帘,心中不禁忐忑,半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轻轻咬了一下唇瓣,抬眸看向绯月暝夜,不安道:“皇兄,对不起,我……” 绯月暝夜不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纵使他不忍心怪罪她,却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原谅她,他现在就想知道,她为求他原谅能做到哪一步。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师兄的。”吟醉顿了一下,歉疚道:“我原本是想着回来之后再跟皇兄坦白,却不想……” 不想他在她坦白之前先知道了! 绯月暝夜冷哼一声,且不说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还是她找的借口,这么苍白的解释根本不足以让他消气。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借口,吟醉原本就没指望能够永远瞒住绯月暝夜,所以,她是真心打算回来之后就有选择性的告诉他的,只不过,她还是低估了绯月暝夜的能力,梅向东他这么快就发现了,也让她有些小小的挫败,她和绯月璃经营这几年,果然还是无法和绯月暝夜抗衡。 “我知道错了,皇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吟醉可怜兮兮的看着绯月暝夜,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试探着去牵绯月暝夜的手,绯月暝夜看出她的意图,故意抢先一步躲开,不让她碰触。 吟醉怔住,伸出一半的手顿了顿,有些失措的缩了回去,疲惫的小脸上铺满落寞,纤长的睫毛一下一下颤抖着,整个人就如被秋霜冰冻过的花苞,娇嫩而可怜。 吟醉眸中蓦然涌起一层水雾,却强忍着,倔强的不肯流出来,小脸侧向床内,不再看绯月暝夜,声音有些黯哑道:“醉儿犯了大罪,皇兄不肯原谅醉儿也在情理之中,皇兄怎么罚醉儿都行,醉儿绝无怨言,只要皇兄能消气。” 绯月暝夜心中已经不知暗暗叹息了多少次,他明知道这小东西最会演戏装可怜,在看到她那失落哀伤的样子时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想要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你既知罪,那你说说,朕该怎么罚你。”绯月暝夜声音清冷似冰,好似带着满腔的怒气,却仗着吟醉侧着脸看不到他,而一点没有收敛眉目间的心疼和怜惜,他倒是很想好好罚罚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白眼狼,让她长长记性,可他自己的心不允许,他是当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吟醉闻言,轻轻抽搐了一下,微微哽咽道:“不论怎么罚,只要皇兄解气就好。” 绯月暝夜眉心微蹙,忽然伸手捏住吟醉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沉声道:“你哭了?” 吟醉急忙闭上眼睛,浅浅的眼波却容不下太多的水润,一滴热泪被挤出眼眶,顺着眼角轻轻滑落,打湿了如云的鬓角。 绯月暝夜心头一颤,指腹轻触粉嫩的眼角,擦掉了那道浅浅的痕迹“出宫两年,竟成了个泪人儿了,朕可不记得你以前这么爱哭。” 吟醉脸上闪过一抹赧然,雪白的手背匆匆擦掉另一条泪痕,嘴硬道:“没有哭,只是眼睛不舒服。” 绯月暝夜觉得若不是还在跟这小东西生气,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年纪大了两岁,却没一点长进,连个好点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吟醉微微掀开一点眼帘偷偷的看绯月暝夜,刚刚哭过的眸子就像是用泉水洗过一般潋滟生辉,再配上她小心翼翼的表情,简直像一只做错了事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 对于吟醉除了淡然无波外的各种小表情,绯月暝夜都很喜欢,特别是这种格外可爱的时候,绯月暝夜没有隐忍,辣手一下掐住了吟醉的脸蛋,左捏捏右捏捏,却又不敢用力,生怕稍微用力就掐破了。 “皇兄……”吟醉不舒服的略微躲了躲,只是想到自己还处于待罪期,没敢躲得太明显,只是,任谁的脸被人这样掐都很难受好吧,绯月暝夜真是幼稚的有点可恶了…… “怎么?”绯月暝夜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又抓紧时间快速的捏了两下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然后意外的发现,被他这么一捏,吟醉的脸颊竟然红润了很多,看上去就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香甜可口,让人好想一口吞进肚子里。 吟醉嘟着嘴揉了揉自己的脸,觉得躺在床上跟绯月暝夜说话太过处于劣势,便撑着手臂从被子里坐起来,虽然还是比绯月暝夜矮很多,至少在心理上多了几分安全感。 “皇兄至少今天不要生气好不好?”吟醉殷切的看着绯月暝夜,把表情调整到了最真诚的程度。 绯月暝夜挑眉“理由。” 吟醉抿了抿唇“今天,是皇兄的生辰。” 绯月暝夜一怔,算算日子,今天果然是他的生辰,绯月人除非特别的年龄或者是老人,一般不会打死操办生辰,即便他是皇帝也一样,往年吟醉尚未离开的时候,都是她记着日子,在那一天特地准备上一碗长寿面去乾云殿陪他用膳。 可在她出宫的这两年,他却是再没有过过生辰了,他自己不会惦记,这种不需要大办的生辰也不会有人特意去记,所以,这两年的生辰竟都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若不是今日她回来,今年的就又像每一个平凡的日子一样普通的过了。 “你还记着?”绯月暝夜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心底直冲眼眶,让他险些招架不住。 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宠爱这个小东西的原因,在这个皇宫里,在整个天下,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一个皇帝,而惟独这个小小的人儿,把他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会对他笑也会对他哭,会讨好他也敢对他发小脾气,她是那个进入了他高处不胜寒的世界里的唯一,他怎么舍得不爱她! 吟醉微微笑了一下“一辈子都记得呢。” 绯月暝夜有些贪婪的看着她的微笑,低低道:“你是因为这个才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吟醉点头“我坐马车骨头都快散架了,幸好赶上了。” 绯月暝夜莞尔,灰暗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暖暖的东西闪亮起来。 吟醉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瞬间收起小心翼翼的表情,笑盈盈的转头对鸣柳和鸣露道:“你们有没有在我的衣服里看到一个小盒子?” 鸣露见吟醉把绯月暝夜哄好了,也是忍不住的高兴,欢快的笑道:“公主稍等,奴婢这就取来。” 片刻,鸣霜拿来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盒,形状四四方方的,用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绯月暝夜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收到过很多这样的生辰礼物,一看便知是吟醉的手法。 吟醉接过锦盒,双手捧到绯月暝夜面前,微笑道:“生辰快乐,皇兄。” 绯月暝夜拿起锦盒,在掌心里紧紧的握了一下,并没有拆开,反而看着吟醉道:“去年和前年呢?醉儿忘了吗?” 吟醉微怔,看吧,什么叫得寸进尺,什么叫贪得无厌,眼前这位就是! “那两年……醉儿不在……”吟醉小声的提醒道。 绯月暝夜挑眉“你现在在了。”补的他也不嫌弃。 吟醉嘴角抽了抽,无奈道:“醉儿没有准备,过几天再给皇兄补上。”羊毛出在羊身上,她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绯月暝夜满意了,掂了掂手中的锦盒,道:“醉儿今年送的是什么?” 吟醉闻言,又弯唇笑起来,道:“皇兄可以打开看看。” 绯月暝夜挑了挑眉梢,轻轻的拆开了盒子上的蝴蝶结丝带,又看了吟醉一眼,才缓缓的打开锦盒的盖子,刚刚掀开一条缝隙,便有莹润的光泽流泻出来,却一点都不刺眼,反而带着几分沉稳的内敛,就像是那些经过了千年历史的宝物,无论多么华丽都有着时间雕刻过的古朴厚重。 吟醉看着绯月暝夜的表情,笑着解释道:“栾城盛产珍珠,而最美丽最珍贵的就是皇兄手上这一颗,它原本是武林世家梅家的传家之宝,有珍珠之王的美称,醉儿见了觉得很衬皇兄的气质,皇兄喜欢吗?” 绯月暝夜从盒子里拿出那颗黑珍珠,足有婴儿拳头般大小,因为保存时间太久,表面的光泽暗淡了许多,却也因此而少了几分华美多了几分绵延恒久的韵味。一般而言,珍珠因其温润的色泽和优美的形态而多为女子所喜爱,但是这一颗黑珍珠虽然也温润细腻光晕优雅,却比之一般的珍珠多了一种王者的深沉霸气,诚如吟醉所说,很衬绯月暝夜的气质,君临天下,不可侵犯。 绯月暝夜没有回答吟醉,却微微握紧了那颗珍珠,不管它是不是真的适合他的气质,便是仅仅因为它是吟醉送的这一条,就足够当得起他的喜欢了。 “不要跟朕说,你偷偷跑去栾城就是为了这颗黑珍珠!”绯月暝夜斜眼看着吟醉,突然道。 吟醉心中一凛,来了,开始秋后算账了,刚刚收了人家的礼物就翻旧账,真是不可爱! 吟醉暗暗腹诽着,面上却有些窘迫,心虚的笑了笑,道:“这个也是目的之一。” “嗯?”绯月暝夜挑起音调,表示一点都不相信她的鬼话。 吟醉脑子里迅速的盘算着,想要给绯月暝夜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从栾城到京都这二十天的路程,她除了睡觉就是在想怎样才能给绯月暝夜一个交代。 “皇兄,你还要罚我吗?”吟醉拉起绯月暝夜的手,半是请求半是撒娇道。 绯月暝夜对吟醉的撒娇很受用,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不显半分,冷然道:“那要看你能不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吟醉蔫了下来,瘪了瘪嘴,试探道:“皇兄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去的吧?” 绯月暝夜冷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吟醉的脸,柔声道:“你呀,从小就有一堆小心思,朕虽不知道你那小脑袋都在想什么,却还自信能分辨出真假,醉儿说,是不是?” 吟醉表情一敛,怔怔的看着绯月暝夜。 绯月暝夜叹息一声,有些怅然的看着吟醉道:“朕宁可你什么都不说,也不想你骗朕,你知道吗?” 吟醉心中一颤,骗,她已经骗过他一次了。 绯月暝夜似是知道吟醉在想什么,纤指轻轻的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知道朕在听说你瞒着朕去了栾城的时候,朕有多愤怒吗?朕都忍不住庆幸你那时候不在朕身边,否则,朕不知道朕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到你。” 吟醉抿唇沉默,她能想象得到,也能体谅绯月暝夜的感受,他是天下最为骄傲而尊贵的帝王,他高高在上,他唯我独尊,他的威严从来容不得任何人违逆,他的一个目光,一句话都是奢求不到的恩赐,可偏偏,得到了他最多宠爱的她却给了他最沉重的欺骗,这就跟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差不多了,他盛怒之下没有下令让人把她绑回去,就足以证明他对她的宠爱了。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吟醉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她知道她对他太过自私,可是,若时光倒转,让她再次选择,她还是会这么做。 说她忘恩负义也好,冷血无情也好,她没办法像信任绯月璃那样信任他,这无关他给了她多少宠爱,也无关他为她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帝王,一个担负着无法舍弃的责任的帝王,只这一点就决定了,他无法如绯月璃那般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自私,她懦弱,她胆小,她害怕受伤,所以,她不敢,也无法接受他。 “不要跟朕说对不起!”绯月暝夜看着吟醉的表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深邃的眸子锐利的看着她,恼怒道:“你知道朕不想听这个!” 吟醉垂眸,盯着锦被上用顶级的绣功绣出来的凤凰的那只高傲睥睨的眼睛,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绯月暝夜骂她的那句不知好歹真是对极了,她就是这么一个养不到家的白眼狼,绯月暝夜哪天砍了她都不冤。 “说话,醉儿,朕要你亲口告诉朕。”绯月暝夜犹如实质的目光紧紧笼罩着吟醉,固执得想要从吟醉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吟醉原本就有些昏沉的脑子此时更加凌乱,以绯月暝夜的能力,想必她在这两个月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甚至说过什么话,他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那他还想要她说什么呢?她还能说什么呢? “醉儿,朕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但是,其他人,朕不想放过!”绯月暝夜眸中闪过一抹寒光,他不喜欢吟醉对别人比他还要亲近。 “什么?”吟醉抬手捶了捶晕晕沉沉的脑袋,根本没有听清楚绯月暝夜说了些什么。 绯月暝夜见状,脸色一变,急忙扶住吟醉的肩膀,有些慌乱道:“醉儿,你怎么了?” 鸣柳和鸣露面上也浮现出忧色,焦急道:“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吟醉眉头紧紧皱起,闭上眼睛道:“皇兄,我有些头晕……”说完,眼前突然一黑,单薄的身体软软的倒在绯月暝夜怀里,竟是晕了过去。 绯月暝夜脸色大变,一把抱住吟醉,对鸣柳和鸣露吼道:“传太医!” “是,传太医,快点,传太医!”鸣露边喊边快步跑出去,外面的人听到她的焦急的喊声都不禁担忧起来,顾不得询问是怎么回事,急忙向太医院跑去。 等在外殿的刘公公吓了一跳,一把拉住鸣露道:“怎么回事?是谁病了?”还是伤了? 鸣露见是刘公公,不敢不答,简单道:“公主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晕倒了。” “皇上可是做什么了?”刘公公想到皇上那日的震怒,还真担心起来,万一皇上没忍住对长公主出手了可怎么办? 鸣露奇怪的看眼刘公公“皇上做什么?皇上什么也没做啊!”就是问了公主几个问题而已。 刘公公知道自己想差了,不禁松了一口气,皇上没发怒就好,没发怒就好…… 拍了拍胸口,刘公公瞬间从担忧模式转变为着急模式“太医怎么还没请来,派谁去的?快让个轻功好的去催催,长公主若是出了差池,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第五章 救人 吟醉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才醒来,据张医正诊断,吟醉根本就没什么大事,就是疲累过度,换句话说,吟醉一开始或许是受了点刺激晕过去了,可到了后来,根本就是睡着了。 也就皇上紧张得不行,非要他这个老头子在这里守着,长公主不醒就不准他离开。说起来,他这怨念就一大把一大把的,他都这把老骨头了不知道还能折腾几回。 “张医正看起来气色不大好。”吟醉观察了头顶大朵乌云的张医正半晌,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张医正闻言,脑袋上那朵乌云瞬间又扩大了一倍,他一个老头子一夜没的睡,脸色能好才怪! “多谢长公主关心,老臣年纪大了,经不起太过劳累了。”张医正手指头从吟醉腕间离开,哀怨的小眼神嗖嗖的看着吟醉,茂密的胡须一鼓一鼓的道:“倒是长公主身体比以前也强健多了,天下第一医果然名不虚传。” “张医正受累了。”张医正怨念太过深重,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吟醉对于让一个老人家为她如此操劳也有些过意不去,转头对鸣柳道:“我记得我带回来了几本医书,拿来让张医正选两本。” “医医,医,医书?”张医正闻言眼睛一亮,想到这医书的来历,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鸣柳有些吃力的抱过来一摞小臂厚的书,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具叮铃一阵乱响。 张医正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拿起来一本一本翻,翻一本往怀里揣一本,很形象的演示了一番什么叫爱不释手,完全忽略了吟醉只让他从中选两本这回事。 鸣柳很惊奇的看着张医正喜滋滋把那些书全部摞在自己胳膊上,竟是没有一点吃力的样子,再揉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臂,表示这实在是不科学,那老头的结构跟正常人不一样吧! “好好,真是好书,不愧是从天下第一医出来的,这下赚了,赚翻了……”张医正乐得牙不见眼,就连一夜未睡的疲惫也奇迹般的消失了个干净。 鸣柳看着张医正那副要把所有书都抱走的架势,不得不提醒道:“张医正喜欢哪两本?奴婢帮您包起来。” 张医正闻言一顿,僵硬的扭头看向鸣柳,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被一个晴天霹雳砸中了一般,震惊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你,你说什么?” 鸣柳很不忍心,却还是坚定的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奴婢说,张医正喜欢哪两本?奴婢帮您包起来。” 张医正嘴唇抖了两下,胡子也跟着抖了两下,凄凄苦苦的转头看向吟醉,一脸死了全家只剩下相依为命的小强的表情,死死抱着一摞医书,哽咽道:“公主殿下……” 吟醉眉毛跳了跳,知道张医正是医痴,却不知道竟然痴迷到了这种程度,跟叶遵那个武痴也不相上下了。 吟醉有些烦恼的揉了揉额头,早知道就不拿出这么多来刺激他了…… “张医正,这些书……” “老臣知道,知道。”没等吟醉说完,张医正急忙抢先道:“长公主体谅老臣一把老骨头,医术不精,赏老臣几本医书看,老臣一定不负长公主厚望,刻苦钻研,提升医术,为长公主效劳!” 吟醉目瞪口呆的听完了张医正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态,都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不过“张医正……” “老臣知道,知道!”张医正生怕吟醉说出什么让他接受不了的话,再次抢过话头,恳切道:“老臣作为太医院医正确实能力稍有欠缺,不过,有了长公主的提携,老臣相信老臣一定能够精益求精,更上一层,请长公主放心,皇上放心!” 吟醉:“……” 鸣柳也是第一次见这个样子的张医正,心中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老不要脸…… 吟醉有些无奈的看着张医正,都不知道他是精明还是蠢笨了,她若真心不给,他如此插科打诨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她把话说完再求情胜算更大些。 “张医正,我……” “老臣知道,知……” “张医正!”吟醉听到张医正那声‘老臣知道’就忍不住头疼,不得已急忙打断了他,他那些保证听多了实在没用。 张医正却认定了吟醉是不想把这些珍贵的医书给他,抱着医书的手臂又紧了紧,哀求的看着吟醉,都快要哭出来,扭动着肩膀,不依道:“长~公~主~” 鸣柳听着这一声,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这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敢撒娇卖萌,就算不为自己的形象考虑,也要为别人的心脏多想一想吧! 吟醉表示也对张医正那声变调招架不住,急忙道:“你先别着急,我没有说不给你,你先听我说完啊。” 张医正闻言一下子乐了,把那一摞书从左手臂上移到右手臂缓解一下那甜蜜的酸痛,放松道:“长公主怎么不早说,吓死老臣了!” 吟醉扶额,她倒是想早说来着,这老头没给她机会啊! “张医正既知道这书是从天下第一医拿来的,自是知道这书的珍贵。”吟醉懒得跟张医正计较,把注意力拉回了正题上,道:“我不可能把这些都送给张医正,不过!”吟醉在张医正发飙前,急忙声明:“不能拿走不代表不能看,张医正若实在喜欢,抄录一本也可以。” 张医正安抚好惊吓到的小心肝,高兴道:“如此甚好,多谢长公主通融,老臣这就抄一份出来。”说着,就要抱着书走。 “张医正不用着忙!”吟醉急忙叫住他道:“书就在这里,横竖不会自己跑掉,我也不会急着要回来,张医正慢慢抄就是。” 张医正一想,确实如此,再想想自己那猴急的样子,老脸不禁羞赧的红了红,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恭敬道:“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是关于令郎和水湘皇子的事。”吟醉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道。 在她的事暴露后,作为帮凶的张温默和水湘明月首当其冲的先被绯月暝夜给扔到了天牢里,一关就是二十天,现在还没有放出来,虽然也没有受到什么刑罚,可天牢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张温默和水湘明月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那里呆上二十天,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张医正听吟醉说起这事,眼睛一瞪,恍然想起什么一样,若不是因为手里抱着书,他肯定会拍一下自己的额头“老臣原本就想跟长公主说这件事来着,不过,看到这些书,一时给忘了。” 吟醉默了一下,她要把刚才说他跟叶遵差不多的话收回来,这位明显的比叶遵厉害多了,竟然连亲生儿子都比不上几本医书! “呵呵。”张医正也觉得把儿子放在几本书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看着吟醉担忧的表情劝慰道:“他们虽然在天牢里,却没吃什么苦,长公主不必担心。”不过,能早点救出来自然更好,毕竟儿子也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舍不得让他在天牢里受罪啊! 吟醉有些怪异的看了张医正一眼,严重怀疑张温默真是他亲生儿子吗?这么无所谓的态度! 张医正被吟醉看得有些发毛,缩了缩脖子,道:“长公主有心想着他们,老臣在这里待他们谢过公主了,不过,公主可有什么法子救他们出来?”谁都看出来皇上是真生气了,不舍得责罚长公主,这些帮凶自然就成了出气筒了,哎,可怜哦,他的儿子! 吟醉有些歉意的摇了摇头,她哪里有什么好办法,这事原本就是因她而起,绯月暝夜饶过她她就该感恩戴德了,说白了,她自己还是个代罪之身,怎么还好开口为别人求情。 想到这里,吟醉不禁有些郁闷,昨天怎么就晕过去了呢,就该趁着绯月暝夜高兴先把这些事都解决掉才对,如今这么一缓,她都不好开口了。 “老臣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皇上放不放人,还要看长公主能不能让皇上高兴了。”张医正倒是乐观很多,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他都看在眼里,说实话,这份宠爱几乎都超过一个帝王能给的限度了,什么事只要长公主开口,皇上就没有不答应的,就说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上还不是照样对长公主掏心掏肺的好,就昨天,还因为长公主晕倒在这里整整守了一夜呢,直到早朝才离开。 让绯月暝夜高兴? 吟醉垂眸想了想,昨天她突然晕过去,绯月暝夜的长寿面应该没有吃吧…… 面…… “鸣柳传膳。”吟醉悄悄揉了揉瘪瘪的肚子,从昨天下午她就没吃过东西了,刚才说着话还不觉得,这会儿一想到吃得,胃都有点疼了。 鸣柳急忙应声“是奴婢想法不周,公主稍等,饭菜一直热着,马上上来。” 张医正见状有点蒙,怎么就到了用膳上呢?说好的要救他儿子呢? “张医正用过早膳了吗?留下一起用吧。”吟醉含笑道。 “哦,那个,老臣,老臣不饿。”张医正怔怔道:“那个,犬子……” 吟醉微微一笑,道:“张医正放心,事情由我而起,我自当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张公子。” ------题外话------ 谢谢someonly妞儿的票票,今天又晚了,妞儿们抱歉 第六章 面 吟醉活了两辈子,都生在不愁吃穿的家庭,她也是那种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所以,煮一碗长寿面到了她面前还真成了一件难事。 栖梧宫的小厨房虽比不上御膳房的大规模,却是五脏俱全,因为绯月暝夜对吟醉的那份格外宠爱,这里有的食材只会比御膳房多,用具也比御膳房精致的多。 小厨房里的大厨兢兢战战的亲自为吟醉燃起了一个小煤炉,架上一口砂锅大小的小铁锅,只是煮一碗面而已,确实用不着动那个大灶,以吟醉的小身材也驾驭不了那几乎能装下她的大铁锅。 “首先要把面粉和成团,面粉……”吟醉暗自嘀咕着,从装面粉的袋子里盛了一碗面粉出来,拿给身侧的大厨看了一眼,道:“这些面粉够吗?” “多,多了点……”魁梧的大厨结结巴巴道,可怜的大厨自从吟醉来到厨房开始,脸上的表情就很怪异,能见尊贵的长公主一面自是激动兴奋,可眼睁睁看着长公主动手做面,他却什么都不能干,这种近似以下犯上的感觉差点把他折腾疯,恨不得抢过吟醉手里的东西,快准狠的给她做出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条来。 吟醉微微蹙眉,反手把碗里的面粉又倒了一点回去,然后转头看向大厨“这些呢?” 大厨有些欲哭无泪,其实做多少面用多少面粉都是有固定的量的,拿不准的时候都需要用称来称量,不过他家世代为御厨,他从三岁就开始背诵各种食谱,五岁就能下厨做些简单的饭菜,八岁进了御膳房当灶童,十二岁开始给大厨帮工,二十岁升任小厨子,三十五岁当上大厨,在御膳房一呆就是几十年,直到八年前才调来栖梧宫的小厨房。几十年的专业训练早就让他炼成了一双火眼金睛,食材的用量多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多年没有用过称了。 可显然,长公主没有他这份技能,不用称是不行了。 大厨急忙向吟醉解释了一遍做面的要领,在吟醉恍然大悟点头之后才让小学徒去把称拿来,称来了之后还要指导吟醉怎么用。只是,吟醉这个从来只见过成品的人做起这些来实在是笨手笨脚,急得大厨出了一头的冷汗,最后还是在鸣柳几人的帮助下才终于称量好了面粉的用量。 吟醉从来没有想过做一碗面还需要这么多门道,可见俗话说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不错的,当厨子也是一个一等一的技术活,只可惜,她在这方面貌似没有什么天赋。 原本嘛,煮面煮面,吟醉只要做这个煮的步骤就好,和面了,擀面条了之类的工序大厨们很乐意效劳,不过,吟醉是特意为绯月暝夜做的长寿面,事事亲力亲为才显得诚心足一些,可现在见识了这碗面做成需要的复杂工序,吟醉有点悔不当初,都怪她不了解行情,没想到做面是如此麻烦的事。 只是,反悔这种事情不大适合吟醉,她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轻言放弃,她现在只是有点郁闷,为什么这个年代没有挂面干面方便面之类的成面呢! 鸣柳眼疾手快的递过和面用的琉璃盆,放到案台上,吟醉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称好的面小心的倒入琉璃盆中,鸣露打来和面需要用到的水准备在旁边。 鸣霜把吟醉的袖子卷起来,用手帕固定在小臂上,露出一双冰雕玉琢的小手和一截雪白的皓腕,御厨虎躯一震,眼睛立即瞥向一边,不敢多看一眼。 吟醉没在意那么多,只是看着琉璃盆中那坨白花花的面粉开始犯愁,这些面粉要怎么样才能和成团呢? 鸣露看着那一小坨堆得像个小山头的面粉,表情比吟醉还要忧愁,跟着众人沉默了半晌,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试探着开口:“公主,奴婢帮忙添水?” 吟醉闻言,一副从思考中被惊醒的样子,点了点头。 鸣露松了一口气,开始往琉璃盆中倒水,鸣露虽然也不大擅长做饭,不过有时候来了兴致也会亲手做点糕点点心之类的东西,所以,在这方面她还算有资格指导一下吟醉。 吟醉看着鸣露把水注入了那坨像小山头一样的面粉上,然后,然后就开始瞪眼,下面该怎么办? “公主,要用手揉一揉,就像……”鸣露原本想说就像和泥巴一样,可想了想自家公主从小就没玩过泥巴,急忙闭嘴。 吟醉点点头,试探着身处手指头,对于‘揉’这个动作,她应该可以胜任。 只是,只是怎么没人告诉她,这些面粉是会飞的! 吟醉眼睁睁看着那些面粉扑了她满身满脸,让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尖叫的*,天下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 鸣霜急忙拿出帕子,仔细的给吟醉擦脸,擦衣服,劝慰道:“面粉是干的,很容易飘起来,公主不要急,轻一点,等揉成面团就没事了。” 吟醉僵硬的站着,脸色不大好看,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也不过如此了。 鸣露看着吟醉那样子,都想劝她放弃算了,谁也不能指望几乎就没见过干面粉的公主只凭别人说两句就能做出热腾腾的面条来吧,公主再聪明也不是神仙啊。 等等,没见过? 鸣露眼睛一亮,脑袋上隐隐冒出一个闪亮亮的小灯泡来,兴冲冲地对吟醉道:“公主不会做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不如让人在旁边示范,公主看了一定就会了。” 鸣柳鸣霜闻言,都面色一喜,表示这个主意甚好,不禁暗暗责备自己怎么早点没有想到,竟然当真指望公主会做出从来不曾接触过的事了。 吟醉点头同意,她还真是无法凭想象就把这些面粉变成一个整块的面团。 能为长公主演示寿面的做法,那是何等光荣的事情,首席御厨亲自上阵,卷起袖子,净了手,随手盛了一碗面粉,根本不用称,倒在琉璃盆里,竟跟吟醉那堆看起来一样多。 御厨也不用人打下手,一手加水一手和面,考虑到吟醉是个新手中的新手,动作放慢了好几倍,边做边讲解道:“先在面粉上注水,然后用手把旁边的干面粉都铲到水上沾湿,不用太急,慢慢来。” 吟醉学着御厨的样子,一点点把面粉翻过来,实话说,面粉清清凉凉软软绵绵的,手指头放在里面很是舒服,若是面粉不飞起来,吟醉并不讨厌揉面粉的感觉,只是,不一会,等面粉都沾上水,吟醉就开始皱眉了,沾湿了的面粉竟然这么粘,粘在手上就像带了一层厚厚的紧绷的手套一样,还有些沉重,手指头都无法灵活活动了。 御厨自己做着,还要注意吟醉这边的情况,见吟醉一双小手被面粉缠住裹得像个馒头一样,差点忍不住笑起来,急忙清了清嗓子,道:“公主手上的面太多了,可以先停一下,把面弄下来。” 吟醉抬眸有些懵懂的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几乎成了面团的手,嘴角抽了抽,急忙揉搓着两只小爪子,把上面的面都撕下来。 …… 小厨房里,一堆人守着吟醉和面做寿面,这边,绯月暝夜下了早朝,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忙向栖梧宫赶来,却没想到在朝阳殿扑了个空,刘公公急忙问清楚了栖梧宫的小宫女,听说长公主竟然亲自下厨做面,被雷了个七荤八素,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消息。 不过,在反应过来长公主是在为皇上亲手做寿面之后,又忍不住喜笑颜开,打心底里为皇上高兴,长公主可算是知道皇上对她好了,哎,不容易啊…… 绯月暝夜听了那小宫女的回答,还没品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来,转身抬步向栖梧宫的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里的人都在围观长公主下厨这一件稀罕事,以至于绯月暝夜到了门口,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护住的刘公公一下子怒了,一群不知好歹的奴才们,简直欠抽! 横眉怒眼的刘公公正想扯着嗓子喊一声皇上驾到吓吓那帮玩忽职守的奴才,绯月暝夜却突然抬手阻止了他,让他一下子把刚刚提到嗓子眼的气息瞬间给咽了下去,差点噎着。 绯月暝夜一点也不想打扰那个正在为他洗手做羹汤,呃,面条的小人儿,可看看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人们,皇帝大人表示不高兴了,剑眉一竖,丢给了刘公公一个眼色。 要不说刘公公为什么能成为皇上手下第一人呢,绯月暝夜只一个眼神,他就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弓着腰行了一礼,然后一甩拂尘,走上前去把最外围那个小太监给拉了过来。 最外围的小太监长得不算高大,也没占据个好位置,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可他乐意凑热闹啊,就算看不见,踮着脚在这里抬下巴挺脖子的,心里也满足,现在突然被人给拉开,没什么脾气的小太监也怒了,看一回这么大的热闹他容易吗他,来打扰人看热闹的人就该遭雷劈! 小太监一脸狰狞的扭头,张嘴就要骂,刘公公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小太监的嘴,小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小太监,阴森森的威胁似乎是在说,要是敢出声,就一脚把你踹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小太监一见来人是刘公公,哪里还有出声能力,腿都吓软了,要不是刘公公还拽着他的胳膊,他立即就给跪下哭爹喊娘的求饶。 “给咱家闭嘴,不准发出一点声音听到没有!”即便是用气声,刘公公的威胁也说得很有气势。 小太监急忙点头,就怕点头慢了被拉出去喂狗。 刘公公见状,立即放开捂着小太监嘴的手,嫌恶的在小太监衣服上擦了擦,继续用气声道:“别声张,把前面那些不长眼的奴才都给咱家拉开,直到能让皇上看到长公主,咱家再说一遍,不能惊动长公主,听清楚了吗?” 小太监一听皇上这两个字,眼神就跟冻僵了一样,机械的往门口挪动了一下,待见着那个犹如天神的身影,吓得浑身一震,连哭的*都没了,颤抖着双腿应道:“听,听,听清,清楚了。” 刘公公横了一眼被吓得腿软的小太监,冷哼一声,念叨了一句“没出息。”后屁颠屁颠的回去复命了。 刚刚还被吓得腿软的小太监,等刘公公一走,也不知道哪里突然窜出来一股力量,心里美得差点冒出泡泡来,哇咔咔,他这可是在为皇上办事啊…… 打了鸡血的小太监一下子变得牛气哄哄,才不管站在他前面那个是不是他那个爱骂人的上司,抬起手毫不客气的把人给给拉了出来,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骂人的时候先扔给对方两个朝天的鼻孔和一个光洁的下巴,然后趁对方愣住,抬起手指指门外。 门外那尊大神实在太过震撼人心,被拉出来的人再也没心思关心小太监的欠揍表情,膝盖一软就要行礼,小太监被吓了一个激灵,急忙在那人出声之前阻止了他,又把刘公公交代他的事复述了一遍,那人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的应了,也跟着去拉人。 如此一来,不过片刻时间,挡住绯月暝夜目光的人就全部悄无声息的躲到了两边,远远的在角落里低头垂首的恭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现场清理干净,绯月暝夜的视线毫无阻挡的落到了那个纤弱的小人儿身上,鹰眸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唇角微微勾起,抬步缓缓的走过去。 不能否认,吟醉是个很认真的人,什么事不做则已,既然已经决定做了,那就会尽力去做好。 现在,小琉璃盆中面团已经基本上成型了,吟醉不时的扭头看看御厨的动作,有样学样卖力的揉捏着那颗小面团,只是可怜她坐了二十天的马车还没来得及休息,浑身都酸痛酸痛的,现在这一双胳膊都快要麻木了。 也不知道揉了多久,御厨看了一眼吟醉的面团,终于打发慈悲的宣布道:“长公主,面团这样就好了。” “是吗?”吟醉弯唇一笑,不能否认在这一刻她心里生出的小小的满足,这种用劳动力换来的满足是那种动用心思算计来的成功感觉是不一样的,至少在把她看不顺眼的人扳倒的时候,她不会像现在这般惊喜。 “是,长公主很厉害,第一次做就能做这么好。”御厨见吟醉高兴,他自己也像是有什么高兴事一样,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就像夸奖两句。 吟醉眉眼弯弯,笑得更加开心,也有心思跟御厨玩笑“那也要多谢御厨教得好。” 御厨被吟醉这一句闹了个大红脸,急忙摆手道:“哪里哪里,长公主过奖了。” 鸣露看着吟醉出了成果也是真心高兴,笑眯眯道:“御厨教得好,咱们公主也心灵手巧,奴婢猜啊,长公主亲手做的寿面一定好吃,皇上肯定会喜欢的。” 绯月暝夜闻言,挑了挑眉,没觉得鸣露这话犯忌讳,反而很是赞同的勾唇一笑,他现在就觉得这面肯定是他这辈子吃得最好吃的面了。 鸣露吟醉站在吟醉旁边打下手所以并不知道绯月暝夜也来了,鸣柳和鸣霜因为站得稍远一点,却是早就看瞄到了绯月暝夜的身影,二人都是心思灵巧之人,见刘公公没有通报,便知道了绯月暝夜的意思,即便紧张的手脚僵硬,也没敢发出一点声音提醒吟醉。 吟醉看着白嫩嫩的小面团,心里欢喜,有点可惜这里没有相机,否则,第一次动手做的面团,她就该照下来,日后好给绯月璃看看。 这个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吟醉还记着她来这里的目的,便催促御厨道:“下面该怎么做?” 御厨笑道:“下面,就该把这面团擀成片了,长公主稍等,奴才去取擀面杖来。” 御厨话音刚落,便见身后递过来一根擀面杖,御厨心中纳罕,今日这学徒竟是机灵了许多,倒也没多想,转头看向吟醉,鸣霜也已经把早就准备好的擀面杖给了吟醉。 若是平常,吟醉早就察觉到不对了,今日嘛,一是她还处于亲手揉出一个面团的喜悦中,二是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感觉灵敏度下降了许多,因此,绯月暝夜来了好一会儿了她还没有察觉,一板一眼的跟御厨学着擀面。 话说,这擀面也是个力气活,吟醉揉了好半天的面,胳膊有些使不上力,赶不上御厨的进度了,御厨三两下就把面团压扁了,她压了好一会儿却还是厚厚一层,好在御厨不着急,慢慢的边等便指导她。 好在吟醉还有一身的内力可以用,省去了不少力气,只是小脸上还是溢出了一层汗水,晶莹的汗珠挂在如玉细腻的肌肤上,更衬得脸颊粉润如桃花,眸光微垂,认真的看着手下的面,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如一双柔软的羽毛,轻轻的擦过绯月暝夜的心扉。 绯月暝夜目光幽深如水,有些痴迷的看着那张艳若朝霞的脸,手心里突然有一种很痒很痒的感觉,很想现在就摸一摸那张脸。 “啊,皇兄!”吟醉看到伸过来的手被惊了一下,待看清袖子上的金色绣纹便知道是绯月暝夜,能够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的,在这个皇宫里也只有绯月暝夜一人了。 绯月暝夜听到吟醉的轻呼声,才发现他竟然真的伸出了手,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改变主意,仍旧顺从心意的捧上了那张小脸,柔声道:“看你,出了满脸的汗……” ------题外话------ 谢谢应爱雯妞儿的票票(*^__^*)嘻嘻…… 鉴于某醉已经变成了菜色儿的脸,某醉终于痛定思痛认清了不能再熬夜这个事实了,某醉以后会早睡早起,改为白天码字,不过,白天时间有限,某醉只能抽空码一点,更新就不能固定了,咳咳,谁让某醉是个龟速呢,咳咳,妞儿们还是晚上来看吧,某醉尽力在晚饭前更,吼吼妞儿们跟某醉一起加油吧↖(^ω^)↗ 第七章 亲自 悄无声息的众人这才敢出声行礼“参见皇上。” 绯月暝夜一摆手,示意众人平身,众人起身,低着头恭顺的退到了一边。 吟醉眼中的惊诧褪去,看着绯月暝夜歪头一笑,软软糯糯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吟醉转过头来,绯月暝夜才发现,吟醉额头上还沾了一点面粉,不禁莞尔,道:“朕听说某只小白眼狼终于知道朕的好要给朕做寿面,朕耐不住好奇,就过来看看,一看才知道,小白眼狼竟然变小花猫了。” 吟醉闻言瞪了瞪眼,急忙提起袖子蹭蹭脸颊,不悦的埋怨道:“和面很难的,御厨都说我第一次就做这么好已经很厉害了,皇兄还笑话我!”说着抬起小脸给绯月暝夜看“擦干净了吗?” 都没擦对地方,自然干净不了,绯月暝夜却坏心眼的不想提醒她,忍笑道:“好了,你继续,让朕看看,你是不是真那么厉害。” 吟醉不服气的拧了拧眉,道:“皇兄少瞧不起人,我一定会做出很好吃的面,让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绯月暝夜忍俊不禁“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吟醉晃了晃手里的小擀面杖,扭头对御厨道:“我们继续。” 御厨在看到绯月暝夜那一刻就吓得两腿打颤,想都没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在徒弟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这会儿因为吟醉和他说话,绯月暝夜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有一种泰山压顶的错觉,膝盖一阵发软,若不是徒弟扶着,差点又跪下去。 绯月暝夜皱了皱眉,不再理会那个御厨,拿出一个帕子来亲自给吟醉擦拭脸上的汗水。 威压消失,御厨不禁送了一口气,颤巍巍的转身站到案板前,应道:“是,是,要,要先,先把面压,压成薄片。” 吟醉看过御厨的演示,感觉这个步骤不是很难,惟需要力气而已,吟醉低头认真的把已经压成饼状的面团继续压成薄片。 绯月暝夜已经完全占据了鸣露的地方,笑盈盈的看着吟醉,眸中的柔情就如一汪春水,轻轻的把吟醉包裹。 不一会儿,看着自己的成果,吟醉不禁瞪了眼,她现在要收回刚刚觉得这个步骤不难的想法,把一团面弄成那么薄一片简直难极了,没人告诉她这面片上还会出现漏洞的! “怎,怎么办?”吟醉苦大仇深的盯着那个洞,再一次埋怨为什么这个时代没有那些可以直接下锅煮的面。 绯月暝夜看着那个小指肚大笑的洞没有说话,自古君子远庖厨,皇帝大人表示,他在这方面还比不上吟醉。 御厨战战兢兢的瞄了一眼吟醉的面片,有些哆嗦道:“公主第一次做,难免会出现这种问题,熟练了以后就不会这样了。”只不过,这个熟练的过程有点长而已。 吟醉皱了皱眉,并没有因为御厨的安慰而释怀,她只是想做好这一碗面而已,没打算练一手好厨艺。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烦恼的表情,勾唇一笑,道:“不过是个小洞,醉儿不妨把它补上。” “补上?” 吟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粉嫩的手指在面片边缘撕了一小块下来,黏在了那个小洞上面,怕不结实,又用擀面杖压了两下,再看上去,果真像块补丁。 吟醉忍不住一乐,笑道:“这可是皇兄出的主意,若是面不好吃了,可不能怪我。” 绯月暝夜抬手敲了吟醉的脑袋一下,嗔笑道:“朕好心给你出主意,你倒赖上朕了,果然是个小白眼狼!” 吟醉嘟了嘟唇,没有反驳,白眼狼就白眼狼吧,她认了。 在补了不知道多少个补丁之后,面片的薄度终于够了,下面就该切成面条了。 这道工序是要用到刀工的,吟醉在前面用了太多力气,手臂早就发酸了,这会儿一拿起菜刀,竟然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公主……”鸣柳心疼的看着吟醉的小胳膊,碍于绯月暝夜在场,没敢直言劝吟醉放弃,面部表情却表达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手都抖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能动刀,万一不小心伤到自己了,好事就变坏事了。 绯月暝夜皱眉,直接从吟醉手里把刀抢走,不悦道:“就这样吧,不用再做了。” “皇兄——”吟醉瘪着嘴,有些哀求的看着绯月暝夜,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能随便放弃,她若放弃了,天牢里那两个什么时候能出来。 绯月暝夜看到吟醉的表情,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抬手轻轻抚摸着吟醉的头发,叹息道:“朕知道你的心意就足够了,吃不到这碗面,朕一样高兴。” “可是……”吟醉小眼神瞥向那个补丁满满的面片,满脸的不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满天飞的面粉弄成了这个样子,最后却这样放弃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绯月暝夜表示很理解吟醉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动做出来的东西,再不好也倾注了很多感情,就这样半途而废确实会舍不得。 “那你想怎么样?把你做的这个保存起来?”理解是理解,绯月暝夜却没想着同意她自虐下去。 吟醉闻言脸色一黑,谁要保存这种东西! “不要不要,我休息一会儿,一会儿不累了,我再继续。”吟醉誓要把这碗面给做出来! “醉儿!”绯月暝夜声音一沉,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他允许她任性,却不能容忍她这么不爱惜自己。 最会察言观色的宫人们越发的大气不敢出,偌大的一个厨房里一瞬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吟醉见绯月暝夜生气了,不禁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她做这些原本是为了讨好绯月暝夜,却不想适得其反,这可如何是好。 吟醉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忐忑的扭转着自己的手指头,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扭转这个局面。 绯月暝夜到底不忍心太过苛责她,终究是她的一片心意,他不想把原本的好心情破坏,缓和了一下脸色,抬手把她额头上沾的那点面粉擦掉,柔声道:“你原本就不适合做这些,不要强求,你若有心,给朕弹首曲子,朕一样的喜欢。” 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吟醉再坚持就是不知好歹了,只得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块补丁面片,闷闷的点了点头,牵起绯月暝夜伸过来的手,跟着他向外走。 厨房里的人急忙跪下,恭送皇上和长公主。 鸣柳走在吟醉一侧,边走边把她的衣袖放下来。 “这是什么?”走了两步,绯月暝夜突然抬起吟醉的小手,仔细一看,才发现白嫩的肌肤上还沾着一点面团。 吟醉笑了笑道:“还没有洗手。” 绯月暝夜轻笑,把那点碍眼的面团从白玉般的小手上弄下来。 吟醉看着绯月暝夜那修长漂亮的手,心中忽然一动,水眸眨呀眨的看着绯月暝夜。 绯月暝夜挑眉“怎么这么看着朕?” 吟醉歪了歪头,试探道:“皇兄武功那么好,一定会用刀吧。” 绯月暝夜一怔,任他再怎么睿智,一时之间也猜不到吟醉的用意,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吟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小丫头小时候还想学武呢,难不成现在又冒出这个念头了? 吟醉见绯月暝夜点头,忽然停住脚步,拽着绯月暝夜道:“那皇兄刀工也一定很好。” 绯月暝夜这下是真愣住了,有点不敢往那方面想,这小东西不会是,想让他给她切面吧?! 吟醉没辜负绯月暝夜的惊讶,看着他的水润润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 绯月暝夜嘴角抽了抽,沉着脸道:“胡闹!”他堂堂一国国君,竟然拿菜刀切面,成何体统! 吟醉见绯月暝夜不同意,一下子耷拉下脑袋,不高兴的嘀咕道:“璃儿还做过桃花酥呢,皇兄真小气,明明是给皇兄做的寿面……” 绯月暝夜原本是铁了心不会做那种有*份的事的,可一听到吟醉提到绯月璃,心不禁沉了一分,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鬼使神差的就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吟醉,拧着眉头道:“你就那么想……让朕……”切面这种有辱身份词,皇帝大人终究没忍心说出来。 那没关系,吟醉听懂了就行。 吟醉见绯月暝夜松动了,立即趁热打铁,水眸亮晶晶的看着他道:“醉儿是好想亲手为皇兄做一碗寿面,只是,醉儿无能……不过,如果皇兄愿意帮醉儿,那就太好了,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做面呢!” 绯月暝夜承认,他被‘我们第一次’这样字眼打动了,只是,切面啊…… 吟醉没给绯月暝夜反悔的机会,拉起绯月暝夜就往回返。 绯月暝夜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经不住吟醉那个‘我们第一次一起’的诱惑,半推半就的跟着吟醉回了厨房。 厨房里的人提起的心还没有落下,见这两尊大神竟然又返了回来,不禁又是一阵惊慌,急忙跪地迎驾。 绯月暝夜心里正别扭,没心思搭理别人,吟醉便摆摆手让众人起身,仍旧叫那个御厨过来示范怎么切面。 一身龙袍的绯月暝夜被拉到了案板前,威严凛然的气质跟整个厨房都格格不入,更何况是那块满是补丁的面片。 真心为绯月暝夜愁苦的刘公公哭丧着脸上前,把绯月暝夜尊贵的衣袖卷起来,学着吟醉之前的样子,用丝帕绑好,刘公公表示,他在行云流水的做着这些的时候,真心没有想看皇上切面的英姿的愿望。 厨房里一干人看到皇上这个架势,吓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不要告诉他们,皇上要亲!自!下!厨! ------题外话------ 那啥,某醉表示,某醉也不知道长寿面的做法,只见过妈妈做手擀面,所以挪用到这里来了,会厨艺的姑娘们原谅某醉的无知,凑合看吧O(∩_∩)O~ 第八章 毁形象 皇上下厨这种威严扫地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观看的,刘公公小眼睛一瞪,大手一挥,把闲杂人等通通赶了出去,厨房里瞬间只剩下绯月暝夜,吟醉,刘公公,鸣柳和御厨五人。 没了服侍的小宫女小太监,刘公公就跑前跑后的亲自端水伺候绯月暝夜净了手,鸣柳也服侍吟醉重新把手洗干净,二人肩并肩的站到了案板后,绯月暝夜眉头紧拧,有那么几分愁苦的盯着那个补丁面片,吟醉则笑盈盈的把菜刀拿过来递到他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番,眸中不禁盈满笑意,唔,虽然是在做着穿着龙袍握菜刀这种听起来就很好笑的事,可绯月暝夜气质太好,这样看起来竟不觉得多滑稽,反而一下子戳中了人的萌点,觉得这样的绯月暝夜好可爱。 不过,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欣赏绯月暝夜的可爱的也只有吟醉一人了,另外三个人垂着眸连看都不敢看绯月暝夜一眼,即便是有需要,看向绯月暝夜的视线最高也只敢到达胸口以下。 绯月暝夜那只尊贵的手在被塞进了菜刀这种烟火气息太过浓郁的东西之后,就一直处于僵硬状态,空荡荡的脑子里只盘旋着几个扭曲的大字: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吟醉看着一脸面无表情实则满心不敢相信的绯月暝夜,不禁深深自责自己把一个英明神武的皇上给弄成这副样子,可是,来都来了,半途而废不大好吧,所以,吟醉果断的提醒道:“皇兄,看那边,御厨在示范了。” 绯月暝夜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那个胆战心惊的御厨用比他还僵硬的动作缓慢的示范着面皮的切法。 倒也不算难,以皇帝大人的智商,看了两眼便找到了规律,然后转回头看着那张补丁面片,抬起了手中的菜刀。 有句电影台词是怎么说的来着?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没错,吟醉现在就忍不住发出了这种感叹,她就不应该用看一般人的眼光去看他们有经天纬地之能,震烁古今之伟的皇帝大人。 绯月暝夜终于如愿以偿的扔掉了那把眼中毁坏他气质的菜刀,看着案板上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面片,心里终究是憋着一股闷气,他做梦都没想到过,他有一天竟然会用他苦练多年的刀法来切一块满是补丁的面片! “哐当”一声,菜刀被毫不留情扔掉的声响一下子惊醒了被绯月暝夜舞出的刀光剑影惊呆的人,鸣柳定睛看去,刚刚平静的小心肝瞬间又被吓了一大跳,那,那,那真的是在切面吗?皇上明明是连案板一起给切了啊! 御厨比鸣柳还不淡定,毕竟是不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心理素质差了点,只来得及瞄了一眼,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全身抖得如同筛糠,就怕皇上一个不爽把他也像那块案板一样给切了。 刘公公干笑了两声,偷偷瞥了一眼绯月暝夜黑沉的脸色,很识相的没有说出什么让绯月暝夜不喜欢听的话来,虽然他心里实在是想夸一夸皇上武功高强,刀法如神…… 吟醉是最有恃无恐的那一个,笑眯眯的从已经被切成了搓衣板的案板上捡起刀痕之间的面条,虽然案板惨不忍睹了点,可这面条切得确实很不错,粗细绝对的均匀适中,比御厨切得一点不差。 “鸣柳去生火,我要开始煮面了。”吟醉把面条一根根挑拣出来,心情很是晴朗无云。 绯月暝夜一把扯下绑在袖子上的手帕,随手扔到刘公公身上,看着快乐得像只小鸟一样的吟醉,心里的郁气一下子消散了大半,无奈道:“高兴了?” 暗沉浑厚的声音入耳,吟醉顿了一下,惊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急忙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抬眸看向绯月暝夜,目光中带着几分慕濡之情,娇声道:“原来皇兄这么厉害,第一次见皇兄用刀呢,帅极了!” “帅?” “呃,就是英俊,潇洒,好看,养眼的意思。”吟醉脸上崇拜的意思太过浓郁,生生多了几分狗腿的感觉。 绯月暝夜难得见这样的吟醉,倒不好意思跟她计较了,只得叹息一声,嗔怪道:“哪来这么多奇怪的词儿,朕的形象都要被你毁尽了!” 吟醉眯眼一笑,一点也不担心这些,这是栖梧宫,这里发生的事没人敢去外面嚼舌头,绯月暝夜就算是丢人也只丢在栖梧宫了而已,在绯月臣民的心中,他威武霸气的形象一点都不会受影响。 “皇兄辛苦了,下面,皇兄就在一旁看着吧,醉儿要煮天下最好吃的寿面给你吃。”吟醉大言不惭的夸下海口。 绯月暝夜轻笑一声“就算是天下最好吃的寿面,这功劳也不能算你的了。” 吟醉小脸皱了一下,拧眉看着绯月暝夜,不满道:“为什么?面明明是我煮的!” 绯月暝夜老神在在的看着吟醉,挑眉道:“若不是朕切好了,你哪里来的面煮?” “皇兄你这是不讲道理!”吟醉拉着脸指责道:“整个过程皇兄也只是切了一下而已!”真的只是一下,因为速度太快,反正看到她眼里的就只有一下。 “可这一下却很关键。”绯月暝夜不依不饶,竟孩子似的跟吟醉理论起这些没营养的话题来了。 吟醉气闷,一副说不过他的样子,勉强道:“好吧,那就分你三分功劳。” “只有三分?”绯月暝夜真心不满足,他搭上了形象换来的只有三分,简直亏大了。 “皇兄!”吟醉小脸不禁又拉下几分,她一点不觉得这事损坏了绯月暝夜的形象,那样子多萌多可爱啊,若是被他的子民们看到了,一定比现在更爱他!况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是好男人的标准,是值得骄傲的! 绯月暝夜看着斤斤计较的吟醉,心中暗笑,以往这小丫头可没这么好逗,没想到下一次厨倒把她这些小性子激出来了。 吟醉见绯月暝夜不妥协,眉头不禁狠狠打了个结,紧紧抿了一下唇,无奈道:“那一人一半好了吧,皇兄要是还不满意,那我就不煮了,皇兄自己煮来吃吧。”