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外小乞 灵魄大陆,沧海,龙口城。 天气一扫前几日的酷热,在微风中轻摆的杨树叶虽然依旧青葱,但天的的确确转凉了,或许不用几日,便要枯干落了满地。 此时离正午尚早,衣衫褴褛的苏小乞随意的瘫坐在城门外的一个角落处,和煦的日光倾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也如日光一般和煦干净。 也许是被苏小乞脸上的笑容感染,他面前豁了半边的破碗里堆满了铜钱,进城做工的人络绎不绝,铜钱也慢慢聚成了一座山丘。 龙口城实在是一个富裕的地方,在这样富裕的地方还会有人沦落到讨饭度日,只能说明此人懒到了极点。可苏小乞脸上的笑容实在让人舒服,他的样貌稀松平常,也没有高大威猛的身材,更不是风情万种的美人,可他的笑容实在让人的心里如饮了蜜的甜,所以偎在他身旁的四五名乞丐也跟着富裕起来了。 离城门百米远,有百根削尖的木矛竖立,侵染着斑斑血迹的木矛顶端扎着一颗颗干瘪腐烂的头颅,啄着蛆虫的老鸦时不时地诡叫两声。天还未彻底入秋,空气中却充满了阴冷的寒气,即使阳光普照,依旧让人遍体生寒。 世界上最引人注目,也最不起眼的人只有乞丐,这就是为什么与苏小乞一同穿越到龙口城的游戏玩家都死了,而他还活着。 一个人无论伪装的能力有多强,总有露馅的时候。幸好,苏小乞本就是个乞丐,他不需要伪装。 “或许,落叶会提前几天了。”苏小乞紧了紧身上的烂衫,望着低头匆匆走过矛林的老汉,又露出了令人愉快的笑容。 缩成针尖的瞳孔注视到苏小乞脸上的笑容,顿时扩散开来。寒意尽去,老汉松开紧握的拳头,抹了一把额上冰冷的汗珠,对苏小乞咧开了嘴。 又是铜钱坠落的撞击声,苏小乞低头看见的却不是山丘般的铜钱,而是一双脚。这双皮靴实在华贵,珠甲水犀皮,小尾羊毛软底,靴筒的两侧甚至还镶嵌着鸽蛋大的翡玉珠。 若是寻常人家,只怕一年的时间都攒不够这双靴子的钱,而苏小乞面前这座山丘,恐怕连根羊毛都买不到。 靴子华贵,可穿它的主人却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胸口更是印着一个清晰的脚印。苏小乞当然认识他,整座龙口城都归金家所有,他又怎么能不认识金家的大公子? “我爹死了。”金承业忽然凄切的说道。 苏小乞为之一怔,昨日他还见金老爷在城外策马奔腾,为何走的这么急? “看,是那个金千金。” “听说金老爷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真的?” “可不是,谁摊上这么个‘爹’,不得恼的闭过气?” “我还听说他被赶出金家了?” “让他来管龙口,你放心啊?” “不不不……” 不知何时,苏小乞的周围聚满了一群百姓,正对着金承业的背影指手画脚,眼睛几乎斜到天外。 青楼中只要是金承业看上的姑娘,一晚金承业必然是豪掷千金,为的就是让美人使出浑身解数度一夜春宵,他也一直为金千金这个绰号得意不已。可现在,只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若在往日,身后的这些人见他无不毕恭毕敬,可如今,却以讥诮的口吻戳着他的脊梁骨。他想大发雷霆,却没有勇气,想悲切嚎哭,却又怕众人变本加厉的咒骂,他只想把自己埋进土里,他实在像一摊烂泥。 许是耳边的声音过于聒噪,苏小乞侧头对身边一个满面黑泥的老乞丐使了个眼色。老乞丐站起身的同时,“喝”的含了一口黏痰,这就要向七嘴八舌的众人走去。 众人立时止住了声,满脸的厌恶之色,老乞丐却好像感觉不到,嘿嘿傻乐,“呸”的一声,一口黏稠的黄痰朝着一名嗓门最响的妇人脸上射去。 妇人的身材虽有些臃肿,好在脚步还算灵活,竟幸运的躲了开。正拧眉竖目要破口怒骂,又有三名倚着墙的乞丐站起来,口中都含了一口又稠又黄的痰,不等吐出,众人便已恶心的想吐。 “一群叫花子,活该要一辈子饭!”一众百姓骂骂咧咧的散开了,即使走出了几米外,依然能够听到他们的骂声。 四人“呸”的吐掉嘴里的黄痰,又是嘿嘿一乐,又学着苏小乞的坐姿倚墙坐倒在地上。 金承业满目愕然的看看闭目养神的四人,又看看苏小乞,来回数次,终于忍不住道:“他们……他们竟然听你的?” 苏小乞耸肩乐道:“我本来就是他们的头,有什么奇怪的?” 金承业怔住半晌,这才苦笑道:“我一直以为你这么矮小的人,一定会受到他们的欺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乞丐头。” 苏小乞笑不出了,他是中等身材,与金承业相比,自然是矮了一头,可怎么也到不了矮小这个词吧? 苏小乞恶狠狠的盯着缓缓走到他身边,又盘腿坐在地上的金承业。 怀着心事的金承业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杀机,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面露愧色的说道:“我……我这次来……” 金承业吞吞吐吐,竟涨红了脸。 “你是想要回这半年来施舍给我的银子?”苏小乞好像猜到了金承业的来意。 “你……”金承业错愕道:“你怎么知道?” 苏小乞摊手道:“银子你就不要想了,全都花完了。” “花完了?”金承业腾地蹦了起来,大声道:“每日扔了几两给你我是不记得了,可估摸着也有个几千两,你都干啥了?” 苏小乞叹气道:“银子来的不容易,花出去总是很容易的。” 闻言,金承业颓然的坐在地上,低头不语。 苏小乞默默地注视了金承业一会儿,忽然道:“你要银子做什么?” “我……”刚刚吐出一个字,金承业突然顿住了,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苏小乞目光如炬道:“你想把失去的夺回来?” “还有机会吗?”金承业抬起头,迎向苏小乞的目光,苦涩道:“像我这种废物。” 金承业声名远播,除了修炼一窍不通以外,吃喝嫖赌样样拿手,若论哪家青楼的姑娘活好,他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不重样。可谈起修炼,或许几岁的稚童都能甩出他几条街。 “在我的家乡,废物通常都会崛起。”苏小乞拍拍金承业的肩膀,笑道:“尤其是你现在这种处境,更是天生王者的命。” 金承业敷衍的干笑两声,但又抱着一线希望的问道:“你的家乡真的有很多修炼废物,最后一路崛起的人?” “当然。”苏小乞微笑道:“如果世上的事都是注定的,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金承业懵懂的点了点头,又好奇道:“你的家乡在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蠢人?” 苏小乞一噎,将脑中想到的各种名人名言咽回肚里,没好气的吐出两个字:“东方!” 金承业掰着手指算了起来,念道:“沧海在北,极地在南,西凉在西,中域在灵魄大陆的中间位置,你是……”金承业忽然惊道:“你是大泽人?” “可你的样子实在不像那群浑身充满腐烂味的大泽人,你真的来自东部大泽?”金承业满目困惑。 苏小乞无奈的叹气道:“我的家乡在海的那一边,我坐上一艘小船,本以为能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没成想一场风暴把我打到了这里。” “结果成了讨饭的叫花子?” “被继母赶出家门,你好像一点也不难过?”苏小乞瞪着金承业。 金承业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从腰间拔出一个白玉烟袋,火折子一打,吧嗒吧嗒的抽起烟来。 苏小乞皱眉挥了挥呛人的烟雾,又听金承业说道:“我实在没想到她会让我走出金家,她是不是觉得我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金承业的脸都隐藏在了浓烟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一点红亮的火光如星辰般耀眼。 “这是好事。”苏小乞将手放在金承业的肩头,道:“如果你是修炼天才,今天就没机会坐在这里吞云吐雾了。” 金承业苦涩一笑,正待开口,忽然听到一阵清亮的马蹄声。与此同时,浓烟中的火光黯淡了,金承业的身体颤抖不止,握着烟袋的手青筋如蚯蚓般蠕动。 马蹄声渐渐近了,雄健的马身如雪一般不染杂色,四蹄抬起落下竟如珠落玉盘般清越,马头却不是马头,竟是一颗狰狞的龙首,双目眨动间不禁让人心生惧意。 龙马的背上端坐着一名神采飞扬的年轻人,身着华服,双脚蹬得却是与金承业一样的珠甲水犀皮靴。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斜眼瞧过金承业一眼,只是放慢了龙马的四蹄,缓缓独行。 金承业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他当然认识这个人,他胸口的这个脚印正是拜此人所赐,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金修文。 第二章 寻衅滋事 地位尊贵的人绝不会自降身份去与地位低下的人斗嘴,更不会将视线停留在此人身上片刻,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往往比出言讥讽更使人感到羞辱。 金老爷撒手人寰前前后后不过几个时辰,这个时间金修文应该在灵堂守灵,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他还年轻,年轻人总免不了喜欢耀武扬威,他此次来到城外,为的就是如同一个得胜者,在金承业的面前巡游一番。 因为他今天的心情实在畅快。 金家想要在龙口城寻一个人,就如同在自家的宅院找人,金修文只是跃马上了大街,便有人为他指明了路。这些心窍玲珑的百姓当然清楚金修文的心思,他们也曾年轻,只是他们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金老爷的死与他们毫无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就是,金家上演的这场戏实在精彩。他们若是能在这场戏中扮演个角色,那实在太好不过了,现在正是他们参与戏中的好机会。 金承业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他的双手也不再紧握,一张脸只是彻底的淹没在了浓重的烟雾中。雾中的火光愈发刺眼,或许是烟叶已烧成灰烬,火油在烟锅里吱吱的响着,它是否也在控诉世道不公? “跟我来。”苏小乞忽然夺下被金承业叼在嘴里的白玉烟袋。 金承业毫不挣扎,有气无力的问道:“去哪?” “带你去寻衅滋事。”苏小乞笑着将白玉烟袋抛在金承业的怀里。 金承业慌忙接过,抬起头,双目通红的望着苏小乞问道:“什么意思?” 苏小乞一把将金承业拽起来,淡淡笑道:“我看他不顺眼,准备去揍他,来不来?” 金承业一愣,急忙摆起手,面露惊色道:“你不了解他,他可是有炼气五重……” 金承业正说着,突然捂住了嘴,吃惊的望着身周气流涌动的苏小乞,他不曾修炼,身体更已被酒色掏空。可他能够感受到苏小乞流露出的气息,这绝对远远强于金修文。 “现在来不来?”苏小乞收回涌出的灵力,对金承业扬了一下下巴。 “可……可是……”金承业低头踌躇起来,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仅是一道影子,便让他两股战战。 “趁现在城里的守卫都去了金家吊唁,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错过了就不再有了。” “这……”金承业仍在犹豫,忽然抬起头道:“我们若是打他一顿,龙口城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苏小乞耸肩道:“一个叫花子,可是天地为家。” “苏爷,你……”一直忍耐不开口的四名乞丐闻听此言,再也忍不住了,可话说到一半,便被苏小乞挥手打断了。 “我……”金承业瞄了一眼对他龇牙咧嘴的四名乞丐,又一屁股拍在地上,怯懦道:“我们……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你想好了?” 金承业重重点头:“想好了。” 苏小乞当即伸了个懒腰,道:“那我可去了。” 言罢,二话不说的将破碗里的铜钱倒入烂裤兜里,就要向逐渐远去的马蹄声追去。 “你等等!”金承业顿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苏小乞,抓住他的手将身体拽回来,目露惊恐之色的颤抖道:“你会死的!” “我不会。”苏小乞自信一笑,又看向欲言又止的四名乞丐,上前两步,从四人的破碗里各抓一把铜钱塞进裤兜,道:“你们觉得我像短命的人吗?” 老乞丐嘎嘎的笑了起来,道:“苏爷,你这做的可不地道,这个时候不该把钱财散给我们吗?” 另外三人闻言,俱开怀大笑。 “你们怎么还笑的出来?”金承业的脖子鼓起粗大的青筋,急声道:“金修文可是未来的金家家主,他面对的可是金家!” 双目中惊惧之色一闪而逝,老乞丐又恢复了笑容,道:“如果是旁人我们是要担心,要是苏爷的话……” 四名乞丐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自信。 金承业指着苏小乞厉声道:“他在你们眼里无人能敌,可在金家连只蝼蚁都比不了,金家凝魄境的修行者就有五位!” “闭嘴!”笑嘻嘻的老乞丐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冷冷的盯着噎住的金承业半晌,转目看向苏小乞道:“苏爷一定想好了对策吧?” “还是你懂我。”苏小乞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老乞丐脏的怕人的肩头,柔声道:“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也快些离开龙口吧。” 四人只是笑了笑,再没多说半个字,只是道了一声保重,便揣着破碗穿过腥气弥漫的矛林,向着荒外去了。苏小乞若真的打伤了金修文,金家追究下来,他们也绝难幸免,幸好背井离乡这四个字与乞丐毫无关系。 待四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苏小乞提了一把鼓囊囊的破麻裤,招呼着金承业道:“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跟班都被遣走了,不打是不行了。” 金承业垂着头,始终不发一言,紧握的双拳在颤抖:“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件事与你明明无关,你为什么要帮我?” 金承业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现在知道几千两银子没浪费吧?”苏小乞仰面叹气道:“我实在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像我这种人真是不多了。” …… 与几人交谈算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可追上几步之后,马蹄声非但不远,反倒越来越近。随着裤兜里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停了,向前飞掠的苏小乞渐渐慢了下来。 “看样子他准备拐个弯再从你面前走一次。”苏小乞笑着回头,却为之一愣,身后并不见金承业。 等耳边的蹄声越来越清亮,金承业这才气喘吁吁的趔趔趄趄跑来。苏小乞不禁无奈摇头,大声道:“我真不知道你这副身子骨在青楼里是怎么熬得住的。” “我……我……咳……”上气不接下气的金承业等肺里刀割般的疼痛减轻了,这才喘匀了气道:“又……又不需要我动的。” 苏小乞目中顿现古怪之色,又见金承业指着他鼓囊囊的裤兜道:“你这样也能打?” “当然。”苏小乞转过身,耳边的马蹄声已经停了,金修文就在他的身后。 “兄长这么急着追上我,是为了向我祝贺吗?”金修文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狼狈的金承业,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苏小乞他倒是没瞧上半眼。 “真是奇怪,我一路上可没发现兄长,兄长是从哪个旮旯脚钻出来的?” 额头青筋乱跳,金承业狠声道:“这个时候你不去为爹守灵,跑到这耍什么威风?” 金修文仰天大笑,随后敛去笑容,凝注着金承业的双目道:“金承业,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金承业猛地咬住了下唇,一缕鲜血顿时泌了出来。 “一开始我还想着用什么措辞开打,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双手背在脑后的苏小乞笑容满面的看着金修文。 金修文却是充耳不闻,只是冷笑的看着金承业,道:“金承业,你现在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苏小乞无奈的摇摇头,左脚脚尖在地上猛地一拧,“嘭”的一声,地面现出凹坑的同时,苏小乞已如箭矢射了出去。 两道淡黄色爪芒交错而过,人惊马嘶,龙马前蹄高抬的一刹那,血光迸溅而起,两条健壮的马腿竟“嘶拉”一声,到了苏小乞的手中。 龙马凄厉的悲鸣一声,“砰”的砸在地上,血花与尘土四溅,金修文早已翻身后掠,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伏虎拳?”金修文失色道:“你这等修为,怎么能施展……施展虚魄境才能施展的尘阶斗术?!” 许是内心受到了冲击,金修文竟都有些语无伦次。 苏小乞扔掉手中的马腿,拍拍手,答非所问道:“这龙马的模样甚是骇人,可除了速度快以外,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金修文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回答就是……”正说着,苏小乞突然又蹿了出去,又是两道爪芒交错闪过,可是这一次,却被金修文手中忽然出现的犀面盾封住了。 这面盾牌当然是金修文在千钧一发之际从空间灵器中取出的,身为未来金家的继承人,怎么会没有空间灵器? 情绪稳定下来的金修文冷笑着从盾后现出脸来,道:“原来你只会这一招。” “错了。”苏小乞左脚猛然跺地,拧身的同时,右腿如钢鞭一般抽上犀面盾。一股巨力从盾上传入手臂,虽被盾牌分散近半,可金修文还是向后连退了数步才算站稳。 苏小乞缓缓放下高抬的右腿,道:“除了饿虎扑食,我还会一招猛虎摆尾。” “哼!”金修文猛地将盾牌砸上地面,鄙夷道:“乡下人耍的把戏。” 苏小乞笑道:“对付你足够了。” 金修文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皱眉道:“伏虎武馆与你是什么关系?” 但紧接着,金修文瞄了一眼苏小乞的穿着,嗤笑一声,道:“原来如此,你这两招是偷学来的。” 第三章 盾舞 苏小乞无奈的叹气道:“我只是一个叫花子,自然是没有钱交学费的,只能靠偷学混口饭吃。” 金修文目光闪动,挺直身体,神态自若的说道:“仅是偷看便能学个神形兼备,还能以炼气六重的修为施展出来,既然你有如此过人的天赋,何不加入金家?” 苏小乞摸着下巴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像我这种无家可归的人能有机会在金家混口饭吃,实在是祖坟冒青烟的好运气。” 金修文闻言大喜,继续抛出橄榄枝道:“既然你有意,那此事便算是说定了。” 言罢,金修文挑衅的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金承业,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不费吹灰之力便降服了难缠的敌手,家主的位置除了他又有谁能坐? “只可惜……” 金修文笑容骤然一僵,又听苏小乞接着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已经收了银子,怎么能干出背主弃义之事?” “他给了你多少我可以给你双倍!”金修文又立即改口道:“不,十倍!” 金承业顿时目露慌色的看向苏小乞,苏小乞依旧平静的说道:“的确是诱人的条件,倒是让人颇为心动,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我看你不爽。”苏小乞又如利箭射出,双手如虎爪抓向金承业的面门。 或许是身材矮小的缘故,苏小乞的速度着实快的惊人,金修文却早早地将盾牌竖了起来,然而等了半晌,都没有利爪与盾牌的碰撞声,更不用说那股难以抵挡的巨力了。 正当金修文心生疑惑时,双脚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两枚铜钱竟深嵌入了靴中,两股血泉正汨汨向外涌出。 金修文整张脸都痛苦的揪在了一起,额上冷汗如豆,声音堵在了嗓子眼,竟说不出半个字了,只是一味的倒抽凉气。 “再价值连城的靴子,也挡不住斧斩刀劈啊……”苏小乞心痛的瞄了一眼扔出的两枚铜钱,接着说道:“这两枚铜钱你可要记得还我,我可是很穷的。” “可恶!”金修文面容扭曲,紧握住盾牌的挽手,厉声道:“我虽然没有突破虚魄境,也没有炼化珠甲水犀妖魂获得它的能力,但我同样修炼了几招金家独有的尘阶斗术,绝不是你那两招乡下野路子能比的!” “你这几句话是不是说的太刻意了?”苏小乞懒洋洋的将双手背在脑后,接着道:“话太多可是说明心里没底哦……” “混蛋!”金修文满目杀机的叱道:“你这是在与金家做对!” 苏小乞微笑道:“我可是一个四海为家的小乞丐,金家的手能伸多长?” 金修文额头青筋狂跳,怒道:“那我便让你瞧瞧你的伏虎拳在盾舞的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击”字吐出时,金修文已振臂将犀面盾掷了出去,厉风嘶嘶,气流在盾牌的引动下形如利刃,并且层层生出,犀面盾赫然飞涨数倍,仿若一个撕裂万物的龙卷,几乎要将苏小乞拦腰斩断。 苏小乞面色不改,伏虎拳是尘阶下品斗术不假,盾舞是尘阶上品斗术也是真,但他可没少在野外与妖兽搏杀,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养尊处优,没经历过生死之斗的公子? 苏小乞淡淡一笑,竟在飓风袭来时蹲下了身体,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手也撑在了地上。紧接着,灵力狂涌四肢,尘土飞扬时竟冲天而起,如射出炮膛的炮弹般袭向金修文。 金修文目现狞色,他也顾不得疼痛,右脚血花四溅的猛然一跺,落空的犀面盾竟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拉扯住了,骤然飞旋回来,顷刻间便到了苏小乞的身后。 盾未至,锋锐的劲风便先一步杀至,撕金裂帛般的声音响起,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又被撕裂出了数道口子。衣衫下苏小乞的后背竟不像想象中的脏污,反倒有些白嫩。显然,暴露出的皮肤都是刻意抹脏的。 脑后风声呼啸,苏小乞漠然的瞥了一眼身后高速旋转的盾牌,身躯似绑了百斤重物,竟如鸟儿折翼般坠向地面。 “轰”的一声,土块迸溅时,地面也现出了一个龟裂的土坑,而苏小乞正在土坑的中心。他的修为确实是刚刚入门,若修为高者,使出这一手千斤坠,地面上或许连双脚印都不会出现。 千斤坠、掠身术、纳灵入体,几乎每个修行者在修炼初期都会修炼这三种基础斗术,而这三种斗术在街道随意一家地摊都可以买的到。 攻击再次落空,金修文猛地咬紧了牙关,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色已有些苍白,但他眼中的怒色更甚,高抬的左脚与犀面盾轰然落地。 但在盾牌陨石般落下的一刹那,苏小乞已先一步蹿了出去,双手俱被淡黄色的灵力所包裹,缓缓凝聚成了利爪的形状。 金修文眉心紧皱,双拳骤然握紧,在飞速切割地面的犀面盾像是战车启动,陡然调转“车身”,轰隆隆的追着苏小乞撞去。 眼看就要在盾下四分五裂,苏小乞非但没有紧张的神色,嘴角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也未有闪避的念头,只是加速掠向十米开外的金修文。 为了保持与犀面盾的联系,金修文现在根本无法移动半步,但他绝对自信,在苏小乞杀到他的身边时,犀面盾已经先一步将苏小乞斩杀了。 可他的心为什么有些动摇? 盾牌在犁地翻土,苏小乞在拼命狂奔。 五米、三米…… 十步、五步…… 犀面盾果然快过了苏小乞,可就在即将撞上苏小乞的后背时,苏小乞陡然转身,双爪交叉封住了足以将他撕扯粉碎的“转轮”。 刺耳的碰撞声不断响起,包裹双手的淡黄色灵力在逐渐稀薄,苏小乞的双脚始终稳立在地面上,但他的身躯却不由自主的被推的不停后退。 金修文与苏小乞的距离正渐渐缩短,同样拉近的还有仍在飞速转动的犀面盾。 能否在苏小乞接近时将其大卸八块,金修文的心里突然没了底。 第四章 自投罗网 与人厮杀,意志动摇是大忌,金修文却偏偏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就在他的左脚向后微退了半步,“战车”瞬间失去了力量,可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重新夺回犀面盾的控制权时,目中闪着狡黠之色的苏小乞,右腿已如刚劲的虎尾猛然抽来。 金修文心中一凛,双臂旋即交叉在身前,可袭来的劲风陡然消散了。同一时间,他的下体传来了一阵难忍的剧痛,几乎是瞬息之间,汗水便浸透了层层衣衫。 苏小乞在金修文作势格挡的一刹那,便收回了攻势,转而踢向金修文的下体,力道不轻不重,恰好使金修文失去了战斗能力。 “你……你……”金修文脸色发青的指着苏小乞,不仅是他的手,他的身体也在颤抖:“你卑鄙!” 苏小乞慢悠悠的说道:“你不会还想让我跟你来个君子之斗吧?” 苏小乞的脸上浮现出了令人愉快的笑容,却让金修文感到下体一阵抽痛。 “苏……苏……苏兄……”金承业欲言又止,表情十分的纠结。 苏小乞侧首望向后方,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用的招数太下三滥?” “这……”金承业不知作何回答,他虽然不曾修炼,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苏小乞用的是江湖中最令人不齿的手段。可苏小乞毕竟是为他而战,有些话说出来实在让人觉得他不识抬举。 苏小乞淡然笑道:“真到了你死我活,我们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最简单最有效的解决战斗,至于用的招数是不是光明正大,只需要留给死人想就好了。” 在金承业的眼中,苏小乞瞬间化为了一头凶兽,那流露出的气息几欲让他窒息。 “你们……”抖如筛糠的金修文呼声突然止了。 “你们不敢杀我。”金修文似乎想通了一个重要的关节,眼中的恐惧徐徐退去,嘴角竟浮现出了一抹从容不迫的笑容,就像他才是这场战斗的得胜者。 苏小乞淡淡扫了一眼金修文嘴角的笑容,道:“这才像一个家族子弟该有的样子,虽然你长着一副蠢样。” 金修文笑容一僵,但又立即狞笑道:“你我交手,灵力的气息早已散发了出去,这里可是金家,你以为你们逃的掉吗?” 苏小乞沉默不语,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逃生计划。 金修文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望着面色凝重的金承业道:“只知道亵玩**的废物,你敢杀我吗?” 紧握的双拳,指甲都嵌入了肉里,泌出的鲜血正从指缝中滴滴落下。金承业猛地咬紧了下唇,抱起脚边一块大石,一步步走向金修文,每一步都蕴含着几乎要将金修文烧成灰烬的怒火。 金修文毫不慌张,只是平静的望着脚步沉重的金承业,更甚至,眼中流露出了一抹讥诮之色:“母亲大人可在看着你。”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股寒气顿时从足底涌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金承业的身体就像是雪地里的僵木,僵硬的再难移动一步。 “废物终究是废物,无论怎么变,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你就像你的老爹一样愚蠢!” “你……你住口!” 金修文嗤笑一声,接着道:“他以为我敬酒是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却不知我在杯中下了剧毒。”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金承业的眼眶里忽然涌出了泪水:“他难道就不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下如此毒手?” “他是我爹不假,我却不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金修文眼中浮现出一抹狠意。 金承业黯然道:“我只是一个终日夜宿青楼的废物,你是金家年轻一代的天才,金家不是你的又能是谁的?” “可金正奇不这么想,你才是他最疼爱的孩子。”金修文冷冷一笑,道:“既然不愿传给我,那我就亲自取。” “你!”凝住的双脚被怒火融化,金承业高举大石到了金修文的身边。 许是下身太过疼痛,金修文早已坐在了地上,大石就在头顶,他却依然面不改色的凝注着金承业的双目。忽的,金修文的眼中涌现出一抹喜意,道:“人来了。” 远处果然有掠空声在逐渐接近,金承业犹豫起来,大石举起放下,放下举起,最后只能叹息一声,将大石狠狠地砸在了金修文的手边。 “苏兄,我们走。”金承业快步走向苏小乞。 魂游天外的苏小乞这才回过神来,摆摆手道:“不急,等我取回铜钱。” 金承业立时急了,道:“这个时候……” 可话还未说完,苏小乞便已到了金修文的面前,蹲下身将铜钱从仍旧流血不止的靴中拔了出来。 “你问我敢不敢杀你。”凝视着金修文的苏小乞忽然笑了起来:“我自然是不敢的。” 金修文不屑的冷哼一声。 “但不代表我不敢伤你。”苏小乞露出一口白牙,右脚猛地踢中金修文的下身。站在远处的金承业当然听到了清晰的骨裂声,之后便见金修文在地上滑行了数米,捂着下体蜷缩成了一团。 苏小乞嘿嘿一乐,将沾血的铜钱在衣服上蹭了蹭,收进鼓囊囊的裤兜,对金修文挥挥手道:“再见。”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金修文歇斯底里的怒吼,他能感觉到下身没了知觉,而滚烫的鲜血正从体内不断向外流失。 远方的掠空声极其近了,几乎就在耳边,而一手提起金承业后衣领的苏小乞,非但没有向荒野奔逃,反倒自投罗网的冲入城内。 几乎是与来人擦肩而过,等到其中一人察觉不对转身阻拦苏小乞时,已见苏小乞跺开污水管的井盖,投入了臭味熏天的污水管道。 “抓住他!给我抓住他!!”下身血如泉涌的金修文跌跌撞撞奔来,撕心裂肺的狂吼。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老人投入污水管时,又听金修文气急败坏的叱道:“你也去!” “可是……”年少之人瞧着金修文的伤势,有些踟蹰。 “不用管我!”金修文面色狰狞的狠声道:“给我活捉他,我要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第五章 明志 从地面到管道的底部仅有两米高,苏小乞与金承业两人落下时,馊臭的污泥顿时溅了两人满脸满身,强烈的呕吐感也在瞬间冲到了两人的喉咙。 “呸呸……”金承业干呕着吐掉嘴里黏糊糊的烂泥,脸色绿的像个苦胆。尤其是管道的顶太低,外加上凹凸不平,金承业一直要微弓着身体,才能保证不被撞得头破血流。 “现在觉得个高好不好?”苏小乞嘿嘿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以他的身高就算跳跃前进都碰不到顶,这里实在是一个逃生的好路线。 嘴里总是有一种吐不干净的错觉,并且还有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馊味,金承业苦着脸说不出一个字来。忽的,金承业脑中灵光一闪,微惊道:“你不会早打算好了吧?” “猜猜?”苏小乞的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容,早在半年前,他便唯恐身份暴露受到金家追杀设计好了逃生路线,龙口城地下的排污管道他每天都要走上几遍,可以说他闭上眼睛都能找到出口。 金承业正要开口,苏小乞突然沉声道:“有人来了,先跟我走。” 言罢,当先向深邃的黑暗深处掠去,金承业紧随其后。就在两人离去不久,一名身材高大的老人落入了污泥中,但飞溅起的泥花都被灵力凝聚而成的灰色魂衣阻隔在了体外。 黄老抬头望了一眼触手可及的洞顶,无奈的长叹口气,正欲举步追上苏小乞两人,头顶忽然传来了坠物声。 一片泥水迸射而起,被青色魂衣包裹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黄老的面前。 “你不去救治金二少,跑下来做什么?”黄老饶有兴趣的望着年轻人。 “还不是该死的金二少下的命令。”小吉满腹怨气。 黄老嘎嘎笑道:“他要你做什么?” 小吉叹气道:“让我生擒这两人,还要给他们来个千刀万剐。” “我看他伤的不轻。” “怕是废了。”小吉幸灾乐祸的挑眉笑道。 …… 黑暗中正响起一阵阵踩踏积水的声音,苏小乞的速度并不算快,身后的人时刻都会追赶上来,他却没有丝毫焦急的意思。排污管道错综复杂,稍一走错路线,便似陷入迷宫,绝不会有人像他这般每日都在臭味熏天的排污管里滚爬。 在这种环境搜人无异难于登天,即使修炼之人的目力远超常人不惧黑暗,可想要在污泥里辨别足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双眼睛,还有非凡的忍耐力。 这里不仅仅只有污泥,还有各种令人作呕的秽物。而凭着气味寻人,在这种地方只怕再灵巧的鼻子都要失灵了。 仅仅只是数百米的路程,金承业便大汗淋漓的艰难喘息起来,他的身体越来越迟钝,速度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我们……我们要去哪?”金承业也顾不得脏,扶着滑腻的洞壁竭力的跟上只能看到背影晃动的苏小乞。 苏小乞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道:“沂水。” “沂水?”金承业震惊道:“龙口与沂水之间可是隔着百余里,没有船我们怎么去?” 苏小乞微笑道:“游过去。” “游?”金承业愕然道:“你疯了?!” “以我的修为百余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你就难办了。”苏小乞看着金承业摸着下巴思索道。 金承业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了防止你被淹死,我把你绑起来送给他们邀功,这样你就不用累死累活的在水里扑腾了,我是不是很机智?” 金承业顿时慌的连退数步,险些倒在馊泥中。 苏小乞暗觉好笑,转身继续前行道:“走吧,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金承业暗自吐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追问道:“想好了是什么意思?” 苏小乞转头笑道:“保密。” …… 幽深的黑暗,更不知时间过了几许,金承业浑浑噩噩的跟在苏小乞的身后,他已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只是机械的跟随着前方晃动的人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前方出现了一抹白色光点,随着不断地迈步接近,光点越来越大,直至将他彻底淹没,眼前已豁然开朗。 白色怒涛前赴后继的撞上垂直的崖壁,冰冷的水花挟卷着巨大的轰鸣声扑在站在出口的两人脸上,两人的耳中除了海的怒吼,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许是刚刚接触光明,金承业的双眼还略微有些不适应,半睁的眼中已有了骇然之色,就连失去知觉的双腿,此刻也在颤抖了。 “我们……我们要从这跳下去?”出口距离海面足有数十米高,金承业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风浪中打颤。 “还不到时候。”苏小乞蹲下身,从一堆秽物中扒出了两条被染的乌黑的丝线,随着他缓缓上拉,两颗桂圆大小的透明晶球到了他的手中。 “避水珠!”金承业惊讶的看着有蓝色水波在内晃动的透明晶球。 “现在知道你给的银子花在哪里了吧?”苏小乞颠颠手里的避水珠,扔给了金承业。 金承业手忙脚乱的接住险些落进污泥里的避水珠,疑惑道:“为什么你会备两颗?难道你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 苏小乞遥望着高悬在海上的日轮,道:“老迈的雄狮,对修炼一窍不通的接班人,充满野心的继母,还有一个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的幼狼,任谁都能想到会发生不好的事。” 金承业怅然的长叹一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小乞微笑道:“你给我银子的时候有说过原因吗?” 金承业一怔,有些话不需说的太深,他已经懂了。 内心涌出一股暖流,金承业又道:“若是我今天没去找你呢?” 苏小乞道:“其实今天一大早我就知道了金老爷去世的消息,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派人接触你的。” 金承业惊愕道:“你知道?” 苏小乞笑道:“你不要忘了,乞丐的耳目可是最灵通的,更何况今天城门外不见守卫,我总要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好像一切都被你算计好了,你到底准备了多久?”金承业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思索道:“在你给我银子的十天后。” 金承业惊道:“半年以前?” 苏小乞道:“避水珠虽然只是凡级灵器,却比瓷娃娃还娇气,不用水温养会干裂,泡在水里太久又会胀碎,半年以来已经碎掉四五颗了。” “那你……” “因为不知金家何时会内乱,这半年以来我讨的钱财都用来买避水珠了。”苏小乞无奈摊手。 金承业心里一酸,又说不出话了。 “假如我今天走不出金家,那又该怎么办?”金承业吸吸鼻子。 “龙口城的所有污水秽物都要经过这条管道排入沧海,潜入金家不是难事。如果实在救不出,我也只能说尽力了。”苏小乞耸肩道。 “其实……”金承业抿了抿双唇,道:“今天我大可不必找你要银子的,只要把我脚上这双靴子,还有这根白玉烟袋卖了,我可以获得一大笔银子。 可我觉得这样做,会让我很没尊严,结果干出了一件丢脸的事,我实在没想到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 金承业猛地咬牙,竟弯腰脱掉脚上的靴子,奋力扔进了卷来的浪涛之中。 苏小乞顿时愣了,呆呆的望着金承业,道:“你干吗?” 金承业握紧拳头,沉声道:“明志!” “明志你姥姥!”苏小乞一脚将金承业踹翻,骂道:“这双靴子抵得上十几颗避水珠,你这败家玩意!” 第六章 轰天雷 浑身浸着脏污的金承业小心翼翼的站着,胆怯的望了一眼愤懑不平的苏小乞,又偷偷将视线收回,最后忍不住的问道:“我们……我们……” “啥?”苏小乞没好气的瞪了金承业一眼。 金承业吞咽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的问道:“我们……我们不走吗?” 苏小乞冷淡道:“等人!” 金承业惊诧道:“还有人来?” “我们不是在街道上见过了?” 金承业微惊道:“黄老、小吉?” 苏小乞道:“我记得他们俩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金承业一把拉住苏小乞的手臂,急道:“你不是他们对手,仅是小吉,修为便已到了虚魄四重,更何况还有一个虚魄六重的黄老。” “现在才想起这些会不会太晚了。”黑暗中缓缓走出两道模糊的人影,两人的嘴角都挂着一抹诡笑。 “我们快走!”金承业猛拽了苏小乞一把,可突然间,污泥中骤然钻出数条灵力凝聚而成的青色藤蔓,瞬间将他的双腿缠了起来。不止是他,就连苏小乞的双腿也同样禁锢住了。 灵术——枯藤牢笼。 如果斗术是以肉体力量施展出的近身搏杀之法,那灵术便是由体内灵魄属性沟通自然之力施展出的远程攻击。 “真是想不到出口竟在望夫崖,倒是让我们一番好找。”形如犀牛的黄老渐渐清晰,拖在身后的长尾不停地甩动着,每一次甩动便掀起一阵罡风。 更引人注目的是,黄老所凝出的魂衣上还挂着七八颗黄豆大的灰色圆珠,若遭受重击,所承受的力量将全部分摊到这些圆珠内。假使圆珠破碎,黄老的肉身才会真正受到伤害。 而小吉凝出的魂衣似藤蔓织成,他倒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只不过流露出的气息始终蕴含着一股淡淡的死气。青枯藤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生机勃勃,它的汁液有着强烈的腐蚀性,顷刻便能使人化为白骨。 当修为突破虚魄境,便可炼化妖魂,以此获得妖兽的能力,称为灵魄。 其中妖魂又分为六系,妖虫系、妖兽系、植物系、飞禽系、海洋系、虚灵系。而境界又分虚魄、聚魄、凝魄、地魄、天魄、圣魄,每一境界都各不相同。 虚魄境可凝魂衣,聚魄境可凝聚出妖兽的一部分身体,称为半妖,当突破凝魄境,便可凝聚出妖兽的全部身体,称为妖体。 地魄境散去妖体,只余缠绕全身的妖纹,天魄境妖纹凝聚眉心,为妖心,到了圣魄境,便与妖魂合为一体,简称…… 金家修为最高的人也只到了凝魄境,苏小乞在龙口是见识过的,至于凝魄之上的三层境界,苏小乞是不曾见过的,更不知妖纹、妖心、人妖……人魄合一是怎样的一个模样。但据听说,突破圣魄境便与常人无异,看似回到了起点,体内却涌动着极为可怕的力量。 苏小乞现在的修为算是接近门槛,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阶段,若所修的灵力过于薄弱,在炼化妖魂时,势必会受到妖魂反噬,沦落成没有思想,只知杀戮的妖物。 而妖魂也没有强弱之分,人的一生更是只能修炼一种灵魄,若体内存在两种妖魂,唯一的结果就是两魂相冲,最后爆体而亡。 “真是可惜,如果你是聚魄境修为,那我们的腿就不存在了。”苏小乞神色依旧平静。 没有突破聚魄境,青枯藤便没有实体,自然就没有了使人化为白骨的汁液。 小吉并没有接苏小乞的话,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金承业,笑道:“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大公子,之前你被人提着,我竟都没认出。” 苏小乞叹了口气,他竟然又被人无视了,难道他就长得这么纯良无害? 金承业神色忧伤的说道:“你若还记得一点情分,现在就放我们走。” 小吉叹道:“那我就活不成了。”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金承业充满希冀的望着小吉。 可回答他的却是小吉满是讥诮之意的笑容。 金承业身体抖了起来,怒道:“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救得你!” 小吉怅然道:“那天下着大雪,我在悦心赌坊输了个精光,便脑子一浑出了千,结果可想而知,不仅被人打断了腿,肋骨也打断了四条。 是大公子将我从雪堆里扒出来的,也是您医治好了我的伤,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 “原来你还记得。”金承业咬牙道:“那你还记不记得跟我说过什么?” 小吉肃然道:“我这条命从此以后便是大公子的,只要大公子开口,随时可以拿去。” “可你现在却要我的命!” 小吉摇头道:“大公子始终不明白一件事。” 金承业在等着后文。 “赌徒和婊-子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小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黄老放声大笑。 羞愤难当的金承业脸色一片赤红,指着黄老道:“你……你……” 黄老渐渐敛去笑容,回忆道:“我天赋平平,在马厩一待就是四十年,是大公子给了我修炼的机会,更将金家的珠甲水犀妖魂赐给了我,还为我报了夺妻之仇,我打心底是十分感谢大公子的。” “你竟也要我的命?” 黄老叹息道:“大公子毕竟年轻,很多浅显的道理总是不明白。” “我又不明白什么?” “恩情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金承业咬碎了牙,血不断地从嘴角流出,滴滴在污泥中散了开,但刻毒的怨恨是无论如何都散不开的。 “你们聊的那么开心,是不是把我忘了?”苏小乞笑容满面的对黄老两人挥挥手。 黄老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苏小乞身上,道:“如果老朽没猜错,二公子的伤是你造成的。” 苏小乞眯眼笑道:“你们也很快葬身在此了。” 黄老与小吉对视一眼,放声大笑,道:“你是不是患了失心疯?” “不知两位知不知轰天雷?” 两人同时一惊,一股寒意瞬间袭遍全身,嗄声道:“什么……什么意思?” “我既然在此等两位,自然做好了准备。”苏小乞双目闪着冷光:“就算是聚魄境修为,在五颗宝级轰天雷的轰击下也要当场殒命了,更何况是你们两人。” 灵器共分六大品阶,凡、宝、王、皇、仙、神,每一个品阶都对应着一个修为境界,属宝级品阶的轰天雷价格并不昂贵,却是修炼初期最大的杀器。黄老与小吉两人此刻已是魂飞天外,身躯更如受雷殛般颤抖不止。 “撤!快撤!”黄老毕竟上了年岁,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呆若木鸡的小吉匆忙暴退。 缠住双腿的藤蔓失去了与小吉的联系,顿时消散在了空气中,苏小乞拍拍金承业的肩头,道:“将避水珠含在舌下,我们该走了。” 闻言,金承业立即将避水珠塞在嘴里。 “敢耍我们?”退走的两人久不见轰天雷轰炸,又见苏小乞两人作势要逃,满面狞色的冲上来。 “如果你们长点脑子就不会死了。”苏小乞淡淡一笑,灵力涌入地下。 黄老两人的脚边忽然现出五抹乱颤的红光,在两人惊恐的瞳孔中,巴掌大小的灰色圆盘破土而出。与此同时,圆盘中心的那抹红光越发刺眼,炽热的高温滚滚而来。 轰! 熊熊烈焰猛然从崖壁中蹿出,与扑来的浪涛轰然相撞,山石崩裂,炙热的水汽冲天而起,将崖上的几棵青松瞬间蒸熟。而苏小乞与金承业,早已在轰天雷爆炸的一瞬间跳入沧海。 第七章 慈母 龙口城的中心,高脊飞檐的金家正坐落在此。屋有数十幢,院内却无一棵绿树,更无假山流水,甚至见不到一朵鲜花。有的只是深沉肃穆的墨色,以及在风中凄凉摇曳的白丧幡。 金正奇是一个刻板无趣的人,在这样的人身边,你永远不知道笑需要牵动哪根神经,嘴角该如何的上扬。在他的世界或许只有修炼,金家的演武场之所以比住宅面积大上数倍,也许正是此种原因。 然而,演武场上已经没有那个终日挥舞棍棒的身影,有的只是来回穿梭的白丧服。再没有劲风厉啸、吼声连连,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压抑的让人几乎窒息。 那孤身在龙口城崛起的无名小卒此刻孤独的躺在了灵柩中,圆瞪着双目望着房梁上的残破蛛网,他的眼皮任刘管事抹了几个时辰始终无法闭起,他不仅仅是因为留恋这个世间。 大汗涔涔的刘管事已经放弃了,他该用黄纸遮住这张青灰可怖的脸。黄纸盖脸为的是让去世的人分出阴阳,免得变为孤魂野鬼。可刘管事却站在了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身旁,将灵柩中的人全然忘却了。 丧事忌浓妆艳抹,绾着灵蛇髻的妇人却身着百花长裙,半卧在躺椅中,完全没有亡夫的悲伤。她的手中捧着一杯香茗,时不时地用葱白的手指拨动茶盖呷上一口,灵柩就在她的身旁不远,可她却仿佛到了自己的闺房。 她嫁入金家穿的便是这件衣裳,发鬓插得也是翡翠步摇簪,双手指甲涂的同样是嫣红的玫瑰花汁。唯一不同的是,那雄狮般的男人再也醒不来了,而她,也不像那时那般年轻了。 她的眼角已有细纹,双目闪动的再不是少女时的不谙世事,而是居高临下的冷漠。 “痛不痛?”江初蝶将手中的香茗放在刘管事的掌心,漠然的望着跪在她面前不远的金修文。 金修文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可他所穿的华服还没有换去,下身还有一大摊血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骚味。 金修文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垂着头道:“母亲,我……” 话未说完,江初蝶便挥手打断,道:“临海山庄有几间不错的宅子,我已经买下了。” 金修文猛地抬头,嘶声道:“母亲要赶我走?” “失去男人最基本的尊严,你还有何面目留在金家?”江初蝶的声音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金修文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怒声道:“我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 江初蝶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将视线停在金修文脸上片刻,而是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 金修文悚然一惊,颤声道:“你……你……” “他会是一个乖孩子,不是吗?” 金修文是第一次见到江初蝶露出这种笑容。 “你们这对奸夫***竟敢做出如此**之事!”金修文指着刘管事破口大骂,只有面对刘管事他才有足够的勇气。 笑容满面的刘管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浓重的杀气使金修文的血液仿佛凝结住了,冷汗正从毛孔中粒粒泌了出来。他终于知道,这个一直对他卑躬屈膝的刘管事,竟也是一名凝魄境强者。 金修文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起来,畏缩的向后退,他的声音也仿佛冻结在了喉咙中,许久才挤出尖细的声音:“临海……临海山庄是……是吧……我……我愿意去……” 笼罩全身的杀气骤然一松,金修文“扑通”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衫,更令他感到耻辱的是,他的大小便竟失禁了,并挣裂了伤口,骚腥味异常的刺鼻。 “你愿去临海山庄,这是一个好决定,只不过……”神情漠然的江初蝶突然住了嘴。 “只不过什么?”金修文下意识的接道。 江初蝶微动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向外吐道:“去的是你的尸体。” 金修文耸然动容,正欲爬起向外奔逃,脖子忽的一痛,头颅高高飞了起来。 刘管事淡淡的扫了一眼鲜血喷薄的无头尸身,形如快刀的手臂缓缓恢复回了原貌,放在掌心的香茗一滴未洒,捧到江初蝶的面前道:“秋溪茶自然是初秋时节最为甘甜,冷了就变得涩苦,还是莫要浪费才是。” 刘管事不仅体魄强健,更懂得讨女人欢心,绝不是只知修炼的莽汉能比的,江初蝶的身体没来由的发热起来,眼中含了一汪春水。 就在江初蝶推掉刘管事手中的香茗,双手勾起他的脖子时,一道惊天骇地的爆炸声几乎震穿了龙口城所有百姓的耳膜。 刘管事心头一跳,作势起身,却被江初蝶紧紧拉住了。 “必定是承业与那小叫花子闯的祸,暂不管他。”江初蝶在刘管事耳边吐气如兰。 刘管事微惊道:“不管他?” 江初蝶妩媚一笑,身体也如蛇一般扭动起来,凝望着刘管事道:“难道我还不值得你上心?” “可是……” “他们的腿脚再快,能快的过老五吗?”江初蝶的舌尖蜻蜓点水般轻舔刘管事的耳垂。 刘管事却忘却了身下的美人,只顾着吃惊道:“你要派老五去?” 江初蝶咬着下唇道:“不如此你怎么肯卖尽力气。” 刘管事大笑,将江初蝶拦腰抱起,如久不食荤腥的饿狼般扑了上去。 无头尸体已经倒下,血水在地砖上的裂缝中徐徐蔓延,落在门边的头颅眼中还残留着几分惊惧,而躺在灵柩中的人,双目依旧圆睁望着残破的蛛网,他们再也听不到了。 房门紧闭,似有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回荡在一片片白丧服的耳边,他们的脑中俱都出现了旖旎的画面。 又有人不远万里前来吊唁,却被一群燥火旺盛的白丧服挡在了门外。他们当然也听到了弥漫在风中的靡靡之音,却只能长叹三声,继而甩袖离去。 风渐轻渐弱,白丧幡倦怠的垂着身体不再摆动,日头尚未西下,夜色便已来临。 第八章 追杀 苏小乞与金承业潜入水中的一瞬间,身躯便被一层充满弹性的透明薄膜包裹了。两人化身成了游鱼,“尾鳍”微微一拨,便未耗费太多力气的窜了出去,几刻的时间便游出了数百米路。 “你有心事?”苏小乞望着许久不曾言语,只顾着闷头前游的金承业。有这层灵力凝成的避水衣阻隔海水,两人自然能在水中交谈。避水珠也是唯一不用灵力便能发挥作用的灵器,只不过,避水珠的效用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时辰,超过这个时间,便要靠自身的力量去抵挡海水的侵袭了。 金承业抿了抿双唇,哀叹道:“我们大可不必杀他们的。” 苏小乞悠悠道:“之前面对那两人,你可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现在反倒为他们的死感到内疚了?” 金承业怅然道:“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眼看着他们惨死,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苏小乞默然凝视了金承业半晌,确定金承业是真情流露后,摇头道:“看来你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金承业皱眉道:“难道杀了黄老、小吉,你的心里都不会有一点点的触动?” 苏小乞冷笑道:“我从来不会为恶人感伤,也不会错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金承业反驳道:“无论人作恶还是无辜,不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苏小乞叹道:“如果世上少一些你这种蠢货,那世界就变得美好了。” 金承业瞋目竖眉还要辩驳,苏小乞已截口道:“如果放过那两人,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他们在水里坚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苏小乞讥笑道:“他们只要略微发力就能抓住你,全力冲刺下我也很难躲过,你以为他们是在陪你遛弯?” 金承业张了张嘴,翻遍脑海却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来,嘴也慢慢抿起了。 “到了沂水,你我便分开吧。”苏小乞的语气极为冷淡。 金承业愕然道:“分……分开?” “我怕天打雷时,你连累我挨劈。”苏小乞冷冷的扫了金承业一眼,他为金承业做的很多事都没有缘由,他本就是滴水恩涌泉报的人,现在已仁至义尽。 “可我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你……” “噤声!”苏小乞忽然神色凝重的呵斥道。 金承业被突如其来的喝声激得一个哆嗦,尚来不及发问,身体便被一股巨力扯到一旁,他曾所在的位置,一根残破的石棍从海面陡然刺了进来。倏忽间,残破石棍涨大数倍,如水缸一般粗大。 “是贺……贺老五……”金承业瞳孔一缩,牙齿竟不由自主的打起架来。 苏小乞举目仰望,锐利的目光穿过海水,落在了飞在半空中的翼人身上。 此人极为矮小,赤裸的上身却肌肉虬扎,壮硕的不似常人,在背后扇动的羽翼几乎有他的身材两倍之大,根根黑羽仿若利刃,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飞禽系灵魄,半妖聚魄境……”苏小乞一瞬不瞬的盯着贺老五的鹰嘴,他从来没想过金家会这么看的起他,竟然派了聚魄境强者。 “不。”金承业听见了苏小乞的喃喃自语,抖如筛糠道:“是凝魄境。” 话音未落,一根根锋利的黑羽从贺老五的毛孔中钻了出来,片刻便将壮硕的身躯淹没在羽丛中,只余一双鹰鹫般的双眼暴露在外,而他的双脚,也变化成了尖锐的鹰爪。 金承业吞咽一口口水,嗄声道:“贺老五不是他的本名,之所以有老五这个名字,是因为没人能够在他的手下走出五招。” 苏小乞戏谑道:“那是不是还有一二三四?” 金承业并没有因为这个不好笑的笑话而发笑,眼中惧色更重,道:“的确有,他们被称为金家的五门神。” 苏小乞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换来的却是金承业的难以理解:“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不笑,难道该哭吗?”苏小乞神态自若的说道:“无论我们表现怎样的情绪都改变不了现在的处境,为什么不能开心一点?” “你……”金承业怔了怔,摇头道:“我实在不懂你的思维。” “你懂不懂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我们该逃了。” 苏小乞眉眼含笑的对满目凶光的贺老五摆了摆手,拉住金承业的手臂,身躯骤然一沉,飞速向水底沉去。而就在此时,贺老五嗤笑一声,残破石棍在水中搅弄起来。 浪涛翻涌,一个巨大漩涡瞬时出现在了海面上,水内各类游鱼难能挣扎的被拉扯进乱流之中,瞬间爆碎成一堆烂肉。 鲜血在水中蔓延开来,却又被禁锢在了漩涡内,贺老五诡笑连连,身形与残破石棍都化成了残影,而漩涡也越来越艳的似血,隔着几里之外都似能闻到刺鼻的腥味。 海上风浪骇人心魄,深海却风平浪静,感受不到一点风雨欲来的压迫之感。随着苏小乞两人下潜的越来越深,蜂拥而来的压力也越来越难以想象,几乎要将两人挤碎成一摊肉泥。 “我……”面露痛苦之色的金承业刚刚动了动嘴唇,便大吐一口鲜血,血水接触到避水衣,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了出去。 短暂的停留,上方的吸扯之力又隐隐传来,或许是嗅到了散开的血腥气,数条满嘴利齿的獠鱼疯一般扑向苏小乞两人。 全身灵力涌动的苏小乞正欲出手,水中的吸力忽然又猛烈数倍,瞬间便将这几条獠鱼扯入血色漩涡。 血色愈浓,突地,苏小乞的瞳孔陡然一缩,只见数不清的肉食鱼类被腥味吸引而至,遮天蔽日的从四面八方涌来,不顾一切的向飞速旋转的漩涡扑去。 无牵无挂的风才能飘得更远,倘若有了牵挂,风的脚步也就会变得沉重。当鱼群一窝蜂的冲进“飓风”,眨眼便冲散了漩涡,在血水中疯狂撕咬起来。 “看,我们现在不就脱险了?”苏小乞冲金承业微微一笑。 他实在是一个强大自信的人。 第九章 避实击虚 海上的风浪已经停歇了,淡黄的斜阳在浅蓝色的海面上起伏着,四五条梭鱼在水中悠闲的游动,可突然,似受到惊吓的飞速散开了。被透明薄膜裹起的苏小乞两人不疾不徐的游过,金承业的眉宇间还透露着些许紧张,苏小乞仍是一脸平静,似乎天大的事都不能让他的心起一丝的波澜。 “你无需这么紧张,只要不与贺老五正面交锋,他是捉不住我们的。”许是见金承业一直紧皱着眉,苏小乞出言安慰道。 不开口金承业反倒还能保持冷静,苏小乞尚未完整的说完一句话,金承业便似精神崩溃了,啜泣道:“他现在……他现在一定还在海上搜寻我们,说不好……说不好就在我们的头顶!” “那又如何?”苏小乞镇定自若道:“难道他还能到水里来?” “不,你不了解他。”金承业猛地摇头,嘶声道:“他绝不是自惜颜面的人,只要能达目的,他可以去做任何事!” 苏小乞淡淡一笑,道:“他能不能到水里不是关乎他的自尊心,而是他敢不敢的问题。” “不敢?”金承业困惑道:“为什么?” 苏小乞道:“当然是因为深海里也有他惧怕的东西。” 不等金承业发问,苏小乞便吐出了口中缩小至绿豆大小的避水珠,就在避水衣消散无形,灵力从体内发散出来时,一条粗如门柱的红色腕足骤然从漆黑的海底刺出,顷刻便到了苏小乞的身前。 苏小乞早早做好准备,当水下微有异动,他便侧身闪到一旁,即使腕足迅如雷电,但在苏小乞时刻提防之下,也只能刺到空处。 就在长满无数吸盘的腕足再次卷来时,苏小乞急忙将避水珠含在舌下。避水衣重新凝聚成形,苏小乞仿佛从腕足的眼皮底下消失了。红色腕足转动着,却始终寻不到苏小乞的气息,它的主人似是怒极,不甘心的乱扫一番,缩回了幽深可怖的海底。 海上大浪翻涌,像是一场骇人的风暴正欲酝酿而出,被重重海水袭身的苏小乞两人犹如被无数重击轰中,鲜血瞬间涌到了喉咙。 苏小乞强行将血咽下,厉声喝道“咽回去!”。 潮红的脸变了又变,双唇紧抿的金承业脸皱成了一团,暴鼓的双目似要将眼眶挣裂,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正源源不断的从毛孔泌出。这甚至要痛苦于在身上剌上一刀,但好在冲入喉中的腥咸液体被他吞了回去。 金承业痛苦的喘息,红色腕足每一次的扫动都无异于掀起一阵罡风,何止是他的内脏,几乎整个身躯都要被风撕扯碎了。 “你只要……只要告诉我海底存在着什么就够了,何必给我这么大的惊吓。”金承业苦笑道。 “不如此你怎么能感受到大海的凶险?”苏小乞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金承业依旧苦笑,又心有余悸的问道:“刚才那是……” 苏小乞道:“深渊章鱼皇,实力堪比地魄境,方圆几里之内有一点风吹草动,它都能在瞬息之间赶到,就问你怕不怕?” “那贺老五……” 苏小乞道:“他现在一定在高空,若贴近海面早成了靶子。” “避水珠好像可以隔绝我们的气息?” “不错。” “几里之外深渊章鱼皇便再不能庇护我们?” “不错。” “我们口中的这颗避水珠距离消融似乎只有半个时辰了?” “不错。” “这样还不错?”金承业大声道:“我们马上走到绝路了!” 苏小乞胸有成竹的笑道:“没有走不通的路,就算有,也可绝处逢生。” “比如?” “比如几里之外是电光枪鱼的巢穴,巢穴过后会有一处地势高耸的珊瑚礁,我在那里同样藏了两颗避水珠。”苏小乞顿了顿,在金承业惊诧的目光中又接着道:“再之后是毒囊水母巢穴,泥沼鳗蛇群。 贺老五久不见动静,一定也察觉到了我将他引入了这条渔民都畏之如虎的死亡航路。若在岸上,这些妖兽并不见得有多可怕,可到了水中人的实力必然会大打折扣……” 金承业眼睛陡然一亮:“贺老五到水里来就是自寻死路!” 苏小乞道:“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从死亡航路走上一遍,只要避水珠还能发挥作用,我可以确保一路平安无事。” “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走上一遍?”金承业疑惑道:“你哪来这么多避水珠?” 苏小乞笑道:“龙口城的乞丐可不止我们四个,再加上猎捕妖兽,总能凑出点银子。” 金承业表情怪异的看着苏小乞,忽然面露惊色,急道:“贺老五若是有避水珠该如何是好?” “他那么久不露面,不是没有回去取避水珠的可能,毕竟这点路程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苏小乞又冷笑道:“所以我希望他是一个聪明人。” “我不懂。” “聪明人不会去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我的命可没有他金贵。” 这句话金承业还不懂,那他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蠢人了,贺老五一旦与苏小乞交手,灵力相撞之下两人就成了两个活靶子,他会这么不惜命? 答案显而易见。 金承业终于明白,他所担心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前往沂水的路线,路上的遭遇,早已被苏小乞在脑中算的规规整整,没有半点遗漏,是不是脑子动的太多,他才这么矮? “那……那个……”金承业挠头,只顾着想苏小乞的身高,全然忘了该说什么。 苏小乞瞧着金承业古怪的神情双目微眯起来,道:“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金承业神色慌乱的摆手,又脑中灵光一闪,道:“走完死亡航路呢?到沂水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吧?” 苏小乞摇头道:“我们并不走完全程。” 金承业惊讶道:“为什么?” “难道你准备伸长脖子在尽头等着贺老五杀?” 金承业一怔,随后苦笑,这明明是一件很容易便能想通的事,他为什么就不明白? “水趋低处则流,兵击虚处则利,避实击虚,方能胜。”苏小乞冲金承业挑了挑眉,向前游去。 第十章 王府 夕阳笼罩着黄金海岸,黄金海岸没有黄金,只有一片洒满红霞的金黄沙滩,两双脚正颤颤巍巍的踩在松散的黄沙上,未久,两人仆倒在地。 这实在是一条漫长的路,尤其是在金承业力竭之后,这条路对于苏小乞来说更漫长了。将金承业拽上岸,他终于耗尽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我们……我们现在安全了?”金承业将沾满沙子的脸费力抬起,艰难的转向脸埋进沙里的苏小乞。 “精疲力尽的应该是我吧?”苏小乞连抬头的力气都聚集不出了,声音却依旧中气十足,怒骂道:“听你要死不活的语气,怎么像是你硬生生从几里开外把我拖上岸?” 金承业干笑道:“我毕竟没有像你一样的实力,对于我来说提桶水都是费力的事,对于你来说,就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了。” “所以……”苏小乞凝集全身力气将身体翻转过来,仰面望天道:“这还怪我咯?” 金承业也将身体翻转,望着即将沉入海底的昏黄落日道:“他真的不会追来吗?” 苏小乞无奈的长吐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沂水有个顾家?” “顾家?”金承业目光闪烁的嗫嚅道:“大概……大概知道那么一点。” “听语气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了。”苏小乞摇头,接着道:“顾家想过海,金家也想过海,可两家的实力相差无几,到最后就成了以海为界,谁都不敢多踏一步。” “那贺老五是绝不敢来了?” “算是吧。” 金承业庆幸的感叹道:“没想到我们那么容易就逃过了凝魄境强者的追杀,真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贺老五一开始就潜入海里对我们下杀手,那我们现在就没机会在这好好谈心了。可惜一步走错,步步受制,在无边无际的沧海找两个人……”苏小乞讥诮的哼了一声,道:“贺老五一定恼火的想要拔光身上的所有毛。” 闻言,金承业“扑哧”一乐,望着消失在海平面上的最后一缕光,缓缓闭上了眼睛,海风轻柔的吹拂脸颊,就如同情人能够抚慰一切创伤的手。 “真好啊,这个世界。”金承业低声喃语,竟睡熟了。 苏小乞默然的盯了金承业侧脸一会儿,叹了口气,默默地运转【纳灵入体】恢复体内的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等金承业醒来时天已完全黑了,悬在夜空上的月亮格外的圆,清亮如水的月光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荡漾着,宛如碎裂的镜面。 苏小乞还在闭目调息,两人上岸的这一带因为被覆满植被的山坡遮蔽,平时少有人来,在夜晚更是难能见到一个人影。 这是不是也被苏小乞想到了? 金承业凝望着苏小乞的脸,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种恐惧。 “你能从我脸上看出一朵花来?”苏小乞突然毫无征兆的睁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金承业。 金承业慌忙躲闪,紧跟着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不是我们,而是你。”苏小乞拍拍身上的细沙站起来,道:“我说过到了沂水我们便分开,你忘了?” “我……”金承业欲言又止。 “有缘再见。”苏小乞摆摆手,走向山坡。可未走出几步,他便目露不耐的转身,一言不发的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金承业。 “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金承业小心翼翼的瞄了苏小乞一眼,又怯懦的垂下头。 苏小乞面无表情的凝视金承业许久,心里终究还是有了些不忍,叹息道:“跟我来吧。” 金承业闻言一喜,抬起头苏小乞已走出很远,急忙快步追上,一直等到翻过小山坡,这才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找吃的。”苏小乞仰天长叹。 “可我们已经没有钱了。”金承业内疚的望着苏小乞干瘪瘪的裤兜,因为脱力的缘故,本能坚持到黄金海岸的避水珠在离岸两里路时便消融了。为了减轻负重,苏小乞兜里的铜钱全部都留在了沧海。 苏小乞将视线停在了插在金承业腰间的白玉烟袋上,这杆筷子长短的烟袋无一处断接,乃是用一大块天南羊脂白玉一体雕刻而成。最为奇特的是,这杆纯如雪色的烟袋全无一处斑痕,更毫无凿刻痕迹,如浑然天成。 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若用它来换些银子,怕是够人享用一生。 金承业忙不迭的双手护住白玉烟袋,怒目而视道:“你休想打它的主意!” 苏小乞嗤笑一声,道:“若不是我,你还能有机会跟我说这句话?” 金承业顿时迟疑起来,内心取舍不定,紧攥白玉烟袋的手不知该放下,还是依旧护住自己的宝贝。 “走吧,我们还没沦落到当物饱腹的地步。”苏小乞又一次走远了,约行百余米,金承业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声道:“你不会是想去抢些吃的吧?” 苏小乞打个响指,道:“恭喜你答对了。” …… 王府坐落在一片银杏林里,高大的院墙早已倒塌,开裂的灰石砖墙也已爬满青苔,饱经风霜的青瓦屋顶修修补补糊满了生着杂草的土泥,五层青石台阶倒是未见太多荒凉的痕迹,反倒布满新鲜的屐痕,几乎要被踏入土里。 随时都会倒塌的歪斜房屋,紧闭的剥漆朱门,一股浓郁的肉香正从门缝中弥漫出来。鼻子用力抽了抽,苏小乞笑道:“他们在吃羊肉,我们有福了。” “这是哪?”金承业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看着眼前这间破屋。 苏小乞对破屋的门楼努了努嘴,金承业顺势看去,只见门楼上挂着一块做工粗糙的匾,匾上刻着两个歪扭的字——王府。 金承业忍不住的笑出声来,道:“这是哪门子的王府。” 苏小乞神色古怪的笑道:“里面可是住着一位王爷,你说话可要小心一点。” 金承业惊讶道:“王爷?” 灵魄大陆千年前便已无国,五域分别由五大势力统治,北部沧海苍云剑派,南部极地云海圣宫,中部中域万象书院,西部西凉乎奴部落,东部大泽鬼心一族。 五域地域辽阔,难能统一治理,这就催生了各门派家族盘踞在各城。比如龙口城虽由金家治理,但需按期向苍云剑派纳贡,很有分封诸侯的意思。 苏小乞所说的“王爷”一词,早已是存在典籍中了。 第十一章 正义 “先在外面等着。”苏小乞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径直走上王府的台阶,横冲直撞的踹开了紧闭的门扉。 斑驳的朱门嘎吱嘎吱的呻-吟着,肉香夹杂着刺鼻难忍的汗臭味扑面而来,门后的世界也完全暴露在了金承业的面前。 屋内极为宽敞,大厅的正当中正燃着一堆篝火,上方用树枝架着一口大锅,火烧的正旺,咕嘟咕嘟的煮着锅里的羊肉块。围着肉锅的七名乞丐举箸呆望着门外,筷头或伸向锅里,或含在嘴中,他们竟一时呆住了。 在屋内的一角,还瑟缩着十来人,身体残疾的他们吃食却要寒碜多了,干硬的馒头已经生了绿毛,他们也不抠皮,仅是在冷水里一泡便塞进了嘴里大口咀嚼。 他们当然闻得到肉香,可是连偷瞄一眼都不敢,怕的是又换来一顿毒打,更怕的是这几人再斩断他们的手脚。 苏小乞扫了一眼篝火旁的半截生羊腿,将视线落在坐在正中的秃头乞丐身上,命令道:“都起开,把锅里清理干净,烧上水,把羊腿炖上。” 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秃头乞丐将筷子猛地一扔,指着苏小乞的鼻子骂道:“哪来的野小子,在爷爷这放屁!” 苏小乞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浸着水,时不时地滴下水珠,脸上手臂上起了一层盐霜,相比正在大口吃肉的七名乞丐,他的样子实在凄惨。 苏小乞闭口不言,秃头乞丐腾地站起身,捶了捶精瘦黝黑的胸膛,神气道:“你既然到了这,也好让你瞧瞧爷爷的手段,不知天高地厚的矮炮筒子。” 炮筒子有很多种意思,在这里无疑是骂苏小乞个头小了。 苏小乞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秃头乞丐摩拳擦掌的越走越近,身形一闪到了秃头乞丐的身前,右脚由下到上重重踢中了秃头乞丐的下体。 秃头乞丐脸色一僵,随后整张脸像个干瘪的橘子皮般紧皱在了一起,冷汗如豆,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双手捂着下体蜷缩在地上不住地打滚,嘴里发出了一声声不似人的惨嚎。 “一起来,我赶时间。”苏小乞看也不看秃头乞丐,冲对他瞋目竖眉的六名乞丐招了招手。 砰砰数声,六名乞丐都成了滚地葫芦,捂着下体惨嚎咒骂,但苏小乞在他们的嘴上连跺数下,将其跺的血肉模糊之后,几人便安静下来了。 “再装死我就让你们都成死尸。”苏小乞剔了剔指甲,在篝火旁坐下了。 蜷在地上的七人立马安然无恙的爬起来,添柴的添柴,洗锅的洗锅,剁肉的剁肉,一时紧锣密鼓的忙成了一团。 金承业也在苏小乞的招呼声中捏着鼻子进了屋,地面实在脏的怕人,满地的枯柴、碎骨、破衣烂衫,好在没有屎尿横流,这让他多少有点安慰。 金承业皱着眉头用手扫了扫苏小乞身旁的枯枝烂叶,不情不愿的坐下了,苦着脸低声道:“我还以为是哪个高人在此隐居,没想到竟然是个乞丐窝。” 苏小乞斜眼瞥了金承业一眼,道:“我若认识世外高人,还用讨饭?” “那你说的王爷是谁?”金承业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了畏缩在屋内一角的十来人身上。 苏小乞的目光落在大厅深处,黑暗中隐隐有一尊残缺的佛像,佛首也不知遗落到了何处,这里竟是一座荒废的古寺。 奇怪的是金承业并没有紧随苏小乞的视线,而是面露惊诧,又有几分不忍的看着十来名身体残疾的乞丐,道:“他们……他们……” 苏小乞面色如常的扫了一眼,道:“他们的手脚是被这些人斩去的。” 金承业腾地蹦起,紧握双拳期待的看着苏小乞道:“我们是不是来伸向正义的?” 端着大锅的秃头乞丐顿时站住了,围在他身边的六名乞丐同时将目光聚在了苏小乞的身上。 “杵在那干嘛?还不把锅架上?”苏小乞头也不回的说道。 闻言,七人神色俱是一松,快步上前将锅架在篝火上,退到了离门最近的地方。 “我们……我们……”金承业每吐一个字,眼神便黯淡一分,直至无神。 “你应该救他们!”金承业额头暴鼓青筋的指着抖如筛糠的十来人,他们甚至比秃头乞丐几人还要害怕。 苏小乞凝视着深红的火焰,道:“我救不了他们。” “救不了?”金承业嘶吼道:“为什么救不了?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难道……难道你怕那个王爷?!” 苏小乞没有回答金承业的问题,而侧首望着金承业,道:“救了他们之后呢?” “当……”金承业忽的一噎,“当然……当然是送他们回该回的地方。” “你也不确定对吧?”苏小乞又将头转回,道:“他们若是得救,还会有更多身体健全的无辜人被斩去手脚,想要博取他人的怜悯,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好的生财之道。” “那你就将这些歹人全部杀了!”金承业满目杀意,秃头乞丐几人的双腿同时颤抖了起来,脚也慢慢向门外移。 “你太天真了。”苏小乞望着不断生出气泡的锅底,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道:“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乞丐吗?” 金承业愣住了。 “这是最为古老的生意之一,就算他们不做,还会有别人来做,永远杀之不尽。而他们只要存在一天,就不会让其他的人来抢这块肉,倘若他们不在,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我们一时的痛快受到牵连。” 金承业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颓然的坐在了地上,泣声道:“他们也同样无辜,这个世界难道不存在正义吗?” “世上从没有绝对的正义。”苏小乞仰面望着被熏得乌黑的房梁,道:“我只希望我所到之处都能开出花来,可我们终究要明白,这是个残酷的世界。” 水已沸腾,苏小乞的右臂左腿又在隐隐作痛,他当然明白身体残缺的滋味。在半年以前,他已有十年未见过自己的右臂左腿,所见的只是狰狞的肉包,他的肢体也曾被人斩断。 第十二章 王爷 淡淡的肉香随着热气从锅里弥漫出来,秃头乞丐几人还留在屋内,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门外。七个人挤在一个狭窄门里着实辛苦了点,明知死亡随时可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却又不能逃就更让人感到辛苦了。 等待,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 金承业将烟袋包整个翻了过来,因为贴身存放的缘故,不见一点糊斑的金黄烟丝全部浸了水,四处流淌的深褐色烟液竟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完全不是散发着辛辣味的劣质烟叶能比的。 “可恶!”金承业猛地将烟袋包摔在地上,凶恶的眼神四处扫视着,他实在需要发泄。 苏小乞捡起枯枝剥下一块树皮,将烟丝一根一根的捡到清理干净的树皮上,沉郁在心中的愤恨在一次次的重复中被揉碎,微颤的手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金承业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还残留着汤汁的几个瓷碗上。 “把碗洗干净!” 三个瓷碗朝着脸飞了过来,可还未砸到脸上,便落到了满是枯枝杂草的地板上,骨碌碌滚到了脚边。 秃头乞丐一把推开想要挤上去的众人,扑在地上将碗抱在怀里,道:“是,是,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秃头乞丐喜笑颜开的爬起,得意的瞥了众人一眼,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门。但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二十个数还见不到你就等死吧。” “一……” “二……” 秃头乞丐立即撒开四蹄向林外狂奔,就像是身后有着一头随时要将他开膛破肚的恶犬。六名乞丐“扑哧”一声,同时笑出声来,又悚然的捂住嘴,面露惧色的瞧了一眼苏小乞两人的表情,见两人神色如常,这才在心中暗暗的长吐口气。 二十个数眨眼便过,门外也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秃头乞丐恨恨的剜了对他露出揶揄之色的众人一眼,横冲直撞的闯进屋内,一脸谄媚的将洗刷干净的瓷碗放在金承业的身边,垂首躬身面对两人缓步退回了门旁。 金承业拿起锅里的木勺,搅了搅,舀起满满一勺香气扑鼻的羊肉块盛到了碗里。随后,将剩下两个碗依次盛满,起身放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可瑟瑟发抖的十来人却没有伸筷子的意思,甚至瞧都不曾瞧上一眼,他们明明在咕咚咕咚的吞咽着口水,却当面前的碗里是一团空气。 金承业惊异道:“你们不吃?” 没有人回话,只有干硬的面食与牙齿摩擦的声音。 “他们不会吃的。”苏小乞将树皮放到火边,吞吐不定的火焰在眼瞳中闪动。 金承业霍然转身,大声道:“为什么?” “我们终究要走的。”苏小乞又烤起了烟袋包。 金承业将“我们走后,他们不敢再欺辱你们。”这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掌握,又怎么能掌握别人未来的命运呢? 金承业仿佛失去了记忆,竟不知何时坐回了苏小乞的身边。就在这时,隐藏在黑暗中的佛像亮起了一道昏黄的灯火。 “一两银子?伺候本王乃是你天大的荣耀,竟然敢向本王收钱?” “别说你是王爷,就算你是我亲爹,睡了老娘也得给钱!” “目无王法,简直目无王法,你要知道现在写的字,用的钱,可是千年前我老祖宗定下来的。” “千年前说不好我还是你老祖宗哩。”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争执着从灯火中走了出来,女子约摸三十出头,脸上涂抹的脂粉极厚,却盖不住岁月雕刻的痕迹。令人意外的是,这张憔悴的面孔却有着保养的极好的身躯,或许正是因此,女子才成了店里的头牌。 而腆着肚子的男人几乎要将袍子撑破了,脸上的肉层层叠叠将眼睛挤的只剩一条缝,活像一只沙皮狗。 最为可笑的是他所穿的袍子,紫袍上绣着针线拙劣的九蟒,兴许是其中七只占的面积过大,有两只被挤在了边边一角,这件蟒袍毫无威严之感,只像是稚童的随手涂鸦。 “一两银子未免也太贵了,看在我们老主顾的份上,再便宜一点?”王爷搓着肥胖的双手,满脸讨好。 “你与老娘可是头一次生意,算哪门子老主顾? 免谈!”女子断然拒绝。 王爷还欲讨价还价,却听到了一声刺耳的讥笑,面如寒霜的望去,迎来的却是金承业挑衅的眼神。 在醉和春,一两银子连一位普通姑娘的头发都摸不到,作为深谙此道的佼佼者,王爷的作为实在让他深感不齿。 “这里竟然有位如此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倘若你有他四五分相貌,我可是分文不取,说不好还要倒贴些银子哩。”女子轻浮的笑出声来,伸出食指轻柔的从王爷的脖子划到胸膛,在怀里摸索一阵,撮出了一两银子。 “多谢王爷的光顾。”手中薄纱拂过王爷挤满笑容的脸,廉价的脂粉气随着女子的远离渐渐淡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红色薄纱飘落到了金承业的手边。在金承业抬起头目光追随女子而去时,走到门前的女子恰好转过身留下了勾人的媚眼。 挤在门口的七人立即让开了道路,但在女子通过时,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伸出了手,大力的揉捏了一把女子的屁股,女子的娇呼换来的是他们挤眉弄眼的坏笑。 不知怎的,金承业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屁股下更像是爬满了虱子,身体扭动不停。 “你……”苏小乞奇怪的看着金承业。 “我……我去个地方。”金承业忽然抓紧红纱,起身向门外冲去,眼中那条纤长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在以往,这种的女人他绝不会瞧上一眼,可今天他经历的事情已经太多,更让他难以承受,他实在需要发泄。 苏小乞心中暗自叹息,将视线从远去的金承业身上收了回来,拿起木勺舀起一勺肉。 笑容已从王爷的脸上消失,正目光灼灼的凝注着苏小乞的侧脸。 “坐。”苏小乞自顾自的吃起肉来,他需要补充体力。 目光闪烁,王爷在苏小乞的对面坐了下来,凝视苏小乞许久,道:“你竟然还敢回来?” 第十三章 骠骑大将军 既然选择沂水城为逃跑路线,就不能对前路一无所知。三个月前,苏小乞也曾在王府落脚一段时间,当时当然没有秃头乞丐这几人。他所熟悉的人,在一个晚上想要迷晕他斩去他的手脚时,被他一一踩烂了脑袋。 “留宿两日,后天便走。”苏小乞又舀起一勺滚烫的肉块,丝毫不怕烫嘴的往嘴里塞。 王爷将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微眯着双眼道:“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未清算,你现在还有脸求我?” 苏小乞喝净勺里的肉汤,放下木勺望着王爷笑道:“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命令。” 紧绷的脸皮瞬间松弛下来,王爷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容,道:“你的胆子不小。” 苏小乞耸肩。 王爷转目看向秃头乞丐几人,笑容满面的招手道:“你们来,谁要是胜了他,我就封谁为骠骑大将军。” 七人敛目垂首,如同泥塑。 “胆敢无视我的命令?”王爷脸色阴沉的站起走向秃头乞丐几人。他的脚步很慢,每抬起一步空气便沉重一分,四面而来的潮水正以铺天盖地之势汹涌而来。 七人的双腿颤抖起来,逐渐蔓延到了全身,不到片刻,衣物便被汗水浸透。 “王……王爷……”秃头乞丐“扑通”跪倒在地,紧接着,一脸惊恐的六名乞丐同时跪在地上,他们的声音仿佛冻结在了喉咙中,明明想要开口,却说不出半个字。 “既然无用,那你们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话音未落,一道惊天骇地的龙吟几乎要将整间屋子震塌,双臂缠着紫蛟虚影的王爷竟不是攻向秃头乞丐几人,而是转而攻向在大口吃肉的苏小乞。来势之快,简直如落雷一般。 任谁也没想到王爷竟然会来此一招,秃头乞丐几人已经预想到自己的血溅当场,却不想王爷咄咄逼人的架势竟是虚晃一招,苏小乞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霸道蛮横的灵力排山倒海般向苏小乞倾泻而去,猝不及防之下苏小乞只有身死的份,但有了防备,故事的结局就大不一样了。 早已起身的苏小乞也不闪避,左脚脚尖在地上猛然一拧,被淡黄色灵力覆盖的右腿骤然劈了出去。 厉风嘶嘶,腿掌轰然相撞,一道强烈的冲击波陡然迸发出来,枯枝杂草仿佛获得了天大的力量,击中墙面竟发出了“夺夺”的声音。不过三息之间,灰石砖墙便布满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房梁上沉积已久的灰尘飘飘洒洒落了下来,以苏小乞两人为中心,两米之地尽被清空。唯一还存在地面上的是炖着羊肉的铁锅,这堆篝火依然燃的正旺。 瞳孔微微一缩,王爷的脸色有了些凝重,这场较量他已算竭尽全力,苏小乞竟仍能分心保住篝火不被击散。更令人心生骇意的是,只需轻轻一脚便能踢下来的铁锅,之前如此大的风浪它竟然还能稳立在篝火之上。 王爷已知自己不敌,可就此罢手他显然是不甘心的,以迅雷之势收掌聚力,一拳直取苏小乞的咽喉。在如此近的距离,收掌无疑要快过收腿,出掌当然也要快过一线。 在拳骨即将击碎喉结时,苏小乞的双掌才堪堪封挡过来,可就在拳掌相触的一刻,王爷突然变化攻势,竟收回势道雄浑的右拳,左掌追风逐电般拍向苏小乞空门大开的腹部。 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泌了出来,这突然间的变招自然使王爷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所要的结果无疑是令人欢喜的。更令他大喜过望的是,他久未松动的修为瓶颈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缠绕在左臂上的紫蛟虚影也同时更加清晰。 大秦王朝流传下来的修炼之法到了他这代已近全失,他所修炼的《真龙秘法》更是一点点收集散落四方的残本胡拼乱凑编出的。这也使得他常受灵力紊乱之苦,修为更是停滞在了炼气六重二十年再难寸进。 灵魄大陆功法秘籍数以千万计,他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可在体内流动的血脉已让他别无选择,他本不用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可每日入睡,他的耳中都充斥着祖祖辈辈的训诫。 兴复大秦的国家大业何其难,又岂是他一人便能左右的? 《真龙秘法》乃是天魄境才能修炼的空阶功法,经由他一番折腾,竟让他在炼气境便修炼出了攻防一体的真龙虚影。可就在他连破数重修为,以为自己将崛起于天地时,妖孽般的修炼天赋也在此停滞了。 真龙也就成了两条爬虫,时刻在以讥诮的面孔在嘲笑着他。现在,瓶颈已有松动,可他却不再年轻了。 人的生老病死当真是这个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 王爷突然狂吼,灵力顿如溃堤的洪水般涌入左掌,他的精气神全部灌注在了这一掌上,他自信苏小乞受了这一掌绝难活命。 可他的吼声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在了气管里,势沉力猛的一掌竟离苏小乞腹部三寸处便失去了全部力量,他的手腕正被苏小乞牢牢握在手中。无论灵力如何激荡,始终无法挣脱。 “我可能要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了。”苏小乞满怀歉意的看着王爷。 王爷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什……什么……” 下一刻,惨呼声代替了苏小乞的回答,王爷的小臂竟被硬生生折断,森白的骨刺破穿皮肉,鲜血犹如泉涌。 “放……放开我!”青筋如蚯蚓般在赤红的皮肤下蠕动,王爷几乎要大哭出来。 苏小乞一言不发,左掌并指如刀急速斩下,黄光在眼前一闪而过,王爷鲜血淋漓的左手被斩落了下来。 “你……你……”疼痛一浪一浪的袭来,跌倒在地的王爷每次想要昏厥过去,却又被痛醒,眼泪随着呻-吟声止不住的流淌。 “留……留我……留我一条命,我……我有老祖宗留下的国库藏宝图。”王爷慌忙伸手止住欲要上前的苏小乞,手颤颤巍巍的伸进怀里取出了一张卷起的破旧羊皮。 接过羊皮展开,苏小乞的目中顿现古怪之色,瞧瞧谄媚的王爷,又瞧瞧羊皮,一脸好笑的摇起头来。 这张地图画的极为简陋,不仅山川湖泊全无,就连路线都是七纵八横,乱的一塌糊涂,这就像是幼童在玩海盗寻宝游戏时乱画出来的。 “我这里还有老祖宗留下的国库钥匙,只要你不杀我,等我找到国库就分给你一半,还封你为骠骑大将军。” 第十四章 狠毒之人不可留 苏小乞卷起羊皮,敲打着左手掌心道:“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找?” 王爷为之一噎,沉声道:“好,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将国库钥匙交给你。” 苏小乞没有回话,只是伸出了左手。 “你不答应我,休想让我把国库钥匙交给你。”王爷紧捏住血液狂涌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小乞哑然失笑道:“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爷目光闪烁不定,似是拿不定主意。 秃头乞丐几人已躲在门外向内偷看,忽然有一名鹰鼻年轻汉子咬牙冲进了屋内,大声道:“我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苏小乞微挑眉梢,道:“说说看。” 鹰鼻汉子抹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珠,稳稳心神道:“那就有轻重之分了。” 苏小乞瞄了一眼王爷渐渐止住血的手腕,又看着鹰鼻汉子笑道:“怎样算轻重?” 鹰鼻汉子目不斜视道:“轻,可将他的指甲一片一片拔下。倘若还不肯开口,便撒上粗盐,再用小刀划开一道道小口子,涂上辣椒粉,那滋味……啧啧……”鹰鼻汉子咂巴咂巴嘴,又兴奋的说道:“或者用烧热的铁签慢慢的从伤口戳进去,保证他哭爹喊娘的叫唤。” “重呢?” “重。”鹰鼻汉子踱步道:“依然是拔下他的指甲,再用匕首轻柔的剥下一层肉来,动作一定要柔,剥下的肉一定要薄。如果能在见骨时剥下百层薄肉,他还能有忍住不说的道理?” 刀未临身,王爷便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每一块肥肉都在乱颤,他竟不知这个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下人,内心是如此的歹毒。 “确实是个好主意。”苏小乞眯眼笑道:“你想得到什么?” 鹰鼻汉子挺起胸膛,道:“将这里的生意交给我,您拿大头,我拿小头,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对是忠诚的。” “阿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牲!”王爷怒的双目赤红。 鹰鼻汉子上前窜出两步,对王爷的胖脸重重的掴了一掌,许是不解气,又反手一记耳光,恶狠狠的瞪着王爷道:“你他妈的才是畜牲,老子不叫阿狗,老子叫徐德来!” “你敢打我?”王爷不敢置信的望着鹰鼻汉子。 “老子不光要打你,还要活劈了你!”鹰鼻汉子状若疯狂的环顾四周,最后在三米外发现了剁羊肉的剁刀。大步上前拾起,这就要举刀去劈王爷的头。 王爷眉心一拧,正要起身御敌,却感到头晕目眩,竟又跌回了地上。 剁刀凶狠的劈下,用的是十足的力气。只是这一刀,王爷便要头骨迸裂一命呜呼了。 “住手。”苏小乞出言阻止时,鹰鼻汉子已经收力不及,这一刀铁定是要落在王爷的头上了。 忽的,鹰鼻汉子突感右臂一麻,剁刀竟脱手飞出,“夺”的一声劈入墙内,被击出一个凹坑的刀身震颤不已。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他的生死吧?”苏小乞放下弹出石子的手,平静的语气却让鹰鼻汉子瞬时遍体生寒。 鹰鼻汉子“扑通”跪在地上,泪水满眶的指着王爷哭诉道:“爷有所不知,我本是去往中域求学的学子,就是受此人哄骗,到这做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我实在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痛焚其骨,如此才被怒气所激,才……” 苏小乞截口道:“那你一定知道他所说的国库了?” “那都是骗人的把戏。”鹰鼻汉子含怒站起身来,大声道:“他总与路过沂水的商人夸耀他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等着挖掘,就是缺少一笔路费,便哄骗他们只要肯拿出钱财资助,便可以还他们三倍的回报。” 苏小乞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顺口回道:“这也有人信?” “谎言一戳就破,奈何傻子太多,他的免死金牌还有金条其实就是涂了金漆的黄铜。” 苏小乞干咳两声,摸摸鼻子道:“始终得不到回报,他们总会起疑心吧?” “这要看人下手的,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 门外忽然起了风,将银杏树林吹拂的哗哗作响。 苏小乞叹道:“怪不得门外的银杏树长的这么茂盛。” “既然你觉得他做的都是丧尽天良的坏事,你又为何想接他的班?” “爷之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是一门永远灭之不绝的生意,生意不该交给心腹之人做吗?”鹰鼻汉子搓着手笑道。 苏小乞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凝视着鹰鼻汉子,直到将鹰鼻汉子看的心里发毛,这才展颜笑道:“的确是个好主意,说说你的计划。” 鹰鼻汉子面上一喜,道:“这老畜牲心过于歹毒,尽想着谋财害命。要我说,咱们就以现在的生意为主,尽可能的扩大规模,多找些断手断脚的人来,从沂水开始向外辐射,先包围周边几个城池,再以这为跳板,吞并整个灵魄大陆。” “断手断脚的人可不多。” “这……”鹰鼻汉子抿了抿双唇,欲言又止。 苏小乞眯眼笑道:“我们可以多抓一些人,斩去他们的手脚。” 鹰鼻汉子拍掌道:“爷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苏小乞淡淡一笑,又看着面如纸色的王爷道:“既然国库是假的,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鹰鼻汉子立即心思活络的上前来,道:“不劳爷动手。” “那你来吧。” “好!”鹰鼻汉子高声答应,卷起破烂的袖子就要上前来。 但下一刻,他的额前便迸溅出一朵血花,整个人更是倒飞出数米,仰面倒在了地上。猩红的鲜血从眉心的血洞中汨汨流淌,其中还掺杂着粉碎的石屑。 “内心狠毒的人绝不可留,王爷觉得可对?”苏小乞擦去指间的土,望着王爷微笑道。 “对……对……”王爷张嘴结舌的说道:“不可留,不可留。” “国库是假的?” “不是,当然不是!” “那国库钥匙?” “在这里,在这里。”王爷哆嗦着从后槽牙上扯出一根丝线来,仰着脖子缓缓拉出了一把做工精致的黄铜钥匙,强忍着呕吐感在身上擦了又擦,这才递给苏小乞。 他斩断过无数人的手脚,也亲手扼杀过无数人的性命,他从不是一个惧怕死亡的人,可死亡真的降临到他的头上时,他才知这一刻是多么的恐怖。 第十五章 过往 “这把钥匙倒还像点样子。”拇指摩挲着镶嵌在钥匙上的花红宝石,苏小乞微微颔首。国库地图是真是假暂且不论,这把黄铜钥匙倒不似作假,仅是这黄豆大的花红宝石便价值千金。 王爷似是看出了苏小乞想法,道:“他们总以为我在说假话,我给你的那张地图绝不是假的,都是经由祖宗代代口述,我又翻阅大量正史野史才画出来的。我敢肯定,我标识出的那处红点一定是国库所在。” 眉毛一挑,苏小乞将羊皮与黄铜钥匙收入怀中,重新坐回篝火旁,继续舀汤吃肉。这一次他就不像先前那般急了,开始小口细啜,细嚼慢咽起来。 屋内突然之间便沉寂下来,只有苏小乞一个人的咀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小乞的身上,他们都在等着苏小乞审判他们的命运。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小乞终于将木勺放了下来,看着王爷已经止住血的手腕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吗?” 王爷摇摇头,又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你虽然不算好人,但心肠不算太坏,至少这里没有陌生的面孔。”苏小乞的眼睛从仰头望着他的十多名残疾乞丐的脸上划过。 “苏爷说的是,苏爷说的是。”王爷狂点着头道:“我虽然害了不少过路商,但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如果他们没有那么贪婪,又怎么会丢了性命?”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苏小乞向篝火里添了一根柴,凝注着王爷的脸。 王爷点点头,又摇摇头。 苏小乞目中闪着狠意,道:“因为我最痛恨不拿人命当命的人。” 王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他回头看了一眼鹰鼻汉子的尸体,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些人你从哪抓来的?”苏小乞盘起双腿。 “有些是从别的城池一路讨饭过来的,还有一些……还有一些是……”王爷偷看一眼苏小乞的脸色,吞吞吐吐的不敢说了。 苏小乞怅然道:“送他们回该回的地方,实在无处可去便留下来,没有你吃山珍海味,他们吃糠咽菜的道理。” 王爷忙不迭的应道:“是,是,一定照做。” “这个地方你要守住,切莫让人占了。”不等王爷回话,苏小乞站起身来,道:“将里屋收拾干净,再烧上一锅热水,你应该知道我睡醒之后希望看到什么。” 王爷点头道:“明白,明白。” …… 午后,稀疏的街道上已无多少人走动,而走在街道上的人,脸上都有了一丝倦意。 苏小乞僵立在繁华的市区街道上,难以置信的望着林立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他已久未动步,周围声音纷杂,他的脑中却依旧一片空白。 直到刺耳的汽笛声惊醒了他,苏小乞这才面露苦涩的拄拐让到一旁。可能是站立太久,又或者是汽笛声催的太急,他竟右脚一崴,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你丫是不是没长眼睛?” “撞死你个狗娘养的!” 这些喋喋不休的骂声苏小乞充耳不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又回来了? 苏小乞将头埋在地上许久,也不曾有人将他扶起,无论是谁看到缺了右臂又缺了左腿的人都不免生出几分惧意,更何况苏小乞现在的味道实在臭不可闻。 太阳渐渐斜了,苏小乞不知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更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他走完了一段漫长的路。这个地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厌恶的不能再厌恶,半年过去了,他竟又回来了! 这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别墅,他的家却在屋后腐臭潮湿的地下室。苏小乞“咚咚”的走入院子,杂乱的狗吠声瞬间便震了起来,几乎要将耳膜刺穿,这处院子里至少有数十只恶犬。 别墅的屋檐下,一头牛犊大小的拿破仑獒冷漠的卧在地上,阴沉的双目始终不离苏小乞,它未做出任何攻击动作,也未发出任何声音,便已让人不寒而栗。 苏小乞紧握住手中的拐,他当然记得,他的手脚便是在这头拿破仑獒面前被砍断,又被它吃进了肚里。 紧闭的红木门缓缓开启,从内走出了一名身穿唐装的微胖中年人,在他身后还有六名光头彪形大汉。六人全部赤着上身,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大金链子,纹身自然是少不了的。 中年人捻着手中的金刚手串,对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此人立即高声喊道:“猪崽们,都出来了。” 闻听此言,苏小乞黯淡的眼睛陡然射出光来,他的嘴角又浮现出了平日里自信的笑容,这个场景在他进入游戏之前经历过。 随着喊声,从别墅后方走出了近五十人,每个人无一不是身体残缺,衣衫褴褛。 中年人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最后指着苏小乞道:“这个月业绩最好的还是小乞子,看看人家,读过书就是与你们这帮文盲不一样。” 苏小乞已经记不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了,他只记得十四岁时,便被中年人抓了来。他对自己的爹妈也全然没有了印象,只记得自己曾读过书,可所学的知识也同样忘得一干二净。 唯一记得就是在操场上做操,记得站在他前面的女同学,好像就是因为她,处世不深的他才去了人地生疏的城市,成了一个被人驱使的猪崽。 而中年人,所有人都叫他孙爷,他的全名苏小乞隐约听过,似乎……似乎是孙达志。 “以前的事咱们不管,现在到你们表现的时候了。”孙达志拍拍手,身后立即有人送上一个造型别致的头盔来。 “虚拟头盔,能不能发大财就要看你们在这个游戏的表现了。” 一群人支支吾吾,他们的舌头早已经被药毒的不利索了,脑子里更是一片混沌。他们多数都是从山村里来,其中有人还是幼童时便被砍去了手脚。 孙达志目中顿现怒色,骂道:“真是指望不上你们这群废物。” 苏小乞大声的嗤笑。 孙达志的视线顿时投向苏小乞,冷笑道:“看不起我?” 苏小乞含笑道:“不错。” 孙达志不怒反笑,道:“知道我最恶心你什么吗?” “我就是恶心你这张笑脸,我很好奇你要是成了人棍还能笑的出来吗?” 孙达志将拿破仑獒牵起,抚摸起顺滑的黑毛,身后的六人抡着拳头冲向苏小乞。 但转眼间,六人便躺在了地上不住哀嚎,他们的膝盖骨全部被苏小乞用拐敲碎。 孙达志一愣,立即松开拿破仑獒的链子,可拿破仑獒还未来得及扑出,便被苏小乞用拐砸碎了脑袋,下一刻,孙达志的两条手臂飞了起来,随后是两条腿。 苏小乞的目中并没有欣喜之色,反而叹道:“梦境终究是梦境,无论怎样的幻想,都是虚幻的,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呢?” 果然,所有人的脸都没有了表情,就如同一个个雕像,连院子里的吠声都一并消失不见了。 第十六章 隔墙有耳 陷入黑暗的寝室,躺在软榻上的苏小乞双眼在闪着精光。忽然,门“嘎吱”一声开了,金承业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体力不错,这一去少说有一个时辰吧?”苏小乞坐起身来,笑看着金承业。 金承业耳根登时一热,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回什么话。 忽的,金承业灵光一闪,慌忙转移话题道:“我看外面的人少了很多,发生什么事了?” “对了!”金承业又想起了什么,大声道:“王爷的手怎么断了?我走之后,你们……” 苏小乞起身将桌上的油灯重新点燃,望着跳动的火苗道:“既然看见了,总要管一管,看来我的话还有点作用。” 金承业又惊又喜道:“你之前不是说……不是说救不了他们?” 苏小乞深吸了口气,笑道:“只有掌握绝对的主动,才可以去谈善良。” 金承业不解道:“什么意思?” 苏小乞道:“我们永远不能让敌人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而是要让他们接受我们是什么样的人。” 金承业皱起眉头,道:“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当然不是。” 金承业摇头道:“我还是不懂之前救与现在救有什么区别。” 苏小乞走向金承业,拍着他的肩道:“其实就是我之前没想通,后来想通了。” “那你刚才那些话?” “我瞎编的。” “……”金承业无言以对的望着苏小乞。 “明天我要回一次龙口。”苏小乞走回桌前,坐了下来。 “你要回去?”金承业不敢置信道:“为什么?” 苏小乞翻起倒扣在托盘里的白瓷杯,提起紫砂壶倒了一杯白水,道:“如果连金家的动向都不知道,还怎么杀回去?” “杀回去?”金承业震惊道:“你要杀回去?” “当然不是现在。”苏小乞啜了一小口水,悠悠的说道:“我可不想去送死。” 金承业满目欢喜,但紧接着又黯淡下来,道:“你不是说……不是说不愿与我一道了?” 苏小乞叹道:“我若不管你,或许哪天就要见你断手断脚的躺在大街上讨饭了。” “好兄弟!”金承业大步上前,紧紧的揽着苏小乞的肩膀。 可不知怎的,金承业突地向后连退数步,惊吓道:“你……你……你的皮肤怎么这么白?” 金承业的脑中又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道:“你……你不会是……是女人吧?” 白瓷杯猛砸在金承业的脸上,苏小乞怒道:“老子就长得白,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金承业鼻孔窜血的摆手。 许久,紧塞两条长布条的鼻子才算止住血,金承业含糊不清的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苏小乞将食指放在火苗上烘烤着,道:“我们可以加入顾家。” “加入顾家……”金承业不自觉的皱起眉来。 苏小乞道:“顾家的实力极为强悍,只要你将金家的势力分布图交给他们,可以在几天之内便能为你报仇雪恨。” 金承业忧虑道:“可这样一来,金家就成了顾家的囊中之物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选这条路。”苏小乞顿了顿,接着道:“所以还有第二条路,成为门派弟子,靠自己苦修杀回去。” “我……”金承业长叹口气。 “修炼一途如登峰渡海,看似触手可及,穷尽一生却未必能达彼岸。尤其以你这种天赋,到最后或许只能落个碌碌无为的下场,又何谈夺回金家?”苏小乞丝毫不留情面。 金承业唯有苦笑。 “但幸好。”苏小乞站起身,搂着金承业的肩膀道:“你有我这种天才朋友,不得不说你赚大了。” 金承业肩膀一塌,很多时候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去接苏小乞的话。 “那我们要去的是哪个门派?”金承业侧头看着苏小乞白净的脸。 “从沂水往东走,有一个名叫白宿门的门派,那里就是我们的落脚点。” “白宿门?”金承业微皱眉头道:“为何我从来没听过?难道是个小门派?” 苏小乞点头,道:“势力雄厚的门派以你的天赋决计是无法通过他们选拔的,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可这样一来……” 苏小乞拍拍金承业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我,我是天才。” “……” 金承业许久缓不过劲来,终于长长的吐出口气,他决定再不去问愚蠢的问题了。 “你什么时候回龙口?”金承业道。 苏小乞坐回椅子上,道:“明日傍晚,趁着深夜去,天亮之前回。” 金承业担忧道:“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苏小乞轻松的说道:“谁能想到九死一生逃出龙口的我又不要命的跑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金承业拍拍胸脯,与苏小乞行来的这一路,他对苏小乞近乎有了一种盲目的自信。他终于明白在龙口城外时,那几个乞丐为什么会对苏小乞那么尊崇了。 苏小乞伸了个懒腰,道:“你该去洗洗,水已经给你烧好了,再等下去就要凉了。” 金承业这才注意到苏小乞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蓝衫,并且裁剪的极为合身。在王府的几人身材都要高于苏小乞,显然,苏小乞这身衣服是特地到城里买来的。 而他一直忙着苏小乞交谈,到了现在才算真的静下心打量这间寝室。屋内十分宽敞,两边墙壁摆放着一排排檀木书柜,这里曾是寺庙存放经书的法堂,而今香火湮灭,书柜也被瓷器古玩所占据。 “没想到这个王爷竟然有此爱好。”金承业走近书柜,捧起一个青瓷花瓶仔细观瞧。 “你说会不会是大秦王朝遗留下来的?”金承业将花瓶放回原位,转头问道。 “这世道这么乱,千年过去早该碎了。”苏小乞又接着道:“再说这个瓶子的色彩这么鲜亮,一看就是今年烧制的。” “这倒也是。”金承业点头,随后叹道:“听说中域那边多文人,这些个一碰就碎的瓶瓶罐罐到了那里,价值有时都要高过灵器。” 屋内两人闲谈,潜伏在门外的黑影偷偷摸摸退下了。 第十七章 埋伏 夜空无月,只有几点星光点缀在阴沉的穹顶。腥咸的海水顺着额前的发丝一滴滴落下,全身湿透的苏小乞望着眼前的几间茅屋,眼中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一丝伤感。 这里每一间茅屋都有他的痕迹,正因为有他的到来,天地为铺的一众乞丐才有了寄身之所。可这里已经不属于他,三个月前之所以渡去沂水,不仅仅是为了熟悉退路,也是为了躲避鸠占鹊巢的人。 当然,最终他还是回来了,只是再没能夺回曾属于他的位置,只夺回了有人稀疏走动的北门。 现在,他又回来了,不仅仅要夺回人群川流不息的东门码头,还要洗刷李麻子带给他的耻辱。 这里便是他的战场。 