说着,作势要把面条往绯月暝夜怀里塞。 绯月暝夜好笑的看着孩子气的吟醉,一把握住了她端着面条的小手,笑道:“朕还没说不同意,你急什么。” 吟醉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绯月暝夜。 “朕也没说同意了啊。”吟醉刚一转身,绯月暝夜又冒出一句。 吟醉动作一僵,小脾气蹭蹭往上冒,她怎么不知道绯月暝夜什么时候这么无赖了,简直,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 …… 貌似,跟绯月暝夜计较这些的她,比小孩子也强不到哪里去…… 吟醉觉悟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把暴躁的小人狠狠的摁死在地上,心平气和的转头,低眉顺气,柔声道:“醉儿错了,醉儿是在给皇兄煮面,皇兄觉得高兴才最重要,功劳都算给皇兄也没什么。” 绯月暝夜怔了一下,差点没忍住不顾形象的笑出来,小丫头这个样子太有趣了,根本就是在逗他开心啊有没有。 刘公公在一边陪着笑脸,嘴角不知道抽了多少次,这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有意思吗?真难为长公主那么成熟稳重的性子怎么装出来这幅样子的! 鸣柳则是一边生火一边默念咒语,她耳朵聋了,她什么也听不到,她听不到公主和皇上那幼稚的对话…… 御厨…… 御厨一直处于惊吓中,是真得什么都没听到。 “公主,水开了,可以下面了。”鸣柳招呼道。 吟醉闻言,急忙走到小火炉旁边,看了一眼小铁锅上热气腾腾的白雾,一靠近便感觉到了一阵火热的气息,吟醉抬起小手,在上方挥了挥,想要把白雾驱散,可水是烧开的,雾气源源不断的冒出来,哪里是她能驱得散的。 吟醉挥了一下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不再做无用功,察觉到白雾的温度,也没敢走太近,站在着两步远的地方,抓起琉璃盆中的面条就往锅里扔。 “哎,公主!”鸣柳见状吓了一跳,急忙制止。 只是,已经晚了,面已经被扔进去了,面条砸在沸水上,溅起几朵不安分的浪花,一下子跳出了小铁锅,向吟醉身上扑来,好在吟醉练了两年武功,身手灵活了许多,身体一闪,躲了过去,虽然没有被烫到,终究是吓了一跳,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那口小小的铁锅,不禁对会做饭的人又多了几分敬意,这里面的学问也大着呢啊。 绯月暝夜也被吟醉吓了一跳,见吟醉没事,才堪堪稳住了差点扑过去的身形,定下心神,眸中不禁闪过一抹疑虑,吟醉方才动作不像是没有武功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哎呦,老奴的长公主哎,您可小心点,千万别烫着自己。”刘公公夸张的拍了拍胸脯,一脸的后怕。 鸣柳急忙走到吟醉身边,道:“公主,奴婢来吧,您手嫩,受不住这热气。” 吟醉犹豫了一下,她虽然不想自家被灼伤,但是…… “醉儿,过来!”绯月暝夜眉头轻蹙,沉声道。 吟醉回头看了绯月暝夜一眼,把琉璃盆给了鸣柳,走到绯月暝夜身边,抬头看着他道:“怎么了皇兄?” 绯月暝夜抓起吟醉的小手,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脉,他虽不懂医术,可习武之人多少知道点脉理,一个人有没有内力还是能够探出来的。 看到绯月暝夜的动作,吟醉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在绯月暝夜意味不明的看过来时,弯唇一笑道:“忘了告诉皇兄了,天下第一医的医主把他的内力都传给我了,我也是个高手了呢。”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开心的神色,也笑了笑,道:“高兴吗?”话一出口,绯月暝夜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这小东西很小的时候就想学武,一直未能如愿,这下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怎么可能不高兴。 吟醉急忙点头,笑颜如花。 绯月暝夜握着吟醉的小手道:“天下第一医的医主为什么要把内力传给你呢?”肯定不是因为她是长公主。 “因为我那时身体太过虚弱,承受不住解蛊毒的痛苦。”吟醉答道。 “哦?”绯月暝夜挑眉,只是这样吗?那天下第一医的医主未免太好心了。 吟醉看出绯月暝夜的疑惑,道:“原本是张公子要把内力传给我,不过,医主爱惜徒弟,便代替他传给我了。” “是吗?”绯月暝夜应了一声,没听出是信了还是没信来。 吟醉也不管他是信了还是没信,小手忽然握住绯月暝夜的大手,眉头轻轻蹙起,有些小心道:“听说皇兄把张公子和明月公子都打入了天牢?” 提起这个话题,绯月暝夜脸色微沉,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倒好意思先提出来了“怎么?朕不应该把他们关起来吗?” 听着绯月暝夜阴测测的语气,吟醉缩了缩脖子,咬了一下下唇,道:“是醉儿拜托他们帮我说谎的,皇兄可不可以,把他们放……”了…… 在绯月暝夜危险的目光下,吟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不可闻。 绯月暝夜抬手摸了摸吟醉的头发,淡然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有罪就是有罪,朕不能因为你就徇私枉法,醉儿说呢?” 什么徇私枉法,你根本就是王法! 吟醉支吾了一声,却没敢把这话说出来,一颗心却不禁沉了沉,看来这次是真把绯月暝夜惹急了,人不好救啊。 “公主,面煮好了。” 鸣柳声音响起,吟醉抬头看去,锅盖被鸣柳掀开了,小铁锅上仍旧是一团雾气,看不出里面的面条怎么样了。 吟醉走过去两步,目光穿过雾气看到了里面跟着水花翻滚的面条,看起来很有一番生活的平淡气息。 吟醉仔细想瞅着那水花,歪着脑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晌,忽然回头,看着绯月暝夜道:“皇兄,你喜欢吃荷包蛋吗?” 绯月暝夜一怔,缓步走到她身边,看了看锅里的面条,道:“怎么?” 吟醉抬起手指头杵了杵下巴,道:“我觉得只有面条太单调了,再加上一个荷包蛋更好看一些。” 绯月暝夜无语的看了吟醉一会儿,怀疑道:“醉儿……还会做荷包蛋?” 小看她! 吟醉扭头,果断对鸣柳道:“拿一个鸡蛋来。” 鸣柳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吟醉,没敢说她连面条都下不了,怎么打荷包蛋!慢悠悠的取了一个鸡蛋递给吟醉。 吟醉的确没有打过荷包蛋,可她的前世有电视机这种东西,她恰好从里面看到过打荷包蛋的场景,挺简单的,把蛋壳敲碎了,让蛋清和蛋黄流到锅里就好。 吟醉回忆了一遍电视里看来的东西,小手握着鸡蛋在锅沿上敲了敲…… 竟然没碎! 吟醉瞪眼瞅着那完好无损的鸡蛋,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她是剥过熟鸡蛋的,知道用多大力度能把蛋壳敲碎,她觉得生鸡蛋总比熟鸡蛋脆弱一点吧,可是,为什么她连敲四五下这颗鸡蛋都没有破? 鸣柳嘴角抽了抽,有种捂脸的冲动,都是她的错,都怪她拿了一颗格外顽强的蛋来给毫无经验的公主…… 这种场面太过不忍直视,刘公公急忙抬头看屋顶,表示什么都没有看到。 绯月暝夜想了想,觉得他在这方面没什么嘲笑吟醉的资格,于是沉吟了一下,道:“其实,有没有荷包蛋……”没什么关系…… 绯月暝夜的发言被“嘭”的一声脆响给打断了,想来沉静从容的帝王表示他从记事起都从来没想现在这么不淡定过。 吟醉面无表情把碎成了渣的鸡蛋扔掉,淡定的拿出丝帕把满手的蛋白质擦掉,淡淡的吩咐鸣柳道:“把面盛出来,我们回去。”然后,缓缓转身,向门外走去。 只是,那纤弱的背影在围观三人的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种萧索的感觉…… “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爽朗的笑声才突然响起,笑声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把听到笑声的人的心情都感染了。 吟醉紧紧握起小拳头,心里飞快的默念着清心咒,才忍住了回去把绯月暝夜掐死的冲动,她怎么都没想到,今天这次下厨,最毁形象的不算绯月暝夜,竟然成了她! ------题外话------ 谢谢zyx20030228妞儿,699306妞儿和风定波(2票)妞儿的票票,某醉好久木有收到这么多票票了,激动一下先,群么么╭(╯3╰)╮ 第九章 多好 于是乎,绯月暝夜这碗面吃得比想象中还要香甜。 毕竟人都是感情动物,冷静如绯月暝夜也逃不掉七情六欲的控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口感味道什么的都是浮云,心情好才是胃口好的关键,有乐子下饭,没道理吃得不好。 可绯月高兴了,吟醉却郁闷坏了,自从离开小厨房到他美美的吃完面条,整个过程都没再搭理他一下。 绯月暝夜理解面皮薄的小丫头在出糗后耍小性子并迁怒的行为,所以,好心情的他一点也不计较吟醉的无礼,反而很乐意在被哄高兴后顾全小丫头的面子,顺便找个台阶给她下。 “这碗面甚是美味,朕很满意,煮面的小丫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绯月暝夜含笑看着闷着头给白貂儿顺毛的吟醉,一点都没有他是在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自觉。 吟醉嘟着唇,抬眸愤愤的瞥了绯月暝夜一眼,不知咕哝了句什么,又快速的垂下眼帘,有心不搭理他,想了想又觉得气不顺,遂不悦道:“醉儿要皇兄也给醉儿煮一碗面,不知皇兄愿不愿意给这个赏赐!”最好也捏碎一个鸡蛋让她笑个够! 绯月暝夜失笑,只当她是在说气话,不禁摇头道:“朕给你煮一碗面你就高兴了吗?” 吟醉肯定的点头,她一个人出糗她尴尬的要死,她肯定高兴不起来,可若有人陪着,这个人还是绯月的皇帝陛下,那她心里那道坎就没什么过不去了,当然会高兴起来。 绯月暝夜虽然愿意化解小丫头的尴尬,却不会用牺牲他伟大的形象来换,因此,他就是用头发丝想想都不会答应她这个条件,果断不再顺着她说,干脆道:“这个不行,换一个。” 吟醉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说话不算数’之类的话,声音太小,听不甚清,反正是一脸不高兴,低着头捏貂儿的粉耳朵玩,不再搭理绯月暝夜。 绯月暝夜宠溺的笑笑,起身走过去,坐到吟醉身旁,宽广的怀抱一下子把吟醉包裹起来,星眸含笑,柔声道:“朕今天很高兴。” 吟醉捏着貂儿耳朵的手顿了一下,脸色虽然能看出还在赌气,身上的气息却柔和了很多,能让绯月暝夜说出这句话来,她必须要有成就感。 绯月暝夜见状,眸中爱怜更甚,抬臂轻轻抱住吟醉,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来,告诉朕,小丫头想要什么。” 吟醉想了想,道:“什么都可以么?” 绯月暝夜闻言顿了一下,脑中警铃大作,这么明显的陷阱啊陷阱…… “好。”可惜,大脑没管住因为吃了人家的面而明显气短的嘴。 吟醉这下是真高兴了,唇角勾起,水眸亮晶晶的看着绯月暝夜,道:“那皇兄把张公子和明月公子放了吧。” 就知道!绯月暝夜叹息,所幸那两个人也不过是帮凶,虽然可恶了点,却还够不上罪不可恕,放了就放了,大不了打发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好,朕一会儿就放人。”绯月暝夜答应的干脆。 吟醉疑惑的看了绯月暝夜一眼,见他一脸坦荡,确实没什么诡计的样子,才放下心来,道谢道:“谢谢皇兄,醉儿就知道皇兄清明公正,最是明事理的人。” 绯月暝夜捏捏吟醉的琼鼻,笑道:“行了,别给朕戴高帽子了,是谁刚才还在说朕不讲道理。” 吟醉吐了吐舌头,低头去逗貂儿,不承认也不反驳。 绯月暝夜也不在意她回不回答,轻轻的抱着她,看她乐此不疲的逗弄着那只肥硕的貂儿,即便不说话,二人之间也流转着一种宁静温馨的气息,让人不愿也不忍打扰。 忽然,吟醉又想起一件事来,粉嫩的手指头停下来,抬头看着绯月暝夜道:“皇兄,还有一件事……” 绯月暝夜倚靠在贵妃椅背上,慵懒道:“嗯?” “还有璃儿,皇兄可不可以不要罚他?”在绯月暝夜瞬间变凌厉的目光下,吟醉僵了一下,诺诺道:“反正没有外人发现,皇兄就当不知道……” 绯月暝夜双眼微眯,手指挑起吟醉的下巴,沉声道:“你不说,朕倒是忘了问,跟说说,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一个两个都来骗朕,嗯?” 那声“嗯”音调蓦然拔高,殿内伺候的宫人吓得一抖,立即跪了一地。 吟醉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被迫与绯月暝夜对视的水眸中上过一抹怯意,不自禁的垂下眼帘,想要躲避开绯月暝夜的视线,她从不否认,绯月暝夜的气势凛然而霸道,他若是不想,没有人能够不臣服于他。 这也是为什么吟醉不愿意信任他的原因,他太过高高在上,他所给出的一切都是一种怜悯的施舍,他愿意的时候给的是天堂,可若有一天他厌了呢?是不是她就会被推入地狱? 吟醉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依靠的人,许是经历了一场太过没有安全感的人生,所以,她宁愿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用害怕有一天被抛弃了会一无所有。 “看着朕,醉儿,看着朕的眼睛,告诉朕,为什么会骗朕。”绯月暝夜声音平静得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可谁都能听出这是山雨欲来的先兆。 吟醉动了动下巴,想要摆脱绯月暝夜的禁锢,却没有成功,有些艰难道:“皇,皇兄,不是答应醉儿,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吗?” 绯月暝夜点头“朕是答应你不再追究你骗朕的事了,可是没有答应绯月璃,他私自离开边城,擅离职守,罔顾君命,醉儿说,他该当何罪!” 吟醉瑟缩了一下,狠狠咬了一下唇,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一字一顿清晰道:“罪,不,可,恕。” 绯月暝夜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吟醉会这么说,星眸微眯,禁锢着吟醉下巴的手指却微微松动了些。 吟醉抬起眼眸,直视着绯月璃的眼睛,道:“可是皇兄,纵使他有千般错误,他却仍旧还是你的儿子!” 绯月暝夜毫不犹豫的不屑道:“朕的儿子不少他一个。” 吟醉长睫如受了惊吓一般,狠狠颤了一下,水眸微微涌起了点点水雾,似是不敢相信绯月暝夜竟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来“皇兄你……”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的样子,不禁皱了一下眉,开始检讨自己的话对一个小丫头来说是不是太重了。 “即便皇兄不缺儿子,可他身体流淌的是皇兄的血,皇兄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吟醉眸中水雾渐浓。 绯月暝夜忍住抚上那双水眸的冲动,薄唇紧抿,对吟醉的说辞不敢苟同,却不想在这种时候说些什么来刺激她。 吟醉却是越说越觉得害怕,小手紧紧的抓着绯月暝夜的衣袖,声音黯哑道:“那醉儿呢?醉儿只是皇兄的皇妹,皇兄连皇子都可以抛弃,那皇兄会不会有一天也抛弃了醉儿?” 泪水随着“抛弃”二字蓦然溢出眼眶,粉润的唇如缺氧的鱼一般微微的翕动,面色有些苍白,哀凄的表情就像是现在就被抛弃了一样。 绯月暝夜瞬间心疼起来,质问了,责怪了什么的早就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都顾不上去思考这一连串对话中的漏洞,一把抱住吟醉,柔声安慰道:“只会胡说,他们怎么能跟你比,你是朕的宝贝,朕保证朕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 吟醉趴在绯月暝夜怀里可怜兮兮的小声抽泣,小手紧紧的抓着绯月暝夜的衣服不放,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失去血色,苍白得就如她没有安全感的心。 绯月暝夜轻轻拍打着吟醉的后背,眉头紧皱道:“朕都做了保证了,怎么还在哭,要朕发誓吗?” 吟醉闻言,趴在绯月璃胸口的小脑袋急忙摇了摇,却是不肯起来,零碎的哭声仍旧不时的溢出来,就像不足月小猫的呜咽,让人心疼的紧。 绯月暝夜没有哄女孩儿的经验,又不忍心扔下她一走了之,心里烦躁,想到吟醉这么哭的源头,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朕答应不追究绯月璃的罪了,此事就此了结,朕不再提了,如此,满意了吗?”不追究是吧,好啊,一辈子呆在边城吧,别想再回来! 吟醉闻言,顿了一下,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抽噎道:“真的吗?” 绯月暝夜有些气闷,一说不追究绯月璃她就不哭了,绯月璃比他还重要吗?喂不熟的白眼狼,白眼狼! 绯月暝夜把人哄好了,心里还是不痛快,他不痛快了就想让别人也不痛快,可看看小东西那可怜兮兮的小脸,他又没出息的舍不得再折腾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栽在这么一个小东西手里了,上辈子欠她的! 绯月暝夜沉着脸狠狠的擦了两下吟醉的脸,冷声道:“朕一言九鼎,赶紧把脸擦干净,看着闹心。” 吟醉被绯月暝夜有些粗糙的大掌擦得有点疼,也不敢声张,急忙拿出手帕来仔细的把脸上的泪痕都擦掉。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被他那两下擦得有点发红的小脸,目光有些复杂,半晌,叹息了一声,无奈道:“真是磨人的小东西,越大越出息,动不动就掉眼泪。” 吟醉刚刚哭过一场,情绪还没调整过来,思维慢半拍,跟不上绯月暝夜的节奏,便没有回答。 绯月暝夜见吟醉一副呆呆的样子,以为她是累了,想想她是昨天才回宫,想必还没休息好,便摸了摸吟醉的头发,轻声道:“去睡会儿,午膳前再起来,嗯?” 吟醉呆呆的点了点头,人却没有动作。 绯月暝夜再次叹息一声,弯身把人抱起来,大步向寝宫走去。 跪了一地的宫人睁大了眼睛描绘着地砖上的图案,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不管是乾云殿的人还是栖梧宫的人,心里都再次加强了一个认知,长公主坚决不可得罪! 鸣柳几个大宫女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急忙爬起来跟了进去,待绯月暝夜把吟醉放到床上后,拆发髻的拆发髻,脱衣服的脱衣服,再有一个沾湿了毛巾来仔细的把吟醉的脸和手擦干净,手脚麻利的做完这些,三人才低眉顺眼的退到一边。 绯月暝夜在床边坐下来,轻轻拍着吟醉的胸口,道:“朕看着你,睡吧。” 吟醉乖乖的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绯月暝夜见她睡着,手停下来,又帮她盖严了被子才起身离去。 却不知,就在他踏出寝殿的那一瞬间,床上原本已经睡去的人儿突然睁开了眼睛,被泪水洗过的黑眸闪亮莹润,美则美矣,却有些失神,呆呆的看着上方的床幔,眸中闪过一抹自我厌弃的微光,她不过是仗着绯月暝夜的宠爱而肆无忌惮的利用他罢了,这个样子的她跟她前世的妈妈又有什么差别,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会变成了她最厌恶的那种人! 可是,如果不这样,她又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绯月暝夜处罚绯月璃吗? 吟醉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犯了个身,整个身体紧紧的蜷缩在一起,若绯月暝夜是她父亲该多好,若绯月暝夜不是皇帝该多好…… 第十章 拒绝不了 到底是身体疲累,吟醉这一觉睡得极沉,到了午膳时间,怎么叫都不醒。 绯月暝夜见她眉宇间倦色浓厚,便不忍心生生把她唤醒,只好任她睡着,吩咐宫人时刻温热着饭菜,等她自己醒来再用。 只是,这一吩咐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吟醉一直睡到了傍晚才幽幽醒来,那时候,晚膳都已经准备好了。 “小皇姑,你终于醒了!” 吟醉刚刚醒来,神志还有些迷蒙,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呆呆的转头看去,一张梨花带雨的俏丽脸庞惊喜的出现在眼前,只是,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想到这张脸的意义。 绯月流莹一点也不介意吟醉那副呆愣的样子,双手紧紧的捧着吟醉的手,脸上犹有泪痕,却笑得很是开心。 “哦,是莹儿啊。”吟醉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弯唇一笑,缓缓的坐起身来。 绯月流莹忙起身来扶,顺手接过鸣柳递过来的靠枕放在吟醉身后。 鸣露端来茶水,服侍吟醉漱口完毕,问道:“公主可是饿了,要不要先用点点心垫垫?皇上吩咐过您若在晚膳前醒来,就过来一起用晚膳,奴婢已经让人去禀报皇上了,现在是申时末,皇上大概酉时才过来。” 吟醉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吧,我不饿。” 鸣露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绯月流莹又坐回床边的小凳上,顺手把吟醉的手又捧回手中,睁着圆圆的眼睛,担忧的看着吟醉道:“小皇姑病还没有好吗?怎么睡这么久?” 吟醉转眸看向绯月流莹,正直青春期的女孩子生长发育极快,不过两年时间,已然蜕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美少女,明艳动人,就如枝头刚刚绽放含春带露的花朵。 不过,四个月前才及笄的十五岁少女,还不能称之为一个大人,在这个荒唐肮脏的牢笼里,只有她是被保护得最好的那一块净土,稚嫩纯真的表情让人总是不忍心把她拉入成人的世界。 “病已经好了,只是累了些才睡得久。”吟醉冲绯月流莹笑笑,目光中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和欢喜,两年不见,圆润润的小丫头婴儿肥褪去,苹果脸变成了瓜子脸,长得越发像已故的淑妃了。 “真的吗?”绯月流莹眨了眨眼,向前倾了倾身子,凑过脸去仔细的看了看吟醉的脸色,见她面颊粉润,精神尚好,便放下心来,却又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红唇一瘪,哀怨的看着吟醉道:“小皇姑生得什么病,连人都不能见,莹儿都两年多没用见到小皇姑了呢。” 吟醉弯唇轻笑“是啊,都两年多了,我连莹儿的及笄礼都错过了。” 绯月流莹闻言,眸光黯淡了些,情绪有些低沉,道:“小皇姑明明说会亲自给莹儿当赞者的。”可是,她及笄那天她却连出现都没有,那天,为皇家公主举办的及笄礼,那么热闹,那么盛大,却不知对她这个主角来说其实是个深深的遗憾。 吟醉抬手摸了摸绯月流莹的头,歉意道:“是小皇姑食言了,小皇姑给你道歉,我再补给你一份及笄礼如何?” “小皇姑不是已经送过了吗?难道小皇姑忘了?”绯月流莹疑惑的看着吟醉,就算是忘了,可哪有补及笄礼的? 吟醉抿唇一笑,鸣柳已经跟她汇报过,绯月流莹及笄那天,以她的名义送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虽然名贵,却不是她亲自准备的,现在这个才是她真正想要送的。 “我没有忘,就当弥补我的过失,再送你一个。”说着,看向鸣柳道:“唤荣嬷嬷来。” 鸣柳应声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身宫装的荣琅仙。 “奴婢参见公主。”荣琅仙屈膝行礼,动作很是标准。 吟醉摆摆手让她免礼,指了指绯月流莹道:“这是永珍公主,你来见见。” 荣琅仙抬头快速的看了一眼绯月流莹,再次行礼道:“奴婢见过永珍公主。” 绯月流莹看了荣琅仙一眼,没明白吟醉是什么意思。 吟醉笑道:“这位荣嬷嬷是才从宫外进来的,知道不少江湖趣事,日后就跟着你吧,也能给你解解闷。” “江湖趣事?”绯月流莹眼睛一亮,兴奋道:“就跟小皇姑讲的那些故事一样吗?” 吟醉点头:“比那些还要精彩。我讲的都是书上看来的,她说的可都是真事。” “哇哇!”绯月流莹惊叹着看向荣琅仙,兴奋道:“你也见过那些大侠吗?” 荣琅仙微微一笑回道:“是。” “他们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绯月流莹一边微微比划着一边道。 荣琅仙早就被吟醉知会过,日后会服侍永珍公主,因此,进宫后她便仔细的向栖梧宫的宫女打听过,都说永珍公主天真可爱,她只当这些宫女是因为谨慎小心才不敢多说,却没想到她们说的竟都是真的,忍不住微微诧异了一下,才点头道:“是。” 绯月流莹看着荣琅仙的目光一下子热情不少,恨不得现在就听她说个三五十回的故事,不过想到吟醉,又觉得什么事都得往后排,她要先好好的跟小皇姑叙叙旧。 “谢谢小皇姑,莹儿很喜欢!”绯月流莹笑得阳光灿烂,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吟醉闻言也展颜一笑,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叹息,这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怎么忍心让她远离故国,嫁人生子……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鸣露来报,绯月暝夜已经在路上,请示是不是现在传膳。 绯月流莹听到绯月暝夜要过来,脸色有些黯然,她上次见到父皇的面还是在她的及笄礼上吧,她长这么大见到父皇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她都忍不住怀疑,父皇到底知不知道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吟醉看了绯月流莹一眼,微微蹙了一下眉,道:“现在传膳吧,莹儿也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 “啊!”绯月流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吟醉,她仍旧记得以前六皇弟在的时候,栖梧宫一般是不留人用膳的,她都习惯了到了时间就走,现在突然被告知可以留下来,她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莹儿不喜欢?”吟醉看着绯月流莹呆愣的样子,挑眉一笑。 绯月流莹急忙摇头,后又点头,高兴道:“喜欢,当然喜欢,谢谢小皇姑!” 吟醉不禁轻笑出声,这小丫头其实是很容易被满足呢。 要去用膳,鸣柳鸣露过来为吟醉更衣,绯月流莹忙起身让开,站在旁边看着几人忙活,心里却有些忐忑,要和父皇同桌用膳了啊…… 吟醉刚刚穿好衣服,绯月暝夜便到了,殿内瞬间呼啦啦跪了一地。 绯月暝夜让众人平身,抬起吟醉的小脸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然后满意的点点头,道:“气色还好,看来睡觉还算管用。” 吟醉等他检查完了才有时间让绯月暝夜带来的人平身,含笑看着绯月暝夜道:“现在睡够了,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绯月暝夜闻言觉得这似乎也是个问题,想了想道:“不如让太医开一副安神的药?睡前喝了应该有用。” 吟醉急忙摆手反对“是药三分毒,没病还是少喝的好。”那种又苦又酸的鬼东西,能不喝她坚决不给自己找事。 绯月暝夜挑眉一笑,戏谑道:“怎么,不怕晚上睡不着了?” 吟醉一见他这神色,才知道他刚刚是在逗她,不禁白了绯月暝夜一眼,不满道:“皇兄你好无聊。” 绯月暝夜甚是喜爱吟醉的各种小脸色,对于吟醉的抱怨也一点不以为忤,反而捏了捏吟醉的小脸蛋,开怀一笑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朕关心你,你倒说朕无聊。” 绯月流莹看着开怀大笑的绯月暝夜眼睛有点发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绯月暝夜,不,不,应该说她从来不曾见过绯月暝夜面色严肃之外的样子,她心目中的父皇一直都是威严如天神,凛然不可侵犯的,她竟不知,原来父皇也是会笑的…… “莹儿?”吟醉看着绯月流莹一脸呆滞的样子,眉头微微一蹙。 被吟醉一唤,绯月流莹迅速回神,见绯月暝夜和吟醉一起看着她,心中一震,急忙牵起吟醉向她伸出的手中,头垂得低低的,在绯月暝夜的目光下,惊慌得心脏乱跳。 绯月暝夜淡淡的扫了绯月流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儿没什么印象,一个安分守己的公主在济济后宫里也确实不怎么显眼,若不是刚刚收到炽国递来的国书,他几乎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刚刚及笄的公主。 吟醉察觉出绯月流莹的紧张,心中微微一叹,皇家无亲情,这便是这些人享受最优质物质条件的代价。 “皇兄,炽国迎亲使臣什么时候到?” 此言一出,吟醉感觉到绯月流莹握着她手的手紧了一下。 绯月暝夜倒没什么感觉,这件事对他唯一的意义只是两国关系的变化“十一月初。” “使臣是谁?” “炽国景王。” 景王乃炽国先皇的亲弟,也是当今皇帝骆尔琦的皇叔,除了骆尔琦外是身份最尊贵的人,由他来迎亲,足以体现炽国对绯月公主的重视,没错,是绯月公主,而不是绯月流莹。 “莹儿什么时候离京?”话音落,绯月流莹手又抖了一下。 绯月暝夜想了想,道:“钦天监算的日子,十一月十六。” “我们一起送她出城,可以吗?” 绯月暝夜闻言,垂眸看向吟醉,吟醉坦然与他对视,没有一点心虚。 好吧,也许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因为这个问题之前的所有问题她其实都知道答案,问那么多也不过是问了引出最后一个,她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给绯月流莹谋取最后的福利,让绯月暝夜亲自相送,只是为了向炽国传达一个讯息,永珍公主深受皇帝喜爱,不容欺凌! 绯月暝夜薄唇微抿淡淡的与吟醉对视,吟醉眨眨眼,再眨眨眼,绯月暝夜依然一言不发,表情亦是淡淡的,看不出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皇……” 正在吟醉想要问的时候,绯月暝夜突然出声“好。” 吟醉有些讨好的笑了笑“谢谢皇兄。” 绯月流莹听到那声好,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忍不住抬头飞快的看了绯月暝夜,想着她是不是也该道谢,目光偷偷的落在他的脸上,才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小皇姑身上,那般温柔含笑的目光,就好似他眼里只有她一人,她丝毫不怀疑,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甜甜的笑脸,眸光一柔再柔,心中缓缓一叹,这小东西的请求,他果然还是拒绝不了。 ------题外话------ 众妞儿(愤愤然):这都几天了,老实交代,shi哪里去了! 某醉(躲墙角抱头):伦家木有shi,是伦家的电脑挂了,家有调皮小外甥,丫就是一天才啊有木有,某醉蹂躏了好几年的电脑,丫几分钟就给折腾黑屏了,前天送修,今天上午才拿回来的,所以(对手指),某醉真心不是故意消失的,伦家都木来得及跟编辑请假啊有木有,不知道会不会被骂,呜呜,捂脸跑走,蹲墙角…… 第十一章 求见 次日,吟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也怪她自己乌鸦嘴,昨夜果然是失眠了,抱着靠枕翻滚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今日便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说起来,赖床这件事对她来说其实是家常便饭,哪天她不赖床了才是怪事,只是睡到这么晚的时候总是少数,绯月璃不在,栖梧宫没有一个人敢叫她起床,所以,若不是出了突发情况,她其实还想再多睡一会儿。 而这个突发情况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重要的事,却挺让人糟心,因为,鸣柳在趁着她迷迷糊糊翻身的时候告诉她,绯月珉带着他的兔子来串门了,从早上卯时一直等到了现在的辰时末。 吟醉木着脸从床上爬了起来,鸣柳几人急忙过来服侍。 “怎么不让他晚些再来?”吟醉配合的张开手臂,伸到衣袖中,眉头轻轻的拧着,表达着她心里的不痛快。 鸣露小心的看了一眼吟醉的脸色,有些委屈的回答道:“奴婢劝了不知多少次了,四皇子殿下只说要在这里等着,奴婢也不敢赶人啊。” 吟醉闻言,薄唇微微抿起,她现在开始后悔允许绯月琰可以进出栖梧宫了。 鸣柳略显冷淡的俏脸不留痕迹的皱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对绯月珉的不满,他和公主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是姑侄,到底还有个男女大防的规矩,他这般随意,也太过失礼了。 由此可见,鸣柳也是个护短的,她在埋怨绯月珉的时候一点也没想起来绯月璃做的比他可过分的多得多。 吟醉梳洗装扮好便先去外殿见绯月珉,虽然她这两年关注外界的事情比较少,却听说了一些关于绯月珉的传言,相比他几个令人称颂的兄弟,绯月珉完完全全就是一介纨绔。 明明顶着一张比女子还要妖媚动人的脸庞,却被冠上了京都一霸的名号,听说他带着宠物领着小弟整日的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里都玩出花样来了,俨然就是京都众纨绔的头头,惹得朝中众臣不知道弹劾了他多少回,奈何绯月暝夜根本就不理会这事,在他心里基本上就没有‘他的儿子’这一概念,绯月珉成才还是成柴,他一点也不关心,倒是太子忧心忡忡的劝解了几回,却没奏效。后来,众臣见这事基本上是没有转机了,也便不再白费力了,只当不知道。 吟醉出来的时候,绯月珉正蹲在宠物堆儿里拎着吃得逗小动物们玩,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几分浅笑,勾魂的桃花眼潋滟生辉,红色的锦绣华服衬得他肌肤赛雪,本是高大挺拔的男子,凑在一堆毛茸茸的小动物中间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反而透出一股温馨而快乐的萌感,引得栖梧宫的小宫女们总是忍不住偷偷的看他。 “小皇姑终于睡醒了,可让珉好等。”绯月珉原本是侧对着内殿的方向,可吟醉一出来,他头都没动一下,就立刻发现了,肩膀上长眼睛了一样,几乎是瞬间站起来转身看向她。 “扑哧……”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紧接着,就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殿内的宫人们纷纷掩着唇偷笑起来。 也难怪,绯月珉的造型也着实经典了点,人还是美艳绝伦倾国倾城不错,可一个身高七尺的顶天男儿手臂上抱着一只粉嫩的肥兔,衣袖上挂着一只圆滚滚的白貂儿,衣摆上再扒着一只雪白的狐狸,脚边还围着毛茸茸的小动物若干,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喜感。 吟醉看绯月珉的第一眼先是被这造型惊了一下,下一秒却也没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绯月珉垂眸看了挂在自己袖子上荡秋千的肥貂儿一眼,知道众人是在笑他,却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一挑眉,勾唇笑道:“能娱乐小皇姑,珉甚荣幸。” “那多谢你了,让我一起床就有一个好心情。”吟醉笑道。 挂在绯月珉袖子上白貂儿听到吟醉的声音,小耳朵动了动,然后小爪子一松,都没看清它是怎么动作的,白光一闪,已经窜进了吟醉的怀里,眯着眼谄媚的蹭着吟醉的胳膊。 吟醉抬手轻轻拍了拍貂儿的小脑袋,看着绯月珉一探手,道:“请坐。”说完,自己先抬步走到了她的专属贵妃榻上坐下来。 绯月珉看了一眼吟醉给他指的座位,剑眉一挑,却是多走了两步,贵妃榻旁边的一个圆凳上坐下来。 吟醉见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爱坐哪里随便他,反正对她没什么影响,只是……吟醉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兔子,几乎有点不敢确认这货就是两年前她送的那只。这两年绯月珉是用激素喂的它吧,原本掌中可立的小玲珑兔竟然长成了这么个庞然大物!目测至少有十公斤吧,难为他一直抱着不嫌手酸。 绯月珉见吟醉打量他手上的兔子,不禁弯唇一笑,绝色倾城的面容因为这一笑更加炫目生辉“小皇姑送的兔子,珉一直好好照顾着呢,看,长得壮吧!” 吟醉嘴角微微抽了抽,忍住了没问这兔子是不是有高血压、高血脂之类的问题。 “不知三皇子来栖梧宫有何贵干?”吟醉目光从那只被喂养残了的宠物兔身上移开,垂眸看了看怀里肥的犹如圆球的貂儿,暗道幸好这东西身形小,若也长那兔子那么大个,她绝对绝对不要它了。 而因为这一垂眸,所以,吟醉没有看到绯月珉因为她这句疏离客套的问话而骤变的脸色,潋滟的桃花眼中涟漪憧憧,似有悲鸣的雏凤飞舞而过,惊艳绝伦的美丽中带着浴火的哀伤绝望。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吗?若我说我是因为思念小皇姑,特来探望呢?”绯月珉死死的握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掩藏在衣袖下的手臂甚至在微微颤抖,肥兔子似乎因为这颤抖而感觉到危险的不安,多肉多毛的前爪急忙扒拉住绯月珉的前襟。 吟醉听出绯月珉的声音有异,急忙抬眸看去,见他方才还浅笑嫣然的俊脸已经变得冷若冰霜,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粉唇勾了勾道:“是我狭隘了,既如此,那就多谢惦记。” 仍旧是这种疏离的语气,绯月珉胭脂浸染般的红唇紧紧抿起,美艳动人的脸上是隐忍的怒气和不耐“两年不见,却不知小皇姑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了!” 吟醉怔了一下,心中有些了然绯月珉在为什么生气,既然他都不在意了,她也就懒得端着了,这么说话她也累,索性勾唇一笑,歪了歪头,笑道:“原来你不喜欢人跟你客气啊,那更好,我有话就可以直说了,日后不要这么早来栖梧宫了,扰人好梦是可耻的。” 这话听着顺耳多了,绯月珉重现笑脸,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两弯月牙,好心情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胡萝卜来塞进肥兔的爪子里,笑盈盈道:“小皇姑真会冤枉人,珉何时扰了小皇姑的好梦了,珉自来到可一直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呢,小皇姑就是再睡久点,珉都不介意。” 切,你当然不介意了,介意的是栖梧宫的丫头们! 吟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悦道:“你出现在栖梧宫这件事本身就是对我的一种打扰,为了我的睡眠,日后在我睡醒之前不会放你进来了,当然,我不希望有人做出强闯的事来。” 绯月珉皱了皱眉头,有些哀怨的看着吟醉,桃花眼的杀伤力十足“小皇姑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吧,我愿意等还不行吗?” 吟醉微微歪头,笑容单纯美好,只是,同样美好的粉唇中说出的话却并不美好“不行!” 绯月珉唇角有些沮丧有些委屈的向下一弯,楚楚可怜的表情由他那张赛过万千少女的脸做出,绝对有让人心软的本钱,至少殿内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若非碍于身份,估计他们都想上前好好安慰。 吟醉心中不免赞叹,这少年也算极品了,刷得了帅,卖得了萌,还装得了可怜,好在他恶名在外,否则,就凭这张脸都不知道能迷惑多少无知小姑娘。 “启禀公主,舒贵人求见。” 正僵持中,突然走来一个小宫女,行禀报。 “舒贵人?”吟醉微微蹙眉,不免开始猜测她来见她的目的,难道是知道了舒通的事? 尚未想好见还是不见,鸣柳先禀报道:“回公主,舒贵人今日一早已经来过一次了,只是听说公主尚未醒来,便又回去了。” “是吗?”看来是非常想见她啊…… “小皇姑刚刚起床,还没有用早膳吧。”绯月珉突然出声,纤长无暇的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肥兔的耳朵,幽幽道:“小皇姑身体要紧,闲杂人等不见也罢。” 早膳…… 吟醉抬头看看外面的日头,这个时辰怎么也不能算作是早膳了吧。 不过,他跟舒贵人有仇吗?为什么要阻止她见她? “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该死,公主现在要用膳吗?”鸣柳早就在惦记着吟醉还没有吃东西这件事,只是绯月珉在跟前不好提起,好在绯月珉识相主动说出来了,她刚好顺势提出。 吟醉睡了那么久没有进食,倒也真饿了,便点头道:“那就先传膳,告诉舒贵人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就让她先回去吧。” 第十二章 嘴毒 吟醉自认她说的话从里到外都不难理解,凡是长点心眼的人都能听出她那是拒绝的委婉版表达,她不信在宫里生活了两年的舒贵人会听不出来。 所以,在宫人回禀说舒贵人一定想要见她的时候,她没忍住惊讶了一下子,不禁开始检讨自己,难道她真不适合如此委婉的说话?天知道她其实很少这么给人面子的,若非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面上,她何至于顾忌她的感受。 偏偏被优待了的人还不领情。 “那就让她在这里等吧。”说着,吟醉起身,向餐厅走去,先祭奠一下她的五脏庙再说。 绯月珉见状,抱着他的肥兔子站起来,自然而然的跟到了餐厅,鸣柳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吟醉因为刚刚摸了貂儿,所以在餐厅又重新洗了一次手,擦干净手上的水走到餐桌旁坐下,才看到绯月珉也跟着来了,眉心微蹙,道:“三皇子也没有用早膳?” 绯月珉笑盈盈的看着吟醉道:“早膳……是用过了的,不过,时隔太久,又有些饿了,珉厚颜在小皇姑这里讨些吃的,小皇姑不会介意吧?” “给三皇子添一副碗筷。”吟醉很干脆的答应了,不过是点吃的,又吃不穷她。 “多谢小皇姑。”绯月珉道了谢,随手就把手臂上那只肥得奇葩的兔子给扔了下去,看得几个小宫女心肝一颤,生怕那兔子被摔死。 却没想到,那兔子看上去笨笨的,身形倒是很灵活,胖乎乎的后腿一弹就安安稳稳的落到了地上,一个踉跄都没有,就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走开了,一众担心的小宫女瞬间有点风中凌乱的感觉,就仿佛看到了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从天上飞过一样。 吟醉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看向已经坐在餐桌旁的绯月珉,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兔子……” 市井里人人都知纨绔三皇子的两大爱好,一个是喜着红衣,另一个就是爱养白兔,走到哪儿都是穿着一身夺目的红衫抱着一只肥的跟猪一样的白兔。 绯月珉桃花眼眸光流转,媚态横生的看了吟醉一眼,浅浅道:“珉是因为这兔子是小皇姑送的,才如此珍视的。” 吟醉被那勾魂摄魄的眼神电了一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垂头吃饭,不禁暗叹这妖孽魅惑人的功力又上一层,他这天生媚态简直可以和荣琅仙的媚术相媲美了。 绯月珉见吟醉竟然有些狼狈的逃开了视线,不禁妖娆一笑,抬手夹起一个葱油小花卷放到吟醉面前的盘子里,柔声道:“小皇姑不要只吃粥啊,尝尝这个。” 吟醉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小花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了一声谢,却没有动那个花卷。 绯月珉笑容淡了一下,有些委屈道:“小皇姑不喜欢吃花卷吗?” 吟醉并不受他那张妖孽脸的诱惑,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绯月珉握着玉箸的手顿了一下,桃花眸有些黯然,他生了一副玲珑心肝,怎么会看不明白吟醉的意思,不过,绯月珉瞬间就调整好了心态,红唇再次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美眸也恢复了光彩夺目,心里美美的安慰着自己,小皇姑对他已经好多了,若是两年前,她早就冷眼看过来,直言拒绝了。 自我治愈的绯月珉作为一个资深纨绔,也有蹬鼻子上脸的特性,反正吟醉没有说不喜欢,他就当吟醉是喜欢了,乐呵呵的把眼前这些简单的早餐一样一份夹到了吟醉的盘子里,这下总有一样是吟醉想要吃的了吧。 吟醉看着堆了一堆食物的盘子,握着玉箸的手隐忍的紧了一下,抬眸一个冷眼扫过去,沉着脸道:“三皇子似乎并不饿。” “嗯?”笑嘻嘻期待的看着吟醉吃他夹的东西的绯月珉怔了一下,见吟醉面色不善,急忙从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盘子里夹了点东西放进嘴里,刚咬一口,脸色却变了变,竟然是他讨厌的南瓜! 绯月珉桃花眼水淋淋的看着脸色阴沉的吟醉,没敢吐出来,哭丧着脸粗粗的嚼了两下急忙咽了下去,然后端起面前的粥来狠狠的喝了两大口,才把嘴里的怪味驱除掉。 吟醉见状,轻轻挑了一下眉,脸上扬起了美丽的笑容,温柔的看着绯月珉,手中晶莹剔透的白玉箸却缓缓的伸过来,优雅的夹了一块蒸南瓜,轻轻的放在了绯月珉的盘子里。 绯月珉脸色一僵,哀怨又委屈的看着吟醉,水汪汪的桃花眸中都是无声的控诉,你是故意的! 吟醉微微扬了一下下巴,有些得意的看着绯月珉,她就是故意的,怎么着吧! 绯月珉盈盈的看着吟醉,手中的玉箸微微颤抖着却准确的夹住了那块南瓜,然后视死如归的放进了自己的口中,俊脸上的表情清楚的表达着一个意思,小皇姑给他夹的,毒药他也要吃! 吟醉看着他惨烈的表情,都忍不住替他难过,她虽然挑食不严重,却也有不喜欢吃的东西,自然知道吃到那些东西时的感受,也因此她更是不明白绯月珉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委曲求全”? 咽下那口南瓜,绯月珉又是狠喝了几口粥,然后哀哀戚戚的看着吟醉,软软道:“珉吃了小皇姑夹的东西,小皇姑也要吃珉夹的才公平。” 吟醉默了默,夹起绯月珉最初夹的那个花卷咬了一口,就凭绯月珉那么大的牺牲,她也该给这个面子,虽然他那牺牲在自作自受。 一顿“早餐”不紧不慢的吃完了,吟醉去见那个被晾了半天的舒贵人。 舒贵人不知道是真有急事还是等得太久不耐烦了,见到吟醉的身影竟然激动得比栖梧宫的宫女还积极的迎了过来。 这份热情让吟醉惊了一下,迈进殿内的脚步不留痕迹的顿了一下,有些惊愕的看着面色激动的舒贵人,回忆着两年前见过的那个真得是这位吗? “臣妾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安好。”舒贵人激动倒是激动,却还没忘了礼节。 “舒贵人是有身孕的人了,不必多礼。”说着,吟醉看了一眼舒贵人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显摆她的肚子,穿得衣服很贴身,让人一眼就能看到那微鼓的小腹。 舒贵人极为珍视肚子里的孩子,这个礼原本也没有做到位,吟醉一说话就立即起身了,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捧着绝世珍宝一样。 吟醉先走到贵妃榻旁坐下来,才让舒贵人坐下,赐了茶水点心,才缓缓问道:“不知舒贵人急着见本宫有何贵干?” 舒贵人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变,泫然欲泣的看着吟醉,哀求道:“求长公主饶小安一命!” 吟醉微微蹙眉,抬头看向鸣柳,这小安是何方神圣啊? 鸣柳也有些莫名,她没听过这么个人啊。 鸣霜却是很清楚这个小安,上前一步,虽是在对吟醉说,却没有刻意控制音量,道:“回公主,小安是秀媛殿门房上的一个太监。” 殿内的人闻言,看向舒贵人的目光不禁都有些怪异,就为了一个小太监来烦公主,这舒贵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哦?”吟醉似笑非笑的看着舒贵人,除了脑子进水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仗着肚子里那个球有恃无恐“既然舒贵人来了,那就说说,他一个秀媛殿的太监为何要本宫饶他一命?” 舒贵人被吟醉的目光看得有点胆怯,她两年前初进宫的时间就见过长公主,那时候长公主在皇上身边,给她的印象就像是个精致的水晶娃娃,除了生得漂亮些,气质尊贵些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皇上那般宠爱的。 可两年后的今天再见,她却忍不住的心惊,她没想到小小年纪的长公主竟有如此气势,在她通透的目光下,她似乎是被看穿了般无所遁形。 舒贵人心生怯意,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出戏演完“不瞒长公主,臣妾也不知小安犯了什么错,小安一直勤勤恳恳为臣妾看守着秀媛殿的大门,是个本分老实的人,昨日却莫名被人带走了,只听说是得罪了长公主,所以,臣妾才来恳求长公主,求长公主饶他一命。” 吟醉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是怀孕怀傻了吧,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跑这里来胡闹,真以为有个肚子就万事大吉了! 绯月珉抱着肥兔坐在旁边,看舒贵人的目光很是嘲讽,这女人难道没听说过两年前的事吗?还是以为她肚子里有个东西就比当年的三妃还要厉害了? “舒贵人口口声声要本宫饶他的命,舒贵人是不是应该先去调查清楚了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他值得本宫饶他吗?”吟醉原本就因为舒通的事对这位舒贵人有些微词,看她怀了孕,不想跟她计较,却不想竟然有人上赶着找不痛快! 舒贵人不是蠢人,只是这两年受宠被捧得有些飘飘然了,便看不大清形势,总以为这个宫里她最有优势,谁都该礼让她三分。 “臣妾已经问过了,秀媛殿的人并不知道他何时得罪了长公主,因此,臣妾才会来求长公主。” 绯月珉百无聊赖的换了个姿势,慵懒的把玩着肥兔子的长耳朵,脑子里闪过舒贵人的资料,唇边溢出一声低低的轻嗤,难怪这么蠢。 吟醉觉得跟这位飘上了天的舒贵人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就让她仗着这个肚子再逍遥几个月罢“本宫没心思难为一个太监,也没必要为一个太监劳神,舒贵人若想救人,不如去找带他走的人,鸣柳送客。” 鸣柳微微一礼,走到舒贵人身前,道:“舒贵人,请。” “长公主!”舒贵人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吟醉,没想到吟醉竟然会如此不给她面子,况且,小安明明就是因为她才被带走的,她竟然问都不问一声,如此草菅人命,凭什么得到皇上的宠爱! 鸣柳见状,眸底的黑沉加深,脸色冷凝,语气加重再次开口道:“舒贵人,请!” 舒贵人蓦然起身,绕过鸣柳,看向悠闲饮茶的吟醉,不忿道:“小安虽然身份低贱,却也是一条人命,长公主何以冷漠至此!” 吟醉闻言,放到唇边的茶杯一缓,抬眸淡漠的看向舒贵人,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却犹如凛冽的利剑,让舒贵人不禁一窒,心中生出几分惧意。 舒贵人动了动冷汗黏腻的手,正要鼓起勇气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声冷然的声音“送舒贵人出去!”吓得舒贵人心头一颤,刚刚提起的勇气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鸣柳早已对这个拎不清的舒贵人不耐烦,脸上一片冰寒,冷声道:“还请舒贵人不要为难奴婢。” “娘娘,咱们先走吧。”秋叶上前扶着舒贵人的手臂,怯怯的劝说着,声音却微微有些发抖。 鸣柳瞥了秋叶一眼,暗道,没想到主子上不得台面,丫头更上不得台面,到了关键时候都不知道是谁给谁挡灾。 舒贵人这两年心高气傲惯了,已经听不得这些冷言,没敢看吟醉,却恨恨的瞪了鸣柳一眼,愤愤的甩袖,转身离去。 绯月珉懒懒的揪了一下肥兔的耳朵,啧啧道:“瞧瞧父皇的眼光。” 吟醉闻言,挑眉看向绯月珉,道:“三皇子说说,皇兄的眼光怎么了?” 绯月珉嗔怪的看了吟醉一眼,明知故问! “话说,珉也很好奇,小皇姑这才回来两天,怎么会跟一个秀媛殿的小太监有过节的?”绯月珉一脸八卦相的看着吟醉,一点也不避讳吟醉出宫的事实,说到底,养病的借口实在是漏洞百出,也就骗骗绯月流莹那样的单纯小丫头,那些人精们一个个早就知道了。 吟醉也正奇怪呢,她自回宫就没出过栖梧宫,怎么会惹上别宫的太监? 唯一知道真相的鸣霜急忙道出其中的原委,最后总结道:“奴婢猜是刘公公动的手。” 吟醉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忍住扶额的冲动叹息一声,原来她是被一个脑残太监给莫名其妙的坑了,又恰巧碰上脑残太监有个脑残主子,竟生生给她安了一个草菅人命的帽子,表示,她草菅过的人命中,这次最冤了。 绯月珉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懒懒道:“小皇姑日后不用理会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这栖梧宫还是少让她们来玷污的好。” 玷污…… 嘴真毒! ------题外话------ ~(>_ 第十三章 放弃 吟醉饮着花茶和绯月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通传的小宫女再次来报,太子求见。 吟醉忍不住想笑,今日的栖梧宫还真热闹。 “请吧。”太子应该不会跟舒贵人一样脑残的拿莫名其妙的破事来烦她。 太子确实没那么脑残,也没有什么破事烦她,却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今日早朝收到边关八百里加急,昨夜大雄大军规模突袭边城,大雄和绯月的战争正式打响! 吟醉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疾声问道:“昨夜什么时辰?” “申时末。”绯月璟对吟醉如此激动的表现有些惊讶,随即想到绯月璃便是在边城军中,心中不禁划过一抹涩然,却不得不柔声安慰道:“小皇姑不必担忧,边城城防牢固,粮草充足,将士们早有准备,六皇弟不会有事的。” 吟醉根本就没有把绯月璟的安慰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着昨夜睡前收到的绯月璃的飞鸽传书,落款的日期是前日,里面没有提到一点会开战的预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边城远在千里之外,即便是开战了也自有文武大臣操心,小皇姑这么激动做什么?”绯月珉斜眼瞟了吟醉一眼,漫不经心道。 吟醉回神,不理会绯月珉的阴阳怪气,蹙眉看着绯月璟道:“战况如何?” 绯月璟摇头“今早的战报是昨夜发来的,现在的情况尚未得知。” 吟醉问了两句,心神已经安定下来,是她太过心急了,她现在身处深宫,知道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静下心来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再出宫一次。 “太子来栖梧宫是特意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吗?”心里有了主意,吟醉也不再多纠结这个问题,平静的看着绯月璟,有些摸不准他的来意。 “此为其一,另外就是璟听闻小皇姑回宫,特来探望,小皇姑气色好了许多,可是痊愈了?”说到这里,绯月璟才敢仔细的看向吟醉的面容,两年不曾得见,她生得越发美丽动人了,额间少了一朵桃花,却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眉目顾盼,醉人心弦。 吟醉点头,微笑道:“多谢惦记,已经大好了。” 绯月珉似笑非笑的看了绯月璟一眼,懒懒道:“太子皇兄真是有心,绯月和大雄开战之际还想着小皇姑,真是孝心可嘉。” 绯月璟微微蹙眉,温润的眸中染上几分不悦“三皇弟过誉了,这方面孤似乎还比不上三皇弟。” 绯月珉很是高兴的接受了绯月璟的回答,妖娆的对吟醉抛了一个媚眼,巧笑道:“那当然,珉对小皇姑的心可是天地可证啊。” “三皇弟慎言!”绯月璟彻底被绯月珉惹恼了,眸中愠色尽显,只是性子天生温润,再气也做不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绯月珉倒是在市井里耳濡目染,多了几分无赖脾性,绯月璟越生气他反而越高兴,笑盈盈的拱火道:“臣弟怎么不慎言了?臣弟说得不对吗?方才可是太子皇兄自己承认的比不过臣弟。” 绯月璟接受的是孔孟之道,行的是君子之礼,论胡搅蛮缠哪里是绯月珉的对手,再说下去也只能是被他气死,好在绯月璟也不笨,知道说不过他,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快速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道:“若孤没记错三皇弟已经一十有八了吧,眼看着你整日无所事事是孤这个兄长的不是,恰好兵部有个空缺,虽然品级不高,却是个能学习的去处,改日孤向父皇奏请,让你去填补了吧。” 绯月珉闻言,神色一凛,捏着兔子耳朵的手不自禁的重了几分,冷眼看着绯月璟道:“太子皇兄现在拿出兄长的气派来了,臣弟被人弹劾的时候,怎么不见太子皇兄如此为臣弟着想?” “三皇弟!”绯月璟这次不仅仅是生气,还有些受伤,他是皇长子,自幼担负的便比别人多得多,他纵使不算多热心肠,打心底里希望兄弟姐妹们都能上进也是真的,只是,这些兄弟姐妹与他都不是同母,他也不好过分管教,弹劾三皇弟的事原本就是三皇弟做得太过,让他根本无从为他辩解,也只能在父皇那里求求情罢了,他还能怎么样,为他与朝中大臣对立吗?还好父皇并没有为此发落他,他便也放开了手,却没想到在三皇弟心里竟是如此想他的,这让他如何不心寒。 绯月珉看到绯月璟眼中的受伤,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些重了,说到底,他虽对太子皇兄没什么感情,却无法否认他是个还算合格的兄长,生在皇家原本便不是能够指望亲情这种东西的人,他在自顾之余还能为他们这些兄弟姐妹想一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没什么可挑剔的。 “臣弟口不择言,请太子皇兄见谅。”绯月珉有些不自在的撇过脸,竟是一反常态的服了软。 绯月璟怔了一下,满腔的怒气也因此消散了,心中多少生出几分安慰,面色恢复温润,叹息道:“罢了,孤以前不曾管过你,你怨孤原也应该。” 绯月珉很想回他一句,他一点也不怨他,也请他继续不要管他。只是想起绯月璟方才眸中的那么受伤,这些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只轻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吟醉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人,从来不曾想过还能从他们身上看到这么一出兄弟情深的场面,粉唇不禁微微弯了些,笑道:“没想到你们感情这么好。” 绯月璟和绯月珉听到这句调笑,脸色同时一僵,转过脸对视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小皇姑说笑了。”绯月璟讪笑着敷衍了一句。 绯月珉则冷哼一声,白了吟醉一眼,哪只眼看到他们感情好了,他们之间根本就谈不上感情这两个字! “小皇姑既然身体大好了,也该多出去走走,总闷在栖梧宫也不是养生之道。”绯月璟干咳两声,恢复神色,柔柔的看着吟醉道:“小皇姑若不弃,可以多去东宫坐坐,璟记得小皇姑还曾召太子妃和太子侧妃进宫陪伴过几天,彼此都熟悉,让她们陪小皇姑说说话也是好的。” 吟醉点了点头,欣然应道:“好,空闲了自然会去叨扰。” 绯月璟闻言,脸色一喜,尚未来得及说话,却听绯月珉冷哼道:“太子妃和太子侧妃进门都五年了吧,还没有为绯月生个皇孙出来,朝中大臣们都急了吧,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哪里还有心思陪小皇姑呢。” 这太子皇兄也是个奇人,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妃子竟然真当成了摆设放在东宫,这么多年都不曾碰过那两人,真不知道他在矫情什么,即便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不想她们诞下子嗣,那也不必如此避讳吧,知道的还可以理解他是为了皇权,不知道还以为他那方面不行呢! 绯月璟一点都不想跟这个桀骜的三皇弟生气,可他却非要戳他伤疤,忍无可忍时他也不是忍气吞声的烂好人“三皇弟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如此关心皇嗣,那不如孤为你挑选个妃子,你自己生个皇孙岂不更好!” 绯月珉懒懒的摆手,不屑道:“太子皇兄的好意臣弟心领了,只可惜,臣弟对那些女人敬谢不敏,一点也不想娶妃,皇孙的问题,还是太子皇兄自己想办法吧。” 绯月璟冷冷的看向绯月珉,气恼之余,不免又多出了几分羡慕,三皇弟不是太子,肩膀上没有那么多的负担,活的比他要随心所欲的多,他可以不顾名声去做一个市井纨绔,他不想娶妃便可以直言拒绝,而他却要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不能有违半点礼制。 想到这里,绯月璟不免苦笑一声,笑自己的贪心,有了权势还想拥有恣意的生活,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他若执着于此也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至于子嗣……绯月璟抬眸看向吟醉,恰逢吟醉也笑盈盈的看过来,一双翦水般的眸子似流动着眩晕的光彩,美得让人窒息,绯月璟逃也似地飞快垂下眼帘,平复着心中的悸动的同时也生出无限的凄凉,似乎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不见了,心里一下子空荡起来,宛如被挖开了一个大洞,疼得他几乎想要流泪。 “太子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适?”吟醉看着绯月璟那蓦然变得苍白的脸,不解的眨了眨眼,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莫不是犯了什么急症吧。 “无碍,只是有些头疼,还请小皇姑勿怪孤失礼,孤先告退了。”罢了罢了,原本也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他还在无谓的执着些什么呢,他纠结了五年,痛苦了五年,已经足够了,他没有勇气再坚持下去了,他肩头的责任也不允许他再沉迷下去,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 说完,绯月璟不等吟醉答应便猛然起身,没敢再看吟醉一眼,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就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的追赶一样,只是那背影却透着一股难言的悲凉和哀伤,看到的宫人都忍不住为之驻足回眸,想不通他们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只是这样看着,便有种想要为他落泪的冲动。 第十四章 战神 作为他心中主角的吟醉却全然不知他方才做出了一个什么样铭心蚀骨的决定,澄净漂亮的水眸费解的看着他走出朝阳殿便淡淡的移开了,不曾留恋在他身上一分一毫。 “好像挺严重的样子,太子有什么宿疾吗?”清冷动听的声音,无辜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叹息。 绯月珉不像她那般没心没肺,他多少能察觉到一点绯月璟的心思,也能体谅他的痛苦,许是同病相怜,此时倒不愿意落井下石,只是深深的看了吟醉一眼淡淡的叹息道:“是有宿疾,不过还好,过了今日,应该就能痊愈了。” “嗯?”吟醉疑惑的看着绯月珉,表示听不懂他在打什么禅语。 绯月珉根本就没想让她听懂,垂眸看向怀里昏昏欲睡的肥兔子,抬手狠狠弹了一下它的长耳朵,疼得兔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龇牙咧嘴的对着主人抗议,绯月珉却一点要安抚爱宠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意有所指的嗔怪道:“没良心的小东西,白白对你好了!” 吟醉含笑看看被绯月珉训斥的肥兔子,觉得似乎确实有点没良心。 绯月珉瞅了吟醉一眼,一把捞起不服气的肥兔子的屁股,微微欠身道:“珉也叨扰小皇姑半天了,就先告辞了,对了,谢谢小皇姑的‘早膳’,珉明日再来看望小皇姑。” 吟醉张了张嘴,想要告诉他,明天其实不用来。 只是,没等她说出口,绯月珉便飘飘然的走出了朝阳殿,红色的炫目的身影如梦如幻,看似走得不急不缓,速度却一点都不慢,三两步便迈出了殿门,红雾般渐渐远去。 吟醉眉头微微蹙了蹙,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看上去都这么不正常! 中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绯月暝夜都没有出现,只派了个小太监来告诉不来用午膳了,这也在吟醉的意料之中,毕竟战争突然打起来,他自然要忙着布置处理,哪里还有闲心跑来吃饭。 吟醉独自用过午膳,躺在软榻上假寐,服侍的宫人都悄声静气的退了出去,殿内一片清静。 不知过了多久,软榻上看似熟睡的人却突然粉唇微启,琳琅玉碎的声音轻轻溢出“鸣飞。” “公主有何吩咐?”话音未落,一个轻盈俊秀的身影如风般出现在空荡的殿内,单膝跪地,头微微低垂着,不敢看榻上的女子一眼。 吟醉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看着鸣飞道:“可有边城的消息?” 鸣飞知道吟醉想问什么,着重回答道:“回公主,昨夜的消息最早要到傍晚才会收到。” 吟醉微微抿唇,沉默了一下,又道:“朝中情况如何?” 鸣飞道:“皇上任命皇甫老将军为大元帅,掌管北路大军,支援边疆三城,今日上午巳时已经赶往边城,皇甫星风跟随在侧。” 对于这一点,吟醉一点也不意外,皇甫家一门将才,又有忠心,最重要的是后宫没有皇甫家的人,便不会出现外戚的问题,派出他们理所当然。 不过…… “皇甫星辰还没有回来吗?”听说他前两年也去军中历练了,这次应该也会跟去边疆才对。 不过,在栾城梅家,蔡逸舒发现那个老妖婆与天山派的关系后,便飞鸽传书叫他师父和皇甫星辰,在她启程离开的时候,皇甫星辰也在赶往栾城的路上,算算日子,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他又不比吟醉需要乘坐马车,一骑轻装,速度能快上一倍,即便出去处理事情的几天,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鸣飞顿了一下,道:“皇甫星辰与蔡逸舒同行,因为蔡逸舒身上有伤,所以速度并不快,因此,现在仍旧在返回京都的路上。”不过,他估计皇甫星辰在接到战争打起的消息后应该顾不得回来了,半路就该调转马头直接奔赴战场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吟醉微蹙眉头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她也知道现在时间尚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只是忍不住担心,担心第一次上战场的绯月璃。 “是,属下告退。”鸣飞就如他的出现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吟醉轻轻的闭着眼睛,眉宇间轻轻隆起,似在冥想,又似在烦忧着什么。 半晌,吟醉忽然睁开眼睛,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扬声道:“来人,准备笔墨。” 声落,鸣柳和鸣露趋步进来,一个服侍吟醉起身,一个研磨铺纸。 吟醉并没有仔细梳妆,只穿好了外衫便挥退了鸣柳,走到书案后,接过鸣露递来的毛笔,笔尖悬在雪白的宣纸上,却半晌没有落下,水眸有些失神的看着空白一片的纸,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玉手轻挥,行云流水般画出了一道道墨痕。 这一画,便画了一下午,鸣露也研了一下午的磨,胳膊手腕都酸麻酸麻的,只是,公主都没停下,她自然也不敢喊累,左手完了换右手,现在也只是机械的移动着。 起初,她还有点兴致想看公主想画什么,不过,看了半天都没看懂,只觉得纸上的东西很怪异,有点像武器,却又说不上来是做什么用的,反正她是从来不曾见过。 不得不说,鸣露的眼光还算不错,吟醉画的倒真可以称为武器,不过并不是给一个人用的,而是用在战场上的器具,有守城的,也有进攻的,只是画得有些粗糙,想要制成成品还需要仔细研究一下。 这些都是她凭借上一世的记忆画出来的,只是,她毕竟不是研究这些的,知道的并不多,就这些也都是在历史书籍上偶然看到的,那时候以为没什么用处,看得也不尽详细,有些细节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她要的也只是一个思想,工部里能工巧匠多得是,即便不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来,有相似的用途也可以。 天色渐渐暗下来,掌灯宫女悄悄进来,轻手轻脚的燃起了蜡烛,殿内瞬间如白昼般敞亮起来,鸣柳看了一眼时辰,忍不住出言劝说道:“公主,您画了有两个多时辰了,该歇歇了,晚膳已经备好,现在要传吗?” 吟醉闻言,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停下笔才发觉手腕一阵酸胀,水眸流转,看了一眼她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微微叹息,书到用时方恨少,若是早知道她会到这里来,她就应该把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所有工具书都研读一遍。 所以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她再怎么绞尽脑汁所想到的也也只有这些了,至于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之类的,凡是她能记得的,她早就挑选着这个世界上没有的传授给绯月璃了,绯月璃自小也是接受帝王之策长大的,理论知识比她都丰富,只看他能不能融会贯通了。 “现在传吧。”吟醉放下笔,把画好的十来张画纸整理好,放在桌上,道:“皇兄不过来了吗?”中午明明派人来告诉说晚上过来的。 鸣柳端过小宫女打来的水,服侍吟醉洗手,道:“方才乾云殿来人传话,让公主先用,皇上忙完了就过来看公主。” 吟醉点头,仍然是独自一人用了晚膳,然后唤来鸣飞,把一下午的成果交给他,让他尽快送去边城给绯月璃,鸣飞也带来了边城的最新消息,战况比太子所说要惊险得多,大雄已和北边的鹰部和西边的拔族相勾结,号称有六十万大军,由大雄左贤王统帅,就驻扎在距离边城之外的二十里处。 吟醉知道鹰部和拔族,他们和大雄一样都是西域的游牧民族,生活习性相似,大都勇猛好斗,因为谁也不服谁,一向是各自为政,并时有冲突,没想到这次竟能联合起来,看来大雄是出了什么厉害人物了,是不是那个左贤王呢? “左贤王是什么人?” “据探子得来的情报,这位左贤王名为都容,乃大雄可汗的侄子,以前并不生活在大雄王庭,一个多月前才突然出现,很受大雄可汗信任,直接被封为了左贤王。” 吟醉皱了皱眉,竟然还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 想一想那个左贤王的举动,他似乎对边城势在必得,昨夜一个偷袭竟出动了足足十万人马,边城只是绯月边疆三城中最小的一个,防守也相对最弱,大雄大军又打绯月一个措手不及,怎么看,边城都危已,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边城将士竟会如此警醒,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敌情,众官兵在守城将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布置防守,其熟练程度就像是经过无数次演练一般。 而边城将士之所以能够如此应对及时,自然是绯月璃之功,到底是个皇子,即便是犯错被贬也改变不了他曾是皇上对宠爱的皇子的事实,边城守将对他的建议多有采纳,军事演习便是其中一条。 鸣飞带来边城消息的同时,还带来了绯月璃的一张便条,应是时间紧迫,字迹有些潦草,字数也并不很多,却是特意安慰吟醉不要太过为他担心,他必会平安无事。 吟醉拿着那张纸反反复复读了三四遍,才仔细的夹在了她平日看的一本书里,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了三分,走到桌案后铺纸提笔,给他回信,只是,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笔尖蘸墨,却又不知该如何落笔,一时之间竟生出了几分锦书难言的闺情遐思来。 吟醉耳尖微微泛红,心中隐隐生出一些扭捏的羞涩,只是,这种感觉太陌生,她尚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也因着那一点羞涩不愿去探究,不禁懊恼的扔下了笔,双手捏着耳朵,想让它们的温度降下来。 等待吟醉回信的鸣飞见状,有些疑惑的看了吟醉一眼,试探道:“公主是否还有吩咐?” 蓦然听到这声声音,吟醉才惊觉鸣飞还在这里,面上不禁现出几分尴尬,急忙把手放下来,道:“没事了,你去吧。” “是,属下告……” “哎,等等!”没等鸣飞那个“退”字说出来,吟醉突然又叫住了他。 鸣飞顿住,等候吟醉的吩咐。 吟醉看着鸣飞,却半晌没有说话,直到鸣飞询问的看过来,才急急道:“转告璃儿,让他小心些,不要逞勇。” “是。”半晌等来这么一句话,鸣飞表示很无语,虽然不敢腹诽主子,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低低的答应着。 “还有,让保护的人也都仔细些,我不希望璃儿受伤!”这句是给凌云的。 “是。”虽然这句话也是废话,不过殿下听了应该会很开心,因此,鸣飞仍旧恭敬的应了。 接下来,又安静下来,半晌,吟醉从发呆中回过神,道:“没事了,你去吧。” 鸣飞把吟醉给他的图纸小心的塞进怀里,告了罪,急忙闪身消失了,就像是害怕被后面的什么东西追上一样。 鸣飞离开,吟醉继续坐在书案后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鸣柳进来提醒她就寝,竟是一动都没动。 “嗯?皇兄不来了吗?”吟醉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刚刚一动,便觉得右手臂一阵酸痛。 鸣柳急忙上前,轻轻给她按摩,口中道:“乾云殿没有来人,不过,都这个时辰了,奴婢猜皇上应该不会来了。” 吟醉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看了看时辰,喃喃道:“都这么晚了啊。” 鸣露端着盥洗用具进来,听到吟醉的自语,笑道:“是啊,早就过了公主习惯就寝的时辰,公主没觉得困吗?” “不说没觉得,现在倒真觉得有些睁不开眼了。”吟醉又眨了眨眼睛,走过去梳洗。 鸣露边服侍吟醉漱口边有些疑惑道:“皇上平日里若是不来,总会派人来说一声,今日也不知怎么了。” 吟醉闻言一顿,脑中闪过一抹亮光,有什么东西似乎被她忽略了。 “公主?”鸣露疑惑的看着突然停顿下来的吟醉。 吟醉没理会鸣露的惊疑,一把推开鸣露拿着毛巾的手,抬头道:“鸣飞!” 鸣飞再次出现在殿内,心中疑惑公主想到了什么,声音中竟带着几分急切。 鸣柳和鸣露见状,自动退到吟醉身后站好,不敢打扰吟醉和鸣飞说话。 吟醉眸中带着几分凝重,沉声道:“你确定三国兵马全部驻扎在边城外?” 鸣飞不知道吟醉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却能听出吟醉的慎重,想了一下才回答道:“边城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吟醉有些烦躁的走了两步,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绯月边疆与大雄相邻有三个城市,三个城市之间相隔只有两天的路程,相互之间救援很迅速,大雄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初战偷袭不成就该撤退才对,否则,援军一到,他们必然失败,可是,那位左贤王却没有这么做,反而一副攻不下边城便不撤退的架势,为什么呢? 吟醉自知凭她看过的那几本兵书根本就没什么用处,她不曾在这上面下过功夫,也不知道真正的战场该怎么打仗,但是,就现在来看,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左贤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边城,而是另外两个或者是其中的一个! 绯月在七年前大雄更换可汗起便一直防备着大雄,边疆的每个城市防御力量都不弱,大雄想要攻克并不容易,但是,若某个城市的军队被引开了呢?攻下这座城市便事半功倍了吧。 吟醉不知道绯月将领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短时间内又无法得到验证,只好把这个想法对鸣飞说了一遍,问他是否想到了。 只可惜,鸣飞在这一方面也是个半吊子,听了吟醉的说法,比吟醉还要紧张,急忙地想要把这个消息传给绯月璃。 吟醉有点沮丧,也有点后悔没有好好学过兵法,皱眉想了想道:“皇兄曾经是绯月的战神,他不会想不到这个问题,这样吧,你尽快把消息传给璃儿,另外多注意一下朝廷的指令,若是皇兄也没有想到的话,想办法提点一下。” 鸣飞急忙答应,他现在对吟醉的崇拜忍不住又上一层,觉得公主真是太聪明了,简直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最后,事实证明,吟醉并没有猜错,却确实多虑了,没有猜错的是左贤王的意图,而多虑的则是绯月暝夜对于这些突发情况早就布置妥当了,还来了个将计就计,把三国联军五万大军引入边城的临城简池,一举消灭。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也是在那时,听着绯月暝夜一条条的命令传达下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什么是运筹帷幄,什么是决胜千里,什么是绯月的战神! ------题外话------ 吼吼,某醉又活着爬上来了,妞儿们想瓦了木有啊,梦里梦到瓦了木有啊,思念成疾了木有啊?哦,不不不,亲耐滴,表示稀饭瓦是不能用板砖地,还有那个谁,菜刀地也不要,还有那位美妞儿,乃拿着扫帚干什么…… 呜呜,某醉还是自挂东南枝谢罪去吧…… 第十五章 辞行 次日,说好了会来的绯月珉没有出现,栖梧宫里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竟是昨日才出狱的水湘明月。 而水湘明月前来的目的竟然是——辞行! “嗯?”吟醉听到水湘明月的话虽有些震惊,却很快便表示对此很理解,水湘明月这个“质子”原本就有些特殊,最大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她的病,既然她都已经好了,自然他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回去自己的国家也很正常。 不过,看着水湘明月明显很是低落的情绪,吟醉口中那句“恭喜”终究是没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心虚的又咽了回去。 说实话,她刚刚在看到水湘明月第一眼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怎么也不敢相信皎皎清辉名誉天下的明月公子竟会变成如此憔悴的样子,然而,惊吓过后便是深深的愧疚了。 当初欺君抗旨的明明是她,可最后受了牢狱之灾的却是他和张温默。虽然听说并没有受刑,可毕竟这两个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天牢那种地方呆了二十多天,无论对身体还是精神都是一种摧残。 水湘明月微垂着双眸,呆呆的看着茶水氤氲出的白色雾气,心中一片迷茫,能够回归故国不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吗?可是,为什么当绯月皇上说要放他离开的时候,他竟然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吟醉看着水湘明月,轻轻咬了一下唇,道:“明月表哥照顾我两年有余,一直都没有道过谢,明月表哥若不弃,母妃留下的那些笔记便送给明月表哥吧。” 水湘明月闻言怔了一下,抬眸看向吟醉,目光触碰到那张绝美的脸庞却又像是触电般急忙闪躲开来,有些急促道:“万万不可,那是皇姑的遗物,怎么可以给我。” 吟醉摇了摇头道:“母妃乃擅蛊的高手,那些笔记必然都是精品,在我手中未免暴殄天物,只有明月表哥才能让它们实现最大的价值,想来母妃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心血蒙尘的。” 水湘明月又抬眸看了吟醉一眼,眸中既没有得到那些笔记的喜悦也没有对吟醉说辞的反对,反而有些别样的复杂,不过一瞬再次移开目光,低声道:“如此,多谢公主。” 吟醉看着水湘明月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愧疚更盛,不禁歉然道:“对不起,是我害得你们进了天牢。” 水湘明月急忙摇头,道:“不怪你,都是我自愿的。” 吟醉眸上的睫毛颤了颤,他这样说,她似乎更愧疚了。 “明月表哥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水湘明月闻言,唇边掠过一抹苦笑,她竟是没有一点想要挽留他的意思。 “不必劳烦了,辞别了公主再向张兄告别,我便直接出城了。”水湘明月唇边的苦笑隐去,换成自嘲,即便是她挽留了他又能如何,绯月皇上要他离开,他还能抗旨不成? “怎么这么急?”吟醉疑惑的看着水湘明月,昨日才从天牢中出来,都没有修养便长途赶路,身体如何受得了。 水湘明月苦笑,哪里是他着急,明明是绯月皇上急着赶他走! “离开故国两年多,甚是想念,如今能够回去,自是归心似箭。”水湘明月叹息了一声,终究是没有说实话,他都是要走的人了,何必再给她添麻烦,若是她因此而质问绯月皇上,生了嫌隙,终究是于她不利。 “是这样吗……”吟醉喃喃道,却觉得有些奇怪,水湘明月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情感太过强烈的人,若只有他说的这一个理由,他不该如此急切才对。 不过,人家急着回家,她也不好阻拦。 “那,祝明月表哥一路顺风。” 水湘明月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最后一次在这里喝桃花茶,他舍不得浪费一滴“还请公主好好保重身体,我……告辞了。” 吟醉站起来,亲自送水湘明月出栖梧宫“明月表哥也要保重身体,即便归心似箭,赶路也不要太过勉强,平安最重要……” 水湘明月有些贪恋的听着吟醉清脆的声音,缓缓的走在她身边,希望这条路没有终点才好。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吟醉停在栖梧宫门外,转身看向水湘明月道:“明月表哥代我问候外祖父外祖母,若是有机会,或许我会去金夷探望他们……和明月表哥。” 水湘明月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颜,虽然他觉得这几乎不可能,只是,她有这份心,他就满足了“那,我就在金夷恭候大驾。” 吟醉含笑点头“那明月表哥要先调查好金夷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到了金夷,就全赖明月表哥招待了。” 水湘明月笑道:“好,我回去第一件事便亲自去寻找金夷所有好玩的好吃的。” 吟醉被水湘明月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她还真想象不到水湘明月这样的人到处找吃喝玩乐之地的样子,太违和了。 水湘明月看着吟醉的笑颜,也跟着笑,眸底的眷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忧郁和不舍,如水般轻轻荡漾着。 吟醉止住了笑,道:“明月表哥急着赶路,我便不再多言了,明月表哥保重。” 水湘明月深深的看着吟醉,轻轻道:“保重。”说完,蓦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吟醉看着他略显瘦削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渐渐变浅,眸中也染上了几许离别的愁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敞开了心扉决定要接受绯月璃,吟醉发现她变得情绪波动越来越大了,什么事都忍不住感叹一番。 “公主,我们回去吧,明月公子的身影都看不到了。”鸣柳见吟醉看着水湘明月离开的方向发呆,不禁轻轻提醒道,现在天已经凉了,公主本就体弱,吹了冷风生病就麻烦了。 吟醉回过神,点了点头,正要往回走,一转身,却有突然停下来,水眸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宫女。 “你跑什么,赶去投胎不成?”一个红衣宫女一把拉住一个黄衣宫女的手臂,责备道。 黄衣宫女被人拽住有点心急,忙停下来倒豆子般快速道:“红云姐姐没有听说吗?今日太子妃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喜事,太子妃身边的齐嬷嬷一大早就喜滋滋的打赏人,听说凡是在东宫敬慧阁露面的宫人都得了赏呢,现在有空的宫女太监们都去敬慧阁了,姐姐要是无事也跟我一起去吧。” “这是真的吗?”红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黄衣宫女。 “怎么不真,跟我一个屋的秀菊今早去敬慧阁找熟人被齐嬷嬷看见了,给了好几个金锞子呢,喜得她牙都快笑掉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你去瞧瞧,就算讨不到赏,能沾沾太子妃的喜气也好。” “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两个宫女兴奋的交谈着快步向东宫的方向走去,吟醉疑惑的眨了眨眼,转头问鸣柳“太子妃家里今日有什么喜事吗?”就算是她家里有什么喜事,也不至于见人就打赏吧。 鸣柳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曾听闻蔡家有什么喜事要办,奴婢这就派人去敬慧阁看看。” 吟醉不置可否,转身向门内走去,她对蔡逸祯没什么兴趣,以绯月暝夜的体格,她那个太子妃还要当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她倒是听说,蔡逸祯因为和太子成亲多年而没有子嗣的事压力很大,不过,好在皇后早就没了,后宫也没个能说上话的,绯月暝夜又不关心这些,否则,蔡逸祯和谢雨桐肯定会被训斥得得了抑郁症不可。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成亲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会一直没有动静呢?不会是太子的问题吧? 等等,太子妃今天这么高兴,不会就是因为有了吧! 也不对,若蔡逸祯真的怀了孕,早就该敲锣打鼓的宣告全世界了,怎么可能会高兴的如此隐晦。 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殿内,吟醉便把这事扔到一边了,总归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她也懒得费神,她今日起得早了点,这会儿还真有些乏了。 只是,她刚刚躺在贵妃椅上眯了一会,便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给温柔的叫醒了。 吟醉不睁眼看也知道是谁,不满的皱了皱小鼻子,翻身对向里面,想要躲开那恼人的手掌。 只可惜,手掌的主人并没有想要饶过她,伴随着一声低沉磁性的轻笑,修长的手指再次捏上了她粉嘟嘟的小脸蛋。 “皇兄别闹,我困着呢。”吟醉一把排开那使坏的大手,抱怨的咕哝道。 “这才什么时辰,说睡就睡,这么懒散惯了,身体会越来越不好。”绯月暝夜干脆把吟醉抱起来,揽在怀里,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小脸,帮她醒盹。 被这么折腾着,再睡得着才怪,吟醉气恼的瞪了绯月暝夜一眼,伸手接过鸣柳递过来的温茶水喝了,才彻底清醒过来,手脚并用的从绯月暝夜怀里爬出来,坐得远远的暗自生闷气。 绯月暝夜看着她那小模样笑得很是开怀“人长,脾气也跟着长,都是朕惯得你!” 吟醉瞥了绯月暝夜一眼,嘟着唇道:“反正是皇兄惯得,都是皇兄的错!” “说你你还真喘上了,过来!”绯月暝夜对吟醉伸出手。 吟醉看看那只手,再看看绯月暝夜的脸色,瘪了瘪嘴,不甘愿的走了过去。 却不想,她尚未走到,绯月暝夜先站了起来,牵起吟醉的手笑道:“总憋在屋里也不好,朕陪你出去走走,御花园里新来了一批菊花,开得正好,你看看喜欢哪一个,朕让人摆到你房里。” 鸣柳闻言,急忙进屋里去拿吟醉的披风,御花园风大,到时候要用上。 吟醉也不反对,栖梧宫里的花草树木都是固定的,按时令开败,并不像别的宫殿那样随时更换当季的花草,栖梧宫小花园里的菊花虽然也有开得好的,总归是品种有限,想要多看些,还真需要去御花园。 “听说边城那边和大雄打起来了,皇兄怎么还这么空闲?”吟醉边走边仰头问。 绯月暝夜也不问吟醉是怎么知道的消息,笑道:“朕忙里偷闲来陪你这个小丫头,你怎么感谢朕?” 吟醉暗暗翻了个白眼,她也没让他陪啊! 不过,吟醉也听出绯月暝夜不想谈论战争的问题,便没再坚持,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笑道“醉儿陪皇兄逛御花园,这算不算感谢?” 绯月暝夜失笑“你就这么打发朕?” 吟醉理直气壮道:“怎么可以说是打发呢?皇兄陪醉儿逛花园是恩赐,醉儿陪皇兄逛花园就不能是感谢了?” “强词夺理!”绯月暝夜敲了一下吟醉的脑袋。 吟醉捂着脑袋,不满道:“皇兄是以权压人!” “出宫一趟,回来竟变得伶牙俐齿了,说说看,在外面还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吟醉想了想道:“皇兄没看出来吗?我会武功了呢!” 绯月暝夜当然早就知道了,也问过张温默了,小丫头倒是因祸得福,白捡了几十年的内力。 “不劳而获,后天又不补拙,朕看这一身内力放你身上真是浪费了!”绯月暝夜客观的评价道。 见绯月暝夜没有详细问这内力的来源,吟醉便知道绯月暝夜是问了别人了,不是张温默便是水湘明月,好在他们在出谷之前便串好了供,七分真三分假的说出来,也不用担心引他怀疑。 “是皇兄跟醉儿说习武太辛苦,不适合醉儿的,醉儿听皇兄的话了,皇兄倒怪起醉儿来了。” 绯月暝夜闻言,忍不住又敲了吟醉的脑袋一下,笑道:“这句话你倒记得清,别的事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吟醉再次护住脑袋,不满的看了绯月暝夜一眼,却没有反驳,好吧,听话这一块她做得确实不怎么好。 御花园距离栖梧宫不近也不很远,两人说说笑笑便走到了。 刘公公知道绯月暝夜一向不喜欢被后宫那些女人打扰,这次带着吟醉,就更不喜欢看到碍眼的人,因此早就先一步派人把这处清场了,现在的后宫里女人位分普遍不高,没有几个敢对乾云殿的小太监说不的。 只是,虽说是没几个,可总也是有的,不巧的是,今日偏偏就遇到了那么一个。 ------题外话------ 貌似,某醉上次忘了跟妞儿们说了,某醉快要考试了,各种捉急中,更新要比以前还不稳定了,╮(╯▽╰)╭,木有办法啊,平常偷懒不好好看书的孩纸只能临时抱佛脚了,呜呜,求人品,求过 第十六章 求见 舒贵人的身孕已经四个月,小腹只是微微有些凸起,可她小心翼翼扶着腰的动作却夸张得像是快要生了一样,实在是有几分滑稽的可笑。不过,舒贵人到底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肚子的月份又还小,对她的身材面貌还没什么影响,即便动作夸张可笑了些,却还不至于让人看不下去,若她这幅样子落在喜欢她的人眼中,或许还会博得个可爱的印象。 “笑什么呢,嗯?”绯月暝夜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这小东西不好好听他说话,竟然敢走神。 吟醉拉着绯月暝夜停下脚步,抬手指指舒贵人的方向,笑道:“醉儿看到舒贵人了,我们不如等等她?”看她夸张得扶着腰却脚步飞快的样子,真让人看得不忍心。 舒贵人倒也会抓时机,就好像现在才发现绯月暝夜也在这里一样,在绯月暝夜抬眸看去的一瞬间,惊讶和娇羞的表情做得极为到位,配合着一张美艳动人的脸,真是美人如花颜如玉,赏心悦目的紧啊。 只可惜,最该欣赏她的那位似乎不大高兴。 绯月暝夜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舒贵人根本就不值得他给出一个反应一样,对吟醉却很是不满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朕好心来陪你逛花园,你还想着别人,找打!” 吟醉有点替舒贵人庆幸,她离得远,听不到绯月暝夜的话,否则,她若知道她在绯月暝夜口中只是个“别人”,恐怕要伤心死了。 “皇兄,舒贵人肚子里还有皇兄的孩子呢,皇兄也该多体谅她一下。”吟醉略微有些埋怨道。 绯月暝夜闻言,脸色立即一沉,心里莫名堵得厉害,他怎么就觉得这小东西说出来的话这么不招人喜欢呢! “朕倒是不知道,醉儿竟是如此体贴的人!”语气很是不悦,还带着几分绯月暝夜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和赌气,倒是他身后的刘公公不知怎么了,原本就低垂的头更低了些,虽看不到他的脸,却给人一种无限忧愁的感觉。 吟醉发现绯月暝夜不高兴了,立即讨好道:“醉儿还不是看在皇兄的面子上才关心她的,若不是她怀了皇兄的孩子,醉儿才不会理会她。” 绯月暝夜眉头紧蹙,有些纠结的看着吟醉,小东西明显是在讨好他,可说的话却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个女人有了他的孩子,她就这么喜欢吗?可为什么看她这么喜欢,他却觉得很生气很生气? “醉儿喜欢小孩?”绯月暝夜想起吟醉对绯月流莹和绯月璃这两个最小的公主皇子似乎很是偏爱。 吟醉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她对小孩子这种生物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长公主,皇上万安,长公主万安。”二人说话的时间,舒贵人已经带着一大串宫女太监赶了过来,娇羞无限又欣喜无限的对二人行礼,宫女太监们也呼啦啦矮了下去,万岁千岁声整齐得像是排练了千百遍。 刘公公也带着乾云殿和栖梧宫的人向舒贵人问安。 如此一来,只剩下绯月暝夜和吟醉两个笔直站着的人,很是鹤立鸡群。 绯月暝夜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舒贵人,也没有听到震天响的问安声,薄唇有些不悦的抿着,看着吟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郁结,既然不是喜欢小孩,怎么会对舒贵人怀孕这么高兴? “醉儿就不怕朕有了小皇子就不宠醉儿了吗?”没错,她即便不厌恨舒贵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担心她们会不会分了他的宠爱去才对,怎么能喜欢舒贵人的孩子! “皇兄会吗?”吟醉反问道,语气不算多敷衍,看向绯月暝夜的目光却着实有些无语,他怀着孕的小老婆就在他面前弯着膝盖快要站不稳了,他倒好,还有心思来为她琢磨这些。 绯月暝夜哪里能够容忍这么不明确的答案,鹰眸微微眯起,道:“醉儿以为呢?” 吟醉看了一眼双腿屈曲,咬着牙站得摇摇晃晃的舒锦晗,轻叹一声,提醒道:“皇兄,先让舒贵人起身吧。”这么站着本就比跪着还累,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万一摔了,可就成了年度后宫最大新闻了。 绯月暝夜非常不满意吟醉的顾左右而言他,伸手抬起吟醉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脸,道:“不回答朕,嗯?” 吟醉看着如此较真的绯月暝夜,眉头轻拧了一下,知道他的帝王脾气上来了,她若是不顺着他,肯定又要弄得谁都不痛快,只得尽力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道:“醉儿知道皇兄不会的。” “哦?醉儿就这么自信?”绯月暝夜仍旧不放开吟醉,挑了挑眉,继续问。 吟醉尚未回答,却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是膝盖落地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声惊呼“娘娘,您怎么样?” 舒锦晗脸色有些苍白的捧着自己的小腹,心中又怨又悲,却顾不得自怜,急忙忍痛谢罪道:“臣妾无意冒犯皇上,求皇上开恩。” 秋叶闻言,吓得脸色一白,急忙磕头求饶道:“娘娘身怀有孕,容易疲乏,才会站立不稳,求皇上不要怪罪。” 绯月暝夜转头烦躁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主仆,不耐烦道:“吵!” 声音不算大,却轻易的盖过了秋叶的哀求声,冷冽无情如一个可夺命的禁咒,让秋叶瞬间闭上了嘴,浑身颤抖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吟醉的下巴还被绯月暝夜捏在指间无法动弹,想要看一眼舒锦晗却无能为力,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这舒锦晗倒也聪明,她再如何娇弱也不应该只这一时半刻就支持不住,弄出这么大动静无非是想引起绯月暝夜的注意,还用上了一点苦肉计,虽然眼睛看不到,可她猜舒锦晗现在看上去一定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吟醉不禁为她暗赞了一声,不禁让自己免受屈膝等候之苦,还能激起人的愧疚怜爱之心,用在男人身上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招数,不过,绯月暝夜有愧疚心这种东西吗? “又在走神?”绯月暝夜捏着吟醉下巴的手指紧了紧,眉目间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吟醉立即回神,水眸轻轻眨了眨,无奈道:“醉儿不是自信,是相信皇兄,皇兄一定不会有了小皇子就不疼醉儿的,对不对?” 绯月暝夜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唇角微微勾了一点,捏着吟醉下巴的拇指轻轻在光洁嫩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擦着,道:“你倒是会讨巧!” 吟醉水眸弯了弯,笑道:“那也是皇兄宠出来的。” 绯月暝夜目光柔和了几分,含笑道:“朕是宠出来一个小白眼狼!” 吟醉不满嘟唇,抬手拍掉了绯月暝夜托着她下巴的手,哀怨道:“皇兄好讨厌,醉儿怎么是白眼狼了!” 舒锦晗身后的一干宫女太监听到那“啪”的一声吓得身躯一抖,冷汗直流,跪伏在地上的身躯不禁又低了几分,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面,让皇上看不见他们。 舒锦晗却是一脸呆滞的看着眼前那一寸地砖,脑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的她头晕目眩满心凄凉,原来,皇上宠起一个人来是这个样子的,原来,皇上也有喜怒哀乐,原来,她什么也不是…… 绯月暝夜轻笑一声,刚刚被拍开的手又忍不住捏了捏吟醉嘟起的粉唇,竟然柔软温润的不可思议,绯月暝夜目光微微暗了暗,脑中似窜过一道电流,不知道这粉嫩的唇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吟醉摆了摆头,把自己的嘴唇解脱出来,微微后退了一步,控诉的看着绯月暝夜,恼声道:“皇兄!” 绯月暝夜瞬间惊醒,竟像是有些心虚般,双手瞬间背负到身后,眸光看到跪了一地的人,眉间闪过一抹厌烦,冷声道:“平身吧。” “谢皇上。” 刘公公为首的乾云殿宫人和鸣柳为首的栖梧宫宫人见怪不怪淡定的站了起来。 秀媛殿的人却都被吓了个够呛,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眼眸都不敢抬一下,心中对倾醉长公主的受宠程度却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舒锦晗在秋叶的搀扶下有些艰难的站起来,因为心中委屈不忿,连膝盖上的疼痛都似乎被放大了好几倍,让她有些站立不稳。 “舒贵人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大好?”吟醉看着几乎靠在秋叶身上的舒锦晗,又觉得她有点自讨苦吃,说她蠢笨吧,确实有点小聪明,可她若真聪明,就应该知道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保住肚子里那个孩子,帝王的宠爱是有限的,只有孩子才是她永久的依靠。她倒好,怀着孩子还到处乱跑,生怕别人不给她弄没了一样。 舒锦晗正心中凄凉,听到吟醉这声不痛不痒的问候,只觉得她是在炫耀嘲笑,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冷淡道:“多谢长公主关心,臣妾无碍,只是因为身怀有孕,虚弱了些。” 吟醉听着舒锦晗的语气,貌似有点对她的敌意,不禁莫名了一下,却又瞬间释然,不再理会,舒锦晗有什么想法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心神。 绯月暝夜面无表情的扫了舒锦晗一眼,冷声道:“身体不舒服便不要到处乱跑了,来人,送贵人回去!” “皇上!”舒锦晗心中一紧,抬眸哀怨的看着绯月暝夜,她为什么不顾怀有身孕特意跑到御花园来?还不是因为听说了皇上要来,自从那日皇上从秀媛殿离去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皇上,今日好不容易知道了皇上的行踪,她按捺不住思念急忙找来,只为能见皇上一面,却不想,连两句话都没说上,皇上竟要她回去! 舒锦晗哀怨的目光没能传达到绯月暝夜眼中,他的话一说完便牵起吟醉的手向赏菊的亭子里走去。 “贵人,请吧。”乾云殿的小太监走到舒锦晗面前,恭敬的弯身一礼,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舒锦晗不理会这个太监,看着绯月暝夜的背影道:“皇上,臣妾身体……” “贵人!”舒锦晗话为说完,乾云殿的小太监却突然开口,声音凌厉危险,生生吓得舒锦晗心中一抖,条件反射般住了口,有些惊惧的看向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小太监却瞬间恢复了恭敬谨慎的样子,淡淡道:“还请贵人不要难为奴才。” 舒锦晗有些不敢相信她刚才竟然被一个低等的小太监给吓着了,瞪大美眸看着低眉垂目的小太监,双手狠狠的握紧,指甲刺得掌心生疼,努力的告诫着自己这是皇上的人才忍住了没把巴掌挥到这个太监的脸上。 舒锦晗别有用心的匆匆来了,又迅速被“送”回去,连个小插曲都算不上,丝毫没有在赏菊人的心中留下一点痕迹。 朱红的亭子为赏花而建,四面开窗,因为皇帝要来,里面特意收拾了一番,干净而舒适。 吟醉懒洋洋的坐在软绵绵的锦垫上,慢悠悠的吃着时令的新鲜水果,水眸透过敞开的窗子欣赏着风姿各异的美妙菊花,惬意程度堪比一只晒太阳的猫。 绯月暝夜坐在吟醉旁边,猿臂一伸,轻轻拨弄了一下吟醉的肩膀,吟醉便由原本依靠着靠背而变为了靠在绯月暝夜怀里。 吟醉眼眸都没抬一下,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欣赏着亭外迎风飞舞的菊花。 绯月暝夜垂眸看着吟醉的小脸,幽暗的目光在她微微蠕动的粉唇上掠过,抬起的手指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落在了白嫩嫩的脸蛋上,轻轻掐了一下,笑道:“菊花就那么好看吗?看得眼都不眨!” 吟醉顿了一下,懒懒的抬眸瞥了绯月暝夜一眼“皇兄陪醉儿来这里不是为了赏菊吗,当然要仔细赏才对。”不过,话说回来,绯月边城还在和大雄打着仗吧,他这个皇帝竟然还有心情来赏花,太闲适了些吧。 绯月暝夜轻笑“你若喜欢,朕多陪你来几次便罢了,何至于一次看个够。” 吟醉撇了撇嘴“皇兄是大忙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陪醉儿赏花,国事不管了?” 绯月暝夜没忍住,又捏了捏吟醉滑溜溜的小脸蛋,嗔笑道:“朕在你眼里就那么无能,连赏赏花的时间都没有,嗯?” 吟醉推开绯月暝夜作乱的大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不再让他捏,想了想道:“皇兄很厉害,绯月最厉害的人就是皇兄了。”她确定这话不是在拍马屁,绯月暝夜确实很厉害。 绯月暝夜闻言很是受用,也不管吟醉是真心还是假意,欢喜的换了一只手,捏上吟醉另一边的脸蛋,触感滑腻温润,真是怎么捏都捏不够! “皇兄!”吟醉从绯月暝夜怀里起来,双手捂着脸,怒目瞪着绯月暝夜,不满道:“脸都被你掐红了!” 绯月暝夜闻言,急忙拉开吟醉的手,果然见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了两道红痕,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心疼,抬手轻轻抚摸过那浅浅的痕迹,轻声道:“疼吗?” 吟醉目光闪了闪,道:“已经不疼了。”意思是刚刚是疼的。 绯月暝夜听懂了吟醉的潜台词,眸中心疼更浓,却微微叹息着抱怨道:“真是脆弱的小东西,碰一下就碎。” 吟醉闻言,怒瞪了绯月暝夜一眼,明明是他手重,竟然反过来怪她太脆弱,果然是当皇帝的人,足够霸道! 绯月暝夜看着吟醉薄怒微嗔的样子,觉很是有趣,就跟炸毛的小猫一样,让他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怎么,朕说得不对吗?都是朕惯得你,娇嫩的不像话。” 吟醉轻哼道:“这是皇兄说的,怪皇兄,不能怪我。” 绯月暝夜挑眉,笑道:“怪朕太宠着你?”说完兀自点了点头,道:“也就朕会这么宠你了,换了谁都不会像朕一样,如此宠你这个小白眼狼。”所以,你乖乖呆在朕身边就好。 吟醉看了绯月暝夜一眼没有说话,目光转移到窗外的菊花上,心中却有些黯然,绯月暝夜确实很宠她,却也只是高高在上的宠,而她,要的不是这个。 绯月暝夜见吟醉不说话,微微皱了皱眉,正要抬起她的小脸问清楚,却听到亭外传来一声通报“启禀皇上,谢丞相和谢侍郎求见。” 绯月暝夜脸色微沉,他最讨厌别人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吟醉转头看了看亭子紧闭的雕花木门,挑眉笑道:“皇兄又有正事要做了。” 绯月暝夜看向吟醉,无奈道:“不仅是小白眼狼,还是个小乌鸦嘴!” 吟醉立即抿唇不语,扭过头不看绯月暝夜。 绯月暝夜呵呵一笑,转头问道:“说了有什么事吗?”国事是正事,陪这小东西也是正事呢。 “回皇上,奴才不知,只是,奴才见谢丞相和谢侍郎面有怒色。”谢老丞相气得脸都红了呢,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皇兄去看看吧,醉儿也想回去了。”吟醉见绯月暝夜还在犹豫,便劝说道。 绯月暝夜叹息一声,起身道:“走吧,朕先送你回去。” 吟醉点点头,没再推辞。 ------题外话------ 今天听说了一个新词,叫考研狗,瞬间内牛满面,太特么贴切了有木有啊~(>_ 第十七章 余地 回到栖梧宫吟醉便听说了谢丞相和谢涵阳求见的原因,严格说起来,其实是谢家的家事,只不过中间涉及到一个公主,他们不敢随便处置,才会进宫来请示一下绯月暝夜,说穿了,事情的大意就是绯月流光把谢涵阳的平妻林晓璇给弄死了。睍莼璩晓虽然,说实话,谁都没有指望那个林晓璇能一直活着,被绯月流光弄死似乎早就成了必然,但真死了,也要讨个说法啊,总归是谢家的嫡少夫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嫡少夫人能拖着一个病体活这么久实在是一个奇迹,更奇迹的是,她竟然还抢在绯月流光之前,在今年年初为谢涵阳生下了谢家的嫡长孙,让人都不知道该感叹这病秧子太好运还是绯月流光太蠢笨了。 只是,林晓璇原本身体就不好,生了孩子之后基本上就没下过床,绯月流光就算不弄死她,她能不能活过今年都难说,可偏偏,绯月流光就在她差不多快要病死了的时候多此一举的把她给弄死了。 弄死就弄死吧,还偏偏留下了证据,那种想赖都赖不掉的证据,而让谢家人愤怒的是,绯月流光不仅拒不认罪,还强硬的要把林晓璇生的孩子抱到她房里养,谢家哪里敢把嫡长孙交给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害死那孩子娘的人,谢家老妇人拼死了不肯把小嫡孙交给她,绯月流光却在林晓璇的院子里大闹了一场,把谢老夫人气得晕了过去,也把谢丞相气个够呛,直接下令把人关进柴房,然后带着谢涵阳进宫请旨了。 至于请的是什么旨,就不言而喻了。 吟醉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之后都忍不住想为绯月流光叹息一声,小时候的绯月流光虽然没有得良妃真传,却还有几分聪明,却没想到越大越活回去了,这么多年都没搞定一个林晓璇,临死临死还被倒打一耙。 没错,吟醉觉得绯月流光就是被林晓璇给算计了,而拼上的就是林晓璇所剩无几的生命! 想来林晓璇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是活不久了,她自己当然无所畏惧,可她不能不为她的孩子着想,她死了之后,绯月流光就是她孩子的嫡母,绯月流光是什么样的人,怕是天天都在琢磨着怎么弄死她们母子呢,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落入绯月流光手里,若是用她这苟延残喘的生命来换取孩子的无忧成长,这笔买卖确实划算。 这种事,她能看出来,谢丞相和谢涵阳也能看出来,绯月暝夜更能看出来,只是,林晓璇用生命做出的最后一搏,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证据确凿,即便他们都知道绯月流光冤枉,想要为她洗脱罪名也绝不容易,更何况绯月流光手脚未必真那么干净,而且,就绯月流光的作为来看,他们也没有一个真心想要为绯月流光证明清白的。所以,绯月流光最后即便不会受到多严重的惩罚,谢家嫡长子的抚养权她是绝对拿不到,谢家就是念在孩子没了母亲也会善待他,而这也是林晓璇的最终目的。 这事对于绯月暝夜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无非是听谢丞相哭诉一番,再恩威并施的准了他的请求便完结了,处理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吟醉也做好了等绯月暝夜一起用午膳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也起了个小波澜。 绯月暝夜确实来了栖梧宫用午膳,只是,心情貌似不大好,吟醉追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谢涵阳,他脑子里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竟然跪请休妻!然后,然后他就真得只能跪在御书房外了,这还是绯月暝夜看着谢丞相的面子上没怎么发落他,若换了别人,估计早就下大狱了。 吟醉深深觉得他真是——活该! 公主是能休吗?事关皇家颜面,绯月暝夜宁绯月流光被他弄死也不想她被他休了,更何况,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先是边疆与大雄正在打仗,然后十几天后就是永珍公主和亲炽国,绯月暝夜怎么可能允许谢家闹出休公主的事情来,虽然当初是他被逼娶了绯月流光,委屈了些,可怜了些,可他那点委屈跟皇家颜面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绯月暝夜最多在物质上给他点补偿,不过,他这么一闹,估计那点补偿也省了。 吟醉听完经过,沉吟了一下,道:“谢侍郎痛失爱妻,太过伤心,难免会做些糊涂事,以谢侍郎的聪明,很快就会想明白的,皇兄不要为此生气了。”终究是相识一场,谢涵阳还曾帮她良多,于情于理她都该为他说说情。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谢涵阳即便是抗议,也长久不了,谢涵阳虽聪明,性子却不够强硬,又是个孝子,谢丞相演上一出苦肉计,他多半就妥协了,她多这么一句嘴也不过是安抚一下绯月暝夜,不要气急了真给按谢涵阳个什么罪名。 绯月暝夜斜眼看了吟醉一眼,抬手夹了一块鸡丁放到她碗中,淡淡道:“好好吃饭!” 吟醉无意识拿着筷子戳着碗中米饭的手一顿,水灵灵的眸子眨巴了两下,然后低头乖乖的把绯月暝夜夹的鸡丁吃到了口中,慢慢的咀嚼了吞咽下去,沉默了一下,又看向绯月暝夜试探道:“谢家少夫人新丧,谢侍郎就这样跪在宫里不大好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皇兄暴虐呢,不如,皇兄赶他回去吧。”跪在这里也是白跪,还不如回去多哄哄没了娘的孩子呢。 绯月暝夜再次斜睨了吟醉一眼,薄唇微抿,手中的玉箸快速的在每一个盘子上面掠过,不过片刻,吟醉的碗中竟足足被添了半碗的菜。 