此时,聒噪的叫唤声、骂声正响彻在这片碎石成滩的荒芜土地上,仅有的一棵杨树也佝偻起身子,缩紧了枝丫,唯恐大发雷霆的人将怒火发泄到它的身上。 苏小乞一步步迈向一间吼声最亮的茅屋,随着双脚抬起落下,他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 激战、渡海,一次次的濒临险境,他终于击溃了修为的壁垒,突破到了炼气七重。 吼声忽然歇了,茅屋内的人似是察觉到了屋外涌动不安的气息,屏住了呼吸,静等着来人的登门。 木门无风自开,摇晃的灯光中,李麻子披着一件大氅坐在大堂中央尽头的一张太师椅上,目光灼灼的盯着门外。他的样子实在凄惨,一张麻脸被打的到处都是淤青,左眼几乎肿成了肉包。 在屋内,还有满脸肿包的十多人席地而坐,憋了一肚子邪火的他们满脸凶狠的看着苏小乞缓缓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你还敢来?”李麻子咬牙切齿。 “与我所想的果然不差,他们并没有取了你的性命,你用什么做的交换?”苏小乞的目光只集中在李麻子的身上。 “蒙受你的照顾。”李麻子攥紧了太师椅的扶手。 苏小乞抱拳微笑道:“愧不敢当。” 李麻子猛然加重了手劲,太师椅在悲泣哀鸣。 “杀了他!”李麻子充满杀气的凝注着苏小乞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 十几人立即起身,却见苏小乞双手连弹,无数颗灌注灵力的水珠闪电般将众人击飞了出去,颗颗落在胸膛。 只是一击,众人便全部倒地毙命。 李麻子霍然起身,脸也紧绷了起来:“你竟也突破了炼气七重!” “不如此我怎么敢来找你?”苏小乞的两条眉毛竖了起来。 李麻子不知为何竟神色一松,缓缓坐回了椅子上,淡淡道:“只可惜今天我不会与你动手。” 苏小乞心中警兆顿生,心脏没来由的缩紧了。 “你问我用什么筹码换回了命,现在我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李麻子一声冷笑,道:“当然是用你的命!” 刹那间,竟有一群黑衣人涌入茅屋,明晃晃的兵刃刺人眼目。随后,黑衣人闪开一条通道来,贺老五缓步走近。 李麻子的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整间屋子只有他坐椅子,其他的人只能坐在地上。 现在,屋内所上演的这场戏尽收眼底,而这场大戏的序幕正是由他揭开,就连无人能在他手上走出五招的贺老五也成了戏中的角,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痛快的事? “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李麻子斜靠在椅子上,尽量装出从容镇定的样子,可他的声音却在发颤,他不能不兴奋。 “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时间来?”话一出口,苏小乞旋即醒悟,道:“王府有你的人。” “有我的人,当然有我的人。”昏黄的火光中,李麻子的脸红的发亮。 “三个月前你夺回北门,我便在暗中查你,之后便在沂水埋下了一根钉子。”李麻子不想表现出得意的样子,对于他来说这实在太蠢,可他每吐出一个字,语调便情不自禁的上扬。 聪明的人之所以聪明,就是不会去问毫无意义的蠢话。苏小乞当然不会去问“你又怎么知道我有一天会回沂水”,无论是误打误撞,还是未雨绸缪,对于他现在的处境都没有任何帮助。 “我实在不该小瞧你。”苏小乞在叹息。 李麻子腾地站起来,道:“你当然不该小瞧我。” 李麻子无疑是一个极重颜面的人,他当然受不了别人的轻视。 “一直都在听你们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也该住嘴了。”贺老五的声音远比他的身材要粗犷。 李麻子快步上前,满面堆笑的躬身道:“五爷消消气,消消气。” 贺老五摸着李麻子的头开怀笑道:“你做的不错,还真不是为了保命哄骗俺。” “小人哪敢有这个胆子。”李麻子腰弯的更低,几乎要低到尘埃里。 “那你知不知俺最不喜有人同俺谈交易?”李麻子的语气骤然冷淡下来,当李麻子意识到不妙想要逃走时,贺老五的手已完全黏在了他的头上,再难挣脱。 “嘭”的一声,李麻子的头如西瓜般爆碎了开,鲜血四溅,李麻子的手脚兀自抽搐几下,再不能动弹了。 手在身上胡乱擦了一把,贺老五看着额头青筋乱跳的苏小乞道:“你倒是让俺一番好找,回去俺可是没少挨骂。” 苏小乞苦笑道:“为了躲你我可没少费功夫,没想到还是落到了你的手上。” 贺老五放声大笑,道:“只要是俺志在必得的人,还没有一人能逃出俺贺老五的掌心。” 苏小乞轻轻摇头,道:“那今天你恐怕要失望了。” 吐出“了”字的一刹那,苏小乞已向后倒掠出去,同一时间,一颗凝聚淡黄灵力的水珠射向油灯。黑暗当然有黑暗的好处,这可以给他创造逃生的机会。 可惜,苏小乞的出招虽出其不意,在贺老五眼中却实在慢到了极点。一道无形指风骤然间击碎水珠,水雾四散,落到油灯中嗤嗤作响,火光却只是剧烈的晃动数下,便又稳定了下来。 灯未灭,苏小乞已无路可逃。 第十八章 鬼门关 众人以合围之势逐步压向惶然四顾的苏小乞,猎物已在网中,他们又何须焦急? 映在泥墙上的斑驳火光被晃动的人影徐徐吞没,如贪婪的天狗食去了世间最后一点光华。眉心骤然紧锁,苏小乞在此时做出了最出人意料的举动,他竟不要命般一个箭步窜向贺老五,淡黄色灵力将双手赫然凝成了锋利的虎爪。 立即有黑衣人越众而出闪到贺老五的身前,正欲出手制住苏小乞时,苏小乞目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脚下轰然爆发出一股猛烈的气流,顿时将苏小乞掀到空中,他竟是想从众人的头顶飞越出去。 众人当然不会想到苏小乞如此胆大,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苏小乞已掠过人丛,离门槛只有咫尺之遥。 可苏小乞还来不及露出笑容,如在耳畔的冷哼声便使他坠入冰窖,仅在瞬息间,他的脊背便渗出了一层冷汗。 “你想往哪逃?”贺老五如附骨之疽紧随在苏小乞的身后,铁箍般的手紧抓住了苏小乞的右脚脚腕。 苏小乞悚然一惊,旋即拧身,灌注全身劲力的左腿猛然劈向贺老五的脖颈。腿部的每一根肌肉都在抖动,雄浑的灵力在每一根经脉中涌流奔腾,此时此刻,苏小乞怎敢不出全力? 可突然间,强大的力量从苏小乞体内遽然散去,贺老五就像是扔一个破麻袋般将苏小乞扔了回去,太师椅顿时被砸的四分五裂。 一缕难以抑制的鲜血顺着苏小乞的嘴角流了出来,穷途末路的他非但没有面如死灰,嘴角反而浮现出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随后,身体向后倒翻,竟眼睁睁的从众人眼皮底下消失了。 “好小子!”贺老五立即追身上去,这才发现太师椅后方竟现出了一个漆黑洞口,洞口的边缘还残留着碎裂的石板,显然这是苏小乞在落地时用暗吐的掌力击碎的。 “竟敢算计俺。”贺老五面如寒霜,厉声喝道:“追上去!” 一众黑衣人顿如下饺子般一个接着一个跳入洞中,但众人离去不久,地面突然剧烈的晃动起来。紧接着,一道炽热的火光猛然从洞中钻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顿时将茅屋震塌,将险之又险闪过烈焰的贺老五掩埋在了废墟中。 至于紧追苏小乞而去的一众黑衣人,结局可想而知。 周围几间茅屋有乞丐陆续走出,他们都清楚今晚的计划,动静太大,他们实在耐不住性子的想要出来看看了。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一直没敢出来。” “难道苏……苏爷又逃了?” “不能吧?这次可与以前不一样,金家出手能跑的掉吗?” “说不好。” 废墟下有火光闪耀,并且隐隐有一股骇人的气息在空气中酝酿。突然间,茅草、断木、泥块冲天而起,又如陨石般坠入喋喋不休的人丛。 众乞丐显然没想到会面临这种局面,竟全部呆立住了,任凝聚狂暴灵力的杂物将他们砸的头破血流,颈骨断折失去了性命。 “走,走,快走!” 终于还是有人反应过来了,可为时已晚,等到尘埃落定,仅仅只有两三人能站在地上了。 贺老五不再理会这些个多嘴的叫花子,而是紧盯着吞吐烈火的洞口,眼中似有犹如实质的杀气在跳动。 “既逃了一次,还想逃第二次?”根根形如利刃的黑羽从贺老五的毛孔中钻了出来,“俺倒要看看你怎么逃!” 话音未落,凝出半妖之体的贺老五便投入了几乎被堵死的洞中。黑羽根根竖立,贺老五身形未有半点停顿,只顾着向前飞掠,堵住前路的大石每触碰到黑羽,便如嫩豆腐般粉碎成了一堆残渣。 以他的速度追上苏小乞,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 建造茅屋时,苏小乞便在屋内留下了逃生的路,并且每隔三米便放置了一颗轰天雷。可以说李麻子一直是睡在地府的门前,只要苏小乞释放出一丝灵力,李麻子便会被炸成飞灰。 苏小乞实在没想到这条路真的派上了用场,他毕竟不是神,自然不能事事都了若指掌。所以他直到此刻还在心生侥幸,若三个月前没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将李麻子炸上了天,那他今天决计无法活着离开了。 这条路通向的是排污管道,少了金承业的拖累,苏小乞几乎是在二十息左右便赶到了望夫崖。曾被炸塌的出口如今已被重新疏通,平滑的洞壁任谁都无法想到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深夜,如千军万马冲锋的浪水已偃旗息鼓的退去了,留下的是一片被冲刷的异常光滑的礁石滩。苏小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跃下,贺老五随时会现出身来,哪里有他犹豫的权利? 崖下无水,跃下如此高度,以苏小乞如今的修为不说丢了性命,还是免不了受骨断筋折之苦,所以苏小乞当然不会像愣头青般直直的跳下去。 他的后背紧贴着崖壁,在身体越发沉重,耳边嗡鸣声越来越响时,汹涌澎湃的灵力瞬间涌入足底,随后双脚在崖壁上连踏数下,“轰”的一声,碎石乱溅的落在了地上。 弯曲的双腿缓缓伸直,苏小乞的心里没来由的一慌,立即心有所悟的向右一滚,一根残破石棍骤然落在了他曾待在的位置。苏小乞看着几乎没了近半的残破石棍,额头不免泌出一层汗来,他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苏小乞抬起头,正与贺老五居高临下的眼神对视,贺老五的一双眼睛就如鸷鹰般锐利凶狠。此时,高立出口的他就像是随时准备用利爪撕裂猎物的雄鹰,而他也确实如猛禽般生出了遮蔽星光的双翼,将苏小乞都笼罩在了阴影下。 面对着潮水般骇人心魄的杀意,苏小乞的右脚在地上碾了两碾,与此同时,形如妻盼夫归的山崖山摇地动起来。 乱石蹦跳滚落,一场大地震似乎随时都会降临,就在贺老五欲要展翅时,炽烈的火焰接二连三在崖壁上炸裂,如万马奔腾的爆炸声轰鸣不绝,阴沉的夜色已如白昼。 “这就是我为你们金家准备的大礼,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让孙达志逃了,现在你们要我到哪里去找这孙子?”苏小乞恨得咬碎了牙。 第十九章 棋子 遮天蔽日的乱石尘土气势汹汹的杀入沧海,炙热的气流与冰冷的海水轰然相撞,炸起了一股直入云霄的白烟,几乎击散了遮蔽明月的云层,天地都仿佛摇晃了起来。 待尘烟徐徐散去,惊天骇地的爆炸声渐渐低不可闻,折断左翼的贺老五从倒塌的废墟中蹒跚地走了出来。覆满身躯的黑羽近乎全部破裂,裸露出的皮肤更是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止不住地流淌。 以他的修为,仅是宝级品阶的轰天雷怎能破的了他的防御? 可轰天雷若是有百颗之多,贺老五就算侥幸不死,也要脱掉一层皮了。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贺老五每吐一个字,眼中的狞色便越盛一分,许是牵动到了伤口,他又皱起脸皮倒抽一口凉气。 “痛煞俺也!痛煞俺也!”灵力凝成的黑羽又从毛孔里蜂拥般钻出,简直如万根尖针扎在裸露的伤口上。 “可恶的小贼,待俺捉了你,定要给你抽筋扒皮!”贺老五嘶吼一声,破水紧追苏小乞而去。 …… 灵力在经脉中疯狂流转,苏小乞的眉心越皱越紧,几乎扭成了死结。 “不够快!不够快!” 苏小乞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拼命狂吼,他本以为轰天雷能将贺老五炸的灰飞烟灭,可还是低估了贺老五的能力。 凝魄境所在的位置,所见的景色又岂是他能懂的? 远处冲天的火光逐渐黯淡,透出云层的惨淡月光被从四方汇聚的乌云重新遮蔽,尘埃落定之后,贺老五追上他还需要多久? 也许只在刹那间。 身后突然有数股强劲的水流袭向后心,苏小乞心中一惊,身躯骤然沉重数倍,飞速沉向水底。随后悚然动容的转过身来,目光阴森的贺老五正冷冷的盯着他。 “还想逃吗?”贺老五阴恻恻的一笑。 死亡逼近,苏小乞的心态反倒平和了下来,眉心舒展,凝聚灵力学着贺老五用腹语笑着道:“你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贺老五微眯双目,道:“你还笑的出来?” “难道你要我下跪求饶?”苏小乞笑望着贺老五,为了追他,贺老五尚未来得及封住穴道阻住流血的伤口。猩红的鲜血正从他的身躯向外蔓延,徐徐变淡。 “若在之前,俺说不好还会留你一条命,现在你就算把头磕破,俺也要把你的头拧下来!”即使是用腹语,贺老五的乡音依旧很重,虽然杀意四溢,可他的话实在让人听着忍不住发笑。 苏小乞当然没有嘲笑贺老五的想法,他并不想激怒贺老五,落个死的有尊严的下场,他更想自由自在的活着。 想活着,就需要拖延时间。 两根黑羽滑到了贺老五的指间,只需要他轻轻一挥,苏小乞的喉咙瞬间便会被割断,实力上的差距又岂是阴谋诡计能抹平的?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高深的谋算都只不过是引人发笑的笑话。 苏小乞在心里默默的算起数来,他的神色不免有些紧张。这是他保留到最后的杀招,也是他放置在棋盘上的最后一枚棋子,而这枚棋子是他无法掌控的,既伤人也伤己。 忽的,苏小乞的眉宇间多了一抹喜色,在心中默念的数字也用腹语传了出来。 “五。” “四。” 贺老五眉心紧皱,冷声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等不到苏小乞的回话,只听苏小乞的声音越发震耳,几乎是灌注了他全部的灵力,就像是野兽临死之前的长嗥。 贺老五心里没来由的多了一丝不妙之感,更开始迫切的想要击杀苏小乞,尽快离开沧海回到龙口。江初蝶给他生擒的命令,他此刻也顾不上了。 黑羽裹挟着水流骤然射向苏小乞的面门,等到苏小乞察觉时,黑羽距离他只不是几寸之余。眼看就要命丧当场,一条粗如门柱的红色腕足忽然从幽深的海底钻出,重重的甩在了苏小乞的半边身体上。 一口血箭顿时从苏小乞的口中飙射出来,只在片刻间,苏小乞便坠入了千米之深的海底,浑浊的泥水立时将他淹没,他的左半边身体近乎被砸烂了。 上方不断地有震荡波一圈一圈的在水中扩散,未久,陷入苦战的贺老五惨呼一声,如陨石坠落海底,正欲含在口中的避水珠也呛了出来。 自被苏小乞算计,他便养成了随时准备避水珠的好习惯,可万万没想到,使用避水珠时,他竟离死不远。 避水珠突然被一道掠过的人影抢在了手中,贺老五想要起身夺回,可他的身体已成了一摊肉泥,就连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为什么?为什么?”贺老五难以理解,“为什么深海里的深渊章鱼皇会到浅海来?!” 苏小乞在地上滚了数圈,在身体停止的同时,避水衣将他裹了起来。 “如果在平时,你的血就算流尽了,深渊章鱼皇也不会赶来。 可只要有一点响动便会躁动不安的深渊章鱼皇会不会被之前的爆炸声吸引?”苏小乞愉快的笑了起来。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高深的谋算都只不过是引人发笑的笑话。 苏小乞嗤笑一声,莽夫总是喜欢夸夸其谈,倘若计谋无用,又怎会有鼠屠象的传说? 若计谋无用,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又怎会落个乌江自刎? 若计谋无用,沉在海底腐烂成泥的就是苏小乞! 山丘般的深渊章鱼皇忽然落在了贺老五的身上,一波猛烈的浑浊水流顿时震散了开,将苏小乞掀飞出了数丈之远,剧烈波动的避水衣更是险被击穿。 深邃的黑暗中有一双大如水缸的眼睛凝视着苏小乞所在的地方,苏小乞抿紧了双唇,从身躯渗出的鲜血都被他用灵力凝聚成了球形,只要有一点血丝飘出避水衣,他便会被撕扯粉碎。 然而,深渊章鱼皇还是试探着来了,苏小乞目中顿现绝望之色,血球也开始松散了开。就在这时,寂静的海底突地响起了一道轻微的破碎声。 深渊章鱼皇的身下如烟花爆开般涌出了一大片金银,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药草丹药,甚至还有一个个斗术灵术卷轴。 贺老五的空间灵器竟是被挤碎了。 第二十章 莫名其妙的功法 许是突如其来的异动激怒了深渊章鱼皇,海底顿时翻起了汹涌的浪潮,八条腕足疯狂乱扫,强大的力量竟是将贺老五苦苦得来的财物全部碾成了齑粉。 苏小乞的心在一点一点的下沉,每碎一颗丹药、一个卷轴、一锭金银,他的心便随之不停地抽搐,这所有的一切明明都将归他所有。 深渊章鱼皇不知何时离去了,浑浊的泥水渐渐沉淀下来。就在海底即将归于平静,沉积的淤泥中忽然泛起了一丝血色,并且越涌越浓,简直像有了一口血泉眼。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泉也徐徐由浓转淡,最后只留下一片令人作呕的腥气。 海底再次沉寂下来,忽的,一只爬满青筋的手破开淤泥,紧接着钻出了一张赤红的脸。苏小乞拖着残躯艰难的从泥沼中爬了出来,一刻不敢停留的游向海面。 他的肺里就如同烧着一团炽烈的火焰,正在吞噬着肺里的每一个细胞,若再不能呼吸,他就将彻底长眠于此。 苏小乞的口鼻露出海面时,尚来不及吐出肺里的浊气,鲜血便从鼻孔窜了出来。他的脸俨然已成了青紫色,若再耽误哪怕区区一秒钟,他便再看不到太阳从东方升起了。 苏小乞的气管里响起了拉风箱般的声音,避水珠还是没能扛住浪水的侵袭碎掉了,近乎碎成肉泥的左半身无疑会让接下来的路更加漫长。 待脸色渐渐恢复如常,苏小乞的心里不免有了些焦虑,他在此地深陷险境,金承业又会遇到怎样的局面? 就在苏小乞准备动身泅渡回沂水时,一道似有似无的金光在水中闪烁,并且缓缓从深水里浮了上来。苏小乞目中顿现喜色,在如此凶暴的乱流竟然还有漏网之鱼,这将会是怎样的珍宝? 苏小乞忽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向水里猛地一扎,再浮出水面时,手里已多了一张似绸又似金箔的纸片。 定睛瞧上半晌,苏小乞的眼中不禁多了一抹难以形容的古怪之色。 这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纸上有数个栩栩如生的小人,或向前伸脚、或仰头高举双手。而每个小人的体内更是画出了周身大小经脉,分别标识出了不同的穴位,这是一门功法秘籍。 苏小乞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看着纸片上蚊蝇大的文字,上面写的赫然是《第八套广播体操》——伸展运动篇。 “这……这到底是嘛玩意?” 这的的确确是一门修行灵力的功法,对于灵魄大陆的土著来说,这些怪异的动作多少有些晦涩难懂。可对于脑子里时常回想起学生时代的苏小乞,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广播体操竟成了修炼功法? 苏小乞心中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现在的心情。 尤其是《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品阶看起来还不低,虽然残页上没标注出它的确切品阶,但试想深渊章鱼皇的狂乱轰击之下,这张薄如蝉翼的纸竟都未粉碎,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而且《第八套广播体操》肯定不止一篇,伸展运动篇所标注的穴位,至少要到虚魄境才能打通,也就是说必定有另外五境的后续功法。 尤其是伸展运动在广播体操属第二节,第一节还有一个原地踏步,那很有可能是炼气境的修炼功法。 苏小乞现在所修的只不过是基础功法《纳灵入体》,这门功法虽然可以使人迈向灵魄师的行列,可品阶低的功法会使灵力驳杂,在之后的炼化妖魂中极有可能受到反噬。 他迫切的需要一门上好的功法来重筑根基,只是,天下那么大,寻找出《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全部功法残页并不是易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回沂水,只要金承业平安无事,到了门派自然有数不清的功法秘籍等着他去选择。 《第八套广播体操》能得是他的幸运,得不到也无需遗憾,他一直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 天色依旧深沉,光明降临到世间还需要一两个时辰,可心乱如麻的金承业已然无法安睡了。他不知在王府外来回走了几圈,更不知往晶莹圆润的烟锅里塞了几次烟丝,只见一点红光忽明忽暗,曦微的晨光却依旧羞赧的不肯揭开面上的黑纱。 随着散发着清香的白烟越飘越远,烟丝再次被烧成了灰烬,本该在一个时辰前归来的苏小乞依旧未见露面,金承业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金承业不愿再苦等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奔入了银杏林,可未过太久,他的双脚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似有鬼怪潜伏其中,隐隐约约的虫鸣此刻也变得诡异了。 黑暗永远是人类最畏惧的事物,你永远无法知道暗处隐藏了怎样的凶险,等待你的究竟是什么。一股凉气顿从足底袭了上来,爬过脊背,抓上了头顶,金承业的全身都几乎在颤抖。 他的胆子实在小的可怜。 突然间,两道疾风从右方两米处急速掠过,飘荡在空气中的还有浓重的杀机以及淡淡的血腥气。金承业并没有眼疾,所以他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前一后两个人,一人着灰衣,一人穿白衣,白衣人似是占据上风,对灰衣人穷追不舍。 这个时间还在拼命的不是有深仇大恨,便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有在黑夜,窥探的视线才会消失。 金承业有些犹豫,抿住双唇思索再三之后,向灰白两人追去了。有人壮胆,他便多少有了点底气,有了底气他便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好奇心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金承业离去不久,蹑手蹑脚随着金承业一同进入林子的秃头乞丐目光闪烁数下,将举起的剁刀收回背后,诡笑着倒退回了王府。 银杏林东方几里之外是一大片杂草足以遮住小腿的荒地,想要追上不见踪影的两人并不难,只要跟随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金承业很快发现了如山峰峙立的两人。 但他并不敢太过接近,而是藏身在了一块几人高的岩石后方,双目一瞬不瞬的打量起对峙的两人来。 第二十一章 救人 扁鼻阔口的灰衣人外貌极为丑陋,背后却有着一双色彩斑斓的蛾翅。一道深及见骨的伤口正从他的左肩延伸到胯下,皮肉外翻的正向外汨汨冒血,只要伤口再向内偏移几寸,灰衣人便再难有活命的机会。 而背对金承业的白衣人则手握一柄银色长剑,离得近了,金承业才发现他的白衣已被鲜血浸染。可奇怪的是,白衣并不见任何撕裂的痕迹,更不见一处伤口,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峙的两人始终未移动一步,就连眼睛都不曾眨过。金承业同样屏住了呼吸,他的心不禁激荡起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若他能帮助白衣人,是否能获得天大的机缘? “在我的家乡,废物通常都会崛起,尤其是你现在这种处境,更是天生王者的命。” 苏小乞曾说过的话犹在耳畔,金承业咬紧了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即使齿下渗出了血,他的眼中依然带笑。 “廖元,你知道你可以不用死。”白衣人整个人都似化成利剑,秋风所过之处,荒草顿化汁液,轻柔的风中竟有着如此骇人的剑气。 “剑可不是用来锄草的。”廖元嘎嘎一笑,皮肤上顿时浮现出了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妖纹。 白衣人猛地拧眉,秋风霎时尖声厉啸起来,如凄寒的冬风撞击窗棂,大地仿佛都在悲泣。 然而,凌厉的罡风袭到廖元的三尺之地便止住了脚步,艳丽的气罩将无数无形的风刃完全阻隔在外,两股能量相互抵消,随后轰然爆发。 一股浓重的尘烟飞腾而起,将两人都笼罩了起来。剑气迸射,霞光闪烁,只见两道人影在尘埃中不断飞掠相撞,一时辨不清谁胜谁负。 风如巨浪在大地上咆哮腾涌,躲在岩石后方的金承业瑟瑟发抖的蜷成一团。若不是有岩石阻挡,恐怕他顷刻间便会被卷入可怕的气流中爆体而亡,他再不去想劳什子的机缘,他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然而,骇人心魄的狂风却越刮越猛,更令金承业惊恐的是,他面前这块数米高的岩石竟生出了裂痕,只在瞬息间,便老化的似过了千年。 “不要,不要。”金承业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双手抱住了头,他的哭声也淹没在了风中。 就在岩石即将崩坏,金承业彻底绝望之时,风突然之间便止住了,就连弥漫在空气中的凌厉剑气也一并消散无形。 金承业满目含泪的悄悄露出头来,只见数十米之内就像是被犁过一般尽无一棵青草。白衣人正仰面倒在黄土之上,脸色青紫的艰难喘息。可不知为何,他总是在向外吐气,完全听不到吸气的声音,他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伤口。 忽的,金承业又一拧眉,他似乎觉得这张脸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闻平,你不该来的。”廖元的双脚已有些虚浮,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许是听到了“闻平”两个字,金承业的眼睛陡然射出光来,紧盯着背对他的廖元,悄悄抓紧了一块碗大的石头。 闻平连喘息都变得困难,又哪有力气去回廖元的话。圆瞪的双目似要爆出眼眶,从戒指中飞出的玉瓶未到他的手中,便被廖元用斑斓的指风击碎了,瓶内的白色丹药也一同碎成了渣, 廖元淡淡扫了一眼散发着丝丝寒气的药渣,讥笑道:“世人皆知彩焰花蛾的毒只有雪莲涤毒丹能解,可与我交手的人都死了。” 廖元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扩散,后脑便感一股剧痛,竟两眼发黑的栽在了地上,他本就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人人都知解毒,可谁能有解毒的机会?”金承业紧攥着滴血的石头,兴奋的不住颤抖。 没有灵力护体,灵魄师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在弹出指风时,廖元的灵力便枯竭了,外加上战胜强敌的放松,在灵魄大陆闯出赫赫凶名的他竟未发现金承业何时摸到了他的身后。 闻平眼中狂喜,似狗一般扑向雪莲涤毒丹,药渣混着碎片割的满嘴鲜血狂流,黄泥咽的他一阵一阵干呕。可他不敢吐,只能将胃里翻涌上来的酸水一点一点的咽回去,就像是在仔细的咀嚼廖元的肉。 在这期间,金承业生怕廖元反击,又举起石头对廖元的后脑重重来了几下,如果不是闻平阻止,廖元都几乎被他活活砸死。 “你救了我的命。”闻平的嘴里还在向外渗血,但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 金承业羞涩的挠挠头,紧接着又对闻平躬身行礼,满怀期待的问道:“去年冬月,晚辈曾与父亲一同前往苍云剑派,闻前辈可还记得?” 闻平微皱眉头,从上到下打量起身穿麻布衫的金承业,最后凝视着金承业的脸道:“龙口金家?” 金承业眼睛一亮,立即俯身跪拜,抽泣道:“请闻前辈为金家做主……” 闻平为之一怔,道:“贤侄何出此言?” 金承业悲泣道:“我爹被江初蝶害死了!” 闻平登时如受雷殛般连退数步,许久才回过神来,叹道:“我与你爹相识已有十年,却不想几月未见,竟已是阴阳两隔。” 闻平忽又握紧剑柄,指着双目紧闭的廖元道:“待我取了这歹人的性命,一定去取江初蝶的首级为金兄报仇!” “不!”金承业起身拦住闻平,大声道:“我要亲自为爹报仇!” 闻平一怔,欣慰道:“好孩子,从今日起你便是苍云剑派的弟子了。” 金承业大喜,再次拜倒在地,道:“晚辈还有一个无礼的请求。” 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皱,闻平的视线越过金承业,看着廖元道:“你且说来。” “晚辈有一个好兄弟,此次若不是得他所救,想来晚辈也无缘拜入苍云剑派,恳请前辈破例收他为徒。”金承业将头深深磕下。 闻平开怀笑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若不是你我已是一具死尸,这点小要求我怎会不答应?” “谢前辈!”金承业大喜过望的连磕三个响头。 “好孩子,好孩子。”闻平捋着颏下的短须笑的合不拢嘴:“快起来吧。” “不知你那位兄弟可在此处?”闻平望着起身的金承业又道。 金承业摇头,正待解释,闻平已对他招手:“乖孩子你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先与你说。” 金承业赶忙走过去,闻平揽过他的肩,贴近右耳话越说越模糊不清。 “前辈,我听不清……”话未说完,金承业便感腹部传来一股撕裂的剧痛,闻平的左拳贯穿了他的身体。 “为……为什么……”金承业不敢置信的看着闻平,眼白里布满了深红的血丝。 闻平缓慢的将左拳从金承业的体内拔出来,长叹道:“你看到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你本就不该救我。” 第二十二章 曙色 “不是什么人都能救的。”趴在地上的廖元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望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金承业不由得叹息起来。 闻平冷笑道:“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我?”廖元坐起,笑望着闻平道:“你真以为我只有一口气了?” 闻平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 “被他砸了一通,我趁机恢复了一点灵力。”廖元大伸懒腰站起来,色彩斑斓的蛾翅再次从他的背后钻了出来。 闻平的脸上忽绽放笑容,道:“你的伤可比我重。” “不错。”廖元十分诚恳的点头,道:“所以我该逃了。” 正说着,蛾翅猛地一扇,廖元向远处飞掠而去。 “我看你往哪逃!”闻平咬着牙,如一道青烟追着化作黑点的廖元飘了出去。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不用太久日光便将洒满人间。金承业拖着不断向外流失生命的身躯一点一点向王府的方向蠕动,泪水满溢眼眶,他连嚎啕大哭的力量都失去了。 …… 即将射入人间的第一缕光芒就如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子,羞羞答答的躲在云中不敢揭开面纱。苏小乞登岸时,雄鸡已高傲的仰起了脖子,正欲唤醒沉睡的世人。 初秋的清晨总有着一丝丝凉意,尤其是在海水里浸泡了一夜,苏小乞更感全身发冷,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寒意。 为了尽快赶回沂水,他一直来不及运功疗伤,现在泡了水,又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想要彻底恢复,只怕要数月之久了。 …… 曦微的晨光倾洒在郁郁葱葱的银杏林,反射着璀璨光芒的露水如一颗颗晶莹的宝石在葱绿的银杏叶上颤动着,空气里充满了清新潮湿的味道。 苏小乞望着王府的青石台阶深吸口气,如一个跛子般迈出右腿,再将每移动一步便钻心疼的左腿拖上去。他就像是走在洒满刀片的土地上,每次移动都让他痛的几乎昏厥,他的衣服一直不曾干过,被泡的发白的皮肤还在渗出一颗颗豆粒大的汗珠血珠。 闷头走出的秃头乞丐几乎撞到了苏小乞的胸膛,悚然变色的连退数步,抬头望着苏小乞失声道:“你……你怎么还活着?” 苏小乞眼中充满厉色,冷声道:“原来是你。” 秃头乞丐慌忙捂住了嘴,一时失神竟让他不打自招,但当他扫了一眼苏小乞破碎扭曲的左半身,心中顿时生出一片豪气,挺起胸膛倨傲道:“原来你是赶来送死。” 苏小乞皱着眉道:“王爷还未回来?” 苏小乞未去龙口之前,王爷便领着几名乞丐踏上了返乡的路,王府内几乎没什么人了。 秃头乞丐闭口不言,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眉头皱的更紧,道:“金承业去哪了?” 秃头乞丐眼中的笑意愈深。 一团怒火登时窜上苏小乞的心头,身形一闪,秃头乞丐顿被掴倒在地,一道清晰的掌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你……”秃头乞丐满面怒容的作势欲起,苏小乞又是反手一掌,随后一脚将秃头乞丐踩在地上,右手正反来回在他的脸上掴了数次,直打的秃头乞丐满嘴流血,牙齿落了一地。 “人呢?”苏小乞眼中闪着逼人的杀机。 秃头乞丐双手捂着肿胀青紫的脸颊,只顾着哀嚎。 苏小乞又抬起手来,秃头乞丐顿时惊恐的慌忙摆手,带着哭腔的连声道:“我说,我说。” “我见他追着两个人去了。”秃头乞丐满眼泪花。 “什么人?” 秃头乞丐口齿不清的说道:“我只看见了苍云剑派的执法长老闻平,另外一人我没认出来。” 苏小乞眉心紧锁,道:“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大人物?” 秃头乞丐泣声道:“闻平曾到过沂水,小人有幸远远瞧过一眼,如此神姿仙态的人,小人怎么会忘记,小人……” 苏小乞打断秃头乞丐的话,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秃头乞丐指着银杏:“东……东边,他们受了伤,应该……应该走不远。” “好,你可以死了。” “别,别,有话好……” 恐惧的表情凝滞在了秃头乞丐的脸上,肋骨被苏小乞用脚踩得凹陷了进去,衣衫瞬被染的血红,一大摊血液从他的身下渗了出来。 苏小乞转头遥望东方,不由得长叹口气,他现在只想找一间屋子,找一张床,睡个天荒地老。他已经能够感到伤口在溃烂,鲜血也欲冲开被灵力封住的穴道。再不顾伤势四处奔走,这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怎能不管金承业? 天刚刚亮,路上还不见多少行人,越往荒处,所见的行人越来越少,直至再找不出一个人影。 几里的路苏小乞却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以他的身法本不需要如此之久,可现在只要稍微动用一点灵力,身体便像是被无数重锤轮番打砸,寻到金承业,他也要失血而亡了。 随着空气中的腥味越来越重,苏小乞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的下沉,能够闻到血腥味的地方,又怎么会遇到好事? 忽的,苏小乞站住了,血液瞬间冲进了脑中,耳边似有万只蝉鸣,继而天旋地转起来。 金承业昏迷了无数次,也清醒了无数次,他不过爬出了十多米。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金承业向苏小乞伸出了血手,眼泪再也止不住的狂流。 苏小乞一步掠到金承业的身边,他能够听到肌肉撕裂的声音。 苏小乞握住了金承业的手,眼中流露出的只有悲色,血路上已有内脏散落,金承业究竟是凭着怎样的信念活到现在的? “你受伤了?”双唇煞白的金承业笑了起来,见到苏小乞,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苏小乞目中晶莹闪烁,嘴里充满苦味的笑道:“李麻子曾说过他知道沂水顾家的一个秘密,我以为他会用这个做交换,没想到中了他的埋伏。” “那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苏小乞摇头,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报仇要趁早 和煦的日光洒落下来,落在了金承业近乎透明的脸上。 “我太傻了,真的太傻了,我真以为自己能被收入苍云剑派。”金承业眼中充溢着泪水。 “我是不是要死了?”金承业泪眼朦胧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没有回答,只是紧握住了金承业的手,可他已能感到金承业的手渐渐变得无力。 “我不想死,不想死。”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滚落,金承业的双唇止不住的哆嗦。 “我跟江初蝶说过我会回去,我要证明我不是废物,我要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我要为我爹报仇,可我现在却要死了!”金承业悲切的痛哭。 苏小乞一声不吭,指甲都深嵌进了金承业的肉里。 金承业咽下苦泪,嘴角多了一抹美好的笑容:“我爹很疼我,他从没因为我是废物责骂我,反而处处迁就。 我去青楼他给我银子,我学会了拿烟袋装腔作势,他便用金家三年的收入为我拍来了白玉烟袋。” 金承业挣脱铁箍般的手,拔下腰间的白玉烟袋放入苏小乞的掌心,合上苏小乞的五指紧握着,道:“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苏小乞攥紧侵染着斑斑血迹的白玉烟袋,沉声道:“我答应你。” 金承业悲凉的笑了起来,道:“不能亲眼看到江初蝶死,我真的好不甘心。” 苏小乞凝视着金承业的双眼,道:“我会用她的首级祭拜你。” 金承业眼含热泪的点头,道:“好!” 风呜咽拂过,金承业低头看着腹部透明的窟窿,轻骂道:“如果是在说书人的口中,我现在是不是该闭气了?” 苏小乞仰面望天,眨着湿润的眼睛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其实我们真正相识不过两天,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我若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金承业点头,笑着道:“因为我复仇彻底无望了。” 苏小乞登时一噎,干瞪着金承业说不出话。 金承业得意一笑,道:“临死之前能看到你吃瘪的样子,多少能痛快一点。 我知道友情不关乎时间长短,能遇见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我也是。”苏小乞抿紧双唇。 “给我来个痛快吧。”金承业松开握住苏小乞的手,吸了一口凉气道:“我都不知道我的生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顽强,实在……实在太疼了。” 苏小乞的脸色一片沉重,将白玉烟袋视若珍宝的收入怀里,颤抖的右手放在了金承业的胸口,灵力在经脉中奔涌。 “再见,朋友。” “再……再见。” 金承业热泪盈眶的咧嘴一笑。 …… 苏小乞并没有将金承业埋入土里,而是移到了一棵树下,他不能这么草草的将金承业葬了,他需要一口棺材,还需要一个人头。 或许是灵力几近枯竭的缘故,地上有一串清晰可辨的脚印,苏小乞再不顾伤势轻重,将体内的灵力疯狂运转,如离弦之箭般向东方飞射。 苏小乞能够听到每一根血管爆裂的声音,也能听到血液流失体外的夺命声。他当然知道这是在拿命做赌注,但想要为金承业讨回公道,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 廖元与闻平都坐在了地上,他们再次互斗几个回合后,又一次耗尽了灵力。 两人已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这样的厮杀已经重复无数次了。恢复一点灵力便起身缠斗,灵力耗尽便坐地恢复,此时此刻,若没有外力介入,这场僵局怕是要一直僵持下去。 就在两人的心里都有些焦急时,一道血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只是来人的模样比起他们还要凄惨许多,全身都在向外渗血,摇摇欲坠的随时都会倒地身亡。 苏小乞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怒火冲昏头脑的人,他的眼中杀意四溢,心里却极为平静,冷静的似一团冻结的水。 冰冷的目光从闻平移到廖元的脸上,不知怎的,两人竟没来由的心里一寒。苏小乞的修为虽弱,可现在他们丹田内的灵海已经干涸,补充灵力的丹药也吃了个精光,谁生谁死都在苏小乞一个念头里。 “是你杀了我兄弟?”苏小乞目光如炬的盯着廖元。 闻平眼睛一亮,目中旋即涌现出悲伤之色,哀叹道:“原来你是贤侄的朋友,怪我技不如人,没能护住贤侄,是我对不住他。” 廖元轻蔑的冷哼,他不屑反驳。 “果然是你。”苏小乞满脸煞意。 闻平义正言辞的痛骂道:“此人乃是世上最心狠手辣之人,手上更不知染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屠戮师门,夺人家财,欺男霸女,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 廖元冷笑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闻平目中顿现怒色,正欲开口,便见苏小乞握拳冲了上去。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闻平狂喜,暗自积蓄灵力,只等着暴怒的苏小乞将廖元击杀,来个黄雀在后。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只感到丹田内一片虚无,完全感应不到灵海的存在。 闻平的头皮瞬间炸了起来,身体都似麻痹了,手脚竟没了知觉。就在此时,苏小乞转身,窜到他的眼前,一拳打碎了他的鼻梁。 “为……为什么?”闻平血流满面,舌头都直了。 “金承业看人只看样貌,长得凶恶他便认为是歹人,长得纯良他便认为此人一定是好人。”苏小乞骑在闻平的身上,提起滴血的拳头,满目烈焰的盯着闻平惊恐的双目,道:“长成那副歪眼斜嘴的模样,怎会是苍云剑派的执法长老? 不是你杀了我兄弟,还能有谁?” 拳头猛地朝闻平的右眼砸下,“噗”的一声,鲜血迸流,眼眶竟粉碎的凹陷了进去。 闻平狂叫不歇,拼命扭动麻木的身体,却被苏小乞死死的压在了身下。 “不可能!不可能!我为什么感应不到灵海?”闻平仅存的一只眼在闪着可怕的凶光。 廖元从地上爬起,冷笑道:“你真以为我想与你一直僵持下去?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使人麻痹的毒粉,血液流动的越快,中毒便越深。 就算没有他,今天你也是必死无疑!” “你……” 又是一拳落下,闻平到了嘴边的话与牙齿一起被吞进了嘴里。 第二十四章 人情债 “你这狗一般的人,竟敢如此待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闻平狂吼,血喷溅苏小乞一脸。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表情漠然的苏小乞居高临下的看着闻平。 “死人往往都只有一个名字。”苏小乞举拳骤然捶下,闻平的左眼顿如鸡蛋般炸碎开,红的、黑的迸射。 闻平发疯般嘶吼,却依旧无法感应到体内的灵力。平日里,像苏小乞这般的修为,他只要伸伸手指便能戳死上百个,可现在,他竟然像一条狗一样被苏小乞骑在身上乱打。 “你会后悔的。”闻平说出的话已有些漏风,语气中却依旧有着一股凛然凶气。 苏小乞一声不吭,拳头提起落下,一拳、一拳砸在闻平的脸上。 “我太傻了,真的太傻了,我真以为自己能被收入苍云剑派。” 噗…… “我不想死,不想死。” 噗……噗…… “我跟江初蝶说过我会回去,我要证明我不是废物,我要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我要为我爹报仇,可我现在却要死了!” 苏小乞狠狠地咬住下唇,拳头不停地捶在闻平烂成肉泥的脸上,身下的人早已没气了。 忽的,一道红光从闻平的丹田处飘出,骤然一闪,钻入了苏小乞的体内。 苏小乞一愣,不等他凝神内视,便两眼一黑,倒在了闻平的尸体上。 …… 陈旧的砖石房,简陋的摆设,褥子上隐隐有一股熏人的汗腥味。人若老了,身体总会发出年轻时最厌恶的味道。 苏小乞悠悠转醒,刚睁开眼便腾地坐了起来,但他马上心中大惊,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身体并没有传来撕裂的疼痛感,反倒手脚都变得极为有力,在体内流转的灵力相较以前更是浑厚了近一倍。 一觉醒来,他竟突破了炼气八重。 然而,这并没有让苏小乞有丝毫欢愉的神色,反倒一阵头皮发麻,就连一张白脸都吓得青了起来。 他的衣服被人换过! “你终于醒了。”坐在桌边的廖元浅酌着杯中的酒。 苏小乞不自觉的抓紧了盖在腿上的薄被,许久,才凝注着廖元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没杀我?” 在苏小乞心口,盘绕着一条口尾相连的金色小龙,只要是穿越到灵魄大陆的游戏玩家,都有这个图案,他们也被这个世界的人称为——天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人谣传天人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厄。无论对苏小乞这些人的修行天赋忌惮与否,只要是见到天人,必然是不顾一切的斩杀。这种话愚蠢至极,可又有谁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很多人都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 而苏小乞一直觉得,这个谣言是从他们自己人的口中传出来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廖元嘴角含笑,举起酒壶,酒水缓缓地流入杯中。 这反而让苏小乞尴尬的不知该回什么话了,只是看着廖元在等他的下文。 廖元端起酒杯细细的品起来,半晌才道:“什么样的猪脑子才会信天人会带来灾厄,世上之所以会有灾祸的发生,都是自己种下的苦果。” 苏小乞苦涩一笑,翻身下床在廖元的对面坐下,自顾自的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润了干燥的嗓子,苏小乞向廖元伸出手,道:“东西还我。” 廖元一挑眉,将腰间的白玉烟袋拔下递向苏小乞,在苏小乞伸手时,他又缩回了手,道:“为了救你,我可是用了一颗百草仙露丹,难道你不该给我谢礼?” 苏小乞道:“我也救了你一命,难道不是扯平了?” 廖元不禁觉得好笑起来,道:“你何时救了我?就算你不来,闻平也迟早会死在我手上。” 苏小乞冷笑道:“若不是我让他分心,你能将使身体麻痹的毒针刺到他身上? 说什么空气里到处都是使人失去知觉的毒粉,我的眼睛可没瞎。” 廖元深深地看着苏小乞道:“年轻人,你的眼睛可真够锐利。” “彼此彼此。”苏小乞抱抱拳,又将手伸出。 “既然你一定要分个清楚,那我要问问你。”廖元翘起趿拉着草鞋的左脚,满面笑容的说道:“我用四重修为你压制了闻平命火的气息,这笔账要怎么算?” 修为突破地魄境,便可在丹田灵海中凝出一朵命火。命火无法伤敌,对修炼也无助益,为的就是被人击杀,使敌人沾染上自己的灵力气息。这样一来,所熟识的人便能寻着这股气息为其雪仇。 若不是有廖元的相助,苏小乞怕是已被人五马分尸了。 “还有,你不顾伤势强催灵力,体内的经脉是一团乱糟,说是乱成了麻球也不为过,我又用了一重修为为你打通拓宽,你又该怎么谢我?”廖元摇晃着左腿,晃起脚上的草鞋,他的脚趾甲缝里塞满黑泥,不知多久没洗过了。 苏小乞暗叹口气,内视半晌,确实如廖元所言,他的大小经脉都被拓宽了数倍有余。以前灵力似洪水奔涌,现在只怕就像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水了。 “为了你我从地魄九重跌落到了地魄四重,这个情你该怎么还?”廖元咧开了嘴,他的牙齿一片焦黄,显然也是很久没刷过了。 苏小乞沉默,这个情他确实还不起,可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廖元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廖元似是看透了苏小乞心里的想法,道:“我没有什么目的,就是起了惜才的心,你很像年轻时候的我。” 苏小乞一肚子的怀疑,但他也知道,就算他一直追问下去,廖元一定还是这句相同的话。 “与闻平一战,你有什么想法?”廖元忽问道。 “想法?”苏小乞道:“就像打一个普通人?” 廖元叹道:“有了灵力,灵魄师便有毁天灭世之威,失了灵力,就像是一捏就碎的鸡蛋。” 苏小乞不禁好奇起来,道:“难道没人修炼炼体功法?” “你到底是一个修炼的雏儿。”廖元摇头道:“炼体功法炼的是肉身,灵力是丝毫修炼不出的。花费数年将肉身炼个能阻刀剑,却敌不过凝聚灵力的一指,炼体功法又有何用? 灵力可移山倒海,炼了肉身难道能一拳轰碎一座山?” 第二十五章 功法之别 对于修行一事,苏小乞还有诸多不明,闻言心有困惑道:“两种功法难道不能同时修炼?” 廖元嘎嘎一笑,道:“那死的就是你了。” 苏小乞苦笑,随后道:“我确实不懂。” 廖元的眼中不禁多了一抹奇怪之色,道:“你什么都不懂,怎么敢对闻平出手?” 苏小乞摸摸鼻子,底气不足的说道:“我是见你用毒针刺了他,这才……” 话未说完,苏小乞后背上的汗毛便根根竖了起来,若他有一点猜错…… “你的胆子够大,我像你这般年轻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大的魄力。”廖元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在骂苏小乞没脑子。 苏小乞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要不是心理有问题,谁都不愿被人当成蠢货,脸色微红的岔开话题道:“你还是说说炼体与修灵为什么不能共存吧。” 廖元微微一笑,指着苏小乞手边做工粗糙的茶壶道:“这是什么?” 苏小乞眉头微皱,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茶壶”咽回去,闭嘴等着廖元的下文。 廖元倒没想到苏小乞这么机警,十分没趣的说道:“泥土经过烈火焚烧,能够坚硬数倍,然而它的形状却固定了,若是泥土混入了水……” 廖元忽然停住了,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暗忖半晌,道“有水不仅可以随意变化形状,并且能够不断壮大,甚至可以泛滥到灭绝世间一切生灵。” 廖元顿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眼神,仰脖饮下一杯酒,道:“炼体如烧制茶壶,修灵似壮大黄泥的声势。两者看似相通,分歧却是甚大,一旦炼体,经脉会随之固化,无法拓宽经脉又怎么能修行步步登天的境界? 你可知千年前的大秦王朝?” 苏小乞点点头。 廖元缓缓说道:“那段岁月无人不锤炼肉身,境界也远没有如今划分的细致。直到世上出现了一个名叫温除旧的人,从远古流传下来的修炼之法便被颠覆了。 炼体很快成了一个笑话,骄傲的大秦王族不肯低头,苟延残喘过了数十年,终于创出了一门适合炼体功法修炼的斗术,然而,未等流传开便亡了国。 优胜劣汰,自那时起,人人都知肉身脆弱,却再也无人修炼炼体功法了。” 苏小乞好奇道:“圣魄境呢?” 廖元道:“你是想说修为登到顶峰之后,再修炼炼体功法,这样就不用在意经脉固化?” 苏小乞道:“不可以吗?” “修为一旦突破圣魄境,每一招都有毁天灭世之威,施展荒阶斗术、抑或灵术,所需的灵力更是以庞大计算。 你觉得是充满弹性的经脉能够承受住洪水的侵袭,还是硬如钢铁的经脉能承受住浪涛的奔涌?” 苏小乞挑眉道:“这么说来炼体功法反而会成为一种拖累了?” “那倒也不是。”廖元从怀里取出一张似绸似金箔的纸张,伸向苏小乞,道:“看看这个。” 苏小乞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而是摸向怀里,他这才惊觉,刚得的《第八套广播体操》,以及大秦王朝的国库地图、钥匙都不见了。 苏小乞暗叹口气,接过《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功法残页,略微扫了几眼之后,他的目中顿多了几分惊色。 这张功法残页所画的小人,动作与之前完全不一,他们只有一个不断重复的动作,似要走出困锁住他们的牢笼。 这竟然是《第八套广播体操》的第一节——原地踏步! “是不是得来的太容易了?”苏小乞心里多了几分忧虑。 廖元又从怀里再取出一张功法残页,叹道:“我九死一生从秘境中得来一张残页,没想到轻易的就从你的身上找到了。 年轻人,你这份机缘倒是让人艳羡的很。” 廖元别有深意的凝视着苏小乞的脸。 苏小乞避开廖元刺人的目光,道:“这看起来似乎是一门炼体功法?” “不错。” “炼体不是已经无用了?” 廖元摆摆手,道:“非也,非也,据我猜测,这门功法的品阶极其之高,甚至有可能是荒阶上品!” 廖元笑吟吟的啜起酒来,可始终都未等到苏小乞的惊叹声。许久,廖元干咳一声,笑容牵强的问道:“你不知荒阶功法是何意?” 苏小乞一直在思索着廖元的目的,心不在焉的答道:“算是知道那么一点。” “一点?”廖元神情激动道:“天下功法多如牛毛,荒阶上品却屈指可数,现在就这么摆在你面前等着你修炼,你竟然都不动心?” 闻言,苏小乞腾地站了起来,惊愕道:“荒阶上品?竟然是荒阶上品?” 言罢,苏小乞突然冷静下来,坐回位上,摊手道:“你看,我很动心。” “……” 廖元攥了攥拳头,深吸口气,忽眼睛一亮,问道:“你是不是不知功法品阶?” “尘、星、月、玄、空、荒,其中又分下中上品,功法如此,斗术、灵术都如此。”苏小乞简单快速的答道。 廖元怔了半晌,挠了挠眉心,他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苏小乞道:“既然炼体功法无用,无论是荒阶,还是尘阶,都没什么区别吧?” “原来你是在为这个忧虑。”廖元笑了起来,道:“这门功法不同。” 苏小乞疑惑道:“为什么不同?” 廖元道:“同样是烧制茶壶,若是茶壶能容纳天地,从壶嘴倒出的水不一样能淹没万物?” “你是说……” “不错。”廖元点头,道:“这门功法烧的就是能够容纳天地的茶壶。” “你修炼过?” 廖元摇头。 “那你从哪知道的?” “看它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就觉得它不简单。” 苏小乞满头黑线。 “只从名字,未免太……” 廖元摆摆手,打断苏小乞的话,道:“你仔细看它的侧边。” 功法残页仅有纸薄,侧边竟然雕刻着文字,难能想象这需要多么可怕的专注力。但苏小乞观瞧未久,目中便充满了古怪之色。 泥火为陶,泥水为洪,水火交融,淬于泥人,千锤百炼,可观天地。 廖元对于修行一事的见解,竟然是原封不动从这张功法残页上抄来的。 第二十六章 远古 “我该说什么?”苏小乞强忍吐血的冲动看着廖元。 廖元猛地喝光杯中的酒,“嘭”的砸到桌上,道:“事到如今我只认了,其实这门炼体功法是我自创出的,纸上雕刻的字也是凝聚了我修行以来所有的智慧和经验。” 苏小乞向后一躺,靠在椅背上,道:“编,你接着编,司马迁不找你写史记算是屈才了。” “司马迁是谁?”廖元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苏小乞趴在桌上,靠近廖元低声道:“司马迁就是创出《第八套广播体操》的人。” 廖元黝黑的脸旁不可避免的一红,挠了挠鼻子道:“原来你知道这门功法的来历?” 苏小乞点头,目光深远的回忆道:“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廖元眼睛一亮,道:“说说?” 苏小乞斜眼瞄了一眼廖元腰间的白玉烟袋,道:“你的诚意呢?” “我本就没打算要你的东西。”廖元拔下白玉烟袋,扔给苏小乞。 苏小乞接过,紧接着又敲敲桌子,道:“还有呢?” “好,给你,都给你。”廖元的手里多了一张羊皮,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黄铜钥匙,放到桌上推给苏小乞,道:“这个东西你要收好。” 苏小乞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这张地图是真的?” 对于这张犹如稚童涂鸦的羊皮,苏小乞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万万没想到竟是真货。 但下一刻,苏小乞燃烧起来的心便冷冻下来,廖元摇摇头:“不知道。” 苏小乞登时无语道:“那你还一本正经的要我收好?” 廖元也怒了,道:“我若是知道大秦王朝国库的具体位置,还有你的机会?” 苏小乞狐疑道:“这上面跟狗啃似的,你怎么知道画的是大秦王朝的国库?” 廖元摸着唇边稀疏的胡茬,道:“上面虽无山川湖泊,但每一块土地的形状都似在西凉,而大秦王朝的国都便是建在西凉甘梁城,外加上货真价实的秦字钥匙,还有什么理由不是大秦王朝的国库地图?” “秦字钥匙?”苏小乞又疑惑道:“你又怎么知道这把钥匙是真的了?” “拿来给我。”廖元将秦字钥匙抢夺回去,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烘烤起嫣红的花红宝石。说来奇怪,宝石竟渐渐变了颜色,慢慢由红转紫,与此同时,一个笔锋苍劲的秦字徐徐浮现而出。 “对于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对于天人,怕是两头抓瞎了。”廖元又将秦字钥匙扔给苏小乞。 苏小乞不解道:“照你所言,大秦王朝的国都建在甘梁城,那国库必然也在,为什么你找不到?” 廖元倒起酒,叹道:“温除旧攻入甘梁城时,大秦王族引动了甘梁城下的大阵,数十万百姓,温除旧所领的义军都与甘梁城一起沉入沙海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惨烈的厮杀犹在苏小乞眼前,耳边似有万人悲泣,直至低不可闻的葬在漫漫风沙中。 许久,苏小乞才回过神来,道:“国库应该也被毁了吧?” “谁知道?”廖元耸肩,道:“就算被毁,也依然阻挡不住前赴后继的人,毕竟得了国库,便有享之不尽的财富。 对了,那门修炼炼体功法才能施展的斗术《真龙秘法》似乎也在国库里,你年纪轻轻,得到机缘可真不少。”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再者说,国库在不在还是两说的事,就算真的没有被毁,又到哪里去找?”苏小乞并不为虚无缥缈的事感到欢喜。 廖元摇头,道:“只要你拿着秦字钥匙,到了西凉自然会感应到国库的存在。” 苏小乞摸着下巴道:“那这么说来,只要我的修为无所阻碍的提升上去,很快就能得到许多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廖元咂着嘴道:“所以说你的机缘真的是让人艳羡的很。” 苏小乞长叹道:“那就希望我有个好运气,能活到那时候了。” 廖元正色道:“该还的东西都还了,你可以告诉我司马迁是何许人了。” 苏小乞仰面望天道:“那是万年以前的事了。” 廖元目中顿时浮现一抹奇怪之色,道:“远古一族?” “不错,正是远古一族。”苏小乞顺着廖元的话头娓娓道来:“那时天地只是一个布口袋,司马迁便沉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当司马迁醒来时,再也忍受不了天地的孤寂,拔尖牙化巨斧,含怒劈开了天与地。 但他的力量实在恐怖至极,竟将天劈出一条裂缝,引得天河之水灌入,眼看天地初分便要毁于天水。司马迁惊怒之下,炼五彩石将天痕补合,并捏泥化万灵,世间便有了生命。” 苏小乞调整一下坐姿,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之后,司马迁亲尝百草,世人因此学会炼制丹药,又教人垦荒种粮,世人得以饱腹。 而与此同时,妖兽横行,时常害人性命,司马迁便传下炼体之法使世人得以自保,并在世人修行时有所悟,创出《第八套广播体操》。 其实司马迁还观万兽创出一门名为《万禽戏》的炼体功法,只不过在时间的长河中消亡了,唯一流传下来的便是这《第八套广播体操》。 之所以会有‘泥火为陶,泥水为洪,水火交融,淬于泥人,千锤百炼,可观天地’,这几句口诀,便是因为人是由司马迁捏泥化作而成。” 廖元听的目瞪口呆,许久才喃喃道:“司马迁果然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紧接着,廖元又疑惑道:“你一个天人,又怎么能知道远古的秘辛?” 苏小乞面色不改的答道:“我在得到《第八套广播体操》伸展运动篇时发现了一座石碑,碑上刻了司马迁的生平,你得到原地踏步篇时没发现石碑?” 廖元摇头。 苏小乞长叹,十分惋惜的说道:“那真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事,只有你亲眼见了,才知其中的苍茫壮丽。” 第二十七章 余晖 廖元怅然若失的说道:“怪只怪甘梁城被毁时,所有的典籍都一并烧毁。现在,人们只知大秦王朝,大秦之前发生过什么都无人知晓了。” 闻言,一直在偷瞄廖元神色的苏小乞,心终于放松下来,突然就忍不住想说说司马迁追日、移山、填海、治水的故事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恶趣味,将两页功法残页放到桌上,沉吟着道:“这门功法似乎既能炼体,又能修炼灵力?” 廖元不解道:“你不是看了石碑?难道上面没有记载?” 苏小乞挠挠头,道:“碑上只记了司马迁的生平事迹,对于这门功法的记载甚少,而且我也是第一次接触炼体功法,对于这些都不甚了解。” 廖元答道:“炼体功法炼的是筋骨皮肉、五脏六腑,只有修灵才会运行灵力到各经脉穴位。” 苏小乞惊喜道:“那就是说,《第八套广播体操》确实可以既炼体、又修灵了?” 廖元点头,道:“这正是这门功法的玄妙之处,试想当你将肉身修炼的如神级灵器一般威力惊人,那将会是多么的可怕?” 苏小乞的心不禁激荡起来,同时,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忧虑。照廖元的意思,原地踏步篇是要交给他了,可廖元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上心? 难道廖元修炼了夺舍一类的功法,待他修炼《第八套广播体操》小有所成之后,夺了他的身体? “既然《第八套广播体操》不会使经脉固化,你为什么不修炼?”苏小乞问道。 廖元叹息道:“我已经老了,将功法全部拼凑起来需要多久?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机会还是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吧。” 苏小乞心里愈发狐疑了,沉吟着道:“你费了那么大的苦功救我,又为我压制闻平的命火,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一个还未正式迈入灵魄师行列的小乞丐,能给你带来什么?” 廖元的嘴角顿时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道:“不可说,不可说。” 苏小乞并不打算再问了,他知道,对于一个一心想要打机锋的人,你对他永远没有道理可讲的。 “我昏迷多久了?”苏小乞岔开话题。 “十天。”廖元伸出五根手指。 苏小乞想要笑,却笑不出,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切道:“我要去一个地方!” 廖元不疾不徐的说道:“去葬你的兄弟?” 苏小乞为之一怔,缓缓坐回位子上,道:“你是不是替我做了?” 廖元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与聪明人讲话就是不用费太多口舌,跟我来吧。” 言罢,廖元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 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染红了波光粼粼的沧海,种植着几棵梨树的山坡上有一座孤零零土坟,土腥气还很新鲜,这座坟挖了并不久。 走出砖石屋前行数百米便上了山坡,给梨树锄完草的老人正依偎着梨树闭目小憩,海风习习,这里实在是一个居家的好地方。 “这几日我们便借宿在他的屋子里,以后修葺坟地我也交给他了。”廖元见苏小乞望向老人,开口说道。 苏小乞点点头,走到坟前,没有墓碑,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土堆,终日流连在燕语莺声中的金承业可曾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平平淡淡? 苏小乞摩挲着浸着血迹的白玉烟袋,仰天长叹口气:“愁煞人的秋风,愁煞人的雨啊。” “雨?哪里有雨?”老人忽被惊醒了,环顾四周,仰头望了望天。 “老伯,我就是应个景。”苏小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好,好。”老人只知说好,却不知好在哪里。 “要不要我离开一会儿?”廖元突然说道。 苏小乞不解道:“离开?为什么?” “你没有单独的话想与他说?” “人已死了,说了也是给自己听,何必?” “小兄弟倒是看的开。”老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苏小乞这才发现,老人竟瞎了一只左眼,显然是被利刃刺瞎的。 而老人的右腿也瘸了,就像是拖着一根僵木,似是被人挑断了筋。他的眉宇间隐隐还有着一丝顾盼自雄的傲气,只不过已被岁月消磨的近乎泯灭,他是否也有辉煌又辛酸的过去? “他太年轻了。”老人蹲下身体,拔下土坟边一根扎眼的土。 廖元接道:“世上死的最多最快的不就是年轻人?” 老人苦涩一笑,道:“年轻人总想着去颠覆这个世界,却不知黄土淹没了他的双脚。” “打住。”苏小乞截口道:“我怎么觉得你们话里有话?” 廖元道:“我是告诫你不要去招惹金家。” “你怎么知道我要与金家作对?” 廖元望着土坟道:“我听到了他要去做什么,他现在死了。” 人死了,未完成的事自然要托付给别人。 苏小乞奇怪的看着廖元道:“金家的势力看似庞大,对于你来说,还值得放在心上?” “小金家的实力不可怕,可大金家……”老人久未疼痛的伤口传来了撕裂般的痛楚。 不等苏小乞发问,廖元接道:“金正奇的修炼天赋极其差劲,被赶出家门后便在龙口落了脚。大金家虽对外宣称金正奇与他们毫无关系,可你若是到小金家大开杀戒,谁都认为你伤了金家的颜面,你觉得你有几条命?” “那这就奇怪了。”苏小乞道:“金正奇被毒死怎么不见他们出面?” “因为不值得。” “不值得?” “小金家还在龙口,谁做家主都没区别,可若是小金家从龙口抹去,那就不一样了。”廖元的脸色竟都有些凝重。 苏小乞微皱着眉道:“金家这么可怕?” 廖元注视着苏小乞道:“论财力,十个苍云剑派都比之不上,你应该听过钱能通神这句话。” 堆积如山的财宝足以使无数强者为之卖命。 “那是挺可怕的。”苏小乞微微一笑。 说完,竟都没人开口了。等着下文的廖元久不见苏小乞出声,忍不住道:“你还是不改主意?” “管他,来了就干他娘的,答应别人的事怎能反悔?”苏小乞撸起袖子,抽起烟来。 第二十八章 仇恨 老人只有叹息,他也曾年轻,也曾无所畏惧,直到…… 他的左眼又在痛了。 “你的伤是不是大金家造成的?”苏小乞侧头看着老人。 瞳孔骤然一缩,老人紧绷的脸皮旋即松弛下来,苦笑道:“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苏小乞转回头,望着即将沉入海里的落日,道:“每当你提起金家,都会不自觉的眯紧左眼,显然这两个字曾给你带来很大的伤痛。” 老人默然半晌,颏下的白须忽然颤动起来,声音也在发颤:“十五年前,我在远安坡经营一家马场……” “我来替你说吧。”许是见老人情绪激动,廖元打断老人,感伤的说道:“飞腾马场有骏马千匹,奴仆数百人,只要商兄跺一跺脚,远安坡便要震三抖,可金家只在一夜间便让商兄一无所有!” 老人突然跪在地上,竟失声痛哭。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廖元怒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苏小乞。 苏小乞摇头。 “仅是因为金家小少爷从马上跌了个跟头,飞腾马场上上下下被悉数杀害,就连商兄的妻女也……”廖元忽然咬住嘴唇,随后喘息口气,道:“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商兄只怕也已遭毒手。” 老人将脸埋进土里,泥土竟在片刻间泥泞起来。 廖元紧攥拳头,道:“你可知他有多大岁数?” 苏小乞看了一眼白发白须的老人,叹道:“他并不老?” “他仅比我大三年。” 人若遭受到重大的打击,总会衰老的特别快,这句话苏小乞一直是不信的,而今…… “我现在再问你,你还想去招惹金家?” 苏小乞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道:“我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廖元不敢置信道:“什么?” 苏小乞拍拍老人的后背,转身向坡下行去,声音远远飘来。 “待俺练了《第八套广播体操》,上到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嘚锵嘚锵锵锵嘚……” “他是不是有病?”廖元呆望着苏小乞走远。 “我觉得世界要颠覆了。”老人从土里抬起头,湿泥糊了满脸。 “也许……”廖元望着苏小乞的背影,道:“他真能化解了你心中的仇恨。” 老人惊道:“你是说?” 廖元将视线收回,对老人笑道:“仇恨当然是用鲜血来化解。” 老人的头皮顿时炸了起来,猛然起身,一把揪住廖元的衣襟,目光灼灼的盯着廖元的双眼道:“你说真的?” “也许,也许。”廖元拍掉老人的手。 老人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静,他看似过的是闲云野鹤般悠然自得的生活,可夜里的孤寂,梦里的哭喊,仇人的诡笑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他。 他怎能不想复仇? 可修为被废的他,所望之处俱是一片黑暗,现在,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 “你要收他为徒?”老人突然惊醒。 “不。”廖元摇摇头,道:“我恐怕活不了太久了。” 老人惊愕道:“什么?” 廖元笑道:“这将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为……为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这个年轻人很上心?” 老人紧皱眉头道:“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 廖元笑笑,道:“他的体内蕴含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现在就差一个引子将它激发出来了。” “仇恨?” “你看的出来?” “我的仇恨若是潭水,他的仇恨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廖元心里有些发毛的说道:“他的心冷的可怕,你不觉得他所有的情绪都是装出来的?” 老人道:“但他是个好人。” 廖元旋即笑了,道:“所以我将命都赌在新世界上了。” …… 繁星点点,昏暗的月光下,苏小乞正踏着一种极有韵律的步点,简简单单的踏步,苏小乞却犹如沉在水中,每次抬脚都显得无比滞涩。 皮肤红的似燃起了火,汗水从毛孔中泌出,顷刻便蒸发成烟。那从皮肤每一个细胞中散发的热量都如同一柄巨锤,正在不停的敲打苏小乞紧绷如铁的皮肤。 体外仿佛响起了打铁般的声音,而体内则响起潺潺的流水声。 先是如小溪绵绵流淌,随后溪水奔流的越来越急,渐渐泛滥成了一股猛烈的洪水,不断地冲刷积郁在经脉内的杂质。 苏小乞的身体似成了漏勺,驳杂的灵力化缕从漏眼中钻了出来,奔腾不息的洪水很快便失去了力量,水流渐渐缩小,到最后竟凝成了一滴滴的水珠。 就在体内变得空空荡荡,倏忽间,一股温热之感从腹部传来,丹田内如多了一口泉眼,每当苏小乞抬脚落下,灵力便似清澈的泉水般喷涌了出来。 未过太久,随着对原地踏步篇越来越熟悉,苏小乞的双脚也随之轻快起来,体内很快便被淡黄色的灵力充盈,看似与往常相同,苏小乞却能感到体内的灵力至少比以前精纯数倍。 而经过烈火重锤捶打的皮肤,也同样变得坚韧起来,从肌肉中源源不断流出的力量让苏小乞近乎有了一种能一拳碎山的错觉。 原地踏步篇共有十层境,只用了几个时辰,苏小乞便已突破了八层。若是再向上修炼,便需要苏小乞修炼到炼气九重了,修为进境显然是无法求速的。 …… 屋内推杯换盏的声音足足响了三个时辰,苏小乞又一次上了山坡,现在就算让他躺在床上,也要被吵闹的头要炸了。 黑暗中,一点火光忽明忽暗,嘴里叼着白玉烟袋的苏小乞望着倒映在海里的弯月,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从此以后,孤零零躺在山坡上的金承业面对的只有一片海了,这里宁静祥和,却也有难忍的孤独。以金承业的脾性,实在应该葬在青楼,这样永远少不了燕语莺声的热闹和胭脂水粉的香气。 苏小乞的嘴角不禁浮现一丝笑容,从坡上遥望远方,可以大概看到龙口城的轮廓,若有朝一日他来踏平金家时,金承业想必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第二十九章 暴雨 烈日似火,天气忽然间便热了起来,毒辣的日光炙烤着草木低垂的大地,处在蒸笼里的人近乎被烧成了一团焦肉。 秋蝉焦躁的嘶鸣,赤着上身的苏小乞蔫着脑袋跟在廖元的身后,似乎随时都会倒在热浪滚滚的土地上。短裤几近湿透,汗水溅在地上,激起一道道呛鼻的尘烟,靴子里也变得黏腻起来了,每移动一步都像是走在湿泥中,苏小乞现在只想找一个阴凉地灌上几碗沁透心脾的凉水。 “我们到底要去哪?”苏小乞看着眼前精瘦的背影,有气无力的问道。 与老人告别之后,两人便一直在赶路,廖元更像是积压了很重的心事,任他喋喋不休,始终未开口说半个字。 最为可气的是,每当他想要运用灵力阻挡“炉火”的侵袭,廖元便一指点过来,到最后竟将他的穴位封锁了。 “我们到了。”心事重重的廖元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一片干燥,更见不到一滴汗水,焚人的骄阳并没有给他造成一点影响。 色彩斑斓的灵力屏障将他的身体都笼罩了起来,他自然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恨得牙痒痒的苏小乞抬起头来,之前他的视线一直留在廖元的后背上,倒是未发现已经到了一座小镇的牌坊前。 “这里……” 这座小镇极为奇怪,竟是夹在两面高耸入云的石灰墙的中间,千椽万瓦间,隐隐传来几声倦怠的狗吠,以及此起彼伏的鸡鸣。 “古巷镇……”苏小乞仰望着牌坊上规规整整的三个大字,喃喃的念了一句,将视线转到覆着稀疏杂草的石灰墙上。 廖元笑问道:“是不是觉得这里的地形很奇怪?” 苏小乞道:“有什么说法?” 廖元望着墙外一望无际的耕地,眼中充满回忆之色,缓缓道:“这里曾有两个对立的门派,一门崇尚道法自然,一门崇尚以杀止戈,两种不同的理念激烈碰撞,两面墙便因此筑起来了。” “怎么说?” 廖元道:“善道门每唤醒一人心中的善念便添上一块砖,戮戈门每除一恶便添上一砖。长此以往,善恶墙越筑越高,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故事。” “……”苏小乞正听的津津有味,笑容骤然僵住了,斜睨了廖元一眼。 廖元大笑拍了拍苏小乞的肩,道:“都是我瞎编的,其实是因为这里经常会刮起邪风,所以这里才要筑墙。” 言罢,不理会苏小乞的表情,弹出数道指风解开苏小乞的穴道,向镇里行去。 有了灵力护体,燥热的气浪顿时从皮肤上散去了,苏小乞的脚步霎时轻快了许多。 空无一人的街道极为寂静,风似乎在足以灼瞎双目的日光中融化了,落叶都沉在了石板路上。街道两旁的瓜果蔬菜、胭脂首饰裁缝铺都半掩着门,隐隐能够听到轻微的鼾声。 “暴雨就要来了。”脚步急快的廖元倏地停住,仰望天空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暴雨?”苏小乞扫了一眼一碧如洗的天空,不等开口,廖元又说道:“找个客栈先填饱肚子。” 无论天气晴朗、恶劣,客栈始终会大开迎客之门,古巷客栈的店小二却没想到正当午竟然还会有客人上门,等到打盹的他惊醒时,一老一少已经选了一张最阴凉的桌子坐下了。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客官想吃点啥?”年轻的店小二忙拿起茶碗茶壶,小跑到两人的桌前倒了水。 廖元啜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道:“清蒸鲈鱼、干煸肥肠、红烧豆角、再来两碗嫩豆腐汤。 鲈鱼只要鱼肚,要把刺一根根剔出来。肥肠要扒干净,炒的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豆角不能让我嚼到一条筋,豆腐若是不滑不嫩我就要拆了你的店!” 廖元每吐一个字,店小二的脸色便随之变化,到最后目中俨然是燃起了怒火。 “客官莫不是来耍人的?”小二一字一顿的说道。 廖元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道:“够吗?” “够了,够了。”小二瞬间换了一张脸,前倨后恭的笑道:“客官要不要上壶酒?” “我的要求你听清了?” 小二一愣,忙不迭的点头道:“听清了,听清了。” “那你还要问?” “是,是。”小二躬着腰退下了。 苏小乞当然能够听出廖元言语中的火气,失笑道:“你跟个店小二置什么气?” 廖元答非所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对古巷镇这么熟悉吗?” 苏小乞眉毛一挑,道:“难道……” 廖元感怀道:“我在这个镇上长大,在这个客栈抹了十几年的桌子。” “那他……” “他是老掌柜的儿子,既是掌柜也是伙计。”廖元耸耸肩,“就是这样了。” “是不是还要添上一个大厨?”苏小乞听到了后院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小二已经不见了。 廖元撇着嘴道:“他比自己的老爹还要吝啬,既想雇伙计,又不愿花银子,索性全部自己做了。” 苏小乞笑道:“看起来你在这里过的很不愉快啊?” 廖元嘎嘎一笑,道:“要不怎么到这耀武扬威来了?” “你到这里不会只为这个目的吧?”苏小乞敛去笑容。 廖元微眯着双眼道:“我来杀一个人,了一桩心愿。” 苏小乞将目光投向后院,年轻的身影正在忙碌。 “想什么呢?”廖元无奈道:“我还犯不上与他计较。” 苏小乞没有去问廖元要去杀谁,他与廖元相识不过数天,就算问了也是一片糊涂,倒不如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只是,在街道上走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了阴凉地他便感觉裤子都粘在了身上,整个人都像是成了一团馊掉的肉。 苏小乞暗叹一声,手支着下巴望向门外,碧蓝的天空竟出现了一朵黑云,缓缓遮住了悬在空中的炙热火球。片刻间,乌云如千军万马从四方汇聚,缓缓向客栈古巷镇袭来,几乎要将整个世界碾碎。 暴雨果然要来了。 第三十章 铁匠铺 狂风怒啸,仅仅数息时间,湛蓝的天幕便被墨水漆黑,耀眼的白光在翻腾急涌的乌云中闪耀,惊天骇地的风暴迫不及待的要降临这个世间。 廖元快速扒完碗里的豆腐汤,放下筷子,仔仔细细的将麻布衣上的褶皱扯平,眼中浮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色彩,就像是准备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你有时间整理衣服,不如刷刷牙洗洗脚,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去杀人,还以为你要去洞房。”苏小乞将一块去刺的鱼肉放入嘴里,鲜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 廖元笑笑,认真的说道:“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就在前几天。”苏小乞吸溜一口汤,接着道:“结果杀起来就再也止不住手,连续杀了五个。” “不对,是六个。”苏小乞放下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 廖元道:“我见你好像没什么负担。” 苏小乞挑眉道:“我杀的可都是罪有应得的人,为什么要有负担?” 廖元道:“你就不怕夜里睡不着觉?” 苏小乞笑出声来,道:“梦见他们大不了再杀一次,活着的时候都能杀,死了还怕啥?” “我就不像你这么看的开喽……” “此人乃是世上最心狠手辣之人,手上更不知染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屠戮师门,夺人家财,欺男霸女,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闻平的话回响在了苏小乞的耳边,苏小乞眯着眼道:“或许是因为你杀了太多不该杀得人。” 突然间,纷乱的树叶被风裹挟着冲入屋内,门嘎吱嘎吱乱响,似要挣脱下来。 廖元注视着苏小乞的双眼道:“我觉得我最该杀你这个白眼狼,老子可救了你。” “好。”苏小乞敷衍道:“你是个好人。” “我当然是!”廖元道:“屠戮师门是因为收我为徒的门派背地里在欺压百姓,掳掠良家女子视作玩物。夺人家财是因为他拦路抢劫,谋财害命。” 闻平的话廖元显然还记在心里,他也知苏小乞的心里一定会有一个疙瘩。 “那欺男霸女呢?” “欺男霸女是因为……”廖元忽然沉默了,目中痛色一闪而过,许久才道:“以后再与你说吧。” 言罢,起身出了客栈。 风在咆哮,树木尽伏低身体表示了臣服,悲切的哀鸣声淹没在了风中,随着咔嚓一声,一棵杨树砸在了街道上。 碎石迸溅,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就在苏小乞两人前脚走出古巷客栈的大门,后脚门便“嘭”的关死了。 “雨天杀人你知道有什么好处吗?”廖元转头问道。 “衣服不容易被血染红?” 廖元笑着走下了台阶。 …… 走出街道顺着右方的小径一直走,穿过数间瓦屋,一家陈旧的铁匠铺便坐落在小径的尽头,这也是古巷镇唯一一家仍在开门的铺子。 严恭年近六十,在这条鲜有人走动的小路待了已有近十年。他老了,佝偻的身体更已挥不起重锤,仅仅是靠着制针这点手艺,过着拮据,饱一餐饿一餐的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铺子里多了一名少年人,跟了失了手艺的铁匠不知有多少人为此惋惜,可少年人却丝毫不为前途担忧,只知为严恭推拉风箱,时不时地买壶酒孝敬孝敬这个可怜的老人。 “小水,给我拿件外衣来。”半躺在摇椅上的严恭搓了搓手臂,风不停地在向屋里灌,人一旦上了年纪,总会比想象中的怕冷。 就在少年人走进内室,一道锋锐的利剑骤然劈开了漆黑的穹顶,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劈了啪啦的砸了下来,瞬间便模糊了视线。 密不透风的雨帘中,缓缓出现了两道朦朦胧胧的人影,人影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廖元与苏小乞站在了铁匠铺落水叮咚的屋檐下。 “你已想到我会来?”廖元冷冷的注视严恭。 “今日一早我便感觉眼皮乱跳,十年也该来了。”严恭慢慢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廖元叹气道:“我确实想不到你会在古巷镇落脚。” 严恭的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道:“梁福的仇一日不报,你就终生不踏入古巷镇,我又怎能不到这个地方来?” 廖元脸上杀气大盛:“一想到你快活的留在世上十年,我就恨得牙痒痒。” 严恭怅然叹道:“二十年前那件事真的是个误会。” 廖元满目怒火的说道:“一对老夫妻好心救治重伤垂危的你,你却将他们的头斩了下来,这也是误会?” 严恭悲道:“他们夜里到我房间,我以为是图谋不轨,谁能想到他们是怕天冷来给我送棉被,等我想要收手时,他们已经倒地了。” 廖元冷笑,道:“那他们年幼的儿女呢?他们也是你失手杀的?” “如果我带上年幼的他们,势必会拖累我,放任他们不管,若是成长起来找我寻仇,必定是一大祸患。”严恭长叹口气:“罪过,罪过。” “院里的家丁、丫鬟,难道也是祸患?” “如果留下他们,还会有谁不知是谁杀了宝葫芦梁福一家? 梁福大小也是名医,受过他恩惠的人想来也不少,那样我就只能过上终日逃亡的凄惨日子了。”严恭又叹了口气:“罪过,罪过。” “只可惜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藏在床底下,更没算到梁福还有一双儿女出门行医,借宿在了病人的家里。” “我怎么能想到那么大的火都没烧死你?”严恭低眉敛目:“罪过,罪过呀……” 廖元反倒冷静下来,道:“想当初,我在客栈干了十几年的杂活,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过上了安定的生活,轻易的就被你毁了。” 廖元十分清楚,怒火、恐惧、亢奋、悲伤,都会影响实力的发挥,只有绝对的冷静才是取胜的关键。 “只可惜你的气息太乱,今天死的或许是你。”严恭双手揣在袖中,头缩了起来。 “更何况现在还下着雨,你的实力能发挥几成?”严恭笑笑,道:“你不该这么急得。” 第三十一章 交手 “嘶啦”一声,严恭猛地扯烂了身上的灰布衫,瘦骨嶙峋的胸膛有一个硕大的肿包,肿包内似有活物不断地搏动,甚是恐怖。 “十年来,我一直饱受它的折磨,但我也因此发现了彩焰花蛾最致命的弱点。”严恭抚摸着胸前的肿包,温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孕育出的生命。 廖元强忍着心里的恶寒,道:“蝶类妖虫都怕水,这根本不是个秘密。” “可我脑子太笨,等我发现这点的时候,这颗蛾卵已经与我的心脉相连。 最初我对它厌恶至极,可无论我怎么用灵力压制,始终阻不住它吸食我的精血。 后来,时间久了,我便与它有了感情,它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慢慢从虱子长成了西瓜。”严恭的手紧贴搏动剧烈的肿包,面容扭曲的狂笑道:“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它就要出生了,它就要出生了!” 苏小乞与廖元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人失去理智的时候,往往是最可怕的。 严恭倏地又冷静下来,缓缓说道:“”我本收了个徒弟,修为不用太高,只用在你我激战时,让天空下一场雨就好了,没想到你竟然挑了个最不利你的时间来,你是不是总喜欢做出人意料的事?” 铁匠铺里多了一名少年人,脸颊正红的发亮,他的心在躁动,在剧烈的撞着肋骨,此刻的他兴奋的几乎发疯。 倏忽间,一股凶暴的气息遽然从严恭的体内爆发出来。“轰”的一声,无形的能量竟将屋顶撞出一个大洞,碎瓦在风中起舞,呼啸着不知被卷到了何处。 雨如瓢泼,将铁匠铺瞬间摧垮成了一堆废墟,燃的正旺的炉火被雨浇灭,天地一片漆黑。 咔嚓…… 刺目的白光霎时照亮了所有人的脸,一棵枯死的槐树竟被“利剑”劈中,燃起了绿幽幽的鬼火。无论雨如何的势猛,始终无法将其浇灭。 耳边忽有蚊群嗡嗡震响,数百根银亮的飞针漂浮在严恭的身前,雨水还未落上,瞬间便被无形的罡风撕为雾气。 隐在迷雾中的身躯忽然亮了起来,一道道青色纹路从肿包起始,在干枯的身躯上蜿蜒游走,就像是一股起势的飓风,顷刻占领了严恭的身体。 与此同时,斑斓的纹路也在廖元的身躯上蔓延开来,向后背汇聚,霎时间,一对艳丽的蛾翅破开麻布衣钻了出来。 飞针骤然激射,如蜂群亮出了毒辣的尾针,遮天蔽日的袭向廖元。 廖元振翅而起,身躯赫然生出了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随后,廖元如陀螺般飞速旋转起来,绒毛纷纷离体,似一片白雾将黑压压的飞针笼罩了起来。 锋锐的尖针仿佛陷入了黏稠的泥沼中,强劲的风流未过太久便消磨殆尽,沾满绒毛的弯折飞针散落了一地。 这边试探交起了手,另一边少年人迈步走向苏小乞,他的每一根青筋都暴鼓了起来,蓝色灵力奔腾而出,缓缓凝聚成了鱼身魂衣。 “先别动手。”苏小乞伸手止住少年人,示好的笑道:“我说我是来观战的,你信吗?” 少年人狞笑,双手一扬,五枚雨水凝成的梅花飞镖旋即飞出。四枚袭向四肢,一枚瞄准面门,简单的招数,却将他封锁在了一片狭小的空间里。 苏小乞叹气,手脚立刻并拢,竟直直的仰面倒在了地上,待飞镖险之又险的擦过身躯,又如弹簧般直直的弹了起来。 凶险的杀招,竟被苏小乞简单的躲过了。 “不是我不想打,实在是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啊。”苏小乞摇头,“不如你去帮帮你师父? 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挺好的,你不用特地来照顾我。” 少年人脸上的狞色更重,双手连弹,豆大的雨点每落到他的指间,便如射出枪膛的弹丸般轰击了出去。 海洋系灵魄到了水中,简直像到了自家的后花园,少年人似入了一种无人能敌的空灵境界。 指间水花飞溅,数十枚足以洞穿苏小乞身体任何部位的弹丸将苏小乞彻底淹没。少年人的修为已有虚魄三重,天时地利尽在,他绝不认为自己会输。 甚至,他已觉得,苏小乞必然会死在这一招流水聚星之下。 然而,少年人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在脸上扩散,便僵硬在了嘴角,随后,化为浓重的煞意。 苏小乞似如轻盈的柳絮左闪右现,每次弹丸看似要击中他的身体,却堪堪从他的衣角擦过,全部落了一个空。 苏小乞此时也在惊讶身体的变化,他的身法只不过是最普通的掠身术,按说不该如此轻灵。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篇,自从修炼原地踏步篇之后,他对周围一切事物的感应都变得极其敏锐。 若在这之前,他就算能躲过迅疾的弹丸,至少也要受到不轻的内伤。 “是不是到我出招了?” “了”字吐出时,苏小乞已如矫健的猎豹般窜了出去,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微颤,每一根筋都在涌流着强劲的力量。只在片刻,他的手便触到了少年人的衣襟。 少年人悚然一惊,右脚旋即向后微退半步,两腮鼓起,一股急流猛然从口中喷吐了出来,骤然击向苏小乞的脖颈。 可苏小乞却忽然从他的眼前消失了,水流落空轰中地面,赫然击出了一个水缸粗的凹坑。 同一时间,少年人突感脑后一凉,苏小乞竟如鬼魅般闪到了他的背后,并指如刀狠切后颈。 瞳孔陡然缩成一条细线,千钧一发之际,少年人脑中“轰”的一炸,竟突破身体潜能的拧转过身体,面对苏小乞,双臂交叉封挡在了喉间。 可等待他的却不是迅猛的手刀,而是苏小乞正中胸膛的右腿。 少年人顿感胸膛被钢鞭抽中,身体也如断线的纸鸢飞了出去,在地上连滚数圈,一口涌上喉咙的血箭顿时从口中飙射了出来。 “看起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强。”苏小乞笑眯眯的望着脸色铁青的少年人。 第三十二章 智取 二十九章写了一个BUG,胸前有天人图案的苏小乞是没办法赤裸上身的,这样会招来杀身之祸,现在已改正胸前缠着绷带,还好你们看书都不仔细。⊙▽⊙ ………………………… “混蛋!”少年人双掌猛拍地面,“嘭”的跃起,皮肤竟泛起了诡异的紫红色。与此同时,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威压滚滚而出。 “沸血!”与严恭互换一招的廖元倒退数步,扫了一眼气息怪异的少年人,不禁有些惊色。 “是什么?”苏小乞摆出防御的架势,口中虽在发问,视线却丝毫不敢离开满面杀机的少年人。 廖元未开口,严恭便抢着答道:“彩焰花蛾有四毒,脓包、麻痹、蛾卵、沸血,血液一旦沸腾起来,人将被活活煮死。” 苏小乞微皱眉头,道:“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被煮死的样子,反倒实力越来越强了。” 严恭放声笑道:“只要控制好毒素的量,这种毒不但不会害了性命,还会短暂激发出身体潜能。” “可毒素日积月累,终有噬主的一天,到那时会死的更加痛苦。”廖元像是在说给少年人听。 少年人大笑:“以后的事留给以后去想。” 话音未落,少年人扯去衣衫,他的胸口竟也有一个肿包,只不过只有拳头大小,似心脏搏动。 “你竟然……”廖元惊诧万分。 严恭心疼的抚摸胸前的蛾卵,道:“我将孩子割了一条口子,放了点血滴在了小水的伤口上。” 严恭的口吻实在让苏小乞止不住的恶心,忍不住的想吐。 “你们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廖元摇头惋惜。 少年人冷冷一笑,道:“只要能得到更强大的实力,豁出命又有什么关系?” “说的好。”苏小乞鼓掌,随后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晒着衣服呢。” “你往哪走?”少年人瞬息间贴上苏小乞的前胸,手中霎时凝出一柄水刀,闪电般划过苏小乞的胸膛。 苏小乞悚然变色,他完全看不清少年人的动作,只见刀光一闪,缠在胸前的绷带顿被割断,若不是他头后仰的及时,怕是喉管都要被割开了。 绷带滑落,苏小乞暴退数米,少年人也未去追,火辣辣的疼痛感一浪一浪袭来,细密的血珠正从胸前不断地泌出,但很快便被雨水冲刷掉了。 “天人。”少年人冷冷的注视苏小乞心口的龙形图案,轻舔一下嘴唇。 苏小乞知道现在去捂心口也是于事无补了,只能深深地长叹口气。 “现在还觉得我弱吗?”少年人甩动着手里的水刀。 “你想听真话?”苏小乞竟然还能笑的出来,淡淡一笑,道:“不过如此。” 少年人登时怒了,人如鬼魅在苏小乞前后左右不停闪过,每变换一个方位,苏小乞的身体便添上一处伤口。 连看都看不清,又如何去反击? 仅仅数息,身躯便已是鲜血淋漓。 少年人并不急于去了结苏小乞的性命,略带讽意的说道:“现在还觉得不过如此吗?” 苏小乞似是不知现在的处境,仍然面有笑容的说道:“太慢,太慢,再多拿出一点力气。” “好,我成全你!”少年人眼中狠意更甚,水刀追风逐电般刺向苏小乞的左胸。 血花四溅,水刀近乎没柄的插进了心口,可少年人能够感到,刀尖并没有刺破心脏。而他再想施力前刺时,水刀却像是在肉里扎了根,再难寸进了。 就在这时,苏小乞铁箍般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肩头。刀被紧缩的肌肉锁死,双肩又被枷锁套牢,少年人双腮旋即鼓起,还未喷出急流,额头便受了重重一击。 灵力散了,正感天旋地转的少年人又见苏小乞的头重重向他磕来,无处可躲,苏小乞的灵力就像是一个钻头,破开魂衣,头部再次受到重击。 铁锤般的头,几乎要将少年人的颅骨硬生生砸碎。 一下…… 两下…… 三下…… 少年人的意识渐渐模糊,黑暗渐渐侵蚀了他的视线,生命正从他的体内飞速流失。 “明明有很多种方法杀死我,却偏偏从正面,你不死谁死?”苏小乞松开手中的尸体,之前还在耀武扬威的少年人顿如一滩泥软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水洼。 苏小乞的战斗已经解决,廖元与严恭之间的战斗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而地魄六重的严恭一直占据绝对的上风。 “你此次必败无疑,蛾卵在我体内活了十年,彩焰花蛾的毒已经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严恭的语气很平静,少年人的死并没有让他的心起一丝的波澜。 廖元脚下有些虚浮,苍白的脸色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本就不以斗术见长,灵术又完全失了作用,一时找不出办法来应对了。 严恭可不会就此罢手,指间瞬时旋起了狂暴的烈风,每根手指都被高速旋转的小龙卷包裹,这双手将会撕裂廖元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双手如爪,严恭立即动了,他的身体虽然衰老,速度也大不如前,可他却有着寻常人难比的专注力。无论是谁,只要每天制上近百根针都能练就一双洞察一切风吹草动的慧眼。 廖元的手、脚做出了怎样的反应,肌肉如何的颤动,他都能预判出廖元接下来的行动。这样,就算速度跟不上,只要随着廖元一起移动,他反倒还要比廖元快上一线。 廖元动起来时,严恭又跟着一起动了,并且如鸷鹰般伸出了锋锐的手爪。 血肉撕扯的声音,手爪穿透廖元的腹部,硬生生撕下一大块肉,整块肚皮都险被扯了下来。 鲜血喷薄间,隐隐能够看到滚烫的肠子在蠕动。 严恭仰天狂笑,可笑声骤然卡在了喉咙里,他的嘴大张着,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以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凝结住了。 廖元捂住鲜血狂流的肚子,笑道:“我之所以选择下雨天,是因为毒能更好的从你的毛孔里渗入。 若是天气晴朗,你必然会屏住呼吸阻止毒粉吸入肺里,可若是所踩的每一处积水都有毒,你该如何防呢? 彩焰花蛾怕水,水也会让它变得更可怕。” 严恭的瞳孔在紧缩。 廖元深喘几口气,接着道:“你一定好奇自己为什么还会中彩焰花蛾的毒,那是因为我与你交手,毒都被我引入了水中。 你不是不会中毒,而是我根本未对你用过毒。” 第三十三章 兵行险招 晶亮的双目渐渐浑浊无神,只是片刻间,严恭的皮肤便成了绛紫色,毛孔中更是渗出了散发着馊臭味的黑色黏液。 他的血液在沸腾,奇痒难耐的身体似有万只活物在内蠕动噬咬,世间有万般刑罚,却没有任何一种比这更残酷。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廖元冷冷一笑,道:“当初我本可以轻易地取了你的性命,你能苟延残喘再活十年,全是因为我不愿让你死。” 严恭的视线又缓缓聚焦,目中流露着深深地骇然之色。 “我既然愿意留你一条命,当然也知道你一直在古巷镇。”廖元的脸上布满阴狠之色,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你吗?” 雷电交加,雨倾盆落下。 严恭的瞳孔在急剧收缩。 廖元快意的大笑道:“我就是要让你不敢去抢,不敢去偷,不敢在古巷镇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露面,甚至连这间阴暗腐旧的铁匠铺都不敢出! 我要让你每时每刻都过得生不如死,我要让你每时每刻都只能在腐烂潮湿的阴曹地狱中哀嚎挣扎!” “杀……杀了我,放……放……放过它……”严恭流下两行泪来,他所求的当然是在胸前搏动的蛾卵。 强烈的呕吐感顿时充斥在廖元的喉间,“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冷声道:“我愿意放过它,它可不愿意放过你。” 话音未落,蛾卵搏动的越发剧烈,就如同有人在擂着震天响的大鼓。忽的,严恭的胸前骤然迸射血箭,一只被鲜血染红的飞蛾从肿包里钻了出来。 雨水淋去鲜血,长满细密白色绒毛的飞蛾,却有着一双五颜六色的翅膀,它的口中更是生着数不清的尖牙,目中闪着可怕的凶戾之色。 “孩……孩子……” 严恭想要伸手去抚摸,彩焰花蛾却“嘶”的对他露出了利齿,随后,陡然钻入前胸的伤口中,在内拼命地撕咬吞食。 严恭凄厉的高喊,全身都在抽搐,更甚至七窍都往外流出了黑血,未久,便仆倒在地。 “太他妈恶心了。”苏小乞啐骂一句,捂着胸口缓慢的移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严恭不动了,彩焰花蛾也未从他干瘪下去的皮囊里爬出来。等了许久,苏小乞忍不住道:“蛾子也死了?” 廖元仰面摔在地上,道:“毒死了。” 苏小乞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表情怪异道:“毒……毒死了?” “幼虫是承受不了我下的毒的。”廖元顿了顿,道:“不要傻站在那里了,毒早就被雨冲走了。” 苏小乞挠挠头,又艰难的移过去,道:“既然今天的事是你有意为之,你怎么还被人打的这么惨?” 廖元没好气道:“如果不是你,我的修为怎会跌?” 苏小乞费力的坐在地上,他的心口、前胸虽然止住了血,但每移动一步都钻心的疼。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苏小乞扫了一眼廖元腹部的伤,接着道:“或者换一个说法,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死都死了,千万不要带进棺材里,那样就太暴殄天物了。” “谁说老子要死?”廖元恶狠狠地瞪了苏小乞一眼,怒道:“我看你才长着一副短命的样。” 苏小乞微笑道:“那你就要失望了,我的伤看起来重,实则都是皮肉伤。” 廖元认真的注视着苏小乞道:“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那里被戳出一个窟窿?” 廖元指着苏小乞的心口。 苏小乞摊手,道:“我不是好端端的活着?” “也是。”廖元点头道:“我若是面临相同的局面,也只有出险招的这个办法。” “所以他幸亏是个疯子。”苏小乞道:“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失去理智。” 廖元眯着眼道:“若他不从正面呢?” 苏小乞叹气道:“那我只好自认倒霉了。” “不能吧?”廖元笑道:“你一直在用语言激怒他,看似是他占据上风,实则主动权一直掌握你的手里。” “侥幸,侥幸。”苏小乞打个哈哈,又笑眯眯的说道:“我现在算不算还了你一个人情?” “这也算?” “如果他们两人一起对付你,谁生谁死还真不可知,难道你不该谢我?” “那我是因为谁变成这样的?” 苏小乞摆摆手,道:“那我不管,蠢货才会去计较过去的事,聪明人都是看未来。” 廖元叹了口气,点点头。 “还有两个人情要还,你是不是还有这样的事要做?”不等廖元开口,苏小乞又接着道:“如果还有这样的事,你不如把空间灵器之类的交给我,免得你死了,我逃的时候来不及取。 送给敌人你一定也觉得不甘心,倒不如送给我,我还知你的情。” 苏小乞现在还想着闻平身上的空间灵器,作为苍云剑派的执法长老,怎么都会有一些好东西。 廖元怒道:“你是不是没事就想咒我死?” “你再不死,我早晚被你折腾死了。”苏小乞叹气。 “我的身上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空间灵器之类的都用来换了百草仙露丹,你就不用去想了。”廖元捧着肚子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苏小乞的肩。 苏小乞微皱眉道:“那我怎么见你每次都从怀里掏东西?” 廖元嘿嘿一笑,解开破烂的麻布衣,道:“那是因为这件衣服里缝了一个大口袋。” 苏小乞一噎,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口烂泥。 “走吧。”廖元向街道的方向走去,道:“我们去喝酒。” 苏小乞没好气的说道:“你就不怕从嘴里喝进去,从肠子里流出来?” “小伤,小伤,喝点酒好的更快。” …… 雨下的更急,古巷客栈紧闭的门前站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一人捧着肚子,一人捂着心口。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廖元一脚踹开紧闩住的门,高声道:“小二,拿酒来!” 漆黑的客栈乒呤乓啷响起一阵乱响,披着外衣双手紧缩的店小二碎骂着从二楼跑了下来,一见血淋淋的两人,顿时大叫一声俺的娘,惊坐在了地上。 第三十四章 怪人 昏黄的灯火,映在墙上的两条长影随着敲打紧闭门窗的狂风晃动,经久不修的房顶终于被落雨击溃,已经有轻柔的雨雾在屋内飘荡起来。 小掌柜也懒得动弹,披着外袍躲在柜台后面连打着哈欠,两眼控制不住的打着架,不一会儿便打起盹来。 桌上地上摆着四坛烈酒,换了一身黑衫的廖元正手拿着盛满酒水的海碗,鲸吸牛饮般往肚子里灌。他腹部上的伤已经用绷带缠了起来,可是并未用药,只是随意的缠了几道,防止肠子掉出来。 “你这么喝就不怕胀破了肠子?”身穿蓝衫的苏小乞正缓慢的打开一张捆成柱状的油布纸,里面是未沾一点雨水的白玉烟袋,以及《第八套广播体操》两篇。 将两页功法残篇收入怀中,烟丝塞入烟锅,一点忽明忽暗的红光在昏暗的屋子里亮了起来,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清香味随之扑鼻。 “你不来两碗?”廖元用碗底轻敲两下桌面。 苏小乞眯眼笑道:“我又不需要用酒来逃避痛苦。” 廖元一怔,旋即苦涩的笑了起来,道:“原来你看的出来。” 苏小乞盘腿坐在椅子上,道:“酒上来之后,你的眼神就变了,我的眼睛可是火眼金睛。” 苏小乞伸出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火眼金睛?”廖元不解。 苏小乞娓娓道来:“司马迁劈开天地,捏泥化万灵之后,不知为何,天上竟悬挂了十个太阳。 草木庄稼枯焦,溪水干涸,眼见世间生灵涂炭,司马迁忿怒之下,制出万斤力弓弩,千斤重利箭,连射落七个太阳。 就在他准备再射落剩下三个日轮时,其中两个竟缩小躯体射入了司马迁的双眼。 本是想灼瞎司马迁的眼睛使他无法视物,却不想被司马迁炼化,成就了他一双能够洞察秋毫的火眼金睛。 而最后那个太阳,再不敢胡作非为,每日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得阳光哺育,世间万物繁衍至今。 这就是司马迁射日炼睛的故事。” 廖元端着碗呆住了,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小乞干咳一声,挠了挠眉心,道:“你心里有什么郁结难解的心事?” “你心里难道没有令你感到痛苦的事?”廖元反问。 苏小乞深吸口烟,道:“人人都有心事,我当然也有,可逃避过后只会更加痛苦,又何必去撕碎自己的心?” “有些事是无法言说的。”廖元饮尽碗中的酒。 “你为了梁福一家复仇?”苏小乞忽然问道。 廖元点头。 “你在梁家干过一段时间杂活?” 廖元继续点头。 苏小乞不解道:“为什么是你?梁福不是还有一双儿女?” 廖元目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最后叹道:“你可听过罪囚?” 不等苏小乞回答,廖元又接着道:“你一定没听说过。 以罪之身,涤尽世间罪恶,罪囚是灵魄大陆最神秘也最为强大的组织。” 苏小乞摸着下巴道:“听起来像个邪教。” 廖元道:“罪囚组织的人自称囚徒,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仇恨,他们是一群可怕的凶徒,教义是拯救世人,他们最想要做的却是毁灭这个世界!” “所以……”苏小乞道:“梁福的这一双儿女为了得到力量加入罪囚了?” 廖元摇头,道:“只有梁敢,他也被我杀了。” 苏小乞挑起眉梢。 “如果他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是不会狠心下杀手的。”廖元不自觉的攥紧了碗沿。 “你好像对梁福的女儿有意思?”烟丝已烧成灰烬,苏小乞敲起烟锅。 廖元老脸一红。 “这应该就是你在痛苦的事了,她不肯原谅你?” “她当然知道梁敢错了,她只想让我把梁敢抓回来,我却……我却杀了他。”廖元倒起酒,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你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廖元苦笑。 “今日寻仇,多半也是因为她吧?闻平所说的欺男霸女,是不是……” 廖元苦涩点头。 “一个情字,让多少英雄成了狗熊。”苏小乞站起身,走上楼梯,摆摆手道:“我可不像你不把伤当回事,睡觉了。” …… 日上三竿,洗漱干净的苏小乞走下楼时,浑身酒味的廖元正坐在长凳上揉着眉心,往肚子里灌着凉水。 小掌柜竟都未收拾屋内的残局,到处都是大的小的酒坛,廖元几乎喝光了客栈里的所有酒。 一天的时间,小掌柜便赚够了一年的收入,还开门做什么生意? 当然要找一个好地方挥霍挥霍。 所以他就毫不在乎的扔下空荡荡的客栈出门了。 “我们还留下养伤吗?”苏小乞坐在廖元身边。 廖元起身,道:“现在就走,找点吃的。” 廖元所谓的填饱肚子实在是一条漫长的路,一直走到了近乎日落,这才在几间临湖的茅屋停下了,而古巷镇,早已被甩出了几十里。 “我们到地方了。”言罢,廖元弹指解开苏小乞的哑穴。 苏小乞怒目道:“为什么吃东西跑这么远,难道在这吃一顿饭能飞升成仙?” “当然。”廖元当先走向茅屋。 长途跋涉,苏小乞能够感到昨夜稍稍愈合的伤口又挣裂了。而廖元,缠住腹部的绷带也在渗血。廖元与昨晚简直不像一个人,这个人实在多变的让人看不透,更不知他的真情流露是真是假。 “仙人前辈,炒豆子还有吗?”廖元笑容满面的敲门。 半晌过后,屋里仍没有动静,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廖元竟没有任何动怒的样子,脸上反而依旧堆满笑容。 暮色渐深,门终于缓缓开启,门后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胡须极长,几乎拖到地上,而老人竟仅仅只有廖元的腿高,更为奇怪的是,老人的一张脸极似猫脸,让人不寒而栗。 “什么豆子?” “黄豆。” “怎么炒?” “炒的焦糊。” “黄豆要炒的表皮金黄,内里酥脆才好吃,不识货的蠢蛋。” 门又“砰”的关死了。 苏小乞的眼神怪异起来,这两人明显是在对暗语,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三十五章 猫仙人 屋内寂寂无声,门外廖元垂手恭立,不知何时,暗沉的天幕竟悬挂起了一轮弯月。 平静无波的小湖忽然泛起一层涟漪,门又开启,长须猫脸老人从门后露出了头。 “一颗上品灵晶。”老人扫了一眼廖元,语气很是冷淡。 廖元竟也不在意老人的态度,从怀里掏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晶石,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老人将灵晶握在手中,丹田灵海分出一丝灵力钻入晶石,顿时激起了几缕无比精纯的能量,使得人体内的灵力都不安的躁动起来。 “不错。”老人点点头,从腰带上扯下一个扎紧的小布袋,扔给廖元后,又立马关紧了门。 “几个时辰总算等来,没辜负我一番辛苦。”廖元笑着走向苏小乞。 “是什么?”苏小乞也不禁好奇起来。 廖元小心翼翼的撑开布袋,袋底躺着两颗漆黑的豆粒,焦糊味异常的刺鼻。 “就这也值一颗上品灵晶?”苏小乞一脸的不敢置信。 死亡的妖兽若葬于地下,经时光流转妖魂凝聚不散便可形成灵晶。而灵晶又分下中上三品,仅是下品便可换万两黄金,中品可换十万两,上品足足可换百万两! 