吟醉瘪着嘴看着她碗里已经有些冒尖的菜,有些哀怨的看着绯月暝夜“皇兄……” 绯月暝夜面无表情,就像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吟醉看出绯月暝夜这是不高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急忙安抚却是没错的,只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绯月暝夜突然开口道:“宣朕口谕,谢侍郎既然喜欢跪着,让他随便跪,跪不足三天,朕治他欺君之罪。”虽然眼神都没转一下,殿内的人却都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自然也知道,这话主要是说给谁听的。 吟醉闻言,脸色微微一僵,有些错愕的看着突然发难的绯月暝夜,他不会是因为她求情才想要罚谢涵阳的吧? “老奴遵旨。”刘公公恭敬的弯着身,不急不缓的退了出去。 吟醉偷偷压了一下嘴角,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垂下眼眸,微微叹息一声,默默的对谢涵阳说了声抱歉,她真心不是故意要害他的。 谢涵阳被罚跪的消息就如清扫落叶的秋风一般,迅速的刮遍了整个京都,京都权贵再多,能跟谢家说上话的也就那几个,谁的心眼都不少,这点子事也是藏也藏不住,得知原委经过的都难免为谢家掬一把同情泪,又忍不住再把陈年的旧账翻出来感叹一番,别人家娶公主那是荣耀,他家就是娶了个麻烦,自成亲就没消停过,现在又闹出个人命来,好端端的又把皇上给惹恼了,别到最后把谢家公子的前程都给搭进去。 只是同情归同情,却没有一个敢冒然去向皇上求情,其一,不过是罚个跪,谢涵阳一个身强体健的七尺男儿跪上那么一时半刻又死不了,实在用不着着急,其二呢,他们还没揣摩清楚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要求情也先找到症结所在才好对症下药,否则,救不下谢涵阳再把他们自己搭进去,再有,就是群臣都觉得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不能更改的事了,皇上口谕都宣了,谁敢让皇上收回去,金口玉言是说着好听的吗?反正求情也没用,何必去做无用功。 只是,别人能高高挂起冷眼旁观,谢丞相却是不能不心疼孙子啊,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被那个无德的公主折腾的整日没个笑脸,搁谁身上不想休了那等妒妇!孙子虽然冲动了些,可这事也不全然是孙子的错,要罚也该是那妒妇受罚!当然,他不是说皇上不公,但是,他一大把年纪了,实在是不忍心孙子受这等无妄之灾。纵使跪三天死不了人,可他孙子又不是钢铁打的,这深秋的地上这么凉,三天下来难保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到时候他找谁说理去!关键是为了那么一个毒妇根本就不值得! 急得团团转的谢丞相最后也没了办法,竟找到了绯月流莹那里,目的自然不是绯月流莹,而是想要通过绯月流莹来求吟醉。 谢丞相的想法原也没错,若说谁最能在绯月暝夜面前说上话,这个人非吟醉莫属,可是,这件事不是赶巧了吗! 在绯月流莹一脸难色的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吟醉在心虚之余,着实也有些哭笑不得,谢涵阳被罚跪三天多半就是拜她所赐,这个时候她再往上凑,估计就不是这三天的事了,绯月暝夜那性子,就是把谢涵阳弄死都不见得会眨眼的。 “小皇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若不行,不行……”绯月流莹见吟醉沉默不语,以为是吟醉不愿意,眼圈瞬间红了,急忙低下头不敢让吟醉看见,心里却难受的紧,她虽然非常不想为难吟醉,可谢家毕竟是她的外祖家,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少受到外公的庇护,谢家有难,她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帮忙,可是…… 吟醉叹息一声,无奈道:“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她怕越帮越忙。 绯月流莹闻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流了出来,因为低着头,晶莹的泪珠便如水豆子一般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白皙的小手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却没有哭出声音来,只间或传出一两声抽噎,当真是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吟醉见状,急忙劝慰道:“你先别哭,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第十八章 苦海 “嗯?”绯月流莹一听这话,心下一松,急忙抬起袖子匆匆的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小脸,期待的看着吟醉。睍莼璩晓 吟醉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你让谢丞相找个时机,把谢侍郎打晕,唔,若是想让效果更逼真,那就把谢侍郎弄得看起来凄惨一点,然后去求皇上即可,至于见了皇上怎么说,谢丞相应该明白。” “这样,行吗?”这么简单?绯月流莹被这粗糙的办法震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吟醉竟然会给她支这么一个招,饶是她再相信吟醉此时心中也不免产生几分惊疑。 吟醉忍不住轻笑,是他们都把这事想难了罢了,别人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还不知道吗?与其说绯月暝夜是在罚谢涵阳,倒不如说是他在跟她置气,以绯月暝夜唯吾独尊的性子,他根本就没把一个谢涵阳放在眼里,谢涵阳闹出的这点事就不值得他费心思去处理,谢涵阳自己爱跪那是他自己的事,而之所以后来被罚跪,说到底还真是遭得无妄之灾。 以谢丞相的精明,未必没有想到她说的办法,他只是摸不准绯月暝夜的心思,不敢妄动罢了。 “谢丞相若是信我,试试便知道了。”吟醉笑道。 绯月流莹收起惊疑的眼神,破涕为笑,有些慕濡的望着吟醉脆生生道:“我信小皇姑,我这就去告诉外公!” “莹儿……”吟醉有些尴尬的提醒道:“顺便提醒一下谢丞相,若想成功,最好不要让皇上知道是我出的主意。” 绯月流莹疑惑的看着吟醉,眼睛不解的眨了眨,最终却没有问为什么,点了点头,欢快的离开了。 吟醉原本以为,以谢丞相疼爱孙子的程度,他最晚过过了晚膳就会把谢涵阳带回去了,不至于让他跪着过夜,却没想到,谢丞相耐心那么好,竟然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行动。 或许也是为了借着这一次让谢涵阳认清现实,明白的告诉他他所求的不会不结果,进而让他死心罢了。 如今,谢家已经是一片黑白,林晓璇有诰命在身,丧礼的规格并不小,按礼俗应该停灵足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下葬,只是她死得时间不大巧,半个月后就是永珍公主和亲出嫁的日子,谢家作为永珍公主的外祖家,是绝不能同时举办着丧礼为公主送嫁的,因此,在礼部的协调下,林晓璇的丧礼整整缩减了六倍,仅仅停灵七日便要入土下葬,如此仓促的时间不仅谢家忙乱,吊唁的人也必须都积攒在了这七天内,以至于谢家这几日门庭繁荣,来往的车马络绎不绝。 吟醉身居宫中,自是不用理会这些事,这几天她都在忙着为绯月流莹打点嫁妆,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事原本轮不到她来做,只是,后宫连个有分量的娘娘都没有,便只好交给了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太子侧妃娘家出了事,挑大头的还只能是太子妃,太子妃虽然能干,可毕竟年幼,还从来不曾经历过这些大事,理论知识再丰富总归是经验不足,一时间也难免有些手忙脚乱,这两天也不知怎么想起了吟醉,竟是时常来向吟醉请教。 事关绯月流莹,吟醉也多了几分热心,太子妃来问也并不推辞,一来二去,吟醉有些意外的发现,太子妃这几天心情似乎非常好,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停下过,整个人也像是多了几分特别的韵味,似乎比以前更美貌了几分。 看到这样的太子妃,吟醉不由想起前几天听到那两个小宫女谈论的事,不知道太子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喜事,竟然对她影响这么大,连气质都变了。 “长公主?”蔡逸祯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长公主为什么那么看着她? 吟醉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看着蔡逸祯发起呆来,不禁暗笑自己日子太闲适,竟然也变得八卦起来了,蔡逸祯发生了什么事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实在不必非要弄明白。 “这样很好,我也没什么补充的了。”吟醉把长长的礼单递给蔡逸祯,笑道。 太子妃闻言,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接过礼单交给怜儿收起来,道:“那臣妾便去拿给父皇过目,若父皇没有意见,这一块就这么定了。” 吟醉点头,端起桌上的桃花茶喝了一口,见蔡逸祯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不禁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语的人,以往事情商量完了,她就该告辞离开了才对,莫不是她还有什么事? 正想着,突然见蔡逸祯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些复杂的看了吟醉一眼,先没有说话,反而把身边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吟醉。吟醉见状,黛眉微挑。鸣柳揣摩着吟醉的意思,对殿内伺候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众人见状,都微微一礼,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鸣柳在旁边服侍。 蔡逸祯见状,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臣妾今日来,除了与长公主商量礼单的事,还有一事……”蔡逸祯有些为难的沉默了一下“是臣妾的大哥……” 吟醉闻言,脸色微变了一下,看蔡逸祯的目光冷了些,蔡逸祯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她应该清楚她在说什么。 蔡逸祯被吟醉的目光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长公主不要误会,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前日臣妾的母亲进宫提起家里的事,说到了大哥,说大哥,大哥心仪长公主……想求祖父向皇上提亲,只是不知长公主的意思……” 蔡逸祯说得很忐忑,也有些别扭,婚嫁之事原本是父母之命,长公主父母不在了,自然是皇上做主,哪有直接问人家女儿的!只是,大哥他不知道怎么了,非要先问过长公主的意思,长公主同意了才让祖父来提亲,而且,还,还…… 蔡逸祯见长公主不说话,心中更加不安,抬手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不禁开始后悔答应了这件事,若是被人知道她私自替外男向长公主传递信件,她就是有张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不仅如此,若是带累了长公主的名声,大哥更是逃不了干系。 原本依照她的意思,是万万不愿插这个手的,她跟太子殿下才刚刚,刚刚……想到这里,蔡逸祯白皙的脸颊上不禁染上一抹烟霞。 却瞬间消散,换成了几分忧愁,纵使她现在实在不想生什么是非,可是想到昨日母亲对她垂泪的样子她又不忍心不管,家里大哥闹得正凶,拖着病体已经在祠堂跪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大哥是蔡家的顶梁柱,是万万不能出什么意外的,再说,她就是再不孝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祖父被气死…… “还有,这个……”蔡逸祯脸色几经转换,半晌才下定决心,有些颤抖的拿出来一封信件,递向吟醉“是大哥托母亲带来的,还说,长公主不要急着拒绝,先看了信再说不迟。” 鸣柳原本听着蔡逸祯的话脸色就有些不好,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一直隐忍着,却没想到,她竟然越来越过分,若这事传了出去,公主的名声就全毁了! “太子妃娘娘,公主和您无冤无仇,您为什么要陷害公主!”鸣柳心里生气,说话也没给蔡逸祯留面子。 蔡逸祯脸色僵了一下,握着信的手抖得更加厉害,原本就心虚害怕,如今被鸣柳这一呵斥,就更加六神无主,承担的罪名太大,吓得她险些哭出来“臣妾,臣妾……” 吟醉其实不觉得这件事本事有什么不对,毕竟有一个接受了近二十年现代教育的灵魂,还不至于完全被这些封建礼教同化,但是,却不能代表她可以视这些为无物,她的权势力量还不足以支持她随心所欲,所以,蔡逸祯的做法就是对她的不敬! 蔡逸祯在吟醉冷淡压抑的目光下终于溃不成军,慌乱的把信重新塞回袖子里,匆匆起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道了声“臣妾告退。”也不等吟醉答应便逃一般的快步离开了。 吟醉看着蔡逸祯慌张的背影不禁暗暗感叹,后宫太过安逸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堂堂太子妃这气度也太不经看了点,说到底还是少了几分阅历,经不起事。 “公主,这个太子妃简直是欺人太甚!”鸣柳面色冷凝,眸中怒色毫不掩饰。 吟醉摇摇头,道:“这事不必再提。” “是,奴婢省得。”鸣柳虽气愤却还没失了理智,只是有些憋屈,明明受害者是她家公主,可她们却不仅不能张扬出去,还要捂严实了不能让人发现,说到底这个世道还是对女子太过不公平,这种事对男子来说只不过是个香艳旖事,到了女子身上却是衡量品行的大事,怎么说都是女子吃亏,即便是尊贵的长公主也逃不掉一个礼教的束缚,这个闷亏她们是不得不吃。 吟醉想得却全然不是这点事,名节什么的对她来说一名不文,她只是有些烦恼蔡逸舒的执着,竟是甩也甩不掉,她便是不看那封信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拿她和绯月璃的身份做文章,劝她“迷途知返”罢了,当真不知道他哪里来得那种自信,可以帮她“脱离苦海” 第十九章 送嫁 阴历十一月十六,宜出行,宜嫁娶。 浓秋拖着长长的尾巴渐渐的远去,冬日的寒凉迫不及待的沾染了世间的每一寸空气,光秃秃的树丫孤寂挺傲的高耸云端,更添加了几分萧索寒凉的气氛。 然而,此时的京都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受到冬寒的影响,反而更显热闹,街道两旁的屋舍全部张灯结彩,装饰得喜气洋洋,倒是每日扯着嗓子吆喝呼喊的小摊贩们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出现,尽管如此,喧哗热闹不仅没有少,反而比往日更盛,怕冷的百姓们身上裹了厚厚的棉衣,稍显笨重,被寒气冰冻得红通通的脸上却都带着喜悦和兴奋的表情,自发的拥挤在街道两边,边和身边的人大声讨论着什么,边伸长了脖子,不管能不能看到,都用尽了力气欢快的向前方张望…… 今日,是皇上的小女儿,永珍公主出嫁的日子。 湘秀宫内,吟醉轻轻的仔细的为绯月流莹梳顺了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口中喃喃念叨着昨日才学会的那些吉祥话,清灵动听的声音带着她独有的温柔淡雅,和风般吹动着绯月流莹的心湖。 挺直的坐在妆台前的绯月流莹脸上看不出喜色,也不见多悲伤,眼眸低低的垂着,掩住了里面汹涌的湿气。 谢家老夫人按品大妆,早早进宫来为唯一的外孙女送嫁,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几分她这个年纪特有的慈爱,却也仅仅如此了,并没有因为绯月流莹即将和亲外国而多出多少不舍和担忧。 吟醉念完了礼官教的吉祥话,手中的秀发也已经梳理得顺顺滑滑,接下来的挽发戴冠便不是吟醉该做的了,实际上,这梳发原也不该她来,绯月流莹母妃早逝,便该由最亲近的长辈来做这些,吟醉虽然在辈分上没什么可挑剔的,可她还是个未嫁女,这么做着实有些不合规矩。 但是,谁让她位高权重呢,她愿意这么做,便没有人敢反对,就连谢家特意进宫送嫁的老夫人也还不是乖乖候在一边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吟醉把梳子交给挽发的嬷嬷,看了一眼低眉垂眼站在一旁的谢老夫人,见她眉头紧皱,唇角往下,明显一副敢怒不敢言憋屈愤懑的样子。见吟醉梳完发走过来,微微一礼,不阴不阳道:“臣妇代永珍公主谢长公主的好!意!” “好意”两个字咬得有些重,让人很容易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 鸣柳几人闻言的瞬间都沉下了脸,嘴快的鸣霜当先呵斥道:“谢老夫人是什么身份,敢代永珍公主谢长公主!”不知死活的老货,瞎了她的狗眼,不看看是在跟谁说话。 谢老夫人在谢家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高位上坐久了难免自持身份听不得不中听的话,更何况她是打心里有些轻视这个深受皇宠却太过年轻的长公主,换句老话来说就是,她吃的盐比她吃得饭还多,被一个未曾及笄的小丫头落了面子,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更何况家里才出了一件不顺心的大事,正是满心不高兴的时候。 “臣妇比不得长公主身份高贵,只是有幸占了个永珍公主外祖母的位子,淑妃娘娘福厚命薄去得早,臣妇这个做外祖母的自然该为永珍公主多筹划一二。”谢老夫人微垂着眼眸,姿态做得足够恭敬,言语却没有一点服软的意思。 吟醉唇边的微笑一点点落下,粉唇微微抿起,有些漠然的看向谢老夫人,她今日心情不算好,正懒得理人,偏偏这人还没眼色的非要撞上来,若非看在今天日子特殊的份上,便是顺着鸣霜几人的意思发落了她,她都不会阻拦一下,谢家主母又如何,不长眼的人就该交点学费开开眼。 可惜,话还是要说回来,今日是绯月流莹出嫁的日子,她还真不想在这种时候处置了她的外祖母。 吟醉微微摆了摆手,没让鸣霜继续开口,冷漠的目光从谢老夫人身上移开,不带半分感情,像谢老夫人这样的人还不值得她浪费感情。 就这么放过对吟醉不敬的谢老夫人,鸣霜几人面色都有些不甘,可吟醉发话,她们不敢不听,只好紧紧的闭上了双唇。 这场小风波到了这里基本上就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吟醉不计较别人也不会上赶着挑事,谢老夫人精明一生,再自傲也知道见好就收的分寸,在长公主身上占了一点小上风足够她沾沾自喜,绝不敢再咄咄逼人。 却不想,两个主角都偃旗息鼓了,竟然还会杀出来个程咬金。 谁也没想到正坐在妆台前梳妆的绯月流莹竟在这时候推开了梳发的嬷嬷,转身冷淡的看着谢老夫人道:“来人,送外祖母回去!” 殿内的人听到这句话,一下子都怔住了,吟醉也惊讶的看向绯月流莹。 “你,你说什么?”谢老夫人惊得连尊卑都顾不上,敬称都忘了,直接“你”“你”的说开了。 倒也怪不得她如此吃惊,她作为永珍公主的外祖母能进宫为公主送嫁,乃谢家的荣耀,也是她的体面,放眼望去,能为公主送嫁的外戚有几个,远的不说,便是福瑞公主出嫁的时候,孟家人连皇宫都没进来。 可是,现在绯月流莹竟然要把她送回去!在妆容都没有上好的时候就让她走!这根本就是嫌弃她做得不好,要赶她离开的意思! 若她真这么走了,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那些贵人仆妇们会怎么编排她。可以想见,什么荣耀什么体面全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面对众人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绯月流莹却一改往日懵懂活泼的样子,表情淡然无波,像是一下子成熟起来,对谢老夫人的质问没有一点动容,她性子单纯却不愚蠢,她知道谁对她是真好谁又对她是利用。不管谢老夫人对外宣称多么惦念关爱她,却也只是上唇碰下唇说出来的而已,她本人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反而时常看到她对太子侧妃的关切爱护。对此,她从来没有计较过,太子侧妃是毕竟是她的嫡亲的孙女,她一个外孙女自然无法比拟,自然不会太过苛求。 可是,她不要求她对她多么真心,便也不容许她利用她来对她在乎的人不敬! 小皇姑是天下最尊贵女子,容不得任何人对她不敬,她的外祖母也不行! “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你们这些奴才是干什么的?妆还没梳好,怎么就让公主起来了?” 殿内的异常很快惊动了外殿等候的宫妃们,彩衣飘摇的走进来,大惊小怪的叫起来。 宫女嬷嬷们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出,低头垂手站在一旁,没人回应那些宫妃们的回答。 绯月流莹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只等她们安静下来,才开口道:“外祖母自持身份尊贵,胆敢和长公主相提并论,本宫却是不敢用您老人家了。来人,送谢老夫人回府!” 一声谢老夫人,几乎是把关系都断开了,宫妃们也被绯月流莹的决绝惊了一下,下一刻却又兴奋起来,这可是天大的热闹啊,比平日里那些小打小闹好看多了! 谢老夫人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绯月流莹,腿都软了一下,好在身后的婢女扶住了她,才没有倒在地上。 “你,你,你说得都是认真的?”谢老夫人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外孙女,觉得她真是疯了,有谢家做她的后盾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可她竟然在这种时候跟她闹翻,跟谢家闹翻,简直是,简直是愚蠢! 绯月流莹看着谢老夫人那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险些要笑出来,这位老夫人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真以为没了谢家她就活不下去了?她承认,有谢家这样的外祖或许对她是有些影响,但是,她更清楚,她能够在皇宫里平安快乐的长大是受了谁的庇护,又是谁给了她无尽的纵容和宠爱! 取东西刚刚回来的谢雨桐刚好听到绯月流莹的最后一句话,脸色不禁一白,急忙挤到前面,急切道:“大喜的日子,公主真是高兴糊涂了,祖母是来为公主送嫁的,怎么能先回府呢,公主心疼她老人家也不是这么心疼的。”说着,瞪了梳妆嬷嬷一眼,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为公主上妆,误了时辰谁担待得起!” 谢雨桐倒是生了一张巧嘴,一番巧言下来,两方的面子都顾忌到了,倒是个绝好的台阶,就好像不顺着下了都是过错。 谢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看谢雨桐的目光满意中带着赞赏。 扶着谢老夫人的谢夫人听到女儿的话,也反应过来,脸色挤出一抹笑容来,扫视了一眼众宫妃道:“不过是件小事,不想竟惊动了各位娘娘,公主这里还为梳妆完,未免劳累,娘娘们还是去外殿歇息等候如何?” 冲进来看热闹的宫妃们面面相觑,眸中都带了几分失望,原本还以为是场好戏呢,竟然就这么落幕了。无聊的整理了一下没有一点褶皱的繁复衣裙,有些不死心的一边回头看着一边慢悠悠的往外走。 绯月流莹眉头微蹙,她没想过就这么绕过谢老夫人,小皇姑怎么能因为她而受这种委屈,任何对她不敬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莹儿!” 绯月流莹正要开口,吟醉突然出言阻止了她“快些上妆,以免误了吉时。” “小皇姑……”绯月流莹有些歉然有些委屈的看着吟醉,全然没了方才疾言厉色的样子。 吟醉弯唇微笑,道:“今日你是新娘子,只负责美美的便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绯月流莹闻言,俏脸一红,娇嗔的瞪了吟醉一眼,乖乖的又坐在了梳妆镜前。 谢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地位坐到了她这种高度,几乎就没有多少人敢给她难堪了,她也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遭受这种对待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小辈如此不尊重。 谢雨桐看着谢老夫人的脸色,眉头微蹙,她没有忽略刚刚绯月流莹说的“与长公主相提并论”,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家自诩身份尊贵的祖母定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说到了长公主头上…… 谢雨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老太太常年在府内不出门,到底是眼光浅了些,不知道得罪长公主的厉害,幸好今日不是在皇上面前,否则,就不会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了。 谢雨桐给自家母亲使了个眼色,谢夫人会意,对谢老夫人道:“老太太站了这半日也该累了,媳妇扶您去外面坐会儿。” 谢老夫人在这里呆着也堵心得慌,巴不得快点出去,点了点头便跟着谢夫人向外走去。 谢雨桐等谢老夫人的身影消失,抬眸看了吟醉一眼,有些忐忑道:“祖母她老人家上了年纪,难免有失言的时候,得罪之处,还望长公主见谅,不要跟她计较。” 吟醉看向谢雨桐,淡淡道:“谢家如此明事理,本宫自是不会与一个老人家计较。” 言外之意就是,若谢家不明事理,她就不得不计较了。 谢雨桐听懂了吟醉的意思,微微垂头,道:“谢家不才,也算诗书之家,自然要明理自律,才不负长公主厚望。” 吟醉满意的点了点头,谢老夫人算不得什么,谢家却不容小觑,绯月流莹有这个背景也算是多了一重保障,这也是为什么吟醉方才并不阻止绯月流莹驳斥谢老夫人,却阻止她把谢老夫人赶出去的原因。 辰时,装扮完毕的绯月流莹随同绯月暝夜率领文武百官前去祭祖,巳时,炽国使臣前来迎亲,凤銮仪仗饶京都主干道一周,接受百姓跪拜祝福,午时才到了城门。 而此时,绯月暝夜已经率领文武百官等候在此,吟醉自然也在其列。 銮驾缓缓停下,绯月流莹在陪嫁宫女的搀扶下步下车銮,最后一次拜辞父兄亲人。 “儿臣此去千里之外,相见无期,儿臣不肖,不能在父皇跟前尽孝,还请父皇保重龙体,万岁万岁万万岁。”绯月流莹跪伏下来,以额触地,瘦弱的身体即便是穿着层层叠叠的繁重嫁衣也还是显得单薄而娇小。 “起来吧。”绯月暝夜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漆黑的星眸淡淡的看着绯月流莹,脑海里几乎想不起眼前这个女儿的面容来。 吟醉站在绯月暝夜身侧,看着缓缓起身的绯月流莹,娇俏美丽的脸颊在珠帘的遮掩下隐约可见,灵动的杏眸中噙着盈盈的泪水,却强忍着没有留下来。 “莹儿……”吟醉眼眶忽然一酸,心中的不舍越发的清晰。 绯月流莹转头,在看到吟醉的一刹那,泪水滚滚而下,想要开口说什么,喉间却溢出一阵哽咽。 “好了,不哭了,有机会,我会去炽国看你。”吟醉上前一步握住绯月流莹的手,柔声劝慰。 绯月暝夜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看着吟醉,小丫头想去炽国? 绯月流莹却很是惊喜的看着吟醉,哽咽道:“真的吗?” 吟醉笑着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绯月流莹破涕为笑,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莹儿就在炽国等着小皇姑。” “到了炽国,要多听荣嬷嬷的话知道吗?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吟醉嘱咐道。 绯月流莹点头“莹儿记住了,小皇姑也要好好的,不要生病。” 吟醉微笑,算是答应了绯月流莹的要求,继续道:“受了委屈就修书回来,你父皇会为你做主。” “嗯,莹儿会经常给小皇姑写信的,小皇姑有空了也要给莹儿写信。” “好……” 绯月暝夜站在一边听着二人告别,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越觉得绯月流莹是个麻烦,要求吟醉又做这个又做那个的,若真按照她说的做了,这一天就别干别的了! 绯月暝夜强忍着心中的不耐,沉默得看着没完没了的两个人,恨不得立即把绯月流莹打包扔凤銮上赶紧送走,只是,怕冒然打断了二人惹小丫头烦,便对绯月流莹身旁的陪嫁宫女使了个眼色。 小宫女蓦然被绯月暝夜看了一眼,吓得一哆嗦,好在是个机灵的,看懂了绯月暝夜的意思,兢兢战战的上前一步,对二人一礼,道:“公主,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绯月流莹闻言,握着吟醉的手蓦然一紧,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不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从她的生命力撕裂开一样,疼得她泪水入泉涌般溢出来。 吟醉看着她这样,心中也酸涩难耐,明眸中水雾弥漫。 绯月暝夜见两人难舍难分的样子,薄唇紧抿,一把拉过吟醉道:“好了,再耽搁下去要误了时辰。” 二人分开,手中的温度瞬间消失,绯月流莹身躯微微颤了颤,狠狠的咬紧了下唇,才没有让呜咽声冲出喉咙。 陪嫁宫女见状,急忙扶住绯月流莹的胳膊,眼中噙着泪,小声劝慰着,一点点带着她向凤銮的方向走。 吟醉看着绯月流莹有些摇晃的身影,忍不住轻轻靠进绯月暝夜怀里,泪水溢出。 绯月暝夜皱着眉头,轻轻拍着吟醉的肩膀抚慰着,心中却有些后悔带她来这里了。 绯月流莹踏上凤銮,炽国使臣过来告别,说了些什么吟醉没注意听,无非就是些什么两国友好之类的。 绯月送嫁的将军是孟清川,到了东部海域与绯月琰会合后再由绯月琰送去炽国,以绯月琰的身份才不会显得轻视了炽国。 “末将定当不辱使命,将公主平安送到。”孟清川只说了一句话,声音沉稳有力,比之多年前的轻快活泼已经大有不同,这个时候的他才更像是一个将军了。 吟醉趴在绯月暝夜怀里没有抬头,便没有见到孟清川匆匆看过她的目光。 ------题外话------ 话说,某醉这~么久米有来了,妞儿们都把某醉忘了吧~(>_ 第二十章 出事了 公主出嫁也算是盛事一件,京都很是热闹了几天,茶馆里各种版本的各朝各代的公主们的故事都被说书先生翻找出来津津乐道了一番,听众们也极为捧场叫好声不断,整座城市的热闹繁华丝毫没有受到边疆战争的影响。睍莼璩晓 当天,吟醉回到皇宫便听到了谢家老夫人入祠堂为永珍公主祈福的消息,晚上,太子侧妃谢雨桐便送来了谢家的厚礼,言明谢谢长公主这些年来对永珍公主的照顾。谢丞相的心思一目了然。 心性到了吟醉这种地步,已经很少会因为一些小事跟人计较了,早上那事过去便过去了,她原也没想着跟谢老夫人计较,只是谢丞相仔细谨慎,怕她小心眼记恨谢家,竟巴巴的差谢雨桐来赔礼道歉,她若是不收下倒真落实了她多么小心眼。 吟醉没让谢雨桐为难,很痛快的收下了她拿来的厚礼,看着谢雨桐惊喜感谢的表情,她着实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她给别人的印象便是那么斤斤计较吗? 谢雨桐是真心觉得高兴和感激,并不仅仅是吟醉没有记恨谢家,还因为绯月璟的态度。她知道太子殿下对长公主一向敬慕有加,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深切的体会过,她现在想起太子殿下听闻祖母冲撞了长公主时看她的眼神都有种心痛酸楚的感觉。若是长公主原谅了谢家,太子殿下不会再因此厌恶她了吧? 想到这里,谢雨桐便有些坐不住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立即去跟绯月璟澄清这件事,告诉他谢家恳切认错,长公主亦宽容饶恕,他没有理由再迁怒她,也不会再用那样的目光看她…… 吟醉看出谢雨桐的急躁,虽不明就里却很体贴的主动开口让她告退了,说到底她跟谢雨桐没什么仇怨,无缘无故的她并不是很喜欢为难别人的人。 谢雨桐自见吟醉第一面起心中便对她存了一分敬畏,年幼时尚且不太明显,后来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敬畏越加明显,身份地位的差距倒是其次,最能让她心悦诚服的还是吟醉身上那种尊贵睥睨的气度风华,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女子似乎不大恰当,但是她就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和陛下很是相似的傲然贵气,似乎只要她想,她便有翻云覆雨的能力,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无论是长公主的身份地位,还是她的风华气度,都带着几分让人高不可攀的距离感,谢雨桐以往总是对她敬畏多于亲近,今日却不知为何,看着绝色少女清澈柔和的水眸,她心中蓦然生出几分难以名状的温情来,让她在这一瞬间忽然萌动出一种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什么都愿意为她做的心情来。 “多谢长公主,臣妾告退。”谢雨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怪世间会有一个词语名为“纡尊降贵”,又有一个词叫做“受宠若惊”,她以前不懂,现今总算是体会到了,当那些在你眼中高高在上合该被供奉起来的人肯施舍你哪怕一点点恩泽都足够让你感恩戴德效忠一生,如此看来,有些愚忠倒未必真正愚昧,反而是因为主子太有魅力,让他们欲罢不能罢了。 谢雨桐心神恍惚不过一瞬间,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绯月璟,毕竟吟醉算不得她真正的主子,她没必要为她赴汤蹈火。 “公主,奴婢怎么觉得谢侧妃离开时候的神色有些奇怪?”鸣霜皱着眉头看着谢雨桐匆匆离去的身影,疑惑道。 吟醉倒是没怎么注意谢雨桐的表情,她又不是要故意拉拢谢雨桐,对于没什么干系的人,她向来懒得关注,听闻鸣霜的话才回想了一下,却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不在意道:“无碍,不用理会。” 鸣霜听吟醉这么说,自是深信自家公主的判断,便把这点疑惑丢开去,不再多提。 次日下午,绯月流莹时常来栖梧宫的那个时间,多日不见的绯月珉再次现身,把他的肥兔子随手扔到了吟醉那一堆宠物中间便没再理会,挑了个离吟醉最近的座位,手中端着茶杯却不喝茶,桃花眼盈盈的看着吟醉,没话找话的逗着吟醉跟他闲聊。 吟醉挑眉睨了他一眼,有些无奈道:“你这皇子当得倒真是清闲,就没正经事要做了吗?” 绯月珉慵懒的斜倚在椅背上,笑得如百花争鸣,邪邪道:“怎么没正经事,陪小皇姑就是再正经不过的正经事了,也亏得我还有这份心,那些别的兄弟姐妹们可都该干嘛干嘛去了,小皇姑若是闷了,岂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语气是一贯的慵懒轻挑,吟醉却听出几分关切安慰来,唇边不禁微微含笑,倒是没看出绯月珉还有这份热心,怕她会因为绯月流莹远嫁炽国伤心难过,特意跑来劝慰她了。 “那我就多谢你了。”吟醉笑道,下一秒,却眸光流转,语气一变,道:“不过,大家终究还是要分开的,你便是多陪我这一时半刻也不过是推迟了分别的时间,结果却是无可更改。” 绯月珉闻言一僵,明媚灿烂的笑颜恍然瞬间黯淡下来,仿若开得正艳的花朵缓缓凋零下去,让人揪心的疼惜爱怜。 “小皇姑说得什么话,没有谁规定过我们必须分开,别人珉是不知道,但珉却能对小皇姑起誓,只要小皇姑需要,珉必然陪在小皇姑身边。”绯月珉的笑容就如他身上的红衫一般张扬绚丽,就好像刚刚那瞬间的黯淡是别人的错觉一样,回过神,他还是那个比百花还要亮眼的四皇子殿下。 绯月珉那似誓言的话说得随意,吟醉也就听得随意,连心都没走,便笑道:“誓是这么随便起的吗?你若实在闲得慌不如去你父皇那里讨一份差事,省得你整日游手好闲被那帮老臣弹劾。” 绯月珉桃花眸几经明灭,对吟醉的不当真很是失望,却也夹杂着几分苦涩的释然,她肯装糊涂总好过挑开了不相往来的好。 “小皇姑这是在关心珉吗?”绯月珉惯会顾左右而言他,自欺欺人自我治愈也是一项本领,死皮赖脸更是拿得出手的本事。 吟醉淡淡的瞥一眼笑得比春花秋月还美的绯月珉,干脆抿唇不再搭理他。 绯月珉失落却不失望,笑盈盈的桃花眼目不转睛的仔细的看着吟醉,就好像这么看上一百年也不无聊一样。 自这日后,绯月珉俨然成了栖梧宫的常客,每天都在这个时辰来报道,起初吟醉还会出于主人的礼节招待一下他,后来发现他竟天天来之后,就心生几分厌倦,干脆不再理会他,他若受不住冷脸不再出现也好。谁知,这人看起来张扬霸道,竟是个耐心极好的人,即便吟醉一句话不跟他说,他也能保持笑脸相迎,也不会冒然吵闹打扰吟醉,似乎只要能让他静静的呆在这里,他就很开心高兴一样。 绯月珉这样一点也不会给人纠缠不休的感觉,吟醉私心里也并不厌烦他,便由着他出入栖梧宫了,偶尔来了兴致想要找人说说话下下棋,他还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腊月中旬,雪已经下过五六次,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人们都开始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素来清静的栖梧宫也被染上了几分年味,吟醉回宫后的第一个新年,栖梧宫里的人们都很重视,明面上虽没有什么大动作,私下里却都十分积极的料理着过年的东西以及将要举行的各乡活动。 就在这种欣喜又鲜活的气氛中,吟醉却没防备的收到了来自边疆的一条消息,鸣飞亲自送来的,表情很是凝重,也有些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了鸣飞带来的不算她想要听的消息,吟醉并没有急着询问,反而有些怔怔的,似乎只要她不听,那个事实便不存在一样。 鸣飞见吟醉呆愣的样子,面上忧色更甚,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嘴唇抖了好几下,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鸣霜见状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瞪大眼睛紧张的看着鸣飞道:“鸣飞,是不是殿下让你传个什么话?” 鸣柳柳眉紧蹙,小心的扶着吟醉,恼怒的对鸣飞呵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支支吾吾像什么样子!” 鸣飞没有理会鸣柳的催促,抬起头看了吟醉一眼,眸中隐隐含着一层水雾,努力眨了眨眼,把那层雾气眨去,才艰难开口道:“公主不必太过忧心,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此话的意思是……绯月璃出事了! 吟醉脸色倏然一白,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大半,竟不足以支撑自己的体重,紧紧的倚靠着鸣柳才勉强站立着。 “公主。”鸣柳急忙揽住吟醉的肩膀,几乎是半抱着她,满脸的担忧。 鸣霜焦急的看着鸣飞道:“什么意思,殿下怎么了?” 鸣飞见吟醉状态不好,又是忧心又是自责,责怪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说得再委婉一些。 懊恼归懊恼,鸣飞却没忘记把事情解释清楚“早在七日前三国联军大举进攻我绯月边疆三城,皇甫将军率军迎战,殿下自请率领三千兵马偷袭三国营地,烧毁了敌军粮草,引得敌军打乱,只是,殿下却没有在当时回城,只带着那三千兵马和二百暗卫继续向大雄深处挺进,袭击了大雄八处营地,直直逼近大雄相当国都的上宁,使得大雄军队无暇再顾及绯月,急急回城营救,鹰部和拔族军队失去盟友也不敢再恋战,急忙撤退,边疆之危解除,皇甫将军趁胜追击,已经攻下了大雄,鹰部和拔族的大片领土……” 鸣霜听他只是说些战事却一直不入正题,不禁心焦的打断道:“净说这些做什么,殿下呢?殿下有没有事?” 鸣飞闻言,沉默了一下,吟醉三人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殿下他……”鸣飞抬眸看着吟醉,沉痛道:“自前日便没了消息。” ------题外话------ 好吧,什么都不说了,某醉蹲墙角反省去…… 第二十一章 祈福 吟醉苍白的脸上闪过几分无措的茫然,耳朵就像失聪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脑海中却快速的闪现着一幕幕与绯月璃在一起的画面,然后蓦然发现,原来绯月璃早就已经挤满了她的生命。 鸣柳见吟醉脸色不对,急忙扶着吟醉到软榻上坐下,有些慌乱的劝慰道:“公主您先不要着急,只是没有收到消息而已,也不一定就是殿下出事了,说不定殿下只是不能向外传递消息罢了,现在殿下正是最需要您的时候,公主您可千万不能先自乱了阵脚啊。” 鸣飞也急忙道:“鸣柳姐姐说得对,殿下带了三千兵马和二百暗卫,即便是败了,逃命却是不成问题的,殿下应该是藏着某个地方,不方便给我们发信息。” 虽然这样安慰着吟醉,鸣飞自己却仍旧忧心忡忡不得排解,他跟了绯月璃这么多年,对绯月璃不说是完全了解,却知道他的底线和逆鳞是什么,以殿下对公主的在乎程度,但凡他还有意识,他便会想办法送消息回来,不让公主担心,可如今,消息已经断了快要三天,即便他还心存侥幸,也不得不承认,殿下必然是凶多吉少了,他们也是没办法再隐瞒了才会把消息禀报上来。 吟醉却把鸣飞的安慰之言当真了,脸上茫然尽褪,拂开鸣柳的搀扶,挺直脊背,面容严肃的看着鸣飞道:“殿下最后一次传回消息是在什么地方?身边有多少人?” “殿下最后一次传回消息是在大雄一个名为洛浦的小镇外十里处,身边兵马不足两千,暗卫尚存一百有余。”鸣飞想都不用想的回答道。 “洛浦?”吟醉对大雄的地形并不了解,想不起这个洛浦小镇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鸣霜伶俐的拿出大雄的地图来铺在桌面上,招鸣飞上前指点。 鸣飞手指在地图上一指道:“就是这里,距上宁只有六十里。” 吟醉的目光在鸣飞所指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移动到旁边的大片地域,指尖轻轻在上面划过,问:“这里,是沙漠?” 鸣飞抬眸飞快的看了一眼吟醉的脸色,有些沉重的点头道:“是。”前有围堵后有追兵,唯一的出路只有那片沙漠。 “那么,璃儿他们是去了那里?”吟醉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主莫急,皇甫将军已经派熟悉沙漠情况的兵士秘密前往寻找了,我们的人也混迹其中,一经发现的行踪便会传消息回来,殿下睿智绝伦,又身负绝世武功,必然吉人天相,平安归来的。”鸣飞表情严肃,目光坚定,年轻的声音中却充满了力量,不知道是真得坚信绯月璃还是在安慰吟醉。 吟醉有些疲惫有些沉痛的闭上了眼睛,眉宇间隆起两座小山峰。鸣飞三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打扰,只得担忧的看着她,希望她能想开。 半晌,吟醉睁开眼睛,如水般的黑眸中多了几分平静和沉着,看着鸣飞道:“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寻他回来!” “公主!” “公主!” “公主三思!” 三声惊呼同时响起,六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又惊慌的看着吟醉,似乎这样就能让吟醉把刚刚说的话收回去一样。 鸣柳咬了一下牙齿,干脆屈膝跪了下来,哀求的看着吟醉,劝阻道:“公主,现在是非常时期,大雄和绯月正在打仗,您若是被大雄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鸣露见状也急忙跪下来,一同劝说道:“鸣柳姐姐说得对,公主千金之躯不能冒险。” 鸣飞见吟醉的神色不为所动,知道鸣柳二人的劝说没有一点作用,便也不再重复,却冷静的提出了更为现实的问题“公主,皇上不会同意您出宫的。” 吟醉闻言,目光动了一下,她当然知道绯月暝夜不会同意,可是,她既然这么说,就是把所有因素都已经考虑了进去,出宫的问题自然也在其中。 “你去安排,明日我会去兴国寺为边疆战士祈福,届时从兴国寺直接离开。”吟醉沉声道。 鸣飞没想到吟醉竟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但是,再次欺骗皇上…… “公主三思!若是被皇上发现,定会派人找寻公主,属下没有把握能逃过皇上的追查。”跟重要的是,皇上一旦发现被骗,震怒是不可避免的,公主若是逃脱了还好,万一不幸被寻回,正在气头上的皇上还会那么好说话吗?还是一碗面条就能哄回来的吗? 再近一步说,即便是公主成功的逃脱了,可总还是要再回来的,那时候皇上还会轻易的原谅再次欺骗他的公主吗? 吟醉水眸微微眯了一下,道:“听闻最近会有一批粮草运送出京,就这一两天吧,是谁负责?” 鸣飞怔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吟醉的意思,混在运送粮草的士兵中确实是个十拿九稳的好办法,但是“押送粮草的是皇甫将军座下一个六品副将,其人谋略不足却性情刚正,治下严谨,想让他答应帮公主出京,难。” “是吗?”吟醉淡淡道:“没关系,我们的事也不必连累这些人。”说着,转头看向鸣柳道:“去看看三皇子在何处,找他来。” 鸣柳有些疑惑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三皇子身上去了,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敢多问,答应了一声便行礼离开了。 “公主的意思是?”鸣飞到底比鸣柳心思活络,把前后两件事结合起来,很容易得出一个有些惊人的结论来。 吟醉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鸣飞双眸微微睁大,觉得吟醉是不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三皇子那样的人是可以信任的吗? 吟醉知道自己是有些激进了,绯月珉其人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掌控的人,虽然外界盛传三皇子如何纨绔顽劣不思进取,但真正认识他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些传言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润色的一层伪装罢了,真实的他被隐藏在玩世不恭散漫慵懒的外表下让人看不见猜不透,是个真正高深莫测的人物,求助于这样的人,着实是下策。 即便如此,吟醉却不得不冒险选择他,因为,只有他才有这个效率,让她尽快离开京都去边疆。 “公主,兹事体大,容不888888得一丝马虎。三皇子非敌非友,尚不知能不能信任,冒然向他求助,是不是太过草率?”鸣飞心里有些着急,这可是足以杀头的大罪,怎么能这么随便就找摸不清底细的人,万一那人不可靠,公主就危险了。 吟醉摆了摆手道:“不必再劝了,我心里有数。” “可是……”鸣飞还欲再说,却被从外面进来的鸣霜打断了。 “公主,皇上来了。”鸣霜俯身道。 鸣飞不得不把嘴里的话给吞回去,抱拳道了声告退,一个闪身便从殿内消失了。 鸣露急忙把桌上的地图收起来放好,鸣霜则有些心惊的看着吟醉煞白的脸色,忧心道:“公主脸色不大好,要不要用胭脂遮一下?” 吟醉沉着脸一摆手,就那样稳稳的坐着,没有一点要起身迎驾的意思。 鸣霜疑惑的看向鸣露,鸣露脸色也不好看,对鸣霜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片刻工夫,绯月暝夜便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坐的挺直的吟醉,眉头皱了一下,也不追究吟醉的失礼,一掀衣便摆坐在了吟醉的身侧,抬手捏住吟醉的下巴,让吟醉的脸对着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吟醉挣开绯月暝夜的手,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几分伤痛几分倔强的看着绯月暝夜,没有回答绯月暝夜的问题,却沙哑着嗓音轻声问道:“皇兄有没有什么事是忘了告诉醉儿的?” 边关战报可属当下最为重要的急件,从边疆到京都有专门系统来传递战况,皇子失踪这样的大事皇甫将军绝不敢隐瞒,应该在第一时间便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绯月暝夜手中,所以,绯月暝夜该是在三天前就知道了绯月璃失踪的消息,只是,他却没有告诉她。 绯月暝夜眸色深了深,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心中生出一股怒气,语气却极平静道:“你知道了?” 吟醉没有回应绯月暝夜,只是抿紧了嘴唇,倔强的看着绯月暝夜。 绯月暝夜皱眉,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甚至想一把掐死这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算了,可看着小丫头那苍白的小脸和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下来,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让他又是恼怒又是憋屈。 “你是在责怪朕不告诉你?”绯月暝夜内心几番纠结,终究是平静不下去了,语气变得和脸色一样不好。 吟醉明眸水光点点,轻轻摇了摇头,她虽然自私凉薄,却还没那么不知好歹,绯月暝夜并没有义务必须要告诉她这件事,他不告诉她也是存了不想让她担心的意思,她不能也不会为此而对绯月暝夜生怨。 绯月暝夜见她摇头,脸色好看了一些,尽管胸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酸意,却还是设身处地的为吟醉想了想,知道她自幼和绯月璃一起长大,关系亲厚,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难免伤心难过,便不想在这种时候太过苛责她。 只是,现在未免有些后悔当初把两人养在一处,看着小丫头为别人伤心落泪,这滋味当真不怎么好。好在以后的日子还长,小孩子之间的感情多少带着几分儿戏,时间久了自然就慢慢的淡了,到时候,小丫头心里念的想的还不只有他一个。 绯月暝夜想到这里,不由高兴了许多,也有了心情耐下性子柔声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朕已经派人去寻了,他若命大,终究是会找回来的。” 可若是命不大呢?是不是就是死定了? 不得不说,绯月暝夜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好在吟醉也没指望让他安慰,自动忽略了那句根本算不上安慰的安慰,见他情绪缓和了,便低落道:“我想去兴国寺为璃儿祈福,请皇兄恩准。” 绯月暝夜眉头又是一皱,眼角上翘,唇角下弯,不快的神色一点没有掩饰,犹如实质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吟醉,不悦道:“他哪里受得起你为他祈福,你今日为他伤心一回也就够了,这话不要再提!” 吟醉心中一冷,她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阶级优越感的程度,也或者还低估了绯月暝夜的冷血程度,在绯月暝夜眼里任何人都不过同蝼蚁无异,值得他费心的人到现在也只吟醉一个而已,至于别人,就该匍匐在他脚下为他当牛做马死而后已,他们的生死根本就激不起他心里的一点涟漪。 “皇兄!”吟醉莹润的水眸有些哀求的看着绯月暝夜,白嫩的柔荑紧紧抓住绯月暝夜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使指尖失了血色,泛起一层青白“璃儿他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也不是毫无干系的什么人,而是你的儿子,是流着一半你的血亲生儿子!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冷漠呢?” “放手!”绯月暝夜冷着脸看着吟醉失了血色的雪白小手,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翻搅着,很难受,很不舒服,看着吟醉为别人而如此激动的神色就更加不顺眼,而至于吟醉说得对绯月璃太冷漠了什么的,他根本就没听进耳朵里,毕竟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冷血了三十年的人会因为一句话就热情起来。 “皇兄,我要去兴国寺!”吟醉发觉打亲情牌没一点作用,便不再白费力气,只是抓着绯月暝夜的手却没有放开,加上苍白小脸上倔强的表情,显得坚决又固执。 绯月暝夜抿唇,用另外一只手掰开了吟醉的小手,转而握在手心里,不悦的责备道:“抓那么紧做什么,朕又不会跑。” “皇兄,我要去兴国寺!”吟醉重复道。 “小手不大,力气还不算小,把朕的手都抓红了。”绯月暝夜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皇兄,我要去兴国寺!”吟醉继续重复。 “……”绯月暝夜捏着吟醉的小手面无表情的把玩。 “皇兄,我要……” “你偏要为了别人而惹怒朕是不是?”绯月暝夜猛然抬头凌厉的盯着吟醉,目光中的怒火几乎要把吟醉点燃。 吟醉心头震了一下,水眸中流露出几分怯意,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皇兄……” 绯月暝夜有些烦躁的撇开眼不去看吟醉的脸,留给吟醉一个线条冷硬的侧脸,表达着他的不妥协。 第二十二章 不离 “皇兄,醉儿没有想要惹你生气。”吟醉含泪道:“只是,璃儿如今生死未卜,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要一想到他不知道在受什么苦,我就寝食难安,心神不宁,我想要去兴国寺并不单单是为了祈福,还为求一个心安,皇兄忍心看我为此事折磨不得安宁吗?” 绯月暝夜闻言,转头看向吟醉,见她一脸憔悴悲恸的样子,是真心心疼,却也是真心不喜欢她对绯月璃如此在意。他原本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冷心冷情惯了的人所作的决定基本上不会为外界因素所改变,可是,听着那小东西楚楚可怜的温言软语两句,他就开始招架不住了,他其实心里早就在纠结烦恼,一方面当然是不想让吟醉费心费力的去兴国寺祈什么福,另一方面又着实舍不得她如此难过,偏偏他越多听吟醉说一个字,心里的天平就多倾斜一点,等到吟醉最后那句问出来的时候,他基本上是已经无奈又无语的被说服了,只是一口莫名的怨气还在苦苦支撑着,不想就这么简单的妥协。 吟醉这一生若说对谁下功夫研究的最多,那绝对要数绯月暝夜莫属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即便不能说完全把绯月暝夜摸透了,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何尝看不出绯月暝夜的松动,当然趁机添火哀求道:“求皇兄成全,醉儿自小到大没有去寺里上过香,也没求过神佛什么,此去兴国寺除了要为璃儿祈福外,还想求佛祖保佑皇兄幸福安康。” “幸福安康?”绯月暝夜重复了一句,同时,心里“啪”的一声,反对的小人被赞同的小人果断一拳打死了。 吟醉点头“皇兄如此疼爱醉儿,醉儿自然也希望皇兄好好的。” 绯月暝夜又是欢喜又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算是栽在这小东西手里了,小丫头随便一句话就能左右他的心情,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绯月暝夜一同意,吟醉就催促着绯月暝夜赶紧去下旨,她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时间很是紧张,倒不是她有什么好准备的,而是长公主公开出行也称得上是一件足以惊动整个京都的大事了,仪仗护卫一点都不能少,庞大的队伍和打量的物品都需要礼部妥善的安排才能成行。加上绯月暝夜从没有掩饰过的对她的重视,下面的人更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必然要做到尽善尽美毫无闪失。现在已经是未时,礼部的官员还没得到消息呢,等他们接到了圣旨,估计有一大批人需要熬夜准备了。 