百万两黄金就换来了两颗炒焦的黄豆? “尝尝?”廖元捏起一颗糊豆。 “好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吧。”苏小乞摆手。 “那可不行,要有福同享。”廖元嘎嘎一笑,左手旋即探出,闪电般捏住了苏小乞的两腮,未等苏小乞反应过来,糊豆便射入了嘴里。 奇怪的是,苏小乞并未尝到苦涩味,豆入口中便化作了一股热流散向四肢百骸。胸前的痛感缓缓消失,麻痒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最为神奇的事,干瘪的腹中竟感觉不到饥饿了。 而廖元,缠住腹部的纱布下似有活物蠕动,待蠕动平息,扯去纱布,腹部再不见一处伤口,这两颗豆子竟是如此神奇! “是不是可以飞升成仙?”廖元自得一笑。 “这……这到底是什么?” 廖元道:“仙豆,吃了之后可以恢复除断肢以外的所有伤势,并且可以十天不用吃饭。 不过,想要让仙豆发挥作用,必须要将它炒糊,这才有了之前我跟仙人前辈的一番对话。” “仙人?”苏小乞神情怪异的说道:“你别告诉我他叫猫仙人。” 廖元眼睛陡然一亮,热切道:“你也知道猫仙人? 在我二十岁那年有幸与猫仙人相识,正是得他的超圣水相助,我才能达到如今的境界。 但猫仙人的行踪不明,我只知道他喜食翠溪鱼,而翠溪鱼到立秋时节才最为鲜嫩,我们的运气很好,不仅遇到了猫仙人,恰好仙豆还有余存。” 苏小乞满头黑线,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灵魄大陆有没有像灵晶一般大的圆珠子,上面有不同数量的星辰,集齐七颗就能召唤神龙,满足任何愿望?” 廖元满面不解,道:“那是什么?” 苏小乞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司马迁在炼五彩石补天时,曾多出一颗金彩石,最后司马迁想到了一个好的处置方法,将金彩石震碎分散四方,谁若是能得到,便能成为灵魄大陆的主宰。” “这是邪物!”廖元的神色严肃起来,道:“若被不怀好意的人得到,那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苏小乞点头如捣蒜:“可不咋的,所以这七颗珠子肯定不存在,如果真的有,灵魄大陆早被抹灭了。” 廖元还要再说,苏小乞立即截住廖元的话头,道:“我们要不要留在这里过夜?” 廖元摇头,随后凝视着苏小乞的双目道:“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 一股寒气顿时从足底涌上头顶,苏小乞暴退数米,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廖元哑然失笑,道:“我不打算让你还我的人情了。” 苏小乞心里暗觉奇怪,皱眉道:“为什么?” “你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该陪我赴死。”廖元一步越到苏小乞的身边,拍了拍苏小乞的肩头。 …… 月牙西斜,葫芦林的每一棵树上都挂满了随风摇曳的葫芦,风若再大一点,便咚咚的响成一片。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苏小乞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获得自由他反而没有丝毫的欢愉,只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廖元指着一条几乎被葫芦覆盖的小路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再翻过三座高山,你会见到千级石阶,石阶之上便是灵道门,你可以试着在那落脚。 你应该知道,凭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在这个世界生存,想要活的更好,一定要有所依附。” 苏小乞很是迟疑。 “那么,再见了。”话音还在耳边,廖元却已没了踪迹。 廖元到哪里去了? 他是否有别的目的? 苏小乞没有踏上小路向东走,而是径直的走向林外,他不敢去赌,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可他还未走出几米,葫芦林便响起了衣袂掠空声,眨眼间,四道人影从空中轻飘飘落下,将苏小乞的退路尽皆封死。 苏小乞悚然变色,这四人流露出的气息竟全不低于凝魄境,甚至与地魄一重也不遑多让,只是一个瞪眼,便足以让他死上数个来回了。 “东西在你身上?”四人全部身穿夜行衣,只能看到高矮胖瘦,五官全部隐藏在了脸上的黑布里。连眼睛都不敢露,必然是怕有人认出他们了。 苏小乞到了此刻还不明白那真的是傻子了,廖元的身上一定有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而他,成了廖元调虎离山的棋子。 “倒是让我们一番好找,每次察觉到你这小鬼的气息都立刻消失了,幸好昨夜气息停留的时间极长,不然还真难寻到你。” 苏小乞总算明白廖元为什么会封住他的穴道了,廖元懂得压制,修为低的他气息是极易可寻的。 可他与这几人素未谋面,这几人为什么会知道他与廖元在一起?又为什么会熟悉他的灵力气息? “我们会不会中计了?”有一身体肥胖的黑衣人狐疑道:“在沂水是发现了这小子留下的痕迹,可现在见他一脸茫然,会不会廖元故意设计戏耍我们?” 第三十六章 神魂颠倒 苏小乞深叹口气,他自认心思缜密,却不想被廖元耍的团团转。明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遮掩他留下的痕迹,廖元却偏偏未去做,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吸引住这四人的目光? 可争取这一点点时间又有什么用? 廖元不可能一直躲着,若他身上真的有重宝,梁家小姐迟早会因此受到牵累,然而苏小乞转念又一想,廖元的话是真是假他也无法分辨。 若他所说的都是假的? 也许世上根本没有梁家小姐这个人? “此次真是在劫难逃了。”想的多了,苏小乞的心也在下沉,像这种遭遇战,他连布局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谋算都是必死无生的结局。 苏小乞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时而困惑,时而愤恨,时而苦涩。 “我们上当了。”瘦的像根芦柴的黑衣人突然怒的咬牙切齿。 四人久经江湖,当然看的出苏小乞只是被廖元舍去的棋子,对于廖元所携带的重宝,是一概不知的。 “廖元往哪去了?”芦柴黑衣人厉声喝道。 肥胖黑衣人嗤笑道:“他若是能知道,廖元又怎么会放心把他交给我们?” “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手拿短棍的黑衣人视线一一掠过三人。 “追追看?” “只能追追看了。” “那他呢?”脑袋似西瓜的黑衣人见同行三人已有离去的意思,问起苏小乞的命运。 “他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可怜人,就放过他吧。”这句话竟是从脾气暴躁的芦柴黑衣人口中说出来的。 其余三人闻言,当真认可了芦柴黑衣人的主意,居然真的抛下苏小乞走了。 危险渐渐远离,苏小乞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心里反而有了深深地忧虑,他的双脚也未移动半步。就在这时,若有芒刺在背的苏小乞陡然拧转身体,芦柴黑衣人的背后竟生出三条狐尾,隔着数米之外,疯长着向他刺来。 前一秒还远隔数米,下一秒便到了身前几寸地,就在苏小乞心里一片绝望时,他的身体忽然自己动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从体内源源不断的奔腾而出,不知何时,苏小乞的手中多了一柄雾状利剑。雾气抖散,剑光迅如雷霆般闪过,芦柴黑衣人痛呼一声,三截断尾掉落在了地上。 “虚灵蜃云!苍云剑派!”四人同时大呼。 “你……你究竟是谁?”芦柴黑衣人的语气中有了些惊恐。 “我是谁你们看不出吗?”声音是从苏小乞的口中发出来的,却是苍老的声音,苏小乞怎会听不出廖元的声音? 他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暗中就像是有一个提线的人,而他,就是被线操控的木偶。 雄浑的灵力在经脉中冲荡,痛觉还在的苏小乞明明感到撕心裂肺的疼,脸上却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的肉体、灵魂都如被割成了碎片,剁成了肉泥。 血管、经脉、肉骨,都在痛苦的呻-吟,夜空上的弯月忽然被雾遮蔽了,葫芦林里起了一场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苏小乞的身体再次动了,他从未使过剑,如今却仿佛浸淫剑道多年,剑意轻柔似雾,抚人脸庞时还感几分身心舒畅的柔意,下一秒便头颅滚落,鲜血从颈腔喷射了出来。 雾被鲜血染红,雾中惊呼声一片,紧接着,各色光芒闪耀,但很快便抖颤数下,泯灭在了空气中。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黑衣人强大的气息。 雾来的快,去的同样快,片刻之间,凄冷的月光便驱散葫芦林的面纱,洒在了林中半跪在地的血人身上。 皮开肉绽的身躯上隐隐能见白骨,经脉更是寸寸尽断,大厦倾倒,体内已成废墟。 视线渐渐模糊,与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在苏小乞的双目徐徐阖起,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甲缝塞满黑泥的脏脚。 瞳孔骤然紧缩,苏小乞猛地抬头,对上了廖元居高临下的眼神。 “想不到我会来?”廖元缓缓下蹲,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苏小乞皱眉,正想开口,一缕血线却从嘴里流了出来。 廖元却像是懂此刻苏小乞在想什么,道:“你猜的没错,我也受伤了。” 廖元解开衣襟,在他的左胸处正有一个拳头大的透明窟窿,略扫一眼,甚至能够看到心脏跳动。 “他们是为了我身上的一件东西来的。”廖元淡淡开口:“他们之所以知道我身上有这件东西,是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苏小乞并不感到惊讶,除了朋友,又有谁在追杀人时,身穿夜行衣?甚至将眼睛都隐藏起来? 可惜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倘若真的熟识,一层黑布便能让相熟的两人成了陌生人? “你对……对我做了什么?”苏小乞感到气管都在撕裂的痛。 “是神魂颠倒。”廖元道:“凝于灵海的命火蕴含了此人生前所有的修炼意识,可很多人都找不到操控它的方法,直到我出现。” 苏小乞苦涩的扯起嘴角。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在你的丹田内留下了我的灵力媒介,在五里以内,我随时可以借助闻平的命火操控你的身体。 当然,想要完全发挥出闻平的全部实力是绝不可能的,但只要发挥出七成,这些人便唯有死。” 苏小乞道:“被施术的人必须要有一具强悍的肉身,如此才能充当容器,这就是你将《第八套广播体操》交给我的原因。” “只可惜时间太短,你的实力若还能再进一层,便不会死了,顶多修为尽废,现在真是可惜了。”廖元目露惋惜。 “确实可惜。”苏小乞竟然轻松的叹了口气。 廖元诧异道:“你居然不为死感到悲伤?” 苏小乞仰头望着天上的弯月,道:“世间很多事本就是人力无法阻挡的,但我们可以选择痛哭流涕,还是坦然面对。” “你还年轻。”廖元手搭上苏小乞的肩。 “所以呢?”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股生机勃勃的灵力从廖元的掌心涌入苏小乞体内,寸断的经脉被逐一接回,倒成废墟的丹田被重筑,深及见骨的伤口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肉芽,飞速愈合。 第三十七章 龙雀 廖元的修为在以坠崖般的速度滑落,短短数息,便从地魄四重跌落到了聚魄三重。熬尽心力设了一个局,现在却为了救局中即将粉坏的棋子舍去了几十年苦修得来的修为,廖元究竟想做什么? 苏小乞百思不得其解。 伤口已完全愈合,廖元却没有就此罢手,灵力一遍遍冲刷拓宽苏小乞经脉的同时,廖元的修为也在随之下跌,而苏小乞的修为却在稳步的提升。 终于,就在苏小乞的丹田中出现一团淡黄色的灵力漩涡时,廖元移开了搭在苏小乞肩上的手。 可他的修为,却跌入了泥里,甚至连炼气一重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你……”苏小乞望着廖元出神。 廖元露出了焦黄的牙齿,道:“我的伤太重,已经救不回来了。” 苏小乞咬着嘴唇,道:“我不明白。” 右手在衣襟内侧缝的布包里摸索着,廖元道:“今天追杀我的总共有十人,如果全由我自己对付,我们两个只有死的份。” 苏小乞懂了,以他的修为,吸引不了太多目光,以闻平的七成力量对付追杀他的人绰绰有余,廖元是算好他不会死的。 “这十人不是一起的?”苏小乞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四人,他们之前曾问过廖元的去路。 廖元摇头,目露感伤的说道:“他们四人乃是江湖极具声望的侠义之士,提起风尘四侠的名号无人不晓,也曾与我出生入死。 他们的修为在十人中最弱,而我又服用了隐藏灵力气息的丹药,他们是寻不到我的。” 苏小乞懂了:“你一开始就算好我会与他们相遇?” 廖元苦涩点头。 苏小乞皱眉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廖元的右手终于从布包里伸出来了,摊开掌心,是一枚鸭蛋大小的透明晶石,晶石内有一只黑壳甲虫的妖魂。 “黑魂甲虫?”苏小乞大感诧异,道:“这是灵魄大陆最为常见的妖虫,随便刨个土都能找的到,需要这么大张旗鼓?” “它不是普通的黑魂甲虫。”廖元坐在地上,看着苏小乞道:“这几天你一直在给我讲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小乞在等着廖元的下文。 “这要从百万年以前说起。”廖元娓娓道来:“那时灵魄大陆是由妖族统治,人族只是龟缩在西凉一隅的小势力。而妖族又分两大势力,妖童一脉和龙雀一脉。 那时的妖族灵智与人类无异,人也好,妖也罢,一旦学会思考,便会滋生出无数的罪恶。 罪恶的世界使崇尚光明的妖童渐渐扭曲,它决定毁灭这个世界。邪恶、贪婪、自私、***都不该存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 龙雀是罪恶的化身,它与妖童之间一直被称为暗与光的对立,然而谁又能想到,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竟是‘光’? 集世间所有恶念的龙雀比不得内心纯粹的妖童,因此被杀得节节败退,当十万妖族被杀的仅剩两万,迫不得已之下它选择了与人族联合。 而炼体功法,便是那个时候由龙雀一族传给人族的。”说到这里,廖元还有意无意的看了苏小乞一眼。 苏小乞老脸一红,嗫嚅道:“原来你知道。” 廖元笑了笑,接着到:“学会修炼的人族远比妖族要可怕许多,仅是一年的光景,仅得到一门炼体功法的人族便演变出了上千种斗术,与妖族相比,几乎人人都可修炼。 两方联合,妖童岂有不被赶尽杀绝的道理? 就在妖童被灭不久,人族掉转戈头将奄奄一息的龙雀一族也抹去了。自那之后,能够口吐人言的妖族突然就失去了灵智,人类彻底统治了这个大陆。” 故事讲完了,苏小乞不解道:“这个故事与你受到追杀有关系?” “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廖元道:“据说妖童每死亡一次被称为一劫,渡过三劫方才算真正的消亡。而龙雀,虽无三劫之说,却可三次转世,若龙雀现世,妖童便会随之降临。” 苏小乞动容道:“你手中的莫非就是……” 廖元注视着掌心的黑魂甲虫道:“这便是龙雀的转世容器。” 苏小乞疑惑道:“听你所言,这东西留在手里只会是个祸害,为什么会有人不要命的来抢?” 廖元道:“龙雀每转一世都会获得不同的血赋能力,但他有一种血赋能力是永远不会变的,那就是——吞噬。” “吞噬?” “通过炼化妖魂,每个人都只能获得一种能力,有了龙雀,便可得到三种。” 苏小乞为之动容。 “它还有一种随机血赋能力,至于是什么,就需要你去发掘了。”廖元将黑魂甲虫递向苏小乞,很多人为之丢了性命,廖元却这般简单的将它送人了。 意外的是,苏小乞没有伸手去接。 “为什么是我?” 廖元叹道:“炼化龙雀,灵力倒是其次,最为重要的是坚韧的意志,这种意志我在你身上看到过。” 苏小乞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灵力是其次?” 廖元道:“龙雀死后,已转世两次,为了得到它的力量对抗妖童,远古后裔都尝试过将它炼化,可两次都失败了,到最后都被它占据了身体。 不过,没有发展起来的龙雀并不可怕,灭杀的过程中倒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唯一奇怪的是,会随龙雀一同降临的妖童一直都不曾出现。距离龙雀上一次转世已有二十万年,妖童也极有可能出现了。” 苏小乞怀疑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熟悉?你是远古后裔?” 廖元苦笑点头,道:“我曾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真的砸到了我的头上。” 苏小乞看了一眼触手可及的黑魂甲虫,道:“你又怎么知道它是龙雀的容器?” 廖元缩回手,从怀里掏出一堆红色粉末,道:“这是个搜魂盘,远古时曾取了一滴龙雀的血,只要龙雀降临,哪怕只有一点微弱的气息,都能凭借搜魂盘寻到龙雀的具体位置。” 第三十八章 炼化妖魂 “也就是说……”苏小乞摸着下巴道:“很多人都不知道龙雀的存在?” 廖元点头:“我曾与你说过,甘梁城被毁时,所有的典籍都烧成了灰烬,那不是假的。” 苏小乞又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道:“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廖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道:“当年喝醉酒,我拿这件事跟他们吹嘘过。” 廖元顿了一下,又面露悲伤的继续道:“我前来寻黑魂甲虫时,他们曾为我饯行。” 苏小乞看着廖元左胸的血洞叹息,道:“闻平呢?同样是为了龙雀来的?他与你也是兄弟?” 廖元道:“他是远古后裔,只不过是妖童一脉,因为一点意外我在他面前暴露了身份,在那之后我们便互相监视,没想到是我先出了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你的那些兄弟来追杀你的?” 廖元怅然道:“我在他们的头发上洒了一点蛾卵,他们只要接近,我便能察觉到。” 苏小乞道:“你还是留了心眼。” “这件事非同寻常,让人不得不小心,如果他们心有不轨,我只能送他们一程。”廖元的嘴角泛着冷意。 “现在,知道龙雀的人都死了,闻平的命火也被驱除了,没人会威胁到你的生命。 虽然说起来很俗,但一定要有人肩负起对这个世界的责任。”廖元肃然的凝视苏小乞。 苏小乞无奈摊手道:“为什么你们总喜欢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推给别人?” 廖元紧抓住苏小乞的肩道:“就算你不炼化龙雀的妖魂,妖童也迟早会来,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着世界毁灭,亲人流离失所?” 苏小乞一脸的抗拒:“万一妖童来的时机不对,恰好是在我炼化妖魂的时候?” “就算你想拒绝……”廖元的体内忽然又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量。 廖元一句话还未说完,苏小乞便欲抽身退走,却不想被廖元看穿了心思,灵力在经脉中穿行时,苏小乞的穴位又被点住了。 “落到了我手里可由不得你。”廖元嘎嘎一笑,捏碎透明晶石,将欲要逃走的黑魂甲虫蛮横的拍入了苏小乞的丹田内。 有廖元相助,炼化的过程极其顺利,当黑魂甲虫沉于灵海,淡黄色的灵力逐渐转变为黑色时,廖元松开拿住苏小乞肩头的手,解开了被封住的穴道。 始终跪在地上的苏小乞腾地蹦了起来,瞪着廖元说不出话来。但他心里也有些困惑,一个很多人失了性命都炼化不得的强悍妖魂,炼化期间竟都不曾感到有丝毫的痛苦,虽有廖元相助,会不会太过容易了? “前几日你一直在讲司马迁,我知假却未说,那你知不知我刚才讲的故事是真是假?”廖元对苏小乞眨了眨眼。 “……” 苏小乞心中万只羊驼奔腾而过,正要拧眉反驳,下蹲的廖元身体却突然软了,整个人都滑在了地上。鲜血也在此刻挣破穴道,从伤口中喷射了出来。 “当然不会是假的,要不然老子搭上一条命,该有多冤?”廖元喃喃自语。 苏小乞此刻将龙雀抛到脑后,上前蹲在廖元身边,深叹口气。 “龙雀刚刚降临便被我抽了妖魂,或许是这个原因才容易被炼化吧?”廖元的语气也不确定,对于这件事他也觉得简单的不合常理。 苏小乞却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而是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廖元沉默了,脸色越来越灰败,瞳孔在逐渐扩散。 “我想再看一眼海棠。” “海棠?”苏小乞为难道:“现在是初秋时节,海棠花早已败了,就算有,等我摘来你也等不到了,不如你再换个愿望?” 廖元失笑道:“临死之人的愿望是说换就换的?” 苏小乞目光微动,郑重道:“好,你等着,在我没回来之前你先别死。” 廖元笑道:“我等不到了,我的心脉早被震断了,全凭一口精气从阎王爷那里夺了一点时间,你不是早看出来了?” 苏小乞的眼睛有些黯淡,看着人从鲜活走向死亡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尤其廖元的人还算不错。 “海棠是一个人的名字。”廖元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她在柴桑海棠林,若是得空,替我去看看她。” 廖元的眼睛在晶亮的闪烁。 “我恐怕去不了了。”苏小乞忽然面露苦涩的说道。 廖元忍不住大声道:“为什么?” 下一刻,他便知道了答案,苏小乞的头发根根立了起来,每一根都鲜红的似浸了血,未过多久,血珠便颗颗落了下来,犹如扯断了珠帘,珠蹦跳散了一地。 忽的,苏小乞的两边肩胛在剧烈滚动,一双生满血色鳞片的肉翅破开蓝衫钻了出来,足足有五尺之长,似刀又似盾。 廖元望着双目瞪如鸡蛋的苏小乞,眼中不见担忧,只有对苏小乞的自信:“柴桑海棠林,一定要为我去看一眼,我太累了,要睡一会儿了。” 廖元阖上了眼皮,青筋如蚯蚓暴鼓的苏小乞依旧在痛苦挣扎。廖元本可以不用死,为了找到适合炼化龙雀的人,他毅然舍去了性命。拯救世界永远是世上最俗套的话题,可正是因为有人一直站在那里,才有人安居乐业,子孙围绕膝前。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我并没有刻意的去找你,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让我遇见了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这一番类似告白的话还回响在苏小乞的耳边,脑中“嗡”的一声,苏小乞失去了意识。 “羸弱的身体。”“苏小乞”从上到下打量身体,止不住的摇头。 忽的,他的眼神一僵,狂呼:“不可能!” 下一刻,一只血色的凤身龙爪的鸟出现在了一片混沌的脑海里,苏小乞冷冷的注视龙雀,道:“为什么不可能?”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龙雀不敢置信。 “如果你被剁去手脚,再被人每日欺辱,终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苏小乞瞬息间闪到龙雀的身边,扯住它的双翅,硬生生撕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天莲泉乳 天空下了一场好大的血雨,闪着晶亮红光的鳞片四下纷飞,凄厉哀鸣的龙雀,嘶声却突然堵在了嗓子眼里,发出了“嗝嗝”的声音。 苏小乞的脚正踏着龙雀纤细的长颈,颈骨似被跺碎了,雀头软趴趴的贴在氤氲的地面上,鸣声渐渐低不可闻,蛇信般的舌头也松垮垮的从嘴里掉了出来。 “嘭”的一声,龙雀碎成了一团红雾,苏小乞的双目闪动数下,凶戾之色尽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灵魂实在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能量,龙雀的意识进入脑中,苏小乞本以为将会是一场持久的鏖战,却没想到龙雀弱小的就像一只挥手即灭的蚊虫。 三下五除二,他便轻易的夺回了身体,只是不知是龙雀刚刚降临的缘故,还是他确实强大。 龙雀的意识已经被灭,苏小乞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唯一让他的上心的是,他的身体又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血鳞翅已缩回了体内,丹田空空荡荡,连一丝灵力都凝聚不出了。而身体表面处处都是如树根盘起的青筋,有些甚至撑开了皮肉。 而忽然间,肉里散出了一股奇异的能量,继而有灰色黏液从毛孔中渗了出来。这些奇怪的液体有些腥臭,又夹杂着些许清香,那是金承业留下的烟叶的味道。 鼓胀的青筋缓缓缩回了体内,奇异的能量又向骨头里钻,片刻的时间,每一根骨都蒙上了淡淡的金色。体内仿佛有了用之不竭的力量,可伤口却不见愈合,晕眩感更是如潮水般一浪一浪的侵袭,脑子几乎都要炸裂。 终于,苏小乞两眼一黑,歪倒在了地上。 …… 时间如流水缓缓流淌,浓郁的药香蜂拥般钻入鼻中,苏小乞悠悠转醒,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房梁,艰难的坐起,苏小乞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间药房。 屋内是一排排泛着褐色的木架,看上去上了一些年头。每个木架都有七八层,每一层都放着圆桌般大的筛子,筛子上有新鲜的药草,也有晒干的药草。 新鲜的靠门,晒干的靠里,而苏小乞躺的这张床便挤在一堆晒干的药草里面。 被子的味道并不难闻,仔细嗅嗅还有一股清新的阳光味,这是苏小乞半年以来,睡过的最好的一张床。 古巷客栈虽然也叫客栈,但那里的被褥早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甚至比王府王爷的那张床还要刺鼻许多。 正在苏小乞暗暗出神时,外面的药味慢慢淡了,随后便听到了倒水的声音,有人踏着轻快的步点走进了药房。 “哎呀!”来人惊讶的呼了一声,双手捧着的药碗也险些翻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声音脆如莺鸣,身穿碎花布衣裳的女孩只有十七八岁,注视到她的脸,苏小乞的瞳孔却不由得的向内一缩。 女孩的脸上生着数不清的脓包,不仅是脸,脖子、手、脚,只要是身体露出的部位,都有饱胀脓汁的疙瘩。 苏小乞对女孩露出了善意的笑容,道:“是你救了我?” 女孩摇头,笑着道:“不是我,是爹爹。” 说完,女孩便冲门外喊道:“爹爹,那人醒了!” 未过多久,便有人迈着急匆匆的步点冲进药房,大步走到苏小乞身边,上下左右瞧了瞧苏小乞的脸,点点头道:“不错,年轻人恢复的就是快,过不了几天应该就能下地走了。” 苏小乞看着眼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中年人裸露出的皮肤同样生满脓包,难道是一种奇怪的传染病? 修炼之人没有病痛折磨,普通人就不能免俗了,若真是难以医治的传染病,实在让人觉得可怜。 苏小乞低头看了一眼被纱布缠起的上半身,左胸上的龙形图案是否被这父女俩看见了? “我昏迷多久了?”苏小乞依稀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他竟昏迷了两次。 “有三天了。”中年男人正说着,女孩抢口道:“我们是清晨到葫芦林采药草时发现你的,隔着老远我们就闻到了血腥味。 爹爹把你背来就没了力气,是我替你清洗的伤口,包扎也是我做的。”女孩眉飞色舞的说道,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苏小乞感激的笑道:“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现在就该死了。” 看女孩的神色,似乎不知天人这一回事。 “我觉得是你救了自己。”中年男人一板一眼的说道:“发现你时,你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了,但体内却有一股特别的气息,很像是天莲泉乳的味道。” “天莲泉乳是什么?”女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中年男子慈爱的摸了摸女孩的头,道:“我只是在医书上看到过,据说在人奄奄一息的时候服用一滴,便再不会丢命了。并且在伤势恢复之后,如同经过洗筋伐髓,服用的人都会有脱胎换骨之感。” 苏小乞目中闪过一丝感伤之色,道:“天莲泉乳的气味是不是有一点清香?味道有一点点甘甜?” 中年男人面对苏小乞时,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不耐道:“差不多。” 中年男人对他似乎有一点偏见,苏小乞并没有太深究,而是想到了金承业,想到了金正奇。 白玉烟袋是金正奇托能工巧匠雕成的,烟叶也同样是他准备。他很了解金承业的性格,所以才将烟叶泡了天莲泉乳,目的就是为了金承业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天下所有父亲对子女的爱,哪个不是沉默寡言,却沉重如山? 最近几日,苏小乞一直没少将白玉烟袋叼在嘴里,不知不觉药力便沉积在了他的肌肉中,受了伤没想到因祸得福,竟激发出了天莲泉乳的药力。 忽的,苏小乞的脑海里出现了金承业临死之前的画面。金承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竟都能坚持一两个时辰,他本以为是金承业的不甘心,现在想来正是因为天莲泉乳吊住了他的命。 若他的内脏没掉出体外,现在金承业极有可能还活着,可人生的境遇谁又能说的准? 苏小乞想至此,不由得叹出声来。 第四十章 石楼村 “年纪轻轻,有事没事就叹气,你难道不知叹气有灾?!”中年男人板着脸说教。 “您虽然救了我的命,可我想怎么样都与您无关吧?” “无关?”中年男人登时满目怒容的呵斥道:“你马上就要做我的女婿,你说与我无关?” “啥?”大吃一惊的苏小乞欲要起身,双腿却软的像两根面条,根本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 “我是不是救了你的命?”中年男人表情严肃的跟苏小乞清算。 苏小乞只能点头,没有中年男人,即使有天莲泉乳护住心脉,他也要在葫芦林失血身亡了。 “你终于不像我想象中的无赖。”中年男人的脸色好看一点了,但还是阴沉着脸道:“我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该报答我?” 苏小乞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孩偷偷扯了扯中年男人的衣角,羞红脸的叫了一声:“爹爹……” 这样一来,苏小乞心中那句“我报答你,难道就要娶你女儿?”便说不出了,女孩已经在最美好的年纪遭受到了如此大的伤害,他不想那么残忍,话可以在避开女孩后去与中年男人慢慢谈。 久不见苏小乞应答,中年男人便认为苏小乞是考虑这桩婚事了,便道:“伤好之后,你们便成亲,洞完房就离开这里,莫要让我再瞧见你们!” “爹爹,我不走!”女孩睁大眼睛仰头望着中年男人的脸。 “朱朱,你出来。”中年男人没忍心看女孩的脸,走出了药房。 外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晒着衣服,还摆着各种瓶瓶罐罐,晾着新劈下的木柴。东西很多,摆放的却井井有条,朱朱如果嫁了人,一定会是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四间并排的瓦屋,院门边还有一间茅屋,里面是锅灶,还有一堆干柴禾,同样扫的很干净。 “爹爹。”朱朱揉着衣角从最西侧的药房跟着中年男人低头走了出来。 中年男人双手抓着朱朱的肩,道:“朱朱,你一定要嫁给他。” “可我……可我对他一点不熟悉,我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朱朱掉出了眼泪。 中年男人面露回忆道:“我与你娘在成亲也只见过一面,过了门有的是相处的时间,感情都是在一日三餐中培养的,你是个好孩子,嫁给他,是他天大的福分。” “可我……可我不想嫁给他……”朱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也越来越低。 “我知道你喜欢王家那小子。”中年男人叹息道:“可你必须离开这个不祥之地,留在这里只会一日比一日痛苦,我已经老了,你还年轻,你该有更好的生活。” “爹爹……”朱朱的眼中泛起泪花,她看到了中年男人的山羊胡已经白了大半,皱纹也在脸上堆成了波浪。 朱朱擦去脸上的泪花,坚定的说道:“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里。” “你娘还埋在这里,我走不了了。”中年男人慈爱的笑笑,摸了摸朱朱的头。 就在这时,院门响起了急促的拍打声。 “朱济,朱济。” “瓜婆娘,叫朱大夫!” “朱大夫,朱大夫,我儿不行了,您赶快跟我去看看吧!” 中年男人连忙应了一句好,到堂屋里找了一个布包匆匆的向门外走。 朱朱紧随其后,道:“爹爹,我也去吧。” “不。”中年男人转过身,看着朱朱道:“你留下陪那小子说说话,我是急着嫁女儿,可也没想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外面的嘈乱声渐渐消失了,朱朱在药房外逡巡着不敢进门,终于,她拿定了主意,咬牙走了进去。 可一注视到苏小乞的目光,她便“啊呀”一声,双颊绯红的低下了头。 苏小乞同样感到不自在起来了,结结巴巴道:“姑……姑……姑娘,这……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熟识的两人相处时,最怕的就是互相都羞涩的不敢开口,苏小乞打开话题后,朱朱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一点。 “这里是石楼村,你是六年以来第一个到这里的陌生人,我爹爹让我嫁给你是为了让你带我从大山里出去,我可一点都不喜欢你。”朱朱撅起嘴,只要苏小乞坚决不认同这件婚事,那他爹爹应该也没法子了吧? 苏小乞听着这一番孩子气般的对话,不由得苦笑,道:“你是叫朱朱对吧?” 朱朱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了一抹惊讶之色,道:“你怎么知道?” 苏小乞道:“我不仅知道你叫朱朱,还知道你爹爹叫朱济,是石楼村唯一的大夫。” 朱朱惊愕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小乞笑道:“我的耳朵很尖的,你们在外面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哎呀。”朱朱道:“你可真厉害,就是比王安哥差那么一点点。” “王安哥是谁?” 朱朱低头不语,双颊飞满红霞。 “如果你只是想离开大山,我可以带你出去,你也不用嫁给我。” 朱朱惊喜的望着苏小乞道:“真的?” 看着朱朱的神色,苏小乞不知是该苦笑,还是庆幸,道:“如果真是为了出大山,你爹爹何必要你嫁给我这个陌生人?” 朱朱黯然道:“爹爹是怕你带我出去后抛下我不管,或者把我卖到青楼去,如果嫁给你,和你……和你……” “哎呀!”朱朱羞愤的跺跺脚,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苏小乞提醒道:“夫妻之实。” “对,对。”朱朱眼睛一亮,道:“爹爹说男人最怕的就是头上长绿毛,如果有了夫妻之实,就算我是个拖累,你也不敢随便丢下我不管了。” 苏小乞叹气道:“你们就不怕我是个坏人?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我的身边有很多死尸吧?” 朱朱瞳孔一缩,像是回想起了不好的事,低落道:“在石楼村隔几天就能看到有人走,我们不怕尸体。假如你是个坏人,只要对我好,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那你的王安哥怎么办?” 朱朱悲伤道:“爹爹不让我嫁给他。” 苏小乞道:“假如我将他也带出去呢?” 朱朱惊喜的睁大眼睛,道:“你说真的?” “当然。”苏小乞点点头,随后微皱眉道:“我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不能自己走出深山?” 朱朱沮丧道:“我们出不去。” “为什么?” “哎呀,以后再与你讲吧。”朱朱竟走出门了。 苏小乞心里困惑起来,朱朱为什么不与他讲清楚? 第四十一章 情愫 草木都已枯萎,巡遍整座村子都找不到一棵充满生机的绿树,连天上刚刚升起的太阳都被一层薄薄的阴云遮蔽了,空气里充满了闷躁难安的气息。 坐在门槛上的苏小乞吐出最后一缕烟,敲敲烟锅里的烟灰站了起来,转身笑道:“朱朱姑娘去洗衣服?” 端着木盆低头匆匆向外走的朱朱“啊呀”一声,急道:“你的伤才刚刚好,怎么就下地出屋了?” 苏小乞将白玉烟袋往麻布腰带上一插,伸个懒腰道:“再躺下去身体就要生锈了,也该出门走走了。” 清醒之后,朱朱便将苏小乞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还来了,也许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懂,面对众多重宝竟都不动心。 “可你才躺了六天……” “走了,走了。”话未说完,苏小乞便夺过朱朱手里的木盆,走上了乡村小道。如此一来,朱朱就算想拒绝,也拗不过苏小乞了。 石楼村大约有三十户人家,茅屋、瓦屋、篱笆、土墙,高低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路上不仅少有行人,就连嬉笑玩闹的孩童都很少见,而鸡、犬、猪等家禽的叫声更是听都听不到。 “你们这个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苏小乞微皱起眉头。 天蒙蒙亮,他便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与现在相同,也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终日劳作的村民很少会赖床,这么晚了还不见人走动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这……”朱朱迟疑着,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虎头,你这龟孙又到我家来偷菜包吃!”前方不远处的一间院子里响起了妇女尖细的骂声。紧接着,身如竹竿、头似两个西瓜大的少年翻上一人高的土墙,叼着菜包从墙头猛地蹦了下来。 一大块泥同时被少年用脚蹬掉了。 “狗日的龟孙,我这墙都被你糟蹋的不成样了。”妇女踹开院门,叉着腰破口大骂。 “桂儿嫂,对不住了。”向前飞奔的虎头转过身来,一边倒退着,一边高举着双手对妇女挥舞。 “臭小子。”桂儿嫂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忍不住笑了。 “桂儿嫂。”朱朱上前几步,打起了招呼。 桂儿嫂先看了朱朱一眼,眼含笑意的点点头,但审视起端着木盆的苏小乞就显得冷冰冰了,道:“模样一般,个头矮的像炮台,娶了我们家的朱朱,你可真是八辈子烧高香的好福气。” 苏小乞连连称是,心里却拧成了一个疙瘩,无论是虎头,还是桂儿嫂,身上都长满了脓包,难道真是传染病? 朱济说的不祥之地,可是因为身体出现异状? 未寒暄多久,桂儿嫂便进了门,临走之前还怒瞪了苏小乞一眼,骂上一句:“没有眼力劲的矮炮筒子。” 苏小乞唯有苦笑,至少值得安慰的是,他从炮台成长为了炮筒子,也算是在桂儿嫂心里飞快的上了一个台阶。 “你不要太往心里去,桂儿嫂就是心直口快,人是不坏的。”朱朱如此安慰。 “我还好,我还好。”苏小乞条件反射的去拍朱朱的肩,手伸到一半又尴尬的收了回来,在身上蹭了两蹭,道:“我看她以前应该不像这么瘦弱的,发生什么事了?” 在石楼村待了几天,苏小乞竟只见到了区区四人,而四人无一不是面黄肌瘦。朱朱、朱济、虎头都还好,就是这桂儿嫂,明显的能够看到肉耷拉在一起。那是肥胖时将皮撑了开,突然间暴瘦,皮肤就缩不回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朱朱总是不愿说,像是在避讳什么可怕的东西。越是这样,苏小乞的心便越被勾的心痒痒,老是想弄明白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明明两三句话就能解释清楚,却偏偏瞒着不肯说,苏小乞实在是憋的心头窝火,对于老是喜欢打机锋的人就该拉去浸猪笼! 说不说? 不说。 好,浸。 说不说? 说。 去你妈的,浸! 为什么说了也要浸? 晚了,你愿意说,老子不愿意听了! 苏小乞心里如此想,就忍不住的嘿嘿笑,朱朱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急切道:“你别出声!” 指甲都深深地抓进了苏小乞的肉里,苏小乞好不容易挣脱,这才发现到了一扇虚掩的黑门旁。泥草砌成的墙,院子里有几间茅屋,院子中间有一个石磨,与朱朱年龄相仿的少年正汗流浃背的一圈一圈的推着磨。 许是听见了门外的笑声,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正对上朱朱爬在门缝向内偷看的眼睛,朱朱的脸登时红了,烫的就像一个火球。 门内的人却哼了一声,背过身,磨也不推的走进了堂屋。 “哎呀。”朱朱离开门,跺脚道:“王安哥生我气了,这可怎么办?” “要不你进去跟他说说清楚?”苏小乞出谋划策。 “好!”朱朱这就要进去,突然又眼眶发红的退回来,道:“爹爹会生气的,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朱朱来回打转,急得掉出了眼泪。 苏小乞安慰道:“以后有机会再说也不迟,他三五天的又不会成亲。” 朱朱的身体顿时停了,心想也是,就抹抹眼泪,偷偷摸摸的向门缝里又看了一眼,见不到王安,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们到河边洗衣服吧。” 话虽如此,她的脚步还是比不了先前轻快了,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直到黑门模糊不清了,还是没见到王安从院子里冲出来。 朱朱“哇”的就哭了,蹲在地上不肯走,哭泣道:“王安哥不理我了,他指定是生我气了,我以前一皱鼻子他就来哄我的,可现在我都掉眼泪了他还不来。” 朱朱越说哭的越伤心,苏小乞也不知怎么安慰了,就抱着木盆站在朱朱的身边,时不时地递上一件脏衣服给朱朱擦眼泪,又被朱朱气恼的丢到地上。 到最后衣服丢完了,苏小乞也没辙了,就在朱朱身边蹲下了,然后他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好像忘记问廖元埋在哪里了,或者还在葫芦林里躺着? 啊…… 罪过,罪过。 第四十二章 黄皮蟾蛙 清澈见底的溪水潺潺流淌,朱朱手拿着棒槌,泄愤般狠砸着放在光滑石头上的脏衣服,只听“噗……噗……”,衣服都快被砸成了烂布条。 苏小乞望着不见一条游鱼的溪水,道:“无论是谁,知道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要嫁给别人都会是他那种反应,他越不理你,便说明他越在乎你啊。” 苏小乞在心里思索了许久,总算想到了一句安慰的话。 “真的?”朱朱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 “当然是真的。”苏小乞道:“如果他不在乎你,就要开门跟你打个招呼,说不好还要请我进去喝杯茶,跟我称兄道弟,把你们说过的情话一一字一字的念出来,还得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那都是年少无知,不要太在意哈……” “啊呀!”朱朱满脸通红的拿起盆里的衣服朝苏小乞的脸上扔过去,羞愤道:“你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不理我,真的说明心里有我?”朱朱低头望着水里的烫的发红的脸,目中多了一丝少女患得患失的情意。 “那可不。”苏小乞将手里的衣服丢回盆里。 “那……”朱朱又有些扭扭捏捏的说道:“我不嫁给你,你不会怪我吧?” 苏小乞赶忙摇摇头,道:“当然不会,若彼此没有感情,又怎么能携手走一辈子?” 朱朱吸吸通红的鼻子道:“你是个好人。” “当然。”苏小乞毫不谦虚的说道:“我绝对是这个世上心肠最好的人。” “呸!”朱朱看着在水里荡漾的笑脸,开心的笑了起来。 “之前见到的那个虎头没有亲人吗?”苏小乞望着朱朱的侧脸,突然问道。 “五年前就去世了。”朱朱的脸上多了一丝伤感。 “那桂儿嫂呢?” “桂儿嫂的男人走了以后,一双儿女也跟着去了,现在全家只剩她一个人。”朱朱为桂儿嫂辩解道:“你别看桂儿嫂脾气坏,实际她是将虎头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的,若是虎头没有那么犟,现在就该和桂儿嫂生活在一起了。” 苏小乞旁敲侧击道:“他们为什么会死?” “他们……”正说着,一直低头看着溪水的朱朱突然大叫:“不好!” “什么不好?” 澄澈的溪水忽然变得浑浊,从小溪上游漂来了黄泥般的臭水,朱朱满面惊恐道:“他……他……他来了……” “谁?” 朱朱失色道:“讨……讨……讨债的人……” 苏小乞困惑道:“讨债的人?” 未久,村外传来了整齐的蛙叫,如神灵擂击天鼓,声音洪亮的让人耳膜都刺痛起来。 “我要回村!”朱朱猛地跳起,连木盆衣服都顾不上了就往石楼村的方向跑,但她未跑出几步,便转过身对收拾衣物的苏小乞道:“你先别跟来,这是石楼村的事,你可千万别牵扯进来。” 言罢,朱朱转身就走,再之后速度越来越快,直至狂奔起来。 朱朱越是如此,苏小乞便越好奇了,灵力涌动,苏小乞压制住自己的气息,悄悄吊在了朱朱的身后。 朱朱赶回石楼村时,蛙鸣已充斥整片天地,数百只海碗大的黄皮蟾蛙驮着赤金色的步辇正立在村子的中心。 所有躲在家里的村民都趔趔趄趄的出门了,摇摇欲坠的面对步辇垂首站着,完全不敢抬头与斜躺在步辇上的人对视。 “就等你一个人了。”气喘吁吁的朱朱不等喘上几口气,便听一道蛙鸣般的声音传到了自己耳中。 朱朱没敢回半个字,在人群的最后找到朱济,默默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而苏小乞,正屏息静气的趴在一座瓦屋的房顶,悄悄向下打量。 透过黄帐子,斜躺在步辇上的人模样十分的怪异,两腮鼓起,眼珠子瞪得滚圆,肥肥胖胖的手竟还长着蹼。尤其是他的皮肤,皱巴巴的缩在一起,其上还有一颗颗饱胀脓汁的疙瘩,活像一只大蛤蟆。 人都到齐了,又有十多只黄皮蟾蛙驮着一口大水缸移到了步辇与村民的中间。随后,步辇下的黄皮蟾蛙一个接着一个爬出,跳到了水缸的边沿,张嘴“呱”的吐出一口黏液,黏液里还有黄色的卵。 吐出黏液的黄皮蟾蛙体型顿时缩小了许多,又蹦跳着返回了步辇下,如此反复,步辇始终都不曾摇晃,而水缸也满了。 纪锋如同一个国王从步辇上站了起来,撩开帐子,双手高举的对众人发号施令道:“开始享用吧,我的子民。” 下一刻,苏小乞的胃里翻江倒海起来,众人互不相让的挤向水缸,有些身强体壮的男人甚至将头都埋在了缸里,咕咚咕咚的像喝着琼浆玉液。 令人作呕的画面终于结束了,众村民又趴在地上大口呕吐。他们呕吐出的却不是刚才喝下去的东西,而是一只只拳头大的黄皮蟾蛙,每一只都像是饮饱鲜血,鼓胀胀的肚皮里红的发亮。 与此同时,村民的脸色愈发灰败,但皮肤上的脓包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可是,有些伏在地上的人却再也起不来了,嘴唇未过多久便发青发紫,心跳都停顿了。 “虎头!” 苏小乞从未听过有人发出如此大的声音,像是把胸膛都喊破了,桂儿嫂抱着头大身细的尸体凄厉的高呼,眼泪止不住的滚落到虎头渐渐发冷僵硬的脸上。 “傻孩子,傻孩子,我每次在桌上放了十几个包子,你却只拿一个,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怎么受得了。”桂儿嫂一遍遍拭去虎头脸上的泪水,泪水又不停地掉落。 “我来看看。”朱济抓紧挎在肩上的布包,快步走到桂儿嫂身边。不知何故,他与朱朱竟都未像其他人一样去喝缸里的黏液。 “我让你动了吗?”纪锋鲜红的双眼冷冷的盯着朱济。 “他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纪锋冷笑道:“那你呢?你有没有?” “我?” “我与你说过不要去做那种生意,是不是最近死的人太少,你忘记了?” 第四十三章 亏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济蹲下身,用手去撑虎头紧闭的眼皮。 “不知道?”纪锋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闻不出从你家里飘出来的腥味?” 朱济脸色一变,但马上恢复如常道:“那是我前几日在葫芦林里抓的野味。” “方圆几里的飞禽走兽都死绝了,你说野味?”纪锋忽然又笑了,道:“对,对于你来说的确是野味,不知道这次你都有什么收获?” 屋顶上的苏小乞目光闪动,纪锋似乎话里有话。 朱济语气冰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纪锋并不动怒,反而微笑道:“听不懂不要紧,我知道您一直是一个喜欢装傻的人,但您也要知道,有时我的脑子也很笨。” 纪锋退回了黄帐子里,敲敲步辇,黄皮蟾蛙同时“呱”了一声,调转方向,向来时的方向去了。随他们一同走的,还有残留着黏液的水缸。 “喂!”朱朱向前追赶,张开双臂拦住纪锋的去路,道:“你不能走!” 纪锋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道:“我不能走?” 朱朱眼睛发红道:“养在我们身体里的蟾蛙你还没收走。” “唔……”纪锋思索一会儿,道:“我不要了,送给你们了。” 朱朱想都没想便跪倒在地,哭泣道:“求求你,我们会死的。” “朱朱,你不准求他!”朱济厉声呵斥。 纪锋的嘴角顿时多了一抹讥诮之色,道:“恩公,何必每次都来这么一出? 你是过足了嘴瘾,你的好女儿却要每次都代你受苦。” 朱济腾地站起来,怒目道:“原来你还记得当初是我救了你!” “我也记得你都对我做了什么。”纪锋的语气中充满了寒意,“如今的种种,难道不是你们咎由自取?” 朱济沉默了,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地上,他能感到每个人的眼睛都像饿狼一般投在他的身上,几欲把他撕成碎片。 是啊,如果不是他将奄奄一息的纪锋救回来,石楼村现在一定还是鸡犬相闻,人人安居乐业,怎会变成如今这般一片死气的惨景? 他们又怎会成了用精血养蟾蛙的活死人? 不知是谁先离开的,神情冷漠的村民一个接着一个向各自的屋子里走,就连桂儿嫂也叹着气离开了,而朱朱朝思暮想的王安哥,一步三回头的被自己的父亲拉走了。 “你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朱朱起身大声呼喊:“若没有我爹爹医治,你们早得病死了,祥姐,你家的文文前几日差点咽气,是我爹爹把他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只知道一件事。”祥姐恨恨的转过身,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爹,我们根本不会得病,文文也不会一直瘫在床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爹害的,他帮我们是理所应当,因为他欠我们的太多了!” 朱朱带着哭腔道:“把所有的责任都往我爹爹身上推,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当年的事难道你们就脱得了关系吗?” “胡搅蛮缠!”祥姐啐骂一句,快步走了。 其他的人似乎生怕朱朱找到自己,都加快了步伐,转眼间,村民竟走了个精光。 朱朱放声大哭,嘴里含糊不清的也不知在念叨什么,到最后竟是埋怨起自己来。 “好妹子莫要哭了,我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你体内的蟾蛙我就收走了,至于你爹……”纪锋顿了顿,笑道:“你爹也有五十好几了,活了这么久也该活够了。” 朱朱极力争辩道:“不,不,我爹爹……” 可话未说完,便见纪锋屈指一弹,一滴黏液射入她的口中,大口呕吐时,黄皮蟾蛙混着秽物被吐了出来。 “恩公,有缘再见了。”纪锋背对朱济高举右手挥了挥,“忘记告诉你,蟾蛙在身体里越长越大,就会窒息死亡。假如死在了身体里,就会腐烂,一旦腐烂,你的身体也会跟着腐烂,那画面……” 纪锋啧啧两声,长叹道:“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 纪锋离开了,吐出蟾蛙的朱朱已经无力阻拦,而苏小乞,心里还有诸多疑惑,一直趴在屋顶上没移动半点位置。 “爹爹……”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朱朱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搀着朱济,泪水止不住的滚落。 “不要哭,孩子。”朱济擦去朱朱脸上的泪水,开怀笑道:“死了是一种解脱,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您死了我怎么办?”朱朱头埋在朱济的胸口,失声痛哭。 朱济抚着朱朱干瘦的背道:“傻孩子,你马上就要嫁人了,哪里还需要我? 外面的世界很大,解决你身体问题的大夫一定数不胜数,那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出去之后一定要忘了石楼村,切莫再回来了!” “可我只不过是与她相处几天的陌生人,你才是与她骨肉相连的亲人,你怎么就忍心把她交到我这个不知好坏的人手里?”苏小乞从屋顶跳下来,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朱济黯然道:“不如此还能怎么办?” 苏小乞却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了,而是道:“现在还要瞒着我?我在屋顶可是什么都看到了。” 朱济这才回过神,瞪着朱朱,朱朱“哎呀”一声,道:“我是告诉他不要跟来的,谁知道他根本不听我的话。” 朱济叹了口气,看着苏小乞道:“这段时间你总是想问关于这个村子的怪事,是我让朱朱不说的,这件事明明与你毫无关系,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你让朱朱不说,是为了等我的伤好了以后,尽快与她成亲带她离开这里。 你怕的就是我知道以后被怒火冲昏头脑,可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为什么你不让我多救一些人?” “你救不了。”朱济表情痛苦的摇头,道:“带一个人走,纪锋不会大张旗鼓的去追,可全村的人都出动,迟早会被纪锋抓回来的。” 苏小乞哑然失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逃了?” 朱济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苏小乞微微一笑。 第四十四章 往事 朱济愣住了,紧接着厉声叱道:“不行!” “你现在就带朱朱走,我也不要你与她成亲了,只要你给她安排个好的去处……”正说着,朱济脸色忽然一变,面露悲色的嚎哭道:“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朱济竟真的挣脱朱朱的手,跪在地上对苏小乞连磕起头。 朱朱大惊失色的去拉朱济的手臂,脸上流满热泪,呜呜的哭着:“爹爹,爹爹,你起来,你快起来。” 她的力气实在太小,反倒被朱济扯得东摇西晃,险些摔在地上。 “起来吧,我不会丢下这里的人不管的。”苏小乞看着虎头遗留在地上的痕迹,道:“你们以前就算犯下了天大的罪,现在也该还清了。” 朱朱呜咽道:“当年的事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不交出纪锋,全村人都会死。” “不……不要说了!”朱济神色沉痛的将头偏向一边。 “我要说,我一定要说。”朱朱用手心拭去脸上泪水,悲哀的说道:“以前这里并不像现在这样荒凉,反而常有商人经过,于是就有人干出了谋财害命的勾当。 李老爷是我们村子里的霸王,他在村子口摆了一个茶摊子,每当有人坐下歇脚,他便用迷药将他们迷晕,杀人掠货之后,尸体就交给我们掩埋。 李老爷的眼光很毒辣,他知道什么人能抢,什么人不能抢,虽有惊但一直无险,这样的日子持续几年,他的势力发展的也越来越大。他能抢的人更多了,而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苦了。” “还记的葫芦林吧?”朱朱看了苏小乞一眼,道:“我们便是在那里遇见的纪锋,那时他几乎只剩一口气了,他答应爹爹,只要为他治伤,他便为我们除掉李老爷。” “他的确是一个守信的人。”朱济悲伤的说道:“伤好了以后,他立即着手对付李老爷,可李老爷的人太多了,纪锋又只有一个人,唯一想到的便只有蚕食这个办法。” “纪锋的实力着实强大,李老爷百十号人竟都奈何不得他,这也使得李老爷的目光投在了我们身上。 趁着纪锋一次巧合外出,李老爷连砍了我们十个人的脑袋,并威胁我们,如果纪锋杀一人,他便杀十个,等他死了,我们有谁死,又能有谁活?” 苏小乞道:“你们干了什么?” 朱济苦涩道:“我们在给纪锋敬酒时,下药迷晕了他,将他五花大绑送给了李老爷。” 朱朱愤愤不平道:“这件事明明所有人都参与了,可现在他们却说都是我爹爹害的,甚至他们还觉得以前虽受李老爷压迫,但日子还过得去。 李老爷一没让他们杀人,二没让他们下药,只是让他们出点力气刨坑埋几个尸体,又有什么叫苦连天,不愿意干的? 后来,被黄皮蟾蛙害死的人渐渐多了,他们竟然觉得家里貌美的妻子女儿被李老爷抢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苏小乞幽幽叹道:“相比死,再肮脏的事情都不算肮脏了。” “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向门派求助?”苏小乞又道。 “去往灵道门要翻过三座大山,那时的山里有各种妖兽出没,进去就是一死。而现在,山里的妖兽虽然被蟾蛙毒死了,但也成了一片沼泽地。 当然,沼泽地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只是我们离开太远的地方,肚子里便会有被啃食的感觉,曾有人想逃离这里,却被蟾蛙咬穿了肚皮。” 苏小乞奇怪的扫了朱朱一眼,道:“那你还要我带她出去?” 朱济叹道:“我故意与你说成亲之后再出山,就是为了拖延到纪锋赶来,这样蟾卵到了肚子里,就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等了一会儿,苏小乞一直在低头思索,却是没有再开口发问了。 朱济忍不住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不能等到肚子里是蟾卵的时候,再去门派求助。” 苏小乞摇头道:“你们没有修炼,赶到灵道门蟾蛙都孵化很久了,更重要的是,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发布委托的银两了吧? 或许连灵道门的第一层台阶还没踩上就被赶下来了,想来想去,只有受过你们恩惠的人能帮助你们了。” 朱朱欢喜道:“我们去葫芦林其实也是在冒险,如果不是为了给文文寻一株药草,我们几个月都不见得会去葫芦林。” “那就奇怪了。”苏小乞疑惑道:“药房里那么多新鲜药草是从哪采的? 这一带的草木可都枯死了。” 朱济道:“纪锋给我留了一畦没受毒液污染的药田,他不希望石楼村的人都死绝了。” 苏小乞皱眉道:“他修炼的是什么邪门的功法,竟然需要用人身上的精血?” 这个朱济与朱朱就不懂了,两人摇头。 “那就换一个问题。”苏小乞道:“你们是将他五花大绑送给李老爷的,为什么李老爷死了,纪锋反倒活了?” 朱济垂头不语,许久才道:“我只知道纪锋被折磨了大半年,在一个夜里突然发狂挣断了手铐脚链,将李老爷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杀了个精光。 他本来还想用火把我们烧死,到最后又改变了主意,就在我们体内种下了蟾卵,三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而方圆几里之内都被黄皮蟾蛙的毒液污染,这里成了毒地再不见人来,唯一一条小溪虽还能饮用,却不见一尾鱼了。” 苏小乞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在葫芦林的那几个尸体呢?你们有没有背回来?” “他们太沉了。” 闻言,苏小乞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背了一个精瘦的老大哥,朱朱背的你。”朱济又道。 苏小乞登时无语道:“麻烦你下次把话一并说全了。” …… 一个个坟堆紧挨着大约一亩的土地上,苏小乞叼着烟袋面无表情的望着新鲜的黄土,人有的时候死的实在太悄无声息了。 为世人而死,本是最伟大,最值得歌颂的事,然而真的亲眼见了,却发现与普通人死的都毫无区别。 两腿一蹬,眼睛一闭,连口薄板棺材都没有就埋入了土里。 最麻烦的事却丢给了他。 他妈的。 第四十五章 万命同源 纪锋的巢穴在石楼村的最南头,苏小乞抽了两管烟便踏上了去往蛤蟆窟的路,与纪锋相斗宜早不宜迟。 迟了,纪锋便会将众人的精血炼化,实力更上一重楼。 早了,纪锋还没来得及炼化众人的精血,实力不减分毫,同样难缠。 最好的时机就是纪锋正在炼化精血,却又没有完全吸收,这样可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苏小乞到达蛤蟆窟的那一刻,身体的每一根肌肉便止不住的抽搐起来,胃里更是翻涌着强烈的恶心感。足足有上千双鲜血的眼睛在瞪着他,就像是深夜里惨白明晃的白灯笼,瘆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呱……呱……” 蛙鸣如打鼓,震得人心慌意乱,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疙瘩铺在水洼里,苏小乞还离着几米远,身体便一阵阵发凉,一直从足底凉到头顶,又从头顶凉到了足底。 “妈的!妈的!”苏小乞紧闭着眼,嘴里连连碎骂着飞快冲向爬满青苔的宅院。行到一半路,他便不敢张嘴了,他能感到所有的黄皮蟾蛙都在向他喷射含有剧毒的涎液。嘴若是一直张着,必然会喝了一嘴…… “啊……”苏小乞内心狂吼着向前猛冲,短短几米之地,他却有了一种隔着百万里之感。每踏出一步,他便能听到脚下血肉爆开的声音,随后是更响更令人寒毛直竖的凄厉蛙鸣,以及溅到小腿上的不知名液体。 路途遥远好在苏小乞终于走到了尽头,飞身而起轻易的掠过两米高的砖墙,落在了滑腻的灰石板路上。 庭院里的空气比起院外甚至还潮湿许多,四处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刺的苏小乞肺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 这里曾是李老爷的住所,种植在外院的几棵石榴树都光秃秃的只剩枯死的树干,内院的燕语莺声也一并消失不见,唯一留下的便是凋敝不堪的石头房子。 宅院说大不大,苏小乞掠上湿滑的屋檐时,便看到了纪锋正仰面躺在一汪小湖中,他的衣襟已经解开,圆滚滚的白肚皮暴露在空气中,就像一只死去的大蛤蟆。 院子里没有瞪眼的黄皮蟾蛙,苏小乞揪紧的心多少放松了一点,之前的画面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现在他还止不住的犯恶心。 苏小乞如同一片柳叶轻飘飘的落在小湖里的假山上,蹲身向下望着纪锋道:“纪兄,这样的待客之道未免太让人寒心了吧?” 纪锋不开口,肚皮倒是在一瘪一鼓,似是在熟睡,又像是胃里胀饱的动弹不得。 看的久了,苏小乞便有点腻了,这就想把纪锋从水里拎起来,纪锋却忽然动了,一个翻身,肚皮在下,背在上,趴在了水面上。 “你为了那群无恶不作的村民来?”纪锋眼含笑意的凝视着站在高处的苏小乞,“他们是不是说曾经受李老爷的压迫,现在又受我的压迫?” 苏小乞摸摸鼻子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 纪锋冷笑道:“他们当年也是这般哄骗我的。” 苏小乞像是来了兴趣,道:“那我就要听一听了。” “他们告诉我李老爷常干出谋财害命的勾当,他们不想当做帮凶,不想去埋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不想无辜的旅人惨死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希望我能除掉石楼村的这一大害。” 苏小乞在静静听。 “我答应他们了,因为他们救了我的命。”纪锋鲜血的眼里在闪着冷光,“可我到最后才知道,他们之所以与李老爷争斗是因为分赃不均,我只是他们利用跟李老爷讨价换价的筹码。 我无用了,他们便把我迷晕,五花大绑的送给了李老爷。李老爷是他们的大脑,他们离不开这个人,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想过除掉李老爷……”纪锋悲凉的笑了,又面容扭曲的说道:“我在这里受尽了非人般的折磨,他们却在外面快活的不能自已,我为的竟是这群畜生一般的人! 那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我要杀光所有背叛我的人,杀他们一个鸡犬不留!” “后来我又改变主意了。”纪锋吃吃的笑了起来,道:“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与我一样饱受折磨而死呢?” 苏小乞叹息。 “现在,你又走上了我的老路,村里的血腥味是不是你身上的?你受伤之后被他们救回来的?” 苏小乞点头,道:“他们的确费了很多心思。” “这群村民里最属朱济父女俩最为狠毒,没有他们就没有迷药,没有一脸孩子气的朱朱,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上当,他们竟然还敢再招摇撞骗!” 苏小乞笑道:“人与狗有时候是有共同点的。” 纪锋冷冷笑道:“你现在改主意了吗?” 苏小乞摇摇头,道:“我不是为他们而来,他们的话太多漏洞,谈起往事眼神又太飘忽,身体不自觉的僵硬,那一看就是编瞎话的反应,论编瞎话,我可是他们的祖宗。 谁能逃得过我这双司马迁限量版的火眼金睛?” 纪锋自动忽略了苏小乞的废话,道:“你为什么来?” 苏小乞的表情顿时悲悯起来,道:“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他们何罪之有?” 纪锋面容狰狞道:“他们的父辈有罪,他们便有罪!” 苏小乞平静的摆摆手,道:“只知道吃喝拉尿的孩子能懂什么? 父辈犯得罪是不能强加到他们身上的。” “我说有,他们便有!”纪锋的体内散发出了浓重的杀气。 “你太偏执了。”苏小乞神色自若道:“有罪的村民我会一个一个帮你杀掉的,保证不会少一个,更不会多一个,我很讲究公平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杀?” “我要到你这里了解了解。” 纪锋冷哼,道:“只可惜你不会有机会了。” 苏小乞目中微露惊讶。 忽然间,从石楼村方向飘来无数灰色光点,如同光带般钻入了纪锋的体内。 纪锋的修为在壮大,身体也在随之变异,四肢撑破衣衫,后背疙瘩鼓得晶莹发亮,嘴里甚至生出了一条长舌:“他们都中了我的灵术——万命同源,命都被我收了,就不劳你操心了。” 苏小乞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被体内的灵魄夺了心智,人的肉身,装的却是一只心里充满怨气的蛤蟆。 所以我此次来,也是为了救你,这场一错再错的故事,该落下帷幕了。” 第四十六章 血赋能力 宅院里忽然飘起了浓厚的灰色水雾,苏小乞站直身体遥望着石楼村的方向,目中多了几分感伤。 很多人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便被迫结束了。 生命为什么总是这么脆弱? 苏小乞很清楚朱济的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纪锋若是死在他手上,受伤的他很快会去步纪锋的后尘。无论他知不知事情的真相,一番拼杀之后,又能有多少还手之力? 若他不知真相,那死的就更惨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蠢货。 苏小乞庆幸的抹了一把凝在额头上的水珠,知道自己是个聪明人真的是件开心的事。 “呱……呱……” 纪锋的身体变异的越发骇人了,背上胀起的脓包都爆了开,一缕缕灰色毒雾正源源不断的从内散发出来。所过之处,枯死的草木、爬满青苔的砖石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令人毛骨悚然。 纪锋被关押起来折磨大半年,必然被废去了修为,在如此之下还能逃出牢狱,将仇人一一击杀,除了灵魄反噬,苏小乞实在想不到他还有什么逃脱的好办法。 炼化妖魂时,一旦未彻底抹灭妖兽的意识,迟早会在灵魄师虚弱时反夺灵魄师的肉身。到那时,妖兽不但会获得灵魄师的一生经历,还有他修炼过的所有功法。 纪锋现在已经不能算人,而是开启了灵智的黄皮蟾蛙。若它走出大山,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纪锋是在怨愤难平时被夺了身体,那黄皮蟾蛙也会受此影响,当一个人的心里充满了无法疏解的怨恨,那他将会变得多么疯狂可怕? 苏小乞已被淡黑色的魂衣包裹起来,头顶生出的两条触须就如同两条威风凛凛的雉翎,衬得苏小乞英武不凡。 毒雾将苏小乞笼罩时,魂衣也在飞快的消融,与此同时,怒涛般的灵力徐徐散去了威势。 他不能再等了。 脚下的假山已矮了数寸,苏小乞身躯骤然一沉,一股强横的气息悍然涌入了假山。 “轰”的一声,数米之高的假山爆炸成无数碎块,苏小乞在碎石上辗转腾挪时,一块块碎石被他踢了出去。 携带着凌厉风势的石头眨眼便袭到眼前,四肢着地的纪锋又是“呱”的一声,向空中奔流的毒雾转而扑向铺天盖地的群石。只在瞬息间,无数碎石便化为泥水噗噗的落在了小湖里,竟没给纪锋造成任何威胁。 苏小乞一个翻身,倒掠回了岸上,纪锋快若奔雷的长舌也在此刻跟来了,“刷”的卷向苏小乞的脖子。 苏小乞心中一凛,双手旋即凝成漆黑的虎爪,闪电般抓出,触到长舌却感一片滑腻。就像是一条滑不溜丢的小鱼,从他手中滑了出去,随后,遽然点中了他的胸口。 苏小乞登时如受重击的连退数十步,脚下刚刚站稳,纪锋便已从湖中跃出,如出膛的炮弹猛然冲来。 纪锋的这一套连击丝毫没有停顿的空隙,明明是苏小乞先出手,他却将局势顷刻间扭转过来,而苏小乞,才刚刚试探性的出了一次招。 苏小乞在心里暗叹一声,他的攻击手段实在太粗陋了一些。《伏虎拳》是他偷学的,还是尘阶下品斗术,与虚魄境修为的灵魄师对战已经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结束与纪锋的战斗,他的确需要丰富一下现如今这个境界所能修炼的斗术了。 苏小乞不是跟不上纪锋的速度,只是他刚刚炼化妖魂,虽然平日里略微修炼了一二,但处在对敌中又大不一样了,他对黑魂甲虫的利用还有诸多不懂。 黑魂甲虫不愧是最常见的妖虫,几乎没有任何优点可言,更无特别的血赋能力,唯一的优点便是它的体内住着龙雀。 可没有吞噬任何妖魂的龙雀也是一张白纸,除了使黑魂甲虫变得更抗揍一点,便再没有特别的能力了。 而那一双血鳞翅,想要将其凝聚成形,需要庞大的灵力,以苏小乞现在的境界恐连翅骨还未凝出,体内的灵力便荡然无存了。 反观纪锋,他本就是修行多年的蟾蛙,现如今启了灵智,对身体每个部位的优点弱点都了若指掌,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他最可怕的武器。 碎石迸溅,苏小乞向左避开的同时,纪锋一头扎在了石板路上。不等苏小乞反击,他又双腿向后一弯,脚下轰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力量,身躯腾空,仰面射向苏小乞的胸口。 苏小乞嘿嘿一笑,竟横冲直撞的迎了上去。就在两人即将相撞时,苏小乞的身体忽然斜了,后背竟贴住地面,滑入了纪锋的身下。 纪锋悚然变色,背上的孔洞中正欲喷出毒雾,却感背部一阵剧痛,血液从体内喷洒了出来。 两人交错而过,又同时站稳,苏小乞的虎爪上多了一条条血淋淋的肉皮,他竟是将纪锋的后背撕扯烂了。 “呱……”纪锋仿佛不会言语了,鲜红的眼睛怒瞪着苏小乞,长舌陡然飞涨数米,对苏小乞狂扫起来。 舌影憧憧,涎液与碎石在空中四溅,将苏小乞彻底淹没了,连身形掠起声都近乎难闻了。 数息过后,纷乱的舌影渐渐稀疏,近乎麻木的长舌缩回口中时,弥漫在空气中的毒雾融去了溅起的烟尘,眼前变得清晰,苏小乞却消失不见了。 “我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纪锋瞳孔一缩,知道此时转身已然是迟了,灵力奔入背上的毒囊,可毒雾并没有像想象中的喷出,背上反而鼓出了一个个硕大的肿包。 紧接着,毒囊接二连三的爆开,血肉模糊的后背几乎可见白骨。 “去吧!妙蛙种子!” 钢鞭般的右腿猛然抽中纪锋的后背,只听“咔嚓”一声,纪锋如同脚踩了滑油向前扑出,又在地上连滚了数圈,“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不……不可能……”纪锋感到下半身都失去了知觉。 “没什么不可能,之前给你挠背时,我不小心在你的背上塞了一把石子。”苏小乞嘿嘿一笑,道:“让敌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可不是好事,你扫地的时候,我都悄悄跑到你身后了。” 第四十七章 百毒不侵 纪锋脸色阴晴不定,忽然仰天长啸,苏小乞是第一次听到蛤蟆的叫声可以拉的那么长。 “呱……” 就如同头狼在召唤狼群,顷刻间,趴在宅院外的所有黄皮蟾蛙都飞越院墙,似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苏小乞胃里又在一阵阵的抽搐,纪锋要做什么他不敢肯定,但他可以肯定一件事,这辈子对蛙类他绝对有心理阴影了。 地上又铺满了一层疙瘩,苏小乞听到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声音。 就在这时,纪锋做出了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竟神色狠厉的用手将自己拦腰劈断。而上百只黄皮蟾蛙立即扑上堵住了他的伤口,随后百只蟾蛙缓缓融合在了一起,慢慢形成了两条与以前一模一样的腿。 “断肢重生?”苏小乞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意外,他实在没想到黄皮蟾蛙竟有如此强大的血赋能力,只可惜太恶心了一点,不然他还真有将其吞噬的打算。 夺回双腿的纪锋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如同一个复仇者,浑身上下都在燃烧着仇恨的烈焰。 苏小乞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了,他能看出纪锋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他的精气神如同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苏小乞不知道他会成为谁,但他知道纪锋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可怕的人。 突然,纪锋又急促的叫了起来,连续叫了数十声,几乎没有喘上一口气。同一时间,所有瞪着苏小乞的黄皮蟾蛙都争先恐后的扑到了纪锋的身上,伤口极速愈合的同时,覆在纪锋身上的黄皮蟾蛙也将他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呱……呱……” 比之前粗上数倍,长上数倍的长舌拖在地上甩动着,地面立即被腐蚀出了一个个扭曲的凹坑,若是缠在人身上,结果可想而知。 “嗖”的一声,长舌如长矛般刺了出去,速度较之之前同样快了数倍,只在瞬息间,矛尖距离腹部只差短短数寸。 千钧一发之际,苏小乞的右爪以迅雷之势在长舌上一扣,竟借力腾起,双爪交叉在胸前,以一招饿虎扑食向纪锋窜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纪锋的脸,纪锋的头猛地一转,被甩动而起的长舌厉风嘶嘶的抽中苏小乞的腰,将其狠狠地砸进了湖中。 不等苏小乞从湖底浮上来,腹部干瘪、胸膛高高耸起的纪锋对小湖猛然喷出了一口刺鼻的毒液,将灰色的湖水染成了浓浓的褐色,只是闻气味,便让人感到肺都几乎融化了。 久不见苏小乞浮出水面,纪锋便以为苏小乞被融的连骨头残渣都不见了,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小湖时,对岸“哗”的响起了水流声。 苏小乞的手从水里伸了出来,紧接着是头,随后是上身和腿,融解的只有衣服,身体上连指甲大的伤口都没有。 更令纪锋惊愕的是,赤身裸体的苏小乞连魂衣都不准备凝出了,而是坦荡荡的走了回来,就那么一脸无所谓的看着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光着屁股。 苏小乞是有苦难言,他不是愿意裸奔,而是体内没有一丝灵力了,沉入湖底时,所有的灵力都在抵抗毒液时耗尽了。 也就是在灵力耗尽后他才发现,所谓的毒液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他也在那时明白,龙雀另一个随机血赋能力可能就是——百毒不侵。 苏小乞对纪锋眨眨眼,道:“要不咱们中场休息一下,等我换身衣服? 光天化日裸着屁股打架,是不是不太雅观? 你若是女孩子我是无所谓的,说不好还很欢喜。可现在,你长着这副尊容,我看起来又像是一副欲火焚身的模样,被人看见了会不会误会? 被人误会难堪倒不要紧,假如被人传出去,那简直没法做人了。 你知道吗?昨天我看见一个人光着身子追一只大蛤蟆,口口声声喊着要日了它! 可怕不可怕? 太可怕了!” 纪锋再受不了苏小乞的喋喋不休,暴怒的挥起长舌,力劈华山般从苏小乞头顶砸下。 碎石轰然四射,石板路上被抽了一条几米之长的凹坑,苏小乞却早早的闪避开了,几个闪掠间出现在了纪锋的面前,双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你上当了。” 碎碎念是有好处的,苏小乞一心二用凝出了能够施展最后一击的灵力,这一击绝不允许有失。 苏小乞的精气神都凝集在了右爪之上,《伏虎拳》的最强杀招——黑虎掏心。 他的修为已经突破虚魄境,自然能够施展《伏虎拳》的全部招数,只可惜他的脑子愚笨,仅仅偷学回来了三招。 右爪闪电般洞穿了纪锋的左胸,苏小乞的大半条手臂都留在了他的体内,从背后透出的右爪正流淌着滚烫的鲜血,抓的是一颗仍在不停搏动的心脏。 长舌无力的坠地了,覆满身躯的黄皮蟾蛙也在掉落,没有了心脏,即使能够断肢重生,也无用了。 有几只蟾蛙是擦着苏小乞的皮肤落地的,满身的疙瘩使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缩紧,苏小乞又听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声音了。 鲜红的双眼徐徐褪回了原有的颜色,纪锋嘴唇微张,一缕血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我错了吗?我那么好心好意的报答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苏小乞不知道纪锋到最后有没有恢复自己的意识,但他明显的能感受到纪锋内心的悲伤。 纪锋的心就在他的手中,忽然剧烈的搏动,又慢慢衰弱,就像是突然间无法抑制的悲恸,到最后令人心碎的苦涩。 遮蔽天空的灰雾徐徐散了,依旧不见阳光洒落大地,反倒落下了小雨,雨会冲刷世间的所有罪恶,是否也能洗净蒙尘的心灵? 苏小乞仰头让雨洒满脸庞时,忽然听到了此刻最不想听的声音,掠空声由远及近,有一名身穿玄色道袍的男子飘然飞过院墙,落在了苏小乞不远处。 “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体位?!” 苏小乞满脸苦涩,转头对来人哭丧着脸道:“我说我是在跟他拼命,你信吗?” “我信。”男子深沉的点头,随后满怀歉意的说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要不要我给你挪个地方?” 第四十八章 霉运 苏小乞的脸顿时垮了下去,他似觉得自己突然间老了几岁,生无可恋道:“我想静静,你快走吧。” 可等了许久,男子始终没有动步的意思,苏小乞侧头看去,男子正笑吟吟的望着他,笑容耐人寻味。 苏小乞也开始打量起男子来,男子的身材并不干瘦,两腮却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斜入鬓角的粗浓双眉隐隐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高耸的颧骨却又将双目挤得又细又长,将这股气势破坏的荡然无存,只留下了说不出的诡异之色。 苏小乞的视线落在了男子左胸绣的龙飞凤舞的“灵”字上,目光一闪,道:“你是灵道门弟子?” 男子笑吟吟的点头。 苏小乞有点吃不准男子在打什么算盘了,心神暗暗沉入丹田灵海,运转起《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篇》,恢复起体内的灵力。 在这种时刻,他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大意,他浑身战栗的汗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男子是多么的不怀好意。 “你与他的感情这么深?竟然都离不开他?” 男子来的时间不长,却也耽搁一会儿了,在这段时间里,苏小乞始终与形如蛤蟆的纪锋紧贴在一起,身躯被鲜血染红,他仍没有分开的意思。 苏小乞仿佛听不出男子言语中的戏弄,眼中有几分温柔,又有几分哀伤的抚摸着纪锋的头,道:“我们曾是许下山盟海誓的恋人,如今我却亲手杀了他,我怎么舍得离开他?我怎么舍得?” 苏小乞悄然将掏出的心脏填回纪锋的胸口,紧抱住纪锋放声痛哭。 凝望着大地的苍穹眼眶似也湿润了,细雨蒙蒙的灰暗天空忽然就落起了黄豆粒大的玉珠,冷彻骨髓的雨水从苏小乞的身体上飞溅而起,他的心也被击得粉碎。 “你刚才不是说在与他拼命?”男子疑惑不解。 苏小乞深情的望着纪锋的脸,伸手擦去纪锋脸上一垄垄的血迹,道:“他背叛了我。” 男子瞠目结舌的怔神。 “我要带他走。”苏小乞抱起纪锋,脚步沉重的走向院门。那一刻,他的身体渐渐佝偻,落在男子眼中的只有一个萧索的背影。 然而,只在瞬息之间,散布在天地间引人泪下的凄凉便化为了刺骨的杀意。男子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薄剑,迎风一抖,“铮”的一声,惊虹掣电般刺向苏小乞的后颈。 苏小乞早有提防,在男子出剑的一刹那,立即向前一扑,丢掉纪锋的尸体又不顾形象的在地上连打滚几圈,翻身蹲在了地上。 “娘希匹,白浪费了老子一身的好演技。”苏小乞破口大骂。 男子紧眯起双眼,盯着苏小乞左胸的龙形图案笑道:“原来如此,你是怕暴露了身份?体内的灵力是不是都耗尽了?” “你能察觉到?”苏小乞暗暗皱眉,他自认运行原地踏步篇做的十分隐秘,绝没有一丝灵力气息散发出来,男子竟能感应到他体内的变化?! 男子闭口不言,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了。 苏小乞大呼上当,他竟脑子一浑中了男子的诡计,男子哪里看出了他枯竭的灵海,完全是在故意激他。 “我只以为你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好东西,没成想还有意外收获。”男子笑的很是阴冷。 苏小乞循循善诱道:“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何必还要打打杀杀? 须知你杀我我杀你,只会让这个世间充满仇恨,不要一错再错了。 来吧,放下屠刀,来吧,抱一个吧。” 男子不开口,也不为苏小乞的喋喋不休动怒,只是一脸平静的凝视着苏小乞的双眼,他在等待苏小乞继续说下去。 苏小乞慢慢闭上了嘴,他很明白,这次他遇到对手了。 体内哪怕有一半的灵力,他也不需在这多费口舌了。谁能想到,远隔着三座大山的灵道门,竟然有弟子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更倒霉的是,他此刻偏偏耗尽了灵力,简直是出了臭水沟又掉进了粪坑,命霉的出门都能被人尿洒一身。 “不再商量商量了?”苏小乞眨眨眼。 男子冷冷一笑,身形一闪,如幽灵在苏小乞的前后左右各个方位闪过,血花四处飘洒,薄剑每一次刺出,便削下一块薄肉。他竟不急于取了苏小乞的性命,而是想让苏小乞受尽折磨,鲜血流干而死。 苏小乞紧抿着双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十分清楚,他的呼声只会让男子更加变本加厉。 这样的人已经将杀人视作一种乐趣了。 男子的嘴角始终浮现着一抹冷光,仔细观瞧,才能看出他平静眼神中的一抹兴奋。而苏小乞越来越发觉,藏于男子眼底的亢奋渐渐显露了出来。 甚至苍白的面孔都红的发亮,几乎要滴出血。 苏小乞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他的不吭声反而误打误撞激发出了男子心里的兽性。 这……这…… 这究竟是从哪钻出来的变态? 苏小乞的眼神逐渐发冷,他不能再等待下去了,若再耽搁下去,他的力气迟早会随着鲜血一起流出体外,那样的话,他能走的只有一条死路。 在薄剑又一次追风逐电般刺来时,苏小乞不再坐以待毙,缭绕着滚滚黑气的双爪立即迎了上去。 当当数声,金铁交征,火花迸溅,苏小乞逼开男子的剑,右爪猛然向男子空门大开的左胸掏了过去。 太容易了,男子的致命部位就这么轻易的暴露在眼前实在太容易了,苏小乞的目中多了几分忧虑,他的心神乱了,出手也太急躁。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一错再错下去。 果然,右爪在即将触到男子的道袍时,一股澎湃的灵力将苏小乞轰飞了出去,被高高抛起的苏小乞就如一只折翼的鸟儿重重落地,肋骨断裂的同时,血箭从口中飙射了出来。 “我身上可是有防御灵符的。”笼罩男子的蓝色光罩似水流般流转不定,随后失去力量般渐渐淡去了。 “触手可及的希望忽然遥不可及,世间最快意……”男子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噗”的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沫,在他的胸口有一条从背后贯穿而来的血红长舌,正滴滴答答的向下滴血。 趴在地上的纪锋竟不可思议的有了意识,艰难的对苏小乞扯动嘴角:“你之前的话我可是当真了。” 苏小乞:“!!!” 第四十九章 掩饰 纪锋勉强抬起的头很快就垂了下去,铁硬的长舌也软趴趴的从男子的伤口中滑了出来,他的生命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男子“扑通”双膝跪地,鲜血就如花洒一般,止不住的从伤口喷出,几乎要飞射到了苏小乞的脚边。 薄剑还紧握在男子的手中,他若松手,便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忽的,薄剑在男子的手中“嗡”的震颤起来,嘹亮的剑鸣几乎要冲破雨雾,穿透灰暗的云层。 苏小乞悚然变色,男子所散发出的气息绝不是虚魄四重修为所能达到的,至少……至少需要凝魄境才能发挥出如此强横的威势! 毫无疑问,男子又在动用灵符。 灵符的品阶划分与灵器相同,只是灵符属一次性消耗物品,并需要凝魄境以上的灵魄师才能炼制,而且只能封印灵术。 虽只有灵魄师施展灵术时的七成威力,但赐予晚辈后,可以成为一件保命的利器。炼制灵符何其难,常常百余次才能成功一次,男子的身上能有两件灵符护身,显然他在灵道门中的地位不低。 薄剑震颤的更加剧烈,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竟挣脱男子手的束缚,缓缓飘浮在了头顶,剑尖遥指苏小乞的眉心,凛冽的剑气正不断地吞吐出来。 苏小乞想要起身躲避,无形的气机却将他锁定了起来。此时此刻,苏小乞只感觉自己像是躺进了棺材,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转眼珠,连伸伸胳膊、蹬蹬腿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刹那间,薄剑如一泓秋水般激射而来,苏小乞舔了舔嘴唇,他不恐惧当然是假的,只要剑刺中他,所获的新生都将烟消云散。 可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能死的有尊严一点? 唯一可惜的是,他现在还光着屁股,若有人来给男子收尸,发现他是这般赤身裸体的模样,那真的是…… 苏小乞苦涩的摇摇头,对激射而来的利剑高昂起了脸,他翻遍脑海想要找一句气势的话来烘托一下气氛,却发现自己死的实在窝囊,再有气势的话到了他的嘴边都变得可笑了。 就在苏小乞缓缓闭上双目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同一时间,血鳞翅似有感应的从他后背上钻了出来。 苏小乞的体内抽取不到灵力,便吞噬血肉,当血鳞翅凝聚成形,苏小乞几乎瘦成了一根芦柴,皮肤都紧贴在了扎眼的骨头上。 双翼将苏小乞团团护住,本以为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触到血鳞翅的薄剑却无声无息的寸寸尽断。凌厉骇人的一剑就这么湮灭在了空气中,只让人有种难以理解的不真实感。 威胁解除,血鳞翅顷刻间缩回了苏小乞的体内,苏小乞望着一脸不敢置信的男子,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畅快。 “天人果然是灾厄的象征。”男子仆倒在地,喃喃道:“我怎么……怎么会死呢?” 男子不动了,雨也有渐渐停住的趋势,抬根手指都费力的苏小乞又想到了一件事,男子在灵道门的地位既然不低,那身边会不会还有随从跟随? 越想苏小乞越觉得可能性非常之大。 人总以为自己做不了很多事,往往是因为没能狠逼自己一把。随时都可能有屠刀砍下脑袋,苏小乞便爆发出了无限的潜能。 他捏起一块薄剑的碎片,几步便跨到了纪锋的身边,将纪锋的身体翻转,苏小乞快速的从他的身上割下了几块覆满脓包的皮肤。 捧着这几块皮肤,苏小乞拿起放下,放下拿起,止不住的叹气摇头,很是拿不定主意。 终于,他狠下心来,将左胸口的龙形图案血淋淋的剥下来,将纪锋的皮肤贴了上去。 很快,毒液便感染了苏小乞的身体,左胸口再没有天人的象征,有的只是一块恶心的皮肤。 但苏小乞知道,只要他稍一运用灵力,这块皮肤便会脱落,因为他的身体早已百毒不侵,而龙形图案也同样会再次显现出来。 这个图案将会伴随苏小乞一生,无论是火烧还是剥皮,伤口愈合时它还会从皮下浮现出来,就如同七姑八大姨家难以摆脱的熊孩子,无用却又常惹麻烦上身。 胸口的麻烦暂时被遮住了,苏小乞又如法炮制,在男子之前割出的伤口上敷上了纪锋的皮肤,他必须要遮住男子给他留下的剑伤,制造从未与男子有过战斗的假象。 这样在遇到男子的随从时,多少能增加点活命的机会。 苏小乞突然觉得心累,这段时间他不是在受伤中度过,便是在昏迷中度过,他觉得自己可以改名成苏伤伤,或者苏昏昏了。 纪锋的皮几乎被全剥了下来,苏小乞是按照男子的剑法走的刀,当然,其中的剑意苏小乞是模仿不出的。但尸体本就血肉模糊,再经雨水冲刷估计也察觉不出有多少偏差了。 另外,苏小乞还在自己的身上割出了几块极深的伤口,熟识男子的人很可能会从他身上的剑伤中发现男子施展剑法留下的痕迹。 人常常会有自己察觉不出,亲人却很了解的习惯,出剑的力、角度、收力,苏小乞必须将这些破坏的更彻底。 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毕,苏小乞确定没什么遗漏,便仰面躺在地上慢慢阖起了眼皮。 他的白玉烟袋、以及《第八套广播体操》两页功法残篇都在湖底用石头压住了,毒液虽腐人肌骨,但想要腐蚀《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功法残页只能是白费一番功夫。 而雕成白玉烟袋的天南羊脂白玉不同于普通的玉石,它是炼制防御灵器最好的材料之一,以黄皮蟾蛙这点毒液估计连虱子大的凹坑都腐蚀不出。 苏小乞在没确定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这两件物品便要一直躺在湖底了。他也不担心有人误打误撞取了这两件宝贝,毕竟湖里的毒液想要稀释开,至少需要数月之久,而且这片毒地又会有几人想来? 未久,不远处便传来了急促的掠空声,人未至,恐惧不安的声音便先传来了。 “封大哥,封大哥,你快回答我,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来人一直在嘴里重复的念叨一句话,待声音近了,渐渐失去力气的苏小乞艰难的抬起眼皮,来人与男子是同样的穿着,慌乱不安的圆脸上挂满了泪水。 与此同时,苏小乞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五十章 囚牢 苏小乞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间铜墙铁壁的牢房内,赤身裸体的他,也已被人换了一身充满汗馊味的麻布囚衣。 牢房仅有两人宽,无论是躺,还是起身都是件费力的事。而牢房的四壁少说有数米厚,以人力是绝难逃脱的,若在这棺材一般的牢房待上几日,不用太久人便会精神失常。 苏小乞颤颤巍巍的扶着墙,从铺满稻草的地面上爬起来,形神枯稿的他不仅手脚都是软绵绵的,就连丹田灵海也被人用灵力屏障封印住了。 苏小乞可以想象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狂风暴雨般的审问,一个不好,就可能丢掉小命。 他还活着,这是件很幸运的事,同样也很不幸。被关进牢房,而不是被昏迷之前见到的圆脸男子悲愤击杀,或者丢弃荒野,只能说明被他所杀的男子身份确实不低,留他一条命,极有可能就是想了解男子的死因。 苏小乞目光闪动不定,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时又很忧虑。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至少不会是琼浆玉液、山珍海味,小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还真是一件绝望的事。 站的累了,苏小乞又盘腿坐回地上,试着冲击了几次灵力屏障,但与他所猜测的一样,不仅灵力屏障纹丝不动,连灵力都感应不到了。 灵道门的人确实很小心,对他这般弱小的人都没有丝毫的大意。 阴暗的牢房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苏小乞睡睡醒醒,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听到沉重的推门声。 伴随着“轰隆隆”的回响声,门外出现了一道偏胖的身影。突如其来的光线射的苏小乞双眼一阵刺痛,眯着眼看去,来人正是在蛤蟆窟见到的圆脸男子。 圆脸男子的眼神很复杂,看了苏小乞一会儿,道:“跟我走吧。” 随后,转身走入了一片光亮中。 苏小乞叹息着紧随其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颗镶嵌在对面门上的火焰珠,这是富贵人家常用的照明工具,也有着不菲的价格。 可到了灵道门却成了一件普通的物件,几十间牢房的门上都镶嵌着火焰珠,门内与门外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顺着一条直路很快便走到了一扇漆黑厚重的门前,门缓缓开启,囚牢外竟仅仅只有十人守卫,但苏小乞转念又一想,到了这里又有几人能活过十天? 仅是囚人的牢笼,便已是世间最可怕的折磨了。 苏小乞深吸了一口新鲜的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爽快的打了个嗝,仿佛他已获得了新生。 圆脸男子深深地瞧了苏小乞一眼,见苏小乞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自己的处境很危险?” 苏小乞没有回答,而是笑眯眯的问道:“是你把我救来的?” 圆脸男子面色沉痛的点头,心里像是沉积了很多心事的皱眉道:“接下来你会面对掌门,还有三大长老的审问,自求多福吧。” 苏小乞追上去问道:“纪锋杀的究竟是什么人?需要这么大张旗鼓?” “纪锋?”圆脸男子道:“你是说那个受到黄皮蟾蛙反噬的人?” 苏小乞点头。 圆脸男子长吐一口胸中的浊气,道:“他杀的是灵道门下一任掌门。” 苏小乞瞳孔骤然紧缩,又快速恢复如常,道:“他们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不错。”圆脸男子道:“他们是在怀疑你。” 苏小乞暗暗皱眉。 圆脸男子道:“虽然我赶到的晚,但我是亲眼见过的,以你这副小身板不说去杀封大哥,能碰到他的衣角便算不错了。” 苏小乞忙不迭的点头,悲叹道:“我是在地窖里长大的,常常吃了上顿,下顿就没了着落,所以才瘦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能不能相信你,我就不知道了。”圆脸男子想要去拍苏小乞的肩,但瞧了瞧苏小乞苍白如纸的脸庞,又将手缩了回去。 “走吧,莫要让掌门、三长老在观天殿等久了。”言罢,圆脸男子下了石阶。 石阶有百余级,苏小乞的右脚刚刚踏上,便感一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重力如潮水般涌来。没有灵力护身,外加上虚弱不堪的身体,苏小乞险些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几乎是瞬息间,重力尽离开身躯,有一股土色灵力将他包裹了起来,那是从圆脸男子的体内发散出来的。 望着圆脸男子略显吃力的背影,苏小乞顿时露出了惊奇的神色。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竟然还能有这样善良的人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对圆脸男子苏小乞的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苏小乞没有去说感谢的话,而是默默记在了心里,看着圆脸男子颤抖的双腿道:“我有点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怀疑我?” 闷头前行的圆脸男子道:“因为比你实力强大太多的封平死了,你这样的人反而还活着,难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苏小乞苦笑道:“我只是运气好。” “我看的出来。” 苏小乞的表情很复杂。 圆脸男子接着道:“我去的时候,封大哥所携带的两张灵符都激发出去了,纪锋胸口的致命伤虽有点模糊,但与剑气冲霄造成的伤害还是有七八分相似的。” 苏小乞松了口气,为了掩饰在纪锋身上留下的痕迹,他将纪锋的左胸用薄剑碎片挖出了一个平滑的血洞,血肉与心脏之类都被他甩进了小湖。 他演算过封平的那一剑会有怎样的威力,能蒙混过关还要多亏突然下起的大雨,不然仅是这一点便让他有口难辩了。 苏小乞挺起胸膛,对接下来审问多了几分信心。 下了台阶,圆脸男子轻松了许多,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笑着道:“灵道门就是这点不好,台阶占的面积比殿宇还要大。” 苏小乞笑笑,向远处眺望,发现前方百米之远有三座殿宇,东西两座齐平,将中间的大殿高高捧起,想要从最低处走上那座大殿,至少需要走过千级石阶。 第五十一章 审问 顺着笔直的白玉石路前行,一路上竟不见一个人影,苏小乞不禁困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不见灵道门的弟子?” “你马上就会看见他们了。” 苏小乞皱眉:“他们都在观天殿等我?” 圆脸男子道:“未来的掌门死了,审判凶手的时候他们当然应该在。” “审判凶手?”苏小乞急声道:“我哪有能耐去杀你们未来的掌门。” 圆脸男子笑笑,道:“凶手也在观天殿。” “纪锋的尸体?” 圆脸男子点头。 苏小乞不说话了,快步跟在圆脸男子的身后走过一座大殿,踏上通往观天殿的石阶,很快登上了灵道门的最顶端。 圆脸男子急促的喘息几声,他的后背有一大块被汗水浸湿的痕迹,领着苏小乞上来并不是件轻松的活。 观天殿的殿外还有一座能够容纳上千余人的演武场,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见苏小乞两人来了,人丛立即让开了一条通道。 走过演武场,进入沉重肃穆的大殿,一名与封平有着相同双眉的中年人正坐在主位上,不过他的脸却不像封平那般干瘪了,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在中年人的下首,左右两边各坐一人,一人面上无须,眼中闪着冰冷的寒光,不知是不是杀得人太多,他的身体竟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另外一人头戴玉冠,唇边的短须修剪的十分整齐干净,简简单单的玄色道袍,到了他的身上显得十分飘逸潇洒。 而大殿中还有站着一名约摸六十出头的胖秃头,他的道袍比很多人都要宽大许多,一双肥胖的手拢在袖中,正唉声叹气的仰头望着房梁。 圆脸男子当先走了进去,先对中年人躬身施礼,再对另外三人施礼,最后面对中年人垂首道:“掌门,人带到了。” “嗯……”封玉山发出一声鼻音,微启双唇道:“你也留在殿内吧。” “是。”圆脸男子垂首移到无须男人的身后,两人的五官竟有着四五分相似。 “进来。”封玉山的双唇不见如何颤动,声浪便滚滚传出,殿外的所有弟子俱有犹在耳畔之感。 苏小乞低头走了进去,还未走出两步,三种不同的威压便落在了他的身上,苏小乞的双膝顿时砸在地上,伴随着骨裂声,鲜血缓缓泌了出来。 “说说。”封玉山淡淡开口。 苏小乞的目中立时浮现出一抹悲戚之色,咬牙切齿的望着纪锋说道:“小子自小生在石楼村,三年前,朱大伯在葫芦林发现此人身受重伤,身为医者,悬壶济世,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朱大伯好心救治此人的伤势,却不想救回的是一只豺狼。他将我们视作家畜圈养起来,在我们的体内种下了吸**血的黄皮蟾蛙卵,不知多少人为此丧命!” 泪水夺眶而出,苏小乞继续哭诉道:“终于有一天,村里的长辈不愿再束手就擒,因石楼村只有我一人有修行的天赋,便让我假死藏入地窖,每日修行等待与此人决一死战的机会。 可石楼村方圆几里都被毒液污染,每家每户能够种植庄稼的土地仅仅只有几畦,加上收成不好,想要维持一年的口粮实在太难,常常吃了上顿,下顿就没了着落,在地窖中待久了,我也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苏小乞拉开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形如枯柴的身体上还有一块块腐烂的皮肤,触目惊心之余还让人有了几分恶心。 封玉山没有任何表情,神情淡漠道:“继续。” “黄皮蟾蛙不能在人体内成长太久,每月月底此人便会将我们体内所养的黄皮蟾蛙收走。前几日,朱大伯因村里幼童的惨死大骂了此人几句,此人便将朱大伯的女儿朱朱……” 苏小乞猛地咬住双唇,目中涌现出了滔天的怒火。 “我与朱朱青梅竹马,朱大伯曾许诺要将朱朱嫁给我。日子虽然过的悲苦,可我们只要想到彼此,便不觉得难熬了,没想到这个歹人竟……竟将她玷污了!” 苏小乞掩面痛哭。 封玉山的脸色略有松动,却依旧冷声道:“继续说。” 苏小乞擦去泪水,抽噎道:“我得知此事之后,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气之下赶到了蛤蟆窟,可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之下便被打的遍体鳞伤。 直到……直到……” 封玉山接道:“直到我儿出现?” 苏小乞沉痛的点头,道:“封前辈最初处处占据上风,可没想到封前辈洞穿了他的心脏准备离开时,此人突然暴起,猝不及防的封前辈便因此中招了。” 封玉山微眯双眼道:“他要救你?” 苏小乞心跳倏地一停,立即摇头,说道:“不,他本是想看看这个歹人是怎么把我折磨死的,后来,此人忽然对封前辈出了手。” 封玉山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哀色,但很好的被他掩饰下去了,转头看向圆脸男子道:“寇辰,你也说说。” 苏小乞被寇辰带回灵道门关押其实不到一天,很多事情经过都没来得及与封玉山讲清楚。 寇辰满目哀伤的说道:“封大哥是一时兴起赶去石楼村的,我们赶到时,发现全村的人都没了气息。之后封大哥便察觉到村子的南头有灵力碰撞,便兴冲冲的赶去了。” “你没跟去?” “我……我……”拇指用力抠着四指,寇辰道:“封大哥与我说他一人能搞定,也不许我跟去,我便留下来葬那些死去的村民了。” “然后呢?”这句话是寇辰面前的无须男人说出的,声音冷的就像一团冰。 寇辰抖如筛糠道:“我葬了村民以后,察觉到了剑气冲霄的气息,等我赶到封大哥身边时,封……封大哥与这人已经毙命了。” “而他……”寇辰看向苏小乞,道:“我发现他时,他正昏迷不醒,我就只能扛着他们回了灵道门。” “废物!”寇远身上的血腥气骤然浓烈了许多。 第五十二章 九死一生 寇辰愧疚的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如果他跟着封平一起赶往蛤蟆窟,事情绝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切都是因为他留下埋葬那些村民。 “忍回去!”寇远头都未转便知道寇辰现在是怎样的一个模样,冷冷的说道:“如果再让我看见你眼里有一滴泪,就别怪我把你两个眼珠子挖出来!” 寇辰顿时打了个寒噤,虽然还在一抽一抽的吸鼻子,但眼中泛起的泪花都流回了眼底。 “废物!”寇远厌恶的皱起眉头,连寇辰的声音都不想听了,“滚出去!” “是……是……”身躯晃了晃,寇辰的脸瞬间苍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寇兄,何必与孩子置气。”举手投足尽显潇洒的玉冠男人笑望着寇远。 寇远竟不回话,只是冷哼一声,便阖起了双目。 封玉山将目光落在玉冠男人身上,道:“何茂,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何茂捋着唇边的短须,道:“回掌门大人,我认为不管此子是何身份,都不必留他性命。” 封玉山点点头,又看向望着房梁的胖秃头,道:“羊福,你认为呢?” 羊福终于将视线从一尘不染的房梁上移开,道:“掌门大人,我的想法与何兄相同。” “寇远,你呢?” 寇远没有正面回答封玉山的问题,而是问道:“那妖人身上的伤口除了封贤侄所留下的,可还有别的伤口?” 封玉山微微摇头。 “封贤侄身上的伤口除了妖人留下的,可有别的伤口?” 封玉山依旧摇头。 “我认为可以留他一命。” “不行!”何茂冷声道:“不管封贤侄是因谁而死,此子既然在蛤蟆窟,此事便与他脱不了干系。” 羊福笑呵呵的点头,道:“我的想法与何兄相同。” 寇远不愿与何茂辩驳,只是看着封玉山道:“我觉得可以留他一命。” 何茂腾地站起,瞋目竖眉道:“若封贤侄是因他而死,你担待的起吗?” 寇远看都不看满目怒色的何茂,依旧看着封玉山道:“我觉得可以留他一命。” 封玉山目光闪动,似是在心中衡量,眼看他就要点头,何茂突然身形一动,右手瞬息凝成锋利的火红狐爪,抓向苏小乞的喉管。 苏小乞瞳孔一缩,想要起身,可身体已使不出一丝力气,眼看就要亡于何茂爪下,苏小乞的眼前忽然多出一道人影。 同一时间,一头身体似如坚石雕成的恶狼向何茂猛扑了过去,但何茂狐爪一挥,恶狼便嚎了一声,撞到墙壁上如泡影散去了。 何茂停住了,目露凶意的盯着身躯血腥味四散的寇远,狠声道:“他今天必死!”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寇远的双手瞬间凝成一双形如石雕的狼爪。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激烈的对撞,森冷的杀气同时漫向大殿的每一处角落,沉寂的观天殿,众人的呼吸都似停滞了。 大战一触即发,封玉山却在此时开口:“住手。” 两人纹丝不动,视线依旧在猛烈交锋。 封玉山骤的紧眉,气聚丹田,猛然暴喝:“住手!!” 音浪似凌厉肃杀的利剑,穿透胸膛,直达心脏,众人俱心脏揪紧,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顿时散去近半。 失去护身的灵力,苏小乞立时感到心脏似被利刃剥开,剑尖深刺了进去。 耳边如有巨鼓擂鸣,眼前似有千万星辰闪耀,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地从苏小乞的嘴里喷吐了出来。 封玉山神情淡漠的扫了一眼何茂,道:“留他一条命。” 何茂咬了咬牙,散去灵力,转身拱手道:“是。” 寇远勾起嘴角,同样拱手道:“我认为可将他收为门内弟子。” 何茂驳斥道:“不行!” 寇远竟转身向殿外走去,抓起苏小乞的后领,将其提了出去,声音远远传来。 “我会查明他的身份,他也会参与灵道门的弟子选拔,事情就这么定了。” 何茂急道:“掌门……” 封玉山摆摆手,打断何茂的话,道:“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话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益,何茂怒火中烧的大步走出观天殿,跟在他身后的是苦着脸的羊福。 寇远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殿外等待着何茂,见何茂近了,他阴冷一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言罢,不等何茂回话,便迈步走向人头攒动的演武场,人丛早早地让开了路。 寇远在人群中找到寇辰,怒瞪一眼,叱道:“跟上。” 偌大的演武场,寇远只用了十步便踏上了登天梯,回到数百米之外的囚牢,仅仅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 身为执法长老的他,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撬开人的嘴。 由天外陨岩打造的囚门缓缓开启,寇远的脚刚刚踏入囚牢,便有两名目中闪着嗜血光芒的精瘦男人将苏小乞接了过去。 从始至终,苏小乞就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摆布,他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又哪里有他说话的权利? 他从没想过撂几句狠话,他十分懂得所谓的狠话绝不会让人冷汗涔涔,心里没来由的生出惧意,只会让人觉得他脑子傻蠢。 今天所遭受的一切他早有准备,可寇远为什么救他,他就有点琢磨不清了。 尤其是封玉山,似乎也有放过他的意思。 在他想来,今天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上了生路,只要不死,受什么样的折磨他都不在乎了。 他并不畏惧折磨。 强光刺的双目难睁,迷迷糊糊间,苏小乞被关进了一间宽敞的牢房,牢房内摆放着各种刑具,每一件刑具都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牢房的中间有一张座椅,椅上有细密的尖刺,坐上之后当身体因为疼痛挣扎,不断扭动时,伤口会被撕裂的越发恐怖。 苏小乞望着暗红的座椅,他知道那绝不是座椅原有的颜色。 苏小乞被两人提起,屁股对准被血染红的座椅,用力砸了上去。 没有哭嚎,苏小乞甚至连眉头都未皱,反而笑吟吟的望着对他施加折磨的两人。他曾受过的痛苦远比现在要强烈,疼痛只会唤醒他心里更多的麻木。 甚至不及蚊虫叮咬。 第五十三章 年轻一代 苏小乞所在的这间牢房的牢门与其他几间牢房略有不同,上半部是能够看到牢房内部的栅栏。寇远此时便站在门外,透过栅栏面无表情看着被各种刑具轮番伺候的苏小乞。 不多时,囚牢的门又轰隆隆的响了,随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就在即将接近寇远时,脚步声渐渐慢了下来。 未久,额头还残留着汗渍的寇辰屏息静气的站在了寇远的左后方。 “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他一条命吗?”寇远头也不回的问道。 寇辰顿时皱起眉头冥思苦想,可他始终想不到寇远的用意,颤声道:“不……不……不知……” “这么容易想通的事,你想不明白?”寇远的语气冰冷了许多。 “我……我……”寇辰说不出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封平是什么人?”寇远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掌……掌门的孩子,未……未来的灵……灵道门掌门。” 这不能算作一个问题,灵道门有哪个弟子不知? “何茂的孩子是谁?” 寇辰不懂寇远的意思,脑子里一团乱麻,心里更加慌乱:“何……何麟。” “何麟在灵道门年轻一代弟子中的声望仅次封平,现在封平死了。” “对……对……”寇辰还是不懂。 寇远的眉间顿时布满怒色,道:“你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寇辰不敢随意应答了,指甲掐着腿上的肉,结结巴巴的说道:“何……何麟的声望……将……将在弟子中……攀……攀升到顶点……” 寇远冷哼一声,道:“你的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 “何麟将成为年轻一代弟子地位最高的人,外加上他的父亲是执事长老,所有弟子还不唯他马首是瞻?” 寇辰的心里少有算计,但不代表他是个蠢人,他有些动容的说道:“在执事长老的支持下,何麟很可能成为下一任的掌门?” 寇远脸上的怒色褪去了些许,道:“不止是何茂,还有传功长老羊福,你应该知道他的孙女羊月是要嫁给何麟的。” 寇辰的脸色有些变了。 “封平的死,我与掌门的地位岌岌可危,你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寇远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却让寇辰汗湿重衣,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过错。 “你现在知不知我留下这小矮子的性命是何原因?” 寇辰内疚的回道:“您是想找一个能与何麟抗衡的人。” “你总算懂了。”寇远叹气。 “可他能行吗?”寇辰抬头向牢里看了一眼,又面露惧色的匆忙低下头。 “他不行你行?”寇远转身看着寇辰。 “我……” 寇远厉声喝道:“抬起头!” 寇辰浑身一抖,抬起头眼睛却不敢停留在寇远的脸上。 “废物!”寇远猛地掴了寇辰一掌,恨铁不成钢道:“如果你有用,今天就不会轮到何茂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如果你有用,掌门之位就是你寇辰的!” 寇辰低头垂泪。 寇远怒甩袖,转身继续看着苏小乞,道:“这小矮子把我们都当傻子了,就凭他那点小伎俩能瞒过我们的眼睛?” 一滴眼泪停在寇辰的下眼皮越聚越大。 “说话!” 寇辰不禁打了个寒颤,泪水落地,寇辰不想说半个字,却又不得不说。 “封大哥的死难道真的跟他有关系吗?” 寇远冷哼道:“封平是那妖人所杀不假,但与这小矮子绝对有更大的关系。 封掌门的剑气冲霄在穿透人的身体时,会将人的经脉全部摧毁,那妖人的经脉多数还完好,他的死显然有别的原因。” 寇辰错愕道:“那掌门……” “他当然知道,在审问未开始之前,我们便商量好了计划,虽然最后他还有些犹豫,但他总算还是选择了顾全大局。” 寇辰很不理解的问道:“这个人的实力不强,在灵道门里可以说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偏偏选择他?” 寇远反问道:“在你看来,什么样才能称作为强大?” 寇辰嗫嚅道:“修……修为……” “修为?”寇远嗤笑一声,道:“你的修为不下于封平,为什么你的实力远不如他?” “那……那是因为……因为……”寇辰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他也能感到自己与封平的差距不大,可偏偏屡次败在封平的手上。 寇远道:“因为你的意志不够坚定。” “一个人能走多远往往取决于他的意志。”寇远凝视着苏小乞鲜血淋漓的脸,道:“你若是遭遇跟他一样的处境,能像他这般镇静吗?” 寇辰终于忍不住向里瞧了,却刚好对上了苏小乞充满笑意的双眼。如同一道惊雷落下,寇辰整个人都震悚起来。 寇远冷冷道:“现在你知道差距在哪了?” 寇辰苦涩点头,又面露不忍的说道:“既然决定用他来暗中掣肘何麟,对他用刑不是将他往绝路上逼吗?” “想要让一个人绝对的服从,不仅要击溃他的身体,还要击溃他的心。”寇远的眼中闪着冷光。 就在这时,正在对苏小乞用刑的一人走向牢门,隔着门躬身问道:“师父,我们该让他说什么?” “什么都不必让他说。”寇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道:“只需要一直的折磨他,但绝不能让他的身体有任何的残缺。 若你们脑子糊涂了,想来也知道后果。你们只对别人用刑,从没想过在自己身上用到这些刑具是何种滋味吧?” “不敢,不敢。”来人赔笑道:“师父的话徒弟怎敢不遵从,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来人还要再表忠心,寇远立时不耐的摆摆手:“去吧。” 来人赶忙应是,退回了苏小乞身边,在寇远那里所承受的火都发泄在了苏小乞的身上。 寇远微微一笑,道:“你扛着两具尸体,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回到灵道门,何茂不知有多欢喜,我更听说在审问开始之前,他还与羊福推杯换盏。” 寇辰想到了今日何茂在观天殿的失态,以往他都是镇定从容的样子,怪不得今天像变了一个人,原来是酒在作怪。 第五十四章 记住我的脸 “何茂高兴的太早了。”寇远狞笑道 : “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多久。” 寇辰沉默一会儿,不解看向牢房,道 : “您为什么这么看好这个人?” 寇远长长叹道 : “不止是我,何茂同样认为他会成为一个不一般的人,所以他才会那么失态。” 寇辰心里很清楚,寇远之所以叹气是为他。 “你……你们以前从未见过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面对我们的时候太平静了。” “平静?”寇辰的脑海里回想起了苏小乞在观天殿痛哭流涕的画面。 寇远凝望着苏小乞笑吟吟的脸,道 : “灵道门有上千弟子,你见过有谁在面对三大长老、还有掌门时,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 尤其是中间没有任何因为恐惧的停顿,事情只用几句话便被他讲的清清楚楚,试问谁能做到? 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封平都不行,所以……”寇远握住栅栏,继续道 : “何茂才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他,因为他的存在,会给何麟造成很大的麻烦。” “甚至……”寇远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道 : “我也不知能不能彻底掌控他,他现在的表现实在让我感到意外。” 寇辰怔住了。 “他是个疯子。”寇远许久才憋出五个字。 “以后他与何麟的争斗会不会持续很久?”寇辰忽然道。 寇远轻轻摇头,道 : “不会太久了,你很快就会与掌门千金成亲,不久便会有子嗣,他将会是我们全部的希望。” 寇辰大惊失色,摆手道 : “可我……” “你不喜欢她。”寇远转身,目中泛着冷光,盯着寇辰道 : “你喜欢的是羊月。” 寇辰面露哀伤的低下头。 “羊月是灵道门最美艳的女弟子,有谁不爱?”寇远竟很理解的去拍了拍寇辰的肩膀。 寇辰惊喜的抬起头,但下一秒,寇远的话便使他坠入冰窖。 “所有人都爱慕她,唯独你不行。” “你们想要希望,就自己去生好了,我可以多个弟弟,封烟柔也可以,你们为什么偏偏要逼迫我们?”这是寇辰第一次直视寇远的眼睛,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勇敢。 “你再说一遍。”寇远的语气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你们……” 寇辰脸皮一扭,坚定有力的话被生生吞了回去,整个人飞起,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铁门上,高高肿起的右边脸颊有清晰的五指掌印。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寇辰满脸泪水,声音都嘶哑。 “废物!”寇远怒容满面,指着囚门暴喝道 : “滚出去!” “我……” “滚!” 寇辰攥紧双拳,伏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他的父亲,封烟柔的父亲,都老了。 人一旦老了,再想生子就会变成一件困难的事。 “我有自己的人生!我有自己的人生!”寇辰不断地用手捶地,片刻,手便鲜血淋漓。 “不,你没有。” 寇远的脚猛地踢出,寇辰顿感下巴碎了,整个人都被这股巨力踢了起来,紧接着,寇远的手闪电般扼住了他的脖子,单手将他提起。 “你姓寇的那一刻起,便失去了自己的人生,就凭你这废物也敢提人生?你有什么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杀……杀……杀了……杀了……我吧……”寇辰的双目都凸了出来,血丝瞬间爬满眼白,脸都近乎憋成了酱色。 “废物!” 寇辰被猛地掼到墙上,寇远看都不看的转身 : “滚!” 牙齿格格作响,牙龈都渗出血来,寇辰艰难的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寇远不断地在嘴里重复,掌心都被他的指甲掐出血来。 …… 苏小乞坐在布满尖刺的座椅已有五日,用语言根本无法描述他的惨境。他的指甲、趾甲都被拔光,血肉模糊的甲床上似乎还敷上了一层细盐。 他的皮肤也被剥去了一层,更被涂满了黏稠的蜂蜜,数百只马蜂覆盖了他的身躯,在座椅周围,是一层厚厚的马蜂死尸。 牢房内两人正在踱步,心里默算着时间,大概十息过后,数百只马蜂都失去生命的从苏小乞的身上掉落下来,还能看到腿轻微的抖动。 曾瘦骨嶙峋的苏小乞比之前胖了数圈,他有五日未进食,身体当然不可能突然恢复,那是被蜂毒蛰肿了。 苏小乞的意识还十分清醒,血淋淋的脸上竟还有着一抹和煦的笑容,可在牢内的两人看来,却是无比的诡异恐怖。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苏小乞很平静,五天以来,这句话他问了无数遍。 两人的心里没来由的生出刺骨的寒意,这张荆棘椅不知坐过多少人,更不知死过多少人。 敌人、仇人、触犯门规的弟子来来往往,他们早记不清了,可他们从未遇见过像苏小乞这般不可思议的人。 或者…… 他已不算人。 “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苏小乞的声音就如同一道催命符,两人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几乎要撞断肋骨,蹦出胸膛。 “我……我……我叫……叫……牛……牛头……” “我……我……我是……是……马……马面……” 牛头马面乃是阴曹地府中的勾魂鬼卒,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给他们起了这个名字。后来时间久了,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他们也真的成了勾魂拘魄的卒。 苏小乞的笑容很奇怪,道 : “牛头马面,你们一定要记住我这张脸。” “为……为什么?”牛头马面异口同声的问道。 “因为这将是你们临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张脸。”苏小乞笑的很开心。 “你……”两人本想放几句狠话,但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他们不敢,他们甚至感到头皮都在炸裂,泪水不争气的涌上眼眶。 “我们……我们杀了他吧!”马面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狠意。 “可师父……”牛头有些犹豫。 马面崩溃的嘶吼道 : “再管师父,死的就是我们!” “好,好!”牛头四处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视线停留在了一根狼牙棒上。 “师父只说不能让他身体残缺,又没说不能让他死,这个东西一不小心就死人的,我们怎么控制的了,对吧?”牛头希冀的望着马面,他期望能从马面嘴里得到安慰。 “对,对,当然。”马面点头,两人却踟蹰不前。 “不对,很不对。”门外忽然传来寇远的声音。 第五十五章 师父 牛头马面立即转身,惶然道 : “师……师师父……” “你们什么时候学会替我做决定了?”寇远推开厚重的铁门,冷笑着走了进去。 牛头马面二话不说,赶忙跪在地上,磕的额头鲜血直流。 “起来吧。”寇远平静的说完,凝视着苏小乞的脸道 : “他们临死之前见到的是不是你这张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临死不远了。” “是吗?”苏小乞嗤笑道 : “我死了谁替你们扶稳屁股底下的座位?” 寇远眉头一皱,道 : “你听到了?” 苏小乞微笑道 : “听的一清二楚。” 寇远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在经受着惨绝人寰的折磨,苏小乞竟还能分心窃听他与寇辰的对话,这实在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要知道头脑越清醒,感受的疼痛越强烈,难道苏小乞没有痛觉的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寇远目光阴冷的说道 : “我绝不相信你是一个终日困锁在地窖里的无知村民。” 苏小乞笑答道 : “我只是一个有自己小聪明的小村民。” “你太可怕,我可能要改变主意了。”寇远真的迟疑起来。 “如果我太弱小,不就与你手下不堪大用的弟子一样?” 寇远一噎,沉吟片刻,道 : “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苏小乞反问道 : “我能为你带去什么,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 寇远笑了,道 : “成交。” “你还没听我的要求。”苏小乞慢慢从荆棘椅上站了起来,尖刺顿时扯下了无数肉丝。明明随时都能起身,却不敢将屁股离开荆棘椅,最可怕的折磨莫过于此。 寇远目中闪过一丝不耐,道 : “你还有什么要求?” 苏小乞将头转向牛头马面,道 : “你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师父……” “不行!”寇远断然拒绝。 苏小乞神色漠然的说道 : “我们是交易,而不是请求。 你要的我给你了,我要的…… 难道你不该给我?” 寇远居高临下的看着仅到他胸前的苏小乞,道 : “我不要你的命便已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苏小乞淡淡一笑,道 : “命我不要了。” 言罢,竟一头撞向荆棘椅,椅上的尖刺少说有两寸长,若真的撞上,苏小乞的头只怕瞬间便会多出无数窟窿,总之,小命是保不住了。 寇远哪能想到苏小乞这般疯狂,震惊之余,匆忙挡在苏小乞的身前,将其阻住。 “疯子!” “我要的你现在可愿给了?” “随你去吧。”寇远挥手。 牛头马面失色道 : “师父!” 寇远的回应只是数道封住丹田灵海的无形指风,另外,将苏小乞的穴道解了开。 灵力瞬时化作一股洪流袭遍全身经脉,力量重回体内,苏小乞一把扼住马面的脖子,将其甩上了荆棘椅。 苏小乞很小心,就像是对待一个瓷娃娃,他保证除了马面的屁股,没有任何身体部位接触到细密的尖刺。 痛哭、惨嚎、谩骂、嘶吼,被苏小乞紧按双肩的马面拼命挣扎,扭动的越是剧烈,伤口撕裂的越大。滚烫的鲜血,臭不可闻的屎尿都从他的身下喷了出来,凄厉的声音渐渐衰弱,马面的头很快无力的垂了下去。 “这么快就结束了?”苏小乞将马面提起,扔到一边,“看来你的道行还不够。” “师父救我!”牛头“咚”的跪在地上,双膝向寇远移动,紧抱住寇远的双腿道 : “师父,师父,我十岁便跟了您,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就这么弃我不顾啊。” “放开,放开。”寇远挣了两下,牛头反倒抱的更紧了,他明明能轻易的震飞牛头,却任由牛头抱紧了。 “师父,您还记得吗?”牛头打着哆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拇指长的狼牙棒,伸到寇远的眼前,道 : “我初入您门下时,这是您送我的,还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您以后的敌人,便要靠我将他们的脑袋砸烂了。 众多师兄弟都没有收到这件礼物,唯独我有,直到现在我还因此得意,这是说明您在意我啊。” “还有它。”牛头将狼牙棒放回怀里,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簿如蝉翼的三寸小刀,道 :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审问犯人之后您送我的,您告诉我以后便用它剥皮。 您还传授我用刀的手法,剥皮的技巧,这些我都没忘。”牛头悲切的大呼 : “师父!我一直将您视作父亲看待,难道您真的忍心抛弃我这个孩子吗?” 寇远沉默了,许久,抚摸着牛头的头,看着苏小乞道 : “人你已杀过一个,不如放过他?” 苏小乞与寇远对视一会儿,笑着摇头 : “不行。” 言罢,抓住牛头的后领,将其向荆棘椅拖去。 “师父!救我!救我!”牛头放声疾呼,双脚乱蹬,双手向寇远的方向虚空乱抓。 在即将接近荆棘椅时,苏小乞忽然停住了,笑吟吟的看着牛头道 :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闻言,牛头竟呆滞了,随后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 就连寇远,也不禁心里一松。 “我决定用你手里的小刀,给你来个剥皮,我的手法可能不太好,因为你对我动手的时候,我只听了个大概,你可能不知道,我对这种事不热心的。” 牛头的脸色瞬间变了,惊慌失措正想对寇远高喊,却被苏小乞一拳打碎了牙,随后,双臂被苏小乞双脚踩住,正剩脚在胡乱扑腾。 苏小乞满脸笑容的夺下牛头手里的三寸小刀,在牛头的眼前比划了两下,刀尖触到牛头清晰可见的锁骨。 “我记得你说过,从这里切开皮肤人会情不自禁地向上拱,这时候只要将皮向下一拉,就能撕下一块完整的皮。” 血从刀下汨汨涌出,牛头果然哀嚎着向上拱,只听“嘶拉”一声,一层皮被撕了下来。 “可惜了,我的手法确实还差点火候。”苏小乞叹息着将手里残缺不全的人皮扔到地上。 “等等,我记得还缺少点什么。”苏小乞的双脚从牛头的臂上离开,开始在屋里搜索起来。 “找到了。”在房内的偏僻处,苏小乞找到了一个蜜罐,还有蒙着黑布,嗡嗡作响的蜂笼。 再回过头找牛头,却发现他又扑到了寇远的身上,哭嚎道 : “救我,师父,师父,救我。” “这就好了。”苏小乞嘿嘿一笑,对寇远说道 : “我的身体现在太虚弱,接下来的步骤就由寇长老为我代劳了。” 寇远怒容满面道 : “你说什么?” 苏小乞敛去笑容,冷冷的盯着寇远道 : “我的话很难懂吗?” 第五十六章 规矩 最终,寇远还是照苏小乞所说的去做了,他所求的远多于苏小乞,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又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他本想过用毒使苏小乞听命,可一个不怕折磨,甚至连死都不怕的人,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知不觉,苏小乞竟都站在了与他对等的位置,他明明有一身能够将苏小乞捏死万遍的实力。 囚门缓缓开启,身上遍布令人毛骨悚然伤口的苏小乞伸着懒腰走了出来,清晨的风捧着和煦的日光吹拂脸庞,苏小乞不禁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笑容满面高喝一声,惊起一片啁啾的鸟。 囚牢外有一片水杉林,双颊鼓肿的寇辰正站在树下,他的双眼都挤成了缝,几乎都瞧不见瞳仁了。 苏小乞看也不看对他投出怪异目光的守卫,径直向水杉林走了过去,道 : “看起来你这五日也没少挨打。” 寇辰苦笑,正待开口,便见寇远杀气腾腾的走了过来。 寇辰急忙低下头 : “父亲。” 寇远似风一般过去了,只见他眼角的青筋在跳动,却没有说半个字。 寇辰又在惴惴不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苏小乞将血淋淋的手放在寇辰的肩上。 寇辰不自然的扭动一下身体,却没有摆脱苏小乞的手,声音嘶哑的说道 : “父亲让我跟来的,他希望我常在囚牢。” 苏小乞好奇道 : “那你为什么在囚牢外?” 寇辰低头嗫嚅道 : “我不愿去。” 苏小乞看着寇辰嘴角一丝干涸的血迹,道 : “所以你又挨打了?” 寇辰苦涩的动动嘴角。 “那你该感谢我,因为我刚才为你出气了。”苏小乞眨了眨眼,可在寇辰看来,这个表情着实恐怖,他甚至不敢去直视苏小乞的脸。 苏小乞挠了挠头,稍感无措道 : “你爹现在不管我了,你总要给我安排个去处吧?” 寇辰点头 : “你的住处由我来安排。” “哦?” 寇辰道 : “弟子入门后由我负责起居、熟识门规。” “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你竟然想做?” “我爹本是想让我代管囚牢,我拒绝了。”寇辰转身走入水杉林,忽然想到了什么,侧首道 : “你刚才说为我出气是什么意思?” 苏小乞笑道 : “你看不出自己的爹像吞了一把苍蝇?” 寇辰想了想,难得的笑了,可他笑起来时眉心还紧皱着,整张脸就像是个苦瓜。 “我这里有给你的谢礼。”寇辰手中忽然多出一个卷轴。 苏小乞的视线停留在寇辰右手中指的狼首戒指上,果然祖辈种下的大树底下好乘凉,空间灵器的价格可是不菲的。 “你要谢我什么?”苏小乞玩味道 : “难道你猜到我今天要做什么?” 寇辰摇摇头,道 : “不,这份谢礼与封平有关。” “哦?” 寇辰苦笑道 : “封平从来都没拿我当人看,可因为家世的原因,我不得不一直跟着他。” “这样说的话你还真要谢谢我了。”苏小乞接过寇辰手里的卷轴,展开一瞧,上方共有六幅图,每幅图都有两个人影在激烈的对战。 随着灵力渗入,卷轴上的人影突然动了起来,每幅图的出招都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用的腿法。 在卷轴的最右侧还有一排蚊蝇大的小字——尘阶中品斗术《追风腿》。 “灵道门中的功法、斗术、灵术都是不能带出传功阁的,这门斗术是我在外执行任务所得,品阶不高,已经是我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在寇远面前,寇辰有些战战兢兢,与苏小乞对话,不自觉的便有了几分门派弟子常有的傲气,所以这句话说出来时,他并没有真的觉得《追风腿》上不了台面。 说到底,他毕竟是执法长老的子嗣,在灵道门地位极为崇高。 苏小乞努努嘴,也懒得说谢了,将卷轴放进了怀里。 “你爹对我是怎样安排的?” “三个月后灵道门对外会有弟子选拔,在这段时间你要尽快将身体养好,第三关弟子较技你很可能面对的是何麟。” “你爹说的?” 寇辰点头。 “那走吧。”苏小乞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林外的千椽万瓦,当先走了过去。 未过多久,寇辰忽然大呼 :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嗯?”苏小乞揪下一根头发,果然,发根已如雪白。 苏小乞叹道 : “可惜了,如果变秃就好了。” “变秃?为什么?” 苏小乞仰面望天道 : “想要变强,首先要变秃啊。” 寇辰茫然道 : “这是哪门子说法?” “这要从一个名叫司马迁的人说起了……”正说着,苏小乞突然一顿,“算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以后再与你讲这个故事。” …… 走出水杉林,有数百座楼阁,灵道门的众弟子便居住在此。 百座楼阁全部围绕着一汪岸边种植着垂柳的深湖,只是到了秋季,垂柳都是一片枯黄,轻抚湖面时,干枯的柳叶也落入了湖中,没来由的让人心生凄凉。 对于寇辰是如此,对于苏小乞便觉得秋景娴静,人会有怎样的心情往往取决于对现状的满足与否,寇辰的心显然难能安宁。 寇辰望着深湖怔神,苏小乞也不催,从龙口出走,他几乎没有停过自己的脚步,能有时间停一停无疑是很难得的。 寇辰许久才回过神,苏小乞只在心里暗觉可惜,这个时候若是能抽上一管子烟无疑是很快活的,他以前只觉得焦烟刺鼻,现在却十分想念自己的白玉烟袋。 “你以后就住在那里了。”寇辰向湖的对岸一指,那里有一间用木板搭成的简陋渔屋。 紧接着,寇辰又略有歉意的说道 : “你现在还不算正式的灵道门弟子,是无法在楼阁居住的,只能先委屈你了。” “还有。”寇辰继续补充道 : “在没有正式通过弟子选拔的这段时间,你不能出现在除楼阁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否则以门规处置。” 苏小乞无奈摊手,道 : “是不是灵道门弟子就是你们一个点头的事,何必这么麻烦?” “这是为了不给何长老落下口舌,也是规矩。” 苏小乞撇嘴 : “破规矩。” 第五十七章 悠闲自得 三个月一晃便过,在寇辰遵从寇远的命令陆续送来丹药后,苏小乞的伤口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便恢复如初。 因为伤病缠身,苏小乞并没有太过逼迫自己去修炼,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在稳扎稳打之下,成功将《第八套广播体操——原地踏步篇》修炼十层圆满,迈入了伸展运动篇。 同时,他的修为也突破到了虚魄二重,《追风腿》在初步修炼之后,算是勉强接近了第一层。 头发自白了以后,似乎再难变回原有的颜色了,苏小乞索性剪去了长发,长发变短,他的个头都仿佛窜高了一点,当然,多数是因为他的心理作用。 苏小乞所居住的渔屋也并不像想象中的残破,对于他来说实在如人间仙境一般。 清晨有游鱼嬉戏、小鸟欢鸣,午间有凉风习习,吹走心中躁闷,黄昏有晚霞落水、鱼鸟倦怠归巢,深夜可见湖水倒映点点繁星。 就算拿座宫殿,苏小乞都不愿换的。 当然,这间渔屋有一点还是让人颇为心烦的,若是落下暴雨,渔屋很容易被涨水的深湖淹没。 这一点苏小乞深有体会,伤势最重的那一段时间,他常常痛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被人折磨不呼痛,不代表他真的没有痛觉,夜深人静时,他便觉得没有皮肤的身体无处不痒,无处不怪异的疼,哪怕是一粒小小的沙子,都让他有一种锥心刺骨之感。 这也使得他入睡后常常难醒,一次深夜暴雨涨水,几乎淹没了他的口鼻,他才堪堪有了意识。最后还是到水杉林里砍下数棵水杉做出木板,围着渔屋插入湖中,才勉强阻住无情的湖水。 砍伐水杉算是触犯门规,但因为苏小乞身份的特殊,又会有谁因为几棵树与他过不去? “只要不拆了大殿,睡了弟子的老娘媳妇,便由他去。”这是寇远的原话。 栈桥前方的杉木板被去掉了三块,苏小乞坐在栈桥的边缘,看着透明丝线在水中时浮时沉。 忽的,丝线骤然绷直,握着竹竿的苏小乞手腕向上一提,一尾肥鲫鱼飞向渔屋门边,刚刚好落入鱼篓,口小肚大的鱼篓中已有四五尾鱼。 钓竿、鱼篓都是在渔屋中找到的,不过积灰已久,一个弟子终日如陀螺般修炼的门派会多出这么一个消遣的事物,实在让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究竟是谁在这建的渔屋? “好兴致,不觉得紧张吗?”不知何时,寇远突然就站在了苏小乞的右侧,简直如无形又诡异的鬼魂一般。 苏小乞从碗里抓出一条蚯蚓穿上鱼钩,甩进湖里,淡淡笑道 : “若为弟子选拔忧心,那我还是不要坐在这里了。” 寇远望着水中的鱼线,道 : “这次的弟子选拔不简单,正如我所说,你要面对的是何麟,比你足足高出四重小境界。” “嗯?”苏小乞惊讶道 : “我在石楼村见到封平时,他的修为是虚魄四重,你曾说过他在年轻弟子声望最高,何麟的修为既然突破了虚魄六重,怎会低过他?” 寇远在苏小乞的身边坐了下来,道 : “他在近期连破了两重修为。” 苏小乞面色不改道 : “有何茂相助?” 寇远点头,道 : “三个月以来,何茂无数次在掌门面前谈起规矩,怕的就是直接将你招入灵道门,弟子较技是他们动手的好机会。” 苏小乞微微摇头,道 : “一步登天不过是空中楼阁,看似华丽,实际上经不起推敲。” “你有多大的胜算?” 苏小乞眯着眼,看着鱼线颤动,道 : “弟子较技能不能使用灵符?” 寇远道 : “自然不能。” “没见过面,大概有八成。”苏小乞的声音放低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在水里泛起一圈圈涟漪的鱼线。 “你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不把灵道门放在眼里?”寇远的声音冷了下去。 苏小乞不禁失笑道 : “我将胜算说低了,你觉得不安,我将胜算说高了,你又觉得我不将灵道门放在眼里,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寇远脸色阴沉如水道 : “我是怕你太自负。” “我这是自信。”苏小乞再次甩腕,一尾胖鲤鱼却脱钩掉入了湖里,望着荡漾起的血色,苏小乞暗暗皱了皱眉。 寇远看着苏小乞在风中乱舞的满头白发,讥笑道 : “现在还敢说自信吗?” “人生少不了意外。”苏小乞又将蚯蚓穿上鱼钩,甩进湖里。 寇远只是鄙夷的笑了一声。 苏小乞抿了抿双唇,道 : “我有一点想不通,这间渔屋是谁建在这里的? 看你们天天急得像骑了窜天猴,绝没可能有时间在这钓鱼。” “犬子。”寇远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嘴角竟不可思议的浮现出一抹笑容。 “寇辰?”说完,苏小乞立即摇头,“不可能是他。” “当然不会是那个废物!”寇远的脸色寒如冰霜。 “是老夫的长子。”目中悲伤之色一闪而逝。 苏小乞在寇远分神时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将视线收回,闭嘴不吭声了,他大概能想到发生了不好的事。 寇远笑容充满苦味,道 : “每隔三年,灵道门便会与鱼龙派举行一次大比,双方决出人数前往荒林秘境。 三年前,南儿进了荒林秘境,便再没能出来。” 苏小乞在心里叹息,天底下最悲哀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有多骄傲,便会有多心碎。 “那你还要我住进来?”苏小乞道。 寇远突然狞笑道 : “人死了,留下的东西就是废品,谁住不一样?” 寇远的情绪说变就变,苏小乞还真没想到,暗骂一句良心喂了狗,转到正题上,道 : “关于弟子选拔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第一关考验名为登天,你留在最后上去。” 侧耳倾听的苏小乞久不闻声音,不由得看向寇远,道 : “就这些?” 寇远点头 : “就这些。” 苏小乞一挑眉梢,钓竿甩起,一尾草鱼掉入鱼篓,起身将钓竿往渔屋里一扔,道 : “出发。” 第五十八章 伸展运动 登天梯下人声鼎沸,衣衫华贵的富家公子刚刚从车厢中走出,人群便像是潮水般卷着他四处漂流。马受惊长嘶,寻不到主子的马夫放声高呼,骏马嘶声更亮,马夫呼声更响。 有背着行囊风尘仆仆的少年,有被父母攥着双手、不舍离家而垂泪的少女,也有身后跟着四五个提着大小包裹仆从的家族子弟。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目光坚毅,有人惴惴不安,弟子选拔给人的感觉就是像赶集市。 “安静!”登天梯上数名年轻弟子簇拥着一位双鬓斑白的中年人,他不算太老,可年年负责考核新弟子,再年轻的脸都不免要生出几道皱纹来了。 喧闹的人声渐渐平息下来,人也停止了走动,但不一会儿,便有人开始在人群中穿梭,弯腰寻找被踩掉的靴子,翘脚寻找被挤散的同伴。 双鬓斑白的方德立即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马脸弟子越众而出,高喝道 : “停不住脚的那几位,你们可以回家了。” “什么?” “怎么可以这样?!” “你们未免太苛刻了!” “不要,不要,我是走了几千里路赶来的,求求您再给个机会。” 震惊、愕然、咒骂、抽泣、乞求,各种声音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很快被混在人群中的灵道门弟子架走了。 “如果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能遵守,又怎么能相信你们能守住门规,守住灵道门的名声?”方德声若洪钟道 : “你们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刻起,考验便开始了!” 言罢,方德像赶苍蝇一般对人群挥了挥手,正当不明所以的众人不知该同样挥手打招呼,还是静听训示时,人群又有人被粗暴架走。 “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方德厌恶皱眉,马脸弟子立即呵斥道 : “你们趁着人群拥挤摸了多少姑娘的屁股?偷了多少钱袋?” 话音未落,人丛中立时响起姑娘此起彼伏的尖叫,众多衣衫华贵的富家子弟开始摸索自己的腰间。 马脸弟子冷笑一声,对架住扒 *** 贼的灵道门弟子道 : “用了哪只手就剁掉哪只手,也让他们一辈子都记住灵道门是个什么地方。” 几人双膝骤的一软,无人不想要跪地求饶,却被紧紧拉住。哭求声中几人被带了下去,片刻便传来凄惨的嚎声,众人无不两股战战,就算有人还有几分镇定,但面色都不可避免的添了些苍白。 一会儿的工夫,登天梯下竟有些稀朗了,不少混在人群想要捞些油水的偏门悄悄离开,方德也未吩咐弟子去拦,他不是第一次负责弟子选拔,很多事越来越懒得理了。 马脸弟子略扫一眼众人的脸,道 : “既无人走了,那选拔正式开始。” 最基本的测灵还是要的,在众弟子的安排下,众人列成竖队,依次将双手放在圆形的测灵仪上。测灵仪绽放出的光芒时青时蓝,时红时紫,当然也有没有光芒透出的个例,那就说明不适合修炼。 青、蓝、红、紫,代表天赋高低,也代表着能在修炼一途走出多远的距离,更代表着灵道门将要分出的资源。 有人欢喜,有人苦涩,有人萧索离去,修炼一事给人强大,给人自信,也使人无数人黯然神伤。 这种事对于苏小乞来说当然是走个过场,测灵仪紫光万丈时,当然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呼。 “是的,没有错,对不起各位,我是天才。” 去除仆从、马夫、依依不舍的长辈,参加弟子选拔的大概有两千人,通过测灵环节的却仅有千人。产生气感,修炼灵力,对于很多人甚至都是件遥不可及的事。 方德轻咳一声,马脸弟子立即心领神会的指向朦胧不清的观天殿,道 : “第一关,登天。” 能到灵道门,众人自然做足了功课,马脸弟子一声令下,人群顿时蜂拥上去,有几人甚至在几息之间便毫不费力的爬上了百层。 人群突然间就走光了,落在最后的苏小乞这才举步踏上第一层石阶,然而,他的脸色顷刻间便红的似泌出了血。 仿佛有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山峰凌空砸下,他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血管,每一根肌肉都在痛苦的呻 - 吟,他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在难以衡量的重力中爆碎。 苏小乞望着前方行走如风的人群,心中困惑难解,他连迈出第二步的力量都近乎失去了,这些人难道感觉不到重力的存在? 继续凭着肉身去扛显然无法支撑太久的,于是方德几人眼里的苏小乞开始做起了怪异的动作,而苏小乞的耳边一直在回荡着一道浑厚的男声。 全国小学生第八套广播体操。 伸展运动。 预备。 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 …… 苏小乞脸颊燥热的一路上前,伸展运动在体内运转开,他顿感重力减去大半。身躯在重力的捶打下,肌肉更加强健,经脉更加坚韧,骨头也越发紧密。 从空气中汲取的灵气不仅灌入灵海,还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散了去,不知不觉中,苏小乞超过了一个又一个向上攀爬的人,与此同时,修为也在稳步提升。 千层台阶看似近在咫尺,真正踏上才觉得这是一段漫长的旅途。很多鼓足劲一味猛冲的少年慢慢失去了力气,上,使不出劲,下,不甘心,只能坐在台阶上揉捏着小腿,希冀能有更多的人像自己一样掉下队来。 不多时,坐在石阶上的人越来越多,苏小乞慢慢在众人的眼里变得清晰了,在他身后还有一群跟着他做同样动作的人。 双手高举,迈出左脚,立正站好,再双手高举,迈出右脚。 苏小乞似风一般从众人身边掠过,跟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即使中途还有掉下队的人,但还有数百人之多。 没人能够形容苏小乞此刻的心情,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想死。 第五十九章 登天 观天殿外的演武场内,寇辰望着下方晃动的人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寇远不耐的皱起眉头。 “您……您觉得他像在山沟里长大的吗?” 寇远撇着嘴角,道 : “随便从山沟子里出来一个人都像他这样,那灵魄大陆就要乱套了。” “您是说……” 寇远目光灼灼的说道 : “他从哪里来,有过什么精彩的故事都与我没关系,我只要他在灵道门,跟我在一条绳上的就够了。” “若是他投靠了何茂呢?”封玉山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眉毛粗浓的少女,长得竟跟死去的封平差不多一个模样,与封烟柔这个名字着实不相称。 寇远头也不回的说道 :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现在觉得平儿的死另有蹊跷了。”封玉山站在寇远身边,他的肩膀很宽很厚,随意一站,便流露出一股威严的气势。 寇远沉声道 : “我们现在需要他。” 封平山摆摆手 : “我知道。” “需要他做什么?”封烟柔还未脱去少女的嗓音,但语气中已经有了森冷的杀气,“我一样可以杀了何麟。” 封烟柔不过十五六岁,却学着妇人绾起了灵蛇髻,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 封平山怜爱的揉了揉封烟柔的脑袋,道 : “你还太小,很多事都不懂。” 封烟柔摆脱按在头上的手,争辩道 : “我不小了,杀得人……”封烟柔数起手指,却忽然觉得双手不够用。 寇远与封平山不禁笑了起来,年龄怎么能跟杀了多少人划上等号呢? 只有寇辰笑不出来。 封平山又将宽厚的手掌放在封烟柔的头上,这一次她就没那么容易挣脱了。 “烟柔马上就要嫁人了,的确不能算是小姑娘了。” 封烟柔这才满意的笑了,然而瞧了苦着脸的寇辰一眼,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道 : “以后就要天天面对这个废物的苦瓜脸,日子甭提有多难过了。” 封平山笑道 : “听话的男人可不好找,你该高兴才是。” 封烟柔心觉有理,便走到寇辰的身边,拉起寇辰僵硬的手,展颜笑道 : “废物你听到了?以后可要乖乖听我的话。” 寇辰闭口不言。 封烟柔的双眉霎时竖立起来,眼含煞意的喝道 : “废物,你找死?” “死”字吐出时,她的手已摸上斜插在腰后的短刀,“呛啷”出鞘,寒光四射的向寇辰的脖颈砍去。 寇辰悚然变色,他从未想过封烟柔会对他出手,等到他意识到不妙时,死亡已然逼近。 但就在刀锋触上皮肤,封烟柔的手腕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了。 封玉山柔声道 : “他是你未来的夫君,可不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哼!”封烟柔倒转刀尖,挣脱封玉山的手,将小臂长的短刀收回了刀鞘。 寇远漠然的扫了一眼寇辰脖子伤口渗出的血珠,厌恶的皱起眉 : “没用的东西!” 寇辰苦笑,他只能苦笑,他有时真觉得自己像一滩烂泥。 已经有人逐渐接近演武场,封玉山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百级台阶以外的苏小乞身上,道 : “这件事怪我,如果我不在平儿面前提石楼村的事,他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寇远惊讶的转头去看封玉山的侧脸。 “还记得三年前常有人委托我们去剿灭石楼村那伙路匪吗?” 寇远点头,道 : “那时石楼村每年都会送来几箱金银,我们反倒把委托人杀了。” “后来他们又送来了十年份的财物,之后就没消息了。”封玉山叹道 : “那天我鬼使神差的在平儿面前提了,他是想尽孝啊……” 寇远心有触动的叹了口气,他也失去了曾令他无比骄傲的孩子。 “人竟然都到齐了。”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轻佻的声音,何茂与羊福并肩走来,在两人身后,是手摇折扇,身穿青衫的俊郎公子哥,挽着公子哥手臂的是婀娜多姿的美艳少女。 两人就如同两颗耀眼的星辰,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这样的词汇用到两人身上都不嫌多。 在历届弟子选拔都不见掌门与三大长老的身影,没想到此次仅是第一关,人便聚齐了了。 另一边,已经有人气喘吁吁的登上演武场,他们当然能意识到站在身旁不远的是谁,哪怕肺里要炸开了,他们还是挺起了胸膛,腰背直的就像一块木板。 再之后,手舞足蹈的几百人上来了…… 苏小乞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甚至还看到有人做着伸展运动的动作向上爬,他今天算是出尽风头了。 可为什么有迎风流泪的冲动?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第一关结束。” 方德几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演武场上,见到掌门几人同时一愣,回过神时匆忙行礼。 封玉山点了一下下巴,示意方德继续。 这次方德就不好指挥弟子做事了,向下呼道 : “还在向上爬的各位哪来回哪去吧。” 在石阶上汗流浃背的几百人顿时惨呼一片,质疑声很快转变成了骂声。 方德看也不看下方恼羞成怒的几百人,外门弟子自然会处理好此事。 方德又清清嗓子,看着演武场上的几百人,道 : “前一百人全部取消晋升内门弟子的资格,现在起,你们便是灵道门外门弟子。” “为……为什么?”人群中顿时骚乱起来。 方德下意识的想对马脸弟子使眼色,但旋即惊醒,沉声道 : “所谓登天梯,越是走在人前,感受的重力越轻,越在人后,感受的重力越重,你们来之前可有人在路上贩卖此消息?” 人群更加骚动。 方德冷笑道 : “那是灵道门的外门弟子。” “这……这这这不是耍人吗?” 方德冷哼道 : “修炼一事怎会有投机取巧? 凡是攀到顶峰者无不具有大毅力,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想取巧登天,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很多人立时面如死灰。 “现在开始,不许对外界透露任何关于登天梯的细节,若有人知晓,死罪。” 叹息声阵阵。 “你们可以离开了。” 第六十章 入尘 一关过后,留下的竟只有区区四百人,众人皆屏息静气,等着方德再从嘴里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虽然去了百人,苏小乞的名次依然不算高,在他之前还有四十来人。 方德的目光落在了苏小乞的身上,道 : “现在公布通关第一关的前四人。” “苏小乞、戴高、李天、游奕、房驰,依次出列。” 苏小乞越众而出时,也略微的扫了一眼跟随他走出的三人。 身材高大雄壮、满脸粗胡茬的是戴高,李天则是一脸孤傲之色,游奕是几人中唯一一名女子,身穿补丁麻衫的房驰最为引人注目,但仅是因为他是众人中最为寒酸的一个。 四人刚刚站稳,人丛便响起一片质疑声。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排名?” “就是啊,我记得房驰那小子都累瘫了,是一点一点爬上来的,这也能排第四?” “早知是这样,我们就该跟他一样学狗爬。” “噤声!”马脸弟子怒喝。 交头接耳的十几人虽然闭上了嘴,但眼中还充满了讥诮之色。 方德这次就不打算再多费口舌了,对马脸弟子点头示意,马脸弟子立即高声道:“对我们排名有异议的那几位,你们可以离开了。” “什么?” “我不服!” “我们必须要听一个完美的解释!” 马脸弟子冷笑 : “落在最后的苏小乞感受的重力是你们的数倍,甚至数十倍,他排名第一你们有意见?” 这个的确找不到挑剔之处。 “登梯时我记得有数人脱力险些坠下登天梯,是谁帮扶了你们一把,不用我说吧?” 戴高咧嘴大笑,十来人中有数人脸颊涨红。 “李天登梯虽慢,但表现的极是轻松,你们满身臭汗时,可见他的额上有过汗珠?” 李天不屑的哼了一声。 “作为女子能有毅力赶在你们许多人的前头,你们不感到羞愧?” 游奕嫣然一笑,她的五官很是精致,唯独皮肤太黑,就像是刚刚从煤堆里钻出来。 “最后。”马脸弟子凝注着房驰坚毅的脸,又将视线落在他鲜血淋漓的手上,道 : “修炼一事既是靠的大毅力,明知不可行,却偏要为之,你们可有这个倔脾气?” 仍有人嘴硬道 : “测灵时我见过他的修行天赋,他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差的!” 苏小乞暗自摇头,人在面对起点低于自己却崛起的人,为什么不是选择追随,而是嫉妒呢? 马脸弟子鄙夷的扯动嘴角,道 : “修行天赋永远不能代表一个人所能取得的成就,反而会让人心生傲慢,走过登天梯,难道你们还不懂吗?” 没有人再张嘴了,他们已经丢够了脸。 “将之前所说牢牢记在心里,倘若泄露灵道门的试题,死罪。” “送客。” 登天梯下马上涌来一群身穿灰色道袍的外门弟子,将垂首不语的十几人送下演武场。 下方马蹄声响,有人不满,有人苦笑,有人大哭,但声音越来越远了。 “开始第二关。”方德伸出两根手指,道 : “入尘。” “何为入尘?”方德指着登天梯,道 : “从这跳下去。” “跳?”无数人惊呼。 “正是。”方德整整衣襟。 “我来。”有鹰鼻少年举手示意,紧接着,双膝弯曲,双足在地上用力一蹬,向下跃了出去。 可突然间,他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中了,直直的落在石阶上,随后,一路滚下,摔得身体都扭曲破碎了,石阶上遍布刺眼的血迹。 “啊!”数名女子尖叫,无数人不自觉的退后数步。 “他很聪敏,知道这一关考的是勇气。”方德遗憾的说道 : “只可惜他的脑子太蠢,不懂得量力而行。” “还有谁来?” 无人答话,很多人的脸上都有了犹豫。 就在众人踌躇不前时,苏小乞站了出来,他跃下的幅度不大,多是试探居多,但他同样能体验到鹰鼻少年所有的感受。 在他跃下登天梯的一刹那,重力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来,但略微调整身形,便觉得这股重力并不像想象中的骇人,灵道门并没有借此杀人的打算。 适应这股重力,苏小乞顿感轻松了许多,跳跃数次,飘然落地。 封玉山与寇远的嘴角不由得出现一丝笑容,何茂的脸色就要难看许多了。 封平的死乃是门中大事,门内弟子有谁不知苏小乞,方德也不想过多评论,对演武场上的众人道 : “接下来是谁?” 戴高大笑,昂首阔步的走上前去,道 : “我来。” 言罢,似一头猛兽窜了出去,重力只是使他身躯微微一晃,便再没给他造成任何威胁。 方德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称赞道 : “不错,不错。” 有了两个人趟水,其他人胆子便大了,游奕似蝴蝶般轻盈跃下之后,紧抿着双唇的房驰站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笨拙,显然从未得到过修行,这也使得他摔在石阶上数次,甚至差点滚落下去,但总算有惊无险,揪起无数人心的他终于鼻青脸肿的站在了地上。 眼看比自己排名靠后的都先一步通过了第二关,李天摩拳擦掌的走近。 可就在李天运力准备跃下千级石阶时,马脸弟子伸手拦住了他。 “你被淘汰了。” 李天失声道 : “什……什么?” 马脸弟子讥笑道 : “若我没记错,你之前退了一步,既踏上这条路,怎能胆怯?” 李天脸色时红时白道 : “可……可很多人都……都……” “对。”马脸弟子点头,道 : “他们也被淘汰了。” “人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面对之前的情况,心里有惧意是难免的吧?”七嘴八舌的声音,语气中都有不满。 “你们还没做好准备。”马脸弟子道 : “取巧、恐惧、犹豫,都会害死你们。” “这一点我们有机会改变!”当然有人不愿放弃。 马脸弟子微笑道 : “所以你们在成为外门弟子后,可以努力修炼,将来在比试中也能有晋升内门弟子的资格。” “那么……”马脸弟子道 : “之前犹豫的各位还是有机会的,请上前来吧。” 没有人去看李天一眼,这个从小在无数恭维声中长大的人被挤到一旁,脸上的傲色褪的一干二净。 第六十一章 修行的世界 小小的犹豫使无数人险些与内门弟子失之交臂,方德一句话将人打入谷底,一句话又让人飞上云端,众人的心思再次活跃起来。 或许是恐方德反悔,很多人的心不免有些急躁,一群人竟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拥挤一团,谁都下不去了。 马脸弟子不禁暗暗摇头,大声道 : “你们也被淘汰了。” 骚乱的人群立时静了,瞪眼瞧着马脸弟子。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都要让自己的脑子足够清醒,都散开吧。”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居然无人反驳,都如丧考妣的散开了。 就在人丛分出条路,脸色阴晴不定的李天竟狂吼一声,从演武场一跃而下,他并不是想寻死,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错了。 然而,重力化作滔天巨浪将他淹没,他太急,用力也太过猛,当浪头劈头砸下,他便如折翼的鸟儿落在了石阶上。 血花四溅,猩红的血渍星星点点的散在每一级石阶上,到落了地,李天还兀自滚了几圈。 李天呈大字仰面躺在了地上,圆鼓的双目还在向外瞪着,目中充满不甘、愤恨,他是家中的独子,从小众星捧月,为何到这里便一文不值? 马夫正百无聊赖的看着雄健的枣红马嚼着路边的青草,他见了之前摔死的鹰鼻少年,也见了飘然落地的苏小乞,猛如凶兽的戴高,如蝴蝶轻盈的游奕,引人发笑却又让人敬佩的房驰。 唯独没见到的是自家的少爷。 他怎能想到见到自家少爷会是这种方式,出发前的他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自信,再回来时却是…… “少爷!!”马夫向血泊中的尸体扑了过去,歇斯底里的痛哭。 他哭的不仅仅是李天,还有他即将面对的命运。他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见证自家少爷成为灵道门弟子,回去给老爷报喜,何曾想过要将一具死尸拉回李家? “你们害了我家少爷,李家不会放过你们!”马夫望着观天殿,撕心裂肺的大吼。 封烟柔的双眉顿时拧成了疙瘩,上前怒道 : “李家若有这本事,还用拜灵道门? 到这里就应该做好觉悟,若你们铁了心要讨公道,那便来好了,我正要用血磨磨我的乱花刀!” 封烟柔话音未落,方德又道 : “修炼一途,生死难以预料,李公子命中该有此劫,吾等深表痛心遗憾。” “和他说这废话,待我下去一刀砍了他。”封烟柔跃跃欲试的去摸腰后的刀。 方德不敢多嘴,只有苦笑。 “你把他砍了,谁收尸?”封玉山哑然失笑的拉住封烟柔的手臂,将其拖拽回来。 “收什么尸?往树林里一扔自然有妖兽来啃。”封烟柔自然的语气显然没少做这样的事。 封玉山也憋的没了话,既好气又好笑的敲了敲封烟柔的头。 下方的哭声渐渐衰弱了,马夫抱起李天的尸身放入车厢,他突然有了不再回李家的念头。 缰绳一甩,健马长嘶,撒开四蹄拉着华丽的车厢飞驰而去。 方德用手捏捏眉心,每年都有这样的事上演,实在让人觉得心累。 “继续吧。”方德的语气有了些疲惫。 一天之中死了数人,所有的人都有了想要尽快结束的念头。有了前车之鉴,再没有人冒冒失失的往下跳,有人成,有人败,当演武场上渐渐空了,通过考验的不过区区三十人。 “所有人都回来。”随着马脸弟子的一声令下,通过第二关的众人再次攀上登天梯,少了千余人,这一次苏小乞感到的重力便十分微弱了。 “第二关的前四名不用说大家已经知晓了。”马脸弟子怀抱双臂,接着道 : “之所以只提前四,是因为前四人有机会被收为秘传弟子。” “所谓秘传弟子,当然有很多内门弟子享受不到的权利,这里就不多赘述,那么我们要说的就是被收为秘传弟子的机会是什么。” 寇辰、封烟柔、何麟、羊月都站到了前来。 马脸弟子道:“任选一人,只要接住三招,便可被收为秘传弟子。 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所有人按名次选择对手。 苏小乞对何麟,戴高对封烟柔,游奕对寇辰。” 等了半晌,马脸弟子还是不往下说了,房驰忍不住问道 : “我呢?” “你接不住羊月的任何一招,而且以你的资质……” 马脸弟子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悯。 房驰握拳,仰起伤痕累累的脸道 : “我觉得我可以。” “你不行。”马脸弟子摇头。 “我行。”房驰紧握双拳。 “你不行。”马脸弟子依旧摇头。 “行。”房驰紧抿双唇。 马脸弟子立时不耐烦的呵斥道 : “你的资质不值得灵道门培养你,这样说你可明白?” 房驰怔住了,许久才移动双足,咬牙道 : “我会证明的。” 没有人将房驰的话放在心上,毅力可使人做出超出想象的事,却永远无法打破天赋决定的上限,房驰的一生注定黯然收场。 到了最为关键的环节,各灵道门弟子仿佛觅食的猴子般从四面八方走来了,片刻便将众人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很希望看到秘传弟子的格局有所改变,可是,想要颠覆占据所有门派资源的四人,几乎是件遥不可及的事。 但他们还是想看看。 “以下到上,先从游奕开始。” 另外三人退后,只留下了寇辰一人,而另一边,也只有游奕。 寇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自何麟与羊月一同出现之后,他便一直魂不守舍,此刻到了对战,竟还在低着头。 游奕似是察觉到了寇辰的异常,身形如蝴蝶纷飞时,手几乎抚到了寇辰的脸。 眼前突然亮起数道白光,寇辰顿觉双目刺痛,模糊的视线只见到人影憧憧,却不见一张清晰的面孔。 但他隐约感应到了一种致命的凶险,身后骤然向后倒掠,站稳时却觉脸颊一痛,一股湿热流了出来,脸竟是被利刃割破了。 游奕知机不可失,若寇辰的视力恢复,再想夺回主动权就难了,只要逼迫他出手三次,那秘传弟子唾手可得。 游奕立即欣喜上前,五指的指缝中寒光闪闪,各夹着锋利的刀片。 第六十二章 证明 寇辰的脸会被割伤,多是因为他的心不在焉,此刻认真对待,情况立时有了不同。双目虽难视物,但他的修为毕竟高出游奕甚多,对敌的经验同样不是摆设。 就在游奕逐步逼近,致命的右手即将拍中腹部时,寇辰倏地侧身,两人交错而过,寇辰并指如刀闪电般切向游奕的后颈。 眼花缭乱的速度,迅如雷霆的反击,脸色大变的游奕察觉到了劲风来袭,却毫无封挡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刀越来越近。 但足以将颈骨斩断的利刀在接近皮肤时忽的顿住,紧接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寒意也散去了。 游奕一点一点的将头转向身后,却见寇辰已将手刀收回,对她点点头,径直走开了。 “喂!”游奕对寇辰的背影大声道 : “你等等!” 寇辰止住双脚,却没有转身。 “没有解药你会死的。” 寇辰不能不转身了。 游奕从贴身的衣物中取出一个紫色小瓶,扔向寇辰,道 : “我的刀上是淬了毒的,以后你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不专心了。” 瓶身还有些许温热,隐隐有一股特别的淡淡香气,寇辰握着小瓶道 : “就算没有解药,我也可以逼出毒来。” “我知道。”游奕眨眨眼道 : “我就是想让你记住我多一点,可不要丢了喔。” 游奕摇摇手,狭窄又薄如柳叶的刀片从指间掉了出来,寇辰这才发现,游奕是戴了与皮肤颜色相接近的指套。 “哎?”封烟柔握住腰后的刀柄,道 : “这浪蹄子是不是看上我家废物了?” 封玉山瞧了一眼寇远跳动的眼角,语气中不禁有了几分严厉 : “收收你的脾气。” “哼!”封烟柔皱起鼻头,道 : “姑奶奶今后有大把时间去收拾这浪蹄子,今天算她走运。” “嗯?”封玉山板起脸。 “小女子,小女子,小女子好了吧。”封烟柔撅起嘴。 “此局,寇辰胜。”马脸弟子凝聚灵力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游奕慢慢走到了苏小乞等人的身边,戴高开怀大笑,打趣道 : “少女春心萌动,可真是美好啊。” 游奕翻个白眼,道 : “要你管。” “你看上他哪里了?跟哥说说。”戴高作势去拍游奕的肩,却被游奕灵巧的躲开了,两人似乎很早便相识。 “这你别管,总之你这个粗鲁的汉子是比不上的。” “嘿!” 戴高正要反驳几句,马脸弟子打断了他的话。 “第二局比试,戴高对封烟柔。” “回头再找你算账。”戴高瞪了游奕一眼。 游奕瞪了回去 : “那你千万不要死了才好。”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戴高斜睨了游奕一眼。 “嘻嘻,到我了。”封烟柔摸上短刀,笑眯眯的走上前。 戴高很早便注意到了封烟柔,对方虽然是个小姑娘,但他并没有轻视的念头。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 “小姑娘,我要是出手重了,你可千万不要怪罪。” 闻言,封烟柔的眼神顿时冷了下去,阴恻恻一笑,道 : “自然,拳脚无眼,小女子怎好为这气恼。” 戴高嘿嘿一笑,挠挠头道 : “那就再好不过了。” 封烟柔点头称是 : “确实很好。” 倏忽间,封烟柔的身后竟涌出无数嫣红花瓣,如蝗群一般向戴高飞扑而去,而封烟柔,也掩藏在了万花中。 戴高不由得心生惧意向后退了半步,但一想到“你这个粗鲁汉子是比不上的”这句话,他便止住了退后,钵盂大的拳头紧握了起来。 他应该明白,封烟柔一旦动了真格,绝不是他这个炼气五重修为能抵挡了的,可他想试试。 人为什么总是想要证明给别人看? 沉重势猛的双拳连续向无数花瓣打去,乱花纷飞,戴高所击到的每一处都是空,就在他双拳渐渐无力,裹着嫣红灵力的短刀如毒蛇般从花丛中钻了出来。 一直在观察场上局势的苏小乞立即动了,几步窜到戴高的背后,就在他的手抓住戴高的后领,短刀搠进戴高的心口,嫣红化作血红,鲜血喷射而出。 “就凭你也拦得住我?”万花飘落,封烟柔的身影清晰,包裹娇小身躯的嫣红魂衣上是一朵朵盛放的桃花。 “戴高!”游奕凄厉尖叫,用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奔到苏小乞的身边,捧着戴高逐渐失去神采的脸止不住的颤抖。 “我……”戴高看了游奕一眼,忍不住的喷出一口血,叹气道 : “我果然不行。” “别说了。”双手从脸上离开,又去捂心口清晰可见的伤口,可鲜血却从指缝渗了出来。 “我早说过做人要懂得自知。”封烟柔的眼里充满笑意,眉毛都弯了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要去碰不该碰的东西。” 刀又出鞘,花又浮起,竟将苏小乞与游奕都围了起来。 “我可没允许你救他,所以你该挨一刀,你觉得我这么做公平不公平?”只有声音不见人。 “很公平。”苏小乞将戴高放倒躺平,站起身。 游奕也一同站了起来,戴高的双目早已阖起了。 “躲在我身后就够了。”苏小乞目不转睛的望着遮天蔽日的花瓣。 “什……什么?”游奕吃惊的看着苏小乞的笑脸。 “打架这种脏活只要男人就够了。”苏小乞嘿嘿一笑,“女人呢,负责美就好了。” 无数嫣红狂袭而来,苏小乞一把将游奕拉到身后,身躯瞬息间被黑光笼罩,骤然凝成了淡淡的黑色魂衣。 雉翎,盔甲,滚滚黑气缭绕,似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苏小乞的手如虎爪,向花中骤然抓去,猛地扼住了一条纤细的脖子。 轰! 无数粉碎的花瓣扑天而起,封烟柔被苏小乞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紧接着,苏小乞立刻松手,抓住游奕的肩头暴退数米。 剑光陡然一闪。 封烟柔的身边多了一道雄伟的身躯,封玉山收回刺空的薄剑,杀意在眼中涌现。 “你好大的胆子。” 苏小乞淡淡一笑 : “一般一般。” 脸上流满鲜血的封烟柔从地上慢慢爬起,寒声道 : “你在找死。” 第六十三章 追风腿 苏小乞将双手拢在袖中,不说话,只是看着何茂微笑。 气势汹汹的封烟柔提刀就要上前来,封玉山却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你拦我?”封烟柔的双眉缓缓竖立。 “很多事你不懂。” “我不懂?”封烟柔突然提刀刺向封玉山的小腹,竟是丝毫不留力,完全是将封玉山视作仇人看待。 但乱花刀忽的一震,握刀的手先是一阵炸裂般的剧痛,紧接着麻木的似没了知觉,“当啷”一声,乱花刀脱手落到了脚边。 “疯丫头!” “放开我!”封烟柔乱抓乱咬,极力的想要挣脱抓住后领的手。 封玉山叹息,一个弹指落在了封烟柔的脑门上,状若疯狂的封烟柔四肢顿时垂了下去,双目缓缓闭合了。 封玉山像是深夜生怕惊醒熟睡女儿的父亲,小心翼翼的用脚勾起地上的乱花刀,又不发出一点声响的将刀收入刀鞘,再将封烟柔交给门下的女弟子带回住所,这才凝视着苏小乞道 : “你在威胁我?” 苏小乞淡淡笑道 :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也不喜欢威胁别人。” 封玉山目中火光跳动,但终究还是压住了火气,一字一顿道 : “开始最后一局。” 灵道门众弟子看看苏小乞,又偷偷瞄了瞄封玉山,没人敢多嘴,都似将双唇用针线缝起了。 “是……是是……”方德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连应,随后大声道 : “最后一局,苏小乞对何麟。” 何麟与羊月对视一眼,拍了拍挽在手臂上柔若无骨的手,飘然前行,在苏小乞的对面站住了。 苏小乞眯着眼打量何麟时,何麟也在打量着苏小乞,两人不约而同的从鼻子里发出了一道哼声。 苏小乞自然是因为何麟生的俊美,他对身材挺拔高大的人从来都没有好感。 而何麟,苏小乞的样貌、修为他通通看不上眼,总之,他对这个被寇远寻来的对手极其不屑。 在面对封烟柔时,苏小乞能一招制敌他是一清二楚的。首先,封烟柔的修为不过是虚魄三重,苏小乞只比她低一个小境界,差距并不明显。 其二,封烟柔过于轻敌,她自以为将突然爆发出的杀气压制住,再隐藏在花丛中便无人能寻的到她。但她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刚刚杀过人,刀上还沾着血腥气,那股味道怎么掩盖的住? 如此之下,精气神全部灌注于右爪的苏小乞自然能将封烟柔一击重伤,若不是封玉山及时出手,她的颈骨或许都要被捏碎了。 封烟柔不过是个小角色,没什么值得在意。唯一需要重视的只有一点,苏小乞对杀气的感应实在敏感,封玉山还未出招,他便有所察觉的退走了。若迟哪怕一息时间,苏小乞的身上就要多出一个血窟窿。 何麟冷冷一笑,身体霎时蒙上了一层红光,紧接着红光蠕动,指甲逐渐尖锐,双目也慢慢变得狭长,一条灵力凝成的狐尾拖在了何麟的身后。 妖兽系——火面红狐。 四周一片哗然,在以往,最后一关往往没什么看点,因为差距实在太大,多半是一边倒的局面,而现在,何麟竟是拿出了全部实力。 “那个……”苏小乞高举右手道 :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所有人忍不住的齐声回。 “我可以弃权吗?”苏小乞丝毫不感羞耻的眨眨眼。 “现在讲太晚了。”何麟鄙夷的讥笑,狐尾仿佛弹簧般触地压缩,随后,将其猛然弹射出去。 顷刻间,何麟便袭到苏小乞身前,狐爪接连狂抓,丝毫不给苏小乞喘息的空。 而苏小乞也似陷入了泥沼中,在狭小的空间躲避,衣衫撕裂,布片飞舞,苏小乞的腹部、脸上被抓出道道血痕,竟没有半点的还手之力。 就在苏小乞晕头转向时,何麟忽然顿住了,口中隐隐散发着一股炽热的气息。 一直被动挨打的苏小乞双目陡然一亮,脑中有人影晃动。 《追风腿》——直捣黄龙。 右腿提起的一刹那,右膝似尖矛般撞向何麟的右肋,“轰”的一声,红黑两光同时炸起,何麟登时向后连退数步,聚在喉中的灵力也散了。 一缕不可抑制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何麟面露凶光的用手背蹭去,他受伤不是因为苏小乞的膝撞,而是受到了蓄势待发的灵术反噬。 何麟啐出一口唾沫,冷声道 : “你倒是会把握时机。” 苏小乞笑道 : “已经两招了,还有一招。” 何麟冷哼,居然再次故技重施,身躯弹射飞出,然而,这次却不是狐爪狂抓,而是身在半空,从口中喷出了一团炙热的烈焰。 烈焰滚滚,空气都在蒸腾,火舌向外扩张着,周围观战的灵道门弟子立即退后,身在前方的几人更是运起了灵力,护住身躯免受火焰烧灼。 苏小乞被火吞没许久,始终都未听到他发出任何声音,就在众人以为苏小乞被火烧成灰烬时,突然间,赤红的烈火飞快转动起来,竟成了火焰漩涡。 何麟目光闪动不定,但迟疑太久,他便散去聚在喉中的灵力,翻身倒掠回了地上。 就在此时,双手撑地,双腿似旋风飞旋的苏小乞极速接近,【风卷尘沙】卷起的不是沙土,而是熊熊燃烧的赤焰。 风一旦起势便再难阻挡,何麟一退再退,观战的人群匆忙让开路来,几乎到了观天殿,几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何麟双手结出古怪印诀,从他身躯中骤然钻出两道与他面目相同的火人,迈步向苏小乞扑去。 只在瞬息间,何麟的脸色便苍白如纸,他所施展出的灵术显然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火人靠近苏小乞,一个紧随一个轰然爆开,强烈又灼热的气流顿时将苏小乞掀翻了出去,但苏小乞并不是向后跌飞,而是向前扑了去。 就在何麟心觉怪异时,苏小乞一个翻身,调整好了身形。 何麟悚然变色,他这才明白,苏小乞不是被震飞,而是有意为之。 双臂如鹰翼舒展,苏小乞的双脚连连向何麟的头部踏了去。 鹰击长空。 第六十四章 胜 目中寒光乍现,何麟两腮暴鼓,竟是不打算闪避了,炙热的火焰“轰”的从口中喷射出来,化作一道巨浪扑向空中的苏小乞。 苏小乞瞳孔微微一缩,毫不犹豫的散了攻势,身躯陡然一沉,在火浪即将触到衣衫时,如陨石般坠地。 演武场的灰砖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受到如此冲击,竟未炸开一道裂纹,反倒震得苏小乞双腿一阵酸麻,软的几乎使不出力。 与此同时,何麟突然蹲下身体,双手按住地面,灵力化作一股洪流冲入地底时,数十根碗口粗的火柱聚成牢笼将苏小乞锁了起来。 “到此为止了。”何麟双手再结古怪印诀,又是两个火人从体内冲出,脸上的火光一闪而逝,何麟的脸愈发苍白。 天上有火柱封顶,地下有坚不可摧的砖石挡路,真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苏小乞似乎也打算放弃,在火牢中摇头叹起气来。 寇远与封玉山对视一眼,立即掠向苏小乞,高声道 : “三招已过,较技到此为止。” 何茂身形一闪,拦住寇远的去路,微笑道 : “此子以下犯上,理应当诛,寇长老有意见?” 观战众弟子无不义愤填膺,双目闪着凶光。 就算有偏向己方的弟子,也只不过在众人中占了一成。 心忽的一沉,寇远的眼中多了几分凝重,何茂下手实在太快,多少曾对他毕恭毕敬的弟子,此时却怒目相向,他的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何茂不会是想借着弟子选拔,除掉他与封玉山吧? 封烟柔滥杀无辜、残害同门,这一点便给足了所有人的理由。 寇远万万没想到,封平的死竟使格局颠覆的如此之快。封玉山后继无人,寇辰不堪大用,众弟子就算之前还有些摇摆不定,此刻苏小乞输局已定,甚至可能被斩杀,他们已经任何没有理由再去站寇远的阵营。 封玉山自然能察觉到众弟子的变化,雄伟的身躯不禁晃了晃,他似是感到了大势已去的凄凉。 所有的希望都在苏小乞身上了。 爆炸声轰然震响,灼热的气浪一圈一圈的扩散,将众人的衣衫抚的猎猎作响。 四散的火光中,忽然冲出一道人影,瞬间便掠到猝不及防的何麟身前。 “嘭”的一声,被踢中下颏的何麟飞了起来,紧接着,苏小乞双脚在地上猛然一跺,身躯拔地而起,头朝下、脚在上连对何麟的胸膛踢出三脚。 鲜血伴随着骨碎声从空中洒落下来,何麟正欲运起灵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苏小乞却忽然从眼前消失了,再出现时,苏小乞已翻身到他的上方,右腿高抬,似战斧般骤然劈下。 砰! 何麟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大摊血瞬间从身下泌了出来,而何麟,双目紧闭着,呼吸都似不稳了。 “麟儿!”何茂脸色骤然大变,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到他回过神时,何麟已经气若游丝的趴在了血泊中。 “何长老,你想往哪去?”寇远迈步挡住何茂的去路,脸上布满快意的笑容。 何茂勃然大怒 : “滚开!” 寇远并不动怒,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甚几分,道 : “拳脚无眼,对何贤侄真是深表痛心了。” 言罢,寇远拧眉望向何麟,又看向苏小乞,正想说出一个“杀”字。羊月突地向何麟飞扑过去,随后,便有弟子将何麟围了起来。 人越聚越多,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斥着冰冷的杀机,若一拥而上,苏小乞顷刻便会被撕扯粉碎。 当然,也有弟子未动步,举棋不定的他们沉吟片刻,走到了苏小乞身后。先是第一个,之后是第二个,人同样越聚越多,其中有一直听从寇远与封玉山做事的人,也有何茂与羊福的人。 两方峙立,一场大战马上就要上演,羊福忽然开口了。 “这场对决看起来是苏小乞胜了,真是出人意料。” 羊福的话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突然捅破了即将爆炸的气球,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瞬时烟消云散,众人都笑容满面,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幻觉。 “还不到时候。” 这是寇远心里的想法,也是封玉山的。明知何茂羊福心怀不轨,却无法对其下杀手,硬拼的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的,暗中还有虎视眈眈的鱼龙派,赢得了何茂羊福,最终却要被鱼龙派吞并,那又何苦来哉? 想要将伤害降到最低,唯一的路便是将所有的弟子都统一起来,从一窍不通到登堂入室,灵道门给了这些弟子太多,如今却要看他们的头往哪摆,不得不说很讽刺。 寇远在心里默默地叹气,封平还在时,何茂已被打压的近乎只剩一口气了,谁能想到凭着这口气他又活过来了? 何茂等人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其中还有近半弟子。 寇远转头看向封玉山,封玉山也同时望了过来,两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寇远将头转回,高声道 : “此局苏小乞胜,以下犯上本该废去修为,逐出门墙,但念在他及时知错认错,可既往不咎。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贬为内门弟子,以观后效。” 寇远本以为苏小乞说的八成胜算是应对何麟的三招,直到何麟重伤,他这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八成胜算。 秘传弟子的权利太大,得到的是内门弟子难以想象的资源,养虎伤人,也极有可能伤到自己。 但安抚苏小乞的补偿还是要有的。 “寇辰,领众弟子熟悉灵道门时,可让苏小乞到传功阁选一门斗术,无需贡献点。” 还未从震惊中回神的寇辰连忙应是。 “都散了吧。”封玉山下令,众弟子哪还有停留的道理,他们还有很多信息没消化,正等着回去高谈阔论一番。 人顷刻间便走的七七八八,衣衫破碎的苏小乞不禁叹了口气,他本以为弟子会说些“何麟可是虚魄六重修为,竟然就这么败了?”,“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诸如之类让他愉快的话,没想到这些人比他想象中要冷漠的多。 胜何麟的原因很简单,何麟太过相信自己的修为了,取巧得来的修为怎比得上一步步苦修来的? 苏小乞转身看向登天梯。 第六十五章 秘境 夕阳西下,落日就在观天殿后,跃上殿顶几乎触手可及。 苏小乞披着霞光走到游奕身边,她怀中的尸体已经没有任何温度,冷的就像一块寒冰。 “我太任性了。”游奕的手上、脸上沾满了血渍。 苏小乞拍了拍游奕的肩,算是安慰,随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谢谢你!”游奕望着走向落日的背影大喊。 苏小乞没有回头,只是高举右臂挥了挥。他想要救戴高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登天梯上看到了戴高的所作所为,只可惜封烟柔的速度太快,不是他所能追上的。 他也没想过在灵道门人命是这样的贱如蚁。 忽的,苏小乞在寇辰的身边停住了,道 : “不去安慰安慰她?” 闻言,寇辰向前走了几步,但又停住了,他的心情实在矛盾。 苏小乞叹道 : “至少要找个地方把人葬了吧?” 寇辰这才快步走上去,只是,游奕已不像先前的少女心泛滥,似乎突然间便成熟了。 苏小乞怅然若失的摇摇头,他很喜欢看少男少女间相恋,再相互折磨,再和好如初,再互相折磨,再痛苦的相恋,再…… 但总之,他是很不喜欢看爱情的种子刚播下便被扼杀的,能够见证别人的幸福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偏偏有贱人来阻挠。 寇辰的视线从游奕身上移开时,苏小乞已经走远了,寇辰慌忙高声道 : “你不随我熟悉一下灵道门吗?” “今天没心情,再说明天的事交给明天做,我又不急着死,干吗那么着急。”苏小乞的声音远远飘来。 回到渔屋时,暮色已笼罩大地,初冬时节,天黑的格外快,远处的楼阁点起了灯,渔屋外燃起了火,苏小乞钓起的几尾鱼正用树枝穿起,在小火堆上烧烤着。 苏小乞又想起了白天的对决,他最后那招【撕天破云】乃是《追风腿》的最强杀招,如果何麟没有散去灵力,断然受不了肋骨尽断的重伤。 但苏小乞心里也有数,用不了太久何麟便又能生龙活虎,他的父亲既然是执事长老,怎么会没有几颗疗伤圣药? 他,便要惨上许多了。 困在火牢接连受到火人自爆的冲击,以他的修为本该被炸的粉身碎骨,之所以安然无恙,全是因为关键时刻血鳞翅又救了他一命。 可能是因为此次的攻击威力不算强大,血鳞翅吞噬灵力并不多,甚至只是凝出了一个雏形便挡住了何麟的致命一击。 但即便是这样,苏小乞的灵力还是在施展撕天破云后耗尽了。灵海枯竭,再重新凝聚灵力常常会让经脉有千百根针扎的刺痛感,同样的,头脑会一直处在晕眩状态。 仿佛在一天内玩了上百次云霄飞车,胃里何止是翻江倒海,几乎连扭成一团的心肝脾肺肾都要吐出来了。 将鱼艰难的咽下,天竟彻底黑了,远处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弟子的谈笑声,而茂密水杉林,想必有数对相恋的弟子在说着情话。若在平时,苏小乞是少不得潜伏进去观战的,可现在,他只想好好的去睡一觉了。 一夜无话,苏小乞从渔屋走出时,天竟下起了小雪,门前更已积起一片雪白,缕缕雾气从湖水中升腾上来,鱼儿早因为寒冷躲进了巢中。 “啾啾……”一只披满风霜的鸟儿飞快从天空掠过,落上枝头,蜷成一个球形仍在冷的打颤,它若是早一点筑巢便不用受寒冷之苦了。 不远处,寇辰穿过水杉林缓缓走来,他的眉心依然皱着,仿佛用火斗都难烫的开。 …… 走过枝头挂着白雪的水杉林,走过囚牢,隔着厚实的囚门竟都能听见凄厉的惨呼,弟子选拔过后,何茂有太多想要惩罚的人,短暂的平静何时又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囚牢建在弟子住所不远,你们是想让我们谨记门规?”苏小乞打破沉默。 “有没有门规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寇辰难得说了一句玩笑话。 苏小乞笑了笑,道 : “游奕怎么样了?” 寇辰敛去笑容,叹道 : “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苏小乞拍拍寇辰的肩膀。 两人又沉默,往观天殿方向前行许久,苏小乞忽然不解道 : “有一点很奇怪,你爹与何茂的修为是凝魄七重,掌门几乎接近地魄境,而羊福的境界也有凝魄五重,众弟子却都是虚魄境居多……” “你想说什么?” “聚魄境呢?”苏小乞疑惑道 : “为什么中间会出现断层?” 寇辰目中顿现回忆之色,道 : “大约有十年了,灵道门与鱼龙派交界的武阳城突然就出现了一方秘境,之后两派为了抢夺秘境的资源,弟子都几乎死绝了,再招收新弟子,便成现在这般模样了。”寇辰摊手。 “秘境?” 寇辰解释道 : “传说远古时灵魄大陆是一个整体,后来妖族大战,大陆分崩数块,其中有大陆碎片流离在空间乱流中,这便是所谓的秘境。 有些秘境是隔数年现世一次,有些是一直存在。而每个秘境承受的力量都不同,像武阳城的荒林秘境,便是两年现世一次,最初凝魄境强者都可进入,现在力量逐年衰弱,只能有虚魄境修为能进入了。 或许再过几年,荒林秘境便要崩溃,消失在空间乱流中了。” 苏小乞好奇道 : “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寇辰道 : “荒林秘境似乎是远古时期的药田,不过里面的天材地宝大都被采光了,但还是有很多珍稀的药草留下,到了明天夏天,荒林秘境开启你便知晓了。” 苏小乞暗暗皱起眉来,荒林秘境会不会何茂发起全面进攻的契机? 趁着来之不易的时间,他该尽快提升修为用于自保了。 未久,两人便行到了第一座大殿,耀眼的琉璃瓦已被白雪覆盖,寥寥数人穿梭其中,无人不紧缩眉头,手上比划着动作。 “这里是传功阁,众弟子便是在此用贡献点换取秘籍。”言罢,寇辰向殿内走了去,“说起来你还要领取一门斗术,快进来吧。” 抖落肩上的雪花,苏小乞踏入殿内的一刹那,便仿佛置身于书海之中,数不清的书架,数不清的卷轴,各种灵力气息扑面而来。 第六十六章 猪脑子 “羊长老很少待在这里,这里的大小事务一般都是交给羊……羊月。”寇辰看向靠近殿门的杉木方桌,目中涌现出一丝期待。 “羊福什么都不做?”苏小乞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羊长老不喜掺和灵道门的内斗,所以常在外游历,这次若不是封平出了意外,他至少要到开春才会回来。”寇辰心不在焉的回道,他时不时地垫着脚透过书架向内张望,双手情不自禁的揪起了衣摆。 苏小乞无奈摇头,正想说点什么,怀捧着一堆卷轴的羊月走了出来,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寇辰,嫣然一笑,道 : “辰儿哥,你来了。” “嗯……嗯。”寇辰的脸登时红了,第一个字很迟疑,第二个字又很坚定。 卷轴在桌上聚成了一座小丘,羊月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柔声道 : “别傻站了,快坐下。” 话音未落,她又懊恼的一拍额头,“我这里没有坐的地方。” “不用坐,不用坐。”寇辰忙摆手,傻笑道 : “我不累。” 羊月很是自责道 : “前段时间我太懒,很多卷轴的灵力都快散了,现在要赶快补充,不然我就能和你多说一会儿话了。” 寇辰忙道 :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是我不该来打扰你。” 羊月佯怒道 : “辰儿哥,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你能来我很开心的。” 寇辰傻笑,他的眼里除了羊月,再容不下别人了。 话正说着,羊月已坐下,拣起一块下品灵晶补充起维持卷轴的灵力来。 卷轴上的术法并不是用笔墨书写,而是用灵力雕刻,相同的术法不同的人雕刻,往往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比如苏小乞所修的《追风腿》,每个人发力的技巧都各不相同,招数还是同样的招数,但其中的小技巧会使《追风腿》有强弱之分。 若苏小乞来雕刻《追风腿》,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而想要保存术法卷轴,就需要借助灵晶,术法品阶高低,所需的灵晶品阶也不同。下品灵晶补充数个尘阶术法才可能会化为凡石,荒阶术法就可能需要数块上品灵晶了。 羊月似是将心神都沉入了桌上的卷轴中,寇辰望着羊月的眉眼,眼神渐渐变化,像是燃起了炽烈的火焰。 完美的人常常会让觉得高贵不可侵犯,有一点小缺点,小性格的人反而更让人想要亲近,羊月无疑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人,她的确满足了男人对女人的所有幻想。 羊月的清纯、高贵、还有小女人的媚态都在寇辰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看着羊月浅黄的发丝,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嗅着淡淡的发香不由得痴了。 许久,羊月才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寇辰不禁吓了一跳,轻抚着胸口嗔怪道 : “怎么一声不响的靠这么近。” 寇辰的脸登时一热,做贼似的匆忙缩回想要去触碰发丝的手,道 : “我……我这次来……” 羊月将发丝捋到耳后,抿嘴笑道 : “傻样,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苏小乞微笑着走上前,他之前就站在寇辰的身边,羊月会看不到他? “我听弟子说过了。”羊月竟然同样报以微笑,从卷轴山里扒拉几下,找到了一个银白色的卷轴。 从灵晶中分出一缕精纯的灵力往卷轴上一罩,令人惊叹的事情发生了,卷轴居然一分为二,而羊月,将灵力所凝的卷轴递给了苏小乞。 苏小乞伸手接过,触摸的仿佛是一片虚无,可卷轴又真真切切的在手中。展开一瞧,上方只有一幅图,图上有两道人影正在对攻。 瞧了半晌,苏小乞的眉心微微皱起,这门斗术极其奇怪,可以说是闻所未闻。最开始是将四肢拉长,如蛇一般去绞杀敌人,最后练到高深的境界就更为奇诡了,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可拉长,都可当做武器。 若是与人厮杀,当然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修炼的过程要忍受多少次肌肉断裂之苦? 苏小乞的目光移到这门斗术的名称上,却没有发现品阶,只看到了《绞蛇》这两个字。 寇辰同样看过来了,眼中旋即多了几分愕然之色,道 : “月……月儿,这……这门斗术不是……不是一直没人成功修炼过吗?” 羊月嫣然笑道 : “寇长老只是说选一门斗术,没说过任选这个词吧?” ‘任选’两个字被羊月咬的格外重。 “这……”寇辰确实找不出话来反驳,就算有,他也不愿反驳,因为羊月之后的举动让他飘飘然起来。 “弟子入门后辰儿哥想必十分辛苦吧?”羊月站起身,整理整理寇辰的衣襟,柔声道 : “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才是。” “好!好!” 又从羊月口中听到了几句体己话,晕头转向的寇辰合不拢嘴的走出了传功阁,苏小乞所遭遇的竟被他抛到脑后。 “可悲的人。”苏小乞暗自摇头,人的脑子若蠢了,就算有举世无双的修行天赋都无用了。 但有些话他是必须要问的。 “这门斗术是怎么来的?” 寇辰仍在傻笑,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苏小乞叹气,有气无力的再次道 : “这门斗术是怎么来的?” 寇辰想到深处,竟笑着蹦了起来,不过幸好有枚石子无意的硌到他的脚,他总算听到了苏小乞的问话。 “什么……什么是怎么来的?” 苏小乞举起卷轴晃了晃。 发热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怔住的寇辰回过神,道 : “是掌门从荒林秘境得来的。” “嗯?”苏小乞动容。 “你看到了,上面没有品阶,掌门修炼未果,各长老也不得其法,最后丢到传功阁弟子同样没有找到修炼的诀窍,就在传功阁里积尘了。” 苏小乞展开卷轴仔细的观瞧。 寇辰继续道 : “没想到月儿还能想起这门斗术,她对你一定抱有很大的期待。” 离开传功阁,离开羊月,寇辰的舌头都变得利索了。 苏小乞干笑几声,人被感情冲昏头,果然都是猪脑子。 第六十七章 狐假虎威 苏小乞将卷轴放入怀里,道 : “该拿的东西都拿了,接下来你忙你的?” “不不。”寇辰连连摇头,道 : “你还要去文堂。” “文堂?” 寇辰道 : “想要正式成为内门弟子,还要通过一项考验。” “帮派任务?” 寇辰点头。 苏小乞挠挠头道 : “文堂的大小事务不会是何茂在过问吧?” 寇辰点头。 “他不会准备一个油锅等着我跳吧?” 寇辰道 : “文堂的事务是何荣负责的,但一定少不了何茂的授意。” 苏小乞疑惑道 : “何荣又是谁?” “何茂的侄子,也是灵道门少有聚魄境强者。”寇辰提起羊福与何茂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语气。 苏小乞好奇道 : “聚魄境修为的灵魄师,灵道门还有几人?” 寇辰叹道 : “只有何荣。” “嗯?”苏小乞大感惊讶。 寇辰咬牙道 : “胆小的人总会比别人活的长久,不是吗?” 苏小乞深以为然,这是句实话。 “其实早几年还有一人。”寇辰怅然道 : “负责弟子选拔的方师兄曾有聚魄四重修为,可自从在与鱼龙派大战中受伤,身体每况愈下,修为就止不住的跌下来了。” 方德斑白的两鬓或许不止是因为每年弟子选拔。 两人交谈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另一座大殿——文堂。 风雪挡不住往来的弟子,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要具备强大的实力,一旦踏入修炼这条路,又有几人敢停下脚步? 苏小乞两人出现时,无数双眼睛投在了他的身上,令人意外的是,居然不见人交头接耳,见到的只有一双双充满仇视的眼睛。 苏小乞无奈的低声道 : “为什么你爹不管传功阁,也不管文堂,偏偏去当个劳什子的牢头,但凡争点气,我也不至于混这么惨了。” “你少说两句吧。”寇辰同样压低声音道 : “你将他们的主子都差点打死了,瞪你两眼很便宜你了。” “那还不是为了你的牢头爹?”苏小乞气恼道 : “他是无事一身轻,担子全砸我肩上了。” 两人窃窃私语的走进文堂,寇辰突然向前瞄了一眼,小声道 : “人来了。” 苏小乞抬起头,立即便见一名奇丑无比的中年男人向他怒气冲冲的走来。 苏小乞神色怪异的问道 : “这就是何荣?” “嗯。”寇辰的声音如蚊虫一般。 苏小乞想到了何茂、何麟两父子的丰神玉朗,再瞧瞧脸仿佛被乱刀斩过的何荣,虽说是叔侄,可这基因突变的太离谱了。 “你就是苏小乞?”何荣冷言冷语。 苏小乞含笑点头。 “这是你的任务。”一张羊皮向苏小乞胸口猛然砸来,羊皮本轻如绸布,此刻却重如巨石。 苏小乞哪敢怠慢,立即凝出魂衣,全力封挡袭来的羊皮。 “嘭”的一声,魂衣骤然爆开,化作点点黑芒消失,苏小乞连退数步,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泌了出来。 “接任务有用羊皮这个规矩吗?”苏小乞没有去看何荣,反而将视线投在了寇辰身上。 寇辰语无伦次道 : “没……没没有……” 何荣冷哼道 : “我新订的规矩。” 苏小乞用手背蹭去嘴角的血,道 : “什么时候?” 何荣不屑道 : “就在现在,就在此刻,就在我说话的这个工夫里。” 何荣的刁难反而让苏小乞神色一松,冷冷一笑,道 : “掌门允许了吗?你可曾报给掌门?” 何荣一噎,张嘴结舌道 : “没……没有……但……我我……我很快……就就……就会报给掌门的……” “那就是没有。”苏小乞冷冷的注视着何荣道 : “既然没有,那就算弟子私下争强斗狠,按帮规又该如何处置?” 寇辰快速接道 : “斩去左手,罚用双膝爬登天梯十次。” 苏小乞吃惊的看向寇辰。 寇辰耸肩道 : “帮规就是这么森严。” 何荣狞笑道 : “少在这装腔作势,谁敢动我?” 苏小乞挑眉道 : “你很特殊?” 何荣鄙夷的笑。 苏小乞心平气和道 : “聚魄境修为,还是何茂的侄子,现在终于有个把柄,何师兄还觉得是装腔作势吗?” 何荣慢慢笑不出了。 但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猖狂笑道 : “谁看见我对你出手了? 在座的各位有谁看到了?” “我没看见。” “我不知道。” “我刚到。” 苏小乞能够听到喧闹中的窃笑声。 苏小乞冷笑,快步走到一名比他还矮半头的弟子面前,道 : “你敢说你没看见?” “我没……” 苏小乞一个耳光打了下去。 “好,好。”何荣抚掌大笑道 : “与弟子争强斗狠的是你了。” “谁可以证明?” “我们都看见了。”众弟子齐声高喊。 苏小乞嗤笑道 : “执法堂的大门朝我门前开,我说你们没看见,你们就都是瞎子。” 众人的笑容僵住了。 苏小乞又移到一名高大弟子身前,道 : “你看见了?” “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 “你找死。”高大弟子怒火中烧的撸起袖子。 苏小乞摇摇手指,道 : “对我出手就是争强斗狠。” 高大弟子脸色一僵,如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去。 苏小乞再次移动,到了一名壮实的弟子身前,道 : “你看见了?” 此人的嘴唇还未来得及开启,脸便被重重掴了一掌,而苏小乞又转移目标了。 人的从众心理无疑是很可怕的,一个忍心吞声,便带动了第二个,苏小乞连将十人的脸打肿,竟都未有一人敢反抗。 “现在还有没有人看到你对我出手?”苏小乞走到何荣身前。 何荣顿时向后退了几步,苏小乞又猱身而上,一掌掴在了何荣脸上。 “有没有人?” “没有,没有。” 啪! “有没有?” “有,有。” 啪! “有没有?” “没有,有,没……” 啪!啪! 连续数个耳光,何荣的脸颊一片淤青。 “暂时放过你。”苏小乞指指何荣的鼻子,对寇辰喊道 : “走!” 苏小乞气宇轩昂的走了出去,寇辰紧随其后。出了文堂,苏小乞走的几乎要飞奔起来了,寇辰费力追赶上,道 : “干吗那么急?” 苏小乞斜睨了寇辰一眼,道 : “不赶快走,等何荣反应过来我们还不惨?” 寇辰茫然道 : “为什么?你刚才还……” 苏小乞道 : “你以为你的牢头爹真的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斩他的手,还罚他去爬登天梯?” “什么?” 苏小乞没好气道 : “动动你的脑子,真动了他还不惹怒何茂?” “啊?” “他是被我连打十人给镇住了,等我们一走,他一定很快就能回过神。 所以说胆小的人虽然活得久,但一定活得很窝囊,连脑子都活萎缩了。 你爹要是能动他,还用等到现在?” 苏小乞大笑。 第六十八章 钻小树林 两人飞奔,激起的雪花似两道波浪扑向道路两旁。一些匆匆前行的弟子躲闪不及,顿时被溅了一身,但一见是苏小乞,拧眉竖目欲要破口大骂的他们赶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待苏小乞两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这才动起双唇。 击败何麟,苏小乞已算是灵道门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尤其是与执法长老、掌门还交情匪浅,风头正盛的他哪里有人敢招惹? 文堂渐渐看不真切了,苏小乞两人停了下来。欢笑之余,寇辰不禁有些忧虑道 : “以后你少不了还要去文堂接任务赚取贡献点的,再面对何荣该怎么办?” “要不……”苏小乞摸着下巴,很认真的考虑道 : “拉上你爹一起去接任务?” “啊?” “放心吧。”苏小乞扑哧一乐,道 : “这次何荣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以后还能不能待在文堂都是不好说的事,与其担心未来,不如想想怎么跨过何茂给我架的油锅。” 苏小乞从怀里掏出羊皮。 寇辰偏过身跟着看去,道 : “原来是镇远镖局的委托。” “你知道?” 寇辰点头道 : “空间灵器纳物的空间太小,商会的货物一般都需要这些镖局来运送,镇远镖局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镖局了。” 苏小乞奇怪道 : “既然如此,他们怎么会缺护镖的镖师?” 镇远镖局的委托便是需要从江怀城运送一批货物到乐州城。 “两年前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林镇远突然暴毙,之后众镖头镖师出走,镇远镖局便没落了。”寇辰摸着鼻子道 : “现在能用的人手除了老迈不堪的旧人,估计就只有刚刚入门的新人了。” 苏小乞沉吟片刻,道 : “两年来镇远镖局有没有求助过灵道门?” 寇辰认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苏小乞正色道 : “你能肯定?” 寇辰点头,道 : “七八成吧,我负责的东西很混乱,各殿都会掺和一点,在我的记忆里是不见镇远镖局来求助过的。” “所以这趟镖一定很贵重了?” 若镖轻贱,镇远镖局怎会登门? 寇辰目露奇怪之色道 : “可这次任务的难度只有尘阶一星,这是最容易的难度。” 苏小乞叹道 : “他们做手脚了。” “这……” “你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寇辰嗫嚅道 : “这……这个……执法长老是管不到那么宽的,如果是降低贡献点还能插手,评估任务难度就……” “别的弟子呢?”苏小乞道 : “如果每个弟子都被下绊子,怎么会有人加入你爹这个破牢头的阵营?” 寇辰摸摸鼻子道 : “人多了他们不敢这么干,这个可按帮规处置的,一个人就……” “信了你的邪!”苏小乞将羊皮揣进怀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揽着寇辰的肩笑道 : “这个任务可不可以放弃?” 寇辰连忙摇头,道 : “放弃考验任务就等于放弃加入灵道门,所以……就……” “我懂了,我懂了。”苏小乞像个庄稼汉似的将双手拢在袖里,长叹道 : “如果在石楼村我遇到的是何麟,我哪至于像现在这样玩命。” 但苏小乞转念又一想,如果他遇到的是何麟,那头肯定被割下来献给封玉山了。 看向寇辰时,寇辰正笑望着他,苏小乞暗忖,这小子有时候果然也很贼。 雪渐渐小了,苏小乞抖落身上的积雪,问道 : “任务难度似乎是按照术法品阶来的?” 寇辰颔首道 : “也按境界来,比如尘阶一星代表着虚魄一重、二重、三重修为,二星是四到六,三星是七到十。” “也不知何茂准备的是什么样的铡刀等着我把头往里伸,命运多舛的我啊……”苏小乞无奈的摇起头,对寇辰挥手道 : “回了,回了,不用送我了。” “等等。”寇辰上前几步拉住苏小乞,道 : “这次任务我陪你去。” “你?”苏小乞大感诧异。 寇辰沉声道 : “有难缠的对手我来。” 苏小乞不禁笑道 : “你保护我?你确定?” 寇辰的脸登时一热,吞吞吐吐道 : “算……算是……算是替月儿赔罪。” 苏小乞认真的看了寇辰两眼,道 : “原来你也不是猪脑子。” 寇辰目中顿现怒色,但又消退 : “其……其实……其实月儿人心肠很好的。” 苏小乞不打算去说什么,人在感情中都是盲目的,万般不好在情人眼里都成了好,说什么都是废话。 “你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监视我吧?”苏小乞目光灼灼的盯着寇辰。 “这……这个……”寇辰闪烁其词。 苏小乞微笑道 : “我还没那么蠢,在这里我能在言语上跟他们交锋,若想逃,我就什么都不是。 你爹、封玉山,都是聪明人,他们怎会觉得我是个蠢人?” 寇辰将舌头捋直都不知该说什么,他不擅长与人交往,嘴也很笨。 “你就跟着我吧,看上面是十天以后出发,该准备的都多多准备。”前途不知凶险,寇辰身上肯定会有寇远给他护身的灵符,带上他有利无害。 “好,好。”寇辰连忙答应,若被苏小乞拒绝,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回复寇远。 “那就这样?” “不,不。”寇辰摆手,“我们还有三个地方要去。” 苏小乞愕然道 : “还有?” “功禄阁、武堂、炼丹房。” 苏小乞举目四顾,道 : “你别告诉我要往文堂的方向去。” 寇辰苦笑 : “正是。” “那还是改时间吧。”苏小乞作势要走,却被寇辰紧紧拽住了,“有小路,有小路。” 苏小乞无奈道 :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把事都做完?” 寇辰正色道 : “今天的事一定要今天做,而且要一件不漏的做完,这是规矩。” “谁的规矩?” “我的。” 苏小乞拍着寇辰的肩,循循善诱道 : “小伙子要活得灵活一点,做人不能太刻板。” “你就跟我来吧。”寇辰不去听,拽着苏小乞的胳臂就往登天梯下走。 灵道门建在一座山上,但山的痕迹几乎不见,只有登天梯两旁覆着积雪的小树林能够依稀看到山的影子,寇辰便拉着苏小乞往小树林里钻了去。 第六十九章 武堂 树林尽头屋宇错落,一座一座四方的石室坐落在土地上,约有三十幢,紧闭的石门隐隐有剧烈的碰撞声传出来。 苏小乞走近了些,这才发现石室并不是砖砖垒砌,而像是把一块巨石从中掏空了,但石室的占地面积又非常大,这显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苏小乞将手放在石门上,顿有一股特别的能量传到了他的掌心,石室的取材与演武场相同,这种石头有多坚固苏小乞是亲自体验过的。 “这里就是武堂?”苏小乞的手离开石门,想要推开这道沉重的门,仅凭肉体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 “不错。”寇辰解释道:“武堂的地下埋设了一种名为撒豆成兵的灵阵,进入灵幻空间,回忆起你曾战斗过的敌人,此人便可出现在灵幻空间再与你厮杀。而你,便可以凭此磨炼正在修炼的术法。 但幻化出的敌人修为绝不能超过凝魄境,否则灵阵就会崩溃。” 苏小乞赞叹道:“的确是个神奇的地方。” 寇辰继续道:“在武堂十个时辰需要两百贡献点,你完成第一个任务,便可到功禄阁领取贡献石。”寇辰指向石门的右侧,道:“那里有一个很小的凹陷处,将贡献石放入,门便会自动开启。 一般来说,都是以十个时辰计算,超过时间,灵幻空间便会消失,里面就会成为一个普通的房间,当再次将贡献石放入,灵幻空间又会再次出现。” 苏小乞了然的点点头。 “武堂的大致情况就是这些。”寇辰再往前走,不久便撞见一座丹炉形状的房屋,丹房的四周一片干燥,雪还未落下便化成了水,又化成了蒸汽。 丹房上空雾气腾腾,丹房门前热浪滚滚,浓郁的药香无孔不入的钻入鼻中,不由得让人神清气爽。在这里待久了,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沉积着药力。 寇辰介绍道:“丹药共分六品,一品最高,而每个品级又分下中上级,炼丹师同理。” 苏小乞点头,问道:“灵道门有几名炼丹师?” 寇辰回道:“四品中级炼丹师只有一人,六品上级有两人,剩下的六七人都是刚刚入门的学徒。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选择加入我爹的阵营,那是因为这个四品中级炼丹师就是我爹。” “嗯?”苏小乞大感惊奇,谁能想到杀气腾腾,随时会像炸药桶爆开的寇远竟然会干这种细致活? 炼丹毫无疑问需要耐心,明明是一个极度冷静的人却要装出火爆的脾气简直更可怕。 想一想便觉寒意临体,苏小乞不禁打了个哆嗦,道:“丹药占的比重不下于术法、任务,难怪众弟子会选择看似权利很大,实则毫无用处的牢头寇。” 寇辰无奈瞥了丹房一眼,道:“你这么说我爹会听到的。” “那走,快走。”苏小乞立即拉起寇辰,急匆匆的离开。 两人离去不久,寇远不知何时出现了丹房门前,丹房内热浪袭人,他的身躯却散发着阴冷的寒意,似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 “知道怕了吧?”寇远的脸上竟罕见的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但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住了。 不远处未被炉火融化的雪地里多了一行小字,以他的目力不用走近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难怪寇辰一定要让我今天熟悉灵道门的所有设施,你是故意让他带我来这里的? 我的反应你可满意?” 也不知苏小乞是什么时候留下这些字的。 寇远不由得攥紧双拳,身体抖颤起来。 …… “接下来是不是只有功禄阁了?”苏小乞的语气有了些疲惫,他宁愿有一场大战,也不愿像被遛狗一样在灵道门乱转。 “那里就是。”寇远指向掩映在树丛中的一间茅屋。 苏小乞错愕道:“那是功禄阁?” “建了大殿,又建武堂、丹房,还有众弟子的住所,就没钱了。” “……” 寇辰忍不住的乐道:“其实是创建灵道门的第一任掌门希望无论弟子是出身贫贱,还是出身富贵,都能在此榜上有名,因为到了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 入门前的富贵荣华已成昨日,入门前的饥寒交迫已如云烟,大家都是一样的身躯,一样的起点。” 苏小乞摇摇头,道:“现在已经彻底违背他的意愿了吧?” 寇辰沉默。 苏小乞拍拍寇辰的肩,道:“比如你是执法长老的孩子,你一出生就注定比众弟子的起点高,秘传弟子除了你们这些人,哪还有别的弟子? 而那些出身富贵的弟子,献上大批的金银珠宝,又会得到与贫苦弟子完全不一样的地位。若是李天奉上了钱财,你们就不会任由他从登天梯上跳下去了吧?” 寇辰苦笑,苏小乞说的的确是事实。 苏小乞话锋一转,又道:“不公平才是现实,若世界公平了,那反而美好的不真实了。” “不。”寇辰摆手,“最初灵道门一直是公平的,直到封掌门的祖辈开始掌管灵道门。” 苏小乞好奇道:“最初是哪个姓?” “好像……好像是羊?”寇辰也不是十分确定,毕竟年代久远。 “被夺权了?” “据说是不热衷权利,喜游山玩水,最后让位给了封姓。” 苏小乞了然道:“难怪羊福话不多,又常年不在灵道门,原来是为了避嫌。 与其暗中忌惮,还不如斩尽杀绝,人就是喜欢当了婊子立牌坊,彰显自己的心胸宽广,实际内心里早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了。” 寇辰苦笑,他的嘴笨,与人交往对他来说,真的是件困难的事,他又不知怎么回话了。 “功禄阁是谁在负责?”苏小乞似乎不打算进去。 这个问题对于寇辰当然不算难,在弟子入门后他不知要说过多少遍。 “方德方师兄。” 苏小乞又瞧见了功禄阁旁的桃树林,只不过都干枯缀满了白雪。 “那里是……” 寇辰望了一眼,苦涩道:“是封烟柔的住所,她的灵魄是植物系——花桃妖,便在此种了一大片桃树。” “现在是不是算完了?” “什么算完了?”寇辰不懂。 苏小乞没好气道:“是不是该了解的都了解完了?” “啊……是……是……” “回家。” 第七十章 大道理 不知是否是苏小乞在文堂的壮举被传开了,隔天便有弟子前来示好。被高捧起的苏小乞未来会有怎样的地位谁都无法预料,但众弟子可以确信的一点是,送点礼并不会让他们损失什么。 对于门派弟子,最为重要的便是贡献点,术法、修炼、丹药、灵符、灵器都需用此消费。对于刚刚入门的苏小乞,这无疑是最好的礼物。 众弟子的到来苏小乞心有准备,令他感到惊诧的是,方德竟然亲自上门将贡献石送了来。 但这一点想想又能说的通,方德的修为日渐衰落,若他成了一无是处的废人,他还能不能留在灵道门? 就算是做一名打扫的杂役他都太老了。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向来是人生最悲哀的事。 虚魄境这样刚刚迈过门槛的修为,他以前何曾在乎过呢? 陆陆续续有人送来贡献点,到最后两日无人再来,苏小乞将灵力注入贡献石,竟发现贡献点足有四万之多。可换来能够纳物的如意符,再换来能将速度提升数倍的神行符,贡献点便几乎挥霍一空。 灵道门的灵器、灵符所需的贡献点实在令人咋舌,这源于灵道门的灵器、灵符都是用丹药从鱼龙派交换而来。 两门派虽然明争暗斗,但也彼此需要,灵道门无炼器师,鱼龙派无炼丹师,这就使得鱼龙派售卖的丹药与灵道门相比也同样是天差地别。 苏小乞手中的如意符属消耗型空间灵器,大约半年时间,空间力量就会慢慢薄弱,若存放在如意符内的物品未及时取出,便会被空间乱流撕碎。 而神行符,同样是消耗型,大约能够维持一天半的时间。之所以换来这两样东西,苏小乞是为了捞回沉入湖底的白玉烟袋,以及《第八套广播体操》两卷。 《第八套广播体操》因为不是用灵力雕刻,苏小乞是不担心它变成两页废纸的。 但想要寻回全部残篇,没有原地踏步、伸展运动两卷显然会成为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苏小乞已经发现,《第八套广播体操》残篇之间会产生若有若无的感应。 在他修为突破聚魄境时,最好能够寻到扩胸运动篇。 从灵道门去往石楼村,苏小乞几乎不曾歇息,他必须要在神行符失去作用前,翻过三座大山,再翻回来。 时间紧迫,但好在都没脱离他的计划,到了蛤蟆窟时,满地的黄皮蟾蛙都被积雪覆盖,一脚踩上去便是“噗呲”一声,腐臭的尸水都飙射了出来。 黄皮蟾蛙有剧毒,自然没有蝇群敢下嘴,外加上石楼村阴寒,竟都未烂成一堆烂皮烂骨。 苏小乞是抱着比从前更加恶心万倍的心情跳入毒湖的,将白玉烟袋与《第八套广播体操》打捞上来后,更是不敢停留,给廖元的坟添了几捧土便马不停蹄的回了灵道门。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贡献石里还剩余着近一千点贡献,苏小乞一直待在武堂修炼《绞蛇》与《追风腿》。 五天的时间一直与幻化出的何麟对战也算是小有成果,在忍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后,苏小乞终于成功的将右臂修炼似蛇一般柔软。 同时他也发现《绞蛇》的威力与肉身的力量是相辅相成的,如果他能将身体修炼的像神级灵器一样威力无穷,那《绞蛇》也会成为一门极为可怕的斗术。 这是一门可以成长为荒阶品质的斗术。 不过,苏小乞的修为倒没什么突破的迹象,与“何麟”对战,他始终无法破解最后的杀招。假以时日,何麟真正掌握自己的力量,那时就会变得更加难缠。 “或许,能从身法上寻到破解的方法?”正在渔屋后种植柳树的苏小乞停下手上的动作,身体撑在铁锹上出神。 寇辰赶到渔屋时,恰好撞见了这一幕,大声道:“今天该去镇远镖局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小乞回过神,斜睨寇辰一眼,道:“你看不出?” 寇辰不瞎,当然看的出,他想问的,只是苏小乞为什么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可苏小乞似乎听不出他的话中意,听到镇远镖局,他非但没有放下铁锹,反而挖土挖的更急了。 “现在雪刚化,再等天气冷,上了冻就没法种树了,必须要快一点。”种树对于苏小乞来说,反倒成了重中之重。 寇辰困惑道:“你那么急着种树想干什么?” 地面已经挖出了一个很深的土坑,苏小乞放下铁锹,抱起几人都难合抱的老柳,放入坑中摆正树身,道:“天气热了,你总不能让我在太阳底下钓鱼吧? 你想想,春天无数生出嫩芽的柳枝就在你眼前,微风轻抚,春的气息洒落在脸上、身上,鸟儿在树上筑巢,每天被清脆的鸟鸣唤醒,想想都醉了。” 老柳不仅将渔屋笼罩了,垂下的柳枝连伸入湖中的栈桥都一并遮掩了,这棵老柳似乎是…… 寇辰立即转头看向南边湖岸,那里果然变得与以往不同了,寇辰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可是祖师爷种下的!” “难怪。”苏小乞拍拍无数裂痕的树身,道:“找了一天就它最合我心意,原来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每年掌门都会用九品芝莲浸泡的泉水浇灌,保证它存活,你竟然……”寇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见灵道门对这棵柳树的重视程度。 “树又没死。”苏小乞没好气的拿起铁锹填土,接着道:“再者说,它在那边多孤单,在我这里我还能知它的好。” 寇辰无言以对,最后不解道:“钓鱼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苏小乞再停下手上的动作,肃然道:“不要小看这件不起眼的事,拿起钓竿,若你不能与它灵魂相通,怎会知道何时该抬竿?何时该放竿? 鱼钩落水,若你不能全神贯注,怎会知道鱼儿是试探,还是真的咬钩? 鱼儿不肥难能饱腹,鱼儿太肥会挣断鱼线,不就告诉我们该如何拿捏利益? 与人交手不也是如此?” 寇辰瞠目结舌,他从未想过小小的钓鱼竟有如此深刻的道理。 苏小乞扫了一眼寇辰的表情,扑哧一乐,道:“你还真信了?” “……” 第七十一章 司马迁的故事 雪化了数天,出了灵道门才觉得道路泥泞,走出一步,泥水便糊了靴面,倘若不运起灵力施展掠身术,走出一里路怕是都要花出比以往多一倍的时间。 灵道门在江怀城境内,向北走四五里路,很快便能见到一面绣着镇远的蓝旗在空中飘扬,寻着猎猎作响的旗声追去,是一座宏伟的宅第。 朱漆大门大开,门前停着七辆落了点点黑漆的板车,板车前方拴着的竟是一匹匹狰狞凶恶的龙马。 只不过,这七匹龙马的毛色甚杂,比起金修文的那匹雪白龙马品相更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已能给走镖的人多壮几分声势了。 院中、门外,老老少少往来不绝,一批批货物被装上板车,老人太老,年轻人手脚笨拙,想要将七辆镖车装满,只怕还需半个时辰。 苏小乞没有走近的意思,侧头对身边的寇辰道:“走,我们先去把衣服换了。” “换衣服?”寇辰诧异道:“为什么?” 苏小乞无奈的叹气,揪起衣襟道:“我们穿着身上的这件道袍,不就告诉别人我们是灵道门的弟子?” 寇辰疑惑道:“那又怎么了?灵道门的弟子很丢脸吗?” 苏小乞扶额道:“穿着它是不是摆明了我们是镇远镖局请来的帮手?” “对啊。”寇辰仍旧茫然。 “对个屁。”苏小乞骂道:“那我们不就成靶子了?” 寇辰恍然大悟。 “明白了?” 寇辰面红耳赤的点头。 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蓝衫的苏小乞与寇辰从一间客栈走了出来。 寇辰从落座到酒足饭饱,始终疑惑不解,望着叼着牙签的苏小乞,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饿?” 苏小乞笑眯眯道:“当然不。” “那你非要到这里吃一餐?”寇辰十分不理解。 苏小乞答非所问道:“你是不是从没帮镖局护镖?” 寇辰摇头,随后道:“如果一个镖局需要到外找帮手,那离败落也不远了吧?” “说来也是。”苏小乞深以为然的点头。 寇辰突然想起苏小乞之前的话别有深意,道:“你曾给镖局护过镖?” 苏小乞目中顿现回忆之色,走镖的镖师若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要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乞丐窝,城内城外有谁比乞丐更熟悉? 当然,镖局一般都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打拼,镖出了门,靠的虽说是术法高低,更多的是“朋友”间的交情。 没有“朋友”的地,如同人没了招子,敌友难辨,谁敢乱闯? 但事总有个万一,托镖的人给的价钱实在太合心意,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苏小乞就曾在龙口为闯生的万通镖局带过路。 不过,也有镖局不愿闯生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信赖。银子收了,却将人带进贼窝是常有的事,在外走镖,就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生死往往是难以预料的事。 一想便想的多了,之所以到客栈吃上一餐,原因很简单,接下来不知要过几日风餐露宿的生活,自然要吃点好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多多回味。 寇辰看出了苏小乞神色有异,道:“你不是说你一直被关在地窖里?怎么会为镖局走镖?” 苏小乞扫了寇辰一眼,道:“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还要来问我?” 寇辰认真的看着苏小乞道:“你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当然。”苏小乞肃然道:“我的体内流的是神的血脉。” 寇辰失色道:“神的血脉?” 苏小乞面色沉重的点头,娓娓道来:“曾经天地只是一个布口袋,司马迁便沉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一直说到司马迁射九日炼火眼金睛,苏小乞这才停下来,从如意符中取出水袋灌了一口,润润嗓子接着道:“十日仅存一,它唯恐司马迁会将它射落,便躲在大海里不肯再升上天空。 炙热的高温煮沸了大海,蒸死了游鱼,干枯了河流,万物枯萎,人畜渴亡。司马迁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他游入海中开始追逐日,发誓要将它擒住挂上天空。 口渴,司马迁便饮上一口海水,一想到万灵安危,他也不觉疲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在海的尽头抓住了日,将它抛上了天空。 大海渐渐冷了,游鱼又能繁殖,河流开始流淌,万物泛出新芽,人畜不再口渴,食物即将充足,可令人烦忧的是,日到了天上便不肯落下了。 没有夜晚,万灵无法安睡,疲累夺走了许多许多生命,经司马迁一番交涉,日总算说出原因。 司马迁射落九日,它没有了玩伴,落下感受到的是无边无际难以想象的孤寂,司马迁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要再造出一个日。” 说到这里,苏小乞停了下来,寇辰急忙追问道:“之后呢?” “之后?”苏小乞仰面望天道:“造日需要石头,灵魄大陆曾有太行、王屋两山,方七百里,高万仞,万灵劝诫司马迁,以一人之力怎能挖空两山?再造出一个日来呢? 司马迁长叹,我的寿命很长,即使死了还有儿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怎能造不出一个日来呢? 然而,司马迁没想到的是,他的力量远比他想象中的强大,他既创出《万禽戏》这种举世无双的炼体功法,便能创出惊天动地的术法。 挖山十年,他突然醒悟,天与地是由他劈开,万灵是由他创造,他为何不能动用大自然的力量? 司马迁不再挖山,终日枯坐太行山下,终于悟通一门名叫《地爆天星》的术法,将太行、王屋两山崩碎,凝成一轮圆日。 可司马迁在此时也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造出的日里无火,又怎能算日呢?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日却心生欢喜,与司马迁造出的日朝夕相处,这轮假日竟反射出了日的光芒。 从此,两轮日交替出现,一白一黑,后来,为了与日区分,假日便被命名为月。” 第七十二章 镇远镖局 “这跟你说的神的血脉有什么关系?”寇辰突然回过味来。 苏小乞故作叹息,道:“我是司马迁的后人。” 寇辰皱眉道:“你是不是在扯淡?” 苏小乞脸上顿时充满惊奇,翘脚揽着寇辰的肩道:“你大有长进啊。” “……” “我现在有点担心一件事。”苏小乞有些忧虑。 寇辰是第一次见苏小乞露出这样的表情,快速问道:“什么事?” 苏小乞深深叹息:“我们的衣服虽然换了,可从内流露出的气质是掩饰不住的,尤其像我这般气宇轩昂,不同流俗,我生怕镇远镖局第一眼便会揭穿我的伪装。” 苏小乞低下头,手捂着脸不住摇头。 “我觉得不会。”寇辰很坚定。 “为什么?”苏小乞抬起头来。 “你看那。”寇辰对不远处的宏伟宅第扬了一下下巴。 只见货物已经全部装车,老老少少都换了与苏小乞两人一样的蓝衫。一名二十出头的姑娘正四处张望,视线落在苏小乞两人身上,立即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愣头愣脑的家伙快给我过来!” “哦……” 苏小乞两人小跑着过去了,林秀宁鼻子一皱,不快的说道:“你们两个去哪了?” 寇辰正要开口,苏小乞却悄悄拉住了他的手,微微摇头,随后对脸上有着几点雀斑的林秀宁道:“我们俩解手去了。” 林秀宁的眼睛着实锐利,竟发现了苏小乞的小动作,深深瞧了两人一眼,眉心闪过一丝厌恶,道:“你们到最后去。” “好嘞。”苏小乞拉着寇辰站到了队伍的最后头。 “我……我觉得……”寇辰欲言又止。 “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嗯?”苏小乞微露诧色。 寇辰表情纠结的抬起右臂,两只手正握在一起。 “!!!” 苏小乞赶忙松开手,语无伦次道:“她……她她……她她她……她不会……” 寇辰沉痛的点点头。 “!!!” 苏小乞的心在咆哮时,另一边林秀宁的眉渐渐皱了起来,终于,她苦涩的叹息一声,喃喃道:“看样子不会来了。” 林秀宁身边白发苍苍的老人同样叹息,道:“我们给的报酬不低,可这件事终归太麻烦,灵道门也不想趟浑水吧?” “仅凭我们这些人……”林秀宁转头望向一张张苍老愁苦的脸,一张张稚嫩兴奋的面孔,摆摆手道:“陈伯,将镖旗收起吧。” 白发登时涨起,陈伯震惊道:“收……收收……收旗?” “谁都知镇远镖局走镖必然是贵重的货物,可我们哪有保护它们的能力?”林秀宁悲苦的一笑,道:“名声会害死我们的。” 陈伯如受雷击般蹬蹬向后退了数步,惨然一笑,失魂落魄的对众人道:“收旗,收旗吧。” 没有人反驳,迎风飘扬的镇远镖旗落了下来,林秀宁咬紧下唇,眼眶里已充盈着泪水,无比大声的喊道:“出镖!” 马蹄声响,车轮嘎吱嘎吱的碾着石板路,三十人,七辆车,缓缓行向城门。 “你为什么不让我表明身份?”落在最后的两人窃窃私语。 苏小乞压低声音道:“这里面的事有点古怪,先跟着观察观察。” “表明身份就不能观察了?”寇辰抱怨道:“你看我们现在,完全就是在后面吃土。” “你懂个屁。”苏小乞骂道:“表明身份她就不就把事都推在我们身上了?哪有我们现在逍遥自在,来去自如?” 寇辰听出了苏小乞话里有话,道:“你是想溜?” “若事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难道我要豁出命?”苏小乞摊手道:“没理由啊。” 寇辰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会面对什么?” “我哪知道去。”苏小乞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但又紧跟着说道:“反正此行凶多吉少,且行且珍惜吧。” 寇辰困惑道:“你怎么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苏小乞的表情严肃起来,道:“看看这些镖师、趟子手,你能看出什么?” 寇辰扫了众人的背影一眼,道:“年轻?太老?” 苏小乞点头道:“没有正值壮年的镖师。” “那……” 苏小乞道:“留下来的如果好一点是因为眷恋镇远镖局,坏一点……” 寇辰截口道:“他们的体力跟不上了,除了镇远镖局能给他们一口饭,在别的地方他们可能连碗都端不住!” 苏小乞叹气,道:“你在看这些年轻人。” 寇辰瞧了几眼,没瞧出个大概,道:“怎么了?” 苏小乞道:“如果走过镖,怎么会像他们这样兴奋的东张西望?” 寇辰心中一惊,道:“你是说……” 苏小乞抓掉几根白发,道:“他们加入镇远镖局一定不会太久,若是老油子,走镖时身体一定会紧贴着镖车,双目一定会各自定在一个方向,像他们这般东张西望,剑光一闪,根本来不及示警,脑袋就落地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苏小乞露出不知哭笑的表情,道:“身为镇远镖局的总镖头,她竟然认不出我们是不是镖局的人,这该有多么可怕? 若是混入了不怀好意的人,到了天黑,这些人就得全部毙命!” “她怎会这么糊涂?”寇辰终于觉得事态的严重,但又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她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 苏小乞登时无语道:“你关心的怎么总不在正题上?” “说说。”寇辰拍拍苏小乞的肩。 苏小乞大摇其头,道:“首先她姓林,其次她一句收旗,镖旗便全部落了,除了总镖头,谁有那么大的权利?” “收旗有什么不同寻常吗?”寇辰睁大充满求知欲的双眼。 “镖旗对于镖局来说,意味着荣耀,意味着生命,为了护住镖旗,很多镖师连命都可以不要。” 寇辰吃惊道:“他们却把镖旗收起了!” “所以……”苏小乞望着骑在马上,仿佛被重担压的喘不过气的林秀宁,正想说出后半句,林秀宁却突然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林秀宁喝道:“你们两个机灵点,犯了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第七十三章 胜远镖局 苏小乞两人脖子同时一缩,咕哝道:“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住了嘴,一直随着镖队走出半里路,苏小乞这才拍拍寇辰的肩头,道:“我上去问问,你在这等着。” 但苏小乞才刚刚迈出一步,便被寇辰抓住手臂拽了回来,指着队伍前头的矫健背影道:“你是去找她?” 苏小乞没好气的拍掉寇辰的手,道:“你是觉得我喜欢没事找骂?” 寇辰一噎。 “我来考考你。”苏小乞揽起寇辰的肩,道:“这个时候要找谁,才能挖到更多的内幕?” 寇辰的视线落在一个又一个人身上,苦思半晌,摇头道:“我想不到,我们与他们素不相识。” 苏小乞嘴角一勾,指着前方道:“看那个人。” 寇辰顺势看去,苏小乞所指的是一名腰背佝偻的老人,他正拿着一个长杆烟袋在板车的护栏上心烦气躁的敲着,黄铜烟锅每次落下,便有几点黑漆溅起。 寇辰看出了老人的异常,但仍旧茫然不解道:“他怎么了?” 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苏小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道:“他的烟瘾犯了。” “啊?”寇辰道:“所以呢?” “像这种吸了一辈子烟的老烟枪,你只要给他一口烟,他就能跟你称兄道弟了。” 正说着,苏小乞已经向老人走去了,寇辰的目光追过去时,走到老人身边的苏小乞正好转身对他眨了眨眼。 “你不去守位,跑到这干什么?”老人一见冒冒失失的苏小乞,更添几分火气,语气当然不可能和善。 苏小乞手入怀中,指尖分出一丝灵力钻入如意符,烟袋包从怀里掏了出来。 老人眼睛骤然一亮,嘴里竟不可抑制的涌出口水,唾沫飞溅道:“快给我!” 苏小乞却将手往身后一背,笑眯眯的说道:“那我要问您几个事儿。” “你想干什么?”老人警觉起来。 苏小乞没有回答,而是将老人的长杆烟袋夺了过来,打开烟袋包,将里面的烟叶塞进了烟锅。 烟叶是在江怀城买来的,质量不算太好,反而很是辛辣,却甚合苏小乞的心意。常年走南闯北的镖师,需要的就是这股浓烈的味道。 漂泊的越是久了,喜欢的味道便越浓烈。 浓烟、烈酒、就连食物也是浓油赤酱。当然,唯独喜欢的女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火折子点起,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又在空气中慢慢淡化,浓重的烟味散向四面八方。 烟嘴伸到了嘴边,纵然老人心有抗拒,也忍受不住百爪挠心,一张干瘪的嘴咬了上去,狠狠嘬了一口。 浓烈的烟味涌入鼻腔,涌入喉间,最后钻入肺里的每一个细胞,老人舒爽又恋恋不舍的吐出喉中的烟雾,他的灵魂仿佛瞬间得到了升华。 “你想知道什么?”老人的语气虽然依旧冷淡,但已缓和了许多。 苏小乞将烟袋包塞入老人手***拱手道:“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人很满意苏小乞谦恭的态度,捋着山羊胡道:“老夫姓张,单名一个贵字。” 苏小乞悚然一惊,似觉张贵之名如雷贯耳,道:“张前辈在镇远镖局的时间很久了吧?” 张贵捋须大笑道:“怕是比你都要大喽。” 苏小乞羞赧,涨红了脸道:“小子是前几日被招进镖局的,对很多事还不懂就开始走镖,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还请张前辈多多指点。” 闻言,张贵大笑,拍拍苏小乞的肩道:“好说,好说,看你小子很懂得孝敬,指点你也没什么不可。” 苏小乞登时大喜,惊喜过望道:“那要劳烦张前辈了。” 张贵摆摆手,依旧是四个字:“好说,好说。” 苏小乞搓搓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却又憋不住的想要去说,脸颊都憋的通红了。 张贵瞧着苏小乞生瓜蛋的模样不禁露出笑容,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苏小乞抿了抿唇,道:“为什么在镖局只见老人,还有和我一般年纪刚刚被招入镖局的少年人,术法高强的镖头镖师呢?” 张贵眯眼看了苏小乞一会儿,苏小乞顿时低下头,嗫嚅道:“小……小子……小子是不是说错话了?” 张贵不开口,见闷头跟随着车队走的苏小乞险些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叹着气道:“都加入了胜远镖局。” 苏小乞神色古怪道:“胜远镖局?”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张贵道:“胜远镖局的总镖头是老总镖头一手带出来的,是老总镖头最信赖的心腹。” 张贵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喟然叹道:“老总镖头一死,贾奇便领人开了一家胜远镖局,镇远镖局没人领路,走镖又次次失败,已经有几个月没开张了。” 张贵一张嘴,话匣子便关不住了,又对拉着板车的龙马努努嘴,道:“你看这七匹龙马有什么感想?” 苏小乞羞怯的挠了挠后脑勺,道:“觉得挺威武的,如果能坐上去到村子里来回走上几圈,那一定得意极了。” 苏小乞竟情不自禁的蹦了起来。 张贵哈哈大笑,见众人都望来,立即瞪了回去,林秀宁或许是因为有沉重的心事,后方的响动她居然都未想过回头。 “你这小子。”张贵对苏小乞的后颈狠狠拍了两掌,道:“这七匹龙马是老总镖头留下来的,每天的食量甚至超过五个壮年人。 这些天你在镖局都知道了,我们吃的说是粥,实际就是见不到几粒米的汤水,就连我的月钱的都发不出了,不然怎会连个烟叶梗都找不到。” 苏小乞挠挠额头,道:“那龙马是怎么活下来的?” “怎么活?”张贵讥诮的笑道:“这几天你在镖局见到它们了?” 苏小乞目光闪烁一下,摇摇头。 张贵冷哼一声,道:“平时它们都被牵去江边码头拉货了,不然哪养的起?” 苏小乞惊呼一声,但马上捂上嘴,声音透过指缝:“前辈没有月钱,为什么我们会有?” 苏小乞从未在镇远镖局待过,但这一点很容易猜到,没有月钱,谁会到镇远镖局白出苦力? 这些少年人又不是年老体衰,找不到活。 这一点张贵却不打算回答了,闭上嘴,任苏小乞如何的旁敲侧击,他的牙关都不松动。 但苏小乞能想明白,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新加入镖局的人。 林秀宁是打算走完镖得了报酬再付月钱,倘若失了镖,那就以此为由遣散众人。倘若有人丧命,有了报酬自然能给出一笔抚恤金。如果大家命都背,那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的确打的好算盘。 第七十四章 老总镖头 苏小乞摸摸鼻子,道:“您之前说老总镖头死了以后没人领路,不是还有新总镖头在吗?” 苏小乞盯着马上晃动的背影,一群人中,只有林秀宁与陈伯骑着枣红马,但这两匹马不知是否是肚子空空,驮着两人有些吃力。 “她?”张贵撇着嘴大摇其头。 “怎么?” 张贵压低声音道:“这位新总镖头从未接触过镖局任何事务,老总镖头一死,她被迫披挂上阵,临时抱佛脚能走多远? 反正我看是悬。” 苏小乞为林秀宁争辩道:“也许她是这方面的天才呢?” “天才?”张贵忍不住的笑出声,道:“自她接管了镇远镖局,我们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如果这样的被成为天才,那天才也太不值钱了。” 苏小乞眯眼笑道:“既然您认为她不堪大用,为什么还留在镇远镖局呢?” “不留在这里怎么办?”张贵斜睨了苏小乞一眼,道:“我已经到了这把岁数,哪个镖局肯收我? 不待在镇远镖局,你是想让我流落街头?” 苏小乞慌忙摆手:“不敢,不敢。” “我为镇远镖局操劳了一辈子,难道它不该养我后半生吗?”张贵喟然长叹。 “您……” “我十岁便进了镇远镖局,从老老总镖头到老总镖头,再到现在的新总镖头,现在想想,我真不该活这么久。”张贵“吧嗒吧嗒”吸起烟。 苏小乞笑道:“活着不是件好事吗?” “好事?”张贵苦涩道:“看着你所熟识的人一个一个消失,你所见的是一张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孔,他们的脸分明每天都在你的眼前晃,可你却觉得他们分外的陌生。 他们对你很恭谨,走里到外你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因为你所说的对他们实在太久远。你所提的人,所提的事,在他们的脑海里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到那时你难道不觉得孤独吗? 更甚至,你本以为自己还能像年轻时抱着大姑娘操劳一宿,却发现身体早已老迈了,连一次都无法做到,你也觉得是好事吗?” “这……”苏小乞听到最后,顿时哭笑不得道:“确实不是件愉快的事。” “难道镇远镖局就没有一个与你年纪相当的前辈?”苏小乞又问。 “有。”张贵目视前方,盯着陈伯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背影道:“可那家伙同我合不来。” 苏小乞不禁好奇道:“为什么?” 张贵反问道:“难道你与镖局里的年轻人都合得来?” 苏小乞摇头,但紧跟着道:“可您与陈前辈毕竟到了这般岁数,再死的结也该解开了吧?” “我与他是解不开喽。”张贵嘬起烟嘴。 “为什么?” “我们本都握手言和了,还曾一起下棋喝酒,问题是出在了新总镖头身上。”张贵的脸被烟雾笼罩。 苏小乞迷惑道:“她怎么了?” 张贵怒道:“我不愿扶她上位,姓陈那个狗东西偏偏要辅佐她,结果我们俩攒了一辈子的银子都砸进去了。” 苏小乞的眼中充满善意,道:“您最后还是帮助她了。” 张贵哼了一声,紧跟着镖车前行。 “您为什么不愿扶她起来呢?”苏小乞忍不住问道。 张贵身体为之一顿,但很快,双足又动了起来,怅然道:“她不是老总镖头的亲生女儿,而是被收养的,更何况她不懂镖局,名不正言不顺。” 苏小乞诧异道:“老总镖头的子女呢?” 张贵的身体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脸色都一片煞白,仿佛瞬息之间,血液便从身体里全部流失了。 “前辈?” 张贵骤然回神,但血液还没有流回血管,他的双唇苍白,脸也苍白,就如同一个死人。 张贵黯然道:“四十年前,我大概是你这般年纪,那时我已经是可以单独走镖的镖师了。 那一天,刚满九岁的老总镖头一定要跟着我出门见识见识,我拗不过他,又想着镖物不重,想来一路会十分太平,便带他上路了。 我大意了。”张贵的脸上充满苦味,接着道:“镖出门,时刻都要保持警醒,哪怕镖再轻,都要抱着必死的觉悟,可我却将这两条无数人付出生命换来的真理忘却了。 我只不过离开一盏茶的工夫,镖便被人劫了,所有的人都死了,老总镖头也倒在了血泊中,最后万幸将命救了回来,却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 “老总镖头是家里的独苗。”张贵捂着脸,浑浊的泪水却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老总镖头知道我为当年的事自责,他常常安慰我,他从不怪我,可他却不知道,越是这样,我的良心便越难安。 我对不起林家,对不起镇远镖局,就连老总镖头被害,我都无法为其报仇。” 张贵竟跪地痛哭,所有的人视线都投过来了,苏小乞一惊,趁着林秀宁还未转身,匆忙退回寇辰的身边,车队在此时停下来了。 而林秀宁与陈伯,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张贵的身边,两人各搀一条手臂,将其扶了起来。 “一把年纪,竟然像个丫头一样哭哭啼啼,不要老脸了?”陈伯的语气一点也不友善。 若在平时,张贵是少不了回嘴的,可现在,他的泪水就像是冲破了水闸的洪水,奔流而下。 “我想三子了,想高安,想良才,我更想老总镖头……”张贵掩面痛哭,“我们明明知道老总镖头是被贾奇害死的,却没办法为他报仇,反倒让贾奇这般欺辱我们……” “我们会报仇的,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能为老总镖头报仇!”陈伯紧攥着张贵的手臂,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报仇?”张贵热泪盈眶的抬起头,悲戚吼道:“镇远镖局都快毁在我们手里了!!” 陈伯如受雷殛,脸色瞬时青紫,双唇以极快的频率颤动着,突然抱住张贵,放声大哭。 陈伯的哭声一起,张贵终于忍耐不住,两人哭的辛酸又凄凉。 人老了,岂非就像一个孩子? 第七十五章 夜 暖阳倾洒,被风裹来却没有半点暖意,反倒冰寒刺骨,冬雪融化时总是寒冷的。 陈伯与张贵停止了哭嚎,车轮碾过水洼、碾过泥泞的地面,又滚滚向前,他们不敢停留。 一直走到暮色降临,这支镖队才算真正停下,老人疲惫不堪,年轻人从未在一天的时间走过这么远的路。林秀宁的手抬起示意“停”,便有人如释重负的大呼一声,不顾形象的瘫坐在了地上。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天亮时腿脚会更加酸痛,每一天走出的路程会越来越短,就像走在利刃上,走进了荆棘林,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寸步难行。 巡视、生火、戒备,众人各司其职,今晚镇远镖局的人将要在两亩左右的小树林里度过一夜。两位老人在白天的失态已经引起了年轻人的怀疑,十多人与林秀宁一番交涉之下,还是选择了离开。 留下来的八人如果不是林秀宁愿意将月钱提高一倍,并提前付出几两银子,也早随离开的几人回了江怀城。 六名老人分散在树林里,每人相距两米,将围在篝火旁的十一人圈了起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张贵与陈伯一样衰老,但他们的确不如壮年时精力旺盛,有几人甚至残缺了手指,或失去了眼睛。 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啃些干硬的面饼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并不是每人都为了钱财,有人是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来的,修行天赋不如人意,镖局或许可以闯出一条路。 所以,有人吃完手里的面饼,喝完了水便钻入了树林,希冀能从正在戒备的老人嘴里得到些经验。 苏小乞跟坐在身边的寇辰打了声招呼,起身拍拍屁股同样钻进了林中,他远远的便看到一点火光在干枯的树影中忽明忽灭,找到张贵实在不是难事。 “张前辈可乏累?”苏小乞慢慢走近佝偻的背影,道:“要不要我替您守会儿?” “你?”张贵头也不转的讥诮道:“第二天我们这些人就成了尸体。” 苏小乞无奈的摇头,走到张贵的身边,忧虑道:“以我们这点人真的能平安走到乐州吗?” “能。”张贵先是坚定的回了一个字,又泄气的嘬起烟嘴,“当然能。” 苏小乞叹了口气,斜倚着一棵松树看向林外。 “我本以为你会走,你为什么想留下?”张贵认真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笑笑,道:“也许是我过怕了穷苦的日子,想要抓住每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又或许是我想赌一赌?” 张贵喟然叹道:“人老了就会变得糊涂,我不该跟你说太多的。” 苏小乞笑道:“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再多说一点?” 张贵眼含笑意的看着苏小乞,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总会有受过老总镖头恩惠的人,为什么全部都投靠了贾奇?投靠了胜远镖局?” “最初他们是想留下来的。”张贵消沉道:“可出镖处处受到贾奇的阻挠,秀宁什么都不懂又想大包大揽,本该避避风头,整顿内部,却偏偏不停地接镖出镖,最后,人心散了,全部都离开了镇远镖局。” “他们也不是非要投靠胜远镖局。”张贵继续道:“可江怀城曾经是镇远镖局一家独大,根本没有镖局能够生存。现在除了胜远就是镇远,拖家带口的他们除了到胜远找活路,又能去哪? 人生很多事都是无奈的选择。” 苏小乞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又奇怪道:“那么久都未接镖,为什么突然就有人托镖了?” “是老总镖头的朋友。”烟锅里的火光骤然大亮,烟油吱吱的响,张贵没有将烟吐出,反倒咽进了肚子里。 长吐出气,张贵道:“镖是老陈跪来的,再不走镖,镇远镖局就真的完了。” “可贾奇……” “没错,贾奇一定会来。”张贵的脸上流露一丝狠色,却又无可奈何道:“所以我们放下了镖旗,走的路也绕了一大圈,胜远镖局每日繁忙,等到他们注意到我们,我们应该能赶到乐州了。” “这样做太冒险了。” “不错,的确冒险。”张贵紧攥烟杆,道:“如果再一味的求稳,就真的没活路了。” “送完这趟镖就有活路了?”苏小乞不认同。 “将镖送到乐州我们就有银子,那样我们就能重新找镖师,这样偷偷送出几趟镖,镇远镖局又能活过来!”张贵兴奋的脸庞发红。 “将镇远镖局逼上绝路的是新总镖头,你现在还信任她?” 张贵敛去笑容,抿了抿唇,道:“是人都会犯错,她已经知错了。 “我相信。”张贵的脸上重新绽放笑容,道:“镇远镖局一定会东山再起,我会用这双模糊的眼看清楚的。” 苏小乞没有回话,而是望向漆黑的林外,暗处是否隐藏着等待饮血的利刃? 到最后,两人都没话了,坐等着掩住弯月的乌云散开,又见惨淡的月光再被聚来的乌云遮蔽。 不知不觉便到了后半夜,寂寂无声的林内隐隐能够听到几声木柴爆裂的声音,以及被风裹来的呓语。 有灵力护身,倒不觉得寒冷,唯独困意难扛。 张贵坐在地上连吸几管烟,却不停地打着哈欠,最后实在忍受不住上下打架的眼皮,起身对苏小乞苦笑道:“人不得不服老,在以前,我靠着这根烟袋连熬几个晚上都精神抖擞,现在往后一躺,我就觉得眼皮睁不开了。” “去睡吧。”苏小乞的眼睛依旧发亮,笑着道:“我年轻。” 张贵一怔,立即称赞道:“你会成为一个好镖头。” “那是当然。”苏小乞眨了眨眼。 张贵抬头瞧了一眼天色,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也好,我去睡一睡,这里就交给你了。” 苏小乞摆摆手,可就在张贵走出五步,苏小乞的心突然紧缩,头皮瞬间狂炸而起,转身吼道:“避开!!” 可是,几点腥咸的液体却飞溅在了他的脸上。 第七十六章 矛与盾 一颗乱发遮面的头颅高高飞起,落到了苏小乞的怀中,张贵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容,笑容还是充满着他都不知道的苦味。 滚烫的血液驱散了寒意,苏小乞的手却依旧冷的似冰,他的呼声惊醒了熟睡的众人,但紧接着篝火旁便传来了利刃割开脖子,鲜血冲破喉管的咝咝声。 惊呼、呻吟、乱斗、喝骂,无数人影晃动,混乱中篝火被踢翻,火星四处飞溅,蹦跳着泯灭在了黑暗中。 苏小乞的眼睛紧盯着一个倒吊在树上的黑衣人,脸上泛起了冷光。 两人同时动了,一阵风突然拂过,苏小乞的右臂竟在刹那间伸长数倍,如一条毒蛇般缠住了黑衣人的脖子,猛地一绞,骨碎声似炒豆子般爆响,黑衣人的头歪了下去。 而此时,被风掠起的衣角才刚刚静止。 篝火旁的战斗结束的甚快,待苏小乞闯入,地上多了数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有敌有己。 十人去六,四人围成一个圆阵,有人惶然,有人眼含泪水,有人面色凝重,有人满面煞意,神情各不相同。 见苏小乞赶到,寇辰立即心中一喜,正想呼唤一声,突然脸色骤变,厉喝道:“身后!!” 身后劲风狂袭,苏小乞想都未想的向前一扑,紧接着双手在地上猛然一拍,如一尾滑腻的游鱼滑向几米之外的圆阵。 一击不中,不见魂衣,身体四周却有气息涌动的黑衣人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下一刻,他的衣袖便鼓动起来,风声嘶嘶,两根透明锁链从黑衣人袖中遽然钻出,上方附着一股足以将人撕烂的气息。 苏小乞双眉一抖,正欲出手,手提长枪的林秀宁却腾地挡在了他的身前,眼角一扫苏小乞,叱道:“到后面躲着,不要碍手碍脚!” “……” 不等苏小乞有何反应,林秀宁已向锁链冲去,红缨飞舞,锋锐的枪尖快若流星的点中锁链。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金铁交击之声,两条锁链倏地炸开,又在顷刻间凝聚成形,缠住了林秀宁的双腿。 林秀宁悚然一惊,只见两条裤腿忽的断开,血光迸溅而出。 惨呼声中,苏小乞如一道箭矢窜上前去,身躯一跃而起,右腿高举头顶,似一柄战刀骤然劈向黑衣人的天灵盖。 黑衣人不敢不顾自身,立即放弃林秀宁,转而攻向苏小乞。锁链也不知何时回到了黑衣人的手中,“嗖”的撞向苏小乞的胸膛。 黑衣人回招之快,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苏小乞没有慌乱失措,在锁链即将触到衣衫时,高举的右腿猛地向后用力,竟以一种难能想象的角度倒翻了回去。 同时,在身形颠倒时,他的左脚飞快击中了袭来的锁链,力量之大,不下于凝聚全身力量的一击。 《追风腿》的【颠倒乾坤】真正的杀招本就藏在翻身之后,高劈而下的右腿战刀只是晃人的虚招。 与林秀宁所遭遇的情况相同,锁链骤然炸开,苏小乞脚上的软底靴似被幽灵抓了一爪,顿时撕裂了开。 落地,苏小乞足尖在地上一点,飘然倒掠到了一棵槐树前,后背贴着枯干的树身,旋即滑到了树顶。 黑衣人紧追而来,他却没有攀树的打算,手中的锁链赫然凝成了一柄透明弯刀,直削粗大的树干。 刀光乱闪,槐树一截一截的被砍断,可树却不倒,只是一跳一跳的缩短,所砍下的木墩表面光滑的就如一面镜子,连一根木刺都摸不到。 黑衣人的速度是极其之快的,一丈高的槐树片刻便短下六尺,苏小乞不打算在树顶再待下去。身躯跃起,缭绕着黑气的双足连向黑衣人的头踏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振臂一掷,手中弯刀“唰”的飞出,切向苏小乞的双腿。 但刀还未欺近,便“噗”的碎开,同一时间,苏小乞感到一股猛烈的风流穿过魂衣拂过脸颊,就如微小的刀片划过皮肤,虽未见血,但已让苏小乞感到了一股剧烈的疼痛。 他总算明白,为何黑衣人手中的锁链这么飘忽不定,原来是由无形的风凝聚而成。 黑衣人此刻也是心惊不已,对于【乱风拂动】的威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一刹那之间,无形化为有形,一道风却隐藏着上百道微小的风刃,魂衣既难阻挡,人脆弱的皮肤又怎能挡住风的侵袭? 可万万没想到,破开了苏小乞的魂衣,却没有割开他的皮肤,难道他的皮肤比起魂衣还要坚韧? 黑衣人的目中顿时有了些惊疑不定,不可避免的走了神,但也只不过是一息之间,他便清醒过来,可苏小乞却抓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似尖矛般的右膝霍然飞来,登时撞入胸口,黑衣人向后倒飞了出去。苏小乞却觉心中一沉,他能感觉到,刚才的【直捣黄龙】并没有接触实体的感觉,似撞上了一团无形的气体,将【直捣黄龙】的威力都分散了出去。 黑衣人的灵魄绝对与风有关,最可能的是虚灵系,他不是没有凝出魂衣,而是魂衣是无形的。 苏小乞没有停下的打算,一招未能制敌,立即飞身而起,紧追被击飞出去的黑衣人。 黑衣人瞳孔倏地一缩,他竭力的想要掌控住跌飞的身体,胸口却有一股尚未消散的力量不断地撞击着他。但他的努力总算还是得到了回报,一股灵力陡然涌上喉间,暴烈的狂风从口中轰然奔出。 苏小乞的身体为之一顿,魂衣顿被破开,人都险被风掀翻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小乞左脚在地上猛地一拧,“轰”的一声,撞入道道风刃。 脚影憧憧,苏小乞连踢出数脚,破开飓风的一刹那,身体似陀螺般飞速旋转,钻开无形的魂衣,“嗵”的将黑衣人踢飞数丈,撞断了一棵棵枯树,全身渗血的倒在了乱木之中。 【乱花点叶】,乃是《追风腿》六式中的矛,坚盾可能挡住将力全部集于一点的尖矛? 第七十七章 熟人 苏小乞翻身落地,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五步,总算止住了身形。与此同时,身上的蓝衫“嘶拉”一声,烂成了无数布条,直到此刻,黑衣人的灵术才真正显威。 若苏小乞未修炼过《第八套广播体操》,只怕全身的肌肉都会被切断,连神仙都难救了。 惊天动地的招数固然可怕,似春雨润物无声般的术法往往更令人心惊。 场内的六人瞠目结舌的呆住了,他们从未想过,其貌不扬、又长着一头白发似早衰般的苏小乞竟突然成了一座令人仰止的高山。 坐在血泊中的林秀宁双腿多了两道深及见骨的伤口,血正汨汨流出,她没有因为黑衣人的败亡面露喜色,反而满面杀机。 “你是谁?!” 苏小乞正欲回话,树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浑身染血的陈伯双肩各架一人,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这大大出乎苏小乞的意料了,他本以为这些老人绝难有活命的机会。 瞧见林秀宁的惨状,陈伯霎时魂魄尽失,挣脱肩上的两人,扑上去紧握住黏稠的血手:“你怎么样?” 林秀宁脸色灰败的摇摇头,双目死死的盯着苏小乞,狠声道:“你到底是谁?!” 救了人,反倒没个笑脸,苏小乞顿时来了火,但他的脸上不见怒色,反倒笑眯眯道:“我是你爹,你祖宗。” “你……”林秀宁怒要起身,陈伯先与受了轻伤的两名老人将苏小乞围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浓重的杀意。 苏小乞脸上的笑容更深几分,道:“你们有种动一下试试?” 当然没人敢动,苏小乞的样子看似凄惨,实际未受一点皮肉伤,他只是简单的站着,便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压力,小小的身躯,散发出的力量却令人毛骨悚然。 陈伯知道,只要他向前一步,等待他的便是身首异处,苏小乞是真的动了杀心! “那……那个……”寇辰小心翼翼的开口。 杀气仍在空气中涌动,大汗涔涔而落,寇辰突然开口使陈伯三人倏地松了口气。 “小兄弟,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伯抹去额上混着鲜血的汗珠,和蔼的看着寇辰,身心一旦放松,他甚至不敢去看苏小乞一眼了。 “我……我们……我们是灵道门的弟子……”寇辰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让他感到畏惧的当然是欲要暴起杀人的苏小乞。 实力高低暂且不论,这股浓重的杀气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就是他终日以折磨人取乐的父亲。 “灵道门?”众人同时惊呼出声。 沉重的压力霎时散去了,陈伯略有责怪的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表明身份?” “我们……” 苏小乞截口道:“我怕因为你们的愚蠢丢了命。” 陈伯的眼中隐现怒色,但很好的被他压制下去了,道:“我们哪里愚蠢?” 苏小乞冷笑道:“脑子不蠢怎会把我当做敌人?” 封住腿部穴道的林秀宁辩驳道:“你突然展现出那么强大的实力,任谁都会起疑心吧?” 苏小乞反问道:“那我为何要救你?” “这……” “如果我想要你死。”苏小乞冷哼一声,道:“你早死上百次了。” “也许……也许……”林秀宁仍旧嘴硬,“也许是你想要图谋更多!” 苏小乞放声大笑,笑的流出了眼泪,抹了抹眼角,敛去笑容道:“镇远镖局有什么值得我动心的东西?你们现在和屎有什么分别?” “你……”林秀宁几人的眼中燃起了怒火。 寇辰快步走到苏小乞身边,低声劝道:“你少说两句。” 苏小乞耸耸肩,走向一边,靠在了一棵树上。 陈伯几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还有很多事等着要去做,可就在陈伯想要为林秀宁包扎伤口时,林秀宁却止住了他的动作。她希望先为死去的人收殓尸身,没有棺材,只能草草埋掉,待送了镖,才能接死去的人归家了。 看到张贵的尸体被抬出,苏小乞目光动了一下,前一秒还欢声笑语,下一秒便冷似寒冰,任谁都会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陈伯三人并没有受多大的伤,身上染的也是敌人的血。林内的打扫一直是他们在动手,四名年轻人始终未动,寇辰倒是上去帮了忙。 对于修炼之人,挖个土坑根本不需要浪费多少时间,将镖局的人葬了,仅仅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 待诸事安排妥当,陈伯这才将目光转向死去的黑衣人,每揭开一个蒙住脸的黑布,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一直到倒在乱木中的黑衣人,陈伯的手已经颤抖的使不出力了。 “您认识这个人?”跟在陈伯身边的寇辰开口问道。 黑衣人的修为少说有虚魄四重,越境杀敌对于苏小乞来说,仿佛成了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陈伯悲痛的点头,双唇颤抖的无比剧烈:“他……他是……他是我一手……一手教出来的……” 寇辰惊道:“什么?” “脸上蒙块布,就以为别人认不出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将屠刀挥向曾经的朋友? 你们……”陈伯悲叹口气,伸手缓缓合上黑衣人震骇无比的双眼。 “这里很多人都是镇远镖局曾经的镖师。”陈伯艰难的站起身,目光落在一具又一具尸体上,很多人都是死在了寇辰的手上,以及林秀宁的红缨枪下。 “他们……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寇辰十分的不理解。 陈伯悲伤道:“另投主,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镖车怎样了?”强忍疼痛的林秀宁恍然惊觉。 寇辰先一步冲到了篝火右侧两米处,用树枝遮起的镖车安然无恙,但拴在一旁的龙马却全部跪在了地上,双目紧闭。 陈伯匆匆赶来,左手撬开马嘴,右手伸入进去抹了一把,又将手放到鼻前闻了闻,松了口气,道:“不要紧,是中了迷药。” “迷药?”寇辰困惑道:“我一直没睡,如果有人接近,我会立即知晓的。” “迷药是给马喂食时投的。”苏小乞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身后,道:“曾在野外生存的马,比人更懂得辨别危险,想在夜里行刺,迷昏马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就到了最重要的一个点,我们之中谁会是内奸?” 第七十八章 乱麻 我们之中谁会是内奸? 这句话就如同一条鞭子抽在了众人的心里,心脏骤的一缩,挤在一起的四名年轻人立即分开,生怕身边的人会突然将利刃插进自己的胸膛。 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目中都充满了猜疑,一旦想到对方平日里稍有奇怪的举动,心中更添几分笃定,好似已抓到了犯罪的把柄。 没等苏小乞继续往下说,林秀宁忽然呼起痛来,她强忍了太久,此刻终于忍受不住了,鲜血也同时冲破穴道,奔涌了出来。 陈伯心急如焚的冲上去,双掌蒙上一层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绿光,覆在了林秀宁的伤口上,同时,一股春回大地、万物苏醒的生意向外散发出来。 血渐渐止住,伤口缓缓愈合,林秀宁苍白的脸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她有些无助道:“陈……陈伯……真的有内奸吗?” 陈伯紧抿双唇,沉默许久,黯然点头,道:“我们明明绕了远路,贾奇却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了我们,再加上被迷昏的龙马,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那……那个人……那个人会是谁呢?”林秀宁的眼里泛起了泪花,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女人。 “我……我想不到。”陈伯颓然的摇头。 “也许……”陈伯似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一名脸色蜡黄的年轻人,同一时间,所有人都远离了此人。 “我?我?!”年轻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对,就是你!”陈伯斩钉截铁的说道:“傍晚吴成在喂马时,你一直在旁边打转,你想怎么解释?” “对,对。”吴成是一名瞎了一只左眼的老人,闻言一拍大腿,响应道:“我记得了,这小子问东问西,我还以为他对龙马感兴趣,没想到是不安好心!” 年轻人深觉冤枉的辩解道:“我真的只是对龙马感兴趣。” 陈伯冷声道:“你要我怎么信你?” “我真的是冤枉的!”年轻人不知该如何洗刷冤屈,气的跺脚。 “这些话你到地府里解释给阎王听吧!”陈伯寒声道:“动手!” 两名老人同时出手,一人手举熊熊燃烧的火矛,一人长鞭似毒蛇游走。矛掷出,长鞭随之赶到,就在年轻人即将毙命于夹击之下,一股刺鼻的木头味顿时扑到了众人的鼻间。 褐色的魂衣将年轻人裹了起来,年轻人的头顶生出无数枝条,枝条上挂着一个个鸡蛋大的圆球。 植物系灵魄——梧桐妖柳。 垂到脚边的柳枝猛地挥舞起来,所生出的梧桐子触到长鞭,轰然爆炸。而激射而来的火矛,同样炸碎了开,散成万点闪耀的星辰,又如转瞬即逝的烟花。 三人激斗,林秀宁面露苦涩道:“果然是他。” 陈伯羞愧道:“我太急了,不该这么快出镖。” “不。”林秀宁宽慰道:“这怎么能怪您?” “的确,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除了你还能有谁?” “嗯?”林秀宁一愣,她想不到会从陈伯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下一刻,林秀宁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恐惧,陈伯的手里竟出现了一柄三寸长的小刀,猛地扎向她的心口。 她不仅想不到陈伯说了一句从不可能说出的话,更想不到陈伯会忽然对她出手,并且直刺要害。 林秀宁眼睁睁看着小刀越来越近,穿过衣衫,刺进皮肤,钻入血肉。 可就在距离心脏仅有毫米时,刀无法刺进了,苏小乞的手牢牢的抓住了陈伯的手腕,任他百般努力都无法挣脱。 只要刀尖微微向前一进,林秀宁便再没有命在,可短短的毫米距离,却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放开我!”陈伯低吼。 “声东击西,果然用的一手好计谋。”苏小乞微微一笑,握住陈伯的手腕将小刀从林秀宁的心口中拔了出来,一道血箭随之飙射。 “只可惜戏演的逼真,我却早知道你是谁了!”苏小乞就像是扔一个破麻袋,猛地将陈伯甩了出去。 陈伯所修的术法多是治疗伤势,外加上年老体衰,全然不是苏小乞一合之敌。 “你怎么会看出?”陈伯凄厉的嘶吼,“你怎么会看出?” “严格的说,并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张贵张前辈。”苏小乞目中闪过一丝感伤。 “他?”陈伯不敢置信,“他怎么会知道?!” “谁知道呢?”苏小乞道:“失去意识之前,他对我说了一个陈字,我不能不多留意。” 陈伯如受雷殛般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 苏小乞道:“或许两个人越是不合,越能了解彼此?” 陈伯惨然一笑。 “为什么?”林秀宁泪流满面道:“为什么?” “为什么?”陈伯突地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老总镖头是怎么死的?” “什么?”林秀宁悚然变色。 陈伯恨恨道:“果然与你脱不了干系。” “那……那只是……只是……”林秀宁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夺眶而出。 “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陈伯冷笑道:“此次求镖,我为的就是等着杀你!” 陈伯停顿数息,如恶狼般盯着苏小乞:“可我实在没想到,灵道门竟有人来!” “嗯?”苏小乞茫然,委托不是镇远镖局所下的吗? “我在外住了一宿就回了镇远镖局,你们究竟为什么会来?”陈伯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如果没有苏小乞两人,他的目的早已达到。 闻言,苏小乞立即摸向塞入胸前绷带中的如意符,一张羊皮到了他的手中,眼睛飞快扫过,最后落在了委托人上,写的赫然是——张贵。 苏小乞的灵魂似触了电,明知陈伯有问题,张贵却闭口不提,他在想什么? 自以为能劝回陈伯? 他到死时是否后悔? 苏小乞实在不懂张贵的想法,人已死了,他想要的解释再无法得到了。 “想杀人何必大费周折,趁着夜里投毒不就行了?”苏小乞更难理解的是这件事。 “我需要走完这趟镖。”陈伯握拳道:“我要重振镇远镖局声威!” “所以这些人都是可利用的? 可现在还没到目的地,你们这么着急出手是为了什么?”苏小乞发觉陈伯干的事一团乱糟,有时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人老了的缘故? 第七十九章 贼老头 “我忘了一件事。”陈伯恨恨的说道:“与虎谋皮,最终只会被虎吃了。” “你的意思是……”苏小乞转目看向处在夹击仍然游刃有余的年轻人,道:“你们的原计划不是这样的?” “我们商议的是交镖返程时下杀手。”陈伯的脸皮在起着痉挛。 说到这里,苏小乞多少能明白一点了。江怀城乃是灵道门的外门弟子在治理,是严禁在城内私斗的,想对镇远镖局动手,外出走镖是最好的机会。 贾奇假意相助陈伯,实则是为了将镇远镖局一网打尽,可关键的是,陈伯为什么这么信任贾奇? 实在想不通就要去问,然而令苏小乞意想不到的是,陈伯竟倒转短刀,猛地搠进了自己的胸膛。 “我知道你们存的什么心思,想要羞辱我,你们还不够格。”陈伯露出了鲜红的牙齿,面目狰狞道:“我只恨总镖头瞎了眼,我只恨自己太弱!” 话说完,陈伯晃了晃,口鼻窜血的倒在了地上,仅是几息时间,身体便停止了抽搐。 “你有什么想说的?”苏小乞叹了口气,看着脸色青白的林秀宁。 “我……我……”林秀宁突然剧烈的颤抖,竟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苏小乞一愣,随即无奈的耸肩,昏迷果然是最好的逃避办法。 “你说……”寇辰走过来,道:“张贵不去揭穿陈伯,会不会早猜到了我们是灵道门弟子?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力弱,又觉得今天的这种局面迟早要面对,想要借我们的手……” 苏小乞瞬间茅塞顿开,回道:“那就是说,张贵前往灵道门时,很可能是在弟子选拔前后?” 寇辰沉吟片刻,道:“也许是我们在文堂接受任务的时候。” “嗯?”苏小乞惊讶的睁大双眼。 寇辰道:“拜山门委托任务,委托人会停留一段时间歇歇脚。若是任务紧急,弟子接受任务便会跟着去了。若任务需要的时间较长,委托人会先行下山,留下一个地点等待准备充分的弟子会合。 而任务若是对于委托人十分重要的话,他会在暗中观察接受任务的弟子,倘若不合心意,便会另换他人。 我们现在遇到的对于镇远镖局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张贵既然决定用灵道门的手来拨乱反正,怎么会不观察我们? 他一定看到你在文堂赐给何荣的十几个耳光了。” 寇辰笑了笑。 当时场面混乱,身边到处都是陌生人,苏小乞的心都系在了何荣的身上,自然不会去关注一个佝偻的老人。 苏小乞恍然大悟道:“难怪他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来不是得了我的好,而是别有目的。” 说到最后,苏小乞的嘴角多了一丝苦笑,道:“这老头太贼了。” 寇辰环顾四周一圈,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苏小乞伸个懒腰,笑眯眯道:“首要做的,当然是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那边呢。”寇辰对战斗即将落下尾声的三人扬了一下下巴。 两名老人久攻不下,瞎了左眼的吴成怒吼一声,双手搓出数十个火球,如烟花般向年轻人激射过去。 见此,苏小乞暗暗摇头,道:“他要逃了。” 寇辰错愕道:“逃?” 果然,年轻人目中闪过一丝狡黠,灵力凝成的柳枝旋即挡在身边,爆炸声四起,狂暴的能量却被分散到了每一根枝条上。年轻人神色自如的借力退走,待火光散去,已离两名老人十丈之远。 吴成怒火中烧的要去追,却被苏小乞的声音止住了:“现在还不知有没有人藏伏在树林里,你这么贸然的去追,小心没命。” 吴成目光闪动数下,气恼的捶了一下身边的松树,将身转向苏小乞。 同一时间,两名老人悚然变色,立即扑到陈伯身边,打着哆嗦的手不知该往何处去放。 “怎么回事?”两人歇斯底里的吼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年轻人厮杀,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分心,竟都未发现陈伯何时身亡了。 苏小乞看向寇辰,使了个眼色。寇辰点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两名老人。 两名老人听后久久不言,坐在地上垂着头,低落的喃喃道:“好好的一个镇远镖局,就这么散了……” 在镖局的资历越老,对镖局的感情便越深,一家人走的走,亡的亡,怎能不叫人难过? “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路还是要走。”苏小乞走到林秀宁身边,惊怒加上失血过多,她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 伤口在陈伯之前的治疗下止住了血,但还没有完全愈合,现在没人会治疗伤势的术法,只能将裸露在外的伤口先包扎住了。 从吴成手里拿了几瓶治疗外伤的金创药敷上伤口,又从黑衣人的身上撕下几块黑布,苏小乞将林秀宁腿上的伤口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 林秀宁双腿的颜色与脸截然不同,白皙的皮肤几乎成了褐色,她显然吃了不少苦。柔弱的大小姐要用稚嫩的双肩挑起镇远镖局这个重担,实在是一件令人唏嘘的事。 黑衣人的身苏小乞是没有搜的打算了,除非是各地都有分号的大镖局,小镖局的镖头镖师能从身上搜出一两银子便是很大的运气了。 刀头舐血的生活没人会有攒钱的打算,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颗在脖子上晃悠的脑袋能留多久,活着的时候不享尽欢乐,死了到哪享福? 林秀宁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苏小乞起身对众人道:“黎明时,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这片林子,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艰难。” 两名老人点头,可三名年轻人却没有回话,惊魂未定的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离开树林,离开镖队。 苏小乞当然能猜到他们此刻在想什么,严肃道:“离开我们你们会死。” 三人立即吼道:“我们是加入了镇远镖局,可我们没有卖身,凭什么要陪你送死?!” 苏小乞道:“不是我威胁你们,而是胜远镖局的人要杀你们。” “凭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与他们有什么仇怨?” “我是谁?”苏小乞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三人一愣,这个问题问的实在奇怪,但总会有人脑子机灵一点,道:“你是灵道门的弟子!” 苏小乞笑着点点头,道:“我现在遇险了,你们离开是不是为了到灵道门搬救兵?” “这……” 第八十章 荒废的道观 “我们可以解释。”有人不死心。 苏小乞冷笑道:“谁会听你解释?或者说,为什么听你解释?” “我们是无辜的!” “你怎么证明?” “我……”三人有苦说不出。 “你们无法证明。”苏小乞淡淡道:“因为死人更让人感到安心。” 三人崩溃了,颓然的坐在地上,悲泣道:“我们只是想讨口饭吃,为什么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苏小乞失笑道:“你们又不是非死不可,哭嚎什么?” 抱头痛哭的三人同时停住,泪眼朦胧的望着苏小乞道:“你说什么?” “你们不会死的。”苏小乞露出和煦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我保证。” …… 当第一缕曙光破开夜幕驱散林内的黑暗时,七辆镖车几乎如起飞般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每匹龙马的前腿上都缠着黑布,时不时地有暗红的血液滴落下来。 伤口是苏小乞用刀割的,想要唤醒昏迷的龙马,只能出此下策。 镖车后是骑在枣红马上的两名老人,他们用力的甩起马鞭,两匹精神萎靡的枣红马这才勉强跟上飞驰的镖车。 老人过后,是苏小乞一行五人,苏小乞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蓝衫,多幸他在江怀城准备了不止一件衣服。无论是光屁股,还是从死人身上扒都不是件愉快的事。 为了照顾三名年轻人,苏小乞与寇辰尽量放慢了速度,不远不近的跟着镖车。林秀宁因为昏迷不醒的缘故,现在正躺在一辆镖车上,倒落了一身轻松自在。 从大战结束,到曦微的晨光笼罩大地,贾奇竟意外的没有派人来,但收回的拳头往往是为了准备下一次强而有力的攻击,所有人的脸色都很是凝重,唯独苏小乞,一直面有笑容。 “你不担心吗?”寇辰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担心什么?”苏小乞微笑道:“小镖局里不会有修为强到离谱的人,只要是能搞定的敌人,就不需要太烦心。” 寇辰不解道:“你怎么知道胜远镖局没有修为高强的灵魄师?” 苏小乞答非所问道:“你可知道小镖局一般都送什么镖?” 寇辰挠挠头。 苏小乞无奈的长吐口气,对镖车努了努嘴,道:“你猜镖车里有什么。” 寇辰望着镖车过后车轮碾出的半指深的车辙,道:“应该是很重的东西。” 寇辰又用鼻子嗅了嗅,道:“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染料味,难道是布匹?” 苏小乞点头称赞道:“不错,现在你知道小镖局都送什么了?” 寇辰正要回答,苏小乞接着道:“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值上万两银子便算是重镖了。” 寇辰恍然大悟道:“所以在小镖局的人大都是觉得前途无望,仅是为了讨口饭吃,真正有实力的都在大镖局?” 苏小乞点头:“正是如此。” 这些都是在龙口为万通镖局指路时,苏小乞旁敲侧击从万通镖局的趟子手口中问出来的。 苏小乞笑着道:“现在你还担心吗?” 寇辰的心里果然轻松了许多。 苏小乞又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毕竟我们能用的人手太少,贾奇已算是出手试探了我们的实力,接下来我们要迎接的就是一记重拳了。” 寇辰忽然道:“知道我们是灵道门的人,贾奇还敢动手? 胜远镖局的人又不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难道不怕灵道门怪罪?” “所以,如果贾奇铁了心要出手,那就说明这小小的镖局里头大有文章了。” 苏小乞又沉吟着道:“不过,我猜贾奇更想活捉我们,他应该不想与灵道门闹到不可斡旋的地步。” 寇辰突然想到了什么,动容道:“你是故意放走那个年轻人的!” 苏小乞含笑点头:“不然贾奇怎么能知道我们的身份?” 寇辰深深看了苏小乞一眼,接着道:“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镇远镖局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贾奇为什么一定要与这群人过不去?” “我也想不明白。”苏小乞摇头,“我就想把脑子放在家里随便过个任务,哪想过要这么费心思。” “这三人呢?”寇辰靠近苏小乞,压低声音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们留下?” “他们不留下就是死,难道我要让他们去送死?” 寇辰惊讶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嘿嘿一笑,拍拍寇辰的肩道:“你没看错,我是个好人,是个充满侠义心肠的好人。” “……” 从清晨到日暮,再没见胜远镖局的人,一行人急着赶路,到一座荒废的道观才停下休息。 道观的院墙塌了半边,朱漆大门一面倒在地上积满了尘埃。另一面上半部已脱落,只有下半部还留在门洞上,风拂过,便嘎吱嘎吱的诉说着岁月的凄凉。 将镖车赶进长满荒草的院落,入了冬,草都已枯黄,院内的老槐也只剩光秃秃的枝丫,在无人到访的煎熬中失去了神采。 糊在窗格上的窗纸都被风摧破,走入檐下,便感觉脸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蛛网。冬日不见虫蚁,连耗子都没有,不是因为天气寒冷,而是因为耗子到了这里只怕都要饿死了。 道观不大,仅有六间房,最中间勉强称作是大殿的房间里供奉着一尊破败的神像,但苏小乞对这些一窍不通,也不知是那尊神。 在大殿内还能看到几堆化为灰烬的篝火,显然也曾有人到此歇息,不过都落满了灰,上一次到道观的人只怕也有数月之久了。 先将一间屋子打扫出来,没有床,只能用衣服垫在地上,再让昏迷不醒的林秀宁躺上去休息。 马匹拴在门柱上,又用马料喂饱,众人这才从被杂草掩住的水井中打来水。生火、烧水、吃的却依旧是干硬的面饼,天寒地冻,面饼硬的就似冰块,泡在沸水里许久才能啃的动。 到了月牙高悬,赶了一天路的几人不免都有了困意,老人走镖多年,虽然身体大不如前,但勉强还能忍得住。两腿酸软的年轻人就不受控制的打起盹来。 第八十一章 物镖人镖 “都去睡吧。”苏小乞的声音顿使迷迷糊糊的几人一个激灵。 “可是……”众人犹豫。 苏小乞不容分辩道:“我来守夜。” “这……”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仍在踟蹰。 “难道要我替你们把屋子收拾好?” “不……不……”众人慌忙摆手,又互相看看,有人询问着道:“要不……” “走吧,都走吧。”吴成发话,现在镇远镖局的人只有他的资历最老。 众人鱼贯走出,寇辰却留了下来。 苏小乞挥挥手,道:“你也去睡吧。” 寇辰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也……” “如果你是个姑娘,我是很希望你留下来的。”苏小乞从如意符中取出白玉烟袋,将烟叶塞进烟锅,在火堆上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你还不走?”见寇辰还在愣着,苏小乞的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火气,举起白玉烟袋作势要打。 “好,好,马上走,马上走。”寇辰缩缩脖子,逃了出去。 大殿空了,空气突然沉寂下来,风声都似潜伏在了没了小腿的荒草内,火光在墙上跳跃着,苏小乞被拉长的影子也在随之跃动。 辛辣的烟雾缓缓飘出门外,一道身影忽然闪进了大殿。 “嘎吱……” 林秀宁面对半躺在地上的苏小乞将破败的木门关死了,她的腿脚还有些不便,但走路是不成问题的。 “你什么时候醒的?”苏小乞坐直身体,笑眯眯的看着林秀宁。 “你不是很清楚吗?”林秀宁也在笑,笑容包含了很多意思,没来由的,苏小乞觉得空气里多了一丝旖旎的味道。 干咳一声,苏小乞道:“你的皮肤嫩,在车上颠簸久了,我见你被硌的动了几次。” “那些……都不重要……”林秀宁柔媚一笑,与苏小乞对视的双眼慢慢向下滑动,她的衣衫也在向下滑动,很快便不着寸缕。 苏小乞身体坐的更直,点点头,称赞道:“身材不错,把衣服穿上吧。” “你舍得?”林秀宁轻咬下唇,眼中似含了一汪春水。 “自己做不来的事就不要勉强去做,何必去逼自己?”苏小乞又躺回地上吸起烟,再不去看林秀宁一眼。 “你……” 苏小乞望着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淡化,道:“我看的出你眼里的抗拒,从来没在男人面前这么袒露过自己吧?” 林秀宁的心瞬时被击溃了,暗呼一声,蹲下身护住了自己,可雄伟的地方她根本无法遮住。 忽的,殿内响起了衣袂飘动声,一件蓝衫从空中落下罩住了她。 “穿上吧。”苏小乞淡淡道:“希望这是你唯一一次有机会做这种事,女人要用身体来达成某种目的,只会让我觉得难过。” “我希望你帮我。”林秀宁紧紧抓住蓝衫,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苏小乞叹道:“我何时说过不帮你?” “我怕你知道事情真相。”林秀宁咬紧下唇,泪眼婆娑的望着苏小乞道:“我怕你丢弃我们。” 苏小乞又坐直身体,目光灼灼的问道:“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是被我杀的!”泪水滴滴落在蓝衫上,很快便湿了大片。 苏小乞愕然道:“为什么?” 林秀宁满面痛苦道:“我的亲爹娘是死在……死在……” 苏小乞接道:“林镇远手上?” 林秀宁满眼泪花的点头,哭泣道:“爹从不与我说关于他们的事,再到后来我受到贾奇的蛊惑,酿下了大错。” 苏小乞道:“为爹娘复仇,为什么成了错?” “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山贼,一次劫掠村庄,恰好被爹撞见,爹便一路杀上寨子,将他们全部斩杀了。 那时我尚在襁褓中,爹发现了我,将我带回镖局养……”林秀宁说不出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你怎么知道?” “爹……爹死之前,告诉我的。”林秀宁攥紧蓝衫,泪止不住的流。 苏小乞叹息道:“你为什么不先问清楚。” 林秀宁掩面痛哭。 “贾奇曾是你爹的心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也有和你一样的仇?” “不。”林秀宁摇头,道:“贾奇曾是爹选定的下一任总镖头,他之所以对爹满腹怨气,是因为爹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因为他的理念与爹相悖。” 苏小乞好奇道:“你爹对镖局有怎样的看法?” 林秀宁先问道:“你知不知镖局物镖、人镖之分?” 苏小乞摇头。 林秀宁道:“物镖是押送货物,这个不必多说。 人镖分三种,一种是保护托镖人的安全,这是正当生意。 再有一种是将托镖人劫掠来的绝艳女子送往地下拍卖会,姿色一般送去青楼,姿色再差一点踢给山村里的老光棍。 最后一种是男女婴,运气好的会卖给无法生育的夫妻,运气不好的就会被有特殊食癖的人买去……” “别说了!!”苏小乞厉声打断。 “我爹从不去接这种黑暗生意,他认为镖局走的每一趟镖都是人的梦想。” 苏小乞茫然道:“梦想?” 林秀宁擦去泪水,笑容里充满骄傲,道:“托镖人指望着货物到后大赚一笔,为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 远隔千里的妻子希望能从镖局的人手里得到丈夫的书信,孩子希望得到漂泊千里的礼物。 家中盼儿归家的老父希冀能从镖局的人口中得来儿的平安,儿的归讯。 老母希望得知远嫁的女儿生活安康,夫妻和睦。 每一次出镖,不都是沉甸甸的梦想?不都是殷切的希望?” 苏小乞怔住许久,随后面露尊敬。 沉默半晌,苏小乞道:“贾奇呢?他想要接黑暗生意?” 林秀宁难过道:“正当生意是赚不到钱的,仅能维持正常的开销,而黑暗生意,一次便可抵镇远镖局半年的收入。 贾奇不在乎什么梦想,他只想出人头地。” 苏小乞道:“所以他唬骗你杀了林镇远,这样他就可以为所欲为,胜远镖局接的也全是黑暗生意?” 第八十二章 四胞胎 “是……”林秀宁面色沉痛道:“是……” “我有一点不明。”苏小乞道:“在你杀林镇远时,贾奇应该有机会取了你的性命,为什么当时不动手,现在又大费周折?” “他的确是想下杀手的,但爹出手惊走了他,你应该知道江怀城是严禁私斗的吧?” 苏小乞点头。 林秀宁道:“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悄悄杀几个人是无人在意的,可若是战斗太激烈引来了守卫,无论事是被谁挑起的,一律就地格杀。贾奇当时被爹击成重伤,他不能不先退走。” 苏小乞又问道:“镇远镖局已算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贾奇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计的除掉你们?” “他是爹亲手教出来的,他害怕爹临死前留有遗计,你知道的,人畏惧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对你一切都了若指掌的朋友。” “那陈伯呢?”苏小乞凝视着林秀宁的脸,道:“他为什么这么信任贾奇?” 林秀宁的眼中充满了哀伤,道:“爹死之前让我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贾奇身上,他怕镖局里的老人得知真相,镇远镖局顷刻便会分崩瓦解。 爹最怕的就是陈伯冲动的性子,他知道陈伯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会钻牛角尖,贾奇了解陈伯,他利用了这一点。” “人本就冲动固执,再加上人老易怒,非但没明白事情的真相,反倒受到了真凶的蒙骗。”苏小乞不住摇头。 “都怪我。”林秀宁咬紧下唇。 “我却要感谢你。”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声音。 “轰”的一声大震,紧闭的木门四分五裂,碎木纷飞如雨,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甚至溅到了苏小乞的脚边。 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站在门外,他的身材很高,几乎撞到了门梁。可是,他的手脚却很纤细,就如同是用竹竿撑起了身躯,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甚至,苏小乞都听到了他的腿骨在发出声声痛苦的呻-吟。 贾奇果然是一个奇特的人。 “我没想过你会来。”苏小乞的语气就像是在跟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寒暄。 “人一生少不了去做冒险的事。”月光忽然被乌云掩住了,贾奇的脸都隐藏在了阴影中,嘴角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的诡秘可怕。 苏小乞缓缓站起,背却佝偻着,笑道:“难道只有你自己来?” “当然不会。”贾奇话音未落,苏小乞的身边便“哗”的落下无数碎瓦,灰尘弥漫了整座大殿。 待烟尘缓缓散去,苏小乞的前后左右出现了四人,每个人都有着不下于虚魄五重修为,手中却无任何灵器。 略扫一眼,苏小乞的眼里不禁多了几分怪异,四人的身材都近乎相同,就连五官都有着七八分相似,难道是四胞胎? 只要能寻到空隙反击,处在围攻中便不算可怕,因为世界上再精妙的配合都会毁在人身上,没人能够有百分百的默契。 然而,从小生活在一起的四兄弟,心灵相通的他们会让自己的攻击存在空隙吗? “你就带了这几个人?”苏小乞竟还能笑的出来。 贾奇淡淡道:“兵在精而不在多。” 话毕,四兄弟正要出手,苏小乞立即伸手止住,道:“你们难道不惧灵道门?” 贾奇神色自若道:“事后我会送上一大笔银子,保证会让所有人忘记你。” “不,不。”苏小乞摆摆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对灵道门是很重要的。” 贾奇在笑,四兄弟又要出手,苏小乞再次伸手止住,笑的很牵强,道:“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 “你想做什么?”贾奇不屑的冷笑道:“投降?” “不,不,当然不。”苏小乞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很强的。” “是吗?”贾奇的目中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我让你们等等,你们怎么就是不听?”见四兄弟忍不住的又想出手,苏小乞登时怒了。 林秀宁心觉奇怪,苏小乞这么拖延时间,难道在准备什么杀招? 坐在地上悄悄把衣服穿上的她抬头看向苏小乞,眼睛由下往上,但突然定在了苏小乞的两腿间。 苏小乞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不着寸缕的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 林秀宁的脸顿时发烫起来,她总算明白苏小乞这么佝偻着身体是为什么了。 苏小乞自然察觉到了林秀宁投来的眼神,视线尴尬的躲闪着,尽力的去忘记林秀宁,去打量身边的四兄弟。 四兄弟不仅身材五官相似,就连表情都近乎一模一样,唯独不一样的是所穿的衣服。 一人穿红衣,胸口有个拳头大的“大”字,一人穿灰衣,胸前有个“二”,一人穿蓝衣,胸前有个“三”,最后一人穿褐衣,胸前写着“四”。 难道是四人的外貌太难辨,所以用此区分? 四兄弟你望我,我望你,落在了“大”的身上,几乎是同时开口。 “阿大,怎么办?” 视线又转。 “阿二,怎么办?” 视线再转。 “阿三,怎么办?” 最后停留在了身穿褐衣的阿四身上。 “杀!” 这一个字是四兄弟同时发出的,震得瓦片又从屋顶被破开的窟窿中掉落下来。 阿二双手按地,瞬息间,苏小乞便感脚下的石板变得松软起来。紧接着,双脚不由自主的下陷,低头一瞧,坚硬的地面竟成了一片腐臭的湿泥地。 不等苏小乞将双脚拔出,阿大双臂并拢,掌心骤然奔出一股炽烈的火焰,张牙舞爪的扑向苏小乞。 与此同时,阿三同样双臂并拢,掌心涌出的却是一股冰冷的水流,化作大浪与火焰轰然相撞。 “嗤”的巨响,滚热的蒸汽散向大殿的每一处角落,但紧接着,被一道褐色的圆形光幕封锁在了苏小乞的身前五尺。 看的见的容易闪避,散在空气中的攻击该如何去躲? 光幕剧烈的闪烁,时而鼓起,时而瘪下,就如同有无形的神灵在举锤乱砸,不断向外冲击的蒸汽看起来随时都会撞破光幕,将每个人都烫的皮肉熟透。 但蒸汽终究还是没能冲破光幕的束缚,这种事四兄弟似乎做过无数遍,配合的不仅默契,而且让人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第八十三章 灵符 波动剧烈的光幕渐渐平息,随着白蒙蒙的蒸汽徐徐淡去,光幕骤的闪烁数下,如泡沫般散了开。 向四面八方散开的薄雾中,隐约有一圆形石球矗立在苏小乞曾在的位置。石球表面遍布裂痕,湿漉漉的覆着一层水珠,不多时,便有泥块从上剥落下来。 四兄弟立时变色,正欲故技重施,石球内突然迸发出一股狂暴的气息,“轰”的一声,碎石迸溅,四头坚石雕成的恶狼飞扑出去,顷刻便袭到四人身前,与其缠斗在了一起。 爆炸声早已惊动了熟睡的六人,三名睡在一起的年轻人先行赶到,随后是寇辰,最后是两名疲惫不堪的老人。身体躺倒,他们才知道一日的奔波给他们腐朽的身体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贾奇!”吴成悚然变色。 闻声,面对大殿的贾奇转身看向吴成,淡淡笑道:“吴老,许久不见。” “果然是你。”吴成咬牙切齿道:“你竟还敢来?!” 贾奇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殿内忽的有数道光芒冲破屋顶,紧接着是四声哀嚎,弥漫着浓重煞意的四头石狼倒飞撞上墙壁,“嘭”的炸成了一团灰烟。 殿内厮杀激烈,处在院中的几人却无法上前,他们都被贾奇挡在了门外。 寇辰的手摸向腰间的玉佩,正欲从空间灵器中取出灵符,他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他的身上共有三道灵符,一种是星阶防御灵符——土之极壁,一种是星阶攻击灵符——混狼绞杀,最后一种攻击力最为惊人,乃是月阶灵符——群狼噬虎。 在树林遇袭之后,他便将土之极壁与混狼绞杀交给了苏小乞,一群人中苏小乞的实力最强,最容易成为被人集火的目标,他很明白一个队伍失去主心骨会发生什么。 群狼噬虎的威力虽强,可在时时提防的情况下,也极其容易闪避,若失去了最后一道灵符,那就真的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此刻,还不到动用群狼噬虎的最好时机。 贾奇似乎没有对众人出手的打算,又转身看向殿内,但下一刻,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破碎的石球中,再次钻出四头恶狼,不仅利爪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就连身躯也似如铁铸就而成。 “混狼绞杀”本就是由八头石狼组成的绞杀之阵,倘若由寇远亲自施展此灵术,更是可以幻化出二十四头石狼,每头狼互相配合一击使出绝不恋战,使陷入狼群者疲于应付,最终耗尽体力死在围攻之中。 苏小乞在之前之所以只放出了四头,是因为他没有把握用狼的配合打破四兄弟之间的默契,倒不如借狼的攻击寻找破敌的方法。 石狼的速度极快,瞬息间又袭到四兄弟的身前,四人猝不及防之下,灵术顿被强行打断,喉咙一甜,嘴角泌出一缕鲜血。 就在此时,苏小乞与林秀宁同时动了,苏小乞竟都没想到林秀宁的身上居然还携带着空间灵器,红缨枪在手,“嗡”的一抖,枪身极速颤动时,向阿四刺去。 阿四与石狼激斗正酣,见枪尖低伏刺向小腹,仅包裹双臂的褐色魂衣瞬间裹住全身,一张脸突然间变成死灰色,双目闪着狰狞可怕的凶光,他的灵魄似乎是虚灵系——鬼魄。 而另一边,苏小乞则攻向了阿二。四兄弟几乎是相同的,他们只用魂衣裹住了双臂。苏小乞很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浪费灵力,只有严控体内的灵力才能打出精妙的配合,倘若毫无顾忌,四人的灵力多少不一,灵术的威力也就各不相同,四人便真的被拆散成了四个人。 现在,四人已如一个整体,四人已如一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嗷”的一声,石狼被阿二踢飞出去,在面对苏小乞时,他的身躯骤然间被烂泥般的魂衣覆盖,一股阴沟里的腐臭味顿时扑面而来。 妖兽系——腐泥怪。 苏小乞眼皮一抖,阿二的身后倏地冲出一道翻着气泡的灰色泥浪,正欲冲向苏小乞,苏小乞的右臂却陡然间伸长数倍,“唰”的缠紧了阿二的脖子。 紧接着,缠绕着滚滚黑气的右膝猛地撞上了阿二的胸膛,将魂衣撞击起伏不定,险被击散。 身后的泥浪没有灵力支撑顿时散去了,一旦被苏小乞近身,主修灵术的阿二哪里是苏小乞的对手? 只见苏小乞收回右臂的一刹那,左拳闪电般向上击中了阿二的下颏,阿二高高飞起时,苏小乞一跃而起,头下脚上飞快的对阿二的胸膛踢出五脚。 魂衣抖动的无比剧烈,就似闪烁不定的灯泡,随时都会烧毁。 “咔……” 忽然间,骨碎声清晰的传到了苏小乞的耳中,魂衣被他硬生生击溃了开,他能清楚的看到,阿二的双目都暴鼓了出来。 苏小乞冷冷一笑,在阿二的口中喷出一道血箭时,翻身到阿二的上方,右腿似劈山的巨斧,遽然劈下。 “轰”的一声,石板被这股冲击生生震碎,阿二气若游丝的趴在地上,血渗进了如蛛网般龟裂的地面。 “阿二!!”三兄弟怒吼,阿四狂性大发的逼退抢攻不歇的林秀宁,匆忙掠向奄奄一息的阿二。 选择阿二、阿四为主攻的目标,全是因为两人的血赋能力最为难缠。阿二会使人难以移动,阿四会用灵力将人移动的空间封锁,不先解决这两个人,迟早又会困在四兄弟连绵不绝的攻势中。 另一边,贾奇的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在他转身望向殿内时,苏小乞在数息间便击溃了阿二,根本没给他救援的时间。 他对四兄弟的了解不多,却也不少,这四兄弟自小父母双亡,彼此相依为命,仗着年幼,唬骗不知多少商旅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后年岁渐长,四人攒下一笔数量不少的银子,凭此加入一个小武馆踏上了灵魄师这条路。待修为日渐强大,四人又果断的将武馆的馆主杀害,鸠占鹊巢侵吞了馆主的家财妻女。 之所以现在到了胜远镖局听他号令,是因为他的生意四兄弟也掺了一脚,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的四兄弟被家雀啄去了一只眼睛。 第八十四章 惊人发现 贾奇按耐不住的想要冲入大殿,却被阿大出声拦住了。 “这是我们兄弟间的事,不用你插手!”阿大的语气出奇的镇定,他很清楚,怒火会使他失去理智,不但不会灭杀敌人,还会给己方再添伤亡。 阿二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直至停顿了。阿大、阿三、阿四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的,就像是三个被线操控的木偶,动作、表情都完全相同。 苏小乞与林秀宁对视一眼,两人紧抿双唇点点头,先行发难。 在苏小乞向前窜出的一刹那,缕缕犹如实质的灵力从林秀宁的体内散发出来,林秀宁的一双杏眼渐渐变大变圆,一条长尾从她的尾骨生了出来。 随后,林秀宁双目圆睁,双手紧握住红缨枪的枪身,突然拔地而起,又如陨石般急速落地,红缨枪的半截枪身顿时没入了地面。 轰!! 以林秀宁为中心,地面不断向外震裂,似蜿蜒游走的水蛇,片刻便蔓延到了苏小乞脚下。但苏小乞仿佛早有准备,脚下的地面崩裂的一瞬间,身躯跃起,似鸷鹰猎食般伸出了“双爪”。 阿大三人也跃上了空中,正向后飞快倒掠,但苏小乞事先已与林秀宁商量好作战计划,后知后觉的三兄弟自然不及苏小乞的速度。 双脚即将落下,阿大阿三双臂同时并拢在身前,火与水骤然迸发而出,又在空中相撞,苏小乞顿时陷入了热浪滚滚的蒸汽中。 不等苏小乞冲出,阿四立即布下一层灵力光幕,一旦被这门名为冤鬼打墙的灵术困住,就休想活着逃离。 充满高温的浓雾中隐约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光幕剧烈闪烁,似有攻城槌不断地撞击城门,光幕的中心一点一点的鼓动凸起,“啵”的一声,光幕破碎,化为万点星光。 苏小乞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动作从雾中走了出来,双手高举,左脚迈出一步,立正站好,再双手高举,右脚向前迈出一步。 头顶威武不凡的雉翎已被腐蚀不见,魂衣更是残缺,里面的衣服都似虫蛀过一般,蚀出了一个个大洞。阿三的这门灵术本就有着强烈的腐蚀性,遇火蒸发,就如散下了一片毒雾。 苏小乞在赌,他赌的是伸展运动篇运转起来时,究竟能不能扛住这片毒雾的侵蚀。现在,他终于见到了这门炼体功法的威力。 苏小乞收了动作,立即化作一道箭矢射向三兄弟,阿大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咬了咬牙,三人同时放声怒吼,一头散发着熊熊烈焰的火龙从阿大的头顶飞腾出来,同时,阿三的胸前爬出一只缭绕着朦胧水汽的水龟,而阿四的体内,则钻出了一个又一个面露诡笑的褐色鬼魂。 数十个身躯轻灵的鬼魂先飞扑向了苏小乞,苏小乞的虎爪抓过,却抓了一个空。鬼魂没有实体,他的肉掌又怎么能触碰的到? 耽搁的这短短几息时间,苏小乞的手脚便被鬼魂缠住了,而火龙与水龟,又撞在了一起。 “轰”的一声,炙热的蒸汽猛然从殿内冲了出来,贾奇瞳孔一缩,当即展开身形抽身暴退。门外的几人也急忙将马匹从门柱上解开,疾呼的拍打马匹拉着镖车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未久,手臂被热浪灼伤的林秀宁在屋门即将被冤鬼打墙封锁时被苏小乞扔了出来,恰好落在镇远镖局几人的方向。吴成脸色一变,赶忙出手接过,却发现林秀宁双目紧闭,一双秀眉都紧锁在了一起。 几乎就在林秀宁被扔出大殿的那一刻发生的,将空气都近乎蒸沸的热潮冲天而起,竟撞破屋顶,而大殿,也禁不住的抖了一下,紧接着,梁柱就似老人的腰“咔嚓”一声,折断了! 像是推到了多米诺骨牌,承受无数风雨的破败道观一间连着一间倒塌了,震起的灰尘染黑了雾水,如同雨水般落在了瓦砾之中。 不见苏小乞,更不见行为举止完全相同的三兄弟,镇远镖局的几人心都揪在了一起,尤其是寇辰,将腰间的玉佩紧紧攥在了手里。 忽的,废墟中响起一阵掀动砖瓦的声音,头破血流的三兄弟爬了出来,镇远镖局几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寇辰的灵力则渗入了玉佩,沟通到了“群狼噬虎”这道灵符。 就在他准备取出将其释放时,废墟中又有声音传出,矮小却又“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了眼前,众人脸色一喜,苏小乞果然还好端端的活着,并且正散发着一股可怕的威压。 阿大三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苏小乞所凝出的魂衣黑气比之前浓了数倍,似乎是在危难之际突破了境界。 修为已然是达到了虚魄三重。 更为令人惊骇的是,苏小乞的背后生出了一双满是血色鳞片的双翼,在他的手中还提着一具干枯的尸体,好像是…… 阿二! 阿大惊怒交加,咆哮道:“你干了什么?!” 苏小乞微笑道:“让他替我挡了一击。” 在将林秀宁扔出大殿时,苏小乞用伸长的手臂将阿二的尸体抓了来。血鳞翅是吸取灵力凝聚出来的,倘若灵力不足,还可用血肉代替,那是不是可以用别人的血肉? 这一次,血鳞翅是由苏小乞主动凝出的,同时他也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血鳞翅竟真的可以吞噬其他人的血肉!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无敌于天下时,他也发现了最重要的一个弊端,吞噬血肉时,对方体内的杂质也被吸取了来,对他的修为大大不益。 虽然《第八套广播体操》这门炼体功法可以去除体内杂质,但对于修为还是有诸多损害,以后这个大杀器只能在九死一生的紧要关头使用了。 “你们出完招,下面是不是该换我了?”苏小乞笑眯眯的对三人挥手。 可没等苏小乞出招,贾奇突然间出现在了他的背后,猛地横踢出一脚。 然而,令贾奇没想到的是,血翅竟像是有了意识,“呼”的向他扇来,劲风先至,贾奇没来由的心生惧意,心里也只有了一个念头——避其锋芒。 第八十五章 暗号 就在贾奇收招后掠的一瞬间,血鳞翅呼啸而过,一道锋锐的罡风霎时割向他的脖颈。 贾奇悚然一惊,一根根油滑的黑色毛发立即从毛孔中钻出,覆住了脆弱的喉管。然而,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剧痛,腥咸的液体随之飞溅了出来。 贾奇的眸中顿时一片惊恐,似是见到了鬼怪般,手捂着脖子仓皇暴退,待退出数丈,衣襟已被染的血红。 但值得庆幸的是,伤口虽深,幸好没有割破气管,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倘若一意孤行的将腿踢下去,他的脑袋只怕再不能在脖子上晃荡了。 看向苏小乞的眼神中有了些畏色,贾奇踌躇不前的站住了,他可是聚魄二重修为,苏小乞却轻易的破了他的半妖体,难道隐藏了实力? 苏小乞不知贾奇在想什么,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三兄弟身上,贾奇退走的同时,他如矫健的猎豹般扑了上去。 三人之前释放出威力惊人的灵术,再加上为了抵挡爆炸的冲击,体内的灵力几乎荡然无存。眼见苏小乞奔袭而来,六神无主的三人赶忙看向贾奇,喝道:“还不快护住我们!” 贾奇犹豫不决,但转念一想,无论是现在,还是往后,他都离不开阿大三人,正欲出手相助,已然迟了。 苏小乞有了双翼,速度简直快的骇人,在三人出声之时,他便闪到了三人身前。陡然伸长的右臂将三兄弟的脖子都捉在了一起,似蛇捕杀猎物,三人的颈骨同时爆响,头东倒西歪的软了。 贾奇的瞳孔骤然紧缩,想都不想,仓皇的向院外逃窜。慌不择路之下,他直接冲着倒塌半边的院墙去了,双臂被油滑的黑毛包裹,猛地撞破了墙。 不等苏小乞去追,便见数人飞过墙头,脸贴地的摔了下来。贾奇并不是只带了四人,他在院外还埋伏了十多人,对于他这种小心谨慎的来说,怎会犯轻敌的错误? 几乎是贾奇逃走的一瞬间,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寇辰追了上去。他冲出贾奇撞破的墙洞,用灵力沟通许久的灵符到了他的手中,紧接着,灵符大放灰光。 远在五丈外的贾奇身体一顿,脚下就似出现了一口泉眼,喷出的却不是水,而是一头头目中闪烁凶光的石狼,足足有三十头之多,狠咬住贾奇的四肢、脖子、头颅,血液喷溅着,惨嚎声甚是凄厉。 不多时,声音渐渐微弱,石狼化烟散去,留下的只有一摊血迹。 “解决了!” 寇辰欣喜的转身,一道人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后,一根生满梧桐子的柳枝几乎触到了他的头皮。 但倏忽间,又是一道人影从寇辰身边飞速掠过,“轰”的一声,将“柳枝”撞飞了出去,地面瞬间腾起一片尘土,一根雪白的发丝落在了寇辰的掌心。 寇辰急忙转身,苏小乞正骑在一名年轻人的身上,手如漆黑的虎爪,深深地扎进了年轻人脸里,鲜血正汨汨淌了出来。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松警惕啊。”双翼收回体内,苏小乞转头一笑。 “苏大哥!”寇辰追上两步。 “嗯?”苏小乞奇怪的瞧了寇辰一眼,寇辰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请教我修炼!”寇辰的身体深深地躬了下去。 苏小乞双眉一挑,将右手从年轻人的脸里拔了出来,望着寇辰道:“你爹在,我还不够格吧?” “我爹……” 苏小乞打断寇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 言罢,扫了一眼倚墙瑟瑟发抖的七八人,道:“都进来吧。” 众人从墙洞鱼贯而入,跟在最后的是蔫头耷脑的寇辰,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此处了。 “怎么办?”吴成抱着林秀宁赶上来,他不是没有主意,但此刻,他只想听苏小乞的命令。 苏小乞摸摸鼻子道:“这该是镇远镖局的家事了,我一个外人不好再插手吧?” “那……”吴成迟疑,镇远镖局的几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苏小乞,显然,他们都抱着与吴成同样的想法。 苏小乞被瞧得有些心慌,无奈的应道:“好好,我知道了。” 清清嗓子,苏小乞高声道:“并排站好。” 被俘虏的十几人忙不迭的站成一排,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大气都不敢喘,贾奇的死让他们彻底丧失了信心。 从众正是人的弱点之一。 “立正!” 不知苏小乞说的什么意思,但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挺直了腰板。 “稍息!” 依然不知苏小乞的意思,所以每个人胆战心惊的将腰板挺得更直。 苏小乞满意的点点头,从队尾迈步走向队头,拖声道:“同志们……辛苦了……” 没人应答,不是他们不想开口,而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竖起两根手指。 “耶……” “!!”苏小乞心中一惊,身后传来了林秀宁虚弱的声音,“这是镇远镖局的暗号,表示开心。” “……”苏小乞无言以对的看向林秀宁。 林秀宁从吴成的怀中落地,许是牵动了手臂上被灼伤的伤口,她禁不住的“咝”了一声。 “很多时候。”林秀宁皱了皱眉,接着道:“与敌人激战是无法发令的,所以便用暗号来代替。 ‘布谷布谷’是表示有敌人接近;‘啾啾’是表示敌人势弱;‘喳喳’是表示敌人势强;‘呱……呱……’是抵挡不住敌人用来示警;‘咕咕’是敌人很容易解决。” 林秀宁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还有很多暗号是连着一起用的,例如:‘呱……呱……’示警后再接‘嘎……嘎……’是说立即撤退;‘咕咕’之后接‘噜噜’是说将敌人全歼。 还有‘呱……呱……唳唳’表示拼死搏斗;‘咕咕,哩哩’是留下几个活口。 ‘耶’呢? 通常都是战胜敌人后用表示喜悦用的。” 苏小乞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北风寒冷刺骨,一番大战,伤残的人颤颤巍巍的拄着兵刃,面露悲伤,又有几分喜悦的对身边的同伴伸出两根手指。 “耶……” 第八十六章 成长 苏小乞用力摇摇头,晃掉脑子里的想法,有些奇怪的看着林秀宁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林秀宁脸上飞起两朵红霞,没有回答苏小乞的问题,望着并排站立的众人,眼睛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了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人身上,道:“许光叔,您比爹小三岁,从小在镖局长大,令尊又与林爷爷出生入死,可以说镇远镖局能有如今的地位,与许家是分不开的。” 林秀宁一句话先是表达了对中年人的亲近,又话锋一转多了几分疏远之意,最后落在了对许家的感激上。 中年人闻言,脸色变了又变,难堪的低下头,他实在不知怎么面对林秀宁。林镇远死后,他是第一个离开镇远镖局的人。 林秀宁的视线没有在中年人的身上过多停留,看向一名有些跛脚的年轻人道:“和儿哥,你与我一般年纪,你在米店扛包时不小心划破了米袋被人打断了左腿,是镇远镖局收留了你。” 青年人面露痛色,将头偏向一边。 “志鸿哥。”林秀宁看着五官端正的青年男子,深吸口气,道:“你是镇远镖局最年轻的镖师,爹也最看好你,还准备将我许配给你。 可是,爹一走,你唯恐贾奇的报复,说是假意投靠他为我刺探情报,却真的归顺了胜远镖局。” 青年男子无地自容,简直一刻都不愿待下去了。 “叶小弟……” 十几人林秀宁一一说过去,每个人都羞愧难当,却偏偏不能离开,甚至,他们连自己的生死都难以预料。 他们今晚是来杀人的,现在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 他们从未想过反抗,不是蠢,而是他们私下见过阿大四兄弟的手段,他们一群人加起来绝不是阿大四兄弟的对手。 他们又怎敢招惹凭一人便击杀了阿大四兄弟的煞神? 他们在等待林秀宁审判他们的命运。 “旧的篇章已经翻过,新的篇章正准备开启,镇远镖局的新未来将由各位与我一同缔造。”林秀宁的脸上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此刻,她再不像走出江怀城时的失意、愤懑、绝望。她的新人生将从现在开始,而镇远镖局,也将重获新生。 众人不敢置信,他们从未想过林秀宁会这般轻饶了他们,在他们想来,今天是少不了见血的,他们背叛了镇远镖局!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众人的心悬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程就劳烦各位去拉镖车了。”板着脸的林秀宁嫣然一笑。 众人皆爆发出了欢呼。 林秀宁慢慢走向吴成,低声问道:“您觉得我处理的怎么样?” 吴成欣慰一笑,道:“秀宁,你长大了。” “不。”吴成摇摇头,笑着道:“该叫总镖头了。” 这是林镇远死后,吴成第一句真心话。 林秀宁报之一笑,转头去看苏小乞,却发现苏小乞与寇辰正走向院内的老槐树,身形已在夜色中模糊,唯一能分辨清楚的,是那一抹刺眼的白色。 苏小乞跃上一根粗壮的树枝,躺倒了叼起白玉烟袋,烟锅里用火折子燃起了火,一口浓烟从口中吐了出来。 “教我修炼吧!”寇辰在树下喊。 “不教。”苏小乞拒绝。 “为什么?!” 苏小乞道:“因为你爹是执法长老。” “那又怎样?”寇辰气恼。 “他还是凝魄七重的灵魄师。”苏小乞头向下望,看着寇辰仰起的脸,道:“以他这般修为,你所炼化的灵魄、所修的术法都是他曾踏过的路,又怎么会需要我?” 大家族中,族内子弟所炼化的灵魄几乎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所修的术法。比如龙口的小金家,族内都以修炼珠甲水犀灵魄为主,少数会修炼其他的灵魄。走前人走过的路虽然僵化,但胜在不会走偏,修为提升的也会比同龄人快的多得多。 “我不一样。”寇辰高声喊道。 可许久都没有苏小乞的声音传回,就连忽明忽暗的火光也一并熄灭了,未久,便传来苏小乞轻微的鼾声。 寇辰仰头望了槐树许久,气愤的捶了一下树身,在树底坐下了。 另一边,林秀宁一直在清点镖车内的货物,丝绸布匹都是用铜箱装起的,又用铜锁紧锁。之前的混乱虽然不会使货物缺失,但免不了在内撞得一片混乱,稍稍整理还是需要的。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林秀宁再抬头向老槐树望去时,那点时而红亮时而黯淡的火已彻底的淹没在了黑暗中。 林秀宁看了一眼被灼伤的手臂,又埋头悄悄嗅了嗅身上的蓝衫,嘴角不由得的浮现出一丝笑容。 房屋都倒塌,虽仍有困意,但无人敢睡,怕的是身边的人拿起刀子捅进自己的心窝,众人围坐着一堆篝火,不知不觉中,天便泛起了鱼肚白。 院子里的树木枯草都挂起了一层白霜,马匹深受刺激的打起响鼻,喷出一缕缕热腾腾的气体,双目眨动间,睫毛上的寒霜也湿润了。 天寒地冻,地上的尸体硬的就像石头,苏小乞从树枝上跳下来,到四兄弟的怀里摸索一阵,又跑去贾奇身亡的地点察看一番,皱着眉头回来了。 “身上怎么这么干净?”苏小乞嘴里念叨着,扫了一眼正在给马匹套上车轭的一群人。昨夜里,想来不会再有敌人,他们便为马匹解下了束缚。 而尸体,镇远镖局的几人是没动过的,常年行走江湖,他们很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苏小乞之所以到现在才去搜尸体,是因为昨夜里他的灵力损耗过度,另外释放血鳞翅的后遗症也跟着来了。 经脉在抽搐,灵力断了联系,他唯有装作休息,去抚平体内的伤势。 “出来杀人,不会带什么东西吧?”寇辰接道。 苏小乞挠挠头,道:“空间灵器总该有吧?” 寇辰笑道:“那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小镖局里怎会有。” 苏小乞悄悄扫了林秀宁一眼,叹气。 第八十七章 无名客栈 接下来的路程就显得轻松许多了,吴成没有跟随镖队前往乐州,而是领着几人返回了江怀。 贾奇的死必定使胜远镖局乱作一团,将叛出镇远镖局的镖头镖师笼络回来,此刻是最好的机会,说不准还能得来一大笔财物。 从清晨走到午后,距离乐州仅有十多里地,林秀宁却不打算憋足劲一口气赶到乐州了,而是在路边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十里之内,只有这一家客栈,路过此处的商旅镖局都会在此歇一歇脚,梳洗打扮一番再赶去乐州。 客栈是乐州海家的产业,在此处,没人敢有劫掠的想法,这里绝对安全。 客栈是一座三层小楼,门大敞着,门梁上垂下两片暖帘,将客栈里的声音都封闭住了,空气中直往衣领里钻的寒气也被挡在了门外。 撩开暖帘走入客栈,一股热气瞬间笼罩全身,驱散了覆在每一寸皮肤上的寒意。随之而来的,还有喧沸的人声、女子柔媚的娇呼、似有似无的低吟。 无数身穿薄纱的女子在人丛中穿梭,男人的屁股都离开了长凳,只用膝窝坐在凳子上,后背奋力的向后靠,女子擦过若是感受到了几分柔软,他们便兴奋的乱吼乱叫。 有几名女子甚至都躺在了男人的怀里,任由对方上下其手。她们的眼中早已涌出了一汪春水,用力的咬紧下唇强忍着不发出难堪的声音,但潮水一浪一浪扑来,终究还是忍不住的。 走进客栈的一刹那,跟在苏小乞身后的寇辰脸登时涨红,镇远镖局一群人的脸也涨红,但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的却是亢奋,放肆的扫荡着薄纱女子的私密部位。 林秀宁的脸色有些僵硬,她强作镇定的走到一张方桌前,从桌底抽出一条长凳坐下了。苏小乞神色自若,笑眯眯的欣赏着一个个柳腰桃面的女子,坐在了长凳上。 “这里……这里是……”寇辰的舌头都不会打转了,说出的话更是含糊不清。 “你都看到了。”与寇辰交谈还能分散一点注意力,林秀宁忙接道:“这是一处销金窟,商旅镖局到了这间客栈,走出时往往都两手空空,什么都留不下。” 寇辰顿时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道:“这些女子明面上是用来迷惑人的,他们背地里杀人掠货?” 林秀宁忍不住乐了,道:“女人的身体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强盗,还用去干杀人这种低级的事?” 说完,林秀宁偷偷瞄了苏小乞一眼,见苏小乞含笑的双目跟随着一个又一个走过身边的女子转,情不自禁的轻咬了一下下唇。 寇辰脸颊更红,头都几乎埋到了胸口。 “总镖头,我们……”镇远镖局一群人搓搓手,牙花子都呲了出来。 “都去吧。”林秀宁摆摆手。 一群人同时欢呼了一声,各自去寻女子去了,这里的女子多到男人永远都是眼花缭乱的程度。 不多时,将镖车安排妥当的三名年轻人也走进了客栈,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呆住了,双腿都硬的难以移动。 林秀宁拍拍手,立即便有一名年纪稍大的女子走了过来。 林秀宁对女子耳语几句,女子心领神会的一笑,手指了指,身穿薄衫的三名年轻女子便扭动腰肢上前拉起了年轻人的手。 年轻人六神无主的随着女子踯躅前行,很快便消失在了人丛中,他们将会度过此生最美好的夜晚。 做完这件事,林秀宁的手立时不受控制的打起哆嗦来,发麻的手摸向桌上的茶壶,若不是苏小乞及时按住壶盖,险些被她打翻。 “谢谢……谢谢……”林秀宁缩回手,脸近乎白的透明。 “做不来的事,何必要勉强自己?”苏小乞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水放到林秀宁的面前。 林秀宁看着在水中晃动的倒影,道:“有些事即使是强逼着自己,都必须要做,如果我不是女人就好了。” 对于林秀宁这种****的女子来说,这的确是件艰难的事。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寇辰不理解。 “为了放松。”林秀宁将茶水一饮而尽,幽幽的说道:“同伴的死,敌人的死,倘若不将心中的郁结发泄出去,人会疯掉的。” 寇辰接着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犯罪得来的快感是很多事比不了的。”苏小乞环顾四周,客栈里还有人玩起了骰子,“这不就是一种犯罪?” “爹曾经不许镖局的人留宿青楼,但他们后来都去了赌坊,不仅输得倾家荡产,连命都几乎丢进去了。”林秀宁道:“再后来,爹便默认了这种事。” 三人聊着闲天,倒也无人打扰,林秀宁不是唯一的女客人,很多常年在江湖上漂泊的人往往会不知何时就多出了特殊的癖好。 无名累,成名也累,踏入江湖是非地,人便成了马,成了骡子,身后总有无形的鞭在抽打,不敢停,不敢歇,站住便是死。 “你……”看着林秀宁的寇辰突然一惊,林秀宁所穿的衣服似乎…… 似乎是苏小乞的! 他记得很清楚,在道观时,苏小乞不小心蹭到了门柱,右肘的部位有一块擦不掉的黑灰。 他又想起了昨夜里苏小乞是赤着上身,用绷带缠起了胸口,以苏小乞的意思,是因为修炼功法的特殊,但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林秀宁是从大殿里出来的。 难道…… 寇辰审视起两人。 林秀宁对于寇辰的误会是有些欢喜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咬咬唇,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拍拍手唤来之前的女子,道:“拿酒。” 酒很快便摆上桌,在这间客栈你提出的要求总能很快得到满足,不然怎会有人进客栈前富可敌国,出门时却已一贫如洗? 客栈不大,也无名,却是沧海最销魂也最可怕的去处。 “陪我?”一杯酒下肚,林秀宁便已醉眼朦胧。 苏小乞轻轻摇头,道:“我不喝酒。” 林秀宁失落,寇辰却在此时道:“我陪你喝!” “好!” 两人竟真的推杯换盏起来,时哭时笑,时笑时哭,没人在意,这间客栈常常会发生这种事。 能够放肆的哭,放肆的笑,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第八十八章 嫁给我 无名客栈的装潢并不华丽,用具也十分普通,桌椅都是普通的木匠打成的,用的久了,缝隙中还残留着油污。碗盏也是普通人家常用的,丝毫不见气派华贵,但这不妨碍无数腰缠万贯的客人来此,因为这里的姑娘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一等一的。 不知不觉中,暮色便已笼罩大地,隐入黑暗的客栈,门前挂起了两个火红的灯笼,几里之前仿佛都能看见随风而来的火光,夜晚的灯火对于流浪的浪子无疑具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所以,这间无名的客栈从不打烊,大敞的门也从未关闭过,即使到了四更天,撩开暖帘走入客栈,依旧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当然,也有人早早回了房间,他们当然不只是为了睡觉。楼不高,房间却不少,苏小乞正坐在床上,灵力在《追风腿》的运行路线上游走,缕缕黑气正从腰下缓缓散了出来。 在灵道门,他便将《追风腿》修炼到了第三层,如今一番乱战,又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追风腿》每突破一层,所感受到的威力是全然不同的,速度不仅会更快,杀伤力也随之更强。 就拿苏小乞常用的【撕天破云】来说,突破第十层据说可以在数息之间连踢出二十多脚,就算是再强悍的魂衣,也要被击溃了。 在狭小的空间里苏小乞无法全力施展腿法,但这反而多了益处。每一腿踢出他都要竭力的控制好力度,防止踢坏桌椅,踢穿木墙。 不知将《追风腿》来回施展了几次,当苏小乞的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时,他隐隐感到体内有一层隔膜破裂了开。无数信息涌入脑中,曾苦思冥想都琢磨不透的点顿时豁然开朗。 就像是拨开了遮蔽日光的云雾,又像是纨绔子弟幡然悔悟,突然间就悟通了许多道理。 《追风腿》已然突破了第四层,腿踢出,苏小乞甚至都听到了风在爆鸣。 正在苦练中,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是林秀宁略有醉意的声音:“苏……苏大哥,你……你在吗?” 眉头微微一皱,苏小乞将横踢出去、停在空中右腿收回,打开房门,见身穿粉色罩袍的林秀宁正倚着门框,醉眼朦胧的望着他。 不等苏小乞开口,林秀宁先推开他走进屋子,坐在了床沿,整条左臂都打在床上,拍了拍,道:“还不快来。” 林秀宁两截白皙的小腿先露了出来,随后,罩袍慢慢向上,走过双膝,到了浑圆的大腿,可以肯定的是,罩袍下,林秀宁没有穿一件衣物。 “停。”苏小乞微眯着眼道:“有话不妨直说。” 林秀宁没有停的意思,双颊绯红的说道:“苏大哥到床上歇息一会儿,再听秀宁的话又有什么关系?” “有,当然有很大的关系。”苏小乞走上前,扯掉林秀宁的手,将拉到腰间的罩袍拽了下来。 林秀宁的手并不像想象中的柔软,拇指与食指间更是有着一层厚厚的老茧,为了练枪,她显然吃了很多苦头。 林秀宁不敢置信的注视着苏小乞的双眼,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还……” “我当然忍得住。”苏小乞在林秀宁的身边坐下,掏出白玉烟袋点燃,眼神冰冷的说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林秀宁顿了一下,脸霎时通红,又抿了一下双唇,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要你嫁给我!” “咳!”一口烟呛在了苏小乞的嗓子眼,“你说啥?” 林秀宁的表情更加坚定,道:“在灵道门你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在镇远镖局,你就是总镖头,所有的都是你的,包括……包括我……” 林秀宁垂下头,褪去红色的脸又飞起两朵红霞。 “为啥是我嫁给你?”苏小乞满头黑线的摊手。 “我要是嫁给你,林家就没有后,我们必须要多生几个儿子。”林秀宁抓起苏小乞的手,热切道:“也可以留下一两个姓苏。” “为什么是我?”苏小乞没有挣脱林秀宁的手。 林秀宁双手抓的更紧,道:“你的实力强,一定能让镇远镖局重回以前的辉煌! 你也不用再低声下气的看别人的脸色,难道还不合你的心意?” “的确让人心动,但我不喜欢。”苏小乞挣脱林秀宁的手。 “为什么?”林秀宁就像溺水的人向前抓了抓,却没抓到岸边的树枝,因为苏小乞离开了床沿。 林秀宁泪如雨下:“我离不开你!” “你的确离不开我。”苏小乞嘬了一下烟嘴,长吐口烟,道:“你们是江怀地下生意的搅局者,虽没了胜远镖局,但你们要面对的考验比以前还要严峻许多。” “你却要走?”林秀宁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响了些。 “我不喜欢被人利用。”苏小乞转身,凝视着林秀宁的双目。 林秀宁睁大双眼,道:“对你有利,对我有利,我们之间是互帮互助,怎会是利用?” “你还是不懂。”苏小乞摇头。 林秀宁却飞扑入了苏小乞的怀中,但苏小乞太矮,反倒像是他将头埋在了林秀宁的胸口,林秀宁紧按住苏小乞的头,道:“你嫁入镇远镖局,慢慢地会有第一个分号,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会有几十个人,几百人,将来甚至可能有上千上万人听你命令,我甚至不介意你娶小,这还不够吗?” “我想要的不是这些。”苏小乞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奋力将头从林秀宁的怀中挣脱出来,道:“我帮镇远镖局也不是为了你。” 林秀宁惊诧道:“那你是为了谁?” “为了镇远镖局曾经的理想。”苏小乞认真的看着林秀宁道:“我希望你也能做到。” “我……” “苏……苏苏大哥,你你……你在吗?”门外忽然响起了寇辰的声音,门是虚掩的,正要敲门的他收力不及的闯了进来,恰好看见了苏小乞被林秀宁揽入怀中这一幕。 