绯月暝夜最恨的就是吟醉这用完就扔的白眼狼本性,简直让他想一口把这小东西吞进肚子里算了,看她还怎么兴风作浪。可每每看到小丫头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他心都软成一滩水了,哪里还有一点脾气,就差把一切捧到她面前任她践踏了。 绯月暝夜被吟醉催促着没坐多久就离开了,不一会儿,绯月珉便抱着他的兔子悠闲的晃了进来,慵懒散漫的表情却在看到吟醉苍白的脸色的第一秒就瞬间严肃起来,随手扔掉胳膊上趴着的兔子,快走几步,俯身站在吟醉身前,抬起吟醉的下巴,仔细的观察着吟醉的脸,不满的蹙眉道:“怎么回事,一会儿不见,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吟醉一把拍掉绯月珉的手,暗道不愧是父子,这喜欢挑人下巴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我找你来是想求你帮一个忙。” “生病了还是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个样子,让太医看过了吗?”绯月珉就像是没听到吟醉说话一样,自顾自的询问。 吟醉沉默了一下,现在是她有事求别人,只能妥协“不是生病,是心事。” 绯月珉顿了一下,桃花眸微微一眯,基本上已经猜出了那心事指的是什么,不禁嘲讽一笑道:“原来如此,珉倒是多管闲事了。” 吟醉听绯月珉的语气,知道他是不高兴了,便安抚道:“不是,多谢关心。” 绯月珉闻言,嗤笑一声,懒散的往椅子上一坐,桃花眸低垂不愿去看吟醉,他敢打赌,若吟醉今天没有事想要求他帮忙,她绝不会顾忌他的心情回答他的问题,更不会挑着他听着顺耳的话来说。父皇说得一点没错,这人就是个小白眼狼! 吟醉等了一会儿,绯月珉没说话,她自动的当成绯月珉对她的回答满意了,便拉回正题道:“我想要求你帮我一下,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绯月珉掀了一下眼皮,对吟醉说得那个人情有些动心“先说说需要我怎么帮,我要要看看能不能帮才是。”虽然,他觉得他几乎没什么机会拒绝,但阵仗还是不能输,至少也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福利。 吟醉抿了一下唇,直截了当道:“我要出京。” 绯月珉一惊,抬头看向吟醉“出京?你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 吟醉思考了一下,觉得绯月珉问的有点多了,可想想这人无法无天的性子,估计她不说清楚,他是不会轻易答应她的,偏偏时间紧张的是她而不是他“我要去边疆,寻找璃儿。” “你说什么!”绯月珉不知道是惊得还是气得,总是笑眯眯的桃花眼都完全睁开了,又惊又怒的瞪着吟醉,就像她说了多么令人发指的话一样。 吟醉瞅着绯月珉不大常见的处微笑之外的表情,第一次发现,他这双时常眯成一弯月牙的桃花眼睁开之后竟显得格外大,水汪汪的,当真漂亮极了。 “不行,你不能去!”绯月珉脸色阴沉的看着吟醉,态度很是坚决,果断的拒绝了吟醉。 吟醉微微蹙眉,毫不妥协道:“我一定要去。” 绯月珉紧紧握起拳头,狠狠的瞪着吟醉,压抑着怒气质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绯月璃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冒着欺君的危险也要去找他?” 吟醉点头,没有一丝犹豫,绯月璃是这个世界上她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绯月珉看到吟醉点头之迅速就连思考都不曾有一下,气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也顾不上品味心里是什么滋味,霍然起身,冷然道:“我不会帮你的,你死心吧!” 吟醉也跟着站起来,心中有些焦急,她若不想被绯月暝夜察觉的离开,绯月珉是最好的帮手人选,换成别人并非不行,只是要多费很多人力物力和时间,她想尽快去边疆,一分钟都不想拖。 吟醉一急便下意识的抓住了绯月珉的衣袖,不让他离开,急忙劝说道:“你先不要急着拒绝,你可以先说说你的条件,怎样才肯帮我。”这么说无形中已经压低了自己的身价,在谈判中是大忌,可吟醉担心着绯月璃的安危,已经没有精力去跟别人玩心计了,就她99999现在这个状况,也玩不过比狐狸还精明的绯月珉。 绯月珉却一点都没有因为吟醉的服软而高兴,相反,吟醉表现得越是急切他就越是怨愤恼怒,明明都是相同的身份地位,相同的亲缘关系,为什么她眼里就只有一个绯月璃,她把他置于何地! “我想怎么样都可以是吗?好啊,那我要你永远都不要再见绯月璃也行吗?” 吟醉抿了一下唇,蹙眉道:“你知道这不现实。” “不现实?为什么不现实,有什么不现实的?你的栖梧宫防守犹如铁桶,你若不想见,有谁能违抗?”绯月珉气得真想痛快一次把袖子上缀着的那只小手给甩开,可令人心酸的是,这么多年,这竟然几乎是他们最亲近的接触,他又怎么忍心! 绯月珉倒是没舍得甩开,吟醉却自己松开了,揉了揉额角,无奈道:“你这是何必。” 手臂上重量一轻,绯月珉唇角又向下压了压,非常不高兴的拿过吟醉的小手,把衣袖塞进她掌心里握好,态度恶劣道:“拽紧一点!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放开,我立即就走。” “你……”吟醉被迫拉着绯月珉的衣袖,一时倒真不敢贸然松开,绯月珉可不是个敢说不敢做的人。 绯月珉见吟醉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心里瞬间舒坦了很多,没道理就他一个人被气得半死,她却平静得就像一汪湖水。 “好吧,我不松开,那你可以说说你要如何才愿意帮忙了吧。”吟醉狠狠扯了一下绯月珉的衣袖,有些负气道。 吟醉急了,绯月珉就不急了,再说,他也没打算对这事妥协“你既然托我帮忙,那父皇就肯定没有同意了,且不说能不能出京,便是离开这个皇宫不惊动父皇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你便是找我,我也爱莫能助。” “我明天会去兴国寺,皇兄已经同意了。”吟醉真诚的看着绯月珉,示意他不必为出宫的事担心。 绯月珉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仰头大笑起来,笑得不可抑制,甚至眼角都挤出了点点水迹。 “你,你笑什么?”吟醉很是莫名,只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绯月珉,竟觉得那笑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成分,反而带着无限的悲伤。 半晌,绯月珉才停下来,唇角仍旧残留着几分僵硬的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中却一片冰凉“竟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原来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即便我不同意帮你,你也会想办法出京?” 吟醉点了一下头,又快速的摇摇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这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 “哈,又是你计划好的。”绯月珉自嘲一笑,道:“说来听听,你给我安排了一件什么样的差事。” “你怎么了?”吟醉疑惑的看着绯月珉,阴阳怪气的,太不正常了。 绯月珉冷笑“我怎么了你会关心吗?你的心早就飞去边疆找绯月璃了!你既无心,就不要管我!” “你……”吟醉眉头紧蹙,这么不正常的绯月珉,还怎么谈下去? “你敢放开手!” 有些烦躁的吟醉,正想揉一下额角,突然听到绯月珉一声大喝,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手中还握着绯月珉的衣袖呢,抬头看看眯起桃花眼一脸威胁表情的绯月珉,心中不禁微微一松,他hia不想走,那就是还有谈下去的可能。 吟醉拉着绯月珉坐下来,平息了一下心情,轻声道:“既如此,我便先说一下我的计划。明日下午,有一批粮草要运送出京,我希望你能出面揽下这份差事,我混在押运队伍中出京最不易暴露行踪。” “呵,真不愧是小皇姑,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到。”绯月珉唇角一勾,嘲讽道:“父皇若知道了你如此欺骗他,他还会那么宠爱你吗?” 提到绯月暝夜,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吟醉脸色微沉,冷声道:“这些不劳三皇子费心!” “三皇子!”绯月珉脸色骤冷,双手捏住吟醉的双肩,愤恨的瞪着吟醉大吼道:“你就没有反思过吗,我提的条件为什么是不让你见绯月璃?你称呼绯月璃一向都亲昵的让人牙酸,却从来只唤我一声三皇子,你知道我的叫什么吗?或者说,你注意过我的名字是什么吗?” “你别这样,你弄疼我了。”吟醉小脸皱起,抬手去推绯月珉的胳膊。 “疼吗?那很好啊,你的心既然不会为我疼,身体能疼也一样。”绯月珉红着眼,用力捏了一下吟醉单薄的肩膀,才蓦然松开手,转过头不去看吟醉皱起的小脸。 “公主,您怎么样?”鸣柳狠狠的瞪了绯月珉一眼,心疼的上前,想要看一下吟醉的肩膀是不是伤到了,却又碍于绯月珉在场,不能查看,急得又瞪了绯月珉一眼,道:“去内殿,奴婢给公主看一下。” 吟醉轻轻动了一下肩膀,很是酸疼,想必是淤青了,不过,这种程度的疼还能接受,便摇了摇手,让鸣柳退下,正事要紧。 “你怪我没有记住你的名字?”吟醉看向绯月珉,道:“怎么会,只是叫三皇子习惯了,你若不喜欢,我改口就是,绯月珉?” 原本还因为弄伤了吟醉有些愧疚心疼的绯月珉听到吟醉的话,什么心情都没了,怒气上涌,都想掐死吟醉“你是在跟我装傻吗?你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吟醉闻言,表情一黯,垂眸道:“璃儿跟我一起长大,亲厚些是必然的,你又何必计较这些无法改变的东西。” “那好啊,从现在开始,我寸步不离你身边,二十年后,你会不会对我的感情比绯月璃更亲厚?”绯月珉的脸凑近吟醉,咄咄逼人。 吟醉皱眉,与绯月珉拉开距离,淡淡道:“不可能的假设,我不会回答。”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相信我能寸步不离你身边,还是你不敢试验?”绯月珉冷笑。 吟醉撇过脸,低声道:“你激我也没用,未来不可预测,过去却已成定局,有些痕迹是无法抹杀的。” “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下绯月璃。”绯月珉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吟醉用沉默默认了绯月珉的说法,她这一生确实已经舍不下绯月璃了。 “好!”绯月珉忽然脸色一正,坚定的看着吟醉道:“既然你不敢试,那就由我来试!从现在开始,我会守在你身边,一刻不离!” ------题外话------ 懒银某醉弱弱的冒头给妞儿们拜个晚年,祝大家马上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某醉自己的愿望呢,就是马上能结文,很朴实的愿望啊有木有 第二十三章 出京 凤銮出行,鸣锣开道,三千护卫随侍左右,京都的朱雀大道在继永珍公主出嫁之后再次迎来一场气势恢宏的皇家仪仗。 长公主前去兴国寺进香祈福的决定太过突然,别说平民百姓,便是朝廷命官在今日之前知道的都没几个,因此当洪亮的鸣锣声响彻街道时,好事的百姓在避让之余都不禁一边打探一边猜测,这么大的阵仗,不知是哪位权贵? 只可惜,华丽宽敞的凤銮遮掩得严严实实,即便是站得再高,脖子伸得再长也无法窥视内里半点。不过,虽然见不着正主有些遗憾,却也不至于败兴而归,且不说那仪仗用度如何奢华尊贵,便是那些随行的丫头侍女们个个摇曳多姿,貌美如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 此时旨在看热闹的人们尚且不知銮驾中乘坐的是他们赞誉不绝的倾醉长公主,而终于当那些消息灵通的人怀着兴奋和得意的心情把这件事传播出去的时候,吟醉已经步入宝相庄严的古寺之中了,而这时的吟醉亦不知道,百姓们皆在传颂吟醉在年关到来之际前去兴国寺乃是为了为边关万千为国战斗的将士祈求平安,无形中,她在民间善良美丽的形象又进步一层。 吟醉早年也曾用心的经营过自己的名声,一系列的举措下来立竿见影,效果着实不错,足够她受用终生了,现在她已经不再刻意去博什么赞誉,也实在没这个心情,至于这时候外面争相传颂的那些,完全是绯月暝夜的手笔,吟醉一点都不知道。 兴国寺的主持法号慧悟,是个得道高僧,仙寿已愈古稀,眉毛和胡须皆雪白无一丝杂色,略显发福的身材罩着一身八成新的僧袍,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大雄宝殿乃小寺的正殿,其内正中所供奉的为释迦摩尼佛像,正中佛坛背后乃文殊,普贤,观音三大士,大殿两侧为十八罗汉……”慧悟的声音浑厚沉稳,语调舒缓绵长,一字一句从他口中说出都仿若浸染着佛性的仁慈。 吟醉随着慧悟的解说细细的打量着雄伟肃穆的宝刹,金光闪耀的佛像带着慈悲的浅笑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它脚下渺小的人类,怜悯的表情似乎早已了悟了人们心中所想,以至于半垂眼眸,微扬唇角,不知是在叹息世间的不平还是在嘲讽人心的贪婪。 吟醉并不信佛,也没有任何一种信仰,可此时此刻,她却愿意跪在佛前诚心祷告,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都希望慈悲为怀的佛能保佑绯月璃平安。 鸣柳把一个厚厚软软做成蒲团形状的棉垫放在吟醉身前,吟醉屈膝跪下,双手合十,阖上双眼默默的祷告。 僧人们在木鱼声中唱起了大悲咒,烟雾缭绕中飘散着香火的味道,庄严的气氛犹如在进行一场肃穆的仪式,没有人敢出声打扰。 吟醉祈祷的时间并不长,潜意识里她还是不相信跪拜一下那个空心的镀金铜像便能视线心愿。 慧悟见吟醉起身,便含笑走来,对吟醉躬身一礼,道:“后院已经备好了客房,虽简陋了些,却还干净,长公主若不嫌弃,便先移驾休息片刻再用斋菜如何?” 吟醉点头,双手合十,对慧悟微微一礼,道:“劳烦大师了,大师请——” “不敢不敢,长公主请——” 慧悟所说的简陋的禅房想比皇宫里的宫殿确实不怎么够看,不过也称不上简陋,兴国寺历史久远,在民间甚有威望,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上香,每年捐献的香油钱在满足僧人们的吃喝之余也足够他们把这寺院修建的宽敞舒适了,而且为了满足那些在此留宿的贵妇小姐们挑剔的要求,寺院客房是修葺的重中之重,绝对是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慧悟把吟醉送到客房便离开了,吟醉没顾得上休息,让鸣柳准备了笔墨纸砚,凝神思考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吹干墨迹后装进一个信封交给了鸣柳,道:“皇兄发现我没有回去,必然大发雷霆,你们机灵些,不要触其锋芒,若他要治你们的罪,你便把这信拿给他看。”只是,这信到底有没有作用,有多大作用,吟醉却无法保证,只盼着绯月暝夜的怒气小一些吧。 鸣柳收下信封,含泪点头“公主……” 吟醉看着眼泪汪汪的几人,叹息一声,歉然道:“以皇兄的性子,你们回去必然会经历一场风暴,若皇兄气急了,或许……”或许怎么样,吟醉没说,听得几人却都心里明白,害怕总是有的,却不会后悔,她们的命是公主的,为公主死了也是甘愿的。 “公主不必惦念奴婢们,您自己要多小心才是,出门在外不比宫里,奴婢们不在您身边,您要多保重身体,暗卫们再细心也不是会伺候人的,他们想不到的公主要多吩咐,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鸣露抽噎了两下,不放心的叮嘱道。 “我记下了。”吟醉点头道。 鸣柳扭头看了鸣霜一眼,低斥道:“先别哭了,让别人看到该起疑心了。” 鸣露抬手擦擦眼睛,强忍着不敢再哭。 鸣霜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托在掌心里,给吟醉看了,道:“这是去瘀伤的药,每日早上涂一回,两三天就好,公主肩膀上的伤才涂了两次,还要再涂上两次才行,公主千万别忘了。”说着便把瓷瓶塞进一个荷包里,挂在吟醉的衣服上。 吟醉看着鸣霜把荷包挂在自己身上,点头道:“我也记下了。”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外面有小宫女来回,斋菜已经备好了,问吟醉是不是要现在传。 鸣柳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做工精致美味的斋菜便一盘盘端了进来,虽然都是素菜,卖相和味道却都极佳,不会让人厌烦。 用过了斋菜,吟醉便睡下了,为保存体力,她婉拒了慧悟大师的邀请,一下午都呆在客房里养精蓄锐,只等未时回程的时刻。 冬日的白天要比黑夜短很多,下午刚过申时天色就开始转暗,为保吟醉在天黑前回宫,绯月暝夜特意嘱咐她要在未时之前离开兴国寺,而吟醉若不惊动宫中侍卫悄悄离开仪仗,便只能趁这个时候,让与她身材相仿的鸣露换上她的衣服,假扮她登上凤銮,她则留在兴国寺,等仪仗离开后,在暗卫的接应下偷偷离开,直奔北城门。 只是,兴国寺在京都的正南方,皇宫位于京都正中央,吟醉若想从北城门出京则必须横穿整个京都,路程比仪仗队足足多了一倍,而吟醉必须要赶在绯月暝夜发现她不在仪仗中并下令搜索之前离开京都并藏匿到绯月珉所率领的粮草押运队伍中,如此算来,她的时间并不充足。 吟醉不大会骑马,暗卫准备了一辆轻便的马车,只是,为了不引起注意,青天白日里在街道上马车的速度也快不起来,以平常的速度行驶,时间更显紧迫。 好在暗卫对京都的街道还算熟悉,挑选着人烟稀少的小道行驶节省了不少时间,而且,马车并不是只有一辆,在有些没有人的地方,吟醉直接弃车用轻功赶路,到了约定的地点再换乘另一辆马车,如此一来,不仅节省时间,还有迷惑追踪的效果。 如此紧赶慢赶,终于在申时之前到达了北城门,此时,城门尚未戒严,想来是绯月暝夜尚未发现吟醉的离开。 绯月珉的队伍在吟醉赶到不久便出现在城门处,绯月珉仔细留意了一下,发现了暗卫留下的暗号,知道吟醉已经出城,暗自松了一口气,出城后便加快速度,去追赶吟醉,吟醉因为在特意等他倒也没走远,追赶了一刻钟的时间便遇上了。 要说绯月珉玩物丧志,其实还真没冤枉他,古往今来,谁见过押送粮草还坐马车的?偏偏绯月珉就这么干了,华丽丽的四匹马拉的马车,宽敞得比贫苦人家的房子都大,里面用具器物一应俱全,简直就跟搬着家出行一样。 吟醉原本还想着换上士兵的衣服混在队伍里,依着她这娇弱的小身体难免要吃些苦头了,可看到绯月珉这马车,她就什么顾虑都没有了,直接往车上一钻,干脆把周敏也招进来,反正绯月珉已经够荒唐了,再多带个侍女也算不得什么。 绯月珉看着一身男装的吟醉,俊美堪比百花盛开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 吟醉水眸微眯,有些戒备的看着绯月珉,现在是有求于人,她一点优势也没有。 “嗯嗯,不错,小皇姑穿着这一身,还真像个俊俏小生。”绯月珉笑眯眯道。 吟醉蹙眉,淡淡瞥了绯月珉一眼,不理会他。 绯月珉也不介意吟醉的冷淡,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打量货物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吟醉一遍,歪着嘴笑道:“小皇姑莫不是听了那些混蛋的话,也认为珉有断袖之癖吧?还是想着化妆成小少年,坐实了那些混蛋的谣言?” 吟醉闻言,身体整个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绯月珉,断袖之癖?! “三皇子,你逾矩了!”周敏看不过绯月珉那副邪肆散漫的样子,更看不过他竟然敢出言调戏她家公主,简直是该死! 绯月珉淡淡瞥了周敏一眼,潋滟的桃花眼中隐隐有冷意闪过,却没有理会她,再看向吟醉的时候,又恢复了浓浓的柔情笑意“反正本皇子已经够荒唐的了,侍女都带了,也不差娈童了,小皇姑若喜欢男子装扮,珉牺牲一下名声也无妨,谁让珉如此喜欢小皇姑呢。” “你……”周敏怒目而视,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吟醉道:“给我换上侍女的衣服。” “公主?”周敏看向吟醉,脸上还有些愤愤,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向那讨厌鬼妥协呢。 吟醉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周敏。 周敏不高兴的咕哝了两句,翻开包袱,拿出一套崭新的侍女的衣服来,正要给吟醉换上,却见绯月珉脸色一变,低喝一声道:“收起来!” 周敏愣了一下,却在下一瞬便明白了,手疾眼快的把衣服重新塞回包袱里放好,转头有些焦急的看向吟醉。 吟醉面色也凝重起来,与绯月珉对视一眼,不禁惊叹,绯月暝夜动作竟然这么快! “你的车上有没有可以藏身的机关?”吟醉不怕各个关卡的排查,却有些担心追来的人,这么快就追来,很有可能便是绯月暝夜的暗卫,这些人不好唬弄,若是能躲,还是躲开的好。 绯月珉摇头,无辜的耸了耸肩道:“路上要用的东西就把暗阁都填满了,哪里还容得下一个人。” 吟醉闻言,也不再多问,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就不信,她都化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人能认出她来。 “停车!”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哒哒的越过马车在前方停下来,冰冷的声音干练简洁,不带一丝感情的喝令押送队伍停下来。 “大胆!你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就敢拦!”绯月珉的车夫也不是个会受人欺负的主,吆喝的声音比对方还要大。 “奉皇命搜查,谁都不能例外。”暗卫亮出了一个金牌,明晃晃的金色几乎要把人的眼睛都闪晕过去。 “好大的阵仗!”绯月珉突然嗤笑出声,懒懒道:“父皇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竟然连本皇子的马车都要搜!” “属下见过三皇子,属下不是搜物,乃是搜人。”暗卫在马上遥遥的抱了抱拳,面无表情,摆明了不会对绯月珉例外。 绯月珉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呵呵的笑起来“人?什么人值得父皇这么大动干戈来搜查?难不成是什么朝廷命犯还是什么乱臣贼子?你们怀疑本皇子窝藏罪犯?” “都不是。”暗卫不耐烦的答道:“既然三皇子磊落坦荡,便是让属下搜查一下又如何!还请三皇子不要为难属下。”说着,也不等绯月珉同意,便对身旁一人喝道:“掀开车帘!” 绯月珉脸色一沉,吟醉却是一凛,微微垂下头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三步 “唔——”伴随着利器破风而出的声音,一声闷哼隐忍的响起,听从命令想要掀开车帘的暗卫手上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 暗卫首领面色不变,目光却沉了沉,冷声道:“三皇子是何意?想要抗旨不尊吗?” “本皇子允许你动本皇子的东西了吗?”绯月珉冷笑一声,声线仍旧是他一贯独有的慵懒绵软,明明如棉絮般轻飘飘的从马车中飘扬出来,听在众人耳中却似乎带着沉重的威压,让人不敢轻易违抗。 暗卫首领目光再次暗了暗,面色仍旧冷静如初,不见半分恼怒,沉声道:“属下无状,冲撞了三皇子,已经得到了三皇子的惩罚,三皇子既无心抗旨,还请掀开车帘,让属下查验一番。” “说话的可是暗卫首领?”绯月珉挑了一下眉,笑得有些玩味,真不愧是皇家暗卫,果然是名不虚传。 “属下青组首领青龙,请三皇子赐教。”青龙在马上遥遥的拱了一下手,明明知道绯月珉看不到,动作却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绯月珉却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低的轻笑起来,笑声妖娆缠绵很是动听,只是处于这样的气氛中却让人感到几分瘆人的诡异。 “青龙……”绯月珉玩味的重复了一下青龙的名字,忽而音调一转,厉声道:“既是青组首领想必是极懂规矩的人,那本皇子倒要讨教讨教,青首领觉得以下犯上的狗奴才该如何处置?” 青龙闻言,一直不动声色的表情终于微微变了一下,不过一瞬,便再次回复如初,冷声道:“青雀,自去领罚!”说话的瞬间,盯着马车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 “是。”被绯月珉划伤的暗卫不曾辩解半句,很是干脆的垂首听命。 以身份压人,逼得青龙不得不惩罚青雀,绯月珉一点愧色都没有,心情反而因此舒畅了许多,也不再多难为人,笑意盈盈道:“青儿,掀开帘子,让青龙首领看看,本皇子的马车里是不是藏了不该有的东西!” 周敏听出绯月珉那声“青儿”明显说的是她,眼睛偷偷看了吟醉一眼,抬手缓缓的掀开车帘。 吟醉低垂着头,放在双膝上的手却不自禁的紧握起来。 绯月珉桃花眼中精光一闪,潋滟红唇邪邪一勾,忽然抬手揽住了吟醉的肩膀,微微使力一勾便把吟醉抱了个满怀。 吟醉脸色微变,眸中隐隐有怒气升腾,却没有挣扎,小脸乖巧的贴在绯月珉胸膛上,只留给外面一个纤弱的背影,倒有七八成像是传闻中的娈童,如果她的身躯没有那么僵硬的话。 周敏看到这一幕,差点没被气炸,只是这种情况下,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把他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 马车外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形面色各异,却都少不了对这个纨绔皇子的鄙夷和不屑,这是在押送粮草而不是踏青游玩,他带着个侍女便也罢了,竟然连娈童都明目张胆的带出来了! 这一代其他的皇子个个英睿神武气度不凡,怎么到了这个三皇子这里就变异了呢,他确定是皇上的子嗣吗? 当然,这话也就敢心里想想,皇室血脉不是他们敢质疑的,又不是活腻了。 “青龙首领,可看清楚了,本皇子的马车里有你要找的东西吗?”绯月珉声音仍旧懒懒的,只是俊脸上的表情却看得出来很是愉悦,白皙美丽的大手一会儿拍拍吟醉的小脑袋,一会儿捏捏吟醉的嫩脸蛋,玩得不亦乐乎。 青龙凌厉的目光盯着周敏看了一会儿,又不带感情的扫了绯月珉和吟醉两眼,吟醉靠在绯月珉怀里,只露出小半张脸来,轮廓柔美看得出是个漂亮的小少年,却并不是长公主的样子,证实了那少年不是长公主假扮的,青龙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的移开,一点都没想要深究,许是潜意识里早就认为长公主那般高贵清雅的人物再怎么伪装也不会自甘堕落的假扮成一个娈童,更不会跟三皇子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来,青龙纵使想过长公主可能会变装而行,却一点都没怀疑到这个少年身上。 看过马车内的三个人,青龙又仔细的搜索着马车中是否有能藏起一个人的空间。 绯月珉也不催促,挑眉看了青龙一眼,忽然邪邪一笑,抬手勾起吟醉的下巴,俯身快速的在吟醉粉嫩的唇上啄了一口,调笑道:“看来青龙首领是想在本皇子的马车里看出个花来呢,你说是不是宝贝儿?” 嘴唇被偷袭,吟醉身躯僵硬了一瞬,眸光几经明灭,却是不动声色的又往绯月珉怀里钻了钻,嘤咛一声,抬起小粉拳轻轻敲打了一下绯月珉的胸膛,一副羞怯不能自已的样子,把娈童的角色演了个十成十。 绯月珉对吟醉这幅乖顺的小模样受用不已,面上笑容更加满足,双臂一收,把怀里的小人儿抱得更紧。 旁边低着头假装侍女的周敏紧紧的握起拳头,心里却已经狂暴的把绯月珉剁成了肉酱。 马车外的人被绯月珉和吟醉的互动恶心出了一层鸡皮疙瘩,纷纷撇过脸表示不忍直视,恰在此时,几个检查粮草和士兵的暗卫走来对青龙摇了摇头。 绯月珉眼尖的看到这一幕,一点都不肯吃亏的嘲讽道:“看来是检查完了,怎么,找出青龙首领要找的了吗?” 青龙闻言,沉着脸看向绯月珉,宠辱不惊的抱拳施了一礼,冷冰冰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请三皇子多多包涵,属下告辞。” 说完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瞬间向前方飞驰起来,身后众暗卫急忙跟上,十几匹骏马飞速驶过,激起一片尘土飞扬,不过片刻,便不见了那些人的身影。 “殿下,是否继续赶路?”押送粮草的士官等暗卫走后上前询问。 绯月珉仍旧温香软玉美美的抱着吟醉不肯放开,听到询问,颔首笑道:“继续走。” 士官答应一声,退下去,指挥着车队继续前行。 绯月珉的车夫不用吩咐,麻利的把掀起的车帘放下来,然后跳上马车,扬鞭一甩,驱赶着马儿缓缓的跑起来。 “啪!” 一声又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声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响起,那干脆利落劲儿,听到的人不禁吓得一哆嗦,脸颊似乎也隐隐作痛起来。 而被真切实地的打了一巴掌的绯月珉有些僵硬的保持着扭头的状态,似乎是因为被打而太过震惊忘了动作。 吟醉收回手,面无表情的从绯月珉怀里挣脱出来坐回原来的位子,从周敏手中接过一方丝帕,一下一下细细的擦拭着自己微微泛红的手掌。 绯月珉伸出舌头缓缓的轻舔了一下唇角,轻轻一笑,眼波流转间平添一股诱人的魅惑,不知是吟醉用的力气太大还是绯月珉的肌肤太过娇嫩,不过这片刻间,他完美的侧脸上已然显现出了一个纤小的巴掌印,在正常的雪白的肌肤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让人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忍的怜惜之情。 “用一巴掌换来温香满怀外加香吻一枚,算起来,是我赚了呢。”绯月珉粲然一笑,是脸上的巴掌印都遮不住的绝艳风华。 周敏不查之下也被那一笑晃了一下神,待反应过来却是气得满脸通红,竟然轻薄她家公主,简直禽兽不如!公主只打他那一巴掌都是太轻了。 周敏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的瞪着绯月珉,绯月珉却恍若未觉,只是专心的看着吟醉,从根本上就把还有她这么一个人给忽视了。 吟醉垂眸不语,只是淡淡的一下一下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掌,就好像那上面有什么脏东西必须要去除一样。 绯月珉看着平静的吟醉,潋滟清辉的桃花眸中光芒越来越黯淡,渐渐浮现出一抹难掩的伤痛和茫然的无措,这种时候他宁可吟醉打他骂他,也好过她这般不吵不闹的无视他。 马车内无人出声,便显得马车行驶的声音格外响亮,马蹄的践踏声以及车轮的碾压声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压在心头钝钝的疼,让人平添出几分沉闷的烦躁。 “前面镇上停车修正,便就此分道扬镳吧,今日的事,多谢你。”吟醉清润柔软的声音蓦然响起,并不响亮,却如一道闷雷在绯月珉脑中炸开,惊得他手足无措。 “为什么!”绯月珉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吟醉的胳膊,想要挽留她,吟醉却眸光一凛,侧身躲开了他的触碰。 绯月珉抓空的手僵了一下,并没有坚持,轻轻握了一下便收回身边,继续劝说道:“父皇在没有找到你之前,必然会在必经之地设卡阻拦,你若不想被发现,这个车队是最好的掩护。” 吟醉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前提是绯月珉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之前的举动已经超出了她对他的忍受程度,她再想去边疆,也不会用这些来交换! 绯月珉看着吟醉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知道她的顾虑,心中哀叹一声,是他操之过急吓到她了。 “我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绯月珉肃然的看着吟醉,认真道:“你若信不过我,在到达边疆之前,我可以答应你决不靠近你三步之内!” 第二十五章 盛世烟花 就在绯月珉豪华舒适的马车上,吟醉过了有生以来最简陋的一个新年。 说简陋,其实是相对于皇宫里来说的,若按照这时候人们的生活水平来说,这个年过得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绯月珉自来是个极会享受的人,在物质上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即便是在身在荒郊野外,他也有本事把这个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置办得热热闹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那些东西,就像是变魔法一样,上千人的年夜饭就这么奇迹般的在除夕夜出现在了荒芜的小树林里。触景伤情情绪低落的官兵们见到白胖胖冒着热气的饺子瞬间沸腾起来,围坐在腾腾的篝火旁欢呼着,笑闹着。更令他们高兴的是每个人还都分到了一囊袋的烈酒,浓烈的酒香喷薄肆意,就这么闻着也好想能把人熏醉一样,在吃着美味的饺子的时候,美美的喝上两口,就连想家的心情也一下子减了七八分。 吟醉坐在暖融融的马车里,推开车窗向外望了一会儿,正看到一身红袍的绯月珉在与那些普通的士兵把酒言欢,离得远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表情也能看出他们笑得很是开怀。 吟醉不禁看得有些出神,她一直以为绯月珉这样的人骄傲尊贵,还有些目中无人,应该是满心的不屑理会那些人才是,却不知道原来他也能如此的豪爽不羁,与那些最最平凡的小兵们打成一片。 “看什么呢,不冷吗?”微醺含笑的声线柔和的响起,轻轻的敲在人的心扉上,有种让人迷醉的魅惑。 吟醉回神,才发现,人群中已经不见了那抹红色。 抬手关上小小的车窗,回头便看到绯月珉浅笑盈盈的坐在了对面,许是因为喝了酒,脸颊泛着一抹飞红,莹润的桃花眸闪着点点碎光,看上去竟是别样的勾人心弦。 “又是一年快过去了呢,子时一过,小皇姑就十五岁了吧,再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呢。”绯月珉美眸迷离,胭脂般的红唇微微开合,像是在对吟醉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说完,微微停顿了一下,纤长的手指高举起桌上的琉璃酒杯,笑道:“真是个令人高兴的新年,珉敬小皇姑一杯。” 吟醉看着绯月珉暖暖的笑容,心中忽而一动,这一刻,她一点都不愿拒绝他。 举杯,与那浅浅的琉璃杯轻轻一碰,声响似乐声动听,杯中灯影闪耀,晃过七彩光波,美得恍惚如梦。 二人相视一笑,抬手仰头,一饮而尽,醇酒丝滑如缎,轻抚过唇舌喉腔,滋味妙不可言。 “谢谢你。”吟醉放下琉璃杯,这句谢说得诚心诚意,包含着满满的感激,实在是,若不是因为她,大年夜他也不必在这荒郊野外过。 “嗯?”绯月珉倒是一点没觉得委屈,反而觉得庆幸又欣喜,这是第一次和她单独一起过年,他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他不打算跟吟醉说,让她误会着也好,对他越愧疚越好“谢就不必了,小皇姑只要记得珉的好日后对珉好一点就好了。” 吟醉扑哧一笑,歪头看着绯月珉道:“你这么说,好像我以往对你有多不好一样。” 绯月珉见吟醉笑也跟着笑得开怀“原本就不好,总是爱理不理的,珉都伤心死了,小皇姑没发觉吗?” “你有伤心吗?我怎么觉得你自得其乐,很是快活呢?”吟醉不以为意的说着,小手抬起酒杯,自己饮了一口,眯着眼细细的品味着,真是好酒,比绯月禅襄的胭脂红尘还要醇香几分,也不知绯月珉从哪里寻来的。重生之小心闺蜜 “是这样吗?看来珉给小皇姑错误的讯息了呢。”绯月珉也握着酒杯小口浅酌了一下,叹息道:“小皇姑那么聪明,就没看出珉是苦中作乐吗?珉的一颗心都快碎了呢。” 吟醉发现了一种好酒,自斟自饮得开心,不知是醉了还是没在意,一时也没听清楚绯月珉在说什么,捧着酒杯笑眯眯道:“这是什么酒,一点也不辣,好喝的紧。” “这酒名为桃花碧,是用天赐一年的的桃花酿造的,那一年的桃花开得格外好,香气格外浓郁,京都的开源酒坊用那一年开得最盛的桃花酿了一十三坛极品桃花碧,万金难求,珉也只得了这一坛,已经在地下埋了十四年,小皇姑若再想喝,却是不能了的。”绯月珉呵呵笑着道。 吟醉眸光迷离,双颊粉红,微微歪着小脑袋,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忽然嘻嘻笑道:“天赐一年,那不是我出生的那年吗?” 绯月珉笑道:“是啊,就是那一年,民间都说小皇姑乃桃花仙子下凡,想来是不错的,珉猜啊,那一年的桃花就是因为小皇姑才开得那般好的。”只可惜,那一年的他尚不知她的好,否则,他必用尽全力把那一年的桃花印在心里。 “桃花仙子?”吟醉不知是累了还是醉了,支起手臂,托着下巴,懒懒的半趴在桌上,嗤笑道:“什么仙子,不过一抹幽魂罢了。”说着,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绯月珉只当吟醉是在说醉话,并未深究,却是抬手握住了吟醉拿酒壶的手,柔声劝阻道:“不要喝太多,这酒后劲大。” 吟醉酒量本就不好,喝了几杯,已然有了醉意,脑子倒是还算清醒,小性子却已经不受控制了,小小的粉唇不满的嘟起,娇嗔道:“不行不行,现在不多喝,以后就喝不着了。” 绯月珉失笑,桃花眸中溢出点点宠溺,轻柔的从吟醉手中拿出酒壶,哄小孩一样道:“这酒都给小皇姑留着呢,下次再喝好不好?” 吟醉闭上眼晃了晃脑袋,皱着眉头定定的盯着绯月珉,脑子慢悠悠的转悠了半天,才让自己弄明白了绯月珉的意思,乖巧的点了点头,不放心的强调道:“都是我的,不准别人喝。” 绯月珉第一次看到吟醉如此可爱的一面,心软得都快融化了,宠溺的点点吟醉的小鼻头,柔声道:“知道了,一滴都不给别人,都是你的。” 吟醉满意了,孩子气的点点头,毫不吝啬的给了绯月珉一个甜腻腻的笑容,道:“你真好。” 绯月珉一怔,心脏不受控制的猛跳了两下,握着吟醉的手微微一紧,眸色慢慢变深,看着吟醉那不设防的笑容,忽然觉得那双粉嫩嫩的唇吃起来应该很美味…… 吟醉笑盈盈的有点傻兮兮的看着眼前一点点放大的俊脸,心里隐隐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可脑子里乱哄哄就是想不出哪里不对,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眼睁睁的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却只会呆呆的看着,不懂躲避亦不会迎合。 “啪!” 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是周敏因震惊愤怒而忍不住颤抖的声音“你,你在做什么!” 绯月珉桃花眸微眯,红唇遗憾又恼怒的抿了一下,很想无视突然闯进来的周敏把他想做的事继续下去,只是,看看目光迷离的吟醉,99999无声叹息一下,缓缓起身离开,冷冰冰的看了周敏一眼。极品鉴宝师 周敏的到来也带来了一股冰冷的寒气,吟醉微微清醒了一些,只是身体仍旧不大受控制,迟钝的转头看过去,眼中却像是蒙着一层水雾,怎么眨都看不清晰。 “公主,您醒醒!这是喝了多少酒!”周敏狠狠的瞪了绯月珉一眼,一个箭步走到吟醉旁边,抱怨道:“公主酒量本来就浅,出门在外怎么还敢这么喝,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绯月珉自是听出周敏是在指桑骂槐的说他,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心里怄着一股闷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手掌紧紧握起,真想一把把这个碍事又聒噪的女人掐死! 吟醉脑子虽不大灵光了,可听到周敏的念叨,却还知道是个让自己放心的人,心里蓦然一松,眼睛一闭,竟是睡了过去。 周敏见状不禁又瞪了绯月珉一眼,默默地骂他是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只可惜碍于身份,不敢对他怎么样,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等公主醒了一定要告他的状,即便不罚他,也要防小人之心! 绯月珉心里烦闷,看着不时怒瞪他的周敏,更是烦上加烦,干脆起身,掀帘出了马车。 “哼!”周敏见他走远了,终于怒哼出声来,一边给吟醉盖好被子,一边咕哝着骂道:“伪君子,卑鄙小人,禽兽不如……” 吟醉酒量虽浅,酒品却还好,喝多了最多脑子转的慢一点,人呆一点,不会撒酒疯也不会拽着人说心里话什么的,火候到了自然就倒头睡了,省心的不得了。 但是!不让人睡够就不大厚道了吧,简直是逼着人发怒啊有木有! 吟醉在反抗数次无果后,只得愤愤的睁开了眼睛,狠狠的瞪视着把她弄醒的人,愤怒的眼神似乎在警告某人,他若没有一个让她可以接受的理由,她就要他好看! 绯月珉看着吟醉一副被惹怒的小兽的样子,喜欢的心里直发疼,忍住想要吻她的*,宠溺的点点她的小鼻尖,笑道:“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手里拿着一个雪白的狐皮披风便往吟醉身上裹去。 吟醉一把拍开绯月珉的手,恼怒道:“什么地方?非去不可吗?” 绯月珉点点头,抓住一直躲的吟醉,把披风给吟醉穿好,道:“非去不可。” 吟醉眉头紧蹙,见绯月珉一副没商量的样子,也不再挣扎,配合的穿好披风,有些不情愿的起身,跟着绯月珉向外走,站起来一看,才发现周敏被点了睡穴,软软的躺在一旁,难怪没来阻止绯月珉。 所幸马车里足够暖和,这样躺着也不会受凉,吟醉便没管周敏,跟着绯月珉下了马车。 隆冬的深夜,天气极冷,吟醉一出来便打了个寒颤,娇嫩的脸庞被寒风吹得有些疼,心里的恼怒不禁又多了几分,不耐道:“到底要去哪里?” 绯月珉转身,耐心的给把吟醉的披风裹好,又把披风上的兜帽给吟醉戴上,弄好后一看,不禁轻声一笑,这小脸也太小了些,被帽子上那一圈毛一遮,几乎都看不到了。 “笑什么?”吟醉皱眉。 绯月珉含笑摇头,长臂一伸,忽然抱住了吟醉的柳腰,轻喝道:“抓紧我!”说着,足尖一点,便飞跃起来。 吟醉一惊,条件反射般的抓紧了绯月珉胸前的衣襟,心里一恼,正要质问,一开口,却是被呛了一口寒风,急忙闭上嘴,小脸埋进绯月珉胸前,不再自找罪受。玺卷天下 绯月珉带她去的地方并不远,估算也只有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她闭着眼睛看不见,隐隐感觉到地势似乎有些上升,应该是个小山头之类的地方。 “到了,就是这里。”绯月珉落地,低头看着伏在他胸口的吟醉,轻声道。 吟醉抬起头,向后退了两步,绯月珉恋恋不舍的顺势放开了吟醉的腰身,手臂和心里同时一空。 “这是什么地方?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吟醉皱眉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确实是一个荒芜的小山丘,抬眼望去很是空旷,没什么高树,前两日下的大雪尚未融化,白皑皑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绯月珉微微浅笑,抬手指着前方道:“看那里。” 吟醉顺着绯月珉的手看去,雪白蔓延开,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仍旧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若说有什么值得看的,倒是天上的星子十分闪亮,密密麻麻的挂在天上,还能够清楚找出射手座。 “这……”吟醉正要问绯月珉到底想让她看什么,刚发出一个音节,却突然听到“嘭”一声响,随即浓黑的夜幕中绽开一朵绚烂璀璨的烟花。 有了盛放的第一朵烟花,紧随着便是百花齐放,七彩的颜色在黑夜中明灭闪耀,繁花似锦,烟花用生命开出的色彩把天幕装点得犹如画卷,美得炫彩夺目,美得惊心动魄。 吟醉正看得入迷,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看方向,应该是押送粮草的士兵们,吟醉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向绯月珉,却发现绯月珉正在看着她。 绯月珉眉目如画,笑颜如花,低沉磁性的声音褪去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真挚,桃花眸宠溺温柔的看着吟醉,轻轻执起吟醉的手道:“听闻除夕夜燃爆竹是为了驱除瘟疫疾病,守岁可保佑吉祥平安。你身体不好,明日还要赶路,不宜熬夜,现在刚好是子时,过了这一刻,也算是辞旧迎新了,只愿,接下来的一年里,你也能平安福康。” “你……”吟醉喉咙里哽了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绯月珉如此待她,她岂会感受不到他的情意。但是,她更清楚的是她无意于他,她不可能回应他的这份情意。她自来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害怕承受不起太多的感情,她已然利用过了一个人的真情,如何还能把他也拉下深渊。他尚且年轻,正是如花般的青葱少年,他值得一个女子全心全意的爱恋。 吟醉缓缓的抽出自己的双手,转过头不去看他失落哀伤的脸庞,冷下心来不去给他半分回应,淡淡的僵硬的只给了他一声“谢谢。” 吟醉的声音很轻,不知绯月珉听到没有,却恰好在那声谢谢说完之后,天空中最后一朵烟花也失了颜色,浓重的烟硝味渐渐的飘散,夜幕重新恢复了深邃的宁静,漫天的星依旧闪烁明亮,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吟醉没有看绯月珉的表情,却清楚的感觉到了他低落的心情,那是一种期待落空后的失望和悲伤,少年的哀伤是那般浓烈沉重,让人无法承受。 绯月珉仍旧温柔的把吟醉带回了马车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是,吟醉却清晰的记住了这一天,很久很久之后她仍旧记得,在她十四岁的那个除夕夜,有个少年送了她一场盛世烟花,对她说,只愿她平安福康…… 第二十六章 有墨吗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平常人家在这一日都早早起来欢欢喜喜的各家各户相互串门向长辈拜年道贺,只有这支千人的押送队伍仍旧要踏着雪晨起赶路,颇多辛苦。吟醉昨夜心里感触颇多,从那山坡回来一时跑了睡意,躺在马车里辗转反侧一夜到了破晓才又沉睡过去。 到了启程的时候,绯月珉见她睡得香甜,也没有叫醒她,所幸这马车减震功能也好,跑起来并不显颠簸,倒也没有惊醒她。等她一觉醒来,外面早已天光大盛,不知行走了有多久。 久睡初醒,神思尚不是很清明,也没记起昨夜的尴尬事,直到绯月珉明艳如牡丹初放的脸庞笑嘻嘻的凑到眼前,吟醉才蓦然惊醒,眸光难免有些闪烁。倒是绯月珉就好像选择性失忆了一样,神色间瞧不出一丝黯然神伤的迹象,就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嬉闹玩笑,自在洒脱的很。 吟醉也只微微诧异了两秒钟,便领会了绯月珉的苦心和体贴,面色迅速恢复正常,把昨夜的事从脑中抹去,不再自寻烦恼。 周敏照例被绯月珉气得横眉瞪眼,见吟醉醒来,带着几分无伤大雅的小情绪来服侍吟醉漱口擦脸“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就是午膳休息的时候了,等安顿下来,属下再服侍公主仔细熟悉可好?” 吟醉点头应允。周敏又从小暖炉上取下一直温热着的早膳来,只有六个水晶饺和一小碗蛋花汤“就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公主暂且垫垫肚子。” 吟醉一直睡着,这会儿也没觉得饿,不过那几个小水晶饺粉嫩可爱,长得甚是喜人,看上去极有食欲,便是不饿也让人十分想尝尝。 绯月珉附庸风雅的拿着一把折扇遮住脸,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来,笑眯眯的看着吟醉,绵绵道:“以往总听说小皇姑睡功了得,这一路来小皇姑都没展示,还以为宫里那些人是唬我的呢,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哈哈,果然了得啊。” 吟醉闻言,握着玉箸的手微微一顿,面色尚且平静如初,却不甚明显的黑了几分,眸中闪过一抹浅浅的愠怒喝羞恼,她再怎么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总还是个女儿家,被人当面调笑她睡懒觉的事,没把筷子甩到他脸上都是她大度。 周敏察觉到吟醉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默默地缩了缩脖子,拿眼角谴责又恼恨的瞄了绯月珉一眼,这人真是讨厌又聒噪,活生生一乌鸦嘴,扫兴鬼,公主睡睡懒觉犯犯迷糊是多么可爱又温馨的事情,到了他嘴里怎么就跟骂人一样!活该公主不爱搭理他,全是自找的! 绯月珉没空理会周敏的态度,迷人的桃花眼正泛着光仔细的盯着吟醉,在看到吟醉的脸色细微的变化了一下的时候,不禁兴奋了一下,可随即又黯然下来,她果然是没有一点点的在意他,即便是听了这种对女孩子来说很是过分的话,也不曾如他所愿的给他一个哪怕怒气冲冲的眼神。绯月珉收起了折扇,垂下眼眸自嘲一笑,他竟是都无法在她的心湖上激起一点涟漪呢! 吟醉的右手握着玉箸,保持着悬空的姿势,一动不动,水眸有些呆滞的看着碟子里的水晶饺,竟是幽幽的发起呆来。 一路走来已经半月有余,心里惦念着绯月璃的安危,惴惴不安,又哪里来的心情赖床,亏得昨夜那一通折腾,加上这许多天不曾好好休息,着实累得狠了今日才沉睡过去,一时竟是忘了绯月璃还在等她营救,心都宽下来。 可现在又蓦然想起来,难免又开始忧心起来,那粉嫩可爱的小饺子看起来也没那么喜人了。 吟醉眉头轻蹙,微微叹息,方向玉箸,淡淡道:“收起来吧。” 周敏看看那巴掌大的小碟子,排放得花朵一样的水晶饺只少了两个瓣,不禁眉头一皱,劝道:“公主好几个时辰不曾进食了,早该饿了,再多用些吧。” 吟醉扭头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子看向外面,摆了摆手。 周敏知道再劝也没用,无奈的嘟了嘟嘴,把东西收起来,转眼看到绯月珉,又没忍住,狠狠的瞪了一眼,都怪他多嘴! 绯月珉也正黯然神伤,默默地瞅着一个角落发呆,任周敏眼睛里飞出刀子来他都没察觉。 一时之间,马车里的人都没有出声,静悄悄的,气氛有些低沉。 周敏有些心焦的看着吟醉,这个时候,她倒是宁可绯月珉插科打诨,就算惹吟醉生气也好过如此忧心忡忡的状态。偏生这个三皇子是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的,平日里聒噪得什么的似的,现在用上他了,倒成了哑巴,真是个指望不上的,还不如她自己来。 “公主……”周敏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片喧哗,不禁顿住,奇怪的向外看去。 发呆的绯月珉也被这声音惊动,心中生出几分恼怒,一把推开车门,沉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士官小跑着过来,兴冲冲道:“回殿下,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白貂儿在车上捣乱,原本想悄悄处理了,却不想这貂儿甚是狡猾,一时竟是抓不住它,这才惊扰了殿下。” 吟醉微微侧首,看着站在马车旁跟绯月珉汇报的士官,脸上的表情早已不复刚刚出发时那几天的鄙夷和桀骜,而是敬畏且真诚,已经真正的接受了绯月珉这个纨绔皇子成为他们的上司。 吟醉不禁感叹了一下绯月珉收买人心的手段,更加赞叹他隐藏伪装的能力,明明是如此精明强干的一个人,竟是生生用一个纨绔无能的表象成功的欺骗了所有人,这份能力,便是太子都不一定及得上他。 “白貂儿?!”周敏听到那士官的话不仅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看向吟醉。 显然绯月珉也想到了什么,快速瞥了吟醉一眼,对那士官道:“这么多人都抓不住它,这貂儿倒是有些意思,你们仔细些把它抓来,不要伤了它,本皇子倒要瞧瞧是怎么样个聪明的貂儿。” “是。”那士官领命,兴匆匆的跑远了,高喊道:“殿下有令,全力抓捕白貂儿,不得伤它!” 刚喊完,便听到一片忙乱的声音,随即众人就像是被惊吓了一般,整齐的发出一阵抽气声,然后便听到有人惊叫道:“快抓住它,它跑到殿下的车上去了!” 可惜,这话说晚了,那貂儿已经如一道白光般嗖的一下窜进了温暖舒适的马车里,进了马车,停也没停一下,直直的就撞进了吟醉的怀里,小脑袋撒娇一样,在吟醉身上蹭啊蹭。 绯月珉挑了一下眉,对马车外面道:“不用管了,继续行进。” 有些忐忑惊慌的士兵们见绯月珉没有怪罪,立即松了一口气,急忙散开来,回到自己该呆的地方,听令继续赶路。 吟醉低头看了看趴在怀里的貂儿,也不知道它跑了多少路,毛发倒是干净,一尘不染,只是,这小东西是怎么找来的? 一把捏住貂儿颈项后面的皮毛,把它整个拎起来,瞅着小东西那水汪汪黑黝黝的圆眼睛,缓缓道:“貂儿?” 貂儿在被吟醉提起来之初,四肢小短爪有些慌乱的挥舞了一下,然后见吟醉没有放下它的意思,便乖乖的呆着不动了,有些委屈的抬着小脑袋看着吟醉,听吟醉叫它的名字,急忙点了点头,生怕吟醉忍不出它来,把它丢出去一样。 “你怎么来的?”吟醉皱眉,若是这小东西再吃里扒外给蔡逸舒当探子,她立即拍死它! 貂儿似乎是看出了吟醉的意思,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吱吱”叫唤着,似乎在证明它的清白。 吟醉眉头微松“这次没有带人来?” 貂儿惯性的又摇了两下头,待反应过来吟醉问的是什么,急忙又点头,目光恳切又焦急,就怕吟醉不相信它。 绯月珉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笑嘻嘻道:“难怪小皇姑喜欢这只貂儿,真是成精了。” 吟醉谅这貂儿没有敢撒谎的胆子,便把它放下来,抱在怀里,轻轻给它顺了顺毛,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这貂儿虽然聪明,比起人来还是差得多,它不带人,难保没有人会利用它偷偷的跟来。 想到这里,吟醉心中一紧,猛然抬头,有些急促的问绯月珉:“后面是不是有人跟来了?” 绯月珉看着吟醉惊慌的样子,心中越发苦涩,他费尽心思都得不到她的一个表情,绯月璃却是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了她的心。 “放心吧,我一直让人注意着,没有发现跟踪的人。”绯月珉到底是看不惯她如此惊慌的样子,微叹一声,安慰道。 吟醉闻言,放下心来,她虽担忧,对绯月珉的能力却很肯定,他说没有,基本上就是没有了,能躲过他的防卫的人,天下少有。 绯月珉见状,心头舒坦了些,他总算还能得她信任。 “你……”吟醉沉吟了一下道:“知道蔡逸舒的行踪吗?” 貂儿听到蔡逸舒这三个字,本惬意的趴在吟醉腿上的小脑袋立即抬了起来,圆润的耳朵抖了抖,有些着急又有些哀怨的看着吟醉,一副吟醉不信任它的伤心样。 吟醉看都没看貂儿一眼,玉白的小手一把便把貂儿抬起的脑袋给摁了回去,又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貂儿立即满足了,享受的眯起眼,继续在温香软玉里享受主人的顺毛服务。 绯月珉轻笑一声,刷的一下展开折扇挥了两下,也不知是因为烦躁还是真得高兴,懒洋洋的笑盈盈道:“你总算是问了!也不知魅力太大是好还是坏,找你的可不仅仅是父皇的人,都有哪些,你心里应该也有数,我就不说了。既然你问到了蔡逸舒,那就告诉你,在咱们出城的第二天,蔡逸舒就亲自追来了,不过,他是骑的马,速度比咱们快了两倍有余,现在已经跑到前面去了,前几天差点就跟他遇上了。” 吟醉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对蔡逸舒的恼怒,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自以为是的人,非要死皮赖脸的介入别人的生活,幸好这次没被他找到,若是她当真因为他而被抓回去,那他们可就都多了一方敌人! 周敏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绯月珉一眼,她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奇怪了,这会儿才知道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三皇子的话!他是从什么时候对公主不用敬称的?“你”啊“我”的乱说,真是成何体统! 绯月珉见吟醉不说话,心里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蔡逸舒倒是痴情,还不一样不被待见,知道不是他一个人被忽视之后,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这貂儿,你打算怎么处理?”绯月珉给吟醉怀里的貂儿默默地飞了一记刀子,碍眼的小畜生,往哪里蹭呢! 貂儿听到谈论它,立即精神起来,也不撒娇了,抬起小脑袋紧张的看着吟醉,小爪子抱着吟醉的胳膊紧紧的,一万个不想被抛下。 吟醉的看了一眼目光切切的貂儿,心中暗暗思量,带着一个貂儿目标确实太明显了,京都里一大部分人都知道倾醉长公主养了一只有灵性的白貂儿,绯月暝夜的搜查一拨又一拨的,都是精英,看到她也带着个白貂儿,即便她伪装得再离谱,这些人也肯定会怀疑。 不过,看到这貂儿后,她倒突然想起来这貂儿极好的搜索技能,它已经找到了她两次,显然不是巧合,而绯月璃正不知身在何方,有了一只会寻人的貂儿,想要找到他,肯定事半功倍,如此一来,她自然是舍不得放它回去的。 