第八十九章 误会 醉酒后,寇辰想到了很多,羊月、封烟柔、寇远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他又想到了游奕。心中的苦闷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不小心撞开苏小乞的房门时,他的眼中还充盈着泪花,满脸流的都是泪水。 寇辰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惊愕道:“你……你们……你们……” 苏小乞忙从林秀宁的怀里挣脱出来,急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呸! 这话不对! “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这话更不对! “我……”苏小乞正要再说,寇辰却转身逃了出去。 “!!!”苏小乞崩溃,“你跑啥?!” 听不到寇辰的回话,苏小乞心中万头羊驼奔过。 “我……”苏小乞咬咬牙,“我走了!” “走?”林秀宁惊道:“你要去哪?” “接下来只有十来里路,我就不陪你们去了。” “可是……” 苏小乞叹道:“再待下去,我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忍耐力了。” 林秀宁双颊一红。 “这个给你。”林秀宁从怀中取出一个扎紧的钱袋,递给苏小乞。 入手空空,苏小乞没有打开钱袋,而是道:“是什么?” “空间灵器。”林秀宁道:“在道观时我听见你在念叨了,你想要这个吧?” “为什么你会有这个?”空间灵器的价格十分昂贵,正如寇辰所说,这种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小镖局里。 “我爹留下来的。”林秀宁顿了顿,补充道:“应该说是爷爷传下来的,到了爹那又传给了我。” “还给你。”苏小乞捉起林秀宁的手,将钱袋放入她的掌心,合上五指,道:“这件礼物太重,不该给我。” “这是我给你的谢礼,无论怎么说,镇远镖局是因为有你才能继续活下去。”林秀宁又将钱袋往苏小乞的怀里塞。 苏小乞却将林秀宁的手推回,道:“你的谢礼已经给过了。” 林秀宁的脸登时红了,垂首嗫嚅道:“可那……” “对于门派弟子,贡献点更重要。” 林秀宁这才明白苏小乞的真正意思,羞得脸颊滚烫。 “那些东西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谢意。”林秀宁的声音细如蚊虫。 苏小乞仍然拒绝道:“有些东西能要,有些东西不能要,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原则和底线。” 不等林秀宁再说,苏小乞转身出了房门,道:“我走了。” 苏小乞出了房门,沿着走廊走下楼,林秀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手中的钱袋上,忽然握紧,立即追了出去,也不在意来来往往的人,泪眼婆娑的高喊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走出数丈的苏小乞脚步一顿,转头笑道:“当然。” 林秀宁也笑了起来,泪水却从眼眶滚落,大声道:“你再见我时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镇远镖局绝对会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镖局!” 苏小乞转回头,仰头望着房梁,他仿佛看见了一片星空,笑了笑,高声道:“我相信!” 泪水不停地流,林秀宁双手放在脸颊两侧,用最大的力气,最大的声音大喊道:“你会为拒绝我后悔的……” 苏小乞笑着道:“我一定会后悔。” 在林秀宁的笑容中,苏小乞渐渐淹没在了人丛,她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气,捂着脸痛哭。 但未过太久,她便止住了哭声,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 她记得与苏小乞第一次见面,他是与寇辰手挽着手来的,而刚刚,寇辰是哭着离开的…… 她只想着苏小乞,眼睛都失去了观察力,现在想想,难道他们…… 所以苏小乞才拒绝自己? 林秀宁龟裂…… …… 苏小乞可不知道林秀宁此时的想法,他正追着没有回房间的寇辰,深夜寂静,哭声在荒野中也就格外的响亮,很快,他便追上了边哭边跑的寇辰。 “哭啥?”苏小乞上前一脚将寇辰踹倒,骂道:“跑啥?” “我在想羊月。”仆倒在地的寇辰将脸转向苏小乞,涕泪横流的说道:“何麟现在是不是也这样在她怀里?” 苏小乞欲要出口的话收了回来,伸出手,道:“起来吧。” “我不,不。”寇辰竟像个孩子在地上打滚。 苏小乞一阵恶寒,对寇辰连踹数脚,踹的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黏住,这才收脚,道:“现在起不起来?” “起,起。”鼻青脸肿的寇辰连忙点头,猛地就窜了起来。 “什么样的男人最有魅力?”苏小乞突然问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啊?”寇辰不明白。 “至少不会是你现在这样。”苏小乞拍拍寇辰身上的土,“人没了自尊,就什么都没有了。” 寇辰低头沉思。 许久,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苏小乞道:“教我修炼吧?” 这一次,苏小乞没有立刻拒绝,道:“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寇辰抿抿唇,正色道:“因为你是一个特别的人。” “你爹呢?” 寇辰低落道:“他不愿指导我修炼上的事。” “为什么?”苏小乞不解。 寇辰颓然道:“因为我修炼的灵魄不是裂石狼。” “嗯?”苏小乞惊讶道:“这是为什么?” 寇辰没有先回答,而是放出了自己的魂衣,只见他的鼻子缓缓拉长,后背生出了一根根刺,可是,刺全部都是软的。 寇辰收回魂衣,开口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养过一只软毛猬,妖兽的寿命有长有短,而软毛猬,寿命便不长,在我十七岁那年,它便老的没有几天可活了。” 苏小乞难能理解的截口道:“软毛猬是种很普通的妖兽,没有尖牙利爪,因为肉嫩现在都成了桌上的一道菜,就算感情深,也不至于将它修成灵魄吧?” “你听我说完。”寇辰继续道:“最后那段日子我一直陪在它身边,结果它死的时候,妖魂出窍钻进了我的灵海,它便成了我的灵魄。” 寇辰苦笑。 这种情况是有的,妖兽有灵,与人的感情深了,炼化时也会少些阻力。家族子弟在年幼时往往会便被家主命令养一只幼兽,待修炼到炼气十重,便可将长大的妖兽的妖魂抽出,炼化成灵魄。 若与妖兽的感情深厚,妖兽会主动将妖魂出窍。 第九十章 考验 “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会说我是一个特别的人了。”苏小乞道:“因为我的灵魄是最常见的黑魂甲虫?” “我要证明自己。”寇辰握紧双拳,咬着牙道:“我要向爹证明我不比寇南差,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 不是废物!” 苏小乞拍拍寇辰的肩,道:“那就说说你准备付出什么。” “付出什么?”寇辰不懂。 苏小乞无奈的叹口气道:“你不会认为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吧?” “你的意思是……”寇辰隐隐有些明白了。 苏小乞直截了当的说道:“你能给我什么?” “这……”寇辰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几句话便能得来一件东西那是父母,或是年幼时的朋友。”苏小乞道:“成人的世界只有等价交换,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身为执法长老的次子,即使实力上不如人意,但同样是众弟子巴结的对象,寇辰的脑子里从未有过等价交换这种念头,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往往张嘴出声就够了。 “想想你能给我什么,再来谈陪你修炼的事。”苏小乞从寇辰身边走过,朝着灵道门的方向去了。 寇辰怔住许久,忽然转身大步追向苏小乞,道:“你跟着我,可以不用贡献点便能进入武堂修炼。” 苏小乞停住了,搂住寇辰的肩,满怀期待的问道:“还有呢?” 寇辰摇头,随后侧头直视苏小乞的双眼道:“我目前只能付出这么多,因为我给你的是清晰可见,你给我的还是朦胧的。” 苏小乞一怔,拍拍寇辰的肩道:“学的很快,很有潜力。” 言罢,笑着松开手,向前去了。 未久,身后传来寇辰的声音,“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吧?” “你猜呢?” …… 一夜赶路,回到灵道门时,已到正午。将任务到文堂交接,何荣果然不在了,而是换了一名年纪轻、做事却很稳重的内门弟子。 他并没有给苏小乞下什么绊子,送上林秀宁的亲笔信,询问传达下去,到了下午外门弟子便将镇远镖局的消息传了来。 信是在无名客栈一早就写好的,苏小乞本就打算提前离开镖队,之所以深夜离开,那就是特别的原因了。 任务完成,便可以到文堂领取贡献点,尘阶一星任务仅有一千贡献点,对于前段时间大手大脚的苏小乞来说,多少显得有些寒酸了。 门派弟子并不如表面上的光鲜,背地里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苦恼,贡献点便是其中之一。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任务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平安活着回来。 诸事处理完毕,苏小乞也没有修炼的打算。镇远镖局的任务因为有灵符的缘故不算困难,就是多日奔波使人心神乏累,苏小乞到了渔屋便沉沉的睡了去,直到第二天临到正午才起床。 洗漱、钓几尾鱼填饱肚子,苏小乞这才施施然的前往武堂。 灵道门建在高山之上,感受到的温度要比地面冷的多。来来往往的弟子仍然穿着薄薄的玄色道袍,许多人甚至都未用灵力驱散袭向身躯的寒意,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种修行。 自胜了何麟,又掴了何荣几个耳光,在灵道门,苏小乞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走过囚牢,再走过传功阁,无人不对他施礼,而他,回礼到腰都几乎断了。 到最后,只能下了登天梯,钻进小树林走上了少有人来的小道。 化了雪,树林几乎都是光秃秃的,偶尔瞥见的绿色,不禁让苏小乞深吸一口气,到了肺里的寒气便不算冷了。 与寇辰约好的时间是清晨,如果寇辰守时的话,那应该干等了很久,该怎么编个瞎话解释呢? 苏小乞抬头望着天空惨淡的日光,心里不禁有些忧郁,但很快,他的嘴角便泛起了一丝笑容。 从树林走出,望见鳞次栉比的石室时,寇辰正心烦气躁的张望着,见苏小乞出现在视线中,三两步赶了上去,怒道:“我在这里等你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苏小乞敛去笑容的走上前,严肃的审视着寇辰,直看到寇辰眼神飘忽躲闪,手足无措时,这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可知道在敌强己弱时最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什么?” 闻言,寇辰眉头皱了起来,苦思许久,试探的问道:“及时……及时逃命?” “不,当然不。”苏小乞态度凛然的摇头,接着道:“是耐心。” “耐心?”寇辰暗呼一声,困惑道:“为什么是耐心?” 苏小乞神色冷峻道:“倘若失去耐心,被恐惧占据心灵,死的只会更快。 只有保持足够的耐心,不急不躁,才能找到破敌或者全身而退的方法。” 寇辰如梦初醒道:“你是故意让我等在这里,考验我的耐心?” 苏小乞深沉的点头,却是一声叹息,道:“你在等我时,我一直藏在那里。” 苏小乞转身,指向树林的一处,那里被盘虬卧龙般枝干遮掩着,就算是藏着一座矮塔都瞧不清。 寇辰万分惊诧:“什……什么?” 苏小乞摇头表示失望,说道:“我见你跺脚数十次,骂我几十次,来回走了百余次,很少能心平气和的安稳站着,这样与人对敌时,怎让人放心的下?” 寇辰的脸色顿时苍白,变了又变,低头黯然道:“苏大哥,我……我让你失望了。” “这也不要紧,你不用太过意不去。”苏小乞拍拍寇辰的肩,道:“人难免会犯错,只要记住自己为什么错,如何弥补自己的错就够了。” “苏大哥,我……”寇辰抬起头,感激的望着苏小乞说不出话来。 “走吧,考验你耽搁太久,该去看看你到底比别人差在了哪里。”苏小乞再次拍了拍寇辰的肩,道:“就算是最普通的灵魄,只要找对方向,同样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我真的可以吗?”寇辰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身体都抖了起来。 “当然。”苏小乞坚定的说道:“就算是做咸鱼,我们也要做最咸的那一条。” 第九十一章 出其不意 寇辰打开石门不是用的贡献石,而是用了一个球形的蓝色石头,秘传弟子在灵道门不仅仅只有身份高低。 寇辰先走入石室,苏小乞紧跟着走进。石门轰隆隆的关闭,黑暗的石室竟陡然间大亮,抬起头,室顶的正中嵌着一颗圆盘大的火焰珠,正如日轮般放着驱逐黑暗的光。 再看石室的四壁,都平滑的没有一处凹坑,苏小乞见过这种石头有多坚硬,想要给它留下伤痕实在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 苏小乞与寇辰面对面,开口问道:“你认为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最需要做到的一点是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寇辰常常皱起的眉心锁的更紧,沉思许久,不确定的说道:“还……还是耐心?” “不,是出其不意。”正说着,苏小乞突然对寇辰出了一拳,正中寇辰的鼻子。 寇辰鼻子一酸,泪水不由得窜了出来,捂着鼻子道:“你干什么?!” “这就是出其不意。”苏小乞缩回拳头。 “你就是因为之前我骂了你几句,故意打我。”寇辰看的很明白。 “你说对了。”苏小乞笑眯眯的说道:“我就是要公报私仇。” 寇辰撸起袖子就要出手,苏小乞去伸手阻住了他,随后,将五指收回,攥成一个拳头,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寇辰扫了苏小乞一眼,没说话。 “问你呢。”拳头在寇辰的眼前晃了晃。 寇辰叹气:“拳头。” “不对。”苏小乞摇头。 “不对?” 苏小乞点头,道:“当然不对。” “那是什么?”寇辰靠近了些。 “是打在鼻子上的拳头。”拳又击出,打的寇辰的鼻子又是一阵泛酸。 “你是故意的?”寇辰捂着鼻子,鼻涕都流了出来。 “我当然是故意的。”苏小乞微笑道:“现在你知道什么是出其不意了吗?” 寇辰身躯一震,本想偷偷出手暗算苏小乞,现在也打消了念头。 “现在再问你,这是什么?”拳头又在寇辰的眼前晃了晃。 寇辰捂住鼻子嘿嘿一笑,道:“是出其不意打在鼻子上的拳头。” “不。”苏小乞将拳头收回,一脚踢在了寇辰的右膝上,将寇辰踢得一个趔趄,“是踢向膝盖的脚。” “刚才不是这样的。”寇辰呼痛的揉着自己的膝盖。 “当然不是这样的。”苏小乞眯着眼道:“永远不要让敌人猜到你的真实想法,倘若被敌人看穿,你战胜他的几率还剩下多少?” 寇辰恍然大悟,受教般站直了身体,不再管身体的伤痛。 “现在我问你,这是什么?”苏小乞将脚抬起,摇了摇。 “是……”寇辰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捂住膝盖,又退后半步远离苏小乞,乐道:“现在你打不到我了。” “你还是不明白。”苏小乞痛心疾首的仰天长叹。 寇辰的笑容一僵:“不……不明白什么?” 苏小乞近前几步,一拳打在了寇辰的肚子上,又飞快后退数步,笑眯眯的说道:“你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我想要打你你可防不住。” 寇辰捂着肚子蹲下身体,他感到肠子就像是绞在了一起,疼的他眼前一阵发黑,没有灵力护体,人的肉身脆弱的就像普通人。 “这样不公平。”许久,寇辰才能站起来,瞪着苏小乞重复道:“这样不公平。” 苏小乞笑呵呵的回道:“哪里不公平?” 寇辰恼怒道:“一二三都由你说,你想说四,一都变成了四,这样不公平!” 苏小乞面色如常道:“你认为怎样才公平?” “换我来问你!”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逝,寇辰强忍着笑意道:“我要看看你能不能答对。” 他已经摸清了苏小乞的套路,无非就是顾左右而言他,避开本题,去用别的东西来搪塞。 “你确定?”苏小乞脸上笑容不减。 “当然。”寇辰撸着袖子走上前来,伸出拳头在苏小乞的眼前晃晃:“这是……” 寇辰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捂着嘴:“这是啥?快说这是啥?” 苏小乞学着寇辰之前的样子捂住鼻子,又捂住右膝,道:“是打向鼻子的拳头,也是踢向膝盖的脚。” 拳头猛地打向苏小乞的肚子,寇辰大笑:“你说错了。” 然而,寇辰的脸突然就皱成了橘子皮,他的拳头就像是击中了一块铁板,拳骨都几乎碎裂了。苏小乞的腹部出现了一团黑气,是凝出的魂衣。 寇辰缩回右拳,不停地甩,怒道:“你耍赖。” “我说过不能凝出魂衣了?”苏小乞笑嘻嘻的说道:“你还是太年轻。” 寇辰心中愤懑难平,指着苏小乞道:“你……你……换你来打我。” 苏小乞摆手,道:“你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出其不意,这种猜数字的游戏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寇辰大叫一声,将头发抓的一团糟,干瞪着苏小乞,就像是被斗牛士激怒的斗牛。 “现在,我们来切磋切磋。”苏小乞的身体顿时蒙上了一层黑气。 寇辰大喜,将拳头捏的啪啪响,道:“求之不得。” 话音未落,身披软刺的他便窜了出去,右臂竖直,势如奔雷的劈向苏小乞的右肩。 苏小乞眼皮一抖,向后掠出半步避开,并指如刀的右掌擦过衣襟,寇辰再猱身而上,右臂似刀反撩而起,猛打向苏小乞的下颏。 这一招的声势较之第一招还要雄盛许多,第一掌劈出似乎就是为此造势。 苏小乞的双掌旋即凝成虎爪封挡了上去,“轰”的一声,黑灰两道光芒闪耀而起,苏小乞倒翻落地,却见寇辰又杀了上来。 “以前我可没见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苏小乞咕哝一句。 寇辰与以前的确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好像自信了许多,出手也不再犹豫,似乎将苏小乞之前的话都听进去了。 苏小乞不敢怠慢,轻敌从不是他的作风。可寇辰一出手便夺了声势,双臂似两柄快刀起落钻伏,横劈竖斩,疾风骤雨般不给苏小乞一丝一毫喘息的空隙。 第九十二章 太极 到了此刻,苏小乞身法上的劣势就凸显出来了,他明明看清了寇辰的手臂是从何处劈来,身体却总是跟不上这一招的速度,每一次都是险险避过。 寇辰的掌法不仅快如奔雷,蕴含的力道更是猛如奔涛怒浪。苏小乞就似被鹰群包围的兔子,随时都会被利爪撕碎,但凭借着身体的灵巧,他每一次都侥幸逃生,纵使在天空盘旋的鸷鹰越来越多,他还是一步步接近了兔窟。 暴雨越是迅疾猛烈,停歇的便会越快,不多时,大劈大挂的双臂随着寇辰渐渐力竭变得缓慢起来。苏小乞瞅准一个空隙,提膝猛地撞入了寇辰的怀中,寇辰登时飞了出去,屁股搽着地滑出了数尺才停了下来。 苏小乞却觉得自己像是击中了一团棉花,寇辰的魂衣似有一种特别的柔劲,在寇辰被击飞之前,便将【直捣黄龙】的力道化去了六七分。 苏小乞双眉一挑,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脚尖在地上一点,如鹰隼般向寇辰掠去。 再交手数个回合,缠斗的两人分站两边,苏小乞胸口略有起伏,寇辰却扶着双膝不口大口的喘息,他所用的掌法对于体力的消耗要远远多过苏小乞。 又休息片刻,苏小乞才开口道:“你所用的斗术与灵魄不符。” “什么……什么意思?”寇辰气息难平,说一个字要多吐好几口气。 “我用的可是尘阶上品斗术——《奔雷劈挂掌》,快如雷,猛如火,施展起来又似流水连绵不绝,说是尘阶上品,相比星阶下品斗术都不遑多让,怎还有问题了?” 寇辰困惑不解。 苏小乞道:“灵魄以柔化解劲力,掌法却刚猛暴烈,还不是走错了路子? 不是术法的品阶越高,威力便越强,倘若不适合自身,威力再惊人的术法都会成为拖累。 《奔雷劈挂掌》对你的体力消耗有多大不需我多说你也明白,在你的耐力消耗殆尽时,岂不是任人宰割?” 寇辰目光闪动不定。 苏小乞继续道:“不适合灵魄的术法要趁早摒弃,只有在战斗中随心所欲施展出的术法才是灵魄师最该需要的,一味的追求术法强大,只不过是走上了一条歧路。” 苏小乞的话句句叩在了寇辰的心门。每次与人战斗,他之所以追求速度,都是想尽快的解决战斗。正如苏小乞所言,《奔雷劈挂掌》刚猛暴烈,不仅仅是体力,施展久了,他的经脉都仿佛鼓胀的要爆开。 他一直觉得软毛猬毫无可取之处,现在总算明白是他走错了路。 寇辰更不知道的一点是,《奔雷劈挂掌》对于肉身的要求非常之高,每一招出手都需要极为雄浑的灵力,经脉不够坚韧是很难承受住的。倘若不是因为软毛猬分散了其中一部分冲力,寇辰的经脉早已断裂了。 “那我需要什么样的术法?”寇辰虚心请教道。 苏小乞沉吟片刻,道:“以柔化解敌人的攻击,配合软毛猬会事半功倍。” 寇辰急道:“那我们现在快去传功阁找找。” “现在?” “就是现在。”说着,寇辰就要往门外冲,但脚步又停住了,转身问道:“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正向外迈步的苏小乞闻言站住了,仰面望着火焰珠道:“那就要从一个名叫司马迁的人说起了。” “又是司马迁?!”寇辰无奈道:“听太多真的会腻的!” “那就讲讲他的儿子司马光?” “……” 苏小乞已经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了:“在创造出月后,人民安居乐业,万兽繁衍生息,一切都向最美好的地方去发展,司马迁却不禁觉得空虚寂寞了。 世上只有他一个神,人类敬爱他,对他更多的却是一种畏惧,他想要与人亲近,换来的却是人类的跪拜与不安。 恐惧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在心里发了芽,只会慢慢地壮大,最后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司马迁渐渐被疏远了,不知什么时候起,百姓的房屋离他越来越远,离他最近的已生满了青苔,缀满了蛛网,居住的人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司马迁再没从百姓建造的神庙中走出去,时间的流逝,第一次造出的人死亡,孤独感彻底将司马迁吞没了,终于有一天,司马迁决定走出神庙。 他发现人类竟然繁衍出了新的生命,更发现这些新的生命与他捏泥化出的人类有了很大的不同。” “等等,你等等。”听的入神的寇辰突然打断苏小乞,表情纠结的说道:“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他更发现这些新的生命与他捏泥化出的人类有了很大的不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小乞眨眨眼,惊讶道:“你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懂,我当然懂。”寇辰的表情愈发纠结,双手更不知怎么比划,“同样的生命,同样的,他们是同样的!” “怎么了?” “这……这……”寇辰的脸皮都皱在了一起,“这……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苏小乞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 “故事是你讲的没错吧?” “没错。”苏小乞点头。 寇辰大声道:“你会不知道?” “这是重点吗?”苏小乞瞥了寇辰一眼,道:“你怎么尽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可……”寇辰还是想搞明白。 “你别说了,听我继续往下讲。”苏小乞堵住寇辰的嘴,接着道:“他发现这些新的生命比他创出的生命少了一样东西,有些部位却又突出。后来他又发现这些新生命远不如他创出的生命力量大,他便以阴与阳来称呼这两种不同的生命。 司马迁慢慢发现这个世界开始不同了,那是一种全新的活力。他在观察这两种生命时,发现阳与阳在一起总少不了争吵,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 而阴与阳在一起彼此和和睦睦,脸上总少不了笑容,更甚至,他发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事,虽然阴的力量小,但争吵起来总是阳吃亏,并且不是一两个个例,而是全部都如此。 心中困惑难解的司马迁回到神庙苦思,再走出神庙时,世上多了一门新的功法——《太极》,说的是阴阳调和,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第九十三章 力之篇 “太极?”寇辰大喜道:“这门术法可曾流传下来?” 苏小乞悻悻的摇摇头,语气低落道:“很遗憾,早在人妖大战时遗失了。” 闻言,寇辰顿时失落起来,转身走向石门道:“走吧,到传功阁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术法。” “等等。”苏小乞拉住寇辰,将他的身体扳回来,道:“司马迁的故事还没讲完,你那么着急走干什么?” “还讲什么?”寇辰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端正你的态度!”苏小乞厉声呵斥,随后神色冷峻的说道:“这个世上存在着很多种力你可知道?” 寇辰眉梢一动,不解道:“力?” 苏小乞正色道:“力在战斗中会发挥出各种各样的作用,你只有彻底明白它,才能在与敌人鏖战时始终占据主动。” 寇辰顿来了精神,挺直腰背,竖耳倾听。 “嗯……”苏小乞满意的点点头,道:“这还要从司马迁说起。” “还是司马迁?”寇辰哀嚎。 苏小乞声色俱厉道:“你对司马迁有意见?” 寇辰万般无奈的摆手,声音拖的很长:“没有……没有。” “没有就对了。”苏小乞冷哼一声,道:“司马迁的伟大岂是你这种人能诽谤揣测的?” “是……是……”寇辰垂头耷耳的应道。 苏小乞又哼了一声,整整衣襟,道:“创出《太极》之后,司马迁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潜在的东西他没有发掘出来,他终于有了目标,再感受不到侵入骨髓的孤独。 偶然有一天,他发现一个胖人与一个瘦人正在因为田地厮打,又同时落水,他正想去救,却忽然发现,胖人是浮在水面上,而瘦人不受控制的向下沉。 他苦思冥想不得要领,最后跳入水中救两人上岸时,他发现水在将他的身体向上推,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最后似有一道惊雷落下,他明白了。 这是一种力,但这种力该怎么命名? 推力?水力? 不对,都不对。 司马迁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到该如何的给这种力命名,最后,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河边,见到了胖人,他猛然间就想要发明一个字——浮。 左偏旁的三点是为‘水’,‘子’为人,上方的‘爫’是胖人身上层层叠叠的肉,此字名为‘浮’,而这种力便称为浮力。” 寇辰疑问道:“浮力?” “你到水中是不是也能感受到这种力?”苏小乞认真的看着寇辰。 寇辰想了想,点头。 “这就是浮力。”如果有胡须,苏小乞现在一定想要捋一把。 “还有呢?”寇辰终于来了兴趣,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他的确不是很懂。 苏小乞接着道:“发现浮力后,司马迁心情大好,在山谷外放声高呼,但他每一次高呼,都有同样的声音从山谷传回来。 他本以为有另一个自己,急忙追了过去,可是到处都是茂密的丛林,又哪里发现藏身在此的人? 司马迁一怒之下将丛林全部铲平,令他苦恼的是,他仍旧找不出学他呼喊的人。终于有一天,他见一名稚童在此呼唤爹爹,与他遭遇的情况相同,与稚童一模一样的声音传了来。 司马迁大喜,立即掠起身形冲入山谷,然而只闻稚童的呼唤声,始终找不到学话的人。就在司马迁百思不得其解时,他忽然想通了,也许…… 从来没有学话的人? 司马迁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他用各种语气在谷外大喊,传回的声音用的也是同样的语气。 最后一道惊雷落下,他明白了。 从始至终,都没有第二个人存在,所有的声音都是他发出的,这也是一种力。 可这是什么力? 喊力?谷力? 不对,都不对。 司马迁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到该如何的给这种力命名,最后,他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山谷外,见到了那名稚童又在呼唤爹爹。 他猛然间就要发明一个字——回。 他的嘴是大‘口’,稚童的嘴是小‘口’,叠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回’字,而这种力便成为回力。” “嗯嗯。”寇辰眼睛发亮的点头,等待着苏小乞的下文。 苏小乞忍不住的扯起嘴角,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接着道:“发现回力后,司马迁顿觉得在世上的每一天都值得期待,他开始在村庄里闲逛,他开始不在意人类的畏惧的目光。 不知哪一天,他忽然就看见有年老体衰的人因为扛不起锄头,地里长满了杂草,收成大减,到了冬天,竟然连存粮都没有了。 老人开始四处借粮,很多人都热情的提出了自家的米袋,老人的冬天便捱过去了。可到了开春播种,老人居然没有种地的打算了,每天都是背着双手游手好闲的在村里打转。 有家家户户给的粮食,老人不愁饿肚子,可冬天再到冬天,村民给的粮食便吃空了,老人又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要求村民看他老迈,施舍几口粮食。 村民见他可怜,还是提出了自家的米袋,但再三嘱咐老人,到了开春时一定要播种粮食,他若是干不动,大家伙都可以出一点力。 老人老泪纵横的答应,并对天发誓,一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懒惰。可到了开春,老人又借着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老,在村里游手好闲,甚至嘲笑村民就像是只知干活的蠢牛。 一天就这么晃荡了过去,冬天再到冬天,不出预料,老人的粮食又被吃空了。没有办法,老人再去挨家挨户求粮食,可这一次,没人给他开门了。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任老人嚎哭咒骂,都无人开门瞧他一眼,到最后,老人冻死在了他常常闲逛的小路上。 司马迁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但他明白,这也是一种力。 可司马迁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到该如何的给这种力命名。 拒力?懒力? 最后一道惊雷落下,他明白了。 司马迁忽然间就想发明一个字——‘阻’。 左偏旁的‘阝’不就像是人拒绝的手?‘且’不就是告诉人要吃苦耐劳,不要苟且偷生? 这种力该命名为——阻力。” 第九十四章 力之篇(二) “浮力、回力、阻力。”寇辰的手指一根一根竖起,道:“这就是世上的所有力?” “当然不止这三种。”苏小乞继续道:“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司马迁发觉人类不再是阳阳生活在一起,他们都被阴所吸引,并且为了争夺阴而大打出手。 而阴,并没有因为谁最终获胜而选择谁,很多时候她们甚至选择了落败的一方。司马迁心中困惑难解,慢慢地,他发现在一起的阴与阳对视时,眼睛里总会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这种情感他从未见过。 司马迁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最后似有一道惊雷落下,他明白了。 这或许也是一种力,但这种力该怎么命名? 合力?情力? 不对,都不对。 司马迁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到该如何的给这种力命名,最后在观察阴与阳有何不同时,司马迁猛然惊醒。 他突然就想发明一个字——引。 左偏旁的‘弓’形似阴的身材,而‘丨’也很能突出阳的特点,阴与阳相互吸引,结合起来不就是‘引’字? 这种力应该命名为引力。” 寇辰像是想到了什么,以拳击掌道:“我记得传功阁里有一门术法名为扯风掌,据说修炼到高深处可将人体内的灵力拉扯出来,这是否就是引力在发挥作用?” “自然。”苏小乞颔首道:“力无处不在,接下来要说的是摩擦力。” “摩擦力?”寇辰跟着念了一句,等着苏小乞继续往下说。 “这是阴阳同房时,司马迁趴在门缝向内观察时意外所得……”苏小乞捋着看不见的胡须。 “等等,你等等。”寇辰拦住苏小乞的话头,满头黑线道:“什么叫阴阳同房时,意外所得? 什么叫趴在门缝向内观察? 司马迁这是干了不知羞耻的事了吧?” “后来,司马迁便将此命名为摩擦力。”苏小乞神色如常,就像是之前说了一大堆话。 寇辰无语道:“我的记忆是出现断层了吗?” “好,摩擦力说完,接下来我们来说说重力。” “你有没有听见我讲话?”寇辰蔫头耷脑。 “重力的发现算是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苏小乞手摸着下巴,在石室踱步几圈,道:“司马迁为了更好的了解摩擦力,每天傍晚都准时的守在同房的阴阳门口……” “他这明明就是偷窥成瘾了!!” “某一天,司马迁忽然发现阴阳不再摩擦了……” 寇辰:“……” “并且不是一两天,而是持续了很久,司马迁万分失落之下回了神庙,这一呆,半年就晃了过去。 某一天,司马迁突然心血来潮又想要去阴阳的门前,却发现阴的身材变得很是臃肿,肚子更是鼓了起来,里面蕴含着一股极为特别的生力。 司马迁万分诧异,同时发现阴走起路来远不如以前的灵巧,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更是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司马迁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最后似有一道惊雷落下,他明白了。 这绝对是一种力,但这种力该怎么命名? 肚力?肿力? 不对,都不对。 司马迁辗转反侧,始终想不到该如何的给这种力命名,最后偷偷盯了阴数天之后,他悟到了。 他想发明一个字——重。 ‘千’就如同人的躯干,‘曰’就似人的肚子里孕育了新的生命,‘二’代表着双脚脚踏实地,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重’字。 这种力便是重力。” “再之后……”苏小乞的目中多几分回忆,又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新的生命诞生,司马迁发现了生力。又见外貌丑陋的阳吸引不了阴,独自靠墙哭泣解决,发现了死力……” “你等等!!”寇辰大声打断苏小乞,“这是哪门子的死力?!” 苏小乞喟然长叹:“一种即将孤独终老,眼看所有人成双成对,对自己人生无可奈何,心中悲酸逆流成河的死力。” “……” “司马迁由此悟彻生死之道,天地为棋盘,棋子有死活之分,名——围棋!” “……” 苏小乞拍拍寇辰的肩,面色沉重道:“这便是世上存在的力。” “……” “走,现在我们可以去传功阁挑选功法了。” 寇辰“……” …… 前往传功阁时,羊月难得手上无事,见寇辰到来,双目含笑的牵着神魂颠倒的寇辰往斗术区去了。 苏小乞自然不受羊月的待见,见无人搭理自己,心中甚是无奈的他便钻进了身法区。 修为、术法、身法,是赢得战斗最为重要的三种因素,苏小乞现在所用的是最为普通的掠身术,已经跟不上了他的修为。 《霸王举步》——尘阶中品,每一步迈出都会给敌人强大的威压,似龙游出海,猛虎下山,需两千贡献点。 苏小乞将手里的黄色卷轴合起,放到书架上,又拿起一个蓝色卷轴。 《游鱼身法》——尘阶上品,身入海中,灵动如鱼,天地自由遨游,需三千贡献点。 苏小乞停了一下,但沉吟过后,还是将卷轴放回了书架,以他日渐雄健的躯体,他更希望寻找到一门能彻底发挥出肉身力量的身法。 在书架来回走了几圈,苏小乞的双目定在了一个绿色卷轴上。 《草上飞》——尘阶下品,蜻蜓点水,一苇渡江,草上飞。 没想到转了许久,竟然找到了这么一门身法,苏小乞摇摇头,将卷轴放回原位。但下一刻,他的手倏地一顿,《草上飞》下还有一个灰扑扑的卷轴,拿起时,竟吹落一层灰尘,显然留在这里很久没人动过了。 卷轴展开,将灵力输入进去,灵力雕刻的人影竟都有些闪烁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消失,若再不补充灵力,这个卷轴便要废掉了。 《八步赶蝉》——尘阶上品,一旦运转,一步快过一步,倘若中断,将从头开始,需要强悍的肉身,需三千贡献点。 苏小乞目中一喜,再想细察,灵力忽然中断了,卷轴上的人影随之消失不见。 第九十五章 卷轴 “不会在这个时候……”苏小乞的表情就像是饥饿已久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块肉,可这块肉却是腐烂的!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讥笑,转过头,羊月正一脸讥诮之色的看着他。 站在羊月身侧的寇辰想要走上前,却被羊月拉住了,寇辰偷偷瞧了羊月一眼,欲要解释点什么,却被羊月狠瞪了一眼将话吞到了肚子里。 寇辰只能站住了,他不敢惹羊月生气,更舍不得挣脱羊月的手,便大声为苏小乞解释道:“卷轴显示出的修炼方法只能维持六息,过了这个时间,就会变成你手里这样。” “嗯?”羊月的脸色变了,看着寇辰不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就像是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 卷轴没有被废,苏小乞悬起的心算是落了地。想想也能想的通,若是卷轴能一直察看下去,哪还需要什么贡献点,有想不通的地方,隔三岔五的跑到传功阁拿出卷轴看就可以了。 六息的时间,就算是绝顶天才也悟不通术法的玄妙,只能用贡献点换取复刻卷轴,回到住所仔细研究了。 “这个卷轴该补充灵力了。”苏小乞将《八步赶蝉》抛给羊月。 羊月却没有去接,手一挥,卷轴落回书架,冷冷道:“什么时候补充灵力,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苏小乞一噎,他想不到有什么话来反驳。尤其是他的贡献点仅有一千,根本无法换取《八步赶蝉》。 “你走不走?”苏小乞看着寇辰直接问道。 寇辰正要回话,羊月却先出声了:“他何时走与你有什么关系?” “月……月儿……”寇辰支支吾吾道:“最……最近……是……是苏大哥在教……教我修炼。”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希望羊月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对苏小乞不要有那么大的偏见。 可羊月却笑出声来:“就凭他?” 随后,又看着苏小乞道:“我知道你想说你击败过何大哥,但你不要忘了,那时他的修为还不稳,现在重新给你机会,你以为自己还能做的到吗?” 苏小乞没有回答,他一向懒得与女人计较,看着寇辰重复道:“你走不走?” “我……”寇辰犹豫。 苏小乞二话不说,向门外走去。羊月顿时露出了得胜者般的笑容,可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彻底扩散,寇辰挣脱了她的手。 “月儿,我该走了。”在羊月面前,寇辰的语气第一次这么坚定。 言罢,追向苏小乞,喊道:“苏大哥,等等我。” 羊月的眉头突地皱了起来,拳头猛地砸向书架,满面煞意道:“可恶!” 忽的,她似感觉有人注视,转目看去时,正发现一名年轻弟子惊诧的看着她。在所有人的眼里,她都是温婉可人的模样,谁都不曾见过她发怒。 “月儿姐,你……你没事吧?”年轻弟子磕磕巴巴的说道。 羊月的眼眶里瞬时蓄满了泪水,抽泣道:“让……让师弟见笑话了,那个……那个贼人你是知道的,他……他……” 羊月的哭声顿时起来了。 年轻弟子急忙上前,手足无措道:“月儿姐,你……你……你不要哭……” 羊月却突然投入了年轻弟子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泪水片刻便湿了年轻弟子的肩头。 年轻弟子全然感受不到衣衫被泪水打湿,他的双手正放在羊月柔若无骨的腰肢上,心旌摇荡的幻想。 羊月虽然在哭,可她的眼神却一片冰冷。她所享受的,是男人注视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往往不需太多努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可今天,一直像条狗一样的寇辰,竟将目光移开了。 她当然毫不在意寇辰,可在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寇辰怎敢离开她? 她的眼神骤然充满杀意,是对苏小乞,这个人的到来改变了太多。 “你在干什么?”羊月的声音忽然冰冷了,她猛地推开年轻弟子,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敏感的要命,自然能够感受到年轻弟子在悄悄摸索。 她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 “啪!” 清晰的指印出现在了年轻弟子脸上,右边脸颊顷刻红肿起来。 年轻弟子弯着腰,不住的道歉,他没有看到的是,羊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怒色,有的只是戏弄。 羊月很明白年轻弟子的身体哪里产生了变化,她从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但她很懂得,玩弄男人的心。 …… 忽然起风了,冷的就似挫骨钢刀,有人骨头脆弱的再也直不起来,有人终于能稍稍抬起头,直起了腰。 寇辰走在冷风中,只觉得热血沸腾,即使不用灵力护身,他也感觉不到寒冷,反倒风使他体内的火越发壮大,血沸的几乎要将他燃烧起来了。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他仿佛觉得自己获得了重生。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苏小乞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我……”忽的,寇辰的血又冷了,道:“其……其其实……月儿人不坏的……” 苏小乞摇头,道:“这句话我好像听你说起过。” 寇辰一怔,道:“是……是吗?” 苏小乞叹气,伸出手来,道:“你选了什么术法?” 最初,苏小乞本是想为寇辰挑选术法的,可到了传功阁,寇辰便六神无主的听从羊月摆布了。 寇辰从玉佩中取出一个水蓝色的卷轴,递给苏小乞道:“流水掌。” 苏小乞正要将灵力输入卷轴,寇辰慌忙阻住,急道:“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如果再输入一种灵力,卷轴会碎掉的。” “还能这样?”苏小乞将灵力收回灵海,将卷轴还给寇辰。 “这是为了防止将术法泄露给别的弟子,如果不用贡献点便可以修炼术法,那样就没人去做任务了。”寇辰说完,将灵力输入卷轴,立即便有数道人影在卷轴上施展不同的招数。 但与察看《八步赶蝉》相同,也是过了六息,上方的人影便消失了。 “这……”苏小乞大感惊讶。 “很神奇吧?”寇辰笑着道:“如果有不同的气息在身边,修炼方法便会消失。” 苏小乞无奈道:“为了防止弟子取巧,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第九十六章 司马光的故事 “我们再回武堂修炼?”寇辰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他很想知道修炼《流水掌》后,自己能有多强。 “累了。”苏小乞摆摆手,向渔屋的方向走去,“难道你没听过欲速则不达这句话?” 寇辰茫然的摇头。 苏小乞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惆怅之色,道:“这就要从一个名叫司马……” “又是司马迁?!”寇辰哀嚎。 “不。”苏小乞道:“这一次是司马光的故事。” “司马光?” 苏小乞娓娓道来:“司马迁在悟彻生死大道后,再没有人见他从神庙中走出。 一年。 两年。 一百年。 两百年。 一千年。 世界在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的房屋从泥巴屋变成了木头房,再变成砖房,最后出现了亭台楼阁。 岁月变迁,屹立不倒的神庙依旧是从前的模样,没有人能够接近,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神庙与外界阻隔了,渐渐的,落在荒林里的神庙便被人遗忘了。 不知是哪一天,一名路过的樵夫发现神庙一直紧闭的木门开了,同时,百姓发现镇上多了一名聪慧的少年。 有人说他是司马迁返老还童,有人说他是神灵转世,总之,没有一个人认为司马光是普通人。 神像在庙里安坐时,世人无不希望神灵显迹,保佑一生平安。可当神灵真的出现在身边时,又有几人不惧? 只有天真无邪的孩子敢接近司马光,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那天,司马光正与几个孩童在花园玩耍,花园里有座假山,假山下有口大水缸,大水缸里装满了水。 有个叫牛二的孩子爬到假山上玩,脚不小心一滑,跌进了水缸。” 寇辰惊呼一声,赶忙问道:“然后呢?” “孩子能懂什么?”苏小乞满面忧愁,继续道:“遇见这种事心都慌了,有人哭、有人跳、还有稍稍懂事一点的孩子要去找大人。 从花园走出去,很快便能找到身强体壮的大人,赶到水缸救出牛二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可司马光却急了,他抱起一块大石,猛地砸破了缸。水流出来了,却是猩红的血水。 司马光将水缸砸破时,也砸破了牛二的头,牛二……” 苏小乞叹息,道:“司马光如果不那么急,而是等待大人来,牛二怎会白白丧命?” 寇辰沉默。 “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苏小乞又道:“死去的牛二心中怨愤难平,一缕怨魂竟化作了一只雀鸟,它每日从山上衔来石头和草木,投进司马光家的水井,想的是使司马光无水可吃,活活渴死。 可一只小小的雀鸟要何时能将水井填死? 日复一日,转眼就到了冬天。 树叶落尽,牛二仍旧没有垒巢,司马光日日道歉超度,始终无法获得牛二的谅解,从早到晚,它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填井。 夜里寒风砭人肌骨,司马光无数次请牛二到温暖的屋里避风,都被牛二拒绝了,它怎能接受仇人的施舍? 它怕的是坚硬的心会变得柔软。 牛二只能蜷缩在崖缝里冻得直打哆嗦,悲哀地叫着:‘哆罗罗,哆罗罗,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可到了第二天,风停住了,日光变得温暖,牛二便将垒巢的事全然忘却了,又在拼命的填井。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终于有一天,寒潮真的袭来了。 大雪纷飞,漫山遍野一片白色。北风像狮子般狂吼,河水结了冰,崖缝里冷得像冰窖。 蜷缩在崖缝里的牛二发出了最后的哀号:‘哆罗罗,哆罗罗,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等到经过无数次跌伤的司马光爬上光滑似镜的山崖寻到牛二时,牛二已然冻成了冰块,死去多时了。” 寇辰的眼睛里充满了悲哀之色。 “牛二太急于求成,如果它稳扎稳打,数年的时间怎会填不满一口水井?”苏小乞仰面望天,语气深沉的说道:“司马光悲痛欲绝,在埋葬牛二时,叹曰:‘夫欲速则不达,半岁之病岂一朝可愈?’” 寇辰似懂非懂的说道:“这是说急于求快非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会害了自己?” “正是如此。”苏小乞欣慰一笑,举步时放声大笑,豪迈的笑声惊起了树上沐浴在阳光下的飞鸟。 忽的,苏小乞脚步一顿,面带惊喜的转身问道:“我记得贡献点是可以交易的吧?” 寇辰应是。 苏小乞上前几步,搂住寇辰的肩道:“分我一点?” “这……”寇辰迟疑。 苏小乞佯怒道:“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人生道理,竟然还值几个贡献点?” “不不。”寇辰慌忙摆手,急道:“是……是我没有贡献点了。” 苏小乞怒道:“你生在灵道门,长在灵道门,现在你跟我说没有贡献点?” “是真没有。”寇辰无奈道:“以前我都是跟在封平屁股后面做任务,他心情好的话才会分一些贡献点给我。 就算是秘传弟子,换取术法卷轴都是需要贡献点的,我换了《流水掌》后,只有几点贡献了。” 还能说什么? 苏小乞无可奈何的瞥了寇辰一眼,到头来,还是只有去接任务这一条路。 或者去抢别的弟子? 这个想法只在苏小乞的脑子里晃了晃,修行不易,每一点贡献都是豁出性命得来的,他自认做不来这种事。 沉思着,苏小乞将灵力输入了如意符,却摸到了一个空,《绞蛇》卷轴竟消失了! 苏小乞站住了,面露惊色的回想,始终想不到《绞蛇》是如何丢的,难道有人在他熟睡时偷偷接近? 可《第八套广播体操》两卷安然无恙,怎偏偏少了一个不起眼的卷轴? “怎么了?”寇辰发现了苏小乞的异常。 解释之后,寇辰不禁笑出声来,道:“复刻卷轴在十五日之内便会散去灵力,如果还有不懂,就只有再去传功阁用贡献点复刻。” 闻言,苏小乞心中一沉,《绞蛇》的修炼方法虽然被他记在了脑子里,可还有多处晦涩难懂的地方,难道还要再去花冤枉钱? “灵道门倒是会压榨弟子。”苏小乞道:“若是有弟子将复刻卷轴上的内容摘抄下来呢?” 寇辰撇撇嘴,道:“术法尚未融会贯通,抄下来的术法只会是无用的废品,是否能修炼都是两说的事。” 第九十七章 善良 与寇辰分别,不知是否是因为天气日渐寒冷,深湖里的鱼很难钓起了。灵道门的膳堂在山下由外门弟子负责,路途远,多是素食,口味清淡的就像是喝白水,苏小乞去过一次后便再未去过了,基本上是深湖解决了他一日三餐。 第二天一早,苏小乞便赶去了文堂,依旧如他第一次进入文堂一样,弟子往来不绝。他们所望的不仅是任务,还有未来。 正常的情况下,任务都是在一面灵力汇聚而成的光幕上发布的,只需指尖轻轻一点,任务信息便会清晰映进人的脑海。 而不是像何荣那般,扔出一张羊皮,何荣那么做的目的,仅仅就是为了借着扔出羊皮时暗伤苏小乞,实在无趣。 冯毅二十出头,实力虽然处在中下游,但不骄不躁,凭着老成的性子渐渐在众多弟子中露出头来,是何茂最为欣赏的弟子。 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绝非偶然,对于下绊子穿小鞋更是熟门熟路。看着苏小乞望着光幕上的尘阶一星任务渐露怒色,他并无喜色,脸上有的只是平静。 更甚至,他开始打开桌上卷宗,细细查看起来,全然忘却了苏小乞的存在。 寇辰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扫了一眼光幕,顿杀气腾腾的冲向坐在木桌后的冯毅,怒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冯毅慢吞吞的抬起眼皮,又慢吞吞的回答:“解释什么?” 寇辰猛敲了木桌数下,道:“为什么上面只有一个任务?!” 冯毅又将视线落在卷宗上,道:“委托都被人接了,自然就只有一个,寇师兄生在灵道门,长在灵道门,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寇辰被堵的说不出话,狠盯着冯毅,双目不住地喷火。 冯毅做的不触犯门规,又有什么道理可讲? “走吧。”苏小乞面色如常,竟真的从文堂走了出去。 “可……”寇辰刚吐一个字,苏小乞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当下对空气猛地一挥拳,追着苏小乞去了。 “这样都能压住火,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低头看卷宗的冯毅咕哝一句,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 “就这么算了?”寇辰追上苏小乞,愤懑不平。 “不然怎么办?”苏小乞耸肩道:“动手就是触犯门规,虽然你爹是执法长老,但弟子一同施压,也不是好玩的。” “那你上次……” 苏小乞摊手道:“我那是借何荣镇住了他们,这个冯毅与何荣不同,不是随便就能对付了的,否则何茂也不会派他来管理文堂事务。” 寇辰忧心忡忡道:“冯毅若是一直这么对付你怎么办?” “所以这就要怪你爹了,为什么偏偏是个牢头。” “不如我们去找他?”寇辰提议道:“或者请掌门来交涉?” “那不就显得我太没用了?”苏小乞道:“我若是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就休想活着走出灵道门喽……” 寇辰嘴张了张,又闭住了。 “尘阶一星任务竟然是到山贼窝里救人,亏他们能做的出来。”苏小乞捏捏皱起的眉心。 “有一点奇怪了。”寇辰道:“为什么冯毅知道你今天来接任务,你来的时候见到别的弟子通风报信了?” 苏小乞瞥了寇辰一眼,道:“除了你的心上人,谁能做这种事?” “月儿?”寇辰吃惊,但马上反驳道:“不可能,她不是这种人。” 苏小乞无奈耸肩,道:“你认为怎样就是怎样吧。” …… 一连过了十天,苏小乞每次前往文堂,所见到的都是同样的任务——贡阳城屯兵坡,凶牙寨救人。 冯毅似乎是打算跟他耗到底了,苏小乞不禁有些头痛,他的时间并不多。 直到有一日,苏小乞推开房门,见一层没膝的积雪堵路时,他不打算等待下去了,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件事迟早要解决,他实在需要《八步赶蝉》增强实力。 他不担心何茂派心腹弟子,或者亲身在路上设伏。何茂所做的每件事绝对都在封玉山与寇远的视线里,同样的,两人所做的每件事也绝对都在何茂与羊福的掌握中。 这一次,他也不打算领寇辰一起前往凶牙寨,想要知道自己的极限就只有让自己身处险境,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会麻痹人的神经。 道路上落满了雪,所望之处尽是白雪皑皑,树木折弯了腰,湖水结出了冰,飞鸟游鱼都不知藏到了何处,冬天真的来到了。 外门弟子早早地将登天梯上的积雪扫净了,现在正在清扫过道。内门弟子仿佛不知他们的辛苦,沾满雪的靴底肆意的践踏在干净的白玉石板路上,一串串洁白的脚印显得无比肮脏。 “你们。”苏小乞指着三名睡眼惺忪的弟子。 三人诚惶诚恐的靠近。 苏小乞冷冷道:“脚底为什么会有雪?” “啊?” “这……这……这不正常吗?” “刮掉。”苏小乞的语气依旧冰冷。 “是……是……”三人自然不敢违抗苏小乞的命令,很快便将靴底擦的干干净净。 “守在这里。”苏小乞道:“谁若是将雪带到这条路上,可以到囚牢参观参观。” 三人一惊,又同时一喜,这可是一个解决私怨的好机会! 三人正想对苏小乞拍着胸脯保证,却发现苏小乞已经走远了。 苏小乞不是容易爱心泛滥的人,但力之所及之处,他还是希望帮助别人一把。 善良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很多人却心安理得的将其扔掉了,在不伤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为什么不能去做些善良的事? 险恶的江湖正是有这些充满侠义心肠的人才多了些暖色。 “我真是一个好人,像我这种好人真的不多了。”苏小乞叹着气,脸上充满笑容的走进文堂。 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任务的内容变了——贡阳城屯兵坡,救一名被山贼掳到凶牙寨的年轻女子。 苏小乞能想到会发生什么,他甚至不敢去想。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他实在该早点接这个任务的。 苏小乞不敢再停留哪怕一息的时间,手点上光幕,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往贡阳城,委托人正在来福客栈候着他,这是映入脑海的信息。 一阵风袭过脸庞,那是苏小乞身形掠起时所起的风,冯毅笑了笑,他知道如何对付善良的人。 第九十八章 蹊跷 迟良在灵道门委托任务之后再没合过双眼,最初他还记得时间,他清晰的知道一根熏香从燃起到化为灰烬需要多久。 可香味闻的多了,酒喝的多了,他便什么也记不得了。他只记得一件事,用布满血丝的双目瞪着门外,因为他要等的人将要从门外那条僻静的大街上走进来。 苏小乞走进来福客栈时,第一眼便找到了迟良,不是他的外貌有多出众,而是他喝酒的样子。 贡阳城有三条街,一条比一条冷落,来福客栈便坐落在最为冷落的七桥街上。所以来这里喝酒的人多是失意落拓的江湖人,抑或是身上难有半枚铜钱的酒鬼。 他们喝酒都几乎是相同的,一杯酒下肚,先是眉心皱了起来,然后双眼紧闭,脸上随之出现一道道褶皱,就像是流失了全部水分的橘子皮。他们喝的往往不是酒,而是一杯杯辛酸的苦水。 但慢慢地,几杯酒下肚,他们的脸色便变了。岁月雕刻而出的皱纹就仿佛饮饱了水,一道接着一道舒展开来,他们的脸红润的就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敢说的,不敢说的都从嘴里抖搂了出来。 只有迟良不同,他喝起酒来就如同在打仗,恶狠狠的举杯灌入喉中,又恶狠狠的将酒杯砸到桌上。他喝酒又急又快,就似不要命了。 忽的,十多天以来都未松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了,苏小乞踢掉脚上的雪,面色沉重的走向迟良。 桌上、地上,足有三十多个酒坛,滴酒不沾的迟良竟都未醉过,而他自从坐在这张桌上便再也没有起身,他怕,怕的是苏小乞找不到他。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两行泪瞬间从迟良的眼中滑落下来。 他的愤怒,他的怨恨,都随着香燃尽了,此刻,他的心里只充满了委屈和说不尽的酸楚。 苏小乞沉默,他缓缓坐了下来,看着面前堆满白灰的香炉,白灰之上还插着一根熏香,已经燃了近半。 “发生什么了?”苏小乞看着身穿青衫的迟良,语气很是低落。 下一刻,迟良正要开口,苏小乞打断了他:“路上再说,先走吧。” 苏小乞的心当然急躁,可他必须保持冷静,凶牙寨里有多少山贼他不知,其中有没有修为高强的灵魄师他更不知,冯毅为的就是让他被怒火冲昏头脑。 …… “驾!驾!” 马夫将马鞭甩的如雷声炸响,车轮飞快,将积雪激的向两旁飞射,打的道路两旁的树木都在摇晃。 平日里,马车从不从屯兵坡经过,更何况是大雪封山的时节。但苏小乞扔出几锭银子后,便再没人在乎可怕的山贼,以及难行的雪路了。 与迟良一番对话得知,迟良是前往中域万象书院求学的学子,在经过屯兵坡时,身边的女伴被山贼掳了去。 唯一让苏小乞奇怪的一点是,迟良身上的财物怎还在? 山贼不但没有夺了他的性命,甚至都没有伤害他一块皮肉,只是讥讽了他几句,便放他离开了,实在蹊跷的很。 “嗤……” 车厢里飘起一缕浓烈的烟雾,苏小乞扫了昏昏欲睡的迟良一眼,心里揪成了一个疙瘩。迟良的神色不似作假,他实在想不通。 “吁……” 随着马夫一声长呼,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渐渐停了,马车也停止了晃动。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迟良稍一放松,便沉沉地睡了去。 苏小乞撩开帷裳,从车厢内露出头来,在左前方不远,是一处陡峭的山坡,平时登山便要费上不少力气,现在落满冰雪,更要难上几分了。 “你要不要随我一同上去?”苏小乞转头问道。 迟良顿被惊醒,惊道:“我……我可以一起……一起上去?” 苏小乞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一定要护好自己。” 迟良作势起身,却又缓缓坐了回去,道:“是不是要冒很大的危险?” 苏小乞没有说话。 “是不是很可能会死?”迟良又道。 苏小乞反问道:“你认为呢?” “我……”顿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道:“我……我还是不要去了。” “你不想早点见到她?” “我想是想,可……”迟良迟疑。 “我明白了。”苏小乞转身走下马车,举头望了一眼隐在枯树中朦胧的山寨轮廓,运起灵力掠上山坡。 对于迟良的反应,苏小乞很能想的明白,没有伤,甚至连衣衫都未破裂,便说明迟良连最起码的搏斗都没有便任由山贼掳走了女伴。 在等待他来的这半个月里,就只是为了等他,居然都未想些别的营救办法,迟良是真的在乎这个人? 登上山坡竟意外的轻松,竟没有受到任何阻挠,更甚至,苏小乞见到了上百名山贼列队分站两边,面露笑容的就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 一名牙齿龃龉的瘦小男子走上前来,搓着双手道:“隔着几丈外都听到车轮声了,阁下请随我来。” 苏小乞犹豫了一下,跟着去了。 穿过尖木栅栏,走过一间间七零八落的草屋,最后停在了一座向外散发着幽香的二层小楼外。 “阁下请进。”瘦小男子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小乞皱起眉头,道:“在里面?” 瘦小男子眼里浮现出一片无奈之色,沉痛的点头,道:“就在里面。” 苏小乞从上到下认认真真的看了瘦小男子几眼,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布置的很是幽雅,桌上的花瓶中竟还插着一枝梅花,梳妆台上散落着胭脂水粉,小楼的主人一定刚刚精心打扮过。 登上楼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正背对着苏小乞坐在一张桌前,双手捧着脸从小窗向外痴痴望着,好似不知苏小乞已经登楼。 “他没来吗?”身穿粉色狐裘的女子转过身来,看着苏小乞垂泪。 苏小乞心中困惑难解,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爹爹安排的。”郭瑶又将身体转回去,望着山下模糊不清的马车落泪,“他想让我看清良哥对我是否真心。” “……” 第九十九章 百宝囊 “我该下去见他了。”郭瑶仰头将泪水流回眼底,尽力的让脸上挂起笑容。 “你……” 郭瑶敛衽作礼,道:“恳请阁下勿要多言。” 苏小乞只能闭上嘴了。 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郭瑶出了山寨,又拒绝苏小乞的搀扶,踉踉跄跄摔倒数次走下了山坡,她的身上也多了数处淤青。 “瑶妹!”迟良匆忙上前搀住郭瑶,但紧接着,他的手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你……你……你没事吧?” “良哥……”泪水夺眶而出,郭瑶想要投入迟良的怀里,迟良却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 郭瑶的眼中顿时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 迟良面露痛苦之色,道:“我……我不能娶你为妻了。” “你……你说什么?”郭瑶红润细腻的脸霎时一片煞白。 迟良将下唇咬出了一排血印,道:“我不能……我不能娶你这样的人。” “因为我……因为我……”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下,打湿了狐裘,滴穿了白雪。 迟良不敢去看郭瑶的眼睛,道:“因为你的身子不够清白,我……我……” 郭瑶不禁退了数步,若不是苏小乞及时扶住,险些跌倒。 苏小乞暗叹口气,用贞洁考验男人,用金钱考验女人,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两件事,为什么偏偏有人乐此不疲的去做? 尤其是,他偏偏要在这里看这种蠢事。 “你怕对不起列祖列宗?”郭瑶哭声凄厉。 “原谅我。”迟良转身就要冲入车厢。 “懦夫!”郭瑶挣脱苏小乞,大声喊道:“你抛下我一个人,我安慰自己你是怕寡不敌众,若是你伤在、或者死在这群山贼的手里,那就真的没人能救的了我了,你是为了逃脱出去搬救兵!” 迟良握住车厢的手在颤抖,指甲都抓进了坚硬的木头里。 “我等了你足足半个月,终于见到你人来了,可你却怕死躲在山脚下,遭遇这种事你非但不来安慰,反倒怪我? 这就是你对我的情意?!”郭瑶歇斯底里的哭嚎。 迟良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车架上,双目满含热泪,道:“你我缘分已尽,休要再说了。” “师傅,我们走。”这句话迟良是对马夫说的。 “如果我没记错。”苏小乞微笑的看着迟良,道:“马车是我花的银子。” 迟良手脚一僵。 “冰天雪地里,难道你要我与这位姑娘走回贡龙?”苏小乞的眼神冷若寒霜。 “是了,是了。”迟良失魂落魄的下了马车,朝着贡龙城的方向跌跌撞撞的前行,“该走的是我,该走的是我才对。” 郭瑶嘴唇微启,欲要唤住迟良,最终却又闭上了双唇。 忽的,远处传来骏马的长嘶,两匹如墨漆染的龙马奔驰而来,同时,还有一辆青铜铸造而成的车舆。 马车片刻便驶到了迟良身前,迟良举头怔怔的望着,这辆马车简直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城堡,他与苏小乞所乘坐的马车与之相比,渺小的就像是一粒尘埃。 突地,迟良的瞳孔骤的一缩,他看见了车厢的门上雕饰,就像是一撮细盐落入陶罐,那是泰安商会的标识。 沧海的盐有一半是从泰安商会手里过,白手起家的郭大富更是一个传奇。 门无声无息开了一条细缝,车厢内的暖气顿时扑了出来,迟良近乎被冻僵的身躯随之一震,便听见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我早与你说过,文人最薄情,现在你可信我的了?”腆着肚子的郭大富从车厢走出,年近六十的他又白又胖,挤成一条缝的双眼却流露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迟良的脸色登时变了,惊诧的看了郭大富一眼,又不敢置信的看着双目通红的郭瑶,颤声道:“瑶……瑶妹……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明白吗?”郭大富冷哼,鄙夷道:“你以为凭几首诗词就能做我郭大富的女婿?” 迟良如受雷殛,双目无神道:“我从不知……我从不知……” “不管你知还是不知,正如你所说,缘分已尽。”这句话竟是马夫说的,就是苏小乞花了大价钱才请来的马夫。 “你……”就像是有一股滚烫的血涌入了脑子里,迟良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戏耍的猴子。 苏小乞也大感惊讶,他所做的居然都是郭大富安排好的,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迟良似崩溃了,怒吼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为的就是让瑶瑶看清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郭大富冷笑。 “我……”迟良双目圆睁,眼睛里闪烁着可怕的凶光,张牙舞爪的扑向郭大富,“我杀了你!” 背着双手的郭大富一步未动,眼皮也未眨一下,随后,便见迟良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喀”的吐出一口血。 一名侏儒站在了郭大富的身边,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就如同是精钢铸成。 将迟良击飞,这名侏儒又身形一闪,躲进龙马的肚下,难怪不见马夫,原来马夫就贴在龙马的肚子上。 “你怎能这般玩弄人?!”迟良恶狠狠的瞪着郭大富,语气中充满了恨意。 “良哥。”郭瑶走到郭大富的身边,垂下头,落泪道:“你现在太难看了。” 迟良的脸登时扭曲,咒骂道:“贱人!你们父女合起伙来欺侮我,现在你满意了?!” 郭大富的眼中顿现怒色,郭瑶悲伤的开口:“我知道良哥想凭借着自己的双手拼出一番事业,这几年来我瞒着身份,是为了等你学有所成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迟良讥笑道:“怕是惊吓吧?” 郭瑶的手猛地攥紧,又继续道:“每月爹爹都会给我一笔钱作零花,我分文没动,这是我准备给你的礼物。” 迟良的眼里骤然放出狂喜的光,大声道:“给我!给我!现在就给我!” 郭瑶惨然一笑,从腰间扯下一个暗红色的香囊,迟良正要伸手去接,却见香囊扔给了苏小乞。 “阁下守诺,这个百宝囊便送给阁下了。” 第一百章 大戏 百宝囊入手,顿感一股空间之力传入掌心,这居然是件空间灵器? 郭瑶在送出百宝囊时,便将附着在上的灵力抹去了。一缕黑色灵力从灵海中分出钻入百宝囊,苏小乞目光闪动数下,里面的空间大约有一分地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 空间灵器的价值往往取决于空间大小,只是这百宝囊便价值数十块中品灵晶,也就是数十万两黄金! 另外,百宝囊里还有碎银百两,黄金四十两,下品灵晶十块,中品灵晶三块,郭瑶的零花可算是一笔相当大的财富。 苏小乞实在没想到,看个热闹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可郭瑶为什么要将百宝囊送给他? 只是为了赌气? “那是我的东西。”迟良手捂着腹部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怨毒的瞪着苏小乞,重复道:“那是我的东西。” 没有人回话,眼神中有的只是怜悯。 忽的,迟良“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郭瑶爬去,“瑶妹,原谅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然而,在他即将接近郭瑶时,藏在马肚下的侏儒不知何时又挡在了郭瑶的身前。 迟良脸色一变,他不敢再往前了。 “瑶妹……”迟良的语气中充满了酸楚。 “良哥。”郭瑶狠咬了一口下唇,转身背对迟良道:“你走吧。” “不!我不走!”迟良怒吼,脸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绽出,暴睁着双目道:“你忘了吗?你对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郭瑶再也忍不住,抽噎道:“是你忘了。” “我改!”迟良几乎将胸膛都吼破了,但紧接着竟磕起头来,“我只要你原谅我,我只要你原谅我……” 迟良不断地重复,雪冻的似冰一般坚硬,渐渐地,他的额头泌出了血。冰雪被热血融化,血水流了满脸。 “你……你走吧……”简单的四个字,郭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都在摇晃。 迟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悲凄的说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郭瑶没有回答,手抓上青铜车厢的车门,森白的骨节根根凸显了出来。 迟良的脸色变了又变,时而悲苦,时而狰狞,突地,他一跃而起,猛地向苏小乞扑去,狂叫道:“把东西给我!那是我的!” 迟良当然不可能是苏小乞的对手,身体往侧边一让,苏小乞一个指头便将迟良戳倒在地。 “那是我的……”迟良的脸都埋在了雪里,号啕大哭,“是我的,是我的……” 苏小乞长叹口气,从百宝囊里取出两锭金子,扔到了迟良的手边。 一锭金子约摸十两重,二十两金子足够普通人家几年吃穿不愁了。 闻金银落地,迟良立即止住了哭声,涕泪交加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忙不迭一手一个攥在手里,恶狠狠的盯着苏小乞道:“还有呢?我要全部!” “嘿,这孙子。”苏小乞上前几步,一脚踩在迟良的脸上,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紧握的双手,将金子夺了回来。 郭大富瞧见苏小乞的举动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多看了苏小乞两眼,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有趣。 “好了,我们该回家了。”郭大富摸摸郭瑶的头,道:“你娘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别让她等的太久。” 郭瑶顺从的上了马车,侏儒又回了马肚下,郭大富的脚踩上门内忽然停住了,看着马夫道:“小女任性,这些天多劳累了。” 闻言,马夫诚惶诚恐的躬身行礼道:“老爷言重了。” “嗯。”郭大富应了一声,摆摆手,“你也回去吧,那辆马车就留给小兄弟代步了。” 说完,郭大富对苏小乞露出善意的笑容,走进了青铜车舆。 龙马长嘶,形如城堡的马车掉转方向,轰隆隆的向贡阳城驶去了。 而马夫,对苏小乞点了点头,上了屯兵坡。这就让苏小乞大感诧异了,依现在来看,马夫的身份绝不像表面上的简单,或许他就是凶牙寨的大寨主? 谁能想到其貌不扬的马夫摇身一变成了聚啸山林的匪贼? 果然人不可貌相。 人散了,迟良竟也安静了,他望着高处朦胧的山寨,眼中充满了苦味。 随后,他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句话不说的从苏小乞身边走过,他所去的方向也是贡龙城。 人的脸上究竟覆着几层面具,竟然说变就变? 苏小乞脑子一团浆糊,任务简单,收获大,就是……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 苏小乞绕着马车转了几圈,他没学过驾马车,也不懂骑马,挠挠头,就硬着头皮坐上了车架。可鞭一挥,马车便不受控制的四处乱冲起来,雪花如波浪飞扑,苏小乞连连惊呼,走出数丈远的迟良越来越近。 “吁……吁……” 苏小乞手忙脚乱拉起缰绳,马长嘶,前蹄高抬,面露惊惧之色的迟良就在马蹄下。 生死存亡间,苏小乞如利箭窜了出去,抓住迟良的后衣领向前一扑,马蹄猛然落下,雪溅了两人满身。 迟良怒瞪着苏小乞不说话。 “我说是马先动的手,你信吗?”苏小乞眨眨眼。 迟良满面怒容的起身,坐上车架,道:“我来驾车,上来。” 迟良好像变得不同了。 自知理亏的苏小乞摸摸鼻子,坐在了迟良的身边。 “我怎么觉得这里事里有事?”苏小乞试探着问道。 迟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果然有事。”迟良的反应验证了苏小乞的猜想,迟良不愿说,他也不紧逼,因为他知道人永远是藏不住秘密的。 不知不觉,暮色渐渐来临了,苏小乞将双手揣在袖子里,望着两旁倒退的树影,脑子里上演了一场大戏。 “这里有三十万两黄金,离开我女儿。” “郭伯父,我与瑶妹是真心相爱的。” “五十万!” “郭伯父,我想您一定是误……” 一抹讥笑在郭大富的嘴角勾起。 “误会?难道你不是想要更多?” “七十万!” 呵! 七十万?他还未必放在眼里。 要知道,他每天可是从五百万平方米的床上醒来…… 哎? 好像窜了? 苏小乞挠挠额头,贡阳城雄伟的城墙已遥遥在望。 第一百零一章 面摊 城外挂了两盏灯笼,昏黄的灯火摇曳着,映红了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下雪了?”苏小乞从车厢里露出头,随之而来的是一缕浓烟。 烟锅在车板上敲了敲,苏小乞将白玉烟袋往腰间一插,走下了马车。 在车厢待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将如意符里的物品都移到了百宝囊中,而百宝囊就像是一个烟叶袋挂在了烟杆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走进贡阳城内,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偶尔飘荡在街道上的人声,是从青楼,抑或是赌坊里传来的。 “咚……咚!咚!” 远处传来了更夫敲响铜锣声。 “寒潮来临,关灯关门。” “三更天了?”苏小乞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讶色,他在马车内小睡了一会儿,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打更是门学问,一慢一快,连打三次是落更;一敲再敲,连敲数次是二更;三更一慢两快;四更一慢三快;五更一慢四快。 铜锣连打三趟,便可以收更了。 现在听到的锣声是一慢两快,自然就是三更天。 “去吃点东西?”苏小乞提议道。 三更天便算是到了子时,这个时间客栈早已打烊,想要填饱肚子,只有到赌坊附近。 有的赌徒赌急眼了,常常会在赌坊坐上一天,到了夜里不管输赢肚子还是要填饱的,所以有赌坊的地方必然会有人支面摊。 运气好了,碰上手气不错的赌徒会多扔几个铜板,运气不好,面钱一赊再赊总是让人头疼的事,不过好在这个辛苦活还是赚多亏少。 僻静的大街上远远便看到一点灯火在晃动,追上前去,一个身穿破棉袄的老人正躲在屋檐下,半蹲着的身体都几乎趴在了火炉上。 冬天对于老人来说,常常是一个难熬的季节,就算是这样,老人依然觉得冷气不停地往脖领里钻。 老人的面摊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柜子,一边放着火炉,上方架着一口煮着骨头汤的铁锅。另一边是一块面板,上面是和好的面团,一大碗葱花,还有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刀柄有些油腻,显然用了很久了。 柜子的底部,还有四个木轮,雪封了街,就算有轮子也不好走了。 “老丈,来两碗面。”苏小乞笑眯眯的站在面摊前,望着铁锅里的白水,锅里是有骨头,可这两根骨头也不知煮了几个月了。 老人眼睛一亮,他没想过今日这么早便来了生意,一般来吃面的人,多在四更天往后,身体动起来便不觉得冷了,他满心欢喜的握住菜刀,熟门熟路的削起面。 老人最拿手的就是刀削面,削出的面皮更是薄似柳叶,他手上的面团换给别人顶多削出十碗面,可到了他的手里,足足能多出五碗。 五碗就能多赚十文钱! 屋檐下还有四条长凳两张桌,苏小乞两人抖落身上的雪花,随意选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喝酒?”苏小乞问道。 迟良摇头。 他的身上到现在还有一股酒味。 面很快端上来了,还撒了一大把葱花,老人露出一口黄牙,道:“你们来巧了,再晚点可就没葱花吃了。” “没葱花吃?”迟良好奇道:“为什么?” 老人将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道:“晚了不就被别人抢光了。” “抢葱花?”迟良不解。 老人不露痕迹的扫了两人一眼,迟良身上多处血污,又只穿着一件几乎全部湿透的薄青衫,看起来无比的失意落拓。 而苏小乞,穿着虽然过得去,但满头白发,曾被血鳞翅吞噬的血肉到现在还没补回来,一张脸在昏黄的火光下又干又瘦,苍白的就像是几个月没吃饱饭了。 老人不禁叹息一声,这两人一定没在外吃过面。一个想法又突然钻进老人的脑海里,这两人会不会耐不住肚子饿故意来混两碗面吃? 老人看看迟良,再看看苏小乞,来回数次,长叹口气,算了,面钱就算了吧。 老人又回到面摊,从碗里抓起一把葱花,多往苏小乞的碗里撒了撒,道:“葱花看着不起眼,多吃一点就能多捱一会饿,冬天难熬,肚子瘪了不好受吧?” 苏小乞哪里能想到老人把他当成讨饭的了,他又哪里能想到当了半年叫花子,身上都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了。 “是饿了。”从出了灵道门,苏小乞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面来了,他也顾不得烫,狼吞虎咽往嘴里扒。 “果然是穷的吃不起饭了。”老人心中更加笃定,有些忧愁的又贴在了烧的正旺的火炉上。 迟良像是下不去筷子,等了等,忽然学着苏小乞一样用力扒起面来,泪水落进汤水里,面的味道就像他的心一样酸。 “还是没什么想说的?”苏小乞停了筷子,面已经吃完了。 迟良沉默许久,道:“我与瑶妹也是在这样的雪天认识的。” 迟良痴痴的望着屋檐外如柳絮飞舞的大雪,道:“那天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避雪,如今算来,已有三年了。” “你从不知她的身份?” 迟良苦涩的笑了笑。 苏小乞沉吟片刻,道:“你是不是知道她会被掳去凶牙寨?” 迟良的笑容充满了苦味,道:“郭伯父找到我,要我陪他演一场戏。” “你为什么要答应?” 迟良道:“你知不知什么叫门当户对?” 苏小乞当然明白,“两个生活天差地别的人的确很难走到一起。” “为了让瑶妹死心,我只能这么做。”迟良低头望着碗里的面汤,便想到了郭家的家财万贯。 “你甘心?” “我当然不甘心。”迟良咬着牙道:“所以我要出人头地。” “你要再回来找她?” 迟良坚定答道:“是!” “你想怎么做?” “我要去万象书院求学。”迟良问道:“你知不知万象书院?” 苏小乞多少知道一点,万象书院分尘世、天外两院。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机关玄学、行商、医术、建筑、冶金、织造,世间所有‘尘世’无所不包。 而天外,只谈修身养性。 第一百零二章 风雪 “你是想到尘世?”苏小乞接着问道:“学什么?” 迟良深吸口气,冰冷的空气使他的脑子清醒了许多,道:“经商之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现在。”迟良起身。 苏小乞惊讶道:“现在?” 他算是明白迟良为什么会将马车停在城外了,原来是为了方便驾车离开。 “为什么这么急?” “我怕。”迟良的双拳不自觉的握紧了。 苏小乞知道迟良怕什么,他怕的是等到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瑶妹再不可能是他的瑶妹了。 苏小乞从烟杆上解下百宝囊,将《第八套广播体操》两卷取出放入如意符,再将百宝囊扔给迟良,道:“这个给你。” 迟良下意识的接过,惊愕道:“给……给我?” “趁我反悔之前快点走吧。”苏小乞点燃烟锅的烟叶,深吸一口,吐出一缕浓烟。 “我……”迟良迟疑。 忽的,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雪中传来,“送出的东西,怎还有收回的道理?” 面对苏小乞的迟良脸色瞬时变了,猛地转身,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双唇激动的乱颤,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瑶……瑶……瑶妹……”简单的两个字,已是泪流满面。 郭瑶从鹅毛大雪中走进屋檐下,牵起那只不算宽厚的手,看着青衫上的斑斑血迹,充满怜惜道:“与良哥相识不短,我怎会不知你是怎样的人?” 泪光闪烁,迟良又有些担忧的说道:“伯父……”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屋檐下又多了两个人,侏儒不声不响的站在阴影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而郭大富,站在苏小乞的身边,身上再无咄咄逼人的气势,有的只是对后辈的慈祥和蔼。 “郭伯父……”迟良心里没来由的一慌,想要挣脱郭瑶的手,却被郭瑶紧紧抓住了。 “虽说做的事很俗套,但你通过考验了。”郭大富也不怕脏,在破旧的长凳上坐下了。 “您的意思是……”迟良一脸诧色道:“这是对我的考验?” 郭大富看着碗里浑浊的面汤,道:“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也曾像你一样一无所有。” 迟良不知该怎么回话,又听郭大富继续道:“无论是权势滔天,还是富可敌国,都不及一个人的心性重要。在得知我的身份,你非但没有死缠烂打,反倒主动远离郭家,这一点非常难能可贵。” “我……” 郭大富抬起头,截口道:“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迟良愕然叫道:“您知道?” 随后,迟良看向苏小乞,苏小乞忙摆手道:“不是我,我是无辜的。” 话音未落,苏小乞隐见雪中闪过一道人影,但只是一闪,便再也寻不见了。 苏小乞暗暗皱起眉头,这个人跟了他们多久? 是不是迟良走到哪里,郭大富都迟早要去找他? “你们的亲事我同意了。” “什么?!”迟良忍不住的尖叫,与郭瑶对视一眼,“扑通”跪在地上,“谢伯父成全。” 郭大富点点头,继续道:“天亮你便往中域去,瑶瑶先留在我的身边。” “爹爹……”郭瑶有些不情愿,谁愿与情郎分开? 郭大富不看她,而是看着迟良问道:“你可明白?” “明白。”迟良点头。 尚未明媒正娶,将郭瑶带在身边的确会落下闲话,大户人家毕竟不比江湖儿女洒脱自在。 “小侄现在便往中域去了。”迟良起身,对郭大富行礼。 “现在?”郭大富微露讶色,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你是怕我反悔?” 迟良羞赧一笑。 “你去吧。”郭大富摆手。 “良哥……”郭瑶依依不舍。 “等我回来。”迟良反握住郭瑶的手,道:“那时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嗯。”郭瑶双颊飞起两朵红霞,声音细若蚊虫。 “东西还你。”迟良将百宝囊递向苏小乞。 “这个……”苏小乞不知该接不该接。 “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郭瑶还是与之前一样的话。 苏小乞一挑眉梢,伸手接了过来,不解道:“为什么要送给我?” “一开始就是为了赌气。”郭瑶瞪了郭大富一眼。 苏小乞还准备再多说两句,但又将话收了回来,百宝囊对于他来说价值不菲,对于郭瑶或许真的不算什么。家里有座金山,少几粒石子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事。 迟良与郭瑶闯进了风雪中,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郭瑶只愿时间慢些,这条送别的路更长些。 …… “你是灵道门弟子?”郭大富看着正将百宝囊绑上烟杆的苏小乞。 “是。”苏小乞随口答道。 郭大富的眼中充满欣赏之色,邀请道:“要不要到郭家做事?” 不等苏小乞回答,郭大富又补充道:“泰安商会的势力可不下于灵道门。” 苏小乞手上的动作一顿,沉思片刻,摇头,道:“我还是喜欢这样自在的修行。” 他不是不想摆脱灵道门,他若进了泰安商会,封不平会轻饶了他? 难不成郭大富会为了他与灵道门开战? 闻言,郭大富的脸上也无失望之色,他仅是见苏小乞有趣,这才随口一问。 苏小乞伸个懒腰,道:“既然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郭大富点头,随后与侏儒追着雪上的脚印去了,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比别人快上一步。 人忽然间便散尽,只留下了苏小乞与卖面的老人。到了此刻,老人还不明白苏小乞的身份,那真是老糊涂了。 苏小乞取出一锭银子放到面摊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老人便忙摆起布满老茧的手,道:“这……这我换不开。” 苏小乞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道:“那就不用换了。” “这……这……”老人慌张失措,却见苏小乞已经离开了,只有一个背影在风雪中晃动。 “多谢老丈多撒的葱花,面很好吃,早些回家烘火吧。” 寒风卷起飞雪遮掩了双眼,苏小乞的身影已看不真切,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挣扎跳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有锣响。 “咚……咚!咚!咚!” “寒潮来临,关灯关门。” 第一百零三章 治罪 以苏小乞的修为全力施展掠身术,到了灵道门时刚刚好是清晨时分。回到灵道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交接任务,之后,苏小乞又用四块下品灵石换来了两千贡献点,往传功阁去了。 可在身法区停留了近一个时辰,苏小乞始终没找到《八步赶蝉》的身法卷轴,难道…… 苏小乞看着坐在桌前为卷轴补充灵力的羊月,微微皱起眉头。 被她藏起来了? 苏小乞上前几步,敲敲桌子,羊月却好似耳聋一般充耳不闻。 “卷轴呢?”苏小乞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羊月不回话,手上不停,仿佛将心神都沉入了进去。 苏小乞眉心一锁,再次用力敲敲桌子,道:“卷轴呢?” 许是听出了苏小乞声音的变形,羊月抬起头,淡淡的扫了苏小乞一眼,不耐烦的说道:“这里到处都是卷轴,你劈头盖脸的就来问我,我知道你要什么?” 苏小乞双眼一眯,目中闪烁寒光,道:“你不知道?” “我得跟你说一件事。”羊月脸上充满了厌恶,道:“这张桌不是什么人就能靠近的,你要找卷轴就去找,随便靠过来想干什么?!” 苏小乞不怒反笑,道:“你在跟我装傻?” 羊月嗤笑着摇摇头,又低头收拾起卷轴。 忽的,羊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拍额头,懊恼道:“是我太任性了,上次你与我说要给卷轴补充灵力,我与你置气没有去管,结果那个身法卷轴碎掉了。” “碎掉了?”苏小乞似笑非笑的看着羊月。 羊月遗憾的摊手。 嘴角勾起,苏小乞道:“偷盗术法卷轴,抑或是无故损毁卷轴,按门规该如何处置?” 羊月冷笑道:“你不要忘了我爷爷是传功长老。” 苏小乞讥笑道:“可他不是掌门。” 笑容僵在了羊月的脸上。 苏小乞眼神冰冷道:“想为何麟出气,也要给自己补补脑子。” “你……”羊月气极,却想不到反驳的话,手在桌下摸索一阵,灰色卷轴摆到了桌上。 在灵力的作用下,卷轴一分为二,羊月拿起复刻卷轴往苏小乞怀里一扔,叱道:“我不想见到你,现在就从我的眼前消失!” “你对我的话说完了,我的话可没讲完。”卷轴收入百宝囊,苏小乞双手撑在桌上,双唇贴着羊月的耳朵,冷冷道:“窝藏卷轴的罪该怎么算?” 砰! 羊月拍桌而起,手中旋即出现一条长鞭,猛地向苏小乞的脸抽去。 然而,电闪雷鸣之间,长鞭被一只蒙着黑气的手抓牢了,苏小乞凝视着羊月的双目,道:“弟子私斗算不算罪上加罪?” “你……”羊月的气势登时弱了几分。 “窝藏卷轴会被废去修为,贬为外门弟子做杂役。 弟子私斗呢? 是怎么算来着?”苏小乞眨眨眼,“我入门时间晚,要不你给我提个醒?” 羊月的气势一落再落,眼神也越来越慌乱,色厉内荏道:“你……你们不敢罚我!” “为什么呢?” “你……你们就不怕惹恼了我爷爷?”说到羊福,羊月的气势又攀升上来,昂首挺胸道:“我爷爷一旦发火,你们承受的起吗?” 话说完,得意之色在羊月目中一闪而过。 “据我所知,羊长老又出去云游了。”苏小乞眼神阴冷的说道:“这里谁能助你?” 羊月不由得退后半步,正想开口,苏小乞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何长老,他现在怕也自身难保了吧? 我可是知道,为了对付掌门与寇长老,他已是焦头烂额了。” 羊月的眼中顿现恐惧之色。 “一人与两人斗,想想都让人为他捏把汗,你说……”苏小乞阴恻恻一笑,道:“如果将你除掉,羊长老又不在,是不是可以将传功阁从你们的手里夺回来了?” 羊月的脸白了又白,冷汗涔涔而落。 “再比如……”苏小乞眼神阴森的狞笑道:“羊长老一直都是别人假扮的,真正的羊福早被人杀死,为了防止露陷,所以他才常在外游历,为的就是不让身份暴露。 也许…… 他就是掌门的人?” 羊月突然觉得可怕起来,羊福的确与她很少交流了。 难道…… “不可能!”羊月猛摇头,将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的事晃出去,她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地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待羊月呼吸渐渐平稳,苏小乞这才继续开口:“现在你还觉得没人敢治你的罪吗?” 羊月手足无措的站着,手中的鞭也握不稳了,她觉得天地仿佛都在旋转。 “幸好你遇见的是我。”苏小乞微笑道:“像你这样的美人,我怎舍得让你受苦?” 闻言,羊月心中一喜,松开鞭柄,绕过木桌走近苏小乞,柔情似水的牵起苏小乞的手,她很清楚,语言往往比不上身体的接触。 揉了揉羊月似水般柔滑的双手,苏小乞坏笑道:“你闭上眼睛。” 羊月自然乖顺的将眼睛闭起了,她更明白,男人的要求要八分顺,两分拒,拒不是强硬,而是为了更好的迎合。 没有多少男人能抗住这种攻势的。 可这一次,羊月失算了。 苏小乞一个耳光扇了上去,紧接着,又反掴了一掌,顿将羊月姣美的脸打出了青紫的指印。 羊月呆住了,一时回不过神,等到她反应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嚎哭着张牙舞爪的扑向苏小乞。 她好像忘了怎么战斗,用牙咬,用脚踹,用手抓,可都被苏小乞躲过了。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羊月似寻到了亲人般,哭泣道:“你们……你们快来帮帮我……” 马上便有对羊月心有好感的人围了上来,苏小乞却毫不在意的一笑,身躯徐徐散发出一股极为强横的气势,冷冷道:“你们有种动一下试试?” 无人敢动,所有人都畏缩的收住了脚,他们并不惧怕苏小乞,再强的人也敌不过他们一拥而上,他们怕的是苏小乞身后庞大的势力。 羊月更看到,那天她曾投入其怀抱的年轻弟子躲在了人丛的最后,慢慢地,一步步悄悄退走了。 第一百零四章 愚蠢 “看起来,你的拥趸者并不像想象中的有用。”苏小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踌躇不前的众人。 羊月的神色又变了,先是双眼憋的通红,紧接着,整张脸都红的发紫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羊月尖叫着,如同泼妇扑了上去。但手刚刚抬起便被苏小乞抓住,脚刚刚踢出便被苏小乞一脚踹中膝盖,而动口咬,更是被苏小乞用头撞出了一嘴血。 羊月哭嚎着,咒骂着,再没了平日温婉可人的模样,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 “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苏小乞的话就仿佛是一道定身的符咒,使羊月停了下来,“你若真的受罚,何长老绝不会坐视不理,因为他同样不能失去传功阁。 至于你爷爷,如果真的如我所言,羊长老早遭暗算,哪里还有何茂耀武扬威的机会?” 羊月的眼神渐渐起了变化,那是遭了戏耍之后,倍感屈辱的眼神。 “你如果动动脑子,这张滑嫩的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苏小乞大笑着拍了拍羊月的脸颊,走向传功阁的大门。 “你混蛋!”羊月的声音尖锐刺耳,包裹着白色灵力的长鞭猛地向苏小乞后背抽去。 苏小乞就如同脑后长了眼睛,向左横掠躲过长鞭,旋身的同时,右臂骤然伸长数倍,缭绕着缕缕黑气的右掌结结实实的拍中了羊月的胸口。 毫无防备之下,羊月登时倒飞了出去,即使有人出手接住,仍不可避免的退了数步才算站稳。 同一时间,所有人上前一步,灵力齐发,汇于一处的磅礴气势使空气都几乎停止了流动。 苏小乞镇定自若的笑了笑,道:“羊姑娘不受罚,不代表你们也有这种权利。” 苏小乞的语气很平淡,却似一根锐利的针扎破了随时都会爆炸的气球,众人悻悻的收回灵力,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再见了……”苏小乞摆摆手,笑着走出了传功阁。 积郁在羊月喉间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噗”的从口中喷了出来,她猛地从几名弟子的怀里挣脱出来,“不要碰我!滚!” …… 得了《八步赶蝉》,苏小乞便赶去了武堂,在去屯兵坡之前,寇辰便将开启石室的启门珠送给了他。至于寇辰,只要他想要,启门珠要多少有多少。 从进入石室,苏小乞便再未露面,待大致悟通施展方法走出石室时,夜色已然降临。 月牙从云中悄悄露出头来,月光似洒了一地的碎银,苏小乞脚踩着斑驳的树影,缓步走回渔屋。 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静谧的夜,寇辰满面怒容赶来,挡住了苏小乞的去路。 “不要告诉我,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苏小乞尽量让自己平静。 寇辰一言不发,伸出手掌,一股清凉的水汽从他的掌心散发了出来。 苏小乞眯着眼道:“你是想动手?” 寇辰接下来的动作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手掌如拨水般轻柔,缓缓向苏小乞的脸颊抚去。 在苏小乞眼中,寇辰的双臂已然化成了两股水流,只不过是两日不见,他的《流水掌》便达到了如此境界,实在令人咋舌。 转眼间,寇辰便袭到身前四尺地,苏小乞眉毛一抖,右手骤然间被黑气包裹,凝聚成了漆黑的虎爪。 随后,左脚向前迈出一步,“嘭”的一声,一股强劲的气流从苏小乞脚下迸发出来,虎爪猛然抓向寇辰的心口。 但虎爪触碰到的却是寒冷彻骨的水,寇辰双掌掌心相对,封锁住了苏小乞凶猛的攻势。 苏小乞心中一凛,【黑虎掏心】抓入水中时,力道便散了大半,再被寇辰的魂衣化解几分,残存的力量不说使寇辰遭受重击,连破开魂衣都难做到了。 苏小乞正要抽身退走,寇辰却顺着手臂一转,欺进了他的怀里,低身的同时,右肩猛然撞向他的肋骨。 修炼了《流水掌》,寇辰终于将虚魄四重修为每一招所能达到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从前数倍,他很有信心,这次他将击败苏小乞。 然而,两人相撞一瞬间,寇辰仿佛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块铁板,右肩一麻,随后便感到了骨裂般的痛感。 苏小乞冷冷一笑,反击的时刻到了。 依然是【直捣黄龙】为起手,寇辰顿时如受重击般退了三步。下一刻,苏小乞做出了奇怪的举动,身形向后一掠,又向前一窜,身体腾空而起,如陀螺飞速旋转起来。 寇辰明明看清了苏小乞的动作,却追之不上,眨眼间发生的事,谁能及时反应?谁又能及时回击? 《八步赶蝉》不仅仅使身体变得灵活,更使《追风腿》威力大增。哪怕寇辰竭尽全力,依然无法化解这式【乱花点叶】的狂猛劲力。 “嘭”的一声,灵力四散,寇辰的掌法被破,顿抛飞而起,跌落到了数丈之外。 “还来吗?”苏小乞表情漠然的走向寇辰,尽显居高临下的傲然之感。 寇辰捂着胸口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仍然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苏小乞不屑一笑,道:“以你的伤,还能运力吗?” 的确,寇辰只要稍一运起灵力,便感到肋骨要爆裂开,血止不住的从嘴里渗了出来。 苏小乞摇摇头,不愿再与寇辰纠缠下去,想从寇辰身边走过,寇辰却又挡住了他的路。 “你……”寇辰咳出一口血,“你不能走。” 苏小乞顿觉好笑:“我不能走?” 寇辰不说话,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小乞。 “让开。”苏小乞的眼中多了些怒气。 寇辰摇头,下一刻,他便被踢飞,落到两丈外。 可苏小乞走去时,他又站了起来,还是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苏小乞不禁叹了口气,道:“何必?” 寇辰咬着牙:“我要你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苏小乞四下环顾,道:“想听说法的人却已经走了。” 寇辰脸色顷刻煞白,望向一棵杉树,树后早没了那道楚楚可怜的身影。 “知道她为什么不去找何麟,而是找你吗?” 寇辰沉默,额上的青筋在根根跳动。 “因为你愚蠢。” 霎时间,火光将两人包围,无数举着火把的弟子,羊月越众而出,阴恻恻的说道:“弟子私斗,按帮规该如何处置?” 第一百零五章 扭转局势 无论身份高低,逞强斗狠便会受到严厉的责罚,羊月求寇辰为她出气是假,陷害苏小乞才是真。 现在,要受惩罚何止苏小乞一人? 寇辰惶然四顾,只见冲天的火光欲要将他烧成灰烬,再不见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月……月儿……” 羊月甚至都没有瞧过寇辰一眼,怨毒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苏小乞,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狰狞扭曲的笑。 苏小乞不见慌乱,神色不惊的笑道:“何为私斗?” “嗯?”忘乎其形的羊月被问住了,她不明白苏小乞这句话的意思。 苏小乞淡淡道:“挟私恨蓄意报复,此为私斗。” “我不管那么多!”羊月不耐烦的挥手,“给我拿下这两人,押去囚牢听执法长老发落!” 早按捺不住的众人拥上。 “停。”苏小乞出言阻住众弟子,道:“早在半个月前,寇辰便拜我为师,执法长老可作证,我趁着深夜无人与徒弟切磋,算逞强斗狠?” 羊月冷声道:“只要你二人动手,便算私斗。” 苏小乞笑着摆手,道:“算不得。” 羊月嗤笑道:“为何算不得?” 苏小乞指着呆若木鸡的寇辰道:“我既是他的师父,与他可有仇?” “这……”羊月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苏小乞继续道:“既无仇,谈何蓄意报复?” 羊月目光闪烁一下,自信的笑道“他与你怎就没仇了?” 苏小乞摊手道:“我与他有什么仇?” “我。”羊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打了我,灵道门里寇辰对谁有好感,不用我多说吧?” 羊月满足的笑了,当一个男人就像狗一样听她的指挥,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愉快。 苏小乞微眯双目道:“就是说,他来找我是为了你?” “当然。”羊月高傲的扬起下巴。 “那追溯源头……”苏小乞举步向前,“想要报复我的不就是你?” 羊月笑容一僵,在她自鸣得意时,不知不觉便中了苏小乞的套。 “拿下他!拿下他!”羊月气急败坏的叫喊,但这一次,没人动了。 他们已经发现局势扭转,主动权到了苏小乞的手里。 苏小乞向前一步,众弟子便退后一步,一进一退,苏小乞走到了羊月的面前。 “你想……你想干什么?!”羊月惊恐的向后缩。 苏小乞没有跟进,喟然叹道:“神在造人时,往往不会把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也就使得人永远不会完美。” 羊月微皱黛眉。 “比如……”苏小乞走近几步,羊月还想退,但身后是拥挤的人丛,她已无路可退。 苏小乞看着羊月消肿的脸,她的五官实在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上天给了你这副美貌,你就必须要明白自己会缺失什么,硬要闷头往阴谋诡计里扎,那这张脸存在的意义在哪?” 苏小乞似乎话里有话。 “这么大的动静,不见掌门长老到此,你可知道原因?”苏小乞又道。 羊月的眼神飘忽不定,她的确找过何麟,何麟也答应她今晚会来,可为什么到现在都见不到他的人? “因为他们身上有你缺失的东西。”苏小乞一把捏住羊月的脸,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如果不是因为你爷爷,你现在已经死了。” 羊月尖叫一声,长鞭在手,但来不及挥出,便被苏小乞夺了下来。紧接着,她的身体一抖,丹田处随之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几乎痛到昏厥。 她的修为不高,梳妆打扮远远超过修炼的时间,唯一拿手的鞭法在如此近的距离,怎施展的开? “放开……放开我……放开我!!”羊月恐惧的声音都哑了,眼睛更是鼓的几乎要迸出眼眶。 苏小乞充耳不闻,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五指缓缓施力,羊月的脸慢慢扭曲变形,每一块骨头碎裂的声音都清晰的传到了羊月的耳中。 “放开我!放开我!” 缕缕发丝粘在脸上,有汗、有血、有泪,那张白皙的脸,姣美的脸,正在破碎。 无人上来劝阻一句,人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才会知道能有人站在身后是多么奢侈的事。 “求求你……求求你……” 强硬的声音渐渐变得软弱,羊月近乎软成了一滩泥,口中发出的只有似呻-吟般的痛呼声。 “放开她,求求你。”这句话是从寇辰口中说出来的。 苏小乞转目看去,寇辰竟跪在了地上,眼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苏小乞手上的动作一顿,叹息一声,将手收了回来,与此同时,羊月软在了地上,哭声令人心碎。 寇辰的心仿佛如刀割一般,起身走到羊月身边,伸出手想要把她从地上搀起来。可羊月已经起身了,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脱去外袍将脸遮起,闷声不响的离开了。 从始至终,她都未正眼瞧过寇辰,就如同这个人不存在。 众弟子三三两两的散了,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同样快。寇辰木立着,他的手还保持着伸出的动作,一动不动,连胸膛都停止了起伏,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座石像。 “嗒……” 火折子亮起一朵微弱的火苗,靠近烟锅燃起了一点红光。 “咝……” 火光大盛,烟油在吱吱作响。 “呼……” 天地间仿佛只有苏小乞吞吐浓烟的声音。 寇辰的手指动了,就像是平静的水面忽然起了一层涟漪,颤抖飞快蔓延到了寇辰的全身,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 “苏大哥,我……” “我对你很失望。”一缕烟升腾而起,苏小乞径直离开了。 寇辰沉默半晌,突然双目暴鼓,“哇”的吐出一口血,但来不及擦,便追着苏小乞去了。 苏小乞头也不回,寇辰捧着肚子,踉踉跄跄的跟随着,明明苏小乞的背影如此的近,他却始终无法触摸到。 他错了。 真的错了。 “砰。” 渔屋的门猛地砸紧了,不知不觉,便到了湖边,寇辰落泪,但没有喊上一个字,就这么在渔屋外跪了下来。 乌云悄悄掩住了月。 第一百零六章 玩笑 狂风咆哮着撞击窗棂,窗外已经发白,可惜今天没有温暖的日光,有的只是簌簌而落的雪花。 苏小乞打开门时,寇辰还跪在门外,他的身上落满了雪,就像是一个用雪堆成的雪人,只有轻微颤抖的嘴唇还表示着他有一口活气。 苏小乞看着那两片深紫的嘴唇,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寇辰不动,仿佛真成了听不懂语言的死物。 “怎么?”苏小乞没好气道:“还要我敲锣打鼓,找八抬大轿请你起来?” 寇辰缓慢的摇头,就像是雪人有了生命,正在适应自己的身体。 苏小乞叉着腰,一脸不耐的瞧着寇辰。 寇辰终于舍得开口了,难为情的说道:“脖子冻僵了,腿麻的站不起来了……” “……”苏小乞无奈的摇摇头,手伸到寇辰面前。 寇辰抬头看了苏小乞一眼,握住了那只手。 “我对不起你。”寇辰眼中充满了悔恨。 苏小乞拍拍寇辰的肩,道:“怪只怪我是个善良的人。” 寇辰惊喜道:“你肯原谅我?” 苏小乞耸肩,望着漫天飞雪,道:“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才会成长,你很快就会明白,女人不过是过眼云烟,基-情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基-情?” “你可听过闻鸡起舞的故事?”苏小乞嘴角浮现一丝怪笑,转身回了渔屋。 寇辰摇头。 苏小乞从杂物中找出一口铁锅,用树枝架起,从百宝囊里取出了两根火烛,这才坏笑道:“想不想听?” 寇辰却将苏小乞的话抛到脑后了,看着苏小乞手里的火烛,面露惊色道:“火烛?你从哪得来的?” 将火烛放到锅底下,苏小乞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到功禄阁兑换贡献点的时候换来的。” “换来的?”寇辰惊诧道:“火烛需要一万贡献点,你哪来那么多?!” 苏小乞挠挠头,算道:“如意符兑来了五千,用一块中品灵晶兑来了五千,正好凑够一万。” “中品灵晶?!”寇辰惊呼,他当然明白中品灵晶有着怎样的价值,那可是价值十万两黄金,就用来兑换百无一用的火烛? 寇辰难能理解的看着如婴儿小臂粗的柱状火烛,道:“你知不知道它没有任何威力,在战斗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知道。”苏小乞道:“我换它又不是战斗用的。” “那你想干什么?”寇辰好奇,他隐隐觉得苏小乞一定在图谋什么大事。 苏小乞嘿嘿一笑,道:“你知不知道火锅?” 只要输入灵力,火烛便可持续的喷出火焰,并且在火用尽之后,还能重新储存火焰,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酒精炉。 “火锅是什么?”寇辰不解,“是术法?” 苏小乞“当当”敲了两下铁锅,道:“你看不见这做菜的锅?” “你的意思是……”寇辰惊愕道:“你用十万两黄金就是为了做一道菜?” 苏小乞摇摇手指,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菜。你瞅瞅外面,寒风呼啸,万里冰封,这时候蜷在屋里,喝点小酒,吃点热腾腾的东西。” 苏小乞一拍巴掌,“绝了!” “所以你就换来了这个东西?”寇辰不敢置信,“那可是十万两,十万两! 不是白花花的,是黄澄澄的,黄澄澄的金子!” “值得这么大惊小怪?”苏小乞白了寇辰一眼,道:“现在我们修为弱,等到修为越来越强,就会碰到实力更强的敌人。敌人的身上一定有更多的好东西,你只看到了眼前的小河流,而我看到的却是星辰大海。” 苏小乞的眼中露出神圣的光芒,道:“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就等着我们去找,是时候开启大海贼的时代了!” “橡胶……橡胶……”苏小乞的右臂陡然伸长,抓住挂在房梁上的干鱼。 