但是…… 吟醉皱眉想了想,突然抬头对绯月珉道:“有墨吗?” ------题外话------ 谢谢魔翼妞儿的钻钻 某醉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伤心且迷茫,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打开电脑才猛然发现有这么就没有更文了,对不起大家,某醉是个不称职的作者,也是个不懂生活的人,谢谢那些支持我的读者们,也请求大家的原谅,对不起 第二十七章 改称呼 紧紧抱着吟醉胳膊的貂儿听到吟醉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禁怔了一下,圆溜溜的小眼睛飞快的眨了两下,小脑袋一歪,模样很是蠢萌有爱。 貂儿不知道吟醉问这个是什么意思,绯月珉却是瞬间就弄明白了,看着那尽是在吟醉怀里占便宜的貂儿,噗嗤一声愉快的笑了起来,勾魂的桃花眼幸灾乐祸的看着尚且不知所谓的貂儿,扇子摇得很是欢快,笑道:“有,上好的徽墨,还香气十足呢!” 小貂儿的聪明伶俐显然还不足以让它弄懂人类的花花肠子,但它直觉很灵啊,一见绯月珉那满脸的坏笑它就察觉出了不好,肥胖的小身子冷不丁大了个寒颤,抱着吟醉胳膊的小爪子猛然一松,后腿一跳,化作一道白光就要逃跑,香喷喷的主人的怀抱也顾不上留恋了,先逃过一劫再说! 绯月珉在郁闷之际好不容易逮着个乐子,哪容得它这么容易就逃跑,趁着貂儿还没跑出去,手疾眼快的伸出胳膊,一下便捏住了貂儿后颈上的松皮,任凭貂儿挥动着四个小短爪卖力的挣扎着就是不肯放过它。 “小东西跑什么,小皇姑和本皇子给你染色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绯月珉嘿嘿狞笑着,拿过一条手帕,把不老实的貂儿结结实实捆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被扔了个底儿朝天的貂儿四肢不能动,倒仰在软座上气得龇着牙吱吱乱叫,凶狠的样子恨不得把绯月珉咬死。 吟醉拍了拍貂儿的小脑袋,淡淡道:“你若不愿意,就回去吧,不用跟着我了。” 貂儿蹭着吟醉的手,委屈的表情刚刚做出来,听到吟醉的话,一下子僵住了,黑的发亮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吟醉,似乎马上就要流出泪来。 吟醉见它这样子,也有些心生不忍,便开口解释道:“你的样子太显眼,会带累我被捉回去。” 原来主人不是要赶它走!貂儿松了一口气,喜悦之下忍不住想要舔舔吟醉的手,可随即又想到自家香喷喷的主人不喜欢被它舔,便改为用小脑袋乖巧的蹭了蹭她的手。 只是,一想到它那身漂亮高贵的毛要被染成难看的黑色,还是用臭烘烘的墨染,它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忧伤郁结,恹恹的往软软的垫子上一趴,用粉嫩的小舌头怜爱的舔了舔身上的白毛,为它们做着最后的祭奠。 为貂儿上色这种事,绯月珉非常乐意亲力亲为,拿毛笔吸足了墨,逮着鬼哭狼嚎的貂儿就往它身上招呼。只是,毛笔没动了两下,绯月珉便有些烦恼的皱起了眉头,这貂儿虽然滑头狡诈不讨喜,但这身皮毛着实长得好,光滑闪亮,墨汁在上面竟然不大粘得住,涂抹好几下都染不好。 貂儿看到这种情况,一下子扬眉吐气了,也不挣扎了,也不嚎叫了,悠然自在的往绯月珉腿上一躺,看好戏一样赤果果的嘲笑着绯月珉。 绯月珉一见貂儿这表情,立即怒了,被人嘲笑也就算了,竟然连一只畜生都敢嘲笑他,绝壁不能忍好吗! 盛怒之下的绯月珉也懒得用毛笔一点点在貂儿身上乱涂了,吩咐人弄来了一大盆的墨汁,直接把貂儿扔到盆里死命的涮,一遍不行来两遍,两遍不行,晾干了再来一遍,涮了晾,晾了晒,重复了有六七遍,貂儿才勉强被弄成了灰黑色,完全覆盖了毛色原本的光泽细腻,暗淡晦暗,比泥土里打滚的流浪猫还难看,狼狈寒碜的已经没有一点原本神气灵动的样子了。 周敏表示,虽然难看了点儿,可效果却是杠杠的,看到它现在的怂样绝对让人联想不到貂儿身上去,只是,这变身的过程着实惨不忍睹了点儿,双手合十,默默地为貂儿掬一把同情泪。 貂儿自己也难过得不行,只看了镜子里的影像一眼,就用两只小前爪捂着脸躲到角落里伤心去了,留给绯月珉一个肥硕的黑漆漆的屁股。 绯月珉折腾了貂儿一番,心情大好,这会儿也不在意它这点不敬了,让人换了盆清水来,慢悠悠的清洗着手上沾染的墨汁,笑眯眯的看着貂儿道:“本皇子看到这小东西就想起本皇子的兔兔来了,这次没带它出来,不知道闹脾气了没。” 周敏听着绯月珉那明显的只有吃饱了没事干的矫情贵族子弟才能说出来的话,默默地喷了一口老血,心中暗暗吐槽,还闹脾气!他那兔子还是个兔子吗?简直被他养成了兔大爷好吗!人都没它金贵!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公主把那兔子送给这位三皇子后,这一人一兔几乎是形影不离,那肥的跟猪一样的兔子几乎成了三皇子的代言了,京城里谁不知道!可是,这次离开这么久怎么没有带出来呢?难道是怕冻着那畜生?! 绯月珉说完,见吟醉没反应,桃花眼闪了闪,幽幽的抱怨道:“小皇姑不知道,在你出宫的这两年,没有栖梧宫提供的胡萝卜,兔兔受了不少委屈呢,都瘦了。” 周敏闻言,刚刚平复的气息一个逆转,又喷出一口老血来,瞪大了眼珠子盯着绯月珉,心里呐喊着,这人还要不要脸啊,长眼珠子的人都能看出来那兔子比年底要宰的猪都肥了好不好,他竟然敢无耻的用“瘦”这个字来形容它! “所以……”绯月珉拉长了声音,挑着眼角媚色天成的看着吟醉,嫣然道:“小皇姑在回宫后是不是要给我和兔兔一点补偿呢?” 盯着一处发呆的吟醉愣愣的动了动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绯月珉,呆呆的问:“什么补偿?” 绯月珉见状,挑了挑眉,心里一阵暗笑,这种状态的小皇姑可不多见。 “我也不是贪心的人,不会要太多让小皇姑为难,不如……”绯月珉笑容微微绽开了一些,有些希冀的看着吟醉,征求道:“这个小皇姑的称呼改一改如何?”说完,又担心吟醉一口回绝,急忙补充道:“呐,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按年龄来算,我比你要大上好几岁呢,女孩子不都喜欢被叫的年轻一点吗,这样也算对你有好处啊。” 吟醉微微蹙眉,没有答应也没有急着否决,粉唇一点点抿起来,看着绯月珉的目光有些复杂。若是在昨天之前,绯月珉这么要求,她或许想都不想就准了,一个称呼而已,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本时代人,对这些看得很轻,能用这么不清不痒的代价换掉绯月珉的一个人情,绝对是大大的超值。 可是,经过了昨天晚上,吟醉心里已经清楚了绯月珉对她的感情,即便现在他们两个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事实却是无法否认的。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她就隐隐已经察觉到了一些绯月珉的异常,只是不确定也不曾入过心,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就在昨夜,绯月珉自己挑明了,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她忽略了的这份感情是多么的令人无措。 她活了两辈子,这种方面的经验却是零,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需要为处理这种事情而烦恼,或者也可以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心软了,就好像她心里早就被丢到的一部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长出了萌芽,让她不再可以心安理得的随便利用一个爱她的人了。 吟醉看着眸中明明透着一丝紧张,却尽量保持着轻松随意表情的绯月珉,突然想起在前世看过的一句话:无论如何,请尽量不要伤害爱着你的人,因为,只有来自你的伤害,才是对他们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随着吟醉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绯月珉眸中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心中不禁自嘲,他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昨天被拒绝的还不够吗? 吟醉看到绯月珉唇边的那抹自嘲,心中微微一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唇齿先发出了声音:“你……” “嗯?”绯月珉的回应更快,几乎是吟醉发声后不足一秒钟,他的眸光变亮了一下,期待又忐忑的看着吟醉,生怕漏听了吟醉的任何一个字音一样。 吟醉看着这样的绯月珉到口边的话又哽住了,眉间的褶皱微微加深,轻轻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已经惊呆的周敏道:“你先出去。” “是。”周敏条件反射的答应了一声,下一秒才惊醒过来,狐疑又震惊的看着绯月珉和吟醉,小脸皱的紧紧的,她刚才的感觉是错的吧,绝对是错的吧,三皇子怎么可能对公主产生不该有的感情,他又不知道公主的身世,在他眼里,他和公主可是亲姑侄! 周敏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一点一点往车外走,可那挪动的小步子,和她脸上忧心的表情却说明了她的自我安慰一点也没起效,这种时候,她一点也不想出去,她应该留在公主身边以防这个丧心病狂不顾人伦的纨绔子弟做出什么伤害公主的事来。 “周敏!”吟醉脸色微沉。 “是。”周敏心中一慌,不禁又想起上次公主对她的敲打来,生怕公主对她不满意把她赶走,兔子一样飞快的跳出了马车。 第二十八章 礼物 周敏刚一出去,吟醉立即就后悔了。悫鹉琻浪 原本把她支出去的目的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绯月璃那里去嚼舌头,只是,为什么吟醉觉得周敏出去后气氛好像更怪了! 吸了口气,缓缓转头看向绯月珉,却不禁一怔,在她正烦恼着要怎么回答他的时候,他竟然懒懒的斜倚着软绵绵的靠背闭目养神了!悠闲懒散的表情,就好像他刚才的紧张忐忑都是假装的一样。 吟醉皱了一下眉头,微微垂眸,暗暗思索,他这是又做逃避处理了的意思吗?那是不是她也可以不必再说什么了? 却不想,这个念头刚过,绯月珉那轻慢懒散却勾人心弦的声音便幽幽的响了起来:“怎么,支走了周敏,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嗯?唔……”吟醉刚刚松开一点的眉头又紧皱起来,水眸中闪过一抹苦恼,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目光微动,突然看到了躲在角落里伤心的貂儿黑漆漆的肥屁股,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脱口便道:“貂儿也出去!” “吱——” “嗤!” 吟醉话音刚落,貂儿的哀鸣声和绯月珉的嗤笑声便同时响起,委屈的跟死了全家一样的貂儿抹着泪转过头哀怨又愤懑的看着吟醉,它都这幅怂样子了还要欺负它,这是要让它一张貂脸丢到全世界去吗?还让不让貂活了! 貂儿冷不丁的这样突然转过头来,正在懊恼的吟醉没防备竟被吓了一跳,难怪貂儿要躲起来,原本以为它只是因为自己变丑了而闹脾气,这一看才知道,它是不得不躲啊,那黑屁股已经够惊悚的了,没想到正面更吓人,因为是被扔到墨汁盆里涮出来的,基本上是无差别染色,就连嘴巴鼻子和耳朵周围粉嫩嫩没长毛的部分也被染得黑漆漆的,配上一对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珠子,整个一从煤堆里捞出来的,着实有些让人接受不良。 绯月珉作为貂儿形象的制造者,早就欣赏过了那*的小模样,这会儿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轻笑着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半分余光都没施舍给可怜兮兮的貂儿,只顾暖暖的看着吟醉,眸底浮动着莹润亮泽的满足和喜悦,现在说来,吟醉给他的是什么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她既然会因为顾虑他的感受而迟疑着不肯直言拒绝,那就说明,他在她心里或许已经有那么一点点的地位了呢,纵使那一点点少得再不够看,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进步不是吗?以前的小皇姑几乎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呢。 不过,他不打算为吟醉解这个围,看着她为他而纠结苦恼,虽然很不道德,但是,他却真得是很开心享受啊。 吟醉看了卖相极差的貂儿半晌,无语的眨了眨眼睛,决定不把貂儿赶出去了,它真心已经够可怜了。 想了想,吟醉看向绯月珉,尽量放缓了语气道:“你今年是十七还是十八岁,还没有成年吧?”这么说来,她两倍加起来活的年岁足够当他的长辈了呢。 “小皇姑!”绯月珉脸色沉了沉,有些恼怒道:“我去年夏便及冠了,小皇姑没有参加我的冠礼,不知是在何处快活?” “呃?”吟醉瞪大了眼睛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绯月珉,待看到他整整齐齐被束起的头发,悄悄吞了口口水,面上虽仍旧保持着镇定,内里却着实有些心虚,她确实不知道绯月珉的具体年龄了,貌似也从来没关心过,只记得他应该比她也大不了几岁,而且冠礼是男子一生中第一个最重要的日子,不管是王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极为重视,但凡是有条件的人家,子孙的冠礼都会尽力举办得隆重盛大,就如当年太子加冠时,简直就像是一场全民的盛会,几乎是举国欢庆,所以,她想当然的认为作为三皇子的绯月珉,也差不到哪里去才对,他的冠礼即便不如太子,也应该是宣扬得人尽皆知,她即便不在宫里也会收到消息才对。 只是,在今天之前,她却从来不曾听说过关于绯月珉冠礼的任何消息,所以才会想当然的认为绯月珉尚未举行冠礼,却不知,他竟是去年便加冠了,这话说出来倒让她吃了一惊,他堂堂三皇子的冠礼怎会如此低调? “小皇姑就算不知道珉的年纪,也该看得见珉束起的头发吧,还是说珉就这么入不得小皇姑的眼?!”绯月珉向吟醉的方向倾了倾身,指着自己头上的发髻给她看,眸中怒气明显。 吟醉抬眸重新瞄了一眼绯月珉束成成年男子样式的发髻,又有些尴尬的快速移开了视线。不过,没有发现这一点说起来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子,及冠和不及冠的发型改变并不是那么明显,也不过是束起头发的多少和所用发簪的区别而已,吟醉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古代人,对这方面可以说是非常不敏感,除非特意去观察,否则,是不会本能注意到这些。 “抱歉,我不是故意错过你的冠礼的。”吟醉保持了一贯的良好认罪态度,不过这种良好态度一般都是对绯月暝夜的,向绯月珉道歉似乎还是头一次。 虽然她心里仍旧不觉得那所谓的冠礼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对方在乎,就像是当初绯月流莹的及笄礼,绯月流莹也因为她没能赶回来而伤心失落了好久。不过,她是记得绯月流莹的生日的,还托人送了及笄礼,而绯月珉的则是完全不知道,甚至想都不曾想过。 呃,好吧,这区别对待是挺大的…… “呵!”绯月珉怒极反笑“岂止是错过,珉冠礼的时候,小皇姑在栾城玩得乐不思蜀呢!” 吟醉倒是不意外绯月珉知道她去了滦州的事,滦州城发生的事太大,根本瞒不住,只要有心查,会查到她身上也不是没可能,更何况她从来就没小看过绯月珉。只是,她不知道,原来绯月珉的冠礼是在那个时候。 吟醉自知理亏,干脆低头不语,做反省状。 想当初,绯月暝夜最恨的便是吟醉的识时务,比墙边草的柔韧性还好,只要发现一点惹他不快的苗头,道歉就随口说出来了,还一副只要你下得了手就认打认罚的可怜相,让人一口气都发不出来,生生被她给堵在心里,憋得胸口都疼了也没办法对小猫一样人儿发泄出来。 而现在,绯月暝夜都招架不住的招数,绯月珉就更不够看了,积攒了满肚子的指责怨愤对着一个浑身都散发着无辜可怜气息的人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也怪他自己没出息,瞧瞧,不过就是装了一副可怜相,他就把对她的所有不满都扔到了天涯海角,甚至有些不忍她做出这种示弱的姿态,打从他心底里就认为她应该是高傲的尊贵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对任何人低头。 “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绯月珉冷哼一声撇过脸去不看吟醉,算是给彼此找了个台阶下,只是,说完,却有些落寞的垂下了眸,低喃道:“反正忘记我生辰的也不只你一个。” 他的生身父母都不记得的事,他怎么好期待别人能记得。 吟醉听到他那声低喃,睫毛忽闪一下颤了颤,在玩世不恭的表象下,绯月珉也只是个缺少关爱的孩子罢了。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冠礼,为什么我没有听到消息呢?”吟醉轻声问。 绯月珉自嘲的笑了笑,道:“什么重要的冠礼!不过是个让人特别厌烦的一个生辰罢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最先提起他的冠礼的会是那群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 “你是生辰是……”吟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问题有点难以启齿,她不记得绯月珉的生日不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他又不是她什么重要的人!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绯月珉桃花眸浅浅眯起,有些危险的看着吟醉,他让谁可怜都不愿让她可怜他!她那种就像是在怜悯流浪狗流浪猫一样的表情让他从心底生出一种想要摧毁的*,他就是再不幸也轮不到她来可怜,须知,他最大的不幸都是她给的! 吟醉理解所谓的人类的自尊心,也不打算打破这一点,绯月珉不喜欢她就不同情他好了,事实上,在她看来,绯月珉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至少德妃从来不曾虐待过他,绯月暝夜也不曾把他当成一个笑话。 “不说算了,我也没有责任必须要记得你的生辰。”吟醉淡然的撇开眼睛,不再理会绯月珉。 绯月珉一窒,全身的气势一下子都散了,愤愤的瞪着吟醉,咬牙道:“那你也不记得绯月璃的生辰吗?” 吟醉闻言,看白痴一样的看了绯月珉一眼,反问道:“我会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吗?” 绯月珉一怔,立即想到绯月璃那个幸运儿是和吟醉同一天出生的!真该死,他凭什么有这么好运! “庚申年六月廿二日午时!”绯月珉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的生辰,记住了吗!” “夏至日?”吟醉有些无语的瞪了瞪眼,还是夏至日的午时,他的出生是要多火热啊! 绯月珉哼了一声,没理会吟醉这茬,却是斜睨着吟醉语气不善道:“冠礼没有参加,礼总该有吧,我向来有度能容,你若补上了这份礼,我便不再计较这事了,如何?” 吟醉爽快的点头“没问题,不过,要请你稍等些日子了,我出来的匆忙,并没有带什么贵重的礼物,等回宫再补给你吧。” 绯月珉冷哼一声,不屑道:“谁要你的宫女准备的那些破烂东西,你若没有诚意便算了!” 吟醉垂眸,默。 她逢年过节送的所有礼都是鸣霜替她准备的,都是按照惯例来的,她从不曾为这些不值当的事费过脑子,送给绯月珉的嘛,她刚才想得也是让鸣霜准备一份送过去,没想到绯月珉这么不好唬弄! “就算是要我亲自挑选,也要等到回宫后。”反正她现在身边什么也没有。 绯月珉挑了一下眉,唇角缓缓勾起,忽然抬手,快如闪电般把吟醉束发的锦带拆开拿走了。 吟醉因为是扮演的绯月珉男宠的身份,一直便以男装示人,头发自然也是束的男子发髻,只是,却没有如绯月珉般用发簪,而是用了一条两横指宽镶嵌蓝宝石的冰蓝色发带把头发束在了头顶,而现在发带突然被绯月珉拿走,满头的青丝没了缎带的约束,柔顺乌黑的发丝瞬间滑落,如瀑般垂散在后背,鬓角还有两绺发丝留在了身前,遮住了粉嫩的耳朵和小半张脸,使得她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玲珑了几分,也显得年龄更加稚嫩,就如冰雕玉琢的水晶娃娃般,精致可爱。 吟醉被惊了一下,猛然抬头怒目瞪向绯月珉,斥声道:“你在做什么!” “何必那么麻烦,我看你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条缎带了,我也不嫌弃是你用过的,就送它好了。”笑眯眯的说着,绯月珉手掌向上,轻轻托举着那条发带,放在脸侧,发带中间镶嵌的宝石恰好在掌心,两头则如水般在手掌两侧垂下,深蓝的宝石,冰蓝的锦缎,洁白的手掌,三者相应相称,美丽如入画的风景。 吟醉粉唇紧抿,脸上带着几分薄怒,蹙眉瞪着绯月珉,她倒不是气绯月珉要了她的发带,她气得是绯月珉偏偏非要夺她头上这一个! 只是,因为她此时非常没有威严的妆容,她那点怒气也显得格外没有威力,反而看起来更加可爱生动。 她不说话,绯月珉就自动当她默认了,喜滋滋的把发带收进了怀里藏好,笑盈盈对吟醉道谢:“多谢小皇姑的礼物,我非常非常喜欢!” 吟醉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蓦然睁开眼睛,对着车外抬高声音,道:“周敏,进来!” 束!发! 第二十九章 机会 说实话,吟醉一直觉得绯月珉是一个让人很放松的人,他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给人带来压力,这一点跟绯月暝夜的强势大不相同,就比如这次改称呼的事,若是绯月暝夜,是断不会给她逃避的机会的,大多数时候连拒绝都无法忍受,而绯月珉则不然,他亦有一颗玲珑心思,早就看出了吟醉的为难,却从来不曾逼迫,在那天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了。悫鹉琻浪 那日之后的第二天夜晚,天空不作美,又飘了半夜雪花,第二日一早仍旧在零星的飘洒着,道路被厚厚的一层积雪覆盖,使得行路更加艰难了几分。 绯月珉知道吟醉心焦,下令冒雪前进,士兵们衣物充足倒是没有太多怨言,很配合的尽量加速行进,只是,押送着大批的辎重粮草,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好在到了中午,天气渐渐的放晴,接下来的几个晴天里,积雪开始融化,古代没有柏油路,即便是官道也只是泥土压实了,平整些罢了,遇上雪水,全部变成了泥泞,比雪地上还要难走。若单纯的只是泥水还好些,最令人头疼的却是融化的雪水又被冻结成了冰,又硬又滑,不过两天的时间,已经有两个士兵不小心被摔伤了。 这种情况下,便是心里再着急也只能慢慢走了。 如此行走了又十几天,终于到达了边城六十里外,照他们的行路速度,最晚一天之内也能进城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暗,押送队伍停下来在路上度过这次任务的最后一夜。 吟醉看了看旁边被刷上的颜色已经掉得差不多的貂儿,抬手招它过来。 貂儿喜滋滋的站起来,后爪轻轻一点地,一下就跳到了吟醉身边,有些得意的晃了晃雪白的蓬松的大尾巴,看它多聪明,每天晚上都偷偷跑到外面到雪地里打滚,经过十来天,被那个红色坏人染上的墨汁就快掉完了呢。 吟醉抬手摸了摸貂儿恢复光亮顺滑的白毛,轻声道:“貂儿先去大雄找璃儿可好?” 貂儿脑袋激灵的一抬,看到吟醉柔和的表情,又恹恹的落下,小下巴懒懒的放在嫩呼呼的爪子上,表示,留在香香的主人身边日子多快活,它才不想去找那个老是欺负它的坏人! “貂儿若能找到璃儿,栖梧宫那缸锦鲤就给你了如何?”这小东西惦记那几只鲤鱼好久了,只是宫人们看的紧才没让它得口,吟醉都好几次看见这小东西冲着那青花瓷大缸流口水。 一听到那几只看起来就好吃得不得了的鱼,貂儿立即精神起来,小脑袋高兴的蹭了蹭吟醉的手。只是,得到锦鲤和留在香香主人身边相比,显然后者诱惑更大,所以,貂儿高兴了没几下,又懒懒的趴了下去。 吟醉皱眉“貂儿不愿去找璃儿,为什么?”连锦鲤的诱惑都抵制住了,它是有多不想去啊! 吟醉这一问,彻底唤醒了绯月璃留给它的各种残暴恶毒的印象,简直令人发指啊有没有! “吱吱!”每次它老老实实睡觉的时候,那人都会会毫不留情的把它一袖子扇到地上! “吱吱!”那人从来都不让它好好跟香香主人亲近! “吱吱!”时不时的看它不顺眼了就干脆利落的把它扔到门外! “吱吱!”竟然还用冰冷的眼神威胁它一只貂儿,呜呜,欺负它打不过他! “吱吱!”各种恶性罄竹难书啊,它凭什么还要去找他! 貂儿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现着悲愤的光芒,边叫边激动的又蹦又跳的比划着,趁着那坏人不在,它一定要把他的恶性告诉香香主人,看他还怎么在香香主人面前卖乖! 只可惜,吟醉看着貂儿跳大神一样眼花缭乱的动作,表示……什么也没看懂。 虽然听说很多时候养一个宠物时间长了,会出现主人和宠物之间心灵相通之类的现象什么的,但是,很遗憾,吟醉显然并不在那之列,这只貂儿想法太多,她也没有跟动物沟通的天赋,实在不知道它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倒是璃儿虽然跟这只貂儿不大对盘,可每每总能知道它在想什么。 不过,即便不知道它到底在比划什么,吟醉倒是看出了它愤怒的表情。可是,让它去找绯月璃而已,它至于这么愤怒吗?! 若是平常时候,吟醉还有耐心跟它沟通,自己的宠物嘛,她乐得让它过得更舒心些,但是今天,她没心思,也没时间去照顾一只貂儿的心情。 貂儿一看吟醉脸色沉下来,是要生气的预兆,立即偃旗息鼓,老实的坐下来,两只耳朵无精打采的趴在脑袋上,像只犯错的猫儿一样,有点害怕也有点委屈的看着吟醉,明明它才是受害者,为什么香香主人还要对它生气呢,香香主人真是太偏心了! “现在立刻就去,若找不到璃儿,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貂儿闻言,更伤心了,水灵灵的圆眼睛几乎要溢出泪水来,在香香主人的心里,它果然连那个坏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吗?! 伤心欲绝的貂儿抬起两只前爪抹了抹泪儿,缓缓的转身,一步三回头的向马车外面走去,直到走到门边,再次转回头,看着吟醉可怜兮兮道:“吱吱……”那鱼……? 吟醉这下看懂了貂儿的意思,却忽然很想一脚把它踹出去,忍了忍,道:“若你能找到璃儿,想要什么都可以!” 貂儿眼睛一亮,离愁别绪立即少了七八分,掀开厚厚的棉车帘,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貂儿走后,吟醉捧着一本书静静的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事,看了好一会儿都不曾翻过一页。 吟醉皱了一下眉头,干脆扔下书,也起身下了马车。 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士兵们驾起了硕大的铁锅,砍来干木柴,就地煮起饭来,千人的饭煮起来并不容易,单单大锅就有十来口,所有的士兵们除了巡逻守卫的都在为这一餐饭忙碌着,欢声笑语中大家干起活来都热火朝天,锅上方升腾起熊熊的蒸汽,几乎把周围的积雪都要融化了,单单站在旁边看着就觉得特别温暖愉快。 有几个眼尖的士兵看到吟醉从马车上下来,动作窒了窒,像是发现了什么大新闻一样,急忙捅捅旁边人的胳膊,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吟醉在这里是作为绯月珉男宠的身份,那些士兵偷偷议论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自知无法融入到那平凡而热闹的场景中,便转身踏着雪向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这边的雪地尚且无人走过,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吟醉低着头慎重的落脚,尽力让每一个脚印都落在在一跳直线上,幼稚又无聊的游戏,吟醉却玩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走了多久,吟醉感觉到一阵寒冷,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身后果然是一串笔直的小脚印,长长的向远处延伸而去,一直没入黑暗中都没有停止。 吟醉抬头看看上方,天幕中已经挂起了明亮的星子,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如此想着,刚要往回走,突然在来路方向亮起了一盏灯光,灯光并不是静止的,而是以很快的速度在向她所在的方向飞来,大概是周敏发现了她留下的脚印,才找来的。 灯光近了,也可以看清提着灯光的人,果然是周敏没错。 只是,吟醉有些诧异的发现周敏这次竟然不是满脸的埋怨和嗔怪,反而是面带喜色,不等走到她面前,便兴奋的开口道:“公主,我们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吟醉微怔,心脏却忽然狠狠跳了一下,这个时候对她们来说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能有什么?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找到璃儿了?”吟醉一把抓住周敏的手腕,不难听出声音中的激动。 周敏先是被手腕上的冰冷惊了一下,急忙把带过来的披风披在吟醉身上,然后,在吟醉期待的目光下,心情瞬间低落到了深谷,懊恼的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让她嘴快!说什么好消息啊!现在除了找到主子之外还有好消息吗?说她是猪脑子真是一点都不冤枉,竟然连公主的心情都顾虑不到,她真该死! 吟醉一看周敏的表情,就知道她会错意了,眸光立即暗淡下来,失望的淡淡道:“什么消息?” 周敏见吟醉心情低落,急忙道:“虽说还没有主子的消息,但是,我们收到了跟随主子出征的暗卫传来的消息,说是他们在沙漠里遇上了大风,和主子失散了,在沙漠里辗转许久才得以出来,如今汇合在一起的有二十五人,他们一直在大雄境内隐姓埋名,谨慎行事,直到找到了在大雄的内应才有机会传了这个消息出来,鸣飞是在五日前收到消息的,并没有让他们理解回来,而是让他们继续留在大雄寻找主子。”周敏说完,见吟醉表情并不轻松,便劝慰道:“公主放心,既然连他们都还活着,凭主子的本事,足以推断可保生命无恙。” 吟醉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双手紧紧握起,指甲狠狠的刺痛着掌心,粉唇一张一合,微微的动着,周敏微微凑近了仔细听才听出她是在重复的说:“终于有消息了……” “公主……”周敏有些担忧的看着吟醉,她这个状态总觉得有些不正常。 吟醉忽然抬头,看向周敏道:“我们现在就去大雄,我要亲自找到璃儿!”说完,也不等周敏回答,转身就向北方走。 “公主!”周敏惊呼一声,急忙拦着吟醉道:“公主且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可以走了,不差这一会儿。” 吟醉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周敏说什么,她现在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要尽快见到绯月璃,一刻都不想等! 周敏心里着急,却又不敢狠拦吟醉,只得一边跟着一边苦苦劝说。 吟醉却什么都不肯听,整个人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只懂得向前走。 只是,忽然,胳膊一沉,一只手阻住了她的脚步,吟醉眸光一寒,冷然看去。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绯月珉的表情比吟醉更冷,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想要吃了她一样。 吟醉也懒得问他都听到了什么,直接道:“放手!” 绯月珉怒极,不禁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紧:“好啊,你走,你走了我立即就去找父皇的暗卫!” “你!”吟醉怒目而视,恨得牙痒。 “生气是吗?愤怒是吗?恨是吗?那你知不知道,我比你恨一百倍!”绯月珉气得眼圈发红,他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东西! 吟醉被绯月珉吼得有些发愣,理智却回笼了些,甩了甩胳膊道:“放开,你违背了你的诺言!” 在出发那一日,因为吟醉的一巴掌,绯月珉曾承诺在到达边城之前不会靠近吟醉三步以内,这一路上他都遵守得很好,这会儿是气急了才没顾上。 绯月珉冷哼一声,道:“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算,我又为什么还要像个傻瓜一样对你遵守诺言!” 吟醉闻言一窒,眸光从绯月珉脸上闪躲开,不想连累绯月珉是她说的,制造强盗杀人的假象脱身的计划也是她同意了的,她若就这么走了,确实算她食言,她无可辩驳。 绯月珉见她服软,手松了松,脸色依然阴沉:“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连累我,其实都是假的是不是,你根本就是恨不得父皇发现是我帮你逃出来,让父皇杀了我才高兴对不对!” 吟醉脸色微变,反驳道:“我不是!” 说完,吟醉看到绯月珉沉痛的脸色,有些内疚的咬了咬唇,低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头脑发热没有考虑清楚。” 绯月珉听到吟醉认错,却突然放开了吟醉,仰起头,闭上眼睛,道:“你走吧。”能够让她头脑发热的终究不是他。 吟醉低下头,不忍心再看绯月珉的表情,她总是想着不要伤害他,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伤害到了他。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做戏做全套,我不应该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你。”吟醉闷声道。 绯月珉闻言,突然轻笑了一声,睁开眼睛看着吟醉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你自己放弃了,就不要再后悔! 第三十章 跟去 彼时,吟醉还不明白绯月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绯月珉直到最后也当真不曾再离开过她,她才明白,绯月珉在这一日许下的是什么样的誓言。 三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马车上,饭菜的香味冲入鼻腔,让人瞬间感觉到饥饿起来。 吟醉看了一眼小桌上不甚名贵却绝对精致的小菜,狐疑的看了绯月珉一眼,他不是去魁元寨游说了吗,怎么还有时间准备这些? 绯月珉似乎看出吟醉在想什么,不等她问便笑道:“这是魁元寨的寨主孝敬我的,原本有满满一桌,我只挑选了几样带了回来,那寨子虽然简陋,厨子倒是不错,你尝尝看合不合口。” 吟醉看了一眼绯月珉如常的笑容便快速的转开了目光,暗道,不愧是演了十几年戏的人,变脸的功夫着实不错,刚刚还怒容满面呢,这才多一会儿,就又笑得像是调戏了多少个美貌小姑娘一样了。 洗过手,吟醉在小桌旁坐下来,尝了一口菜,倒真像绯月珉说的,那厨子很不错,做的菜不仅卖相好,味道也极佳。这一路走来,绯月珉虽然没在吃食上亏待她,可到底是出门在外,不能指望过得多舒适,她也算是过了一个月“粗茶淡饭”的日子了,今日乍然吃到这明显高出好几级的饭菜,饶是她也忍不住多吃了两口,把胃撑得满满的,强烈的饱腹感让人很容易产生满足的幸福感。 只是,不知道绯月珉到底是怎么跟那寨主说的,竟然让一个刀口上谋生存的寨主对他如此礼遇,设宴款待就罢了,还允许他打包!就算她已经见识过他收买人心的能力,还是对此很是惊讶。 “你跟他们商量的是什么时候动手?”吟醉轻轻揉了两下肚子,微微向后仰了仰,靠在软绵绵的靠背上,姿态有些慵懒。 “子时。”绯月珉不知道是因为跟吟醉一样嘴馋了还是因为看吟醉吃得香甜而被勾起了食欲,这会儿似乎也是吃撑了,微微挺高了肚子懒洋洋的靠在靠背上,眯着眼,跟晒太阳的猫咪一样。 子时也就是午夜凌晨,现在大概是晚上七点多不到八点的样子,也就是说,还要等四个多小时。 吟醉目光又转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周敏,周敏立即会意,道:“鸣飞在子时三刻,距此处十里外的长亭接应我们。” “这两时辰是今夜最后的宁静了,你趁着现在先睡一会儿,我先出去消消食了。”说着绯月珉懒洋洋的起身,走了出去。 吟醉吃得饱了,当真有些犯困,似乎脑子也比平常慢半拍,看着绯月珉走出去的背影呆呆的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绯月珉这人看上去放浪不羁,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实则不然,就说这么多天以来,每当风餐露宿,他必然把温暖舒适的马车让给她,从来不会和吟醉同室而眠,而为了给别人他们睡在一起的印象从而坐实她这个“男宠”的身份,他甚至每天晚上都是趁别人睡着的时候偷偷出去,第二天再趁那些士兵尚未醒来再悄悄回到马车上,即便是这个时候,若吟醉仍旧睡着,他也不会多呆,而是尽快出去,做出一副在马车上睡了一夜的假象,简单说来,就是与绯月珉的名声和形象相比,他的行为着实让人有些惊讶,再矫情点说就是发乎情止乎礼,行事颇有君子之风。 当然,在特殊情况下,吟醉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讲究,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男女大防之类的思想要淡泊许多,绯月珉这么做似乎有些画蛇添足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绯月珉这样做让她无形之中对他的防备少了很多,她潜意识里已经对绯月珉多了几分信任。 比方说两个时辰之后就会发生的强盗杀人假死遁走的计划,就是绯月珉的提议,再比方说,假死遁走后不进边城而是翻越云界山进入大雄境内的计划,亦是绯月珉说的有秘密小路可以越过云界山。 吟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她是不是对绯月珉太不设防了?这么相信绯月珉是不是有些冒险? 这样的念头刚刚在脑子里冒出来,吟醉便支持不住睡了过去,到底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士兵们焦急的喊叫声和兵器尖厉的碰撞声。 “公主,醒醒,再等一盏茶的时间,我们就能走了。”周敏压低了声音把吟醉唤醒,不等吟醉完全清醒过来,便迅速而麻利的往吟醉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套上厚厚的衣服,头发并没有束起,只简单打理了一下,低低挽了个服帖的发髻,然后拿了一顶厚实的貂皮圆帽,戴在了头上。 穿戴整齐后,周敏拿来一条温热的湿毛巾给吟醉道:“外面风大天寒,一会儿还要骑马,怕皲了脸,就委屈公主只擦一擦罢。” 吟醉接过毛巾,草草的擦了一把脸,便见周敏拿出一个只有铜钱大小的玉瓶来,打开盖子,里面是淡粉色的冻状物,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有点像女孩子们用的胭脂,只是颜色太浅了些,估计便是擦在脸上也看不出来。 周敏用指尖轻轻挑出一点往吟醉脸上擦去,吟醉没想到是给她擦的,微微一怔,条件反射般就向后躲去。 周敏的手在空中顿住,急忙道:“这是走之前鸣柳给我的,她知道公主不爱用这些东西,不过,这个不是胭脂,只是用来护脸的,是她和鸣露她们亲手做的,给奴婢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平常在马车上就算了,若是要吹冷风一定要劝公主用上,公主看在她们的一片忠心上,就用一些吧。” 吟醉倒不是对护肤品有意见,上一辈子的时候,她也没少用,她只是不大能接受这边的化妆品而已,见了几次那些扑哧扑哧往下掉粉的脸,大概是心里产生阴影了,从来不准她们往她脸上抹那些东西,好在年轻皮肤好,也基本上用不着非要糟蹋自己的脸,这些年下来,倒真没怎么注意过这张脸。 “我自己来吧。”想着一会儿骑马要吹冷风,吟醉也担心会吹坏了皮肤,倒不是她矫情,实在是大冬日的寒风太过凛冽,而她年轻的皮肤又太过娇嫩,虽然容貌什么的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只要是个女人,谁也不想让脸有什么毁伤。 擦上了后宫特制护肤霜,吟醉倒是暗暗赞叹了一下,到底是宫廷出品,从选料到调制到所用工具都是上上品,不刺激,不油腻,还纯天然无污染,比前世用过的顶级护肤品还要好,如此看来,倒是她以前偏见了。 周敏见吟醉用了,心里喜滋滋的,不禁有些得意,哪里像鸣柳说的那么难嘛,公主还是很听她劝的不是吗? 这边刚刚准备好,绯月珉便掀开车帘,人并没有上来,从缝隙里看着里面道:“好了吗?现在就走。” 吟醉闻言点了点头,立即起身,下了马车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才发现战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激烈,那群强盗并不像绯月珉说得那么没用,恰恰相反,他们布局严谨,出手狠辣,与这些受过训练的正规军斗在一起竟也能不落下风,可见这个山寨的厉害。 也是,这些人能够在在绯月暝夜的治理下存活下来,必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虽说绯月暝夜这个人对他的父兄手足来说是个残暴凶狠的人,但无可否认,绯月暝夜的确是个好皇帝,自他登基以来,绯月国泰民安,富足安乐,众臣百官即便说不上什么廉洁奉公可以也算是励精图治,一般情况下,强盗啊山贼啊什么的,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被消灭干净了,当然,不能排除有些漏网之鱼的可能,但是,至少绯月珉押送粮草的这一路上都不曾遇到过一次敢拦路抢劫的。 而这个魁元寨,据绯月珉说是方圆百里内最后的一伙强盗,窝藏在三十里外的一个深山里,规模还不小,不算老弱妇孺,足有四百人。不过,太平盛世,这些人也不敢太嚣张,一般打劫的都是过路的商人,官家的东西是从来碰也不敢碰的,遇上了还会绕道走,生怕惹上麻烦。 却不知道绯月珉跟他们说了什么,这些人就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跑到远在三十里外的官道上打劫官粮来了。 “还看什么?不想走了?”绯月珉走了两步,发现吟醉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她竟在看着那边的打斗发呆,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出声打趣道。 吟醉回神,抬步跟在绯月珉身后,绯月珉今日没有穿他惯常穿的红衣,而是换了一身颜色较为暗淡的玄色棉服,走的又是阴暗的地方,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吟醉和周敏的衣着亦不显眼,浑身上下基本上一片灰黑,三人静悄悄的在黑暗中离开,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你是用什么办法让那些山贼来劫官粮的?”走得远了,双方的呐喊声和刀剑相碰的铿锵声都遥远起来,吟醉终究没抵过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 绯月珉勾唇一笑,邪邪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有一个非常好用的身份不是吗?” “你!”吟醉一下停住了脚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绯月珉,他竟然以三皇子的身份跟那伙强盗合作! 周敏有些慢半拍的停在了吟醉身后,拧着眉头想绯月珉的话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他是三皇子就能让那些强盗听他的话去抢军队?难道这年头强盗都归顺皇权了吗? 绯月珉微微凑近一些,看清楚了吟醉的表情,笑得更加魅惑妖娆:“你这是在担心我的意思吗?” 吟醉脸色凝重,没理会绯月珉的调笑,沉声道:“你太冒险了,若是走漏了消息,不禁皇兄饶不了你,便是太子日后怕是也要防着你了。” 绯月珉一个皇子能够许诺给一群强盗什么?又凭什么能让他们相信?除了储君之位外,吟醉再也想不到其他了。绯月珉以皇子之身垂涎储君之位再合理不过,就算他从不曾流落过对皇位的渴望,别人尚且会猜疑他有没有不臣之心,更何况若他故意透露出来,别说那些强盗,就算是京城里混成了人精的大臣们也会深信不疑。 若他再趁机招揽那些强盗,许诺成事之后给他们正常人的身份,甚至加官进爵,那些强盗怎么可能抵抗的住诱惑!他们本就是刀口上生活的人,在这种太平盛世下,草寇之人必不会长久,早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倒不如跟着三皇子赌上一把,赌输了结果也不会再坏,一旦赢了,等着他们的可就是天上人间的日子! “你果然是在担心我!”绯月珉研究着吟醉的表情,最后笑眯眯的得出结论,心情似乎大好。 吟醉眉头都要拧成一个山丘了,她最讨厌的便是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人,明明是该他自己着急的事,却偏偏若无其事一点担心的样子都没有,倒是让别人为他提着一颗心,真是恨不得揍烂他那张笑脸! “除非,你是真的觊觎皇位?”吟醉水眸微眯,有些探究的看着绯月珉,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万事都有万一,皇位的诱惑何其大,绯月珉抵抗不住也并不奇怪,只是,若当真如此,他的伪装就当真太!好!了! 吟醉想到这里都有些咬牙,熟悉绯月珉的人基本上就算是亲耳听到他说他想做皇帝,多半也会认为他在开玩笑,可见如果绯月珉真的是伪装的,那他的功力会有多深厚! 绯月珉笑容微敛,认真的看着吟醉道:“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是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该问的是太子会怎么样才对!”顿了一下,吟醉蹙眉看着绯月珉道:“可是,你真的是吗?”她到这会儿仍旧觉得不大可能。 绯月珉想要皇位?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一句笑话。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这么想,这话要是传到太子耳中,那对绯月珉来说就绝对是个灾难了。 “原来跟你没关系啊……”绯月珉没理会吟醉的问题,有些呆愣的喃喃自语道,过了一会儿,突然抬眸对吟醉道:“那你想不想我是呢?”不管是想还是不想,都算跟她有关系了吧! “绯月珉!”吟醉觉得自从跟绯月珉一起出京之后,她变得越来越爱生气了,就像现在,若不是多年的教养支持着,她不能保证她的巴掌会不会已经落到了绯月珉俊俏的脸蛋上。 绯月珉向来知道适可而止,再闹下去估计吟醉就要被气走了,他急忙扯回正题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吟醉抿唇,不大赞同的看着绯月珉,她明白绯月珉的意思,想要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知道秘密的人都永远的闭上嘴,但是,怕的就是漏网之鱼,此事非同小可,绝对马虎不得。 “太冒险了。”吟醉皱眉道:“而且,不值得……” 只为了让她能够顺利逃脱而让绯月珉做这么大牺牲,不值得,明明还有别的办法,即便是风险大一些,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被绯月暝夜的暗卫发现罢了,并不会丢了性命不是吗?可是,他这样做,一个不小心,就会挑起和太子之间的战争,到时候,可就当真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什么值得不值得!”绯月珉嗤笑一声,挑眉道:“若是被父皇的暗卫发现了,你会乖乖回去吗?”说完,不等吟醉回答,又继续道:“当然不会对不对?不仅不会,还会不顾一切的跟暗卫大打出手!与其让你彻底得罪了父皇,倒不如让我得罪太子,你对上父皇是没有半点胜算,如此,还不如让我对上太子,至少不会必输无疑。” 吟醉低头,有些不敢直视绯月珉的脸,她现在心乱如麻,有种想要立即离开再也不见绯月珉的,她实在是再也再也不想欠绯月珉一点点人情了,这要让她怎么还得清! 周敏这下是完全知道绯月珉到底做了些什么了,要是她在这个时刻之前还把绯月珉对公主所做的是无关痛痒的献殷勤,那么,从这一刻起,她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了,不说别的,便是他对公主的这一份心,就值得让人尊重。 但是!这不代表,她就可以容忍他接近公主了,公主是主子的,谁也不能抢走! “好了,快走吧,之前不是还一刻都等不下去,这会儿怎么反倒不着急了?”绯月珉弯眸轻笑,清冽的笑声瞬间冲淡了气氛的沉重。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多说无益,绯月珉的情意,吟醉记在了心里,日后总能找到还回去的机会。 “走吧。”吟醉低着头,抬步向前。 只是,刚走了两步,吟醉又立即停下来,抬眸看着绯月珉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不必再送了,回去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你呢。” 绯月珉闻言,挑眉:“谁说我是在送你了?” 吟醉的表情转为疑惑。”我不是说过吗?我要追赶那十三年的距离,再也不离开你身边了呢!所以,当然是你去哪里我就要跟去哪里了。 第三十一章 国界 “你是在开玩笑?!”吟醉惊呼一声,狠狠的瞪着绯月珉,虽然口中说着是玩笑,可事实却由不得她不相信,绯月珉绝不是说说而已。 也正因为此,她才会如此震惊又无奈,震惊于绯月珉的大胆妄为,无奈于绯月珉的我行我素,虽然很不愿意这么去想,但是,他不会真的异想天开的再玩一次假死遁走的游戏吧! 这简直就是胡闹! 一个男宠被强盗杀了也就杀了,没人会在意,可若在重重官兵保护下的堂堂三皇子也死在一群盗贼手下,那可就真成了全世界的笑话了。如果真出了这种事,不说绯月暝夜会怎么样,单单那些爱管闲事的大臣们就算是为了皇家的名声也会请求彻查到底。不要怀疑绯月暝夜的能力,若他真想查,别说是绯月珉,就是她都逃不掉! 绯月珉见吟醉焦急的样子,原本想要逗她的心思立即淡下来,急忙笑着解释道:“你先别急,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完全的法子保你无忧,放心吧,我既然说了明日会恢复平静,就绝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你要相信我。” 吟醉也知道,绯月珉虽然有些特立独行,可绝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急躁的心情便因为他淡定自信的语气平静下来不少,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绯月珉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难不成他还能再找出一个三皇子来代替他不成? 此时的吟醉脑子里也只是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却绝没有想到,她竟然在不经意间给真相了! 既然绯月珉不肯走,吟醉也拿他没有办法,连云界山上的秘密小路都是他的人提供的,她就算不让他跟着,他自己照样能找来,与其折腾这么一通,还不如准了他一起去。只是,他们到底是偷偷逃走的,即便是三更半夜也怕惊不小心动了别人,所以这个时候不宜骑马,想要跟鸣飞他们会合,就只能步行。 好在也只有十里左右的路程,三人边说话边赶路,半个时辰都没用完,便见到了前来接应的鸣飞。 鸣飞先对吟醉和绯月珉行了礼,然后看向绯月珉的目光便带了几分疑惑和惊讶,只是,既然是吟醉带他来的,他也不便多问什么,主子不先解释,做下人的断然没有质问的道理。 事实上,倒不是吟醉不想跟他解释,其实是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绯月珉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公主请上马,属下在前面一个废弃的小村庄里安排好了歇息的地方,公主暂且委屈两个时辰,等天亮了我们再出发。”鸣飞牵过马来,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抬手指了指前方,示意了一下村庄的方向。 吟醉点头,没理会周敏递过来的胳膊,双手扶住了马鞍,踩住脚蹬,一个翻身便上了马。 绯月珉见状,眸光诧异的闪了闪,挑着眉笑道:“竟然都学会骑马了,真让人意外。” 吟醉没有理会他,坐在马背上向前方望去,黑魆魆的夜里,能见度最多只有一百米,别看她刚才上马的姿势干净漂亮,她的骑术却不怎么上的去台面,晴天白日里也只限于小跑而已,在这样的环境里,若让她一个人骑,还真不大安全。 绯月珉看出吟醉眸中的忐忑,心下愉快,走到吟醉旁边,笑眯眯道:“你骑术怎么样?我倒觉得这黑漆漆的怪害怕的,不如,咱们同骑一乘,你带我一程如何?” 鸣飞闻言怔了一下,眉头微微隆起。 周敏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几乎是跳到了绯月珉和吟醉之间,道:“真不好意思,公主骑术也不好,帮不了三皇子殿下,三皇子要是害怕,还是让鸣飞带您吧,他骑术最好!” 绯月珉被周敏拆了台,一点尴尬都没有,反而显得更加高兴,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吟醉笑嘻嘻道:“原来你骑术不好啊,那更好,在太学院的时候,我的骑射课就是数一数二的,闭着眼骑马都没问题,你要是害怕,我就带着你好了,保证让你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 噗—— 周敏气得差点吐血,要不要这么厚颜无耻啊,三皇子殿下的羞耻心都被狗啃了吧! 吟醉水眸扫了一眼兴致勃勃的绯月珉,无语的摇了摇头,懒得理会他,直接对周敏道:“周敏,上马,你和我同骑。” 周敏闻言,腰杆立即一挺,挑衅般的看了绯月珉一眼,就像是怕被他抢了位置一样,足尖轻点,竟是飞到了马背上。 “三皇子,真不好意思,看来您只能去和鸣飞同骑了。奴婢和公主,就先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吟醉坐在同一匹马上而胆子变肥了,反正周敏就是脑子泛抽的出言讽刺了阴晴不定的绯月珉,说完就有些得意洋洋的转过头去,拉好了缰绳,对身前的吟醉道:“公主坐好,我们出发了。” 说完,就“驾”的一声低喝,骑着马飞奔了出去,直到马儿的速度稳定下来,冬夜的寒风如刀般刺割着她的脸颊,周敏突然想起来绯月珉在听到她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心里瞬间惊悚起来,苍天,她刚才是被什么鬼附身了吧,怎么敢这么赤果果的得罪那个祖宗! 绯月珉眼看着载着吟醉和周敏的马跑远,红唇一撇,发出一声轻哼,失了笑意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的看向鸣飞,吓得鸣飞一哆嗦,这位爷不会受刺激太大,真想和他乘一骑吧! 哪知,绯月珉的目光根本就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之所以会纡尊降贵的看他,也只因为他站的位置当了人家的视线而已。 绯月珉懒洋洋的抬步,绕过身体僵直的鸣飞,走到他身后的一匹马旁边,抬眼打量了一下,还没等人从他表情上看出满意还是不满意,他人已经翻身上了马,然后停顿都不曾有一下,双腿一加马腹,直追前面的马儿而去。 “大人,三皇子殿下他,他骑走了您的马。”一个通体黑衣的暗卫走过来,凑到鸣飞身侧,小声的提醒道,看鸣飞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他们知道公主的骑术不佳,原本也没想着让她独子骑一匹马,因此,只多准备了一匹,公主和周敏同骑的话是刚刚好的,可谁知道竟然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三皇子,如此一来,马匹就不够用了,势必要有两个人同乘一匹。 只是没想到,身娇肉贵的三皇子霸道惯了,上来就抢了头儿的马,这不是要逼头儿跟别人同骑的节奏吗? 鸣飞斜眼睨了这个暗卫一眼,眉梢微微挑了一下,语气却极为淡定平静道:“你的马呢?” 暗卫闻言,乖乖的抬手指了指。 鸣飞抬手重重的拍了拍暗卫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意味莫名的眼神,然后……骑走了他的马。 凛冽寒风中孑孑独立的暗卫此时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字:靠! 当晚,一行人在废弃的小村庄里休息了一夜,天色一亮,便想着云界山继续赶路,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押运队伍那边的事所吸引,他们也没有刻意乔装打扮,一路上快马加鞭,只用了小半天便到了云界山小路的入口。 此处亦早有人等候,人数并不多,差不多有二十几个,但是个个武功高强,精明强干,其中,有吟醉的人,也有绯月珉的。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是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食物和在山里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吟醉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着整座云界山,被大雪所覆盖的山岳已经隐藏起了它原来的模样,展现在人前的只剩下一个雪白的朦胧的轮廓,看似平静无害,实则不知有多凶险。 实际上,云界山并没有多高,在绯月的大好河山中几乎都排不上名号,但是,这座山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其他的地理风貌而被人们所熟知,一提起云界山,几乎所有人都会恍然大悟般想起历史上那几个著名的战役。史书里埋藏的故事经过一代代文人们的精心润色,不管是正史还野史都如荒山上的杂草般疯长起来,舌灿莲花的说书人又把它们荡气回肠的讲述出来,便是没有读过书的人听在耳中都如身临其境,以至于到了如今,这些故事流传之广,坊间百姓几乎人人都能如数家珍。 而这些或豪迈,或婉转,或大快人心,或悲戚哀痛的故事都少不了的一个重要点缀,便是这座云界山,这座历来便被当做塞外和中原分界线的大山,它就像是一个被下了魔咒的坐标,已经根深蒂固的扎入了人们的心中,似乎它天生便是用来当做国界线的,不管天荒还是地老,只要它还在这里,这里便是绯月和大雄的分界线! “过了这座山就是大雄了是吗?”吟醉脖子已经微微发酸,却仍旧仰着头深深的看着这座神奇的大山。 绯月珉点头,笑道:“你怎么了?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全国人民都知道好吗? “当年皇兄的军队不是无所不能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三月之内便把大雄大军打到了云界山以北。史官在写那段历史的时候,心情都像是飞起来了。”说着,吟醉歪头看向绯月珉,疑惑道:“既然皇兄那么厉害,为什么当初只把大雄赶出了云界山便停止了呢?为什么不继续攻打下去呢?把云界山以北的土地也变成绯月的王土,不好吗?” 第三十二章 得寸进尺 腹黑皇子,宠妻上瘾,第三十二章 得寸进尺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绯月珉轻笑:“我还以为你满心里只剩下赶快翻过这座山,去找你心心念念的人呢!” 吟醉听着绯月珉的嘲讽,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听绯月珉又笑了一声道:“云界山之所以叫云界山,就是因为它自古以来都作为中原和塞外之间的界限的原因,远到古周时期,留存下来的最早的史书上就有记载:‘北方有山名界,势险峻,山阴为蛮地,山阳乃周疆’,自那以后,几乎各朝各代都以这座山作为与塞外蛮夷之地的分界,那些游牧之人轻易不敢跨越界限,中原人民更是不屑北迁,长此以往,这倒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历史上曾出过几个志得意满的皇帝,想要打破这一常规,军队也骁勇,粮草也充足,奈何百姓并不配合,即便是打下了云界山以北的土地,却没有百肯定居,便是迫于皇权而迁入,亦是消极怠工,加之失了家园的游牧之人时常骚扰,不仅百姓苦不堪言,便是驻守的军队也十分被动,往往坚持不久,便只能放弃撤回。ai悫鹉琻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打这种主意了,也正是因为这个观念太过深入人心,才使得两方百姓都极为固执,特别是云界山附近的百姓,彼此之间几乎是水火不容。当年父皇不继续攻打大雄,自有他的考量,我虽比不过父皇的雄才大略,却也能猜到一二,其中必然有一条就是这附近百姓的抵触心理。” 吟醉抿唇不语,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绯月珉停顿了一下,看着吟醉继续道:“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试过想要统治那些蛮夷之人,但是,他们大多都是居无定所,所谓‘逐水草而居’,连人都找不到,何谈统治他们。” 吟醉点了点头,喃喃道:“这就是人文的力量……” “嗯?”绯月珉疑惑的看向吟醉,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听不懂的词语。 吟醉看向绯月珉,简单的解释道:“双方百姓文化习俗差异太过明显,甚至在很多时候都会产生冲突,以至于两方百姓无法融合,甚至敌对现象更为明显,就比方说,绯月无法接受的巫蛊之术在金夷却被封为尊贵的神术,绯月百姓见了金夷人尚且先要惶恐上三分,若有朝一日让这两个国家的人合二为一会出现什么情况?中原人从来不曾产生过侵占南疆的想法吧。绯月和大雄亦如同绯月和金夷,只是乍然相比之下,这种冲突似乎并不那么明显,其本质上却都是一样的。” 绯月珉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随即点头应道:“经你一说,我倒想起一点来,在大雄因崇尚雪山雪莲,对白色也多偏爱,婚嫁之时,新嫁娘多着白衫,这与绯月便是大大的相反,在绯月,一般只有在丧亡灾病之时才会一身缟素。” 吟醉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这些客观原因虽然重要,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们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云界山不仅立在了这条边境线上,还刻进了人们的心里。” 绯月珉轻笑点头:“就是这个才难办,若百姓肯迁居山北,历史上那些雄才大略的皇帝们就不会抱憾终身了。” 吟醉沉吟了一下,道:“暴力一途是行不通了,不过,为什么没有人想过文化和经济入侵呢?” 绯月珉诧异的挑眉,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吟醉,似乎对吟醉的话很感兴趣。 “据我了解,中原人和北方游牧民族甚少往来,绯月和大雄之间除了少数的商旅,再没有更多的交流,绯月富足繁荣,相比之下大雄人多困苦贫乏,如果绯月开启国之大门,为两国商旅提供方便,鼓励绯月商人出售粮食,种子,丝绸,茶叶,工具等,再派遣匠人和农民教他们建造房屋,耕种农田,这样,他们还会居无定所吗?” 绯月珉惊讶的看着吟醉,道:“如此一来,大雄人和绯月人还有和区别?” “就是没有区别了才好管理,这样是不是就相当于把大雄人边城了绯月人?倒是绯月再派官员管理他们,他们还会逃跑吗?应该说,他们还舍得逃跑吗?”吟醉弯唇一笑道:“还有,大雄人攻打绯月,进城掳掠抢烧也只是因为物资匮乏,缺少粮食,如果连他们也富裕起来,他们还愿意打仗吗?” 绯月珉想着吟醉描述的画面,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赞叹,看吟醉的眼神也一变再变,最终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吟醉抿唇,疑惑的看着绯月珉,他笑什么,她说的话很好笑吗? 却不知,绯月珉哪里是在笑她说的话,他只是单纯的觉得高兴畅快罢了,虽然他不在其位也不谋其政,但是,男人天生就对政治莫名的关注,就连茶馆里清闲无事的平民百姓开口闭口都喜欢谈论两句国事,更何况绯月珉这个一国皇子。对于绯月和大雄之间的矛盾,他也不止思考过一次,只是每每都因为两国百姓的问题无法解决而无疾而终,现在听了吟醉一席话,他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块常年积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移开了,这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实在是畅快淋漓,让人无法不开怀啊。 “你这个神奇的小脑袋,是怎么想到这些的?”绯月珉眉眼都笑开了,整张脸明媚绚丽得像是夏日里开得最惊艳的花。 看着这样一张脸,实在让人很难不跟着开心,这种时候,就连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都变得容易被原谅,吟醉没理会他话里的小小暧昧,笑着摇了摇头道:“对于我说的这些,并不是没人想到,而是没有人想去想罢了,这是历史的局限性,也是人性的自私,就好比一个富翁和他的穷邻居,很多时候这个富翁宁愿自家的东西烂了扔了,也不想把东西给穷人,让穷人同样富起来。” 这个比喻虽然不大顺耳,但是绯月珉却无法反驳,在绯月人心里,大雄以及塞外的那些小国都属于未开化的蛮夷之人,正因为绯月在各方面都比大雄人好,绯月百姓心里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优越感和满足感,自认为高人一等,当然不想让那些低等人追赶上来和他们平起平坐。这就跟贵族看平民是一个道理,明明看不起他们,偏偏还需要他们的存在来衬托自己的高贵。 “你呀,怎么可以这么通透!”绯月珉笑容微敛,看着吟醉轻轻叹息道,他宁可她笨一点,呆一点,总好过如此光芒万丈,吸引太多觊觎的目光。 吟醉撇过脸,沉默不语,她总不能告诉他,二十一世纪,只要是个上过历史课的都可以这么通透吧。 “这些话,你对父皇说过吗?”绯月珉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问道。 吟醉摇头,她只是看到了这座山有感而发而已,她心里可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忧国忧民的高尚思想,又怎么会突然跟绯月暝夜说起这些。 不过,吟醉脑中忽然闪过一抹亮光,水眸期待的看着绯月珉道:“如果,我把这些当做一计献给皇兄,他会不会一高兴就不再追究我私自出宫的事?” 绯月珉怔了一下,然后桃花眸微眯,意味深长的看着吟醉道:“你说呢?” 虽然他并不知道父皇最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却可以确定,绝不是什么一统天下四海臣服之类的野心,并不是他没有这样的能力,而是他根本就没想要。但是,这并不说明,他可以容忍有人冒犯他的尊严,和他英明神武的赞誉齐名甚至更深入人心的是他狠辣残暴的手段,如果有人胆敢冒犯他,那一定要做好承受他的怒火的准备。 并不需要一统天下,却可以唯吾独尊。这就是他的父皇! 他的父皇,其实是一个很让人嫉妒的人呢。 他自认也算聪明早慧,私下也肯吃苦勤奋,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都远远及不上父皇,十九岁,他还只是在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而父皇十九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于内扶持朝政,把一*猾精明的老臣收拾得服服帖帖,于外定国安邦,率领三十万龙翼大军打得大雄大汗俯首称臣,游刃有余的帷幄着一个泱泱大国的内忧外患,最终把这个国家推上一个盛世,这是怎样的大智慧才能做得到的,天下又有几人能有如此智慧! 撇开父皇对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不闻不问的态度不谈,他们的父皇绝对是一个只容许他们仰望的存在。 也就是说,父皇他虽然不会容忍大雄的冒犯,但是他也一点都不在乎能不能把大雄收入囊中,否则,依照他狠辣果敢的手段,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把大雄人都屠杀殆了,他才不管别人说他什么,在他的规则里,不臣服,就只有死! 综上所述,这样一个不容冒犯的千古一帝会因为吟醉这一个计策而免了她私逃的罪责吗? 吟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挺愚蠢的问题,不是她不如绯月珉不了解绯月暝夜的脾性,相反,正是因为她太了解,才会因为太过担心来自绯月暝夜的危险,而病急乱投医了。 吟醉轻轻吐了一口气,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现在不是该考虑怎么面对绯月暝夜的时候,那些烦心事一切都等找到璃儿再做打算也不迟。 只是,经过这一路的担惊受怕,吟醉不得不承认一个她无法忽视的事实,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她竟有了一个真正让她怕的人,尽管表面上看来那个人对她百依百顺,她在他面前也时常得寸进尺不知收敛,但是,她其实是打心底里在怕他。 没错,就是怕,她怕绯月暝夜,很怕很怕。 “不要担心。”绯月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吟醉身旁,微微垂头看着她有些忧郁的脸庞,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若是害怕,就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吧,所有的事情我来替你背。” 吟醉闻言,猛然颤抖了一下,下一瞬,水眸蓦然瞪大,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咬牙狠狠的甩开了绯月珉的手,冷声道:“不必,我自己的事会自己负责!” 说完,不看绯月珉的反应,蓦然转身,抬步向前走去,沉郁的声音微微抬高,带着几分寒意飘入了众人耳中:“我们走!” 翻越一座雪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这一行人每个都是绝顶的高手,他们行走的速度依然不怎么快。 云界山直上直下,攀登不易,唯一一条可以翻越的小路也隐藏在重重枯木和沉厚的积雪之下,在层层山崖之间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茫茫白雪层层山峦中,一行人渺小得好似寻找出路的蚂蚁,看不到前方的希望。 幸而带路的人曾在此来回行走过十几次,对这里的地貌还算熟悉,没有在忙忙白雪中失了方向。 吟醉天生畏寒,身上层层叠叠穿了有十来层,整个人除了一双眼睛外全部被紧紧的包裹了起来,活像一个移动的圆球,行动之间很是笨拙。即便如此,吟醉依然手脚冰凉,行走很是艰难。 这几日,因着那天的不愉快,吟醉和绯月珉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是,吟醉身上披得这件火红的狐皮披风是绯月珉,绚丽的颜色亦如它的主人般耀眼夺目,就好似积聚了千年力量的业火红莲用生命渲染出来的红,仿佛还带着灼人的温度。而她自己的是件貂皮的,雪白莹亮,就如这漫山的白雪般纤尘不染,轻盈保暖也一点不比他这件差,她原本并不想要绯月珉这件,却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勉强人的绯月珉在这一事上态度却十分坚决,他说,她的那件白色披风在这满山的大雪中太不显眼了,他怕她被弄丢。 原本强烈反对的周敏在听到这一句后,便沉默下来,显然是默认了绯月珉的说法。 吟醉没有说话,乖乖的换上了绯月珉的披风。因为,绯月珉并不是危言耸听,在天气平静的时候尚且不显,但是,当起风的时候,山上的疾风会带起漫天的雪粒,极力阻止着艰难前进的行人,连眼睛都睁不开,纵使暗卫们时刻注意保护着她,但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实在无法做到万无一失,若她不慎落队,凭着这披风的颜色,众人也更容易找到她。 虽然说起来有点伤自尊,但是,她的确是这个队伍中拖后腿的存在,她那身高过所有人的内力因为她并不懂得运用而几乎只是摆设。 她现在开始后悔有时间的时候没有努力练功了,她总以前总是习惯于依赖一颗还算聪明的头脑,以为只要运筹帷幄便可万无一失,即便自身有着再大的内力优势也疏懒着不愿多动,以至于今天终于用到了,她却无能为力。 自那日之后,除了换披风之外,她和绯月珉再没有过交流,她却知道了她们出逃那夜之事的后续,粮队被抢,三皇子大怒,连夜带人杀入魁元寨,次日,魁元寨全军覆没,再无一人存活。 吟醉清楚的知道,那夜绯月珉明明一直就在她身边,是没有机会带人去剿灭魁元寨的。亏她之前还绞尽脑汁的想绯月珉要怎么善后,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无意中闪过的那个念头竟然成真了,竟然真得被他又变出了一个绯月珉! 只是,一般人闲来无事会总是备着一个替身吗? 绯月珉为什么要准备替身,吟醉没有细想,总归是与她无关的,而让她受不了的却是绯月珉总是若有若无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每当这时候,她虽心烦,更多的却是很迷茫,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绯月珉最好的,她很贪心的既不想让绯月珉受伤害,又不想让他徒留希望,可是,世间安能得两全! 却没想到,就在她满心纠结着无法取舍的时候,绯月珉的眼睛被大雪灼伤了。 他是被两个慌慌张张的暗卫背回来的,手里,还拎着为吟醉猎得野兔。 吟醉曾听说过,一个正常人所得到的信息,有百分之九十来自于视觉,也就是说,一个突然失明的人,对外界的感知绝大多数都消失了,这样的后果于一个强大而自信的人来说该是多么的惊慌和无措啊。 吟醉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是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人,耳边是呼号的疾风和暗卫焦急慌张的叹息,有人在她周围走来走去,烤肉的香味忽然飘进鼻腔,然后,她听到周敏疑惑的问她:“公主,你怎么了?” 但是,她却看不到周敏脸上的表情,她也看不到周敏给她拿来烤肉是兔子的哪一部分,她更看不到绯月珉的表情有多沉郁和茫茫的雪山哪里才是尽头。 这一刻,吟醉忽然有些惊惶,她急忙睁开眼睛,周敏脸上的担忧和焦急映入眼帘,转过头,是围在一群看着绯月珉接受诊治的暗卫,然后是绯月珉蹙起的眉头,闭起的眼睛,紧抿的红唇,和烦躁的表情。 吟醉侧耳倾听那个懂医术的暗卫对绯月珉说的话,最后的结论是雪盲症,算不得多严重,只是,需要很注意保护眼睛,在痊愈之前不能再接受任何强烈一点的光照了。吟醉轻轻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简单的吃过早饭,一行人继续上路,绯月珉的眼睛上被蒙上了一层黑布,有暗卫想要背着他走,他却突然发了脾气。 走在前方的吟醉听到绯月珉烦躁恼怒的吼声,缓缓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绯月珉狠狠的推开身前的暗卫,看着他辨不清方向的乱走,看着他没有踏平险些摔倒,看着他失了所有的慵懒和优雅,如同受伤的小兽般跌跌撞撞的前行,心里忽然一酸,眼睛里险些流出眼泪。 吟醉眨了眨眼,抬步向绯月珉走去,随行的暗卫纷纷向两旁闪躲开,让出一条通路,绯月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狼狈的停下来,抬起头,茫然的面向前方。 吟醉的脚步在绯月珉面前停下来,抬头看着绯月珉,微微沉吟着,要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更容易接受。 绯月珉闻到那股熟悉的桃花香便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吟醉,顿时心神一凛,站直了身体,脸却微微撇向了旁边,有些高兴她终于肯理他了,却又因为被她看到了这个样子的自己而有些难堪,一时因为她会关心他而欣喜,继而又想起现在的他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而失落,不过短短的一瞬,心情却复杂的让人想哭。 吟醉久久不说话,绯月珉紧张的心一点点落到了谷地,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羞恼的对吟醉怒吼道:“你是看我没用了,想打发我回去是吗!” 吟醉被他这猛然一吼吓了一跳,抬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叹息一声,忽然右手从暖袖中伸出来,轻轻的牵住了绯月珉的手:“不过是受了点伤而已,你傲娇个什么劲!快走吧,时间都被你耽搁了。” 绯月珉没怎么听清吟醉说了些什么,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左手的掌心,那里正握着一只小小的软软的有些冰凉的小手,他的心脏砰砰猛跳了两下,心里的空间好像被瞬间填满了,胸膛里满满的都是满足感,什么雪盲症,什么失明,通通都不是问题了,如果能一直被她牵着,他就是一辈子看不见也没关系! 周敏惊呆的看着绯月珉脸上那贱兮兮傻乎乎的笑容,累积好的三观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心里不由狠狠的咆哮,三皇子殿下您的意志力都去哪里了?就这么被收服了不觉得太掉价了吗?上一秒种您老人家还在炸毛呢啊!…… 默默地在心里吼了两声之后,周敏突然觉得貌似有哪里不对劲,随着目光的转移,定定的落在吟醉和绯月珉牵着的手上,周敏倒吸了一口气,才惊觉原来她关注的点跑偏了,三皇子怎么样根本就不关她的事,但是,公主怎么能和三皇子牵手呢?!若是被主子知道了,这是要闹出人命的节奏啊! “公,公,公主!”周敏急忙追上去,走在吟醉身侧焦急的劝说道:“路这么难走,您身体又不好,怎么能照顾好三皇子殿下啊,其实,您有这份心就够了,三皇子殿下深明大义,一定不会怪您的。照顾三皇子殿下的事,还是让属下来吧。” 吟醉边走边听,深深觉得周敏说得没错,她自己本就是个拖后腿的了,再拉上一个失明的绯月珉,整个队伍的进度都会被拖累的。只是,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由她说出来,若是绯月珉能自觉点就皆大欢喜了。 吟醉扭头,有些期待的看着绯月珉,强烈的希望能够听到绯月珉主动提出让暗卫带着他的要求。 只是,看了好半天,绯月珉只是笑盈盈的跟着她走,看表情,似乎神思有些游离,根本就没有一点想要接话的意思。 吟醉不解眨了眨眼,绯月珉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她暗示的不够明显?这样想着,吟醉放在绯月珉手心里的手试探的动了动,想要抽出来,却不想,刚有一点动作,上一秒还笑眯眯的绯月珉竟是脸色突然一沉,紧紧的握住吟醉的手不放,发火道:“你还是嫌弃我瞎了,怕我扯你后腿,想要抛弃我是不是!” 吟醉看着这变脸速度,不禁哑然,有些惊呆的诺诺道:“没,没有的事。” 绯月珉冷哼一声,抬高下巴,不再言语,以行动表示暂且原谅她一次,紧紧握着吟醉手的手却微微放松了一点,不会弄疼她,却也绝不会给她抽走的机会。 周敏再次被绯月珉刺激得愣住了,站在原地都忘了迈步,看着绯月珉高大挺拔的背影,她只想问一句,三皇子殿下,您的羞耻心绝对是被狗吃了吧,是吧! 而在周敏身后,矗立寒风中的绯月珉的属下,心里才是拔凉拔凉的,想想刚才对他们各种嫌弃不待见的主子,再看看现在在长公主面前宠物狗一样乖巧的主子,他们只觉得后背有什么东西打着旋晃悠悠的吹过,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给您做牛做马尽忠尽孝的可是他们哎! 接下来的日子,绯月珉在一大众人怨念的目光中坚定的退化成了问题儿童模式,到了出发的时候,若是吟醉不牵着他,他就默默地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谁跟他说话他就跟谁翻脸,而只要吟醉一来,就立即牵住吟醉的手,乖乖的跟着走。总之一句话,赖定吟醉了。 吟醉对此表现得相当淡定,她已经问过那个懂医术的暗卫了,绯月珉的雪盲症并不是很严重,保护得当的话,几天时间差不多就能好了,不就是几天嘛,她表示她能忍! 可谁知道,几天之后,绯月珉没好! 又几天之后,绯月珉还没好! 眼看着他们已经翻过了云界山,再有最多两天的路程就能下山到达大雄境内了,绯月珉的眼睛竟然一点起色都没有。 吟醉首先当然要怀疑绯月珉是不是假装的,但是,会医术的这个暗卫是她的人,绝不可能联合绯月珉来骗她,那么,绯月珉就是真的没好! 吟醉不禁有些紧张了,绯月珉若真的从此失明,她想她或许会内疚一辈子。 “吩咐下去,加快速度,我们连夜下山。”吟醉皱着眉头有些忧虑的看了绯月珉一眼,对周敏下了命令。 周敏欲言又止的看了吟醉一眼,又看了绯月珉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便去传达命令了,她虽然不想自家公主太过关心绯月珉,但是,她有分寸,知道什么更重要,绯月珉的眼睛在预定的时间内没有痊愈是个很危险的征兆,他现在急需药物治疗,只是他们上山之前为了轻便只带了些治疗外伤的成药,根本没有想到还会有人被雪灼伤眼睛,如今想要药材,只能尽快下山置办。 消息很快传递出去,可就在所有人都接到了命令的同时,鸣飞很快就找了过来,先问了礼,然后凝重道:“公主,今日天气阴沉,乌云压顶,熟悉天象的暗卫道,夜里可能会有暴风雪,若连夜赶路,恐有危险,我们是不是先找一个避风处,过了这一劫再走?” “暴风雪……”吟醉轻喃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灰沉沉的确实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绯月珉轻叹一声,握紧了吟醉的手道:“没想到在山上十几天都安然度过了,最后一夜竟然起了波澜,今天白日里风就比往常急了许多,我猜晚上的暴风雪不会太好过,不能再冒险赶路了,大家分头去找,看能不能找到背风处,过了今夜再走。” 鸣飞闻言,看向吟醉。 吟醉迟疑了一下,却是别无选择,只好点了点头。 鸣飞领命离去,一声令下,众人迅速分散开来,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一刻钟后,所有人回到原地,找到得可以避风之所有三处,其中还在一处找到了一个山洞,只可惜山洞太小,也只能容纳三四人罢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最终还是决定就去这一处。 暗卫们身强体壮,行动迅捷,很快便在山洞附近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然后分工合作,有捡柴点火的,有清理今日路上顺便猎到的野味的,也有寻找巨石用来压好帐篷以防帐篷被大风吹跑的。 当晚饭准备好的时候,帐篷也已经搭建好了,围着山洞口一个小小的弧形,刚好把山洞保护起来,山洞里面也被收拾得干净舒适,打碎的干柴上面铺上暖暖的虎皮垫,上面再铺一层薄薄的棉褥,虽然山洞太小不能点火,却一点也不会感觉到潮湿,真心是进入大山以来住过的最舒服的地方,帐篷什么的,根本没法比。 显然,能住进山洞里的只有女主子吟醉,半残疾人士绯月珉,再加上一个用来避嫌的周敏。 吃过晚饭,天色便全部阴暗下来,狂风卷着雪沫呼啸而过,山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吟醉躺在暖暖的褥子上,娇小的身体被厚厚的狐皮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倒是没感觉到冷了,但是,毕竟比平时入睡的时间早了点,她还一点都不困,闭上眼睛也睡不着,睁开眼睛则只有一片漆黑,让她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惶恐不安来。 睡在她左边隔了大概有三尺远的绯月珉似乎察觉到了吟醉的不适,双手掏了掏,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拇指肚大小的夜明珠来,个头虽不大,却是个品质极好的,莹润透亮,发着莹莹的光泽,一下子整个山洞都被照亮了。 突来的亮光让吟醉的眼睛微微刺痛了一下,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又急忙睁开,待看清绯月珉手中拿的珠子后,一下子惊喜起来,道:“你还带着这个!” 说着,吟醉伸手接过绯月珉递来的夜明珠,平日里不怎么在意的东西,这会儿却有些爱不释手。 只是,转头看到绯月珉已经摘了黑布,只是紧紧闭着的眼睛,吟醉脸色一变,忙用手遮了夜明珠的光,递还给绯月珉,道:“快些收起来,你的眼睛受不得光。” 可绯月珉却弯唇笑着迟迟不接,吟醉看着指缝间透出的几缕亮光皱了皱眉,干脆把夜明珠收进了自己袖袋里,责备道:“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好好保护,你是想永远这么瞎下去吗?” 绯月珉侧过身,面对着吟醉,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他却能想象到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道:“我当然不想永远瞎下去,否则,看不到你的样子我会很难过的。” 吟醉皱起的眉头又紧紧拧了一下,她算是发现了,绯月珉绝对是得寸进尺型。 第三十三章 下半身 绯月珉几乎是在吟醉抿唇的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吟醉情绪的变化,要不怎么说瞎子的感觉最敏锐呢,自从他看不见之后,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上升了好几层,特别是“察言观色”的能力。 这种时候,吟醉是处于被激怒的边缘,万万不能再继续这种敏感话题了,而灭火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呢?当然是转移话题! “风雪已经起来了,等到夜里会更大,你睡眠浅,早点睡吧,等被吵醒了,就没什么机会再睡着了。”绯月珉语气很严肃,就好像上一刻还在调笑的不是他一样。 吟醉当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但是,她却是比绯月珉更不想继续上一个话题的人,所以,绯月珉即便是用这么拙劣的方法也能混过去,就成了理所当然。 吟醉没再理会绯月珉,转了个身,背对着绯月珉,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 等绵羊差不多把羊圈挤满了的时候,吟醉终于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这里说的梦乡并不是代指睡着了,而是,货真价实的梦乡! 梦里,吟醉变成了一个蛹,白白胖胖的,质地还是纯棉的,又软又暖,唔,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香味,舒服得让她好想就地翻滚几圈。 可是……咦?为什么翻不动?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蛹的下面竟然被粘住了! 吟醉不高兴了,暗道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敢把她粘在这里!同时,骨子里的倔强劲也一股脑成千上百倍的涌了出来,不让她翻身,她偏要翻!如此想着,微微咬牙,用力的向旁边侧身,想把粘住的地方撕开。 很好,已经撕开一部分了,虽然这胶的弹性好像很大,但是没关系,再加把劲她的蛹就自由了!吟醉又高兴起来,继续用力向旁边翻,只是,却没想到,下一秒情况又发生了让她大惊失色的变化,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旁边竟然钻出来一跳粗粗的藤蔓紧紧的捆住了她,一下让把她束缚回了原地,让她再也无法动弹,之前的努力也全部白费了。 “以前倒不曾发觉,你睡觉的时候竟然这么调皮!”正在吟醉恼怒不甘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宠溺的笑语,悠然似从天上来,羽毛般温柔轻盈,直触人心。 只是,轻柔的笑语落在吟醉耳中却是重重的一声,震得她目瞪口呆,她的梦里怎么会有绯月珉的声音! 被这么一惊吓,吟醉也恢复了几分意识,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先是一个线条优雅秀美的下巴,微微往上是一双花瓣般艳丽妖娆的红唇,再上是凝脂般英挺隽秀的鼻子,再再上……是一条黑布…… “你……”初醒的吟醉还不太搞得清现在的状况,只觉得一睁眼就看到绯月珉这张脸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绯月珉却很是享受现在的状态,愉快的一挑眉,就着吟醉的话接口道:“我?” 此话不通,吟醉干脆闭嘴,先让自己清醒一下,感觉身体有些僵硬不舒服,想要动动舒展一下,一伸胳膊,却被束缚住了,就跟梦里她被那根粗藤绑住的感觉一样。 吟醉瞪大了眼向下看去,她的身上隔着几层狐皮被赫然横着一条修长有力的胳膊! 然后,吟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并不是如睡前那般躺在地上,而是整个被坐起的绯月珉抱在了怀里! 一般情况而言,像她这种情况,她觉得她应该二话不说先给绯月珉一个巴掌才算正常反应,她确实也想这么做,只可惜她的双手都被裹在狐皮被里,根本动弹不得。 所以,吟醉只能脸色黑了一下,改为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方法,道:“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绯月珉看不到吟醉的脸黑成了什么样,但是,他能想象到,自从眼睛看不到了之后,猜想吟醉的表情就成了他最大的乐趣之一,就如现在,一边想着吟醉小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一边愉快的回答道:“昨夜丑时左右,风向变了一些,这个避风处受到了波及,呶,看到那边了吗?是这近一个多时辰里吹进来的雪,你睡着了总是想往那边翻身,没办法,为了防止你钻到雪里面去,我只好牺牲一下抱住你了。” 吟醉闻言,立即想起了自己那个梦,白嫩的脸蛋可疑的飞上一抹红霞,水眸有些尴尬的看向别处,却是忽略了绯月珉那很是欠扁的语气。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吟醉轻咳了一声,低低道。 “现在也不过刚过寅时,离天亮还早呢,你再睡一会儿吧。”说着,绯月珉抱着吟醉的手臂又紧了紧,很是诚恳道:“我可不能放开你,万一你真钻到雪里面怎么办。” 吟醉刚刚飞霞的脸立即又黑了下来,她要是听不出绯月珉是故意的来,她就白活了两次了! “放手,别让我说第三次!”吟醉咬牙道。 绯月珉知道可一可二不可三,这次是真得没法再混了,只得一边遗憾一边依依不舍的慢慢松开了禁锢着吟醉的手臂。 “人家好歹是帮了你,不感谢就罢了,态度还如此恶劣。”这话看似是在指责吟醉,可实际上,绯月珉那委屈兮兮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撒娇。 吟醉抖落了身上被激起的鸡皮疙瘩,急忙离开了绯月珉的怀抱,只是,蓦然掀开身上的狐皮被,寒冷瞬间袭来,吟醉狠狠的打了个冷战,急忙从狐皮被中找到绯月珉那个火红的披风,披在身上,把自己裹起来。 “周敏呢?”吟醉边往身上套衣服,边问,心中不免疑惑这种时候她怎么会不在她旁边,按照那丫头的性子,恨不得把绯月珉和她隔开十万八千里才好,又怎么会把她单独和绯月珉留在山洞里呢? 话音刚落,绯月珉还没来得及回答,吟醉便感觉到从山洞外吹进来一股浓重的凉气,然后喘着粗气的周敏便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已经穿好衣服的吟醉诧异了一下,道:“公主已经醒了!”说完,也不等吟醉回应,便又急忙道:“太好了,奴婢就不用再叫醒公主了。鸣飞说风向十有*还会再改变,这山洞有被大雪堵塞的可能,公主不能再在这里了,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 “去哪里?”吟醉道。 周敏已经在麻利的整理东西了,听到吟醉问,手下不停的回答道:“派出寻找的人已经去了小半个时辰了,若无意外,很快就会回来了,现在准备好,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走。” 吟醉点了点头,眼眸的余光看到一旁安静坐着的绯月珉,皱了一下眉道:“再拿一个披风给三皇子披上。” 绯月珉闻言怔了一下,束着黑布的眼睛看不见,如晓月春花的脸却精确的转向了吟醉的方向,没有说话,唇边却悄悄绽开了一抹浅淡温柔的笑。 周敏听到吟醉的吩咐,忙碌的手也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绯月珉,跟她家公主比起来穿得确实过于单薄了些,也没多想,直接拿出一个备用的披风来披在了绯月珉身上。 等周敏把东西都收拾完,又过了不久,鸣飞走进山洞,道:“公主,三皇子殿下,可准备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吟醉点头,站起身来,没等绯月珉说便习惯性的牵起了他的手,这个小细节让绯月珉又偷偷的很是高兴了一把。 然而,这高兴没持续多久,一出山洞,狂风夹杂着雪花重重的吹在人身上,简直要把人吹走,这风比一个时辰前不知道又大了多少,绯月珉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握着吟醉的手也不仅紧了紧。 二十几个暗卫紧紧的站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把吟醉,绯月珉和周敏包围起来,探路的暗卫在最前面带路,众人手牵着手,艰难的向前走着,因为是顺着风向,后背上就好像有个人在拼命的推着一样,再加上脚下厚厚的积雪,一脚下去便陷到了小腿上,时刻有摔倒的危险,走起来并不比逆风更轻松。 特别是绯月珉,跟别人不一样,正常人即便在夜里还能借着雪光看到一点脚下的路,他却是一点都看不到,平衡似乎也因此差了很多,时不时的便会踉跄一下,吟醉担心他摔倒,早就由牵着他的手改为了搀扶着他的胳膊,绯月珉却不满意,仗着身高优势拦住了吟醉的肩膀,让吟醉抱住他的腰身,看似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了吟醉身上,实际上是怎么回事,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吟醉走得很是吃力,也没心思管到底是她照顾绯月珉还是绯月珉在照顾她了。 事实上,听着耳边呼啸怒号的狂风,吟醉心里还带着几分隐忧,她对野外生存什么的并不擅长,只是听说过一些雪山上容易发生雪崩之类的灾害,具体会怎么样她不清楚,她只是害怕在这样的狂风下,若当真发生雪崩,他们这些人估计都要死在这里。 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遇到雪崩,而更为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暴风。 暴风来的时候,并没有人察觉,耳边的风声太响亮,就算是他们之间想要说话也只能凑到耳边大吼,这样的情况下,没有谁还会去注意风的声音,以至于等有人发现这股不同寻常的暴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再做防范了,突然而来的冲力把众人吹得四分五裂,他们围起来的保护圈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暴风飞速得旋转着冲向了圈中的三人。 倒是绯月珉因为失了视觉,经过这几天的练习其他五感增强了许多,在他察觉到暴风的第一时间便转身紧紧的抱住了吟醉,把吟醉护在了怀里。 即便如此,两个人的体重亦无法抵抗暴风的力量,吟醉的脸埋在绯月珉怀里,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虽然风大部分被绯月珉挡住,加速度还是使得她头晕想吐,难受极了。 被风吹走了多久,吟醉并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亮了,风声依旧很响亮,她和绯月珉已经落到了地上,似乎是幸运的落到了一个背风处。绯月珉还在昏迷中,却仍旧紧紧的抱着她。 吟醉从绯月珉怀里抬起头,头上堆积的雪簌簌的往下掉落,后背上绯月珉的手臂箍得紧紧的,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身上还盖着不知道多厚的雪,沉重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绯月珉!”吟醉费力的抬起胳膊,把绯月珉的头从雪地里挖出来。 绯月珉眼睛上的黑布不见了,应该是被风吹走了,吟醉担心他眼睛病情加重,急忙扯过自己的衣袖,想撕下一条布来,只是,实际操作了才知道电视上都是骗人的,这样徒手根本就撕不动这完好的布料。 好在吟醉记得周敏给她准备了一把防身的匕首,就在她左边的靴子里,可是,她现在这个姿势想要拿到那把匕首,简直是太难了,不说她还趴在绯月珉身上,也不说绯月珉的胳膊还紧紧的禁锢着她的腰身,便是身上覆盖着的雪,让她想动一下都很费力,别说要去够小腿上的匕首。 吟醉满脸无奈的闭上眼睛郁闷了一会儿,她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把匕首放在靴子里! 可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拼命的够! 上身不能动,吟醉唯有把左腿一点点屈起来,直到手能够够到的程度,这样的动作若放在平时是再简单不过的,但是,当她上身不能动,身上又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的时候,就变得极为艰难了,以至于累得她满头大汗,腿都没能屈起多少。 “你在干什么!” 就在吟醉咬着牙拼命的屈腿的时候,绯月珉有些压抑又有些奇怪的声音忽然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绯月珉禁锢着她后背的手臂狠狠的收紧。 吟醉听到绯月珉的声音一惊,顾不得其他,急忙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道:“先不要睁开眼睛!” 温香软玉在怀,绯月珉哪里还记得他的眼睛,特别是这温香软玉还十分不老实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里一股浓烈的火被吟醉点燃了,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小腹下的某物有了苏醒的迹象。 “睁开眼睛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要是再动一下,我就要被你折磨死了!”绯月珉强忍着浴火,咬着牙一字一字狠狠道。 吟醉身体一僵,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了绯月珉的变化,然后,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恼恨得她都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色胚! 纯洁的小日子过久了,她都忘了,男人还有另一个名字,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第三十四章 主动 “还不放开我!”吟醉不敢再动,只得怒瞪着绯月珉,狠狠咬牙道。 绯月珉额上滑下一滴热汗,听吟醉提醒才想起他的双手还在紧紧的抱着吟醉,一下子竟觉得双臂也如着了火一样滚烫起来。 “唔,我让你放开,不是让你抱更紧!”吟醉闷哼一声,眼睛里的怒火快要喷出来,双手狠狠的捏紧拳头才忍住了没有砸在绯月珉脸上。 绯月珉闻言干笑了两声,急忙松开胳膊,不自在道:“咳咳,我也想放开你,可是,上面压着积雪,不太好动……” “别跟我说,你连这点积雪都弄不开!”吟醉死死的盯着装模作样的绯月珉,一字一顿道。她虽然不会用她这一身的内力,却不是白痴,像他们这样的高手,会被这点积雪难住? 一计被识破,绯月珉反应也迅速,脸色突然一变,有些痛苦道:“胸口好痛,好像是被伤到了。” 吟醉狐疑的审视着绯月珉的表情,水眸微眯,缓缓道:“真得受伤了吗?” 绯月珉听出吟醉语气里的危险,不由一顿,为防止吟醉爆发,急忙讨好道:“虽然受了点伤,不过,这点积雪还是不必放在眼里的,你且稍等,我马上救你出去。” 说着,手臂一翻,真气运到掌心,猛然向上推出,然后只听“嘭”的一声,压在二人身上的积雪就如被炸弹炸开一样,团团飞向半空,直到冲劲耗完才化成粉末簌簌的随风飘远。 吟醉在得到自幼的第一时间就立即从绯月珉身上翻了下来,一只手仍旧覆在绯月珉眼睛,察觉到绯月珉要起身,嫉声低喝道:“别动!” 绯月珉闻言怔了一下,果然很听话得一动不动,只是紧闭着的眼睑却微微动了一下,纤长的睫毛轻轻擦过吟醉的掌心,感觉……很奇妙。 吟醉用另一只手拿出靴子里的匕首,从衣襟上割下一条棉布,盖在了绯月珉眼睛上,道:“你自己绑上吧。” 绯月珉心里美滋滋的弯唇一笑,乖乖的自己动手绑上了棉布,煽动鼻翼轻轻嗅了一下,还能闻到吟醉身上独特的桃花香,暗暗赞叹,她的蛊毒解了之后,额间的桃花不见了,这桃花香却留了下来,倒是应了香美人这一说法。 吟醉就没有绯月珉这么高兴了,辅一离开绯月珉的怀抱,就像是突然少了一个热源,冷空气骤然全面袭来,让她狠狠打了个寒战。只是,她却没心思管这些,轻轻把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眼睛向四周眺望着试图确定他们的方位,只可惜,雪山茫茫,四周除了满目的雪白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还算她和绯月珉好运,摔下来的地方恰好是在一颗巨石后面,遮挡住了迎面来的狂风,否则,他们或许早就被雪完全埋没,以至窒息而死了。 “看到什么了吗?”绯月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就在吟醉身后。 吟醉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绯月珉看不见,便开口道:“没有。” 绯月珉轻叹一声,道:“看来,我们要等脱困的人来寻了。” 吟醉眉间也陇上一抹轻愁,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如此大风,他们又无法辨认方向,冒然行走很危险,倒是等比他们有经验的暗卫找来,更安全一些。 “你身上的红披风还在吗?”绯月珉“看”向吟醉道。 “还在。”吟醉看了看身雪沾不湿的火红披风,整个过程她都是被绯月珉保护在怀里的,便是衣襟都不曾乱了多少。 绯月珉点头道:“这就好,你从披风上撕下些碎条来,让风吹一些走,再在周围放置一些。” 吟醉明白绯月珉的用意,立即照办,珍贵的火狐披风就跟不要钱一样,挥动匕首就割下一条扔到了风里,那干脆利落的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心疼。 好在一次也不用割下太多,等她全部布置好后,披风也没少多少,她若是蹲下来,还足够把她裹得紧紧的。 倒是绯月珉身上的披风早就已经被暴风吹不见了,他又因为有内力护体,穿得并不多,也只两层棉衣罢了,跟吟醉的里一层外一层根本没法比,这样的穿着,在这雪山中着实显得太过单薄了。 吟醉看着在烈烈寒风中长身玉立,岿然不动的绯月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样不行,他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人来,内力却不停得在消耗,这么下去,或许等不到被找到他就先不行了。 努力的搜索了一下脑海中所有关于雪的信息,然后便想到了似乎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什么雪洞冰屋之类的东西,好像挺保暖的。 吟醉仔细的想了想,冰屋她是做不出来了,在雪地里挖一个洞还是挺简单的,且不管是不是真的保暖,弄出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也不错。 想到就做,吟醉在巨石后面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挖雪,她手上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倒也不怕被冻伤。有些笨重的小胳膊这样一点点的挖着,虽然累,可活动开了自身开始发热,竟然感觉不到冷了。 绯月珉一直支着耳朵听吟醉的动静,突然听到吟醉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不禁愣了一下,循着声音走到吟醉身后,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吟醉回头看到穿着单薄的绯月珉,豁然开朗,牵引着绯月珉蹲在她挖的小坑旁,道:“你虽然看不到,挖坑应该还是不难的,就在这块,哇吧,活动一下就不冷了。” 绯月珉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虽然已经开始按照吟醉的指示挖坑,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挖这个做什么,不会只是为了暖身吧。” 吟醉把挖出来的雪一点点固定好形状堆积在坑旁边做成洞壁,回答道:“不是,我想做一个雪洞,据说可以保暖。” 绯月珉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对雪洞保暖这一说法持保留意见,只是,除了寒冷之外还有一个让他更为忧心的问题不得不提出来“即便这雪洞能保暖,我们没有食物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最糟糕的是,这样的天气连猎物都打不到。 吟醉的手一顿,想了想道:“按时间来算,我们被暴风吹起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就算失散了,距离也不会太远,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的,在这之前,我们只要做到把命保住就好了。” “是吗?”绯月珉低喃了一声,心情并没有那么轻松,他在决定要翻越云界山的时候多少也了解了一下情况,虽然是纸上谈兵,但是,据他观测,这样的大风雪一时半会根本不会停下来,暗卫们想要找到他们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容纳两人的雪洞耗费了他们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做好了,吟醉扶着绯月珉坐进去,情况特别,两人都没有挑剔,直接坐在了地上,吟醉没闲着,继续把前面的入口也用雪挡住,只留下一个通气窗即可。 绯月珉看不到,便不能再帮忙了,仔细感受了一下他们合理筑起的小洞,笑道:“没想到这雪洞竟真得有用,里面比外面果然暖和了很多。” “那是自然。”吟醉一边忙碌一边回答道:“听说在极北处有个冰雪国家,人民便是住在用冰做成的屋子里呢。” “哦?还有这样的国家?”绯月珉似乎对此极感兴趣,笑着追问道:“冰做的屋子不会化吗?即便是冰雪国家,生火做饭的时候也不会被烤化吗?” 吟醉笑了一下,道:“既是冰屋自然是比咱们这雪洞大了几百倍,如此,在屋子中间生火,冰雪便不会被烤到,自然就不会化了。” 绯月珉闻言,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想一想若让他住在用冰搭建的房子里,他必然会觉得不安全。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或许世上当真有那么一个神奇的国家呢。 “总听人说倾醉长公主博学多闻,这下总算见识到了,不过,你是从何处知道这样的国家的呢?我也曾阅遍藏书阁的各类书籍,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类奇文。”绯月珉似笑非笑的“看”着吟醉,支着耳朵等吟醉的回答。 吟醉僵了一下,想要用一句“书上看来”打发他的想法直接被堵死在了腹中,不禁有些气闷的扭头看了绯月珉一眼,挑眉道:“藏书阁藏书再丰富到底不能尽善尽美,我曾在天下第一医住过两年,那里的藏书虽比不过皇家,好歹也有几百年的传承,有几本这样的异类杂谈也不为怪。” 绯月珉胳膊肘支在盘起的大腿上,以拳撑着侧脸,懒懒一笑,打趣道:“我也没说什么啊,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吟醉气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绯月珉,继续搭建这个小小的雪洞。 没多久之后,整个雪洞便被封闭了起来,前方只留出了两个拳头大小的通气口,吟醉抱着双膝坐在绯月珉身旁,明显的感觉到活动停止后,身体正在降温,蜷缩在雪洞里也不能避开现在还是隆冬季节的事实,寒冷还是迅速的侵袭了吟醉的身体。 “冷吗?”绯月珉侧头,“看”着吟醉道。 吟醉没有说话,也扭头看向绯月珉,看到绯月珉那单薄的衣着后又是忍不住替他冷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绯月珉感觉到身上被披上了什么东西,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抬起胳膊推拒道:“保护好你自己就好了,我不冷!” 吟醉抿唇强势的把绯月珉的胳膊按下来,冷声道:“你的不冷若是建立在你内力的消耗上,那我奉劝你还是省省的好,你若是内力耗尽,冻死在这里,也会连累我对你愧疚!” 绯月珉闻言一怔,一个没留神便被吟醉扬起的披风裹住了,随后,一股桃花香袭来,吟醉竟是主动靠在了他胸前! ------题外话------ 咳咳,某醉取标题的能力果断的是个渣,某醉已经放弃在这方面的努力了,妞儿们也果断的无视了吧。 唔,还要谢谢涵涵妞儿的评价票和瑜儿的月票,某醉灰常羞涩的表示,受之有愧啊,八过,厚脸皮的某醉还是想说,伦家真的真的粉稀罕票票的说,妞儿们有剩余的就赏一张吧,哦呵呵呵 第三十五章 不死 主动的投怀送抱和平日里他自己设计抱住吟醉时的感觉完全不同,绯月珉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耳根和脸颊火辣辣的热,整个人呆愣得竟然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脏砰砰跳得几乎要破胸壁而出。 吟醉察觉到绯月珉的僵硬,耳边蓦然响起那如鼓震般有力的心跳,脸上不由滑下几道黑线“不过是靠的近了一点,又不是没有过,你到底是在紧张什么!” “啊,我,那个,什么……”绯月珉吞了一口口水,滋润了一下干燥的口舌,脑子却仍旧迷蒙着尚未转过弯来,支支吾吾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么的单音节。 吟醉懒得理会他,挨近他做好了,便扬起披风的另一半披到绯月珉身上,试图用她的披风把两个人一起裹起来,只是,这到底只是一个人的披风,做得再大给两个人用也还是显小了些,更何况,吟醉之前还把披风撕掉了一部分,这会儿用来更是觉得捉襟见肘,身前留着一大块缝隙,绷紧了了披风也无法合拢。 绯月珉终于从离魂中回神,终于发现了吟醉原来是想把披风分给他才会靠他这么近,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他险些乐得跳起来的心情。 “这样不行,披风太小,不够两个人用。”绯月珉极力压制着一把把吟醉抱起来的冲动,尽量正色道。 吟醉有些忧愁的看着那条合不拢的缝隙,经过了事实的验证,不用绯月珉说她当然也知道不行,但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怎么办,就眼睁睁的看着绯月珉挨冻吗?或者,把披风让给绯月珉,她自己挨冻?! “嗯,咳!”绯月珉清了一下嗓子以压制他情不自禁的喜悦,假装很是严肃道:“嗯,若是你不介意,我可以有一个,嗯,好办法。” “什么办法?”吟醉发愁的目光从那块缝隙上离开,没怎么报希望的随意问了一句,双手放开披风,同时也要起身离绯月珉远一点,既然没法公用披风,也就没必要靠这么近了。 绯月珉挑眉看了一眼正要离开他的吟醉,对于他想出来的好办法没有说,却直接用行动做了出来。 “啊,你在做什么!”突然被抱起来的吟醉怒目瞪向绯月珉,气得握起了拳头,亏她还好心的想要帮他,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看,这样不就好了!”没等吟醉的拳头抡到他脸上,绯月珉便抢先用披风把两人裹严实了,挑眉示意吟醉看过去。 吟醉顿了一下,这才惊觉,原来绯月珉的好办法就是这个,也确实,刚才怎么扯都围不拢的披风已经成功得把两个人裹起来了,一点空隙都没有露。身材娇小的吟醉坐在绯月珉怀里,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几乎没占据什么空间,吟醉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节省空间的姿势,也最……保暖。 