手臂快速缩回,苏小乞并指如刀将干鱼剁成数段放入锅中。 “你在说什么?”寇辰满头黑线。 “还是跟你说说闻鸡起舞跟火锅的由来吧。”苏小乞敛去笑容,神色冷峻的说道。 “不会还是司马光吧?” 苏小乞怅然道:“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寇辰哭丧着脸道:“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苏小乞一挑眉梢,道:“那就不讲了。” “嗯?”寇辰大感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苏小乞扫了寇辰一眼,道:“因为我编不出来了。” “……” 苏小乞开始给锅添水加菜,水是从湖中取来的,这个时节冰上会长翡菜,一种吃起来冰脆爽口的菜。 寇辰看着苏小乞忙碌不停的身影,不禁咬起了牙。他知道,苏小乞是故意将话题绕到别的事上,甚至说一些蹩脚的笑话,为的就是让他不要对昨晚的事有负担。 可他怎么能忘记? “对于昨晚……”寇辰羞愧的垂下头。苏小乞在此时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道:“正如我之前所说,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才会成长,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成千上万,不差你一个。” “可我却干了最不该干的事。”寇辰无比的痛恨自己。 苏小乞走到门前,望着风卷飞雪拂地,道:“人做错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能及时清醒,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的人才无药可救。” “你觉得你醒了吗?”苏小乞转头看着寇辰。 “我……” “不用回答了。”苏小乞打断道:“心里一旦住了人,再想将她赶出去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更何况这个人住了那么久。” 寇辰沉默,他越是憎恨羊月,心里便越是添了几分想念,人一生能爱的机会太少,往往爱一次便念了一辈子。 他的心情实在矛盾,明明知道不该去想,不该去爱,可他偏偏无法控制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为什么要如此作践? “鱼好了。”苏小乞盘腿坐在火锅边,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 “假如你遇到跟我一样的情况怎么办?”寇辰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苏小乞。 “杀了她。”苏小乞的体内突然涌出可怕的杀意。 寇辰悚然变色。 “这是个玩笑。”苏小乞笑笑。 第一百零七章 泰安商会 冬去春来,白雪融化滋润了大地,老柳泛出了新芽,柔嫩的草破开潮湿的泥土,天地间一片绿色。 苏小乞在伸入深湖的栈桥上重复的做着《第八套广播体操》伸展运动篇的动作,随着功法的运行,在经脉中缓缓流淌的黑色灵力徐徐壮大,从潺潺小溪流逐渐泛滥成了滔天巨浪。 两个月的时间,伸展运动篇成功的修炼到了第六层,而苏小乞的修为也迈入了虚魄五重。在《追风腿》突破第五层后,他的腿法越发凌厉,腿踢出,配合着肉身的力量,俨然有碎金裂石的威势了。 而《绞蛇》,在经历又一番肌肉撕裂、骨头断碎的痛苦后,左臂也如蛇一般柔软,施展开来,骨头仿佛已从手臂中消失了。 唯一令苏小乞心有遗憾的是《八步赶蝉》,因为修炼不久,仅仅突破了第二层。他的修炼速度较之常人是要快上数倍,但也需要时间,想要彻底悟透一门术法,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忽的,正在高举双臂的苏小乞腾空而起,身体陡然化成了一道旋风。狂猛的劲力撕扯着空气,每一块肌肉都涌动着沛然无匹的力量,“扑”的一声,苏小乞破开水流,湖面上顿时出现了丈余宽的漩涡。 清粼粼的湖水冲刷着黏在皮肤上的臭汗,数条从冬日醒来的游鱼受惊般逃开了,漩涡渐渐停止了转动,湖面上荡起了层层涟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快接近,寇辰正在栈桥上叫喊:“苏大哥快出来,有任务到了。” 苏小乞的头从水中钻出来,道:“任务?” 自从完成屯兵坡的任务,他再没出过灵道门,一是没有用到贡献点的地方,二是他前去文堂时,冯毅总是百般刁难,索性再没去接过任务,一直在武堂修炼。 今天怎么会有任务? 苏小乞暗觉奇怪时,竟发现寇辰身边还有一人,隔着数丈远,他都能闻到此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要见你。”寇远面无表情的说道。 苏小乞更感诧异,一个任务居然惊动寇远亲自请他? 是什么人想要见自己? 游到栈桥边上岸,苏小乞微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人想见我?” “一个大人物。”寇远惜字如金。 苏小乞无奈,转而看向寇辰,望着那圆圆的脸道:“你知不知道?” 寇辰狂点头,内心似乎很是兴奋,道:“是泰安商会的郭会长。” “郭大富?”苏小乞摸着下巴,他实在想不到郭大富来此的目的。 “他找我做什么?”苏小乞问道。 寇辰立刻回道:“他要你帮他劝劝儿子。” “劝儿子?”苏小乞的声音不免大了起来,“我连媳妇都没有,让我去劝儿子?” “他出的价钱很高。”寇远的话里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 苏小乞挑眉道:“有多高?” “三层楼那么高。”寇辰手比划了一下。 “三层楼?”苏小乞大感诧异起来,在功禄阁旁的桃花林外有一座三层石楼,是由天外陨岩建造而成,那里存放着维持灵道门运转的宝贵资源。 三层楼若是满了,便代表着灵道门一年的收入,仅是个简单的任务,郭大富的委托金竟然多到如此恐怖。 是财大气粗? 还是他疯了? “据说郭会长派仆人来了数次,委托下了,就是不见接,所以他就亲自押着几十车金银珠宝来了。”寇辰的脸红的发亮。 苏小乞扫了寇辰一眼,寇辰实在兴奋的有点反常。 “为什么没人接他的委托?”苏小乞深感奇怪道:“就是个劝儿子的任务,居然没人肯做?” 寇远冷冷道:“他要找的人是你。” 这在灵道门是常有的事,弟子完成任务的成功率高,便会有委托人指定此弟子去完成他所发布的任务。所以在灵道门,任务也是金字塔形,贡献点高的任务都被实力高强的弟子占据,新人弟子只能从塔下努力向上爬。 “听说一开始郭会长没用泰安商会的名头,结果两个月石沉大海。”寇辰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坏笑。 苏小乞明白了,这件事必定是冯毅暗中作梗,一见是指定他的任务直接封存,他一定没想到会踢到铁板上。 至于郭大富为什么要拉了几十车金银珠宝来,苏小乞也能想明白了,郭大富这是为了出心里的恶气。 明明用空间灵器装上一车中品灵晶就能轻松上山,他偏偏用马车运,郭大富纯属是恶心灵道门来了。 天下真理千千万,都不及五个字——有钱真好啊…… “路上边走边说,莫要再让人等急了。”寇远的眼中多少也有点喜意,冯毅是何茂的人,能看到何茂吞下一口苍蝇,是件愉快的事。 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道袍,三人上路。寇辰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静,苏小乞不禁无奈道:“你是不是兴奋过头了?” “能见到郭会长这么传奇的人你不兴奋?” 苏小乞多了点好奇,道:“他有多传奇?” 寇辰惊讶道:“你不知道?” 寇远也不免多看了苏小乞几眼,的确,身在沧海不知泰安商会的人屈指可数。 “我生在小山村,长在小旮旯,怎么会知道这种大人物?”苏小乞摊手。 “那也……”寇辰还是觉得奇怪,但又一挥手,“算了,我跟你说说。” “据说郭会长幼时爹娘便相继去世,讨饭讨到海川,意外的碰到两队盐帮火拼,结果盐帮的都死了,两车海盐却留下来了,郭会长便凭着这两车盐拿到了第一桶金。” “……” 寇辰继续道:“那时盐帮足有上千之多,互相争夺生意,每天都少不了厮杀,郭会长一见有盐帮相斗便躲藏起来,两方受伤惨重,他便出来下黑手,没有夺盐的机会,他也不贪恋及时抽身。 后来他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远远不够的,手里又有钱财,便召集来了一群人,势力的壮大,就算是硬骨头他也敢上去啃一啃了。 就这么过了几年,盐帮越来越少,他们不知不觉就成了最大的盐帮,索性将所有盐帮统一,成立了泰安商会。” “你一定想不到。”寇辰嘿嘿一笑,“郭会长连字都不识一个。” “……”苏小乞怔神半晌,咬着牙道:“你他妈告诉我,这哪传奇了? 他不做生意,就是黑吃黑,需要认识屁字?” 第一百零八章 势力 寇辰惊讶的看着苏小乞道:“你觉得他一生不够传奇?” “你告诉我帮派头头哪里传奇了?” “他有钱啊。” “哦……” 寇辰的话的确有理,让人难以辩驳。 很快,三人便赶到了观天殿,封玉山与何茂都没坐到位子上,正笑脸陪着端杯饮茶的郭大富。 两人虽然明争暗斗,但关乎到灵道门,便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他们很清楚,他们需要的是什么,不该摧毁的又是什么。 在大殿内,还跪着一名年轻人,他的头深深垂在了胸口,身体不停地起着痉挛,他的未来会去往何处,又会到哪里停止? 苏小乞走进大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护在郭大富身边的侏儒,两人四目相对,侏儒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他站在郭大富的身后,就如同是郭大富的影子,明明人真实的存在,却让人察觉不到他存在的气息。 “你来了。”郭大富将白瓷小杯放到桌上,笑望着苏小乞。 他品尝茶水时脸上充满了威严,只有身居高位常常发号施令的人,才能散发出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就算是修为高深的封玉山,都不及他的气势迫人。 但他笑起来时,便再没了让人噤若寒蝉的威压,只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封玉山与何茂的表情同时一僵,他们的眼神中都有了几分尴尬,从郭大富落座到苏小乞进门,与他们只交谈了寥寥几句。 苏小乞眼中微露诧色,从封玉山与何茂的神色中他隐隐猜出了,泰安商会的势力绝不像郭大富所说的那么简单,绝对远远超出了灵道门。 尤其是寇辰在路上如此推崇郭大富,寇远竟都未出言驳斥,这说明什么? 沧海的盐有一半是出自泰安商会,没有足够的力量怎能护住自己的蛋糕? 泰安商会的实力在沧海一域至少处在中上游,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为什么会到小小的灵道门来找不起眼的他? 仅是因为在贡阳城的相遇? 苏小乞想不通。 “人既到了,那便出发吧。”郭大富站起身来,他的身体虽然有些肥胖,但身上的藏蓝绸衣裁剪的极为合身,他神色和蔼时,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翁。 “这便要走了吗?”何茂微惊。 封玉山与寇远都是不擅长与人交流的人,此刻虽然想留住郭大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能获得泰安商会的支持,灵道门的实力一定能更进一步,这种机会失去了便不再有了。 郭大富没有回话,很多时候他不需要向别人解释,只要听他命令就够了。 郭大富走向苏小乞,侏儒如影随形,忽的,郭大富在冯毅的身边站住了,道:“这样无用的弟子,不知灵道门留着做什么用?” 封玉山看向何茂,何茂目光闪动数下,叹道:“我不愿杀你。” 冯毅闻言一喜,面露感动道:“师……师父……” 何茂摆摆手,“你自裁吧。” “什……什么?”冯毅如受雷殛,脸色顷刻苍白如纸。 “我会安顿好你的爹娘,你……你放心去吧。”何茂别过头,不忍再看那张凄楚的脸。 冯毅瞪大了眼睛,神情时而恐惧,时而狰狞,突地,他从地上跃起扑向苏小乞,嘶吼道:“我要杀了你!!” 侏儒立即出手,一指击溃冯毅的魂衣,指尖即将戳入冯毅的咽喉时,郭大富突然出声:“朱一。” 骇人心魄的力量霎时间消散无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指甲停在冯毅的喉结上,侏儒的气息又一次消失了。 冷汗涔涔而落,只在短短数息时间,汗透重衣,汗水从道袍中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封玉山瞳孔骤然一缩,他能感觉到,朱一的实力绝非他所能比。 “既是灵道门弟子,就该交给灵道门处置,你何必越俎代庖?”郭大富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他明明未寒着一张脸,可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来自他体内的怒气。 下一刻,一道红光骤然击中冯毅,将其从观天殿抛飞出去,落到演武场,后背搽地数十丈,从登天梯滚了下去。 “郭会长说的是。”何茂笑容满面的拱手。 苏小乞不禁觉得好笑起来,郭大富的到来又改变了灵道门的格局,得到泰安商会的支持可以使灵道门从不入流的门派走进世人的视线,也可审判出谁才是坐在掌门之位上的人。 果然,对于热衷权利的人,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然而,令何茂感到失望的是,郭大富对于他的殷勤无动于衷,看着苏小乞很直白的说道:“我是不是帮了你?” 苏小乞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小子。”郭大富搂住苏小乞的肩,低声道:“不要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以为我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上的?” 苏小乞叹道:“你看人的确准。” “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帮我?”郭大富仿佛没将几十车金银珠宝送上灵道门,而是跟苏小乞谈起了人情。 苏小乞无奈的摊手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郭大富放开苏小乞,道:“因为你是个有趣的人,还是个年轻人。 我那里的伙计岁数太大,就算有年轻人,都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活得比我这般老人还累,怎么能劝得动我的儿?” “所以非我不可?” 郭大富点头:“非你不可。” 苏小乞拍拍郭大富的肩,在朱一欲要噬人的目光中,颔首道:“我明白了。” 郭大富也不气,反而目中的欣赏之色正盛几分,他觉得自己来对了。 “你们得了钱财,我呢?”苏小乞毫不畏惧的与封玉山对视着。 “你……”封玉山坚硬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道:“你想要什么?” “我的要求不高。”苏小乞笑着道:“上次我得了《绞蛇》、《八步赶蝉》的复刻卷轴,可惜没完全搞明白,就拿这两样东西作为我的劳苦费吧。” “这个简单。”封玉山僵硬的表情缓和了,命令下达,很快便有弟子将一银一灰两个卷轴送了来。 第一百零九章 传奇 将卷轴收入百宝囊,苏小乞对封玉山露出一口白牙,然后走向郭大富,毫不在意朱一凶狠的眼神,拍拍郭大富的肩道:“走吧?” 三人正要出了观天殿,寇辰忽然追上几步,大声的对苏小乞的背影喊道:“苏大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嗯?”苏小乞转过身来,对上寇辰热切的目光。 “您觉得呢?”苏小乞去看郭大富。 “你想带就带上吧。”郭大富的语气很无所谓。 苏小乞招招手,寇辰立即欣喜跟上。 何茂不禁急了,呼道:“郭会长,犬子……” 然而,郭大富完全没有意思听他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出了观天殿,很快便消失在了演武场的尽头。 登天梯下有一座宏伟的马车,马车前是两匹似从水墨画走出的神骏,打开青铜车门,扑面而来的却不是淡淡的清香,而是浓郁的肉味。 车厢内有两张坐下便不想起身的软椅,地上铺的是柔软的羊毛毯。在两张软椅的中间,有一张檀木矮桌,矮桌上摆着一盘酱牛肉,每一块都有拳头大小。 另外,桌上还有一盘新鲜的水果,一壶酒和六个白玉小杯。 郭大富舒服的坐在软椅上,肉都陷了进去,而苏小乞与寇辰,则在另一张软椅坐下了。 “要不要来一块?”郭大富拿起一块酱牛肉递向苏小乞。 苏小乞摆手。 “可惜了。”郭大富将手缩回,咬了一口牛肉。 感觉不到丝毫晃动的车厢内只有郭大富的咀嚼声,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苏小乞忍不住问道:“您就不想说说令郎是怎么回事?” 闻言,郭大富黯然的长叹口气,肉也吃不下了,将啃了大半的牛肉放回餐盘,道:“我只有一个儿子,叫郭小富。” 苏小乞:“……” 郭大富接着说道:“小富幼时得过一场重病,虽然把命救回来了,但经脉都萎缩,永远不能修炼。 自他得了病,我再不想他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娶妻生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就够了。 我十岁讨饭到海川港,希望自己能大富大贵,就给自己改名叫郭大富,我的儿呢,怕是没我这么好的命了,小富即安,那便叫郭小富吧。” 苏小乞本以为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深意,听郭大富说的平淡无奇,可细细深想,便觉得其中有说不尽的苦泪。 “既然您希望他平安就够,为什么又找到了我?”苏小乞不解。 郭大富唉声叹气道:“我希望他平平凡凡,可他却不愿做一个平凡的人,所以我想让你劝劝他。” “怎么说?” 郭大富抓起牛肉猛咬了一口,道:“他从鸡鸣起床便开始练习拔剑,一直到天黑才回房休息。他知道自己不能修炼,但他认为,只要剑够快,没有灵魄,没有灵力,一样能成为强者。” 苏小乞道:“您是想让我劝他不要做无用功?” 郭大富三两口将牛肉吞进肚里,丝毫不顾形象的用袖子蹭蹭嘴上的油,道:“那孩子已经疯魔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怕他……” “唉……”郭大富满脸愁苦。 “连您都劝不动他,我又怎么能行?”苏小乞摇头。 郭大富摆摆手,道:“年轻人总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有共同话题,不管成不成,先去试一试。” 苏小乞只能答应了。 话说完,车厢里又安静了,苏小乞没有太多说话的欲望,郭大富怀着沉重的心事,只有寇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郭大富,时不时的还低笑几声。 郭大富终于察觉到了,瞧了寇辰一眼,转而问苏小乞:“这孩子是不是有病?” 闻言,寇辰急忙争辩道:“我没病!” “那你这么瞧着我?”郭大富道:“我是赤身裸体的女人?” 寇辰猛地摇头。 “他觉得您是一个传奇?”苏小乞无奈道。 “传奇?”郭大富大笑,“有人说我心狠手辣,有人说我阴险歹毒,我倒是第一次听传奇这两个字。” 寇辰登时目现怒色,仿佛受到侮辱的是他,不等他开口,郭大富又含笑道:“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传奇了?” 寇辰并未思索太久,便如数家珍的说道:“在您刚刚成立海蛇帮时,有一个势力较大的帮派叫赤龙帮,他们曾让您交出所有的海盐,不然就让海蛇帮鸡犬不留。 您知势弱,更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将价值万两的海盐全部烧化,毅然的离开了打拼下来的地盘,结果第二年,您便蛇吞龙,赤龙帮的地盘都归了您。” 郭大富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忽然忍不住的大笑道:“这些你从哪听来的?” “不……不是吗?”寇辰被笑的有些慌。 “当然不对。”郭大富止住笑声,道:“那天我们是准备向赤龙帮投降了,不怕告诉你,所有的海盐都装上车,就等着给赤龙帮送去了。 结果,夜里不知哪个夯货把火星溅到麻袋上了,一烧起来就灭不住火,三十包盐全烧化了。而且那些盐哪里值上万两,最多值上百两。” 郭大富拿起一块牛肉,边啃边道:“盐没了,赤龙帮是绝不肯放过我们的,就算说是意外他也不会相信,索性就离开地盘,到别处去谋生了。 至于你说的蛇吞龙,那是赤龙帮与别的帮派火拼被我们捡了漏子。” 寇辰的表情像吃了一只苍蝇,又急切问道:“那怒沉百宝箱呢?” “怒沉百宝箱?”郭大富茫然。 寇辰道:“狂浪帮**掳掠无恶不作,他们想要壮大势力拉海蛇帮入伙,送上了值数十万两的百宝箱,您不愿同流合污,将百宝箱扔入海中,与狂浪帮一番厮杀,结果大获全胜!” 郭大富回忆道:“这个不假,百宝箱里的确有价值数十万两的珠宝。” 寇辰一喜,激动起来。 “说到这我来气。”郭大富愤懑道:“那天我们与狂浪帮是在海上谈判,开始接百宝箱时,正好有只马蜂叮在了我后脖上,我手控制不住的一抓,结果百宝箱掉海里了。 我说是意外,可狂浪帮不信啊,非说是我瞧不起他们,说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结果就打起来了。” “……” 第一百一十章 院里的年轻人 “谈笑退强敌呢?”寇辰禁不住的起身,“那也是假的?!” 郭大富的眼中一片迷茫,道:“谈笑退强敌是什么?” 寇辰情绪激动道:“那一日,您中了黄沙帮的埋伏,被上千人围困,但您丝毫不曾畏惧,喝完一袋水,刚吐一个字,黄沙帮的帮主便面容惨变,仓皇退走。” “黄沙帮?”郭大富回想起来至今还心有余悸,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那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为惊险的事,你们没经历过,决计想不到其中的凶险,说是十死无生也不为过。” 果然有这种事! 寇辰大喜欲狂,又压抑住激昂的心情,故作平静道:“可您还是逼退了强敌,现在沧海只有泰安商会,谁还听过黄沙帮?” “不错。”郭大富从怀中取出手帕擦擦手上的酱汁,又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嘬了一口,舒爽的吐出口气,道:“如果不是黄沙帮的帮主夫人要生娃儿,我是没有运气在这吃肉喝酒了。” 寇辰张嘴结舌,讷讷道:“您……您……” 郭大富将酒壶放到桌上,目中不免多了几分惧色,道:“那天真的骇得我要命,就是几口气的工夫,衣服干了湿,湿了干,幸好有袋水灌下去,不然我连站都站不稳了。” “……”寇辰的表情僵住了。 “你们绝对想不到,能止小儿夜啼的黄沙帮帮主竟然会怕自己的婆娘,帮内伙计赶来,只说‘夫人痛的把您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黄沙帮那群人马上就像收到了催命符,抱头鼠窜回了黄沙帮。”回忆起往事,郭大富不禁开怀大笑。 寇辰颓然的跌回软椅上,失神道:“孤身斗虎定乾坤呢?” 郭大富又拿起一块牛肉,道:“这是在说……” 寇辰就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双唇开启,道:“贩卖海盐的帮派多如牛毛,其中势力最大的是虎堂。所有人都认为海蛇帮是以卵击石,可在您独身一人进入虎堂之后,虎堂便并入了海蛇帮。 没有人知道那天您进入虎堂说了什么,但自那天之后,盐帮亡的亡,散的散,沧海的盐一半归了江东莫家,一半归了海川郭家。” “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天说了什么?”郭大富笑望着寇辰。 寇辰想要摇头,却还是点了点头,内心反正崩塌了,索性塌的更彻底一点吧。 “虎堂并入海蛇帮,只因为虎堂堂主的千金看上了我这个穷小子,他又只有一个女儿,结果实力最弱的海蛇帮摇身一变成了势力最大的盐帮。” “……”寇辰双目无神的望着车顶,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郭大富笑了笑,还想再继续说点当年的往事,苏小乞立即出言打断道:“令嫒现今如何了?” 郭大富慨然道:“女大不中留,前些日子坐车去中域去寻迟小子了。” 苏小乞挑起眉梢,道:“您放心的下?” “那该如何?”郭大富无奈道:“郭家祖辈上就不是大户人家,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句话……”苏小乞不知自己该不该笑,所以表情就很怪。 “这句话是瑶瑶说的。”郭大富又补充道:“劈头盖脸把我臭骂了一顿。” 苏小乞哭笑不得。 “那就好吧。”郭大富摊手,“那就跟着去吧,姑娘家胳膊肘都向外拐,你能怎么办?” 郭大富之前的话虽然好笑,但苏小乞很明白,倘若郭大富真的如此平庸,虎堂堂主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他? 就算是得了虎堂相助,从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能出鞘展露锋芒,能入鞘敛去寒光,这样的人无疑很可怕。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子女的疼爱远远胜过许多父亲,郭大富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郭大富好像读懂了苏小乞内心的想法,道:“我的夫人在七年前离世,留下这一双儿女,我不对他们好,又有谁对他们好呢?” 说话间,车厢外响起了敲门声,“老爷,到家了。” 朱一的声音就似两块瓦片在相互摩擦,刺耳的同时,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毛。 车门开启,一道腥咸的海风拂上脸颊,宛如情人的手。 “欧……欧……” 鸥群在蔚蓝的天空翱翔,下车便感似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无边无际的蓝,人仿佛就是一粒渺小的尘埃。 起伏不定的波浪,青葱的椰树,盘旋的海鸥,苏小乞只觉得内心都开阔了,情不自禁的就要对大海高呼。 但就在这个想法出现在脑子里时,郭大富已经大吼起来,这无疑感染了两人,苏小乞与寇辰同时乱吼乱叫。 惊走了鸥群,惊退了欲要从水中爬上岸的海蟹,惊醒了一条条海鱼,跃出海面又落入水中,溅起层层涟漪。 …… 郭家的宅子就在海边的一座小山坡上,山坡上覆满植被,各种树木数不胜数,有些苏小乞甚至都叫不上名来。 郭大富亲自领路,郭宅院落重重,经过曲折的回廊,走过水桥假山小湖,终于到了一座小院。 院内有十间房,朱红的门窗,灰色的檐,角落里还有一棵鼓出花苞的桃树,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经过一道月洞门,还有一座大院,大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樱花树下有一身穿灰袍的年轻人正不停地将手中的剑出鞘、入鞘。 “呛……呛……” 单调急促的拔剑声不断地回荡在耳边,只是听得久了,便让人感到心烦气躁,几乎要发疯,拔剑的人又是怎样忍受这种痛苦的? “那便是小富。”郭大富看着樱花树下的年轻人满面忧愁。 郭小富好似没察觉到四人的到来,依旧不停手上的动作,剑在手,好像再没什么事能让他分心。 “要劝他……”苏小乞摇头,“不容易。” 郭大富道:“你认为他这样下去,可行?” 苏小乞依旧摇头,道:“聚魄境以下或许真敌不过他一剑,凝魄境之上呢? 身形一掠便是数十丈,乃至数百丈,焚山煮海的术法,拔剑再快又怎能破的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的路 “所以我把他交给你了。”郭大富拍拍苏小乞的肩,竟径直离开了。只留下了苏小乞与寇辰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寇辰没有一点主意。 “我怎么知道。”苏小乞白了寇辰一眼,从腰间拔出白玉烟袋,掏出一个火折子。 寇辰一掌拍向苏小乞拿着火折子的手,道:“你还有这闲心?” 苏小乞轻松躲过,点燃烟叶,深吸一口,道:“我要给自己找找灵感,看看能编出什么瞎话。” “……” 沉默许久,眼看一管子烟被苏小乞吸完了,寇辰忍不住道:“你还没想到?” 苏小乞不耐烦的看着寇辰,道:“嘴给你,你来?” 寇辰不说话了,只听单调的拔剑声一遍一遍的回荡在院落上空,经过此地的飞鸟闻见此音立即掉转方向,扇动双翼向别处去了。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呢?”寇辰看着樱花树下那道不知疲倦的身影突然有些感慨。 苏小乞回道:“人终究要有个目标才能活得开心嘛。” “他的目标是凭着残废之躯成为顶天立地的强者,我的目标是得到父亲的认同,让所有人改变对我的看法。”寇辰停顿一下,看着苏小乞的侧脸道:“你的目标呢?你想走什么路?” “我?”苏小乞笑笑,“我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想走的路。” “怎么会?!”寇辰不相信。 苏小乞认真想了一下,道:“如果说有,那就是我答应过别人要为他复仇,还答应过一个人要拯救世界。” 说到拯救世界,苏小乞的神色就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那都是别人的目标,你的呢?”寇辰道:“我不信你连自己要走什么路都不知道。” 苏小乞这次就陷入了沉思,慨然道:“最初,我觉得在城门口一窝,天晴晒晒太阳,下雨躺在屋里,这样过着就挺好。 现在,我只想找个景色秀丽的地方,远离江湖纷争,静下心来看看四季变迁。” “会不会……”寇辰挠挠头,“会不会太没志气了?” “怎么样才是有志气?”苏小乞的眼神忽然很忧伤,喃喃道:“一定要称霸天下才算不枉此生吗?” 寇辰似被触动,道:“既然你想逃离这个江湖,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苏小乞苦涩的摇摇头,道:“既踏上江湖,又哪来的回头路? 我想过以现在这种方式加入灵道门吗?” 寇辰沉默。 苏小乞仰面望天道:“鱼想要脱钩,就要有足够的力量,我努力修炼就是想早些完成他们的嘱托,早些离开这个江湖。” “你为什么……为什么……” 寇辰含糊不清,苏小乞却好像懂了,道:“假如你从地狱里爬出来,便会懂了。” 寇辰心中一惊。 “说到这个,其实我还是有一个小目标的。”苏小乞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寇辰顿感空气里充满了肃杀的味道。 苏小乞想起了一个身穿唐装的微胖中年人,很多人叫他孙爷,那是苏小乞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每次想到他,苏小乞便感到右臂阵阵作痛。 “你的小目标……小目标是什么?”寇辰冷的打颤,原来杀意也能让人感到寒冷。 忽的,寇辰感到四周的压力陡然一松,苏小乞又叼起白玉烟袋,道:“总之,做完这三件事,我的故事便讲完了。” “故事?” 苏小乞道:“人的一生不就是一场故事?” 寇辰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说法,好奇问道:“你觉得你完成这三件事要多久?” “只怕要很久了。”苏小乞吐出一口浓烟,微笑道:“如果结束的太快,故事又怎么会精彩?” 寇辰笑道:“果然你还是不甘心平凡的。” 苏小乞遥望着停止拔剑的郭富,自言自语道:“我很希望自己平凡,但平凡的人死的最快。” 寇辰心有所悟,却见苏小乞向郭小富走了过去,他立即跟上。 时时刻刻都在拔剑,郭小富的反应异常的敏锐,在他感觉到杀意袭来时,他立即将剑收入鞘中,左脚微向前,右手紧握住了剑柄。 “你是谁?!”郭小富如临大敌的注视着苏小乞。 苏小乞咬着烟嘴,道:“难道你不知我是与你爹一起到这座院子里的吗?” 郭小富的视线始终不离苏小乞的双眼,微微摇头。 当一个人的精力太过沉入到某一件事中,他就会完全忘却天地的存在,郭小富所知的只有自己和剑。 郭小富的身上的灰袍已被汗水浸透,汗馊味异常的刺鼻,苏小乞不禁皱了皱眉,道:“你有多久没换衣服了?” 郭小富保持着拔剑的姿势,想了想,道:“一个月?两个月?” 郭小富摇头,“我不记得了。” “因为洗澡换衣服会浪费你的时间?”苏小乞似乎很懂。 郭小富眼睛一亮,仿佛遇到知音般,惊喜道:“你懂?” “我懂。”苏小乞点头。 但只在顷刻间,郭小富的眼神便冷了下去,道:“你是来劝我的?” 苏小乞注视着郭小富瘦削倔强的脸,道:“不是。” 这一点就大大出乎郭小富预料了,诧异道:“那你是来?” 苏小乞将视线下移,看着郭小富唇上的黄色绒须,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帮助你?” 郭小富仿佛不敢相信一般,道:“可爹……” 苏小乞感叹道:“世上哪有不疼爱子女的爹娘,你爹一心劝你,是不想让你吃苦。” 郭小富收回了拔剑的姿势,紧握拳道:“我明白,但我不愿听他的,他没有权利左右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只能由我自己决定!” 寇辰如受冲击,他也曾说过与郭小富一模一样的话。 苏小乞淡淡一笑,道:“那就证明给他看吧。” 郭小富的目中又现喜色,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认同。 单调急促的拔剑声又开始了。 寇辰将苏小乞拉到一边,悄声道:“你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苏小乞反问道:“你劝的动他?” 寇辰想了想,摇头。 “那就只有先接近他了。”苏小乞耸肩,“年轻人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认同。” 苏小乞看着不断重复的郭小富,慨叹道:“尤其是他。”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石头人 灵道门距离海川港约有千余里,以墨龙马的速度,施展全力之下约一个时辰便赶到了海川。 进入郭宅时还是午后,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在这期间,郭小富竟一直在不停的拔剑,就连此刻进食,院落里还回荡着单调又急促的拔剑声。 悬在天上的日轮渐渐沉入海中,昏黄的日光远离了屋脊,远离了屋檐,落在院墙,落在樱花树嫣红的花蕾上,宛如一幅充满诗意的画。 斑驳的光影洒在郭小富的坚毅的脸上,他紧抿的双唇忽而张开,咬住一个抛来的包子,囫囵两下,吞了下去。 在郭小富身前三尺远,有一名妙龄女子一手拿着银筷,一手托着盛着肉包的盘子,有些踌躇,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夹起肉包扔向郭小富。 她只是一个丫鬟,主人家的命令她怎么敢拒绝? 小院里,苏小乞与寇辰正坐在小板凳上,围着一张矮桌,桌上有数道精致的菜式,还有一筐蒸的松软的白面馒头。 “要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毅力,那这个世界就太可怕了。” 寇辰停箸看着郭小富,在出剑的一刹那,郭小富咬住了包子,收剑不久,便将包子咽了下去。期间没有出过一次错,更没有包子掉到地上,就像是演练过无数遍。瞧得久了,竟让人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我只觉得会多出很多疯子。”苏小乞头也不抬,闷头吃着瓷盘里的菜。 “怎么会?”寇辰反驳道:“如果天赋极佳的人也像他这般刻苦,不就多出无数高手?” 苏小乞将馒头塞进嘴里,摇着头道:“这样修炼你觉得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天下第一又能如何?” 寇辰挠挠额头,忽然得意的笑道:“这一次你蒙不了我,已经天下无敌了,难道还没有享受的机会?” 苏小乞喝了一口茶水,道:“越是站在山巅上的人,便越害怕风,他们哪敢放松?”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寇辰没有了先前的自信,摸着头道:“似乎……似乎是这样。” “先不说别的。”苏小乞对郭小富扬了一下下巴,道:“他这样给你能坚持多久?” 寇辰思索起来,许久,用不敢确定的语气说道:“一个月?两个月?” “给你呢?”寇辰又紧接着问道:“给你能坚持多久?” “我?”苏小乞飞快的答道:“半个时辰我都坚持不了。” “你也太没志气了。”寇辰撇着嘴。 苏小乞道:“实力是战斗中得来的,要是闷头苦练都能成高手,那成名的人也太不值钱了。 乌龟再怎么努力也跑不过兔子,兔子再怎么努力也逃不过猎豹的利齿,闷头苦练不如迎难而上,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寇辰听的一脸无奈,道:“你不愿努力修炼就罢了,还要找出一大堆说辞来证明你是对的,你这……这……” 苏小乞拍拍寇辰的肩膀站起来,笑着道:“因为我本来就是对的。” …… 晚饭过后,矮桌碗盏便被郭家的下人收走了,苏小乞与寇辰坐在板凳上捧着脸望着郭小富,看的久了,寇辰的心里不免生出了烦躁之意,道:“难道我们要这样一直看下去?” 苏小乞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当然不。” 寇辰立即来了精神,急忙道:“我们要怎么做?” 苏小乞神秘的笑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等着他去做。” 寇辰一怔,道:“什么意思?” 苏小乞转过脸看着寇辰道:“如果有人天天这么盯着你,还对你评头论足,你是不是想要去证明点什么?” “比如?” “比如他要证明自己走的路是对的。”苏小乞顿了一下,接着道:“再比如他要证明我之前说的话都是错的。” “你之前的话?”寇辰讪笑道:“你确定他都听见了?” 苏小乞将头转回,继续看着郭小富,道:“如果他一直在拔剑,那当然是听不见的,可他既吃着包子,又拔着剑,这么分心怎么可能听不见我说的话?” 寇辰吃惊道:“你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苏小乞嘿嘿笑道:“一半一半吧。” 寇辰疑问道:“那他会有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呢?” “我怎么知道?”苏小乞瞥了寇辰一眼。 …… 暮色笼罩大地,郭宅的重重院落亮起了灯,樱花树上吊着一盏红灯笼,火光随着春风摇动,地下的人影时长时短,拔剑声还在继续。 “啊……”苏小乞不禁打了个哈欠,双眼通红的说道:“看累了,你盯着,我去睡会儿。” “你别。”寇辰慌忙将苏小乞拽了回来,道:“万一他找我聊上几句呢?你不在我跟他说什么?” “你就跟他说说司马迁的故事。”苏小乞又抬脚走,但脚步一停,补充道:“聊聊司马光的故事也成。” “你拉倒吧。”寇辰猛地将苏小乞拉到凳子上,道:“他不休息你也不准走,郭会长找的是你,又不是我。” 苏小乞叹气,坐了回来。 两人又捧着脸看郭小富,重复的声音使他们昏昏欲睡,慢慢地又开始打盹。 寇辰实在忍不住了,搓搓脸,道:“从我们来到现在,你知道他拔了多少剑吗?” “你数了?”苏小乞半阖着眼。 “我没。”寇辰很诚实的答道。 “那你说个屁。”苏小乞一点好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声音忽然停了,寇辰缓缓睁开眼皮,见郭小富正向他与苏小乞走来。 寇辰瞬间困意全无,用手肘捣了捣苏小乞腰上的软肉,苏小乞顿不耐烦的要开口骂,却见寇辰微不可察的向前扬了一下下巴。 苏小乞向前一看,郭小富已经走到了他身前不远停下,道:“我每天拔剑两万次。” 苏小乞眉毛一抖,不露痕迹的去看郭小富的右手。他的右掌比老农的手还要粗砺,灰黄的老茧被磨得发白,指腹的皮甚至翻了起来,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手掌伤成这般模样,郭小富竟还坚持拔剑,脸上竟还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这个人怎就像石头似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奈之事 一天拔剑两万次,收剑两万次,就算是机器也要毁坏了,郭小富究竟是凭着怎样的毅力坚持的? 而离得近了,苏小乞又发现郭小富的皮肤上布满了红点,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身体,就像是在蒸笼里蒸了个半生不熟。 “我会证明给你看。”郭小富果然听到了苏小乞之前与寇辰的对话,他的声音十分有力,仿佛感觉不到疲累。话说完,便转身回了大院。 郭小富离去不久,樱花树后的一间房中亮起了灯火,那是火焰珠绽放的光芒。 没有人拔剑,院子里立时沉寂下来,但苏小乞两人的耳中同时响了“嗡嗡”声,就好似上百只蚊虫在耳边嘶鸣,让人的头皮一阵发麻。 苏小乞猛地晃了晃头,仍赶不走钻入脑中的嗡鸣,索性放弃了,靠近寇辰,悄声道:“过去瞧瞧。” 寇辰不动,有些难堪的说道:“瞧什么?瞧他脱光衣服睡觉?” “对。”苏小乞毫不掩饰的说道:“就是瞧这个。” 寇辰心里一阵恶寒,忙摆手道:“你去吧,我怕长针眼。” 苏小乞还真就自己去了,蹑手蹑脚的走上台阶,来到窗边。手指蘸了一口唾沫捅破窗纸,往里一瞧,霎时头皮一炸,一股凉气从足底猛地窜向头顶,身体都战栗起来。 郭小富毕竟不是铁打的,身一挨床便沉沉的睡了去,不知他是否经常这样做,床上的褥子棉被都如同在粪水里浸过一般,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恶臭。 最令苏小乞惊恐的不是这点,而是从褥子棉被里爬出的东西,足足有近千只虱子密密麻麻的趴在郭小富的身体上! 郭小富睡得太熟,又或许是皮肤的不适,他稍一翻身,便惊起一片黑云,有些虱子躲闪不及,被压的“啪啪”作响,爆出了数点血花。 “呕……”苏小乞忍不住的转身就吐了起来,傍晚吃的,正午吃的,就连昨天前天吃的都狂吐了出来。 他哪想过会见到这种场面,堂堂的郭家少爷,泰安商会未来的主人,竟然…… 竟然过得比穷困潦倒的乡村土汉子还要可怜百倍。 “你怎么了?”察觉到异常的寇辰匆忙掠来。 苏小乞没说话,脸色蜡黄的他伸出拇指向后指了指。寇辰不明就里的看了看透出白光的窗户,好奇的趴上去,眯眼向房内一瞧。 “呕……”寇辰蹲在苏小乞的身边,胃里翻江倒海。 院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你们都看到了吧?”郭大富满脸愁苦的从小院走了进来。 苏小乞两人没有机会说话,同时摆手。 “他的东西不让任何人碰,这样下去再好的人也要疯魔了。”郭大富忧愁的叹息。 “您有什么好主意?”苏小乞抬起头,抹了一把嘴角的酸水,认真的看着郭大富道:“您应该想到好主意了吧?” 郭大富应道:“海川的高台村里有一伙人,明天你们陪小富去。” 寇辰疑惑道:“你都想到怎么做了,为什么还要到灵道门找苏大哥?” 郭大富叹道:“我的人身上都有一种味道,小富能察觉出来,他会觉得这是我故意安排来打压他的,那样只会激起他更大的反弹。” “所以您找到我这个陌生人?”苏小乞道:“可你怎么让他知道那伙人的存在?让我去说?” “不。”郭大富摇头道:“我会让绿儿无意中透露给他。” 郭大富又解释道:“绿儿就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个丫鬟。” “那伙人实力强不强?”这是寇辰关心的问题。 “这伙人组了个帮派叫合欢帮,帮主的修为有虚魄六重,帮内弟子有七人,修为在虚魄二重到四重之间波动,总之实力不强。”郭大富道:“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会暗中派人跟随你们,假如你们不是合欢帮的对手,他会出手。” 苏小乞轻松道:“原来我们只要走个过场就好了。” 郭大富苦恼道:“每天都要面对这种情况,我的心里怎么能不焦急?自然要快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苏小乞向后瞄了一眼,又全身发冷的打个哆嗦转回来,道:“您就不怕他听见您的计划?” “他听见?”郭大富又气恼又心疼,叱道:“他要是还有点知觉就不会被虱子活吃了!” 郭小富太累了,每天每月每年,无论是电闪雷鸣,刮风起尘,还是下雪下雨,他始终都站在樱花树下拔剑。每天两万次,铁铸的骨,铜打的皮,都要累成一摊毫无知觉的水了。 “今晚你们好好休息。”郭大富转身走了,“能不能劝他回头全仰仗你们了。” 苏小乞与寇辰对视一眼,怅然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寇辰不自觉的握紧双拳,越握越紧,指甲都深嵌进了肉里,“天下的父母却不都是一样的,狠心起来同样能要了人的命。” 苏小乞很是理解的拍了拍寇辰的肩,道:“地位不是不可以自己争取,坚持你的路走下去,总有一天寇长老会对你刮目相看。” 寇辰却痛苦的摇头,满面哀伤的凝视着苏小乞的双眼道:“人的天赋一旦注定,是不是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苏小乞一噎,他实在不愿去说违背良心的话,道:“努力可以比普通人走的更远,却永远追不上天赋异禀的人,从一开始,天堑般的差距便存在了。” 寇辰惨然一笑,指着紧闭的朱门,大亮的房间,道:“比如他,比如我?” “不。”苏小乞走下台阶,道:“你比他好的太多太多,他若是能修炼,一定能超过大部分的同龄人,只可惜……” 苏小乞停住了,拔出腰间的白玉烟袋,深吸一口,望着白烟飞上天空,被樱花树的枝丫切割数块,渐渐淡化在空气里。 “人生太多无奈,好的坏的,任凭你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能选择的就只有接受。”苏小乞继续前行,影子在灯笼的照耀下越拉越长。 不接受又能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四章 壮观 清晨。 一缕微光透过窗抚在苏小乞的脸上,院落里鸟儿喧鸣。忽的,鸟儿扑棱棱的惊飞而起,门外响起了大力的拍门声。 眼皮动了动,苏小乞打着哈欠坐起来。拍门声更急,打开门,一个巴掌险些打在了脸上,苏小乞一把捉住来人的手腕,却摸到了一层疙瘩。 全身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霎时间寒意遍体,来人不是郭小富又能是谁? 左手边的房间门也开了一条缝,寇辰的圆脸从里面钻出来,看了郭小富一眼,又将视线移到苏小乞身上,两人对视一眼,苏小乞转头看着郭小富道:“有事?” “我说过要证明你是错的,现在机会来了。”郭小富的脸上蒙着一层胜利的光辉,好像他已经看到苏小乞的一败涂地。 苏小乞的视线有意无意的透过郭小富看向前方,身穿绿裙的绿儿正站在月洞门下。 绿儿不露痕迹的点点头,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绿儿对郭小富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切都按照郭大富的计划进行了。 苏小乞假装不知的问道:“你要去哪?” “高台。”说完,郭小富又恐苏小乞不知,解释道:“一个小村。”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苏小乞笑笑,朝寇辰招了招手。 …… 高台村。 破败的宅子,生满青苔的院落里蹲着八个人,身穿麻布汗衫的安焕正声情并茂的说着他的宏伟大计。 “大哥,您说的都是真的?”一口黄牙的汉子脸笑的就像朵菊花。 安焕瞥了一眼此人,睥睨道:“无论男女,只要中了我的合欢气,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要找人。那时候人人都找到人生真谛,随时随地都在交合,那场面该多么壮观!” “嘿!”黄牙汉子搓着手,一脸淫邪的笑道:“村东头那卖豆腐的小寡妇,就那小寡妇,咱们先找她下手,找她下手。 我都瞄她好几年了,瞅的我是心里直痒痒,直痒痒。”黄牙汉子激动的脸通红,青筋都绽了出来。 “小寡妇?”安焕鄙夷的扫了黄牙一眼,道:“也就你成天想着小寡妇,我们要整就要整个黄花大闺女!” “你想想看。”安焕动情的描述道:“没被耕过的田,脸羞涩的能滴出血,被我这合欢气一喷,突然就成了**荡妇,拼命的要找东西往身体里塞,壮观不壮观?” “壮观,壮观。”众人亢奋的乱嚎。 嚎完了,黄牙汉子脸上的血还没褪去,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问道:“大哥,大哥,您说的那么出神,有没有,有没有整过几个大闺女?”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安焕摇了摇头,但马上沉着脸道:“但我杀过人。” 众人惊呼连连。 还是黄牙汉子稳重些,但脸色已由红转白了,抖着声道:“您……您都杀……杀啥人了?” 他们都是十里八村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杀人的事却从没敢干过。 听见安焕寒着脸说杀人的事,他们的心里是既恐惧又兴奋。 安焕狞笑道:“我娘,一个废物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 安焕又面容扭曲的接着道:“我爹死那年,我才七岁。 在那之后,我天天见那女人领男人回家,她想重新找个靠山,对于她那样的女人来说,没有男人简直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无数男人来了走,走了来,他们把她当成了人尽可夫的女人,她却全然不知。抱着可怜的、愚懦的梦想,等待着有男人将她从安家带出去。 她想要离开安宅,却又不敢离开安宅,她想要扔下我,却又不敢扔下我。 她不敢离开安宅是怕无家可归,她不敢扔下我是因为我是安家唯一的男丁,家里没有男人,村里的人将会如何的欺辱她?” 众人噤若寒蝉,安家夫人他们是知道的,十里八村的壮劳力都几乎到他们所在的这座宅子里睡过。只听说安家夫人是醉酒不小心跌进了井里,没想到她的死居然与安焕有关。 “你们都知道的吧?”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生着恶相的脸。 众人你看我,我望你,嗫嚅道:“知……知道……” 安焕冷冷一笑,道:“她是在打水的时候,被我一脚踹进井里的!” 众人紧闭着嘴。 安焕又道:“你们都知道我走后,这座宅子被人占了吧?” 安家夫人落井后,没过多久安焕便离开了高台村。他是上个月回来的,也是没过多久,占着安宅的癞皮头忽然就疯了,疯笑着扑进河里淹死了。 再之后,安焕便将他们召集了起来,组了个合欢帮,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安焕的宏伟大计。 “癞皮……赖皮头的死也与您有关?”黄牙汉子声音在发颤,身体也在发抖。 “是我杀的。”安焕很爽快的承认。 黄牙汉子与众人对望一眼,转头接着问道:“您……您是用了什么方法?” “我的灵魄是短尾淫鼬,既能让人心生情欲,又能使人产生幻觉。”安焕欢愉的笑道:“得来它不容易,我几乎寻遍了整个灵魄大陆。” “那……那个……”黄牙汉子挠挠头,欲言又止,好像不知怎么开口。 “有话就说。” 黄牙汉子眼神飘忽道:“我们……我们几个人的修为都没到虚魄境……” “什么?!”安焕惊的站起。 “我们能流露出虚魄境的气息,是因为这张筑境符。”黄牙汉子战战兢兢的从怀里取出一张有黄光在上流转的符纸。 安焕的脸色阴沉下去,冷声道:“你们从哪得来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这个是土疙瘩村的孙头炼成的,他以前跟过一个六品下级灵器师底下做学徒,筑境符是他意外捣鼓出来的。”黄牙汉子羞惭道:“我们为了壮自己的声势,这才干了这么一出。” “你们……”安焕指着几人脸色时白时青,怒道:“也就是现在合欢帮缺人手,不然你们都得滚蛋!” 众人连应是。 思索片刻,安焕摸着下巴道:“这个孙头可以争取一下,假如我们找个上百人,怀里都揣着筑境符,一出门清一色的虚魄境,也是相当壮观的嘛。” “壮观,壮观。”众人擦着汗。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是错的 众人的回应使安焕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道:“这个孙头我们要尽快拉拢过来。” 几人连忙称是。 安焕猛地一拍巴掌,道:“先送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他,人越老,就越想吃点嫩的,他一定会喜欢。” “是极,是极。” “那现在就出发,我看李壮家的姑娘就不错,身条顺,模样也俊,就选她!”说着说着,安焕就情不自禁的拍手。 “啊?”众人都受惊般站起来了,道:“现在?” 他们嘴上说的轻松,真去干这种大胆的事,他们心里都有点打怵。 “今天只整李壮家的姑娘,算是先给你们练练胆子。”安焕大手一挥,嘎嘎笑道:“改明个咱们再玩个大的!” 人一旦起了犯罪的念头,罪恶的种子顷刻便会长成参天大树,而贪欲,瞬间便会改变一个人。 一个人不成事,两个人没有胆子,但一窝人,便什么事都敢干出来了。 黄牙汉子搓着手,想要说却不怎么开口,憋的脸都成了酱色。 安焕搂过黄牙汉子的肩,大笑道:“想说就说,不要吞吞吐吐,进了合欢帮,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小寡妇,卖豆腐的小寡妇。”黄牙汉子控制不住的就蹦起来,“你见了就知道,简直嫩的能掐出水来,咱们整了她,整了她!” 安焕还没来得及说,众人便齐声叫道:“整了她!整了她!” 还能怎么说? “好。”安焕豪气干云的喝道:“就整她!” 众人的脸都憋成了酱色,恨不得现在就将火倾泻出来。 “先说一点,顺序要排好的。”安焕笑的既淫邪又诡谲。 “干!干!干!” 口号喊的震天响,一声比一声洪亮。 安焕不可一世的走在最后,他不仅仅是想成立一个小帮派,他还有着非常远大的目标。他要用女人来笼络更多的灵魄师,当合欢帮像吹气球一般飞速壮大,他第一个就要拿泰安商会开刀。 等灭了泰安商会,他又会笼络更多的人,沧海、中域、大泽、西凉、极地,五域都将臣服在他的脚下。 他要将所有的女人都圈养起来,他恨女人,深入骨髓的恨,他要让所有女人都成**荡妇,对他摇尾乞怜,这样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然而,走在队伍前头的黄牙汉子手还没摸到门闩,剥了铜漆的大门便“轰”的一声,木屑如疾雨飞射,劈头盖脸的打在了众人的身上。 “好胆!”没见到人时,几人还是硬气的,当见到门前出现了三道人影,便全部都闭住了嘴。 门是被郭小富一剑劈开的,刹那间剑光一闪,刹那间利剑回鞘,门便爆碎了开。 每日拔剑两万次所产生的能量,此刻全部倾泻了出来。郭小富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光辉越发耀眼。 五年苦修,只为今日一飞冲天! “你们想去哪?”郭小富的嘴角挂着一丝讥诮的笑容。他本是想直接冲入宅子,将里面的人杀的干干净净,可苏小乞却拦住了他,他们从安焕开始说第一句话时便守在了门外,所有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进了他们的耳朵。 这群人激起了郭小富更大的杀心。 “我们……我们……”众人退缩着,郭小富所散发出的威势是他们永远学不来的,还没交手,他们便先胆怯了三分。 郭小富举步向前,手握上了剑柄。忽然间,在所有人的眼里,郭小富仿佛与剑融为了一体,再没有看见他所握的利剑,因为郭小富便是一柄收在鞘中的宝剑。 苏小乞瞳孔微微一缩,不敢置信道:“他竟然有了剑意!” 寇辰此刻也是心惊不已,他的眼睛再不能离开郭小富的身体,嘶声道:“我们小看他了。” 苏小乞喃喃道:“郭大富的消息也出错了,现在只能看这个安焕能不能争点气了。” “上,快上!”安焕在后推着身前七人,你推我我推你,黄牙汉子踉跄几步被推了出来。 “误会,都是误会。”黄牙汉子牵强的笑着,忙摆手。 郭小富报之一笑,“是不是误会你不要跟我解释。” 黄牙汉子一愣,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声势惊人的郭小富身上,倒是没发现他身后还有两人。 身穿玄色道袍的圆脸男子怎么看都有些软弱的味道,他不可能是话事人。 另一个满头白发,叼着白玉烟袋的矮小男子虽然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惊色,但明显的可以看出,他举手投足间的自如。 他很可能是真正的话事人。 黄牙汉子搓搓脸,打起笑容,手高举正向说上几句玩笑话来缓解一下僵硬的气氛,却见一道剑光从眼前霍然闪过。 黄牙汉子下意识的就闭上了感到刺痛的双眼,还没等睁开,便听身后一阵尖叫,紧接着,一股剧痛从手臂传了来。 黄牙汉子不得不赶快睁开眼睛了,下一刻,他的眼中布满了惊恐,右臂从肩上错位的平滑下来,鲜血好似旗花火箭般喷薄而出。 “啊!!”黄牙汉子捂住伤口,凄厉的嚎哭,在他眼里,郭小富再不是一个人,而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夺命恶鬼! 郭小富冷笑道:“你的解释到地下留给阎王听就够了,我要做的就是,送你去见阎王。” 剑光又是骤然闪过,一颗头颅高高飞起,无头的身躯向前走了两步,仆倒在地,血很快流成了河。 很多人都没看清郭小富是怎样拔剑的,又是怎样将剑收入了鞘中,能看清的只有真正修炼到虚魄境的三人。 没人敢上前,郭小富却冲进了人群,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拔剑,收剑,再拔剑…… 只在数息之间,想要干一番大事的他们便全部倒在地上,躺在了血泊之中。 安焕不是不想逃,他是没有逃生的机会,他更知道,这三人绝不会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能给他的就只有一个字——死。 “最后一个人了。” 郭小富转头看了苏小乞一眼,如同一个得胜者一般呲出了牙花子。 随后,他的嘴唇开始无声的动起来,像是在说这四个字——你是错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丰收 “他好像在挑衅你。”寇辰笑看着郭小富的背影,对苏小乞揶揄道。 苏小乞无奈摊手。 寇辰又问道:“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如果安焕毫无防备,他或许还有胜的可能。可现在,安焕已经将魂衣凝聚出来了。”苏小乞望着四肢着地,低伏在地上的安焕。他的身体被一层黄光包裹着,双目变得斜长,向外缓缓伸出的鼻子与鼠鼻无异,尾椎处更是生出了一条短尾。 “你的意思是……”寇辰道:“郭小富会输?” 苏小乞向对峙的两人扬了一下下巴,道:“等着看吧。” 郭小富并没有听见苏小乞与寇辰的对话,面对强敌,他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咝……” 郭小富深深地吸气,再长长的吐出,待狂蹦乱跳的心渐渐平复,他连向前迈出几大步,剑遽然出鞘。 “呛……” 剑如龙吟,刹那间,璀璨的光辉现于世间,又泯灭在尘世中。凌厉的剑气似凶暴的流星,前一刻还让人魂亡魄失,下一刻便如冰消雪融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利剑却没有斩破安焕的魂衣,给郭小富的感觉就像是砍在了皮球上,受力处虽然凹陷了进去,但想要让皮球炸开,力量还远远不够。 郭小富悚然变色,剑立即回鞘,再拔斩而出,然而,依旧被充满弹性的魂衣阻隔在外。人的力量再强大,又怎么比得了炼化天地灵气凝出的灵力? 安焕眼中的惊色徐徐褪了去,郭小富出剑时,的确让他有一种灵魂离体之感,他的一只脚几乎都踏进了鬼门关。 好在,郭小富的剑空有剑意,却无力量支撑,这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目中闪过一丝狡黠,安焕竟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转身背对郭小富,屁股高高撅了起来。 “噗……” 一道紫烟从体内喷发了出来,片刻便笼罩了院落的每一处角落。紫烟没什么味道,但视线都被遮掩住了,三尺之外,尽是一片紫。 郭小富紧握着剑柄,在雾中团团转着,脸上一片惶然之色。忽的,身后响起细微的响动,郭小富猛地转身,剑光霍然割开紫雾,他能够感受到剑触到了魂衣。 可是,人却不见了。 “在这里。”冰冷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郭小富的脑后出现了一只手,快逾闪电般抓向他的天灵盖。 能够听到声音,郭小富却已来不及反应。无法修炼的他,虽然身体敏捷远超常人,但比起灵魄师,简直慢如蜗牛。 他下意识的转身时,安焕陡然间改变了攻势,劲道强绝的右爪猛抓面门。 郭小富心中大凛,他有把握在头被捏碎时再出一剑,他没有把握的是,他的这一剑能否挡住安焕的攻击?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生死存亡之际,炫人眼目的森寒剑光又一次在眼前掠过。虽后一步出手,剑却先至。可是,切在安焕的右爪上仍旧无法突破那层流转着淡淡黄光的魂衣。 剑被巨力破开,郭小富闷哼一声,顿连退十多步,握剑的整条手臂都麻木起来。尚未来得及站稳,安焕又猱身而上,伸出两指凶恶的向郭小富的双眼刺去。 安焕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歹毒,可紧接着,他的脸色骤然大变,竟不顾体内灵力的反噬,强收回贯注全身劲力的一击,向后暴退数尺之远。 寇辰一掌落空,正待挥掌驱散周围的紫雾,安焕又背对他们撅起了屁股。 “噗……” 这一次喷出的是粉雾,郭小富与寇辰两人站的位置太巧,登时被喷了个正着,同时,两人的口舌中感受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不知怎的,两人身体突然间就燥热起来,热气从毛孔钻进去,穿过血肉,透过骨髓,传达到了每一个细胞。 两人“呼呼”的喷着热气,双眼红的就像是充盈着血,就连皮肤,都红的似燃起了火,两人现在就像是两个熊熊燃烧的火炉。 忽的,两人对视,嘴角浮现出一抹诡笑。 另一边,安焕的屁股再次高高撅起,红的雾就像是在天空酝酿积蓄的乌云,迅速扩散遮蔽了整个天空。 被雾罩中的郭小富与寇辰两人眼前陡然出现一群赤身裸体的女子,耳边燕语莺声勾魂摄魄,眼前媚眼含笑轻勾玉指,两人的眼里充满了情欲,彻底迷醉了。 安焕嘎嘎的冷笑起来,再欲喷出煽动人体内邪火的粉雾,苏小乞动了。 “呛啷”一声,苏小乞从郭小富身边擦过的一刹那,出鞘的利剑从安焕的屁股眼扎了进去,欲要涌出的红雾倒回肚内,安焕的腹部立时鼓成了一个圆滚的气球。 针一扎,便会爆出无数血淋淋的东西。 苏小乞不会什么剑法,但此刻的确是用剑的最好时机。喷出雾气时,安焕最无防备的便是气口,苏小乞实在是忍不住的想要给安焕来这么一下子。 “啊!!”安焕狂吼起来,利剑霎时被灵力激出,射到地上,又震飞而起,飞上数十丈这才从空中“当啷”落地。 剑是被逼出了,受不了屈辱强行运力的安焕却成了个漏勺,先是粉雾飘出,随后滚烫的血从肚子上的孔洞中窜了出来。 安焕还欲还击,可是,灵力已在经脉中散去了,他的生命也在缓缓消散,踉跄了几步,栽倒在地上,黑暗正慢慢侵吞他眼前的光明。 突地,安焕感到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着,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左手。他的食指上有一枚灰色戒指,是他经过无数生死得来的,现在,却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拔了下来。 他最后的意识中,看到的是一张笑脸,这张脸之所以会笑,是因为灰色戒指中有不少好东西。 苏小乞的心神离开戒指,这枚戒指的空间约有一个普通箱子那么大,里面虽然只有五块下品灵晶,但还有三个小玉瓶和一个寒玉盒。 里面装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看,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经过数场战斗的他总算有次大丰收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感谢 将空间戒指扔进百宝囊,苏小乞连续挥掌,片刻,周围各色混杂的雾气便被掌风驱散。苏小乞这才有时间去看中了合欢气的郭小富与寇辰。 “你们看,只要找准弱点,解决他是很容……容……容易……”苏小乞的脸上布满惊恐,郭小富与寇辰正纠缠在一起,拼命地去撕对方的衣服,两人所穿的都几乎烂成布片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院子里多了一名侏儒,他两手将郭小富与寇辰分别抓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缠在一起的两人分离开。 两人似疯魔了,手狂抓脚乱蹬,双目紧闭的他们,脸上竟还有着一抹极为享受的笑容。 苏小乞愣了愣,崩溃的用手捂住脸,他实在没想到,中了合欢气的反应会这么大。 饶是见惯了无数风浪的朱一,此刻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了,“这……这怎么办?” 苏小乞看了看寇辰,又瞧了瞧郭小富,两人的下身在一挺一挺,脸上的笑容十分的诡异…… 苏小乞心里一阵恶寒,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声喊道:“打晕!打晕!全打晕!” 朱一两记势沉力猛的手刀砍在了郭小富与寇辰的后颈上,两人的身体倏地僵硬,随后像泥一样软下来。 苏小乞与朱一同时松了口气,他们简直比经历过一场大战还要疲累。 “你就不怕把他们的颈骨砍断了?”苏小乞可是看到了朱一使出了多大的力气。 朱一一言不发,连看都不看苏小乞。 苏小乞自讨没趣的耸耸肩,接着便见朱一提着两人出了宅子,向郭宅的方向去了。 苏小乞向后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将他们怀里的筑境符一一找出放入百宝囊,正想着尸体该怎么处理,远隔数丈的朱一就好像脑后长了眼睛,刺耳的声音远远传来,“会有人来收拾。” 双眉一挑,苏小乞追着朱一去了。 …… 回到郭宅,郭小富与寇辰被安排在一间房内由丫鬟照顾着,他们所中的毒随着时间便会消失。丫鬟们端来一盆盆凉水擦洗着两人的身体,又将一盆盆“烧”的滚烫的水端出去,每个人都匆匆忙忙。 院落里再没了令人心生燥意的拔剑声,下人们感到轻松之余,竟还有着几分失落。人一旦习惯了某样东西,突然间失去,心里总会或多或少有点异样。 瞧着人来来往往,苏小乞不免就有些无聊了,不多时,朱一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苏小乞瞳孔一缩,转过身来,眯着眼道:“有事?” 朱一多看了苏小乞两眼,道:“你居然都不吃惊,难得。” 苏小乞淡淡笑道:“以你的修为接近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与你无怨无仇,你总不会想害我吧?” 朱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定力不错。” 苏小乞不置可否的一笑。 “随我来。”朱一说了三个字转身就走,苏小乞怔了怔,苦笑着跟上了。 朱一领路出了郭宅,又走下山坡,到了一望无际的海边。 海边的沙滩上站着一名肥胖的中年人,手里正抓着一块酱牛肉在啃着,见到苏小乞,他高举右臂挥了挥。 “见个面而已,至于搞得这么神秘?”苏小乞站在郭大富的左侧。 郭大富嚼着嘴里的肉,道:“这里的环境好。” 海浪起伏着,接近两人的脚尖又退回了海里,下一次积蓄到更多力量的它们卷土重来,大有不将两人拉入海里不罢休的意思。 “你想跟我说什么?”苏小乞转头去看郭大富。 郭大富望着远处一只正在海面上盘旋的海鸥,含笑道:“要不要加入泰安商会?” 站在郭大富右侧的朱一微露惊色。 苏小乞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道:“不。” 苏小乞现在已经知道,即使他加入泰安商会,封玉山也不敢对他出手了。加入哪方势力,不是他的主要目的,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是提升自身的实力。 灵道门的势力虽比泰安商会弱,但注重的是弟子的培养。而泰安商会,收的都是可用之人,他加入,不过是一粒沙落入了海中,慢慢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郭大富不解道:“你在灵道门的处境我大概知道一些,有脱身的机会你居然不愿意争取?” 苏小乞算是明白了,郭大富这是对他表达谢意。以泰安商会的势力,调查他不是难事。 “因为我早就有了脱身的计划。”苏小乞的视线追上仍在海面盘旋的海鸥,笑道:“再说,我不愿寄人篱下。” 郭大富哑然失笑道:“你在灵道门就不是寄人篱下了?” 苏小乞摇头,道:“我们是互帮互助的关系。” 这一次,朱一看向苏小乞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好奇。 苏小乞道:“我保住他们的地位,他们给我修行上提供方便,这怎么是寄人篱下?” 郭大富语气略重,道:“你就不怕哪天船翻了?” “所以我不是跟你说了。”苏小乞自信道:“我已经想好了怎么脱身。” 在海面盘旋的海鸥突然俯冲入大海,长喙触到海水便立即飞起,却没有捉到一条小鱼。 郭大富忧愁的揉揉眉心,道:“这样我该怎么感谢你?” 苏小乞揽住郭大富的肩膀,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要是有什么能够提升修为的好丹药,可以送我一点。” “这个简单。”郭大富打个响指,朱一立即闪身飞掠回郭宅,数息过后,捧着三十个小玉瓶回来。 “这里有两种丹药。”朱一扔给苏小乞一个小瓶,道:“里面的是玄元丹,可以用来提升修为。” 关于玄元丹的功效、副作用,朱一懒得去说,他若是去售卖丹药,恐怕很快就会饿死了。 拔掉黄色木塞,瓶内有三颗蚕豆大小的黄色丹药,隐隐能够看到丹衣下蕴含的光芒。 “玄元丹有十五瓶,每瓶有三颗。”朱一将玉瓶一把一把拿给苏小乞,接到手,便被苏小乞放入了百宝囊。 “另外一种是真灵丹,补充灵力用的。”朱一再扔出一个玉瓶。 第一百一十八章 牛头是也 拔掉紫色木塞,瓶内同样有三颗蚕豆大小的丹药。不同的是,丹药散发出的是淡淡的紫芒。 “真灵丹也是十五瓶,每瓶有三颗。”朱一再一把一把的撮起玉瓶递给苏小乞。 见苏小乞将丹药收起,郭大富拍拍苏小乞的肩,顺势将手上的酱汁抹到苏小乞的衣服上,道:“丹药虽好,也要懂得适可而止,服用多了就会产生毒性,非但不能补起来,还会掏空身体的潜能,莫要太贪图丹药的力量。” “……”苏小乞愣愣的看了郭大富一会儿,如果不是郭大富一脸严肃,他甚至觉得在听汇源肾宝加劲酒的广告。 “老爷,老爷。”忽然有一名丫鬟直奔着海边的三人跑来了,气喘吁吁的说道:“少爷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郭大富将剩下的牛肉扔进嘴里大嚼,瞧着苏小乞唾沫飞溅道:“他能不能打消练剑的念头就交给你了。” “你不去吗?”苏小乞惊讶。 郭大富黯然道:“我说吃饭,便会有无数人捧起饭碗,可作为一个父亲,我实在失败。” 郭大富离开了,苏小乞对着大海静默半晌,苦笑着走回山坡,进了郭宅。 对于熬鸡汤,他实在不擅长。 …… 房间里的丫鬟都离开了,只留下了两张并排放的桐木床,清醒的郭小富与寇辰坐起来,眼神都有些尴尬。 他们隐隐约约还记着点什么,在毒彻底发作之前。 一只靴子迈进门槛,苏小乞背倚着门,微笑道:“你们醒了?” 寇辰还没来得及开口,郭小富便先咬牙切齿道:“你来嘲笑我?” “我可不愿做落井下石的小人。”苏小乞摇摇头,接着道:“我是来给你讲个故事。” 郭小富嗤笑道:“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娃娃,没事就爱听故事?” 苏小乞摇头晃脑道:“我的故事不一般。” “就算听了能成仙,我也没兴趣。”郭小富从床上起来,视线四处寻找,终于在墙角发现了他的剑。 剑是郭家的下人清理完尸体后送来的。 郭小富径直走过去,将靠在墙上的剑拿起,坚定不移的向门外走。 “你还要去练剑?”寇辰追问道。 听见寇辰的声音,郭小富的身体为之一顿,声音也不如之前的冷漠,反倒有些慌,“是……是……” “你该明白今天所感受的差距吧?”苏小乞大声道。 郭小富的眼神霎时冰冷,道:“我的剑还不够快。” 说完,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听完我口中这个故事。”苏小乞叼起烟袋,侧头对郭小富露出一口白牙,道:“因为它关乎着你的未来。” 郭小富头也不回,但行出一丈,又退回到苏小乞的身边,没有人会对自己的未来无动于衷,他很好奇苏小乞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这个故事要从一个名叫牛头的人说起了。”苏小乞没有去看郭小富,吐出一口烟,感慨道:“牛头自幼家境贫寒,读过两年私塾,但因为是家中独子,爹娘年老,田地无人耕种,很早便辍学回家种地放牛。 地少粮也少,三口人勉强能管住三餐,但想要吃的太饱是不可能了。牛头最初也不叫牛头,已经没人记得他原来的名字了。 他身材瘦弱,头却很大,再加上常常伏在牛背上,与人打招呼时脑袋从牛头后探出来,看不见身子只能看到一个硕大的脑袋,牛头这个名字便叫下来了。 为什么去说这么一个人呢? 因为突然有一天,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的牛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要写小说!” 小说,郭小富是懂的,《金笔英雄传》、《书生情》都是现今比较红火的小说。他也曾翻看过,或者从说书人口中听到过,之所以练剑,多少受到了这些天马行空的故事一点影响。 “多少年不动笔,每次毛笔沾上墨,牛头的脑子里只感到一团浆糊,连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他在坚持,夜里为了省灯油钱,他借月光写作。阴天无月,他彻夜难眠,终于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在墙上凿了个洞,借邻家的烛火来写故事。白日劳顿,夜里困乏难忍,想睡觉时,他便拿出一个锥子,对大腿猛刺,这样便来了精神。 后来,时间久了,腿就刺的麻木了。他又找来绳子,将绳子一头拴在房梁上,另一头就跟头发拴在一起,只要打盹,绳子就会猛拽他的头发,这样就会赶走睡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写小说,牛头种起地都不用心了。 许多人都在跟他打招呼。 ‘牛头,你再这样下去,连媳妇都讨不到了。’ 这时候牛头就会从牛背上探出头,嘿嘿笑,‘能讨到。’ 于是就有人问他,‘牛头,你挣到多少钱了?’ 这个时候,牛头的脸上就没有笑容了,脑袋也不从牛背上探出来了。 后来,他的爹娘也忍不住劝他,‘牛头,你真不是这块料。’ 牛头呢,就搓搓脸,双眼通红不说话。 再到后来啊,老水牛每次经过,身边都围绕着各种声音。 ‘牛头,挣着钱了吗?’ ‘牛头,还写着呢?’ ‘牛头,写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呗?’ ‘牛头,怎么样?我说你不行吧?’ 再没有人见到牛头探出头咧嘴大笑,他每天清晨下地干活,傍晚回来忙着写书。 牛头憋着一口气,他要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他要在成功时告诉所有人,是他们的不看好,成就了如今的他!” 郭小富听的满眼含泪,握拳喊道:“后来呢?!” 苏小乞慨叹道:“后来,历尽坎坷,牛头得来的报酬从一文钱变成了十文,从十文变成一两银子,又变成了十两。 不知哪一天起,伏在牛背上的牛头挺直了腰板,恼人的声音再也不见了。” 郭小富脸上的狠色一松,多了点笑意。 苏小乞继续道:“有时候牛头攥着钱袋里的银子也感慨,多亏他到码头扛大包挽回了一点颜面。 他转念又一想,要是早一点到码头扛大包,兴许能挣更多银子,写他妈的小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何为侠? 郭小富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郭小富冷冷的注视着苏小乞眼睛。 “不管你承不承认,人的天赋是注定的。”苏小乞道:“没有天赋写书的牛头在受尽嘲讽之后,立即换了一条路,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人不能撞到头破血流还不肯回头。” 郭小富依然沉着脸,但可以看出,他的目光在闪烁,他坚如磐石的心开始松动了。 “你说完了?”郭小富痛恨意志不坚定的自己,深吸口气,道:“我走了。” 郭小富竟真的毫不犹豫的走了,苏小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为什么练剑?” 郭小富停住,像是在思索,转身高声回道:“为了创出一番名堂,为了行侠仗义。” 苏小乞讥诮道:“日复一日的练剑,却连刚刚迈入修行门槛的灵魄师的防御都破不了,就算你终有一天凭自身努力击败了虚魄境,虚魄境之上你又该如何?” “我……”郭小富欲言又止,最后沉默。 苏小乞问道:“对于你来说,什么是‘侠’?” 郭小富没有过多考虑,好像他心中早有答案,道:“路见不平,拔刀相救。” “这不是‘侠’。”苏小乞摇头。 郭小富一愣,哼了一声,讪笑道:“那你说什么是‘侠’。” 苏小乞道:“路见不平,你怎知处于弱势的人是好是坏?” “这……”郭小富回答不上来了。 苏小乞发问道:“路上你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对虚迈不堪的老人拳打脚踢,你会帮谁?” “当然是……”郭小富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狡黠的笑道:“帮壮汉。” “你这是在助纣为虐。”苏小乞恨恨的说道:“老人日夜操劳养了五只鸡,他舍不得杀来吃,一心想着拿到集市上卖个几吊钱,却被过路黑心肠的壮汉捉去吃了。不但不给钱,还对老人痛下毒手,你竟然要帮壮汉对付手无寸铁的老人?” 郭小富猛地一拍额头,忙道:“我改主意了,我改主意了,帮老人,帮老人。” “帮老人?”苏小乞脸上的厉色更盛几分,道:“壮汉自鸣得意时,老人忽然暴起,一柄匕首搠进了壮汉的肚内,别说是吃的鸡,连心肝脾肺肾都从肚子里滑了出来。 原来,这五只鸡都是老人用药喂大的,吃了不久就会反应迟钝,头脑昏昏。老人借着这些鸡不知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钱财,你现在却要帮老人?” “我……”郭小富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小乞施施然道:“现在,你可明白什么是‘侠’?” 郭小富当然不明白,摇头表示不知。 苏小乞笑笑,道:“‘侠’拆开看就是人与夹,小小的一个字,却是在告诉我们,助人绝不能掺杂私心,要凭着理智的判断,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要调查清楚。 绝不能见弱助弱,遇强除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人的皮囊下是有着怎样的一颗心。” 郭小富闻言如醍醐灌顶,语气再不像之前那般生硬,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对苏小乞深深鞠了一躬。 苏小乞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谈判时,最重要的就是让对方对自己产生怀疑,意志松动,再扔出一个决定胜负的炸弹,内心防线还有不被炸崩的道理? 苏小乞的嘴角不自觉的就勾了起来,他不是一个熬鸡汤的好禅师,但他是一个编瞎话的好手啊…… 接下来,就是一举定乾坤的时刻。 苏小乞正色道:“你认为怎样才算是真正的锄强扶弱?” 郭小富将以前的想法全部从脑海里驱逐出去,认真的思考,许久,道:“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凭着理智的判断,什么人该杀,什么人该留。” “不对。”苏小乞摆手。 郭小富诧异道:“不对?” 苏小乞道:“你所说的不过是逞匹夫之勇,总会有判断错误的一天。” “那该如何?”郭小富不懂。 苏小乞大笑道:“当你拥有庞大的势力,上百双眼睛所见的东西是不是要比你多一点?” 郭小富茅塞顿开,道:“您……您是说?” 郭小富用上了敬语。 苏小乞如得道高僧般打起机锋,高声道:“话说到此,你怎还不明白?” 郭小富的身体深深拜了下去,道:“您是让我未来执掌泰安商会?那样就能帮助更多的人?” 苏小乞捋须含笑,如果他有胡须的话。 郭小富又有些担忧道:“泰安商会并不是……” 苏小乞截口道:“剑能杀人,也能救人,兵器是死物,最重要的事掌握在什么人手里。” 郭小富颔首道:“我懂了。” “你真的懂了?” 郭小富再次点头。 “还练剑吗?” “不练了。”郭小富将剑用力掼在地上。 苏小乞顿感身心舒畅,整个人都轻松的起来,他生怕郭小富还犯犟脾气。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苏小乞笑容满面的问道。 “请先生指教。”郭小富行弟子礼。 “让所有人都对你服气,是一门大学问,有时候,一句话便能夺去无数人性命。”苏小乞语气深沉的说道:“这一点郭会长明显比我更有经验。” “您的意思是……”郭小富抬头去看苏小乞。 苏小乞像赶苍蝇一般挥挥手,道:“你该长大了,也该去学习该学习的东西。 倘若郭会长老了,你又不能挑起大梁,泰安商会会不会陷入内乱? 那时会不会有无数人无家可归?会不会有无数人白白送了性命? 你在练剑时可想过?” 苏小乞字字诛心,郭小富羞愧的低下头,泣道:“我知错了。” “不晚,不晚。”苏小乞挥手赶走郭小富,“去找你爹吧。” “是。”郭小富不假思索的答应,快步离开了。 寇辰瞧得一愣一愣的,过一会儿,竖起拇指,道:“厉害,厉害。” 苏小乞抱拳笑道:“过奖,过奖。” “佩服,佩服。”寇辰同样抱拳。 “好说,好说。” 第一百二十章 修炼 “如果你遇到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在殴打虚弱不堪的老人,你会怎么做?”寇辰忽又好奇问道。 “先救老人。”苏小乞不假思索的答道。 “为什么?”寇辰大感诧异。 苏小乞道:“我哪有时间去摸清他们的底细,给所有人看来都是先救老人吧?” “可……”寇辰实难理解的说道:“这个老人并不是真正的弱者啊?” “没关系。”苏小乞笑着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无非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壮汉不是好人,老人也不是好鸟,索性一并宰了省心。” “……”寇辰怔了怔神,无奈一笑,只得抱拳道:“厉害,厉害。” 苏小乞还是同样抱拳:“过奖,过奖。” “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 在阿谀奉承与自吹自擂中,两人忽然就没话说了,你望我,我瞪你,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微妙,越来越尴尬起来。 幸好,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空气里的尴尬。 “苏公子,寇公子,老爷请二位赴宴。” 苏小乞暗自松了口气,回道:“来了。” …… 宴上多的就是闲聊了,推杯换盏从正午到日落才算罢席。而苏小乞与寇辰,在郭宅休息一晚过后,便坐上青铜马车往灵道门去了。 宽阔的道路上,宏伟的青铜马车呼啸而过,前一刻还远远瞧见马车在百丈开外,下一刻便到了眼前。无数行人惊呼,眼看就要命丧在车轮之下,笨重的马车却极其灵巧的拐弯躲过了。 是驾着马车的人技艺精湛,还是马车本就与众不同? 在去往海川港时,苏小乞便对马车有几分好奇,现在郭大富不在,而是由郭小富送行,他便少了几分拘束,好奇问道:“龙马的速度不该快到这种程度吧?” 马车较之之前赶去郭宅时要快上数倍,以现在飞驰般的速度,赶到灵道门或许只用半个时辰就够了。 郭小富解释道:“车厢下刻了两道灵阵,【疾行】、【轻灵】,马车轻的就像一片树叶,有【疾行】助力的龙马自然犹如起飞了。” 郭小富揭开铺在脚下的羊毛毯,在矮桌下有一道四四方方的暗门,门后有数道纵横交叉的线条,从四面八方汇向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晶石,是上品灵晶! 郭小富再将暗门关起,盖上羊毛地毯,道:“一颗上品灵晶大概在七个时辰以后便会化为凡石,如果不是这两道阵法,龙马跑出几里路便要累瘫了。” 马车仅是启动起来便需要百万两黄金,完全可以说是寸土寸金,泰安商会的财大气粗,实在让寇辰暗暗咋舌,他同时又想到郭大富。 沧海人人都知的故事,怎么就能是假的呢?! 寇辰擗踊哀号。 …… 赶到灵道门,对郭小富嘱咐几句,三人便分了手,从始至终,朱一一直都藏在马腹下未露面。 再与寇辰告别,苏小乞回了渔屋,将从安焕那里得来的空间戒指从百宝囊中取了出来。 先将三个小玉瓶取出,拔掉瓶塞,一股淡淡的药香随之散出,倒出一颗丹药在掌心,定睛一瞧,苏小乞竟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微弱的黄光在丹衣下流转着,苏小乞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从百宝囊中取出玉瓶拔掉黄色木塞,倒出一颗丹药在掌心。 两颗丹药近乎相同,有区别的是,从泰安商会得来的玄元丹,丹芒更加耀眼,药力也要浓郁许多。 将玄元丹装回瓶中,苏小乞再拔去剩下的两个玉瓶的木塞,里面同样是丹芒黯淡的玄元丹。并且每颗丹药的丹芒都不同,有些耀眼,有些黯淡,甚至有几颗玄元丹的丹衣都坑坑洼洼,虽说也算是玄元丹,却是不值多少钱的残次品。 苍蝇小也是肉,送给别人换些人情还是不错的,将三瓶残次玄元丹收起,苏小乞是没有服用它们的打算了。 距离门派小比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玄元丹正好可以让他在小比到来之前,修为提升一大截。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小乞是没有出门的打算了,他的实力太弱小,是时候尽快提升修为了。 玄元丹的药毒苏小乞倒不担心,有《第八套广播体操》这门炼体功法,就算药毒渗入骨髓中,他都能给逼出来。 三日后。 盘坐在渔屋的苏小乞被一层淡淡的黑雾包裹着,随着他胸膛的起伏,黑雾就好像心脏一般搏动。 慢慢地,一缕缕黑气从他的鼻孔中钻了进去,接着是从双耳、双眼、口中,黑雾徐徐淡化,苏小乞的面孔渐渐清晰。 忽的,苏小乞暴睁双目,一道精光闪过,苏小乞一跃而起,耳边响起了浑厚的男音。 第八套广播体操。 伸展运动。 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 十日后。 大汗淋漓的苏小乞收回高举的双手,结束修炼伸展运动篇时,立即盘坐在地,从百宝囊中取出玉瓶,倒出一颗玄元丹扔进了嘴里。 雄浑的药力霎时化开,似泛滥的洪水般奔入经脉,一往无前的冲入灵海。 “嗡”的一声,在苏小乞脑中一片空白时,他的身体被黑雾裹起了。每一次呼吸,便有一缕黑雾钻回体内,他的气息也在随之慢慢爬升。 …… 四十日后。 苏小乞的白发长了许多,赤着上身的他正不断地重复做一种动作,渔屋鲜有人来,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还是用纱布在胸膛缠了一圈。 现在,白色纱布已被染的漆黑,黑色的汗水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来,那是连续服用玄元丹产生的药毒。 时间过得实在太快,苏小乞到灵道门不知不觉就有了小半年,曾经被血鳞翅吞噬走的血肉如今都补了回来。 而他的修为也从虚魄一重突破到了现在的虚魄七重,并且距离八重已然不远。玄元丹还剩十五颗,将其全部服用,突破虚魄九重绰绰有余,更甚至,他的修为很可能逼近虚魄十重。 当修为突破聚魄境,化虚为实,实力将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很期待。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火尊神灵 两个月后。 武堂的一间石室内正响起激烈的碰撞声,两道人影相撞的一瞬间,又同时分离,何麟向后连退了数十步,苏小乞仅是倒踏了五步便站稳了。 何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眼睛都是木木的,看起来不像人,反倒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 何麟的确没有生命,他能出现在石室里与苏小乞交手,全是因为他是由灵阵【撒豆成兵】幻化出来的。 没有痛觉,“何麟”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消灭眼前的敌人。当人无所畏惧,便会变得十分可怕。 身体稳住未久,澎湃的灵气从何麟的体内迸发了出来,两个五官俊朗的火人从中钻出,炽热的火焰几乎将四壁烧的通红,紊乱的天地灵气,灼热的气流,汹涌扑来。 苏小乞眼神一凛,身体立即向后倒飞出去,但火人来的迅疾,又是由火凝聚而成,身体没有任何重量的它们片刻便袭到苏小乞身前两尺处。 同一时间,身材匀称的火人如吹气球一般鼓胀起来,几乎将苏小乞逼到了墙角。 轰!! 火人同时爆炸,汇聚成了直径丈许的炽烈火球,噼啪作响的火焰向外散开,但忽然间,又按顺时针缓缓旋转起来,并且转动的越来越迅速,形成了一个烈焰漩涡。 苏小乞双手撑地,身体似陀螺,双腿就如两叶螺旋桨极速转动,猛烈的罡风卷动着炙热的火流飞快接近何麟。 面无表情的何麟怔住了,就像是在思考,眼看苏小乞越来越近,何麟忽的蹲下身体,双手按在了地上。 浑厚的灵力如浪涛奔腾入海涌入地下,一根根碗口粗的火柱冲天而起,挡住了苏小乞的去路。 苏小乞眼皮一跳,竟不打算闪避,而是直奔着火柱去了。就在这眨眼的工夫,苏小乞的左右背后又出现数十根火柱,将其锁在了牢笼中。 下一刻,旋动的烈火与熊熊燃烧的火柱轰然相撞。 火焰四面八方的散了开,席卷向石室的每一处角落。无论是苏小乞还是何麟,都被火海吞没。 火徐徐散去,苏小乞与寇辰的身影渐渐清晰。漆黑的魂衣出现了无数坑坑洼洼的孔洞,而寇辰,火红的魂衣也处处残缺,正在缓缓弥合。 苏小乞立即动了,向前连进数步,身体腾空的一刹那,右腿化作战斧劈下。面对如此攻势,何麟只能暂时放弃凝聚魂衣,向后倒掠了出去。 斧落地,却意外的没有劲力轰鸣,就像是猛地举起了重约万斤的巨鼎,放下时,就似轻飘飘的扔下一块手帕。 苏小乞借力弹起,《八步赶蝉》一步快过一步,他的第五步迈出时,比第一步俨然快了数倍之多。 在何麟眼中,苏小乞本是远隔几尺开外,陡然间,便身形一闪掠到了身前。 右膝弯曲,似战矛一般撞开何麟封挡的双臂,侵入了他的胸膛。只见火红的魂衣一阵剧烈晃动,苏小乞的攻击如水银泻地般展开了。 肘击、膝撞、头顶、拳轰,好似巨浪拍岸般一波一波扑向何麟。何麟战斗以灵术见长,被近了身,简直像忘了怎么战斗。 瞧着拳来了,脚却先踹中了他身体,想着去抵住苏小乞的腿,掌却拍中了他的胸口。 魂衣闪烁的更加剧烈,突然间,“啵”的一声,魂衣陡然大放红光,溃散开来。 苏小乞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双拳舞起逼开何麟,右手骤然幻化为仿若精钢铸成的漆黑虎爪,五指吞吐着强大的气劲,苏小乞身形一动,踉跄退后的何麟顿止住了身形。 苏小乞紧贴在了何麟的怀中,虎爪从何麟的前胸贯穿到了后背,一颗缓缓搏动的心正在爪中。 没有血流出,何麟的身躯慢慢淡化,最后湮灭在了空气中。 苏小乞甩甩手,将魂衣散去,在服用完所有玄元丹后,他的修为终于突破到了虚魄九重,偷学来的《伏虎拳》也修炼到了十层圆满。 《绞蛇》,他这段日子并不怎么上心,依然与以前没什么变化。《追风腿》倒是练到了第七层,虽然在努力修行《八步赶蝉》,却没有太大的突破,算是逼近第五层。 唯一收获巨大的就是《第八套广播体操》伸展运动篇,与修为一样,修炼到了第九重。距离圆满近了,苏小乞不禁开始忧心剩下的残篇,想要在地域宽广的灵魄大陆搜寻几页纸,无异是大海捞针。 …… 在苏小乞所在的石室左侧,这间石室的爆炸声还要激烈数倍,未推开石门,便能感受到炎热的气息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经过的弟子无不大汗淋漓。 何麟矗立在火海之中,他的上空漂浮着一个高约数十尺的火焰巨人,巨人的阔口中正不断地喷出烈火,追逐着一道腾跃闪移的漆黑身影。 这道身影的身法极为迅疾,火焰无论从哪个方位窜出,他都能巧之又巧的闪躲开,虽然略有吃力,但想要夺去他的性命,也是难上青天。 突地,火止住了,远处的黑影也停住了身形,遥望着何麟,那张木然的脸赫然是苏小乞。 何麟不动,苏小乞先动了,双脚在地上猛然一跺,双爪交叉身前,一股森寒的杀意正在聚集,甚至使充满高温的石室都冷了许多。 何麟冷冷一笑,双拳骤然紧握,飘在头顶上方的火焰巨人破空飞出,携带着厉啸的风声挡住了苏小乞的去路。 握拳。 波动不定的火焰遽然收缩,犹如实质的巨拳猛地轰中了躲闪不及的苏小乞。霎时间,火光大盛,苏小乞似断了线的纸鸢般倒飞出去,“嘭”的撞上墙壁。 不知是力量巨大,还是别的原因,苏小乞竟像是黏在了墙上,他的臂骨已然断折,焦黑的胸口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不多时,苏小乞的皮肤开始飞速干枯,就如同树木离开了水源,在烈阳下片刻便成焦炭。 【火尊神灵】,乃是尘阶上品灵术,威力比起星阶中品甚至都不遑多让,这是他给苏小乞准备的,他所失去的,很快便会拿回来,包括苏小乞的命。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难懂的人 自从败给苏小乞,何麟无时无刻不在修炼,其他弟子休息的时候他在修炼,其他弟子修炼的时候他也在修炼。不怕没有天赋,就怕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那就相当可怕了。 火尊神灵散去,焦黑的尸体从墙上滑下。修为已然达到虚魄七重的何麟傲然一笑,再与苏小乞交手,他不仅要取了苏小乞的性命,还要让他受尽屈辱折磨而死! “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么了不起,我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何麟如此想着,石门轰隆隆的开启。 时间已近三更天,今天的修炼告一段落,何麟从石室走出时,苏小乞也同时从石室走出。 圆月高悬,灵力聚于双目,甚至能够看到繁茂的月桂,以及月桂下无时无刻不在挥斧砍树的吴刚。 月光照耀的世间如同白昼,许多弟子都面带倦色往住所去,门派小比就要到了,谁都希望能夺个好名次,未来有个好前程。 “美丽的月色。”苏小乞与何麟同时感慨。 他们都听的出彼此的声音,因为他们本就是灵道门最与众不同的两个人。 “是你。”何麟舔着嘴唇,脸上浮现出一抹狞笑。 “真是巧了。”苏小乞面色如常的抬起一只手,算是打招呼。 “你是该好好修炼。”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何麟体内骤然狂放,化作滔天巨浪扑向苏小乞,何麟面目狰狞道:“因为你没有多少活头了。” 苏小乞双目微微眯起,他当然察觉出了何麟的修为,面对何麟的挑衅,他只是笑了笑,又抬头去望散发着冷光的圆月。 因为筑境符的缘故,他的修为都被压制到了虚魄五重,面对这样的他,何麟怎么能不自傲一番? 筑境符既可以提升修为,也可压制修为,如果不是维持不了几日,这件灵器还是相当有用的。 见苏小乞不开口,何麟只以为苏小乞是怕了,想要分心去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当下冷冷一笑,道:“从现在起,开始向神灵祈祷吧,但愿你有运气活得久一点。” 苏小乞暗自叹息。 是不是每个年轻人都喜欢去放一些狠话? 相比之下,那些老狐狸往往就是杀人于无形了,前一刻你还觉得是笑意融融,下一刻便可能有利刃破开了胸膛。 所以他很多时候更愿意跟年轻人打交道,年轻气盛往往难沉得住气,所思所想多少能猜到一点,显得他是那么的英明神武。 何麟离开了,苏小乞短暂的停留一会儿,往渔屋去了。 …… 第二日。 武堂的一间石室。 苏小乞形如钢鞭的右腿甩在寇辰的身上,寇辰顿不由自主的连退了十多步,后背湿透,魂衣都被破了开。 “不来了,不来了。”寇辰摆摆手。 苏小乞收回停在空中的腿,指着寇辰,道:“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了。” 可惜,寇辰不懂他的梗,扶着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不解道:“你不过苦修了两个来月,为什么实力会提升这么多?” 苏小乞目光闪动数下,从百宝囊里取出三瓶丹药,扔给寇辰道:“这是在打合欢帮时,从安焕身上得来的。” 寇辰瞧了一眼苏小乞,拔掉木塞,浓郁的药香顿令人精神大振,惊愕道:“这……这是玄元丹?!” 苏小乞笑笑,道:“原来你知道。” “当然。”寇辰抬头挺胸道:“你可以小看我的实力,但绝不能小看我的见识。” 苏小乞不禁觉得好笑,道:“那就请您说说您的见识。” 寇辰正想开口,忽然止住了,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小乞道:“你是不是只知道玄元丹是提升修为用的,其它的一概不知?” 苏小乞摊手,道:“我只是个乡下来的野小子,还请寇先生为我解惑吧。” 寇辰大笑,忍不住的嘲讽了苏小乞几句,接着道:“玄元丹虽然只是六品上级丹药,但价格并不轻贱,可以这样说,凡是能提升修为的丹药,都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格。 另外,只要炼出便价格不菲的丹药还有破境丹、补灵丹、复伤丹。 破境丹,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提升灵魄师突破大境界时的概率。补灵丹当然就是补充体内灵力用的。 复伤丹呢? 在势均力敌的战斗中,服用一颗恢复伤势,可以大大增加获胜的几率。 这三种类型的丹药品级越高,价值便越无法估量。” 苏小乞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些玄元丹你还是收回去吧。”寇辰又将玉瓶送回去。 苏小乞惊讶道:“你不要?” “不是不想要。”寇辰解释道:“是太贵重,在灵道门,一颗玄元丹便需要七千贡献点……” 寇辰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觉得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苏小乞明白玄元丹的真正价值,想必就不会如此大方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苏小乞竟没有收回丹药的意思,道:“我送东西,可从来都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可……”寇辰犹疑。 苏小乞道:“我在泰安商会那里得来了很多,本打算分给你一些,但想到你肯定承受不了玄元丹所带来的药毒,这三瓶玄元丹的药力略有低弱,以你的身体应该承受的了。” 寇辰不禁好奇道:“你得来了多少?” 苏小乞略微算了算,道:“大概四十来颗。” 寇辰惊道:“你全都服了?!” 苏小乞点头。 寇辰嗄声道:“你的身体怎么承受的了?你就不怕药毒难以驱除,以后的修为再难寸进?” 苏小乞笑道:“我有特别的修炼功法,与众不同最时尚,修炼肯定棒,找遍了传功阁,都没有。” “……”寇辰无言以对道:“我们相识已经不短,可我到现在仍然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有时候你对一文铜钱都斤斤计较,有时候你却能为了不相干的人随手扔出千金,我真是不懂。” 苏小乞却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是女人,更没打算跟你过一辈子,你要那么了解我干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寇辰无话可说。 苏小乞道:“还是说说即将到来的门派小比吧。” “你不知道?”寇辰惊异。 苏小乞白了寇辰一眼,道:“我入门不过小半年,怎么会知道?” 寇辰赧然一笑,道:“门派小比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最后胜出的前五名弟子会得到门派奖励,丹药、灵器、术法、贡献点之类。” 苏小乞点点头,示意寇辰继续。 寇辰继续道:“不过,这一次的门派小比稍有不同,会决出十六名胜者,另外还要再加上四名秘传弟子前往武阳城参加大比。” “大比?” 寇辰道:“十年前灵道门与鱼龙派争夺荒林秘境,由于弟子伤亡惨重,最后只能约定停战,荒林秘境里的资源由两派共同所有,但要两派各出二十人,谁取胜,谁便有进入荒林秘境的资格。” 苏小乞问道:“小比一年一场,大比两年一场?” 寇辰应是,随后道:“是不是觉得对新加入的弟子不公平?” 苏小乞笑笑,道:“天赋有高低,新加入的弟子不见得会差,当然,肯定会有人平庸,但世上大半部分的事不都如此? 有冲到山顶的人,就有在山脚寸步难行的人。” “的确。”寇辰颇为感慨。 苏小乞眉毛抖了抖,沉思道:“小比只用决出十六人,秘传弟子不用参加?” 寇辰的语气多少有点傲气了,道:“秘传弟子的实力很少有弟子能达到,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了。” 苏小乞撇着嘴道:“如果有弟子也能获得与之相同的资源,实力只怕也不会低于你们。” “这没办法,有些人生来就与别人不同。”寇辰无奈的摊手,无耻的样子颇有苏小乞的神韵。 苏小乞无奈的报之一笑,道:“今天的修炼就到这里,我到丹房转转。” “丹房?”寇辰惊讶道:“去做什么?” “你觉得是去做什么?”苏小乞道:“到丹房当然是为了炼丹。” 寇辰动容道:“你还会炼丹?” “不会。” 寇辰气道:“那你去炼个劳什子的丹?” 苏小乞微笑道:“我可以学,我是天才。” “……” “这些玄元丹还是……还是还给你吧……”寇辰又将玉瓶递回。 “说我古怪,我觉得你也不正常。”苏小乞将寇辰的手推回,道:“给别人早就忙不迭的收起来,想要吐出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了,你竟然推三阻四的不想要?” “我觉得……”寇辰挠挠头,咕哝道:“你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些丹药,你修炼这么久,实力虽然强了,修为却一点没变,还是……” 拿着玉瓶的手又伸向苏小乞。 苏小乞没有去接,在任何人面前,他都不能表现出他真正的修为,如果他想平安的离开灵道门,他就必须守住这个秘密。 而学习炼丹,当然也是为了给“脱钩”做准备。 总算与寇辰分别,苏小乞独自往丹房去了。寇辰也在努力,他空余的时间都被修炼所填满,大比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在寇远的面前,在所有人的面前。 无论四季如何,丹房始终热的像个蒸笼,大丹炉内还有一个水缸大小的小丹炉,一群弟子正围着小丹炉面红耳赤的争执着,时不时地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麻纸指指点点。 苏小乞本以为炼丹师在炼丹会像一座雕像,因为炼丹的过程容不得半点分心,谁能想到大吵大嚷的就像是在赶集市? 苏小乞摸摸鼻子,道:“那个……” 一群人顿找到了出气口,声若怒雷的吼道:“什么?!” 但一见是苏小乞,所有人的火气就像是冰消雪融般熄灭了。 “苏师兄。”所有人都拱手施礼。 这群人之中有许多入门早过苏小乞的弟子,甚至还有须发皆白的老弟子,可现在,竟都称呼刚刚入门的苏小乞为师兄。 苏小乞心中并无得意之情,他只觉得换他来做这种事,当真让人倍感辛酸。 苏小乞还礼,道:“诸位师兄,寇长老在何地?” “苏师兄客气,苏师兄客气。” “师傅在里间的丹房炼丹。” 众人受宠若惊的连鞠躬,随后向里一指。 丹房内部相当之大,少说占地近五亩,每隔三米便有一个散发着药香,或者是糊味的丹炉。期间,有十来人边走边交流,见到苏小乞立即止住身形施礼,而正在炼丹的众弟子,自然少不了行礼。 一路走来,苏小乞几乎累弯了腰,到后来,苏小乞已经盘算着点头算作还礼。可他实在是一个脸皮薄的人,谦虚更是他一直以来的美好品德,所以走出个三四十米,他简直比修炼了几天的《第八套广播体操》还要劳累。 大概再走出十来米的样子,肺里的燥意减轻了许多,空气里的温度好像突然间就下降了。 并且越往前行,落到皮肤上的寒意便越重。 炼丹少不了火,怎么会如此寒冷? 抱着心中的疑惑,苏小乞再行数米,却见几名弟子正盘坐在地,围着一口水池。他们才真正像是炼丹的样子,凝神静气,面无表情,仿佛入定一般。 苏小乞在心里暗自鼓掌,对,这才像真正的炼丹。 可他们守着一口水池是在炼什么丹? 在火炉里炼完丹后,难道还要浸浸水? 苏小乞略微走近了些,却不敢加重脚步声。静立半晌,忽的,平静的水面如沸腾一般剧烈翻滚,与此同时,寒意愈重,似有坠入冰窖之感。 “扑”的一声响,一颗闪烁着蓝光的丹药破水飞出,盘坐在地几名弟子立时暴睁双目,一跃而起,大呼小叫。 “嘿!成了,成了!” “真他娘的难炼,一炉坏一炉,咱守在两个时辰了吧?” “去他娘的炼丹!” “……”苏小乞静悄悄的从几人身边走过,今天到丹房走一圈,他总算明白以寇远的火爆脾气怎么会成为炼丹师了。 与丹炉的排列不同,每隔五米才有一口寒水池,相比用火炉炼丹,围坐在寒水池的旁的弟子更安静些。 他们能安静多久?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炼水炼 走到寒水池的尽头有一间房门紧闭的小丹房,苏小乞动作温柔的敲过,也试着用灵力将门粗暴震碎,可石门始终纹丝不动。 到后来,苏小乞索性放弃了,在门外抽起烟来。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石门终于动了,瞋目竖眉的寇远从门后露出头,闻到刺鼻的烟味眉头皱的更紧。 “你来干什么?”寇远的语气很冷淡。 苏小乞没有去回寇远的问题,他正为自己的脑子黯然神伤。这道石门既不能向里推,也不能向外拉,而是向右的推拉门,就算他折腾一天也打不开。 苏小乞深深叹气,将门拉的更开,不顾寇远铁青的脸,从他身边挤进去,四处打量。房内竟连桌椅都找不见,除了人,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件东西。 “太简陋了吧?”苏小乞砸吧着嘴,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转悠,活像个恶毒的地主在欺压生活悲苦的长工。 寇远冷冷的注视着苏小乞,见苏小乞看过来,道:“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不,当然不。”苏小乞笑着道:“我来学习学习怎么炼丹。” 闻言,寇远顿嗤笑一声,道:“大比即将来临,你不努力修炼,反倒来学炼丹?” 苏小乞摊手,道:“有什么不可以?”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寇远讥嘲道:“只要别死的太早就好。” 泰安商会已经从寇远的心里剔除出去了,人的地位有高低,想要去攀高枝不是想做便能做到的事。 自苏小乞从泰安商会归来,再不见泰安商会来寻过他,无论是寇远,还是封玉山,抑或是何茂,都将郭大富的豪掷当成了发泄怒气的手段。虽多是猜测,但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苏小乞在郭大富的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们依仗苏小乞,不代表要低声下气。 “我的事就不劳您多费心了。”苏小乞撇撇嘴,接着道:“我来时见丹房里有一件怪事,您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 苏小乞用的是敬称,寇远却完全听不出苏小乞言语中的敬意。 寇远现在只想尽快的将苏小乞打发走,道:“什么怪事?” 苏小乞正色道:“有人围着火炉我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围着一口散发着寒气的水池?难道水也能炼丹?” 寇远反问道:“水为什么不能炼丹?” “嗯?”苏小乞略感诧异。 寇远道:“丹有火炼与水炼之分,火炼耗时久,但药力浑厚,水炼用时短,相应的,药力也会大打折扣。” 苏小乞微挑眉梢,道:“难怪我见火炼的弟子面红耳赤的在争执,水炼的弟子始终全神贯注的凝视寒水池,原来是因为耗时的缘故。” 苏小乞近乎是在自言自语,寇远当然就没了回话的打算。 “我有一个问题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苏小乞微蹙着眉道:“我听寇辰说起过,鱼龙派没有炼丹师,这是为什么?想要成为炼丹师很难?” “不难。”寇远回答道:“只不过炼丹需要特定的条件。” “比如?” 寇远道:“火炼需要地火,水炼需要与地火伴生的寒水。 这间丹房便是在地火与寒水之上,方圆千里之内,没有一处位置有此良缘。 鱼龙派既无地火,又无寒水,就算有炼丹师,又有什么用?” 苏小乞的眉心拧了起来,道:“难道没有地火与寒水,都无法炼丹?” “倒也不是。”寇远的眼中没来由的闪过一丝傲色,道:“若是意外得到天地灵火,或天地寒焰,再不需要借助这两种凡物,所炼丹药的品级甚至会更高。 最不济的,灵魄是火属性,或是水属性,同样可以代替地火、寒水,但炼制丹药是一个持久的活,谁的体内能有如此海量的灵力?” 苏小乞的眼睛又在丹房里四下乱瞄,寇远不耐的开口道:“不必看了,在多年以前,我好运得到了一缕刚刚诞生的天地灵火——陨炎。” 寇远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缕淡黄的火焰颤颤巍巍的飘出,假如有风拂过,仿佛瞬间便会熄灭。 陨炎的形态看起来是如此,苏小乞却完全不敢小觑它的温度,离得近了,他甚至有了皮肤在龟裂,血肉都在枯干的错觉。 陨炎又被寇远收回,颇为自得的说道:“说来也是巧合,那日夜里,我见有流星滑落,就离我的住所不远,追上前去,便见一朵拇指粗的火苗,收服后经过十多年,它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苏小乞总算明白之前寇远的眼中为什么会突然闪过一丝傲意了,能够得来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天地灵火,并将其收服,的确值得自傲。 苏小乞叹气,瞧了寇远一眼,再叹气,最后忍不住道:“难道就没有随时随地就地取材的炼丹方法?” 寇远眯起双眼,道:“你想做什么?” 苏小乞气不打一处来,如连珠炮般发起攻击,道:“碍着你啥事了?苦大仇深的?我想做啥还用跟你汇报?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问你个炼丹法还要审问我几句是怎么着?” 本以为寇远会怒不可遏,却被气笑了,道:“还是有一个最简陋的方法的,属于水炼的一种。