吟醉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然后又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压下满腔的怒火,也不再挣扎,而是微微垂眸,格外的沉默起来。 此时的绯月珉却比吟醉忐忑一万倍,别看他一副淡定自然自信十足的样子,其实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就怕吟醉毫不留情的给他一拳,然后指着他鼻子骂淫贼。 二人都不说话,小雪洞里就安静下来,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就显得极为响亮。 好一会儿过后,绯月珉渐渐平静下来,满心的忐忑不禁都变成了喜悦,吟醉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是不是代表她是默认了他的办法?再近一步说,她对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不同? 就在绯月珉喜滋滋的觉得吟醉已经妥协,并在脑海里展开了各种幻想的时候,吟醉却突然像是被什么从沉默中惊醒了一样,忽然开口,幽幽道:“我是你的小皇姑。” 绯月珉抱着吟醉的胳膊一紧,方才还在窃喜的心就像是突然从天堂被扔到了地狱,摔得粉碎。 “是,你是我小皇姑,那又怎么样,你是想用*这样的词来逼退我是吗?”绯月珉眸中翻涌着熊熊的怒火,手臂用力的收紧,似乎只有把吟醉狠狠的抱在胸前才能减轻他心中的痛一样“没错,你确实是我的皇姑,我们之间是有那么一层血缘上的关系,那绯月璃呢?难道因为是绯月璃就可以让你罔顾这层血缘,肆无忌惮吗!” “绯月珉你别这样,你先放开手。”吟醉被绯月珉箍筋的手臂勒得生疼,也足以见得绯月珉有多么愤怒,那力度隔了好几层棉衣的阻碍都清晰的传递到了吟醉身上,她能预料到,她身上肯定马上会出现一片青紫。 绯月珉虽是盛怒之下,却并没有失去理智,他的怒气更多的还是在为他被踩到谷地的真心和自尊做最后的搏斗。 他知道以他的力气,吟醉那样娇嫩的身骨怎么会承受的住,他也清楚的感觉到了吟醉的抗拒,可他还是没有立刻就放开手,他就是想让吟醉疼一次,无论如何都为他疼一次,反正这点痛连他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绯月珉脑中想着干脆弄伤吟醉算了,可身体却比他的大脑更快的做出了决定,几乎是在吟醉话音落的瞬间,便放开了她。 吟醉皱着眉头揉了揉疼痛最严重的胳膊,却因为穿着太笨重而没什么效果。 绯月珉冷着脸推开了吟醉,同时也掀开了身上的披风,扔到了吟醉身上,撇开脸,一眼也不肯再看吟醉。 吟醉被披风劈头盖脸罩了个严实,惊呼一声,急忙把顶在头上的部分挥开,心中生出几分恼怒,可转眼看到绯月珉就像是一只骄傲而倔强的小兽一样,伤得再重也固执的挺直腰杆,不肯低下一点头去舔舐伤口,心又莫名的软了下来。 吟醉拿起披风递给绯月珉,无奈的叹息一声,道:“知道要爬雪山还穿那么单薄,仪仗着自己有内力就没有想到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吗?披上这个吧,我穿得多,不在乎这一件。” 绯月珉抿唇不语,下巴微微的扬着,没有要搭理吟醉的意思。 吟醉咬了一下下唇,想到绯月珉眼睛看不到,也不在意他这点没礼貌,想了想,干脆抖开披风,凑近绯月珉几分,给他披到了身上。 只是没想到,她刚刚放开手,那披风又被绯月珉扔到了她头上。 吟醉在一片漆黑中顶着那被扔来扔去的披风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心平气和的把披风拿开,语重心长的对绯月珉道:“你不要任性,这样的天气里你的内力支撑不了多久,若不好好保暖,会被冻伤的。” 绯月珉这下给了点反应,却是脸又向另一边侧了几分,以实际行动表示对吟醉的无视。 吟醉本来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耐着性子哄了他这半天已经很突破极限了,却没想到,绯月珉仍旧不给面子,被压抑的怒火难免冒出来几分苗头,脸色微沉,冷声道:“绯月珉你是想用自戕来引起我的愧疚吗?我告诉你,没用的,你若是今天冻死在这里,我明天就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话音落,吟醉看到绯月珉的下巴僵了一下,正在她以为激将法有用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却没想到绯月珉突然转头,抬手在她身前点了几下,然后……她再也动不了了。 “绯月珉!”吟醉瞪大了眼睛怒视着绯月珉,没想到有生之年她也体验了一把被点穴的滋味,而且,绯月珉眼睛看不见,他是怎么准确的找到她的穴位的? “你这么吵,是想让我把你哑穴也点上吗?”绯月珉冷冷的说着,双手却很准确的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披风,摸索着找了一下边角,然后拎起来紧紧的围在了吟醉身上。 “你!”吟醉僵直着无法动弹的身体,脸上怒气更浓,看来她给绯月珉的印象太好说话了,才让他敢这么放肆! “你说错了。”绯月珉虽然看不到吟醉表情,感觉却很敏锐,他知道吟醉此时必然是怒极,便一改方才那副死也不搭理吟醉的样子,幽幽开口道。 吟醉闻言一怔,疑惑的看着绯月珉,却不自知心中的怒气已经因为他莫名的话语和低沉的语气而悄无声息的减了几分。 绯月珉知道吟醉在听,便继续道:“我并没有想过用死来换取你的愧疚和铭记,相反,”绯月珉把脸转向吟醉的方向,就像是隔着蒙在眼睛上的阻碍而深深的凝视着吟醉“如果我有幸真的死在这里了,你一定要忘记我,这个可恶的我,可恨的我,讨你厌烦的我,惹你生气的我,通通都忘掉吧,回想这些年我做过的事,也确实不值得让你记住。再说,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成为让你喜欢的人,死了就更没有资格去打扰你的生活了,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我这样一个讨厌鬼,还是还你一个清静的未来吧。” “绯月珉,你……”轻轻的呢喃无意识的自唇间溢出,吟醉呆呆的看着绯月珉干净美丽的面庞,慵懒迷人的桃花眼被她撕下来的布遮挡着看不到里面的情绪,但是,吟醉却仿佛能透过那层阻碍看的了里面浓浓的哀伤和……深情。 “呵!”绯月珉嗤笑一声,红唇微弯,笑呵呵道:“听语气,你是因为我说这些而心软了吗?啧啧,装得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还以为你道行多深呢,原来只要这种程度就能让你现形了啊。” 吟醉呼吸一窒,眼角狠狠的跳了一下,她错了,她不该被这妖孽的两句话迷惑,她就该不理会他,管他去活还是去死! 成功的再次把吟醉激怒,绯月珉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盘着腿腰背挺直得坐着,脸面向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吟醉暗自生着气,都忘了她最初发怒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穴道被绯月珉制住了。 等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吟醉才惊讶的发现,她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生气了?绯月珉这样的招数若是放在两年前,她心里根本激不起一点涟漪,即便是有,也只会是杀意,而绝不会是不痛不痒的怒火! 到底是因为她变得多情了,还是绯月珉已经在她的心里有了一点位置? 吟醉被这一发现惊到了,脑子里乱哄哄理不清这些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就像绯月珉所说的,她只是装得冷血无情的样子,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她之所以能够对别人无情,只是因为她不相信他们? 就如当初她会毫无保留的对什么都没有的绯月璃,反而对宠溺疼爱她的绯月暝夜多有欺瞒,就是因为绯月璃是她可以全心信任的人,而绯月暝夜则太危险了,让她不敢相信。 那么,会渐渐的在绯月珉面前展露真性情是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他不会伤害她所以开始信任他了? 发觉这一点的吟醉有些惊慌有些迷茫,从理智上说,她并不觉得她应该信任绯月珉,事实上,出了绯月璃以外她谁都不能完全相信,但是,她的心却早一步替她做了决定,现在回想起来,早在她决定让绯月珉帮她出宫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下意识的信任着他了。 可是,当理智占据了上风的时候,吟醉便不由自主的恐慌起来,说到底,从上辈子开始,她就已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她不敢相信任何人,所以装出了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只是她演技太过逼真,连她自己都骗过了,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绯月珉,把我的穴道解开吧。”吟醉淡淡的低声道。 绯月珉顿了一下,道:“你不舒服了吗?” 吟醉点了点头,想到绯月珉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绯月珉抬手,正想解开吟醉的穴道,突然又停住,问:“你也不会傻乎乎的把披风让给我了吧!” 吟醉眸光微沉,抿了一下唇,道:“你冷吗?” 绯月珉闻言,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怔了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好冷。”随即又道:“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决定被冻死也没关系了。” 吟醉粉唇紧紧抿起,沉沉的看了绯月珉一会儿,突然道:“如果你真得如你自己以为的那样喜欢我的话,就尽量不要死,因为我会愧疚,会记得你,你死后也不能让我清静了。” 绯月珉抬起的手臂颤了一下,优雅的下颌微微收紧,整个人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的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半晌,抿紧的薄唇有些颤抖的发出了一个音节“好。” “还不解开我的穴道吗?”吟醉皱眉,催促发愣的绯月珉。 “好。”绯月珉呆呆的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说完才惊醒过来,急忙在吟醉身前点了两下。 穴道解开,身体蓦然一松,僵直了半天的肌肉隐隐作痛,吟醉皱着眉头稍稍活动了一会儿,感觉轻松了些,才抬眸看向貌似有些紧张的绯月珉。 吟醉轻叹一声,忽然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带着余温扣在了绯月珉头上,毛茸茸的兔皮帽子还镶嵌着美丽贵重的宝石,戴在绯月珉头上显得太过花哨,也稍微小了一点,不过,影响不大,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你这是要做什么!”绯月珉震惊的“看”向吟醉,右手抬起准确的握住了吟醉正要解开脸上围巾的手腕。 吟醉停下来,看着因为紧张和怒气而显得更加苍白的脸色,道:“你莫不是以为我要牺牲自己保全你吧,你想多了。” “啊……”绯月珉赧然了一瞬,他刚刚还真以为……,但是“那你是要做什么?” 吟醉推开绯月珉的手,一边解开厚厚的围巾,一边道:“我整个躲进披风里,用不到这些,既然你也不能死,这些就暂且给你用吧。”怎么说,绯月珉的帽子和围巾都是因为保护她而被暴风吹走的。 “躲进披风里?”绯月珉不解,更是不知道吟醉打算怎么做,但是,既然她并不是要自己受冻,他也就没有反抗,任由吟醉有些笨拙的把残留着她的温度和味道的围巾围在他的脖子里和脸上,把他的脸保护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需要呼吸的鼻孔。 做完这些,吟醉抬手拍了拍突然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冰冷的脸颊,拿起披风,先披在了绯月珉身上,然后……弯膝坐在了绯月珉盘起的双腿上,拉紧披风,把二人一起包裹起来,就如之前绯月珉做的一样。 不同的是,之前那次,绯月珉是欢喜的吟醉是恼怒的,而这次,吟醉是自愿的绯月珉是僵硬的…… “你,我……”绯月珉僵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竟然脑子卡壳了。 吟醉侧脸靠在绯月珉胸前,整个人蜷缩到披风里面,跟身高八尺的绯月珉比起来,就像是个身材娇小的小孩子,倒是当真用不大着帽子和围巾了。 吟醉在披风里找到了绯月珉的寒冷如冰块的手,塞进了怀里帮他暖着,反正隔着好几层厚厚的棉衣,不用担心会被占便宜什么的“这个办法不是你想起来的吗?既然我们都不想死,我觉得这是最好的保命办法了。” 绯月珉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手臂动了动想抱住吟醉,想了想,又算了,窝在吟醉怀里取暖的双手热热得麻麻的,就像泡在温水里一样美好。 用体温相互取暖的方式果然很管用,吟醉浑身暖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昨夜本来就没睡够,又冒着风雪走了那么久的路,还被暴风卷走,之后又亲自动手垒砌了这个雪屋,这一天的运动量简直比她以往的一个星期都要多,现在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放松了下来,不困才奇怪。 “……醒醒,醒醒,醉儿,醒醒!”迷迷糊糊间,吟醉听到绯月珉有些焦急的声音,身体也被晃了两下,向来有起床气的吟醉这会儿连不高兴的精神都没有了,只是有些艰难的睁开不甚清醒的眼睛,都没力气动一下,根本就没注意到绯月珉对她的称呼。 绯月珉焦虑又担心的抱进了吟醉,心疼道:“先不要睡,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很快,到时候你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要,千万不要……” 吟醉闻言,心中激灵了一下,精神也清醒了很多,她知道在这种时候一定不能睡过去,否则,很有可能,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 吟醉兀自后怕着,没有得到回应的绯月珉却以为吟醉还没有醒来而更加害怕惊恐,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醉儿,你听到了吗?你跟我说说话,一句也行,求你了……” 吟醉回过神,在听到绯月珉口中那声“醉儿”的时候,不禁又生出几分怒气来,正要发作,却突然听到绯月珉略带哭腔说求她,身体也被绯月珉抱得紧紧得有些疼,吟醉心里忽然一酸,人们都说女孩子总是对喜欢自己的人多了几分宽容,吟醉也不能免俗,听到骄傲的绯月珉哭着求她醒来,什么样的怒气都消了,哪里还忍心苛责他半句。 “你想听我说什么?” 吟醉精神不好,声音也懒洋洋的有些无力,听在此时的绯月珉耳中却比天籁更动听,他在这一瞬间甚至有一种又重新活过来了的惊喜和激动“我,我想,你说什么我都想听!” 吟醉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打趣道:“听人说,恋爱会拉低人的智商,果然不错。” 绯月珉听到吟醉的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至于吟醉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就没在意,也不会在意,就算吟醉现在说的是她厌恶他,不想见到他,让他去死,他也会把那声音当成世间最美的声音,而欣喜兴奋。 因为,那些话那些事,和吟醉的生命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就在刚刚,他以为他要失去吟醉了的时候,他简直经历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他无法想象,如果吟醉再也醒不过来的话,他会怎么样,但是,他感觉到了,那一刻,他的心空了,他的灵魂都在哀鸣。 在那一刻之前,他一直都觉得吟醉的拒绝是让他最痛苦的事,可经历了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个明悟,就算吟醉不接受他又如何,就算她不喜欢他厌恶他又怎么样,那些他曾经觉得让他痛不欲生的事与吟醉会死去的假设比起来,简直美妙得让人想落泪。 “你也不要只让我一个人说啊,你陪我聊聊天吧,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这样好好聊过呢。”吟醉声音懒懒的,能听出来是在勉力支撑。 绯月珉藏在布下的眼睛轻轻眨去了里面的湿气,宠溺的笑道:“是啊,每次都是我死乞白赖的凑上去,你对我却是从来都不假辞色呢,哪里会有机会这样聊天。” 吟醉皱了皱鼻子,低低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来害我的坏人,当然不可能对你有好脸色。” 绯月珉轻笑道:“原来你一直是这么防着我的啊,我长得那么像坏人吗?” “像,当然像,宫里的每个人长得都像!”吟醉偷懒得闭上眼睛,声音又低了几分。 绯月珉听到吟醉这么说,意外的了一下,也忍不住心疼了一下,她到底是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才会这么不相信人的啊! “为什么每个人都像坏人?” “因为他们坏!” “他们是谁?” “就是他们啊。” 吟醉声音越来越轻,精神也越来越差,绯月珉暗暗担心,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努力找些吟醉感兴趣的话题来说“绯月璃呢?绯月璃是坏人吗?” “璃儿?”吟醉听到绯月璃的名字,精神了一下,提高声音道:“璃儿是我养大的,不会伤害我!” 果然,绯月璃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绯月珉酸溜溜的想了一下,却没过多计较,既然这个办法有用,他就是把自己酸死,也要继续下去“你怎么就能笃定绯月璃不会害你呢?别忘了,他也是宫里长大的!” “不会的,璃儿不会的。”吟醉喃喃道。 “为什么?因为他和你一起长大吗?”绯月珉追问道。 “算是吧。”吟醉咕哝道。 “算是?”绯月珉挑眉“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唔,嗯,哼……”这次回答的只有一串听不甚清的语气词。 看来这个办法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绯月珉暗暗着急,想了想,一狠心,握住吟醉的手,重重的掐了一下。 “唔,痛!”吟醉皱紧眉头,不高兴道:“你掐我做什么!” 看着清醒很多的吟醉,绯月珉的担忧没有减少半分,他知道,这些方法都是暂时的,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里,他们早晚会撑不下去。 “绯月珉,”再次清醒过来的吟醉似乎是明白了绯月珉掐她的原因,没再计较,却突然有些委屈道:“你饿了吗?” 绯月珉一震,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吟醉,他知道,吟醉这么问,一定是她也感到饿了,也难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进食,怎么可能不饿,可是,在这里,却根本没有能吃的东西,最糟糕的是,如果再不进食,他们的能力消耗会更多,身体也会更加寒冷。 “我不饿,你呢,你饿了吗?”绯月珉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吟醉,轻声道。 “嗯。”吟醉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一样,道:“没有,我不饿,我有点渴了,喝点雪水就好。” 绯月珉艰涩的点点头,手从披风里探出来,在雪屋的墙壁上抓下一小块冰,放到吟醉口中,道:“里面没有雪,吃块冰吧。” 吟醉乖巧的含了冰块,只是好像感觉变得有些迟钝了,一下子吃进一块冰,她竟然没觉得冷。吟醉知道这种情况很糟糕,她在努力的保持着清醒,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和绯月珉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驴唇不对马嘴,但是,她心里一声声默念的不能睡却似乎成了催眠曲,越念,她的意识竟越模糊起来……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绯月珉焦急的喊叫,只是,那声音好远好远…… 迷蒙中,她似乎喝到了热乎乎甜滋滋的汤,只是,这汤怎么会有股腥味…… 最后,她终于完全陷入了黑暗…… ------题外话------ 看了看上次更新的时间才惊觉,竟然这么久都木有更了,果然某醉被妞儿们敲死都不冤…… 第三十六章 忽略 腹黑皇子,宠妻上瘾,第三十六章 忽略 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惬意的时光了?晴朗而温暖的清晨,懒懒的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就像是浸泡在热乎乎的牛奶里,全身的细胞都尽情的呼吸着甜蜜的气息,这样的感觉,美妙得几乎让人心醉。舒悫鹉琻 吟醉唇边含笑,懒洋洋的在软绵绵的大床上轻轻的翻滚,即便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温柔的阳光透过落地窗上照射进来的样子,那铺洒了一地的柔光必然向一个个纯真美丽的小精灵一样泛着金色的光芒,欢欣跳跃,活泼得惹人心怜。 这种时候,吟醉最爱的便是赖床赖到自然醒,直到睡意都被美丽的清晨温柔的驱散干净,然后一睁开眼睛便能惊喜的看到那满满一室的温暖阳光。 看来,今天又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好天气呢! 吟醉微笑着起身下床,光着小脚丫踩在厚厚的洁白的羊毛地毯上,径直走到明亮的落地窗旁,抬起手臂闲适的伸了个懒腰,笑盈盈的向窗外看去,果然是一片的鸟语花香,正如她心中所想的一样。 只是,咦?花园里似乎有一个人? 缓带轻衫,墨发高耸,修竹般秀挺飘逸的背影就如水墨画里的翩翩君子,美得动人心弦。 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她的允许他怎么敢擅自出现在这里! 吟醉心生不满,却也有些好奇那人的身份,不禁有些疑惑的定睛望去,想要看仔细那明明就在花园里却又飘渺似远隔云端的身影,而那人也似乎是察觉到了吟醉的目光,袖袍轻扬,慢动作般的缓缓转过了身。 当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吟醉脸上的笑容却蓦然一僵,心脏紧跟着重重的跳了一下,整个人就如遭到了雷击一样,又疑又惑,惊得六魂无主。 绯月珉!那人竟然是绯月珉!可是绯月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吟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蓦然惊骇的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穿越到了绯月吗?怎么会又回到了她现代的家? 更离谱的是,绯月珉怎么会也出现在这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忽然笼罩住了吟醉,让她遍体生凉,她清楚的知道她并不想回到现代,一点也不想。可是,她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又出现在了她现代的家里面,还有绯月珉…… 想到绯月珉,吟醉又生出了几分希望,虽然有些荒谬,但是她就是觉得绯月珉可以把她带回那个世界。 如此想着,吟醉已经无法思考这些有没有根据,急迫的双手并用,焦急而慌乱的打开了落地窗,飞快的冲到阳台边上,满脸惊慌的喊着花园里的绯月珉“绯月珉!绯月珉!绯月珉……” 只是,绯月珉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呼喊,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焦急,竟是弯起唇对她柔柔的笑了一下,然后就这样笑着转过身,抬步向远处走去,秀挺的背影也似乎因为那一转身而变得更加飘渺不定,好像是下一刻就要隐入云端一般,任凭吟醉再怎么焦急的呼唤都没再回头…… 吟醉呆呆的看着那温柔又无情的背影,也看着美丽温暖的清晨一点点被黑暗吞没,而她却蓦然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公主,你怎么了?公主,你醒醒,是不是做恶梦了?醒醒!”周敏看着脸色苍白,表情痛苦的吟醉,心里跟着一急,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了,抬手晃了晃吟醉的肩膀,焦急的想要把她唤醒。 吟醉眉心紧蹙,额头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眼皮下的眼球在迅速的转动着,努力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无法突破梦境的阻碍。 “绯月珉!” 突然,吟醉急促的大喊了一声,蓦然睁开了眼睛。 周敏被这太过突然的一声喊叫吓了一跳,待看到吟醉醒过来后,又忍不住的高兴,有些激动道:“公主,你总算是醒了,可吓死奴婢了,刚才是做恶梦了吗?” 周敏拿出帕子,轻轻擦掉吟醉脸上浸出的汗液,见吟醉一言不发,只是瞪着眼睛发呆,心情又低落下来,道:“都怪奴婢护主不力,竟然跟公主走散了,幸好最后找到了公主,否则……”说着,声音发颤,微微哽咽起来,眼眶也开始发红。 吟醉胸口起伏,微微喘息着,怔怔的盯着床顶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过神来,眸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看出她现在应该是在一个蒙古包里,估算着有二十平米的大小,布置有些简陋,桌椅和她现在躺着的床都有些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会是暗卫们的手笔,吟醉猜测应该是大雄百姓的蒙古包,周敏他们借住的吧。 周敏念叨了几句,没听到吟醉回应,也就很快收敛了情绪,看着吟醉苍白的脸色,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看我就会说这些没用的!公主睡了这些日子才醒来,该是早就饿了,炉火上一直热着粥呢,奴婢这就去端来。” 见吟醉点头,周敏立即走到小火炉旁,把上面热着的粥倒了一碗出来,一同端来的还有两杯温茶水,先服侍吟醉漱口润喉后,才仔细的喂吟醉喝那碗已经熬了好几个时辰的粥。 吟醉斜倚在床头,看着周敏憔悴的脸色和浓黑的眼圈便知道她定是有几日没好好休息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她和绯月珉又是怎么获救的。 “绯月珉呢?”想到绯月珉,吟醉就记起了刚才那个梦,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有几分心悸不安的后怕,咽下口中的粥,开口第一声便是问的绯月珉。 周敏手不停,认真的用勺子盛满了粥送到吟醉口中,同时回答道:“公主不必担心,三皇子就在隔壁的蒙古包里,这会儿应该还没有醒来,等他醒了,就会有人来禀报的。” 没事就好,吟醉放下心,张开嘴吞下了周敏送来的粥,也有心情品味了一下这口中的食物,煮的极烂的小米粥入口即化,是最适合给饿久了的人吃的,周敏现在服侍起人来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我睡了几天了?” “不算今天,是两天三夜了呢。”把他们都吓坏了,要不是大夫说没事,他们急得都要自刎谢罪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找到我和绯月珉的?”她不大记得她是什么时候陷入昏迷的了,她最后的记忆似乎是绯月珉给她吃了一块冰,还不停的跟她说着话,只是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 周敏闻言,手微微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道:“是三天前傍晚,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停了一下,又道:“其实,并不是我们找到公主和三皇子殿下的,而是貂儿。” “貂儿?”吟醉惊讶的重复了一声。 似乎是听到了对它的召唤,蒙古包外的门帘一动,从外面窜进来一道如白光般极速的小身影,貂儿已经恢复洁白的毛上带着微微的寒气,一下子跳到了吟醉的怀里,小脑袋蹭啊蹭的在吟醉手心里撒娇。 吟醉看着像是瘦了一圈的貂儿,情不自禁的也生出几分重逢的喜悦来,弯唇笑了笑,抬手轻轻的给这小东西顺了顺毛。 只是,她之前明明是让这小东西去找绯月璃了,它又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找她的? 难道…… “有璃儿的消息了吗?”吟醉手一顿,水眸明显的亮了几分,如果是真得,那么,这真是这么多天来第一个好消息了。 周敏见吟醉没有继续追问她和绯月珉怎么回来的话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又莫名的有些复杂,说实话,她现在想起那日的情景来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动容,眼盲的男子只靠着跑在前面的貂儿的叫声跌跌撞撞的在雪地里行走,明明已经几乎没有体力了,抱着怀里人儿的手臂却那么稳固小心,听着貂儿沙哑的叫声,便知道他这样已经走了有多久,他裸露的脸和发丝上也已经结上了一层霜冰,可他怀抱中那昏睡在火红披风里的人儿却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毫发无损。而当她冲上去结果他怀抱中的人儿时,他就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的机械一样,轰然倒了下去。 她是真的没想到三皇子能为公主做到那种地步,就是换成自家殿下处于当时的境况,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吧。 “周敏?”吟醉看着发呆的周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叹息道:“这几天你也累了,若支持不住,就先去休息吧。” “没有!”周敏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公主问话的时候走神了,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急忙请罪“奴婢失职,等会儿自去领罚。” 吟醉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要怪你,你累了几天也是事实,你若还能坚持,那我且先问你,可有璃儿的消息了?” 周敏知道吟醉在关心她,心里暖了一下子,脸上不由自主的展开一抹笑容,听到吟醉的问题后,急忙回答道:“是,已经知道殿下的下落了。” 说完,周敏却像是想的了什么一样,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她发誓,她不是故意想要吐槽的,但是一想到他们探查到的自家殿下现在的情况,她就忍不住的一阵肝疼,她是做梦都没想到啊没想到,在绯月低调了十几年的殿下,到了大雄竟然这么能折腾! 吟醉沉浸在知道绯月璃消息的喜悦中,倒是一时没有察觉出周敏的异样,追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周敏抬眼看了明显心情很好的吟醉一眼,默默的哀叹了一声,回答道:“殿下现在在大雄王庭,虽然之前受了些伤,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不宜动用内力,再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王庭?”知道了绯月璃身体没什么大碍,吟醉便不再担心,只是对绯月璃在的地方有些介怀,不禁蹙眉道:“他在王庭什么地方?安全吗?” 安全,安全的很,没几个人敢惹他老人家! 周敏心里默默了吐了一口槽,面上却很平静道:“在左贤王的弟弟齐郡王的府上,并无危险。” 吟醉闻言怔了一下,这个齐郡王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是,左贤王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啊,这次带头打绯月的不就是这人吗?随便一想也知道他在大雄的地位,他的弟弟能差到哪里去吗?而且,郡王的封号也确实身份不凡。 既然如此,绯月璃是怎么到了他府上去的?真的没危险吗?不会暴露身份吗?他那张绯月人的脸蛋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大雄人中间是很容易惹人怀疑的吧! 周敏一看吟醉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她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她,她绝对可以放一百个心,殿下在齐郡王府混得好着呢,好吃好喝好言好语伺候着,比在自家宫里还逍遥自在呢! “他怎么会到了齐郡王府上?”吟醉百思不得其解,若说绯月璃是在那次沙尘暴中受重伤被救,那也有些说不过去,当时的他身上应该是穿着绯月国战甲的,齐郡王不可能会在明知他是绯月将军的情况下还出手救他。 “公主刚醒来,不宜多食,公主先委屈一下,过会儿再吃些别的吧。”说着,周敏把刚刚吃完已经空了的粥碗放到桌子上,才继续为吟醉解惑道:“殿下当初是被一个当地大雄百姓救下了,那人把他带回他们的部落,部落里的人不识殿下身上的铠甲,只把殿下当成了受伤的普通人,随意为殿下换上了大雄的衣服。原本,殿下是在那个部落里养伤的,谁知,很不凑巧的,没过几天,那个弱小落后的部落里竟然从王庭来了一个贵人,而那个贵人还,还,看,看上了当时还在昏迷中的殿下……” 周敏硬着头皮偷偷瞄了一眼明显气息冷下来的吟醉,声音不禁越来越小,最后在阴沉的低气压中果断的闭嘴噤了声,缩紧了脖子小心的怯怯的看着吟醉。 吟醉水眸中寒光闪过,轻哼了一声,既然周敏用“贵人”来形容那个人,就说明那人并不是前面提到过的齐郡王,而且,照周敏的表现来看,她有九分的把握那所谓的贵人应该是个女人! 虽然想到这些,吟醉心里不大痛快,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便耐下性子冷冷道:“然后呢?” “呃,那个,那个贵人就是大雄大汗同父异母的妹妹,兰,兰香公主,据说……是大雄第一美人。”周敏胆战心惊的把那个兰香公主的名号补充全了,但是她发誓她说这些真心不是为了刺激她家公主,所以,公主您的目光不要这么可怕好不好,她都要被吓哭了有没有。 吟醉倒是没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多吓人,她只是心里很不舒服,对于这种不舒服吟醉很能自我理解了一番,任谁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都会跟她一样不舒服的! 虽然,很想现在就撕了那什么大雄第一美人,但是,吟醉理智还在,还能思考,瞥了一眼一副怕怕的表情的周敏,继续问道:“那璃儿又是怎么到了齐郡王手上的?” 周敏纠结着一张脸,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小声道:“殿下是,是被齐郡王从兰香公主手中抢走的。” 吟醉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被抢走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位齐郡王应该是个男人吧,那他还抢一个男人干什么! 吟醉有些僵硬的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周敏,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周敏在吟醉震惊的目光下虽然很胆怯,却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表示,就是她想象的那样。 “还有……”周敏在吟醉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弱弱的补充道:“兰香公主和齐郡王曾不止一次为抢夺殿下大打出手,最后的一次是齐郡王技高一筹,所以,现在殿下是在齐郡王府上。而且,最新得到的消息,齐郡王和兰香公主过几天都要大婚了,婚的对象……根据属下们的分析,好像……”周敏视死如归般的闭上眼睛,朗声道:“都是指的殿下……” 吟醉此时已经不惊讶了,而是只剩下了无语“也就是说,大雄有两个皇亲贵族在抢夺璃儿,其中一个还是男人?” 抬手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会儿吟醉已经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她只觉得很好笑,简直是啼笑皆非,这年头,还真是什么新鲜事都出了。 有的人好男风,这个她知道,很多达官贵人甚至是历史上的皇帝都豢养过男宠,断袖一词也由来已久,她对这样的事没什么偏见,可是,娶男妃这样的事情真得没问题吗? “大雄大汗就不管那个齐郡王吗?”胆大包天的东西,纯粹是作死的节奏! “那个齐郡王和左贤王一母同胞,都是大雄大汗亲哥哥的儿子,大雄大汗这位亲哥哥死得早,留下的这两个嫡子深受大雄大汗宠爱,齐郡王自小就不学无术横行霸道,做过的离谱的事多了去了,大雄大汗对他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他好男风在大雄贵族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要娶个男妃的消息除了给人当笑话说说外,根本没起多大的波澜,若不是兰香公主也插了一脚进来的话,或许引起的关注更少。” 吟醉无语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大雄民风如此开放,更没想到璃儿到了大雄竟然这么受欢迎,早知如此,我们当初何必那么着急来寻他!” 周敏心里也直翻白眼,谁知道殿下他那么大本事呢! “对了,绯月珉也是从下山就没有醒来过吗?”吟醉了解了绯月璃不会有危险,就完全放下了心,虽然会因为他惹出来的这堆事有些闹心,但终究比提心吊胆的一直记挂着他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好,所以,现在更让她操心的倒成了绯月珉。 周敏点头,道:“是,不过公主不用担心,大夫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过疲累,很快就会醒的。” “是吗?他体力比我好,应该比我更早醒来才对啊……”吟醉皱着眉不解的喃喃自语。 周敏闻言,眉心一跳,有些掩饰般的道:“呃,也不一定,三皇子殿下体力虽比公主好,说不定恢复起来需要的能量也更多呢。” 吟醉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绯月珉当初确实是比她清醒得时间久,现在多睡一会儿也正常。 不过……“让大夫看了他的眼睛了吗?” “是,大夫说没有伤到根本,吃几副药很快就会恢复。”周敏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回答吟醉的问题,一眼都不敢跟吟醉对视,就怕被看出她的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心虚。 吟醉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可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她似乎还忽略了什么呢? 第三十七章 样子 吟醉紧蹙着眉头,回想着从她醒来之后的所有反应,忽然眸光一动,有些凌厉的看向周敏道:“绯月珉受伤了吗?” 她就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周敏对绯月珉的态度,这丫头防绯月珉跟防狼一样,平日里就是提起绯月珉也多是抱怨他的不好,可今天她醒来后首先问的便是绯月珉,她却没有一点不平,更没有趁机诋毁他,这很不正常! 周敏心里一紧,急忙道:“没有!没受什么伤,只是长了点冻疮。”而这个点的意思是除了胸前之外身上几乎长满了冻疮…… “是这样吗?”吟醉有些狐疑的看着周敏,却越看越怀疑周敏还隐瞒了她什么。 周敏挺直着脊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心虚,朗声道:“是真的!奴婢怎么敢骗公主。” 也不知道吟醉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说辞,总之,那那怀疑的目光是从她身上消失了,周敏忍不住偷偷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却突然听吟醉道:“更衣,我过去看看他。” 周敏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劝阻道:“公主不可!公主才刚刚醒来,实在不宜吹风,外面天寒地冻的,若是公主也生了冻疮怎么办!” 吟醉没理会周敏,在雪地没有防护的里呆了那么久,她身上连半个小疙瘩都没起,她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运气好,在那样的环境下,若不是绯月珉护着她,她或许早就冻死了。而周敏这会儿越是拦着她,就表示,绯月珉的情况并不像周敏说的那么乐观。 “公主,公主——”去给吟醉拿衣服的周敏慢腾腾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吟醉,有些可怜兮兮的哀求道:“好不容易找到了殿下,公主可不能有一点闪失,冷着了冻着了东不行,殿下知道了会心疼的。” 吟醉看着周敏四五步路打算走几个时辰的磨蹭样子,不悦的抿了抿唇,突然抬手,掀开了自己身上的棉被,作势要自己下床。 “公主!”周敏吓得瞪大了眼,再不敢故意拖延,一个箭步走到屏风前拿下一直炙烤着的衣服拿,又飞速的回到床边,急忙把烤的热乎乎的衣服套在吟醉身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念叨道:“公主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奴婢不对,您打奴婢骂奴婢都行,千万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包房里虽点着火炉,终究不如宫里有地龙暖和,公主如此不爱惜身体,万一受凉了,奴婢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能抵罪。” 吟醉平静的张开手臂,任周敏为她整理着衣衫,淡淡道:“你若好好听话,我何至于此。” 周敏微低着头,眼圈红了红,低声道:“奴婢知错。” 吟醉好笑着看了周敏一眼,她这侍女当得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一口一个奴婢说得如此顺口,可见在宫里的时候是被鸣柳几个训练的狠了,倒难为她堂堂一个暗卫被大材小用成这个样子“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周敏闻言,脸红了一下,轻手轻脚的给吟醉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讷讷道:“奴婢也不算说谎,三皇子确实没受什么伤,只是得了风寒发了一夜的热,不过那都已经是前天夜里的事了,现在早就好了,完全不用担心,然后就是……三皇子身上的冻疮,比我说的一点还稍微多了那么一点。” 吟醉谅周敏这次不会再有隐瞒,便信了她的说辞,至于她对绯月珉身上冻疮的委婉说法,吟醉也没太往心里去,一是因为自己没有生过那种东西,不大了解,只凭借一些传闻认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二就是她只是听说冻疮多生在手上脚少,就那么大地,再多能多到哪里去! 鉴于以上两点,吟醉并没有做太多的心里准备,以至于在她见到几乎被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的时候,又惊又怕,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连下人给她行礼都没理会。 “这,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吟醉声音都有些发抖。 “奴,奴婢也没想到会,会是这样的……”周敏蓦然见到也被吓了一跳,她之前一直在吟醉床边守着,并没有真实见到过绯月珉,病情什么的都是听别人说的,哪里知道就生个冻疮也会这么严重! 守在绯月珉身边的暗卫见吟醉被惊吓到了,知道她在自家主子心里的地位,急忙上前劝慰道:“主子并没有大碍,只是身上生了太多冻疮,已经用了药,只要好好休养着,连疤都不会留,公主且放心。” 吟醉缓步走到绯月珉床边,因为那暗卫的话而放松了几分的心情在看到绯月珉脸颊和耳廓上都生了好几处红肿青紫的冻疮时,心就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钝钝的难受。 “这个,真的不会留疤吗?”吟醉颤着声低声问,那冻疮看上去那么狰狞,像是要把绯月珉的脸都毁掉一样,绯月珉那么爱美的一个人,若是醒来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怎么接受得了! “是,大夫用了最好的药,虽然过程主子会很痛苦,不过最后是不会留疤的。”说着,暗卫抬眸偷偷睨了吟醉一眼,见到吟醉脸上那真切的担心和惊慌,心里那点怨念不禁少了几分,说实话,他们这些人都亲眼看见了自家主子为她不要命的场景,更是看得明白这位长公主心里根本就没有主子,虽然他们不敢置喙主子的想法,但暗地里多少会为主子有些不值,还好这位长公主还不至于那么没良心,知道来看望主子,也不枉主子舍命为她一场了。 不过,好不容易遇上了这么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正是刷好感的时候,精明的暗卫在安慰吟醉的时候还不忘不留痕迹的把绯月珉往凄惨了说,还暗暗可惜长公主没有看到前天夜里主子发高烧的惊险场景,否则效果更好,不是都说女人容易心软吗?见到主子为保护她而变成这样还不愧疚死,愧疚多了慢慢就该变成喜欢了!暗卫心里喜滋滋的脑补着自家主子和长公主的相亲相爱的情景,一点都没想起他yy的这两位之间的血缘关系。 吟醉满目复杂的看着看上去惨兮兮的绯月珉,并没有注意到暗卫的那点小手段,事实上,就算她注意到了,她还是会乖乖中招的,因为,绯月珉这一身的伤是实实在在做不了假的。 “大夫说过他什么时候能醒吗?”吟醉声音很轻柔,像是怕吵醒了床上熟睡的人一样。 暗卫低着头,平静的回答道:“这两天就能醒来,不过,大夫也说,因为这些冻疮又疼又痒,很是痛苦,这样睡着倒是更好。” “是吗……”吟醉喃喃着呆呆的看着绯月珉脸上的冻疮,缓缓的问身边的周敏道:“你们在找到我们的时候,我的帽子和围巾都是在我身上的吗?” 周敏有些疑惑吟醉为什么会这么问,却很自觉的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头回道:“是的。” 吟醉眼睛微微有些发涩,她就知道,若不是绯月珉又把帽子和围巾戴回了她头上,他的脸上和耳朵上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冻疮来。 “你这是要哭了吗?为我?”粗粝艰涩的声音突然响起,气息很微弱,却如一道重雷敲在了在场众人的心上。 “绯月珉你醒了!”吟醉水眸亮了亮,有些惊喜的看着睁开眼睛的绯月珉,倒是没注意绯月珉醒来时说的那句话。 极有眼力见的暗卫已经欢喜的倒了一杯水来,顺手就递到了吟醉手中。 手里多了一杯茶,吟醉不禁怔了一下,抬眸看看绯月珉那含笑的桃花眼里暗暗隐藏的期待,吟醉一扭身,把茶杯给了周敏,顺便向旁边让了让“快服侍三皇子殿下喝茶。” 暗卫嘴角一抽,同情了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跟木乃伊一样的主子,果断的拍飞了脑子里那相亲相爱的画面,暗暗叹息,自家主子是任重而道远啊。 绯月珉眸中的笑意瞬间湮灭,冷冷的看了一眼端着茶杯上前的周敏,唇一抿,头撇到了一边,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吟醉不喂他就不喝的话来,但是,他的实际行动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吟醉蹙眉,对他此时的任性很是无语,却还是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我不太会服侍人,怕是会不小心弄伤你,让周敏来吧。” 绯月珉一言不发,只是冲向内侧的脸倔强的不肯转回来。 周敏捧着茶杯一脸尴尬的欲哭无泪。 “绯月珉不要任性。” …… “绯月珉你不渴吗?” …… “绯月珉你喉咙不疼吗?” …… “好吧,茶给我。” 绯月珉耳朵一动,立即扭过头,就像是终于争取到糖果的小孩子,桃花眼浅笑盈盈。 这个样子的绯月珉,让人纵使有再多的责备也只得吞回肚子里了。 吟醉确实没有伺候过人,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根本就不合格,若是单纯的托着杯子给绯月珉喝水还好,可绯月珉现在的状态明显无法起身,她便只能一勺一勺的往他口中送,可是,这种看似简单的事情,认真坐起来一点也不容易,至少她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那浅浅的勺子在到达绯月珉口中之前不溢出水来。 所以,等一杯水喂完的时候,绯月珉被子上的湿痕也基本上连城了一条线。 绯月珉的暗卫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默默的感叹,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长公主到底是怎么坚持着翻过那座雪山的! 周敏则有些愤愤不平,连殿下都没舍得让公主动手喂过,三皇子仗着他这一身伤就得寸进尺,亏她之前还被他感动了一把! 绯月珉则什么想法都没有,心里的粉红泡泡咕噜咕噜冒个不停,若不是身上有伤不方便,他都要美得打起滚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要叫大夫来看看吗?”吟醉看着绯月珉那一身的木乃伊造型实在有些不放心,他若是这次落下什么病根,最后愧疚的还是她。 绯月珉皱了皱脸,有些撒娇般的道:“身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你且忍一忍,不要抓,生了冻疮就是这样,过两天好了就没事了。”吟醉知道有时候疼是可以忍受的,而这痒却更要人命,不禁对绯月珉又多了几分同情和耐心。 绯月珉似乎也察觉到了吟醉的态度特别温和,便更加委屈道:“我全身都痒,耳朵也好痒,脸也痒,我是不是毁容了?” 吟醉瞄了一眼绯月珉脸上破坏美观的红肿部位,一点也不心虚的否定道:“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俊美。” 绯月珉一下子就高兴的笑了,沉浸在被心上人夸奖的幸福中,压根就没有怀疑吟醉是不是说谎。 二人说着话,之前的暗卫已经端了粥来,吟醉这次学聪明了,不等那暗卫走近便躲向了旁边,让她喂个水就算了,若换成这热腾腾的粥,她怕绯月珉的嘴里被烫出水泡来。 绯月珉这次也没难为她,很是配合的让周敏来喂,只是目光却一刻都没从吟醉身上离开过,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和满足,一脸幸福的表情,就好像全身长满了冻疮的不是他一样。 吟醉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没什么营养的话,两个人倒是默契的都没有再提雪山上的事。 等绯月珉一碗粥喝完,吟醉便起身告辞,她身上没什么伤,足足睡了三天,精神早就养回来了,但绯月珉还虚弱的很,她在这里他是断然不肯乖乖睡觉的,为了他能好好休息,她也必须先走了。 绯月珉明显很不情愿吟醉离开,见吟醉站起来,一个激动,手臂便从棉被里伸了出来,缠满纱布的手臂显得有些可笑,可绯月珉却已经顾不上美观问题了,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他立即倒吸了一口气,虽然不排除有在吟醉面前作秀的成分,但那整整一胳膊的伤,不疼才怪。 “知道自己受伤了还不小心点,碰到了疼的还不是你自己!”吟醉无奈的叹息一声,弯身轻轻托起绯月珉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只是,目光在触碰到绯月珉腕间的时候,不禁顿了一下,看着那包扎的明显比别的地方厚了很多的部位,疑惑道:“手腕怎么了吗?” 周敏闻言表情一僵,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看来公主并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了,但是,她却清楚的记得那天找到他们的时候,三皇子手腕上明显被利刃割开过的痕迹。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为什么割开手腕让宝贵的血液流出来,答案不言而喻。 暗卫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想法跟周敏相反,一点也不想隐瞒,他家主子为长公主做了那么多,凭什么不让她知道,他恨不得把一切都大声嚷嚷出来宣告全世界呢。 只可惜,碍于现在主子已经醒了,他是不敢自作主张的,只得在一边看着干着急。 绯月珉眸光闪了闪,随意的笑道:“从哪里找来的大夫,倒是有趣。” 吟醉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多想,给绯月珉盖好了被子便起身道:“你且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 绯月珉依依不舍的看着吟醉,撒娇道:“晚上你要过来陪我一起用晚膳。” 吟醉点头答应,看着绯月珉孩子般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走出了绯月珉所在的蒙古包,周敏狂跳的心才停下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紧张个什么劲,但是,她当时就是怕死了绯月珉会把实情说出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吟醉抬眸看了看远处,林林总总有二十几个的蒙古包,身着大雄服饰的人们团聚在一起快乐的劳作着,大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成年男人们大概都被拉去战场了。 “公主还记得殿下说过在大牢里救得那个大雄人吗?”见吟醉点头,周敏继续道:“这里就是他以前住的村庄,他现在在王庭已经成了权贵,这个村庄也享受了不少好处,部落里的人都很爱戴他,我们有他给的音信,因此这里的村民都很欢迎我们。” 吟醉笑了笑,看来这个山寨般的基督山伯爵还不错嘛,才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打入了大雄上流社会,就算背后有绯月璃的支持,他本人的聪明也是很值得称赞的。 “有了这么一个人果然事情好办多了。”吟醉沉吟了一下道:“安排一下,我们明天就去王庭。” “公主,既然已经有了殿下的下落,救出他是迟早的事,不必公主亲自出面,王庭毕竟是大雄的核心,以公主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周敏心里其实连翻那座破山都后悔了,早知道殿下在这边日子过得这么滋润,他们何必拼死拼活的到大雄来,幸好公主福大命大没出事,否则,殿下估计也会跟着殉情。就这样,等他知道了经过,还不知道会怎么发作呢。 “来都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我们小心些,不要被发现就好了。”吟醉心情不错的笑道:“好了,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我也实在是好奇璃儿嫁人的样子呢!” ------题外话------ 忽忽,璃儿终于快要露面了,他再不出现,楠竹的宝座都要被抢走了有木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