找到一处溪流,用灵力震碎药草,再快速用灵力将汁水与溪水裹起,将其挤压成丹。 期间,所输出的灵力不能多一丝,更不能少一丝,倘若有一点改变,丹药便会报废。 这种丹药名为水丹,是炼丹师七酒令在被人追杀几乎耗尽灵力时所想到的,他正是凭着此种方法,炼出了聚灵丹,补回了灵力最终反杀强敌。 后来,他又用此种炼丹手法将丹谱上的各类丹药全部炼制一番,虽都能成功炼制,但药力至少减去四成。 炼丹师无人不知此种手法,但用此手法炼丹的人少之又少。” 苏小乞眼睛一亮,睥睨道:“看样子,需要我为水丹证明了。” 寇远只是挑了挑眉。 “七酒令在晚年时,曾想过炼制水丹添入火,抑或是寒焰,但还没来得及实施,便抱憾去世了。 虽有后来者试过几次,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这种炼丹手法慢慢的就成了炼丹师在野外的一种应急手段。”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逃生计划 苏小乞摸着下巴道:“听起来在溪水里炼丹与寒水里炼丹好像没什么分别。” 寇远也不解释,只道了一声随我来,便走出了空荡荡的小丹房。 行出五米,恰好碰见几名弟子取出药草准备放入寒水池,寇远快步上前,他不常笑,在许多人的眼里,脸便阴沉的可怕。 几人见寇远悄无声息的到了身旁,皆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做了,瞧着有人要起身行礼,寇远的脸霎时寒霜密布,叱道:“做你们该做的事,难道还要我教你们?” 众人的手足顷刻冷如寒冰,身体似僵住了,动根手指都变得困难。 “还不开始?”寇远的脸越发阴沉。 “是……是……”几人战战兢兢的将手里的药草伸向寒水池。 “停!”寇远叫停几人。 几名弟子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凭这样的心态去炼丹,只会药草尽毁,炼出一炉废丹。 “你们可以走了。”寇远漠然道。 “什……什么?!”几人瞪圆双眼,张大了嘴,面上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 “炼丹可以有争执,甚至在炼化难以分解的药草都可以短暂的分心,唯独不能有的就是犹豫。”寇远语气冰冷道:“你们的确不适合炼丹。” “师父,别……” 寇远看也不看苦苦哀求的几人,甚至都没有去听他们嘴里在说什么,从几人身边径直走过。 跟在寇远身后的苏小乞暗觉奇怪,他初入灵道门时,寇远是想尽办法去拉拢弟子,暗中更是给了修为高的弟子不少好处,现在居然毫不犹豫的将门下弟子逐走了? 他就不怕被逐走的弟子加入到何茂一方的阵营? 再前行,走过正在炼丹的弟子,走过正在出丹的弟子,走过炼丹失败的弟子,终于在数十米后,再次遇到了弟子取出药草正准备炼丹。 苏小乞也在脚步停住时,想明白了,正如他最初所猜想的那样,寇远与封玉山应该准备在荒林秘境开启时反攻了。 他们会怎么做? 还是有弟子内心冷静的,见寇远走到身旁,他们深点头算是行礼,便将心神沉入了寒水池中。 一朵鲜艳似血的花蕾落入寒水中,瞬间便支离破碎,几息之间便融成了一团血红的汁液。紧接着,随着灵力入水,红色的汁液顿凝结成了一个钢珠大的血球,虽然不曾有片刻的耽搁,可药汁还是散了开。 又有人如法炮制的向寒水池里抛药草,大约一支烟的工夫,水池里多了五个颜色不一的冰球。 与此同时,冰球在水中滴溜溜的转动起来,从中飘出了一丝丝汁液,并开始匀速接近,几乎是处在同一个频率上。 众人屏息静气,这无疑极考验耐心,若是有人稍错一步,这炉丹便废了。 终于,在五人的坚持与忍耐中,冰球相遇,陡然散成了一团药汁,互相融合之后,再冻成五彩斑斓的冰球。 池水的寒意越发重了,冰球就仿佛陀螺般飞速旋转,丹衣的颜色变化不定,在斑斓的寒水重新变得清澈时,冰球成了暗红色。 忽的,暗红的冰球破水而出,还未升的太高,便被寇远用灵力吸回了手中。在苏小乞面前摊开掌心,闪耀着红光的丹药还兀自转了几下才停下来。 苏小乞伸出两指捏起丹药,指腹顿感刺骨的凉,丝丝寒气正从中透出,丹衣似乎是冰凝成。 寇远道:“水炼有冰丹、水丹之分,冰丹损失的药力最多只有两成,现在你明白有什么区别了?” 苏小乞将冰丹拿在眼前凑近瞧了瞧,道:“药草在寒水中会被寒气自动分解,在普通的水流中却要用灵力震碎,所以损失会大很多?” “正是。” 苏小乞试着问道:“假如不在水中炼丹,震碎药草之后,用灵力聚丹会怎么样?” 寇远讥诮一笑,道:“不同的药草有不同的性质,水与火为的是调和,其中每棵药草所炼的时间都有不同,炼丹怎么能空凭想象?” 受了讥讽,苏小乞只能无奈耸肩,又忍不住的好奇道:“这种丹不会融化吗?” “所以比起火丹来,冰丹需要特别的容器。”寇远从袖中取出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小瓶,小瓶是由寒玉制成,能够保存药草不腐,自然就能使冰丹不会融化。 苏小乞却目现古怪之色,这不就是将冻好的冰棍放进了冰箱? 寇远是猜不到苏小乞在想什么的,继续说道:“市面上见到火丹多过冰丹,大半部分的原因就是存放冰丹的容器造价昂贵,更何况冰丹的药力还弱于火丹。” 苏小乞不解道:“那为什么还有人修习水炼之法?” 寇远不厌其烦道:“水炼入门简单,火炼要掌握好温度,又要掌握好时差,并且出废丹的几率要远多过水炼,明白了?” 寇远一反常态,今天几乎是有问必答,这反而让苏小乞有些惴惴不安。都说犯人被处死前,最后一餐是最美味也是最苦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就在吃断头饭。 “你还是想学习炼丹?”寇远问道。 “当然。” 寇远道:“水丹?” 苏小乞点头,他不认为在荒林秘境可以找到地火,或者寒水。他的计划是在荒林秘境寻到炼制聚魄丹的药草,凭着炼出的聚魄丹突破聚魄境,之后等着荒林秘境关闭,让自己卷入空间乱流。 将伸展运动篇修炼圆满,他的肉身绝对扛得住空间乱流的撕扯,毕竟荒林秘境的空间力量已经衰弱到了虚魄境,他至少有九成九的把握不受空间乱流的伤害。 这是他刚刚进入灵道门,第一次从寇辰口中得知秘境时便想好的计划,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拒绝郭大富的招揽。 他从不愿寄人篱下,更不愿听任何人的命令,灵道门在他看来,只是提升实力的途径。他更未想过帮助寇远、封玉山对付何茂、羊福两人,想要把他当枪使,岂是那么容易的? 虽然不知会被空间乱流卷到何地,虽然他的实力依旧很弱,但天下之大,又有哪里他不能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丹谱 “既然你决定好了,来看看我收藏的丹谱。”寇远此句话一出,炼丹的弟子无不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寇远所说的丹谱显然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丹谱就好像是一册厚厚的账本,拿在手里都感觉有些沉重,将冰丹还给寇远,掀开丹谱的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辟谷丹的丹方。除了所需的材料外,还有炼化每份材料所需的时间,以及每个材料的图形。 寇远在旁道:“辟谷丹是六品下级丹药,修习炼丹的第一步都是从此开始。” 苏小乞的心里不由得感到怪异起来,是不是每个修习炼丹术的主角都要从辟谷丹开始?能不能有点新意? 就不能炼个阴阳交融十夜丹? “只有在丹炉里炼制丹药,才有所谓的炼化时间,水炼只需要尽快的将药液融合,耽搁久了就算成丹也是废丹。”寇远指点道。 苏小乞表情纠结的说道:“我一定要用辟谷丹先试试水?” 寇远道:“辟谷丹所需的材料最常见,几十两银子可以买到近百份,用它来磨炼再合适不过。” 苏小乞深感惋惜道:“天下美食数不胜数,竟然还有人创出什么辟谷丹,实在让人搞不懂。” 寇远冷笑道:“被人追杀的情况下,难道你还有机会去找吃的?” 的确没有。 “没有感受到饥饿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寇远的表情很沉重。 苏小乞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回忆翩翩而来,却多是让人感到痛苦的往事。 寇远继续道:“除了被人追杀,服用辟谷丹还可以让人多出很多修炼时间,对于迫切想要成名的江湖人,辟谷丹的意义不用我多说了吧?” “只可惜买入材料轻贱,炼成丹药卖出同样轻贱,不然还是大有搞头的。”苏小乞一边遗憾的说着,一边心不在焉的去翻丹谱。 至少在寇远与众弟子的眼里,苏小乞是如此,他的表情实在太轻佻。 众弟子无不痛心疾首,丹谱是炼丹师四处搜集丹方后记载而成,每个炼丹师手里的丹谱都各不相同,更是他们不对外视人的珍品。 若是丹谱在他们手上,肯定要双手捧着,一字一字的去细看,哪能像苏小乞那般翻起书来像起了风。 翻过十多页,从六品下级到六品上级,再走马观花的翻过数页,终于到了五品上级——聚魄丹。 苏小乞停住,聚魄丹所需的材料共有六种,铁针草、二叶花、浪蕊芝、云菊、金木藤、沙心莲。尤其是二叶花,处处透露着熟悉,冥思苦想,他总算想到了,从安焕那里得来的寒玉盒中便是装的此种药草! 他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玄元丹上,只是略微扫了一眼玉盒里的东西,没想到聚魄丹所需的材料这么快就只剩五个了。 将聚魄丹的材料牢牢记住,苏小乞便没了再往下看的兴致,他炼丹为的就是一时,从没想过要苦哈哈的守着丹药出炉,他觉得自己绝对没有那个耐心。 合起丹谱递给寇远,面露怜悯的寇远不由得惊愕起来,苏小乞居然对他的丹谱完全不当回事。 寇远之前流露出的怜悯让苏小乞更加确信,寇远有对他出手的打算了,寇远的眼神简直像看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犯人。 见寇远将丹谱收起,苏小乞想到了五名弟子炼制出的冰丹,他在丹谱上见到了,【蛟血丹】,六品上级丹药,服用后可激发出体内的潜能,使实力提升近一倍,但药效过后,将会十天难以起床。 苏小乞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人,疑惑道:“炼制丹药明明是一个人的事,为什么他们要共同炼制蛟血丹?” 寇远淡淡道:“他们只不过是六品中级,有的还是六品下级炼丹师,炼制六品上级丹药对于他们来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要彼此齐心协力。” 苏小乞微蹙着眉道:“五个人不是比一个人更容易出差错?” “的确。”寇远道:“所以他们踏入丹房,成为炼丹师的那一刻,他们便待在一起了,如此一来,互相了解对方的他们才能配合的如此默契。 灵道门所获得的资源,多半都是他们炼出的丹药得来的。” 苏小乞眉毛一抖,但没有多说什么,想想众弟子每日炼制丹药,却需要用贡献点换来才能服用,想想也是颇为辛酸的事。 “炼制水丹有没有特别的小诀窍?”苏小乞问道。 “小诀窍就是在输出灵力时,不能忽多忽少,既然是条直线,就一定不能让它有丝毫的弯曲。” 言罢,寇远从袖中取出数十份辟谷丹的炼制材料,交给了苏小乞。 …… 渔屋。 离开丹房的苏小乞正站在岸边,平复自己的心情。穿越而来的游戏玩家天赋体现在无论是修炼术法,还是炼制丹药灵器,都一点就通。 不过,修炼的过程是难以控制的,也就是开头容易,往后都与常人一般无二。这看起来好像没多大用处,可试想许多人熬尽半生心血都难找到术法的修行方法,到了苏小乞这些人的手里,就变得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怎能不令人艳羡,又让人觉得可怕? 瞧了炼制蛟血丹的弟子,苏小乞便对炼丹术有了大概的了解,为了尽快使手法纯熟,在小比开始之前,他要与辟谷丹日夜相伴了。 …… 一个月后。 清晨。 今年的夏天来的似乎格外的早,苏小乞推开渔屋的门时,老柳上竟都有了蝉鸣,空气里闷躁又潮湿,恨不得让人终日泡在水里。 纷纷攘攘的内门弟子开始赶往演武场,门派小比便是在那里举行,由方德裁定胜负,秘传弟子观战。至于灵道门的高层人物,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露面的。 一个月的修行,苏小乞炼制辟谷丹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唯一可惜的是,每炼好的辟谷丹因为没有容器存放,都被他扔进了湖里。 水丹与冰丹火丹都不同,炼成丹之后要立即服用,不然在几个时辰内便会散成一摊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树林野战 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响起一阵衣袂飘动声,五道人影飞掠而过,苏小乞从一棵树后现出身来,悄悄吊在了五人的身后。 内门弟子有近千人,若是一一比试,只怕要数日之久,所以众弟子被以百数分割了开,再将灵道门各处辟为战场,每处分出十人相互比斗,谁最终获胜,谁便有晋级的资格。 战场有十处,每次参加比斗的弟子只有百人,十次过后,再将晋级的一百人分成五人一组继续扔入战场,最后决出二十人两两对战。 当决出前十人,被淘汰下的十人再两两对决,决出五人后,便可以前往武阳城参加大比。 这是封平还活着的时候定下的规则,现在封平死后,秘传弟子仅有四人,而封玉山因为琐事缠身,便懒得再去制定新规则,只等着决出十五人之后,再从弟子中随意选出一人,凑齐人数便往武阳城去了。 与苏小乞一同对决的九人实力不低,修为大都在虚魄五重左右,就算有弱者,也不低于虚魄三重。苏小乞所在灵道门的这一段时间,内门弟子的实力都提升了许多。 一进入战场,九人便像是商定好了一般,联合对苏小乞发起攻击。有苏小乞在,他们就算赢了身边的人,也迟早会被苏小乞淘汰出去,索性先将苏小乞踢出战场,他们再决出一个胜负。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实施起来却难如登天,在他们围攻苏小乞时,非但没给苏小乞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倒被他连重伤四人,从包围圈突围了出去。 现在,正在搜寻苏小乞踪迹的五人都不知道苏小乞已经无声无息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鼻青脸肿的五人互相搀扶走出了树林,苏小乞仍跟在他们的身后,但此刻胜负已分。 另外九处战场未用多久也分出了胜负,苏小乞重回演武场上,又有百名弟子分出十组投入了战场。 约两个时辰,触手可及的日轮升到了天的最高处,弟子的大乱斗终于告一段落,二十人抽签决定对手。令苏小乞感到意外的是,几个月前同他一起与秘传弟子对决的游奕、房驰竟也在此列。 他能在众弟子中崭露头角是因为他本就实力不俗,外加上奇遇连连,这才在弟子中找不到对手。 游奕天赋不低,一身绝妙的毒术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寇辰还将灵道门每月赐给他的丹药偷偷送给了她,她能胜出,倒也能说的通。 在入门前没有丝毫修为的房驰为何能脱颖而出? 灵道门中拼命苦修的弟子数不胜数,为何他就与别人不一样? 苏小乞心生困惑的同时,演武场上的两两对决开始了,他在灵道门所待的时间太短,不是在外任务,就是闭门苦修,二十人中他所熟悉的竟只有游奕与房驰两人。 场上两股气息激烈冲撞,一灰一黄两道身影穿梭不定。突地,脸色发灰的少年霎时止住飞掠的身形,身躯不见丝毫的晃动,双手“啪”的合十,一道灰色泥浪在灰脸少年身前骤然现出,凶猛地扑向皮肤蜡黄的青年男子。 腐臭的烂泥味向外弥漫,青年男子心中微凛,紧接着,头飞快的晃动,双手不停地挥舞,如果在腰上扎条红绸,简直就像是在扭秧歌,模样甚是可笑。 但他所发出的攻击就没人敢嘲笑了,随着手挥舞出去,一片黄雾在空气中扩散了开,气味又酸又涩,被黄雾罩住的人,无不像连吃了十斤青柠檬,连淌出的汗水都是酸的。 仅凭风吹便会散的气雾怎能挡的住汹涌的巨浪? 令人深感意外的事却偏偏发生了,酸味冲鼻的黄雾遽然化作成一块橘皮,就如同一扇雄伟的城门,将灰色泥浪阻隔在外。 轰!! 演武场为之一震,众人无不感到脚下在剧烈晃动,就如同踩在船上,而船,却在波涛起伏的大海上。 灵力相撞产生的光亮让众人的眼睛一时辨不清东西南北,待双目再能视物时,泥浪已消失不见。如城门厚重高大的橘皮也处处残缺,但气势汹汹的浪水没有伤害到青年男子分毫。 见此,灰脸少年猛地咬紧了牙,右手高举,灰色泥花似喷泉般从他的掌心迸射出来,几乎飞起了数丈之高,欲要化作泥雨落下。 嗤嗤乱响的泥水不断地向外漫着白烟,显然,泥水充满了强烈的腐蚀性。可忽然间,腐水柱陡然散了,灰脸少年脸色大变,一张青灰的脸竟徐徐变色,就如同涂了一层黄蜡。 “不……不可能……”灰脸少年的眼里充满了震惊,他感到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酸,两条腿更是软的就像是面条,“扑通”跪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了。 与寇辰、何麟、封烟柔、羊月站在观天殿下的方德来到两人的中间,声音足以传播到每一名弟子的耳中。“此局,刘吉胜!” 刘吉淡淡一笑,对人丛抱了抱拳,走到了殿下四人的下首,那里便是决出胜负的弟子该站的位置。 苏小乞看着刘吉目光闪动了几下,刘吉的灵魄似乎是植物系——妖橘。他的修为与灰脸少年都是虚魄六重,却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将灰脸少年击败了,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刘吉离开,很快便有身穿灰色道袍的外门弟子将灰脸少年拖走救治了。在内门小比结束,外门很快也将开始小比,胜者便有机会加入内门。能够在内门小比处理琐事是一件难求的事,观内门弟子对战,将会对他们的实力大有裨益。 这边战斗结束,立即便有两名弟子再跃入场内,两人先是略微试探一二,便激烈的交锋起来。 与苏小乞对战的是一名名叫栾盈盈的女弟子,修为在虚魄四重,而他所抽中的签位是五十八,距离对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战斗就有些中规中矩了,至少苏小乞再没见到有亮点的人,双方你来我往,在苏小乞昏昏欲睡时,终于听见方德叫到了他的名字。 “下一战,苏小乞对栾盈盈。”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针锁穴 苏小乞越众而出,走到演武场的中央,同时对上了观天殿下四人的目光。 寇辰的气息越发内敛了,玄元丹使他的修为无限的接近了虚魄六重,境界的提升使他整个人都放出了自信的光。 寇远虽然是炼丹师,可寇辰却未从他手里得到过一颗丹药,所得到的不过是灵道门每月都会发放给秘传弟子的两颗玉清丹。 玉清丹是六品下级丹药,服用后可清洗经脉中的杂质,使修炼的速度加快,从而使修为更快的突破。 寇辰一直觉得对游奕有所亏欠,所以,所得到的玉清丹都私下给了她。他觉得是种补偿,却让游奕越发的不知该如何自处,戴高是因她而死,她却常常因寇辰彻夜难眠。 苏小乞有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寇远没有给过寇辰一颗丹药,是怕寇辰被药毒掏空了潜力,还是他觉得寇辰根本不值得培养? 苏小乞的视线转到何麟的身上,正好对上何麟居高临下的眼神,苏小乞笑了笑,转而去看他身边的羊月。羊月的脸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又恢复回了原状,可她的脸却也变得无比僵硬,明明是真真实实的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是她再也不会笑,不会哭,那张脸再难有什么表情。 而封烟柔,她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眼神木木的,站在那里就像是没有知觉的傀儡。可她的脸又实在太过凶恶,瞧上一眼便使人心里发毛,令人深感怪异。 苏小乞收回目光,他在入门时可是痛打了封烟柔一番,之后两人虽然再没见过面,但苏小乞总以为两人见面时,以封烟柔凶戾的性格,一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拔出短刀一脸狰狞的冲上来。 可现在,她竟然站在殿下纹丝不动,好似将以前的事全部都忘记了。 是什么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 正沉思着,栾盈盈从人丛中走了出来,她的个头不高,身材有些偏胖,稀松平常的五官丢在人海里便再找不到这个人,因为她的样貌实在普通。 但她却吸引了苏小乞全部的注意力,他能感受到,栾盈盈所散发出的杀气,只有手上沾染过无数鲜血,才能有如此重的杀意,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每天做梦都能梦到你。”栾盈盈笑吟吟的说道,她的笑容里充满了砭人肌骨的寒意。 苏小乞不明所以道:“我与姑娘很熟?” “何止是熟。”栾盈盈的笑容骤然敛去,道:“简直熟的不得了。” 苏小乞微蹙着眉道:“我与姑娘见过面?” 栾盈盈目光阴沉的说道:“你可记得你刚刚入门时对我做过什么。” “嗯?”苏小乞微微错愕。 铮铮…… 栾盈盈的右手忽然多了一柄短刀,正黏在她的掌心飞速旋转,呼啸而起的风都几乎能将人的皮肤割伤。 苏小乞旋即明白,微眯着眼道:“原来是你。” 栾盈盈的脸上布满煞意,狠声道:“正是我!” 话音未落,成千上万片嫣红花瓣从“栾盈盈”体内席卷而出,宛如蝗群般冲向苏小乞。苏小乞眼皮一抖,居然屹立不动的站在花海中,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他竟没有凝出魂衣的打算。 不是每一片花瓣都贯注了劲厉的灵力,正因为如此,这片处处暗藏杀机的花海才分外可怕。你永远不知划过双眼、划过咽喉、划过颈部动脉的花瓣是否会在倏忽间化为夺命的利刃。 纷乱的桃花如雨打芭蕉落在苏小乞的身上,只听金铁交鸣声大作,苏小乞身上的玄色道袍被割开,被如利刃般锋利的花瓣击中,皮肤竟仅是微微有些发红,连一道破皮的伤口都未留下。 苏小乞不是为了表现出他对“栾盈盈”的轻视,而是想要试试肉身的防御到底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如今看来已然有花岗岩般坚硬了。 人丛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他们把自己代入到苏小乞所处的环境中,却觉得即使有魂衣护身,也依然会被乱花割的支离破碎。 苏小乞的肉身怎会如此之强? 观天殿下的四人也是神色各异,寇辰的崇敬,羊月的怨毒,何麟的嫉恨,封烟柔依旧神色木然。 何麟忽然紧咬下唇,身形闪到封烟柔的面前,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双目暴睁的喝道:“你是谁?!” 封烟柔双唇紧闭,呆滞的眼睛里毫无生气,何麟的脸色陡然一变,抓住封烟柔的头发猛地向上一扯。 只听“嗤啦”一声,封烟柔的头发,以及脸皮被轻易的扯了下来,里面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七窍还在汨汨向外淌血,赫然是栾盈盈的脸。 “金针锁穴。”何麟看着插在栾盈盈头顶上的三枚金针喃喃自语。 金针锁穴最初是由采花贼开创出来的,在神庭、承光、百会三穴扎入贯注灵力的金针,再配合秘法手诀下达命令,人便会如同傀儡般任人摆布。 中了金针锁穴的人,在十个时辰之内便会倒地身亡,封烟柔所下的命令大概就是让栾盈盈像个木偶在观天殿下站着。 封烟柔到底还是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对苏小乞出手了,何麟笑眯眯的扔掉手里的人皮面具,封烟柔出手能让他更好的看清苏小乞的真正实力,这对他是有益无害的好事。 击掌三下,马上就有外门弟子毕恭毕敬的走到何麟的跟前,何麟指着浑身弥漫着死气的栾盈盈道:“把她带下去。” “带……带去哪?” 何麟表情漠然的挥挥手,道:“刨个坑埋了吧。” 栾盈盈被拖走了,方德踌躇的走上来,犹豫不决道:“要不要止住他们?” 何麟的眼睛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丝古怪之色,笑吟吟的说道:“怕是晚了。” “晚了?”方德不解。 “你看。”何麟对演武场扬了一下下巴,方德顺势看去,以战斗的两人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数丈的黄色光罩。 “磷光结界!”方德剧震。 想要打破磷光结界,至少需要聚魄七重的实力,在场的人有谁拥有这种力量? 封烟柔将如此珍贵的灵符轻易的释放了出去,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磷光结界。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乱花中破敌 苏小乞闭起双眼,灵力就像是扎在泥土里的树根般发散了出去,他在搜寻封烟柔的踪迹。此时,人类最重要的器官已经成了摆设,反倒不如“心眼”有用。 一团黑雾以苏小乞为中心向外蔓延出去,灵力掠过一片片花瓣,所感受到的气息或轻如烟,或强如劲矢。能够感受到直刺灵魂的锋芒,也能感受到随风拂过的花香,可封烟柔好似消失了,察觉不到她所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黑雾缓慢的侵吞着嫣红的花瓣,突地,花海的一处蓦地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苏小乞双目猛然暴睁,身躯跃起的一刹那,战甲般的黑色魂衣骤然凝聚成形,如投石机投出的巨石般撞了过去。 可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挟有奔雷之势的“巨石”却落了个空,在苏小乞身形掠起时,封烟柔早已不知转移到了何地。 落地的同时,苏小乞突感脑后生风,面容扭曲的封烟柔出现在他的身后,闪耀着森冷寒光的乱花刀猛斩向他的半边脑袋。 雪亮的刀光一闪而逝,斩断的不是苏小乞的头,而是纷乱的桃花。飞溅起的不是滚烫的鲜血,而是崩碎的花瓣。 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迅猛的攻击之下,苏小乞竟还能躲得开,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他的速度怎会如此之快?! 封烟柔望着三丈外的苏小乞,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但她仅是片刻的犹豫,便怒喝一声,向前掠出的同时,再次将刀挥了出去。 这一次封烟柔居然放弃了藏入花中,被仇恨所填满的内心又使她失去了理智,她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苏小乞快刀斩成肉酱。 封烟柔的刀法既快又刁钻,乱花刀上下翻飞,袭向苏小乞身体的每一个致命部位。只见刀影憧憧,封烟柔一刀斩出,旧力未失,新力便生,每一刀都似奔雷激电,不给苏小乞留下任何反击的空隙。 然而,即使封烟柔的刀法如疾风骤雨般连绵不绝,依然奈何不了苏小乞,明明见他就要被斩于刀下,可他偏偏惊险的躲过了。 如果是一次两次倒还认为他是运气,那么数十次,乃至上百次都被苏小乞惊险躲过,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苏小乞是故意表现出他处境艰难。 当一个人能随心所欲的让战斗按照他的想法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人已经超脱出了战斗之外! 封烟柔感到恐惧的同时,扎根在心里的恨意越发壮大,几乎将她的神智都吞没了,她不敢停下,停下刀便代表着苏小乞的反击要来了。 遗憾的是,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无穷尽的,封烟柔的刀已不如先前的迅疾,她的手臂酸麻难忍,她不记得自己挥出了多少刀,她只感觉力量正不断地从体内向外流失。 就在此时,苏小乞动了,他猛然握拳,在封烟柔一刀挥空,胸前现出空门时,右拳迅如雷霆般轰了上去。 封烟柔无力阻挡,充斥着绝望的瞳孔中,拳头在缓慢又快速的放大,最后,她的胸口像是被大锤砸中,狂喷一口血雾,蹬蹬向后退了十多步,跌坐在了地上。 苏小乞退的及时,这才没被劈头盖脸喷了一脸血,但他还是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甜味,就像是走进了一片桃花林,到处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忽的,苏小乞头脑一昏,眼前阵阵发黑,亮起了万点星辰,耳朵里也“嗡嗡”响了起来。 坐在地上的封烟柔抹去嘴角的一缕血迹,脸上渐渐现出了诡异之色,随后癫狂大笑。 “没想到吧?没想到吧?”封烟柔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所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被咬出来似的,“我的血里有花毒,只要吸入哪怕一丝,都会身体麻木,使不出一点力气。” 苏小乞正想说点什么,可还未出口,便两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封烟柔一把扯去脸上的人皮面具,盯着苏小乞发出了夜枭般的诡笑声。 倏地,她又满脸暴鼓青筋,仿佛有数只蚯蚓在脸上蠕动。 “去死吧!!”封烟柔狂吼着,提刀劈向苏小乞的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小乞冷不丁抬头,对上了封烟柔充满欢愉的眼睛。 封烟柔悚然一惊,中了花毒,苏小乞的身体应该都是软的,他的头为什么还能抬起? 来不及思考了,此时收招更是来不及,她已将全部的力量贯注进了这一刀,倘若收刀,仅是受到的反噬便会使她身受重伤。就算是错的,她也要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然而,人绝大多数的坚持都是毫无意义的,尤其是封烟柔所坚持的本就是错的。 苏小乞立时动了,他的身体依旧矫健,身法依旧疾如鹰隼,哪里有中毒的迹象? 他所炼化的龙雀,第一个血赋能力就是百毒不侵! 苏小乞贴进了封烟柔的怀里,携有万钧之力的右拳骤然击中了封烟柔的腹部,她的双眼都暴了出来,仿佛要迸裂眼眶,从里跳出来。 “喀……” 一股猩红的血从封烟柔的嗓子里呛了出来,紧接着,封烟柔就如同破麻袋似的飞了出去。 即使落了地,封烟柔依旧无法掌控住自己的身体,她的后背在搽着,刀猛刺地面,换来的是一片被激起的火星。 后来,她又用双手去抓地面,可指甲刮得吱吱作响,她还是无法止住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倒双手鲜血淋漓,指甲都翻卷了起来。 苏小乞并没有跟封烟柔一个回合一个回合对拼的打算,追着封烟柔的他,在封烟柔停下时,挥出了拳头。 他必须要尽快解决战斗,并且下手一定不能留有余地。封烟柔的身上绝对还有封玉山给的灵符,现在两人被结界所困,封烟柔会不会疯魔的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正如苏小乞所猜想的,在他的拳头即将打中封烟柔的脸时,封烟柔的手里多了一张金色符箓。 灵力的速度永远是人类所不能达到的,金色符箓倏地飞起,大放金光。 第一百三十章 万钟洪流 苏小乞悚然变色的暴退,同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取出真灵丹塞入嘴里。 丹药入喉,顿化作一股洪流冲入苏小乞的每一条经脉,一对五尺之长的血翼陡然破开衣衫,在背后舒展开来。 “那是什么?”众弟子望着血光大盛的双翼嘶声惊呼。 “变异黑魂甲虫?!”几名弟子的眼睛瞪的滚圆。 变异妖魂存在的几率说是百万中无一也不为过,再普通的妖魂都可能因此变得强大。更何况,灵魄大陆从没有弱小的妖魂,弱小的只是炼化妖魂的人。 单说沧海,炼化变异妖魂的人屈指可数,没想到在他们的身边便有一位,怎能不让人感到震惊? 众弟子思绪万千之时,磷光结界内的灵符忽的分解成了细小的颗粒,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这些肉眼难辨的颗粒顷刻间汇聚成了一座铜钟,而空气,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颤动。 一道惊天骇地的钟鸣直入云霄,以铜钟为中心,剧烈的声浪层层冲击出去,磷光结界霎时崩溃瓦解,不断发出尖锐痛苦哀鸣的演武场忽然裂开一道裂缝,接着便是山石崩裂的恐怖巨响如鞭炮炸了起来。 众弟子无不捂住双耳,聚起魂衣抵抗,然而,他们所做的努力都形同虚设,钟鸣声无孔不入的钻入他们的耳中,将众人的双耳震得不断向外涌血。 身处外围的他们尚且如此,身在术法中心的苏小乞又会承受怎样的冲击? 渐渐的,钟声低落下来,但众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密集又迅速的撞钟声再次响起。就好似催命的丧钟,数名面上青紫的弟子忽然就仆倒在地,紧接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往外泌血。 他们耳膜都被震穿,体内的每一条血管都被震断,就连骨头都开始慢慢发酥,要散碎了开。 “散!快散开!”终于有人冷静下来,放声疾呼。 众弟子慌作一团,拥挤着往登天梯下冲,但出口狭窄,人便拥在了一起。离得近的人侥幸逃下了山,处在人丛中间的弟子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正想着运起灵力对身边的人大打出手,脚下响起了剧烈的爆响。 无数宽达数尺的裂缝在演武场上飞快游走,大量的尘土碎石就似烟花爆开般轰然淹没了演武场上的一切,无数人被震飞,又如下饺子般落地,浓重的尘烟之中不时地腾起几蓬血光。 “疯子!真是疯子!”躲在观天殿内的何麟不住地咒骂,他能想到封烟柔一定会做出格的事,万万没想到她敢这么不计后果。 【万钟洪流】是封玉山最得意的灵术,耳边听得见一声钟鸣,在人肉眼难察的情况下已震动了万次,所产生的声浪会震碎周围的一切事物。 更为诡谲的是,凭灵力根本无法挡住钟声的冲击,往往身体表面毫发无损,内里却碎成了泥,留下的只有一个皮囊。 即使这道术法是封存在灵符里,依然抵得上凝魄六重修行者的全力一击,天外陨岩打造成的演武场怎能承受的住这股骇人的力量? “这样不是更好?”羊月怨怼的说道:“他们全死了才好!” 寇辰张嘴,却未吐出一个字的把嘴闭上了,看着尘土飞扬的演武场,脸上充满了担心。 方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眉敛目的站着,仿佛天下发生再大的事都与他毫无关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寇辰的手心越来越黏,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也紧贴在了身体上,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呼吸,他便出了一身的汗。 羊月与何麟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他们简直兴奋的要发疯,就在两人开始忍不住的低笑,就在一滴汗水即将落进寇辰的右眼时,四处弥漫的尘烟终于散去了。 汗水滴入眼里,寇辰不禁闭起眼睛揉了揉,再睁开眼时,崩裂的演武场上多了一个圆形的血球,在血球的四周,是数不清的碎裂鳞片。 “那是……”寇辰的眼里涌出一片狂喜之色。 羊月与何麟的表情同时一僵,在这样的攻击,苏小乞竟还有机会活命? 距离血球数丈远的封烟柔同样不敢置信,她能挡住【万钟洪流】的冲击,是因为封玉山还交给她一门防御灵术——【金钟护体】,苏小乞是凭什么? 他怎会这么强?! 封烟柔惊恐的跌坐在地,手脚止不住的颤抖。她也是人,更是个年纪尚幼的小姑娘,遇见超乎想象的敌人,她终于感受到了人类都该有的恐惧。 血球在松动,忽然响起振翅声,苏小乞捂着嘴站了起来。三个玉瓶从他手中掉落下来摔的粉碎,在他脚边,还有十多个玉瓶。 所有的真灵丹都被他吞进了肚内,他所受的伤不仅仅有【万钟洪流】所带来的伤害,还有吞服太多丹药,药毒带给身体的损伤。 药毒不同于毒,所谓的药毒是渗入经脉血肉里的丹药杂质,无法被吸收,也无法排出,这就是为什么丹药的力量奇大,却无人敢太多服用的原因。 “喀……” 苏小乞的脸色瞬时潮红,一口血从指缝渗了出来,他的肉身还不够足够的强大,假如修为突破聚魄境,修炼了扩胸运动篇,他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血鳞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重回苏小乞的体内,封烟柔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手脚并用的仓皇爬起,往观天殿内逃窜。 可是,苏小乞已经掠起身形追赶了上去,一步快过一步,只在几息间便贴近了封烟柔的后背。 伤了掌门千金,封玉山必定会怪罪下来,殿内的几人正欲出手相救,苏小乞已拿住了封烟柔的肩头,将她的身体扳回来,散发着滚滚黑气的右掌猛拍上封烟柔的丹田。 “不……”殿内的四人看着封烟柔被抛飞而起,再重重落地,“要”字到这时才出口。 突然,苏小乞心中警兆顿生,身体旋即横移数尺,一柄薄剑从他的衣袖擦过,“嗤啦”一声,破烂不堪的道袍再被割出一条口子,一条血线泌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封玉山双眉一拧,还欲再去追击,寇远掠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臂,沉声道:“最后一步了,忍耐。” 额头上的青筋鼓了又鼓,跳了又跳,封玉山握住剑柄的手煞白的就像是涂了染料,最后还是强压下险些失控的杀气,将剑猛地插入鞘中。 昏迷的封烟柔仰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封玉山一步迈到她的身边,将其小心扶起,手贴在后背,一缕灵力渡进去,他的脸色又变了,青的可怕,宛如地狱里的恶鬼。 “你废了她的修为!”封玉山一字一顿的说道,每个字吐出都蕴含着骇人心魄的杀机。 苏小乞心里也有疑惑,按说之前的爆炸,狂暴四散的灵力气息早该将封玉山吸引来了,他为什么姗姗来迟? 难道有别的事耽搁了? 未过多久,在外游历的羊福竟然从登天梯下走上来。大概是前后脚的工夫,何茂露面。 见到羊福何茂为之一愣,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羊福满脸堆笑,就像是弥勒佛,道:“早你一步。” 何茂深深看了羊福一眼,随后看向一脸狰狞的封玉山,不露痕迹的嗤笑一声,对何麟招了招手。 羊月跟着过去,见到羊福的第一眼,她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你……你的脸……”看着泪眼婆娑的羊月,羊福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羊月再也忍受不住,投入羊福的怀中放声大哭,终于有个人能让她有所依靠,她所受的委屈终于能有机会宣泄出来。 羊福没有去问羊月发生了什么,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何茂。 “羊兄。”何茂赔笑道:“这里面的事一言两语很难解释的清楚。” “很难解释清楚?”羊福冷笑,却再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领着羊月走下登天梯,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何茂与何麟对视一眼,皆尴尬一笑,此时留在这里也无趣了,父子俩同样选择了离开。 “我也该走了。”苏小乞笑了笑,踏出一步,却也仅是踏出了一步,他的身体便开始摇摆不定,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随后上身都软了下去,脸贴在地上,两行鼻血淌了出来。 寇辰登时瞪大了眼,快步上前,想要将苏小乞搀起,可他的手刚伸出,便如触电般飞快缩了回来,苏小乞的皮肤烫的就像烧红的锅底。 “带他走吧。”寇远背对着两人,挥挥手。 为防止再出意外,寇辰立即凝出魂衣将苏小乞背在身上,匆忙离开。 “我来的太迟了。”封玉山不住地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己的责怪。 “世上的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寇远直言不讳道:“不过,烟柔没有修为未必不是好事,以她的脾性迟早会惹出大麻烦,你不是一直想废去她的修为?” “话虽如此。”将封烟柔背在身上,封玉山道:“让别人代劳怎么都不痛快。” “走吧。”寇远仰面望天道:“羊福还有很多话没跟我们说完。” 两人作势要走,方德立即追上去,问道:“掌门、寇长老,今日的小比?” 寇远道:“第一名毋庸置疑了,将演武场打扫干净,再决出剩下的排名。” “是。” …… 深夜。 桃花林。 黯淡的火光从敞开的窗户透出来,地上的影扭曲交缠,随着大风呼啸而过,宛如张牙舞爪的鬼魂,那呜咽的风声都成了一声声狞笑。 忽的,一道肥胖又矫捷的身影闪入木屋,他穿着黑衣,脸也用黑布蒙了起来,只有两个眼睛还留在外面。 屋内有两个人,封玉山与寇远对坐在一张桌前,面前各摆了一杯茶。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桌的一侧还摆了一张空座,当然少不了一杯温茶,好似两人知道今晚一定会有人来。 “坐。”封玉山对着空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敢。”黑衣人拱手,接下来就没了任何动作。 “坐。”这一次,封玉山的语气就生硬了许多。 这样一来,黑衣人就不好再虚伪的客套了,落座时将脸上的黑布扯下,赫然是羊福。 “你都安排的妥当了?”寇远语气里有些紧张。 羊福自信的笑道:“我在外苦心经营四年,怎会不妥当?” 寇远牵强的笑了笑,道:“想着马上要拔去一根眼中钉,总有些心潮起伏。” 封玉山端起瓷杯呷了一口茶水,平静的说道:“四年前我们除掉羊福,你可不像现在这样,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寇远道:“什么?” 封玉山揶揄的笑着道:“就像是没见过女人的初哥,突然听说要跟女人睡在一张床上,心里那个惊慌失措。” 寇远瞥了封玉山一眼,不说话。 “有了我布置的手段,还要那个苏小乞干什么?”“羊福”愤愤不平道:“次次让他骑在头上拉屎,你们竟也忍得住?” “不忍怎么办?”寇远道:“与人斗智,讲的就是虚虚实实,故布疑云。我们要的就是让何茂将注意力放在苏小乞的身上,让他以为我们将所有的机会都压在了苏小乞身上,这样才能吃他一个全军覆没。” “要不……”“羊福”提议道:“我们在杀了何茂之后,将苏小乞一并做了?” “当然。”寇远答道:“难道还要留他过节?” 封玉山思索道:“可以让他在荒林秘境杀了何麟,这样也能少些变故。” “羊福”点头,道:“可行。” 寇远笑吟吟的看着“羊福”,道:“文英,你可越来越像羊福了。” 文英低笑几声,道:“模仿一个经常出门的人应该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更何况我一直在他身边伺候他,他的行为举止,还有不为人知的习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都已经过去了四年,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羊福就这么死了,他吃的饭,喝的水,无论是谁送上来都要查看有无毒才进嘴,活的那么小心翼翼的人,没想到就这么被你毒死了。”寇远有些动容,还有些窃喜。 第一百三十二章 桃花深处有小屋 四年前,封玉山与寇远两人买通羊福的奴仆文英,将羊福暗中毒杀,这一点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人知情。 幸好羊福常在外游历,躲在灵道门外倒也无人察觉到他的异常,而文英所要做的不止是冒充羊福那么简单。 他在外一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二是为了暗中培养势力,所图的当然是在荒林秘境外将何茂与鱼龙派的人一网打尽。 两年前门派大比,那时文英手底下的人修为差强人意,使数名凝魄境强者重伤不难,难的是如何防止他们逃脱,以及他们逃脱之后带来的怒火。 现在,经过四年的修行,文英手下的五百人俨然能够将这些人连皮带骨的吞下去,因为这五百人所达到的境界着实恐怖,每个人的修为都不低于聚魄五重。 仅是四年,便使天赋不一的五百人从对修行一无所知,到小有所成,仅凭刻苦修炼是永远达不到的。他们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是因为寇远一直没给他们断过提升修为的玄元丹,这也就是寇辰为什么没从寇远手中得到过一颗丹药的原因。 至于损伤身体的药毒,五百人本就是培养出的死士,他们没有未来,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抑或被杀。 既是如此,又何必在乎药毒对他们身体的侵害? 从三千人到五百人,不知有多少人被给无数人带来力量的丹药夺去了性命。 死亡,就是一场家常便饭。 苏小乞与何麟之争是幌子,封玉山与何茂在门内的明争暗斗是幌子,争着得到弟子的支持更是幌子,掩藏在虚中的实,便是在荒林秘境外的布局。 但想要去实现“实”,少不了“虚”的支撑,虚实相济,才可吞并两派,使灵道门一跃成为沧海的中游门派。 何茂还着眼于掌门之位,封玉山却早已放眼整片沧海域了。 “你传给烟柔的易容术倒是害苦了她。”封玉山叹气,目光如炬的盯着文英的脸。 文英闻言一惊,慌忙站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乞求道:“请……请掌门恕罪。” 封玉山对文英的态度很满意,威严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人飘在空中,往往会忘记最难能可贵的一个品质。” 文英动作一滞,抬起头面露忠诚道:“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话说到最后,文英的身体伏了下去,额头紧贴着地。 “你的确是一个好孩子。”封玉山含笑道:“我常听你的易容之法神奇,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闻言,文英没有犹豫,立即站起来,捏住光秃秃的头皮,贯注灵力的五指缓缓施力,头皮开始皱了起来,那张胖脸在扭曲变形。 “撕拉”一声,撕金裂帛般的声音响起,一张足以包覆上半身的人皮被扯了下来,里面是裹着层层厚布的瘦小身躯。羊福身材肥胖,想要填充起这张人皮,只能用此方法。 接着,文英又将厚布一层一层剥下,他的身体常年被人皮覆着,久不见阳光的皮肤苍白的就像一面涂了白漆的墙,上面还有数不清的红疹。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封玉山真情流露道:“四年来辛苦你了。” “能够为掌门分忧是我的荣幸。”文英表露心意。 封玉山微笑颔首。 寇远的目光闪烁不定,封玉山当然不是想去看文英的易容术,他是为了看文英是不是真的文英。 文英既然能易容成羊福的模样,羊福为什么不能易容成文英? 四年来封玉山一直未提这件事,临到最后关头他才来此一遭,不得不说心机真的深沉的可怕。 假如一早揭穿,谁为他培养死士? 现在如果得知文英是羊福假扮的,那羊福休想离开这间屋子,而他四年来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为封玉山做了嫁衣。 如今文英去了易容的人皮,羊福是真的在四年前被毒死了。 “听说你的易容法需要真正的人皮?”封玉山翻看着厚如牛皮的人皮,随口问道。 文英称是,恭敬的回道:“将新鲜的人皮在药液里泡上十天,它可以改变成任何我想要的形状。” “这张人皮……” 封玉山的话还没说完,文英紧跟着说道:“这张人皮是从羊福身上剥下来的,泡上十天的药液,再覆在他的身躯上,只要身高与他接近,都可以变成他的脸。” “神乎其技。”封玉山将人皮放到桌上,语气中少不了赞叹。 窗外风声大作,折弯的桃树在厉风中拼命的挣扎,无数嫣红的花瓣挣脱树枝,在自由的风中起舞。可是,很快便落地,一夜过后便会烂在泥土里。 一片花瓣破窗而出,落在寇远的指尖,碾碎花瓣,寇远道:“去往荒林秘境的弟子已经决定好了,前次辰儿在大比败给了鱼龙派的弟子,这次正好有借口推脱他没资格参加大比。 一直让我们头疼的烟柔,现在修为被废,也能有理由让她不去武阳城,卷入到这场漩涡中来了。” “很好。”封玉山满意的笑了。 “苏小乞的事该怎么处理?”寇远问道。 封玉山反问道:“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吧?” 寇远目现杀机道:“进入荒林秘境的弟子除了我们的人绝不能有一个活着走出来。” 顿了顿,寇远又继续道:“我们处理掉外面的人一定损失惨重,现在的年轻人又常常会做出我们都无法想象的事,为防止意外,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 封玉山闻言大笑道:“寇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一群牙牙学语的婴儿竟把你吓成这样?” “胆小?”寇远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一脸严肃道:“在以前你相信苏小乞能防得住万钟洪流吗?” 封玉山笑容一滞,敛去笑容,低头沉思起来,道:“他的确有许多古怪之处。” “这个人必须除掉!”寇远沉声道:“但我们也有诸多用到他的地方,参加大比的弟子既能在千人中脱颖而出,必然有过人之处,没有一定的实力就想除掉他们是痴人说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罡丹 这几天一天只睡三到四个小时,太困了,写的时候不知道就睡了,特别慢。 现在这本书主要靠全勤,所以不能断更,我先贴个重复章节,等一会儿修改。 如果大家不小心订阅了也没关系,我等会儿修改还是能看的,对不住啊对不住。 四年前,封玉山与寇远两人买通羊福的奴仆文英,将羊福暗中毒杀,这一点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人知情。 幸好羊福常在外游历,躲在灵道门外倒也无人察觉到他的异常,而文英所要做的不止是冒充羊福那么简单。 他在外一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二是为了暗中培养势力,所图的当然是在荒林秘境外将何茂与鱼龙派的人一网打尽。 两年前门派大比,那时文英手底下的人修为差强人意,使数名凝魄境强者重伤不难,难的是如何防止他们逃脱,以及他们逃脱之后带来的怒火。 现在,经过四年的修行,文英手下的五百人俨然能够将这些人连皮带骨的吞下去,因为这五百人所达到的境界着实恐怖,每个人的修为都不低于聚魄五重。 仅是四年,便使天赋不一的五百人从对修行一无所知,到小有所成,仅凭刻苦修炼是永远达不到的。他们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是因为寇远一直没给他们断过提升修为的玄元丹,这也就是寇辰为什么没从寇远手中得到过一颗丹药的原因。 至于损伤身体的药毒,五百人本就是培养出的死士,他们没有未来,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抑或被杀。 既是如此,又何必在乎药毒对他们身体的侵害? 从三千人到五百人,不知有多少人被给无数人带来力量的丹药夺去了性命。 死亡,就是一场家常便饭。 苏小乞与何麟之争是幌子,封玉山与何茂在门内的明争暗斗是幌子,争着得到弟子的支持更是幌子,掩藏在虚中的实,便是在荒林秘境外的布局。 但想要去实现“实”,少不了“虚”的支撑,虚实相济,才可吞并两派,使灵道门一跃成为沧海的中游门派。 何茂还着眼于掌门之位,封玉山却早已放眼整片沧海域了。 “你传给烟柔的易容术倒是害苦了她。”封玉山叹气,目光如炬的盯着文英的脸。 文英闻言一惊,慌忙站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乞求道:“请……请掌门恕罪。” 封玉山对文英的态度很满意,威严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人飘在空中,往往会忘记最难能可贵的一个品质。” 文英动作一滞,抬起头面露忠诚道:“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话说到最后,文英的身体伏了下去,额头紧贴着地。 “你的确是一个好孩子。”封玉山含笑道:“我常听你的易容之法神奇,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闻言,文英没有犹豫,立即站起来,捏住光秃秃的头皮,贯注灵力的五指缓缓施力,头皮开始皱了起来,那张胖脸在扭曲变形。 “撕拉”一声,撕金裂帛般的声音响起,一张足以包覆上半身的人皮被扯了下来,里面是裹着层层厚布的瘦小身躯。羊福身材肥胖,想要填充起这张人皮,只能用此方法。 接着,文英又将厚布一层一层剥下,他的身体常年被人皮覆着,久不见阳光的皮肤苍白的就像一面涂了白漆的墙,上面还有数不清的红疹。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封玉山真情流露道:“四年来辛苦你了。” “能够为掌门分忧是我的荣幸。”文英表露心意。 封玉山微笑颔首。 寇远的目光闪烁不定,封玉山当然不是想去看文英的易容术,他是为了看文英是不是真的文英。 文英既然能易容成羊福的模样,羊福为什么不能易容成文英? 四年来封玉山一直未提这件事,临到最后关头他才来此一遭,不得不说心机真的深沉的可怕。 假如一早揭穿,谁为他培养死士? 现在如果得知文英是羊福假扮的,那羊福休想离开这间屋子,而他四年来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为封玉山做了嫁衣。 如今文英去了易容的人皮,羊福是真的在四年前被毒死了。 “听说你的易容法需要真正的人皮?”封玉山翻看着厚如牛皮的人皮,随口问道。 文英称是,恭敬的回道:“将新鲜的人皮在药液里泡上十天,它可以改变成任何我想要的形状。” “这张人皮……” 封玉山的话还没说完,文英紧跟着说道:“这张人皮是从羊福身上剥下来的,泡上十天的药液,再覆在他的身躯上,只要身高与他接近,都可以变成他的脸。” “神乎其技。”封玉山将人皮放到桌上,语气中少不了赞叹。 窗外风声大作,折弯的桃树在厉风中拼命的挣扎,无数嫣红的花瓣挣脱树枝,在自由的风中起舞。可是,很快便落地,一夜过后便会烂在泥土里。 一片花瓣破窗而出,落在寇远的指尖,碾碎花瓣,寇远道:“去往荒林秘境的弟子已经决定好了,前次辰儿在大比败给了鱼龙派的弟子,这次正好有借口推脱他没资格参加大比。 一直让我们头疼的烟柔,现在修为被废,也能有理由让她不去武阳城,卷入到这场漩涡中来了。” “很好。”封玉山满意的笑了。 “苏小乞的事该怎么处理?”寇远问道。 封玉山反问道:“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吧?” 寇远目现杀机道:“进入荒林秘境的弟子除了我们的人绝不能有一个活着走出来。” 顿了顿,寇远又继续道:“我们处理掉外面的人一定损失惨重,现在的年轻人又常常会做出我们都无法想象的事,为防止意外,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 封玉山闻言大笑道:“寇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一群牙牙学语的婴儿竟把你吓成这样?” “胆小?”寇远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一脸严肃道:“在以前你相信苏小乞能防得住万钟洪流吗?” 封玉山笑容一滞,敛去笑容,低头沉思起来,道:“他的确有许多古怪之处。” “这个人必须除掉!”寇远沉声道:“但我们也有诸多用到他的地方,参加大比的弟子既能在千人中脱颖而出,必然有过人之处,没有一定的实力就想除掉他们是痴人说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奔月符箓 忽然间,苏小乞体内震响,他的体内似一扇门,而门后有无数利矢在激烈的撞击,坚固的门渐渐生出裂痕,犹如丝线的红芒遽然从他的丹田处涌了出来。 无数血线纠缠交织,将苏小乞的身躯包裹了起来,先是薄如纱,慢慢厚如锦,最后形成了一个几乎占满了整间屋子的血茧,彻底看不清苏小乞的模样了。 血茧就仿佛是渔屋的心脏,在微弱的搏动,每一次的收缩跳动,都会有一缕蕴含着庞大力量的血芒从茧中飘出。 血芒散在墙上,墙便爆出几道裂纹,扑在房梁上,灰尘木屑便笼罩了屋内的每一处角落。 无风,木门却开了又关,关了又启,整间屋子都在发出酸涩的声音,就像是无数块木头挤压在了一起,不住地摩擦。 倏地,一道红光冲破屋顶直上穹顶,瓦砾飞舞间,渔屋内的光渐渐黯淡了下来,血茧剧烈的搏动数下,剥茧抽丝般钻回了苏小乞的体内。 苏小乞双肩一抖,全身的骨头就如同炒豆子般脆响,一阵细密的炸声过后,宛如血浸的皮肤缓缓恢复回了正常的颜色。 但皮肤下隐隐有一种特别的光,光芒流转时陡然化成一团墨黑,迅速汇聚成了几个大字浮出。 第八套广播体操练成了……成了……成了……了…… 委实玄妙。 …… 永不结果的桃花林,被风摧残一夜的桃树竟又鼓出了花苞。 站在木屋下的封烟柔满面狰狞的望着天上的光柱变淡消失,咬牙切齿道:“你不为我报仇也就罢了,居然还给了他那么大的好处,你真是我爹?” 半晌无人回应。 封烟柔怒不可遏道:“你怎的不说话?” 封玉山颇为头痛的说道:“有些话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怎就不明白了?”封烟柔转身对屋内盘坐在矮桌前的人怒目相向。 封玉山无奈道:“跟你说了,你只怕要捅出天大的娄子。” 封烟柔上前几步,一脚将矮桌蹬倒,桌上的杯盏“哗”的摔的粉碎。 揪住封玉山的衣襟,封烟柔怒道:“你说都没说,怎就知道我要捅娄子?” 封玉山举手投降,道:“我要不是你爹,你现在就能把我活吞了。” 封烟柔冷哼一声,却是松开了手里的衣襟,猛坐在封玉山的对面,不快道:“你到底为不为我报仇?” “报仇,当然要报仇,而且要狠狠地报复。” 封玉山笑着去拍封烟柔的手,却被封烟柔闪开了,封烟柔一瞬不瞬的盯着封玉山,道:“你想怎么为我出这口气?” 封玉山闭紧双唇。 “还是不说?!”封烟柔腾地站起来。 封玉山无奈道:“你知道我心向着你不就好了?” 封烟柔脸色阴晴不定,怒哼一声,出了门。 封玉山嘴角的苦笑更浓,但眼神却很温柔,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竟也有温情的一面。 …… 十日转眼便过,参加大比的二十人都集中在了演武场,令苏小乞大感意外的是,游奕与房驰竟也获得了晋升资格,苏小乞心里不由得感到怪异起来。 天赋是下下之资,下到弟子,上到长老掌门,对房驰都是嘲笑轻视,就是在这种无人重视的情况下,房驰赢了小比,并且排在了第五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命? “踏上武阳城,灵道门的荣辱全要仰仗各位。”方德声如洪钟。 “弟子定当使鱼龙派颜面尽失!”参加过大比的弟子立即回道,众新入弟子闻言,皆神色古怪的学了一句。 这句话果然比什么“弟子定当维护住灵道门的脸面。”,“弟子决不使灵道门受辱。”更要激励人心一些,可苏小乞却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口号喊毕,方德又大喝一声:“登符!” 老弟子双臂抱胸神色自若,新弟子眼神茫然,就在他们耐不住要向身边的人询问时,从观天殿内突然飞出一张足以容纳百人的黄色符纸。 符纸瞬息便到了众人的头顶,上方的四角各站着四人,正是封玉山、寇远、何茂、“羊福”。 文英又将人皮套了回去,在大比结束后,他马上就要演一场大戏。 “那是什么?” 灵道门小门小派,虚魄境便算是了不起的弟子了,很多人明白了修行,却对修行之事还不甚了了。 “飞行灵器——奔月符箓。”老弟子一脸优越的解答道:“由四名凝魄境强者同时输入灵力,可在数息间飞出近百里。” 惊叹声响成一片。 正窃窃私语着,奔月符箓在众人身前降落下来,不需再多说,众弟子井然有序的走上符纸。 也就在众人刚刚站稳,奔月符箓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黄虹激射了出去。 众人只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了,耳边除了嗡鸣再听不见一点别的声音。但站在符纸上的他们就似如履平地一般安稳的很,奔月符箓被一道圆形的黄芒光罩笼罩着,感受不到一点风的吹袭。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奔月符箓的速度渐渐慢了,高度也在缓缓降低,向下俯瞰,一座建成圆形的城池遥遥在望。 苏小乞总算明白为什么是武阳城了,因为这座城就像是一轮太阳,至于武,想必武阳城极为尚武了。 奔月符箓没有落在城内,而是向一处山坳去了,山坳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依稀能够看到竹林的中心有一座直径数十丈的圆形擂台。 在竹林的东边一角还有数十间竹木建成的小屋,那是弟子的休息之所。 奔月符箓落在了竹屋附近,轻飘飘的没有产生一丝风,众人走下符纸,老弟子还是满脸傲色,新弟子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四处张望。 失去灵力的奔月符箓竟飞快的缩成了巴掌大小,封玉山将其收起,言简意赅道:“先休息,正午比试。” “鱼龙派的人呢?”身材魁梧的年轻弟子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实在等不及让他们瞧瞧我的手段。” 有人在发出冷笑。 “你的笑是什么意思?!”魁梧弟子怒气上涌。 还要再说,天空忽然传来剧烈的喷气声,一艘雄伟的巨舟停在了空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比开始 太困了,写的老打盹,先贴个重复章节,等一会修改过来。 忽然间,苏小乞体内震响,他的体内似一扇门,而门后有无数利矢在激烈的撞击,坚固的门渐渐生出裂痕,犹如丝线的红芒遽然从他的丹田处涌了出来。 无数血线纠缠交织,将苏小乞的身躯包裹了起来,先是薄如纱,慢慢厚如锦,最后形成了一个几乎占满了整间屋子的血茧,彻底看不清苏小乞的模样了。 血茧就仿佛是渔屋的心脏,在微弱的搏动,每一次的收缩跳动,都会有一缕蕴含着庞大力量的血芒从茧中飘出。 血芒散在墙上,墙便爆出几道裂纹,扑在房梁上,灰尘木屑便笼罩了屋内的每一处角落。 无风,木门却开了又关,关了又启,整间屋子都在发出酸涩的声音,就像是无数块木头挤压在了一起,不住地摩擦。 倏地,一道红光冲破屋顶直上穹顶,瓦砾飞舞间,渔屋内的光渐渐黯淡了下来,血茧剧烈的搏动数下,剥茧抽丝般钻回了苏小乞的体内。 苏小乞双肩一抖,全身的骨头就如同炒豆子般脆响,一阵细密的炸声过后,宛如血浸的皮肤缓缓恢复回了正常的颜色。 但皮肤下隐隐有一种特别的光,光芒流转时陡然化成一团墨黑,迅速汇聚成了几个大字浮出。 第八套广播体操练成了……成了……成了……了…… 委实玄妙。 …… 永不结果的桃花林,被风摧残一夜的桃树竟又鼓出了花苞。 站在木屋下的封烟柔满面狰狞的望着天上的光柱变淡消失,咬牙切齿道:“你不为我报仇也就罢了,居然还给了他那么大的好处,你真是我爹?” 半晌无人回应。 封烟柔怒不可遏道:“你怎的不说话?” 封玉山颇为头痛的说道:“有些话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怎就不明白了?”封烟柔转身对屋内盘坐在矮桌前的人怒目相向。 封玉山无奈道:“跟你说了,你只怕要捅出天大的娄子。” 封烟柔上前几步,一脚将矮桌蹬倒,桌上的杯盏“哗”的摔的粉碎。 揪住封玉山的衣襟,封烟柔怒道:“你说都没说,怎就知道我要捅娄子?” 封玉山举手投降,道:“我要不是你爹,你现在就能把我活吞了。” 封烟柔冷哼一声,却是松开了手里的衣襟,猛坐在封玉山的对面,不快道:“你到底为不为我报仇?” “报仇,当然要报仇,而且要狠狠地报复。” 封玉山笑着去拍封烟柔的手,却被封烟柔闪开了,封烟柔一瞬不瞬的盯着封玉山,道:“你想怎么为我出这口气?” 封玉山闭紧双唇。 “还是不说?!”封烟柔腾地站起来。 封玉山无奈道:“你知道我心向着你不就好了?” 封烟柔脸色阴晴不定,怒哼一声,出了门。 封玉山嘴角的苦笑更浓,但眼神却很温柔,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竟也有温情的一面。 …… 十日转眼便过,参加大比的二十人都集中在了演武场,令苏小乞大感意外的是,游奕与房驰竟也获得了晋升资格,苏小乞心里不由得感到怪异起来。 天赋是下下之资,下到弟子,上到长老掌门,对房驰都是嘲笑轻视,就是在这种无人重视的情况下,房驰赢了小比,并且排在了第五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命? “踏上武阳城,灵道门的荣辱全要仰仗各位。”方德声如洪钟。 “弟子定当使鱼龙派颜面尽失!”参加过大比的弟子立即回道,众新入弟子闻言,皆神色古怪的学了一句。 这句话果然比什么“弟子定当维护住灵道门的脸面。”,“弟子决不使灵道门受辱。”更要激励人心一些,可苏小乞却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口号喊毕,方德又大喝一声:“登符!” 老弟子双臂抱胸神色自若,新弟子眼神茫然,就在他们耐不住要向身边的人询问时,从观天殿内突然飞出一张足以容纳百人的黄色符纸。 符纸瞬息便到了众人的头顶,上方的四角各站着四人,正是封玉山、寇远、何茂、“羊福”。 文英又将人皮套了回去,在大比结束后,他马上就要演一场大戏。 “那是什么?” 灵道门小门小派,虚魄境便算是了不起的弟子了,很多人明白了修行,却对修行之事还不甚了了。 “飞行灵器——奔月符箓。”老弟子一脸优越的解答道:“由四名凝魄境强者同时输入灵力,可在数息间飞出近百里。” 惊叹声响成一片。 正窃窃私语着,奔月符箓在众人身前降落下来,不需再多说,众弟子井然有序的走上符纸。 也就在众人刚刚站稳,奔月符箓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黄虹激射了出去。 众人只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了,耳边除了嗡鸣再听不见一点别的声音。但站在符纸上的他们就似如履平地一般安稳的很,奔月符箓被一道圆形的黄芒光罩笼罩着,感受不到一点风的吹袭。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奔月符箓的速度渐渐慢了,高度也在缓缓降低,向下俯瞰,一座建成圆形的城池遥遥在望。 苏小乞总算明白为什么是武阳城了,因为这座城就像是一轮太阳,至于武,想必武阳城极为尚武了。 奔月符箓没有落在城内,而是向一处山坳去了,山坳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依稀能够看到竹林的中心有一座直径数十丈的圆形擂台。 在竹林的东边一角还有数十间竹木建成的小屋,那是弟子的休息之所。 奔月符箓落在了竹屋附近,轻飘飘的没有产生一丝风,众人走下符纸,老弟子还是满脸傲色,新弟子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四处张望。 失去灵力的奔月符箓竟飞快的缩成了巴掌大小,封玉山将其收起,言简意赅道:“先休息,正午比试。” “鱼龙派的人呢?”身材魁梧的年轻弟子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实在等不及让他们瞧瞧我的手段。” 有人在发出冷笑。 “你的笑是什么意思?!”魁梧弟子怒气上涌。 还要再说,天空忽然传来剧烈的喷气声,一艘雄伟的巨舟停在了空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禁法 狄远暴吼一声,铁链又在手臂上缠上两圈,猛然向后一扯。 灵力迸发,然而,势若千钧的力量却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了,一股不下于他的吸扯之力从漩涡中传了过来,将铁球牢牢黏住。 狄远一愣,寇辰的攻击已然来了。以腰为轴,寇辰的双掌在铁球上一托,狄远顿感一股阴柔的力量沿着锁链涌攻过来。他立即运力抵抗,可是,声势汹汹的灵力很快便被这股力量化解吸收,反倒使阴柔之力越发壮大。 狄远的脸色不禁变了又变,此刻他就算是想撤手退走都难做到了,铁链至少在他手臂上缠了五道,等到他挣脱,阴柔之力已然攻进了他的体内。 护体魂衣能否扛住寇辰的攻击,狄远也不确定,他怕的是魂衣同样被阴柔之力扭曲化解,更甚至再使这股诡异的力量更加壮大。 他的境界比起寇辰只高不低,虚魄六重修为却在寇辰手上走不出三招,他怎么敢相信? 狄远眼中的狞色更重,寇辰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寇辰转头去看寇远,他发现寇远的眼中同样充满了惊色。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寇远藏于眼底对他的认同! 他甚至看到了寇远对他点头,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眼泪霎时止不住的涌上眼眶,寇辰又喜又悲,今天得来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 另一边,狄远的咆哮声震耳欲聋,雄浑的灵力奔腾着撞向阴柔之力,狂猛的力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算将这股诡异的力量冲散抹了去,但狄远体内的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 “他怎会如此之强?”狄远双目杀机森森。 狄远确实想不到,寇辰只不过是借了他的势而已,越是刚猛的招法,寇辰这一招【百川汇流】借的势便越强。不是狄远太弱,而是寇辰的《流水掌》恰好克制他刚猛的路子。 寇辰俨然胜券在握,正待发起最后一波攻势将狄远一举击垮,狄远手腕一抖,链球极速颤动起来。 几乎在一息内链球便抖动了数十下,耳边充斥着激烈的金铁交击之音,乌黑锃亮的铁球陡然裂开一道裂缝,随后像莲花般绽了开。 数不清的牛毛飞针向寇辰激射而去,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迅疾的飞针,任寇辰神魔附体也难躲过了。 谁又能想到在如此霸道狂猛的攻击下竟隐藏如此阴险的招数。 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在无数闪烁锐利寒芒的飞针即将射穿寇辰的身体时,寇辰双手所抱的漩涡陡然间飞涨扩散开来,将其护住了。 针落水中,就似疾雨落入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烟雾氤氲,倒也有一种奇特的美感,但身处其中的人,就有苦自知了。 寇辰咬牙坚持着,嘴角渐渐渗出一缕血丝,如果他之前不分神,而是疾风骤雨般解决掉狄远,他的处境便不会如此艰难了。 想的再多都为时已晚,寇辰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双手化作憧憧掌影在漩涡中搅弄开。激流回旋,水声宛如雷鸣,一往无前的飞针不受控制的被引到一旁,仿佛无根的浮萍,全部随着漩涡旋动。 忽然间,极速转动的漩涡倏地一滞,紧接着,便化作无数雨点向狄远暴射而去,每滴雨水中都藏着一根锋锐的利针。这一招寇辰是以《奔雷劈挂掌》的手法发出的,所含的劲道丝毫不下于狄远强绝的【乱针飞雨】。 狄远见此狂态毕露,左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两根银针,猛扎上颈后风池、大杼**。随后,灵力分出一缕钻入脑后一根狭细的经脉,狄远脑中骤然一炸,皮肤顷刻红如血滴。 “吼……”狄远发出仿若野兽般的咆哮声,四肢竟又赫然鼓胀数圈,将衣衫都撑破了开。 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须臾之间完成,针雨竟都还在一丈外。狄远紧抓铁链,猛然舞动,霎时间,风都成了能够取人性命的利刃,以狄远为中心,掀起了一道毁天灭地的龙卷。 天地仿佛暗了,无数竹叶挣脱竹枝的束缚被扯入飓风之中,地面上乱石奔走,挺拔不受屈服的毛竹也折弯了腰,飞射而来的针雨自然不堪一击。 幸好擂台是由天外陨岩所造,以狄远的力量还难能破开,寇辰在台上不断地腾挪游走,狄远的力量与之前完全是云泥之别,他再不敢直撄其锋。 “你们敢用禁法?!”寇远侧身盯着鱼龙派的四人。 禁法是指用伤害身体的手段,短时间激发出人体内的潜能,使实力提升两到三倍的术法。但提升过后,人将会陷入极其虚弱的状态,甚至有可能丢命。 身穿短褂的老人如拉风箱似的笑两声,哑着嗓子道:“只说不许使用灵符丹药,禁法为何不能用?” 寇远瞧着台上紧皱起眉,他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何茂在一旁连讽带刺的接着道:“用禁法赢了比试又如何,到时他们需要休养几日才能动?” 老人再大笑几声,道:“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这门禁法经过老夫的改良,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将体力恢复回来。” 何茂瞪大了眼,还想再说什么,擂台上吼声连连。 无论如何问,怕是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索性将禁法的事抛在脑后,众人又将视线放在了擂台上。 龙卷将擂台都几乎占据了,寇辰被逼迫到了一角,无论是用《流水掌》的掌招,还是用《奔雷劈挂掌》,都被烈风击溃了开。 寇辰一退再退,两条手臂都泌出了殷红的血液。 “弃权吧。”封玉山摇摇头,他已发现寇辰没有胜出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寇辰被风抛飞数丈之高,又重重砸在地上,摔的一时起不来了。 见此,麻脸汉子嘴角一勾,高声道:“此局狄……” “我还……我还没认输呢。”寇辰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闻言,麻脸汉子闭上了嘴,只要对决的人不弃权投降,没有人能干涉战斗。 第一百三十七章 车轮战 九点钟开始写,结果趴在桌上睡着了,一醒来就这个点,先贴重复章节混全勤,等会儿我修改过来。 大概到这个月底工作应该没那么忙了,到时时间能抽出一点,抱歉,我也不想的啊,就是休息太少了。 晚狄远暴吼一声,铁链又在手臂上缠上两圈,猛然向后一扯。 灵力迸发,然而,势若千钧的力量却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了,一股不下于他的吸扯之力从漩涡中传了过来,将铁球牢牢黏住。 狄远一愣,寇辰的攻击已然来了。以腰为轴,寇辰的双掌在铁球上一托,狄远顿感一股阴柔的力量沿着锁链涌攻过来。他立即运力抵抗,可是,声势汹汹的灵力很快便被这股力量化解吸收,反倒使阴柔之力越发壮大。 狄远的脸色不禁变了又变,此刻他就算是想撤手退走都难做到了,铁链至少在他手臂上缠了五道,等到他挣脱,阴柔之力已然攻进了他的体内。 护体魂衣能否扛住寇辰的攻击,狄远也不确定,他怕的是魂衣同样被阴柔之力扭曲化解,更甚至再使这股诡异的力量更加壮大。 他的境界比起寇辰只高不低,虚魄六重修为却在寇辰手上走不出三招,他怎么敢相信? 狄远眼中的狞色更重,寇辰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寇辰转头去看寇远,他发现寇远的眼中同样充满了惊色。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寇远藏于眼底对他的认同! 他甚至看到了寇远对他点头,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眼泪霎时止不住的涌上眼眶,寇辰又喜又悲,今天得来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 另一边,狄远的咆哮声震耳欲聋,雄浑的灵力奔腾着撞向阴柔之力,狂猛的力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总算将这股诡异的力量冲散抹了去,但狄远体内的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 “他怎会如此之强?”狄远双目杀机森森。 狄远确实想不到,寇辰只不过是借了他的势而已,越是刚猛的招法,寇辰这一招【百川汇流】借的势便越强。不是狄远太弱,而是寇辰的《流水掌》恰好克制他刚猛的路子。 寇辰俨然胜券在握,正待发起最后一波攻势将狄远一举击垮,狄远手腕一抖,链球极速颤动起来。 几乎在一息内链球便抖动了数十下,耳边充斥着激烈的金铁交击之音,乌黑锃亮的铁球陡然裂开一道裂缝,随后像莲花般绽了开。 数不清的牛毛飞针向寇辰激射而去,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迅疾的飞针,任寇辰神魔附体也难躲过了。 谁又能想到在如此霸道狂猛的攻击下竟隐藏如此阴险的招数。 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在无数闪烁锐利寒芒的飞针即将射穿寇辰的身体时,寇辰双手所抱的漩涡陡然间飞涨扩散开来,将其护住了。 针落水中,就似疾雨落入湖面,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烟雾氤氲,倒也有一种奇特的美感,但身处其中的人,就有苦自知了。 寇辰咬牙坚持着,嘴角渐渐渗出一缕血丝,如果他之前不分神,而是疾风骤雨般解决掉狄远,他的处境便不会如此艰难了。 想的再多都为时已晚,寇辰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双手化作憧憧掌影在漩涡中搅弄开。激流回旋,水声宛如雷鸣,一往无前的飞针不受控制的被引到一旁,仿佛无根的浮萍,全部随着漩涡旋动。 忽然间,极速转动的漩涡倏地一滞,紧接着,便化作无数雨点向狄远暴射而去,每滴雨水中都藏着一根锋锐的利针。这一招寇辰是以《奔雷劈挂掌》的手法发出的,所含的劲道丝毫不下于狄远强绝的【乱针飞雨】。 狄远见此狂态毕露,左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两根银针,猛扎上颈后风池、大杼**。随后,灵力分出一缕钻入脑后一根狭细的经脉,狄远脑中骤然一炸,皮肤顷刻红如血滴。 “吼……”狄远发出仿若野兽般的咆哮声,四肢竟又赫然鼓胀数圈,将衣衫都撑破了开。 这一切的发生都只在须臾之间完成,针雨竟都还在一丈外。狄远紧抓铁链,猛然舞动,霎时间,风都成了能够取人性命的利刃,以狄远为中心,掀起了一道毁天灭地的龙卷。 天地仿佛暗了,无数竹叶挣脱竹枝的束缚被扯入飓风之中,地面上乱石奔走,挺拔不受屈服的毛竹也折弯了腰,飞射而来的针雨自然不堪一击。 幸好擂台是由天外陨岩所造,以狄远的力量还难能破开,寇辰在台上不断地腾挪游走,狄远的力量与之前完全是云泥之别,他再不敢直撄其锋。 “你们敢用禁法?!”寇远侧身盯着鱼龙派的四人。 禁法是指用伤害身体的手段,短时间激发出人体内的潜能,使实力提升两到三倍的术法。但提升过后,人将会陷入极其虚弱的状态,甚至有可能丢命。 身穿短褂的老人如拉风箱似的笑两声,哑着嗓子道:“只说不许使用灵符丹药,禁法为何不能用?” 寇远瞧着台上紧皱起眉,他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何茂在一旁连讽带刺的接着道:“用禁法赢了比试又如何,到时他们需要休养几日才能动?” 老人再大笑几声,道:“那就不劳你们费心了,这门禁法经过老夫的改良,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将体力恢复回来。” 何茂瞪大了眼,还想再说什么,擂台上吼声连连。 无论如何问,怕是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索性将禁法的事抛在脑后,众人又将视线放在了擂台上。 龙卷将擂台都几乎占据了,寇辰被逼迫到了一角,无论是用《流水掌》的掌招,还是用《奔雷劈挂掌》,都被烈风击溃了开。 寇辰一退再退,两条手臂都泌出了殷红的血液。 “弃权吧。”封玉山摇摇头,他已发现寇辰没有胜出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寇辰被风抛飞数丈之高,又重重砸在地上,摔的一时起不来了。 见此,麻脸汉子嘴角一勾,高声道:“此局狄……” “我还……我还没认输呢。”寇辰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闻言,麻脸汉子闭上了嘴,只要对决的人不弃权投降,没有人能干涉战斗。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们一起上 “苏大哥……”寇辰脸色灰败,眼中充满了愧疚,“我……我……” “不用感到内疚。”苏小乞头也不回的笑着道:“连朋友都不救的人岂不是畜牲不如?” “可我……”寇辰涕泪横流的痛哭。 苏小乞从腰间拔出白玉烟袋叼在嘴里,再用烟叶将烟锅填满,缓缓点燃,深吸一口吐出,望着在空气里徐徐淡化的烟雾,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耳边听得讥笑声,寇辰艰难的转头望过去,何麟正撇着嘴,满是不屑。 “不用管他。”苏小乞鄙夷的扯扯嘴角,“人不与狗讲道理。” 何麟的脸骤然一寒,双目放着冷厉的光。 “擦掉眼泪。”苏小乞的语气很柔,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挺起胸膛,抬起头,骄傲的走下去。” 顿了顿,苏小乞问道:“还能走吧?” “能!”寇辰重重点头,还有泪水从眼中溅出。 苏小乞挥挥手,只给寇辰留下了一个矮小却又“雄伟”的背影,在寇辰的心里,苏小乞俨然是一个巨人。 寇辰走下擂台,狄远的尸体也被人拖了下去,苏小乞对鱼龙派的人吐出一团烟雾,傲然一笑,道:“放马过来!” “好一个嚣张的矮炮筒子。”眉心总是紧皱的中年女子禁不住的低呼一声。 苏小乞精心营造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登时怒了,呼喝道:“一起上,老子赶时间!” 马上就有人掠上擂台,二话不说就手一扬,射出数十个散发着高温的烈焰火球。 可就在火球飞射而来的一刹那,此人的视线中失去了苏小乞的踪迹,下一刻,一只靴子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咔嚓”一声,此人鼻梁断碎的飞下擂台,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血瞬间糊了满脸。 众人皆是一惊,这名弟子的修为不下于狄远,竟不是苏小乞的一合之敌?! 马上又有人登台,右脚猛然一跺,两根碗口粗的藤蔓从地底钻出,一根如蟒蛇般缠向苏小乞的身体,一根如钢鞭从苏小乞的头顶猛抽而下。 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再次发生了,苏小乞身形一闪,轻易的躲过了藤蔓的侵扰,三步闪掠到该名弟子的面前,弥漫着滚滚黑气的拳头闪电般轰中了此人的上腹部。 盘绕着绿色藤蔓的魂衣一击即溃,该名弟子高高飞起,他感到似有一把尖刀在胃里搅弄着,混着血的呕吐物狂喷,坠在地上时也黏了满身。 苏小乞收拳,笑吟吟道:“早说过让你们一起上,我可是很可怕的。” 鱼龙派的人丛中马上有一名双鬓枯黄,的弟子怒火中烧的上前一步。 “钟亮。”满面愁容的中年女子一把拉住了此人,摇摇头。 钟亮咬咬牙,又退了回去。 苏小乞的目光多停留在了钟亮的身上一会儿,钟亮也向他看过来,两人对视半晌,苏小乞笑着收回了目光。 中年女子与驼背男人低语几句,像是商量好了什么,转头招呼道:“武英、胡开、姚畅,你们三个一起上。” 三名修为都在虚魄六重的鱼龙派弟子跃上擂台,既然苏小乞如此夸大,他们又有什么好客气的? 寇远欲要出言驳斥,却被封玉山止住了,苏小乞既然放此豪言,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相信苏小乞是头脑发热之人,他更想看看苏小乞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一直用筑境符隐藏修为的苏小乞到了此刻终于将修为释放了,他的气息节节攀升,从虚魄五重跨越到了虚魄七重,但也只是到此为止。懂得藏拙是一门大学问,他当然很懂很多人都会的扮猪吃老虎。 何麟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苏小乞的修为竟不下于他! “你怎么看?”封玉山靠近寇远,悄声问道。 寇远深思道:“血罡丹的提升不会如此之强。” 封玉山眯着眼道:“你是说他在外还有别的奇遇?” 寇远耸肩道:“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实在想不到他怎么会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两人交谈时,三名鱼龙派弟子一上台便用银针扎了风池、大杼**,可还没等他们出手,苏小乞便猱身而上,腿、掌、拳一并招呼,将猝不及防的三人全部重伤击下擂台。 众人无不张口结舌,他们哪想到苏小乞出手是这般狠辣果决,众人还准备看一场僵持难下的鏖战,没想到苏小乞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战斗。 虽是攻其不备,但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又怎能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将众人击败? “鱼龙派不过如此。”苏小乞笑眯眯的将双手揣在袖里,像个庄稼汉走下擂台。 寇辰当然想要观战,可身体的伤势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停留,现在已回了竹楼独自疗伤。 苏小乞本想前往竹楼,却被封玉山拦了下来,在大比没有结束之前,即使他胜了,也不能离开。 三次中规中矩的战斗结束,灵道门胜一局,鱼龙派则凭着吞龙秘法的强悍胜了两局。在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只能以奇取胜,封玉山几人虽然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 房驰掠上擂台,此局是他对钟亮,就是那名头发乌黑,两鬓却枯黄的年轻弟子。 钟亮对房驰不说轻视,却也得不到他的重视。房驰的修为实在太差了,竟然只有区区四重,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成为灵道门二十弟子的一员的? 难道灵道门已经无人可用? 虽如此想着,钟亮还是先试探的出手了,无论是对敌,抑或是身边一切事物,他都要占据主动。 钟亮的魂衣很是奇怪,就像是被人从头倒下了一盆面浆,仿佛都会流动。 虚灵系灵魄——浆浆面。 房驰的魂衣也凝聚出来,顿引来了很多人的大笑,他背着一个厚重的龟壳,头上竟还浮着一抹绿色。 海洋系灵魄——绿毛龟,也常被人称为原谅龟。 钟亮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绿毛龟可算是最不受灵魄师待见的妖魂了,真没想到他有幸能够见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绿毛龟 重复章节,抱歉。 “苏大哥……”寇辰脸色灰败,眼中充满了愧疚,“我……我……” “不用感到内疚。”苏小乞头也不回的笑着道:“连朋友都不救的人岂不是畜牲不如?” “可我……”寇辰涕泪横流的痛哭。 苏小乞从腰间拔出白玉烟袋叼在嘴里,再用烟叶将烟锅填满,缓缓点燃,深吸一口吐出,望着在空气里徐徐淡化的烟雾,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耳边听得讥笑声,寇辰艰难的转头望过去,何麟正撇着嘴,满是不屑。 “不用管他。”苏小乞鄙夷的扯扯嘴角,“人不与狗讲道理。” 何麟的脸骤然一寒,双目放着冷厉的光。 “擦掉眼泪。”苏小乞的语气很柔,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挺起胸膛,抬起头,骄傲的走下去。” 顿了顿,苏小乞问道:“还能走吧?” “能!”寇辰重重点头,还有泪水从眼中溅出。 苏小乞挥挥手,只给寇辰留下了一个矮小却又“雄伟”的背影,在寇辰的心里,苏小乞俨然是一个巨人。 寇辰走下擂台,狄远的尸体也被人拖了下去,苏小乞对鱼龙派的人吐出一团烟雾,傲然一笑,道:“放马过来!” “好一个嚣张的矮炮筒子。”眉心总是紧皱的中年女子禁不住的低呼一声。 苏小乞精心营造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登时怒了,呼喝道:“一起上,老子赶时间!” 马上就有人掠上擂台,二话不说就手一扬,射出数十个散发着高温的烈焰火球。 可就在火球飞射而来的一刹那,此人的视线中失去了苏小乞的踪迹,下一刻,一只靴子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咔嚓”一声,此人鼻梁断碎的飞下擂台,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血瞬间糊了满脸。 众人皆是一惊,这名弟子的修为不下于狄远,竟不是苏小乞的一合之敌?! 马上又有人登台,右脚猛然一跺,两根碗口粗的藤蔓从地底钻出,一根如蟒蛇般缠向苏小乞的身体,一根如钢鞭从苏小乞的头顶猛抽而下。 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再次发生了,苏小乞身形一闪,轻易的躲过了藤蔓的侵扰,三步闪掠到该名弟子的面前,弥漫着滚滚黑气的拳头闪电般轰中了此人的上腹部。 盘绕着绿色藤蔓的魂衣一击即溃,该名弟子高高飞起,他感到似有一把尖刀在胃里搅弄着,混着血的呕吐物狂喷,坠在地上时也黏了满身。 苏小乞收拳,笑吟吟道:“早说过让你们一起上,我可是很可怕的。” 鱼龙派的人丛中马上有一名双鬓枯黄,的弟子怒火中烧的上前一步。 “钟亮。”满面愁容的中年女子一把拉住了此人,摇摇头。 钟亮咬咬牙,又退了回去。 苏小乞的目光多停留在了钟亮的身上一会儿,钟亮也向他看过来,两人对视半晌,苏小乞笑着收回了目光。 中年女子与驼背男人低语几句,像是商量好了什么,转头招呼道:“武英、胡开、姚畅,你们三个一起上。” 三名修为都在虚魄六重的鱼龙派弟子跃上擂台,既然苏小乞如此夸大,他们又有什么好客气的? 寇远欲要出言驳斥,却被封玉山止住了,苏小乞既然放此豪言,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相信苏小乞是头脑发热之人,他更想看看苏小乞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一直用筑境符隐藏修为的苏小乞到了此刻终于将修为释放了,他的气息节节攀升,从虚魄五重跨越到了虚魄七重,但也只是到此为止。懂得藏拙是一门大学问,他当然很懂很多人都会的扮猪吃老虎。 何麟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苏小乞的修为竟不下于他! “你怎么看?”封玉山靠近寇远,悄声问道。 寇远深思道:“血罡丹的提升不会如此之强。” 封玉山眯着眼道:“你是说他在外还有别的奇遇?” 寇远耸肩道:“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实在想不到他怎么会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两人交谈时,三名鱼龙派弟子一上台便用银针扎了风池、大杼**,可还没等他们出手,苏小乞便猱身而上,腿、掌、拳一并招呼,将猝不及防的三人全部重伤击下擂台。 众人无不张口结舌,他们哪想到苏小乞出手是这般狠辣果决,众人还准备看一场僵持难下的鏖战,没想到苏小乞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战斗。 虽是攻其不备,但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又怎能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将众人击败? “鱼龙派不过如此。”苏小乞笑眯眯的将双手揣在袖里,像个庄稼汉走下擂台。 寇辰当然想要观战,可身体的伤势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停留,现在已回了竹楼独自疗伤。 苏小乞本想前往竹楼,却被封玉山拦了下来,在大比没有结束之前,即使他胜了,也不能离开。 三次中规中矩的战斗结束,灵道门胜一局,鱼龙派则凭着吞龙秘法的强悍胜了两局。在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只能以奇取胜,封玉山几人虽然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 房驰掠上擂台,此局是他对钟亮,就是那名头发乌黑,两鬓却枯黄的年轻弟子。 钟亮对房驰不说轻视,却也得不到他的重视。房驰的修为实在太差了,竟然只有区区四重,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成为灵道门二十弟子的一员的? 难道灵道门已经无人可用? 虽如此想着,钟亮还是先试探的出手了,无论是对敌,抑或是身边一切事物,他都要占据主动。 钟亮的魂衣很是奇怪,就像是被人从头倒下了一盆面浆,仿佛都会流动。 虚灵系灵魄——浆浆面。 房驰的魂衣也凝聚出来,顿引来了很多人的大笑,他背着一个厚重的龟壳,头上竟还浮着一抹绿色。 海洋系灵魄——绿毛龟,也常被人称为原谅龟。 钟亮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绿毛龟可算是最不受灵魄师待见的妖魂了,真没想到他有幸能够见到。 第一百四十章 恋人 好困好困,我连一章都没写出来,先贴个旧章节,在十二点二十前一定改过来,另外,第二章也是重复的,估计要明天才能修改过来了。 这样真的不太好,感觉太对不起看书的大家伙,我最近两天调整一下,尽量不这么干了。 众掌门长老显然对擂台上的比斗越来越失去了兴趣,像这种菜鸟互啄他们实在懒再去瞧。灵道门最终会胜出多少弟子封玉山不关心,他的目的本就不在此,之所以摆出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是因为他要让人感觉到他的愤懑不平。 擂台上的两人已交上了手,背着青灰龟壳的房驰忽然向前一扑,手足都缩入了壳内,紧接着,他的头也缩了进去。一道强烈的冲击波骤然从他的身下扩散出来,房驰震起的一刹那,身躯如陀螺般猛然旋动,挟着厉啸的风撞向钟亮。 钟亮双眉一挑,足尖点地向后倒掠数尺,右臂向前平伸,面粉组成的麻雀接连从掌心飞出,约有五只。 只凭没有巴掌大的鸟儿就能挡住房驰狂猛的冲击,任谁都觉得是痴人说梦,可钟亮却偏偏这么干了。 灵道门众弟子不明就里,鱼龙派各弟子脸上就满是倨傲之色了。很显然,钟亮在鱼龙派的地位绝对不低,他们对于钟亮的实力更有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 麻雀与房驰很快遇到了一起,就在这五只以卵击石的鸟儿即将被风绞碎时,钟亮从挂在腰间的小布袋里摸出两个铁丸,用指力猛弹射出去。 铁丸追赶到麻雀居然只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叮”的一声,铁丸相撞,迸出一点火星落在了一只麻雀的身上。 “轰”的一声,麻雀竟爆炸开,燃在空中的火瞬间吞没了另外四只麻雀,又是震耳欲聋的爆炸接连响起,房驰被恐怖的火团吞没,再没人知他的生死。 苏小乞的眼中充满了怪异,钟亮的灵术他多少还是明白其中的原理的。当可燃性粉尘以适当的浓度在空气中悬浮,再有充足的空气与氧化剂,最后有火源或者强烈振动与摩擦便可发生爆炸,一般称为粉尘爆炸。 他竟然有机会在一个只讲修炼的异世界发现了科学,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很多信仰比利海灵顿的哲学人士。 烈焰还在剧烈翻腾,钟亮双手都向前平伸,大约近三十只面粉组成的麻雀飞扑进了火海,爆炸声此起彼伏,人的耳膜都鼓胀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震破。 高温将竹叶都炙烤的卷曲起来,落在竹林里的飞鸟因为之前战斗声都远远躲了开,现在空气都险被燃烧,它们再不敢待在林中,尖鸣着飞远了。 “钟亮是鱼龙派最强的弟子。”中年女子难得舒展了开,她的眼中充满了骄傲。 “羊福”摸着自己的秃头,充满善意的笑问道:“他是你的徒弟?” 谁知中年女子的脸遽然铁青,杀气腾腾的狠声道:“他是我的恋人!” “羊福”双目往外一凸,立即将牙齿紧闭起来,将脸转向擂台不敢再去看中年女子了。 可中年女子没打算放过他,闪烁着熊熊烈火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羊福”,“羊福”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化作一尊泥人。 擂台上,钟亮总算不再放出麻雀,他自信房驰是绝难留得命在了,与他一起前来的众鱼龙派弟子受了这波攻势不死都难免重伤,更何况是修为低弱的房驰? 恐怕早在火中化为灰烬了。 然而,就在钟亮准备走下擂台时,宛如波涛起伏的火海就像是有一根定海神针在内搅动,空中出现了一个恐怖的火轮,房驰毫发无伤的处在轮心,龟壳将熊熊燃烧的火焰都阻隔在外,他依然旋动着冲向钟亮。 钟亮的脸色不禁变了变,房驰的攻击比之前俨然强大了数倍,火不但没烧死他,反倒让他借来施展出了更为急暴的攻击。 “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钟亮冷静下来,双手在身前结出古怪的手诀,腹部一瘪,胸膛高鼓,一股黏稠的面浆从他口中狂喷了出来。 他既然能燃起大火,自然能够灭火。更为重要的是,黏稠的面浆可以使房驰的攻击滞缓,速度、攻击、智力都将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火“嗤嗤”的响了起来,大量的蒸汽腾上天空,最多十几息的时间,火便全熄了,而房驰,也被面浆从空中拉了下来,双足踩在黏稠的地面上,每移动一步都极其费力。 钟亮的眼睛里放着冷冽的光,再坚固的龟壳,只要不断地遭受攻击,迟早会被击碎,以他虚魄八重的实力难道还会输给修为差他甚远的房驰? 面浆就如同是寄生虫一般飞快的吞没了擂台,钟亮的脚底覆上一层干燥的面粉,移动的速度与在地面上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就是以这种方式在房驰的周围几丈外游走着,不断地对房驰放出麻雀再进行引爆。 苏小乞目光闪动数下,钟亮的修为还是虚魄境,便达到了聚魄境的幻化实体,浆浆面果然与很多灵魄都不同。 房驰就像是被困在牢中的野兽,怒吼扑击,可还未触到钟亮的衣衫,钟亮便双足轻轻一踏,闪出了数尺开外,任房驰如何的奋力追击,都无法将其擒住。 青灰色的龟壳渐渐裂开了纹,眼看钟亮就要以这种轻巧的方式获胜了,房驰忽然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竟仰面倒地,椭圆的龟壳在面浆里滴溜溜的一转,他居然凭这种古怪的动作快速追到了猝不及防的钟亮身前。 灰色的利爪快如电般在钟亮身上连抓两下,魂衣竟似纸糊一般,轻易的被抓透了。若不是钟亮退的及时,他的肚子都要被撕破了开,然而,即使是这样,他的腹部依然出现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疼的钻心。 钟亮对房驰的看法再次发生了改变,中年女子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担忧,她对自己的小恋人实在很难放心。 另一边,房驰又如陀螺飞速旋转,钟亮的麻雀飞来,都被他轻易的躲了过去,他的速度比起用双腿反而还要快上几倍,钟亮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他的双眼无法锁定房驰的位置了。 房驰的动作不仅迅疾,更飘忽不定,让人根本不知他会从何处击来,又会退到何处,一会儿的工夫,钟亮的身上便添了好几处伤口。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 重复章节 “苏大哥……”寇辰脸色灰败,眼中充满了愧疚,“我……我……” “不用感到内疚。”苏小乞头也不回的笑着道:“连朋友都不救的人岂不是畜牲不如?” “可我……”寇辰涕泪横流的痛哭。 苏小乞从腰间拔出白玉烟袋叼在嘴里,再用烟叶将烟锅填满,缓缓点燃,深吸一口吐出,望着在空气里徐徐淡化的烟雾,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耳边听得讥笑声,寇辰艰难的转头望过去,何麟正撇着嘴,满是不屑。 “不用管他。”苏小乞鄙夷的扯扯嘴角,“人不与狗讲道理。” 何麟的脸骤然一寒,双目放着冷厉的光。 “擦掉眼泪。”苏小乞的语气很柔,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挺起胸膛,抬起头,骄傲的走下去。” 顿了顿,苏小乞问道:“还能走吧?” “能!”寇辰重重点头,还有泪水从眼中溅出。 苏小乞挥挥手,只给寇辰留下了一个矮小却又“雄伟”的背影,在寇辰的心里,苏小乞俨然是一个巨人。 寇辰走下擂台,狄远的尸体也被人拖了下去,苏小乞对鱼龙派的人吐出一团烟雾,傲然一笑,道:“放马过来!” “好一个嚣张的矮炮筒子。”眉心总是紧皱的中年女子禁不住的低呼一声。 苏小乞精心营造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登时怒了,呼喝道:“一起上,老子赶时间!” 马上就有人掠上擂台,二话不说就手一扬,射出数十个散发着高温的烈焰火球。 可就在火球飞射而来的一刹那,此人的视线中失去了苏小乞的踪迹,下一刻,一只靴子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咔嚓”一声,此人鼻梁断碎的飞下擂台,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血瞬间糊了满脸。 众人皆是一惊,这名弟子的修为不下于狄远,竟不是苏小乞的一合之敌?! 马上又有人登台,右脚猛然一跺,两根碗口粗的藤蔓从地底钻出,一根如蟒蛇般缠向苏小乞的身体,一根如钢鞭从苏小乞的头顶猛抽而下。 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再次发生了,苏小乞身形一闪,轻易的躲过了藤蔓的侵扰,三步闪掠到该名弟子的面前,弥漫着滚滚黑气的拳头闪电般轰中了此人的上腹部。 盘绕着绿色藤蔓的魂衣一击即溃,该名弟子高高飞起,他感到似有一把尖刀在胃里搅弄着,混着血的呕吐物狂喷,坠在地上时也黏了满身。 苏小乞收拳,笑吟吟道:“早说过让你们一起上,我可是很可怕的。” 鱼龙派的人丛中马上有一名双鬓枯黄,的弟子怒火中烧的上前一步。 “钟亮。”满面愁容的中年女子一把拉住了此人,摇摇头。 钟亮咬咬牙,又退了回去。 苏小乞的目光多停留在了钟亮的身上一会儿,钟亮也向他看过来,两人对视半晌,苏小乞笑着收回了目光。 中年女子与驼背男人低语几句,像是商量好了什么,转头招呼道:“武英、胡开、姚畅,你们三个一起上。” 三名修为都在虚魄六重的鱼龙派弟子跃上擂台,既然苏小乞如此夸大,他们又有什么好客气的? 寇远欲要出言驳斥,却被封玉山止住了,苏小乞既然放此豪言,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相信苏小乞是头脑发热之人,他更想看看苏小乞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一直用筑境符隐藏修为的苏小乞到了此刻终于将修为释放了,他的气息节节攀升,从虚魄五重跨越到了虚魄七重,但也只是到此为止。懂得藏拙是一门大学问,他当然很懂很多人都会的扮猪吃老虎。 何麟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苏小乞的修为竟不下于他! “你怎么看?”封玉山靠近寇远,悄声问道。 寇远深思道:“血罡丹的提升不会如此之强。” 封玉山眯着眼道:“你是说他在外还有别的奇遇?” 寇远耸肩道:“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实在想不到他怎么会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两人交谈时,三名鱼龙派弟子一上台便用银针扎了风池、大杼**,可还没等他们出手,苏小乞便猱身而上,腿、掌、拳一并招呼,将猝不及防的三人全部重伤击下擂台。 众人无不张口结舌,他们哪想到苏小乞出手是这般狠辣果决,众人还准备看一场僵持难下的鏖战,没想到苏小乞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战斗。 虽是攻其不备,但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又怎能以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将众人击败? “鱼龙派不过如此。”苏小乞笑眯眯的将双手揣在袖里,像个庄稼汉走下擂台。 寇辰当然想要观战,可身体的伤势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停留,现在已回了竹楼独自疗伤。 苏小乞本想前往竹楼,却被封玉山拦了下来,在大比没有结束之前,即使他胜了,也不能离开。 三次中规中矩的战斗结束,灵道门胜一局,鱼龙派则凭着吞龙秘法的强悍胜了两局。在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只能以奇取胜,封玉山几人虽然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 房驰掠上擂台,此局是他对钟亮,就是那名头发乌黑,两鬓却枯黄的年轻弟子。 钟亮对房驰不说轻视,却也得不到他的重视。房驰的修为实在太差了,竟然只有区区四重,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成为灵道门二十弟子的一员的? 难道灵道门已经无人可用? 虽如此想着,钟亮还是先试探的出手了,无论是对敌,抑或是身边一切事物,他都要占据主动。 钟亮的魂衣很是奇怪,就像是被人从头倒下了一盆面浆,仿佛都会流动。 虚灵系灵魄——浆浆面。 房驰的魂衣也凝聚出来,顿引来了很多人的大笑,他背着一个厚重的龟壳,头上竟还浮着一抹绿色。 海洋系灵魄——绿毛龟,也常被人称为原谅龟。 钟亮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绿毛龟可算是最不受灵魄师待见的妖魂了,真没想到他有幸能够见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分别之前 苏小乞吐出一口浓烟,讥诮道:“天下不是只有一个鱼龙派。” 钟亮嘴角往外渗出猩红的血,就像是刚刚饮过人血的恶鬼,低声嘶吼道:“你是故意来嘲笑我的?” 苏小乞哑然失笑道:“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钟亮冷哼一声,傲然道:“我白天差点杀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朋友?” “你想多了。”苏小乞怜悯的瞧着钟亮,他很不懂,为什么需要依靠女人才能生存的人总是更在意自己的尊严? “这个世上配成为我朋友的人可不多。”苏小乞眨眨眼,这次不打算停留了,脚步飞快的向林外走。 “进了荒林秘境,我要让你对今夜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钟亮看着苏小乞的背影,眼充满了血。 苏小乞头也不回,声音远远传来,“现在你都不能让我付出代价,进了荒林秘境你又能奈我何?” 钟亮的身体颤抖不止,咬碎了牙,怒碎了心,等到他终于冷静下来准备还击时,已瞧不见苏小乞了。 …… 苏小乞现在要去的是寇辰的竹屋,明日过后,他也不知自己还会不会在这片土地上,更不知何时才能再踏上这片土地,对于寇辰,他还有很多放不下。 全身缠满纱布的寇辰并没有在屋休息,而是坐在门槛上双手捧着脸看着郁郁葱葱的竹林,他坐在这里很久了。 “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寇辰侧头看去,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苏小乞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牵强的笑笑,道:“没想什么。” 苏小乞在寇辰身边坐下,倚着门框道:“笑的比哭还难看,还说没想什么?” 寇辰低下头,小声道:“就是对自己挺失望的。” 苏小乞轻轻拍了拍寇辰的肩,安慰道:“不要怕输,又不是没输过,大不了再输。” “……”寇辰无言以对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难得正经,正色道:“这不是句玩笑话,你多想几遍。” 苏小乞今晚的神态的确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寇辰沉吟片刻,握拳道:“你是让我不要再计较输赢,反正输过,又有他娘的什么好怕,大不了再输?” “不是。”苏小乞忍俊不禁道:“我是说不要在意今天的失败,反正明天也一样会失败。” 寇辰:“……” “我不想跟你说话。”寇辰翻白眼。 苏小乞笑着拍拍寇辰的肩,看着有血迹渗出的纱布,柔声道:“你的伤怎么样?” “死不了。”寇辰没好气道。 苏小乞耸耸肩,站起身,道:“我来是跟你告别的。” “告别?”寇辰愕然道:“为什么要告别?” “我要走了。”苏小乞吐出一口烟。 寇辰惊站起,急道:“你要去哪?” 苏小乞将自己的计划跟寇辰说了一遍。 寇辰听完苏小乞的全盘计划已经明白,苏小乞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了,将生死之事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是怎样的一份信任? 寇辰紧咬下唇,眼含泪花道:“你真的要走吗?就不能找泰安商会帮忙?” 苏小乞摇头,道:“人情一旦欠下,就再也还不完了。” 寇辰不说话,他不仅仅是将苏小乞当作大哥看待,更将苏小乞视作他心中的英雄,他不愿分离。 苏小乞手搭在寇辰的肩上,真情流露道:“在灵道门我没什么朋友,好在你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希望再见你时,你会变得更加不一样。” “苏大哥……”寇辰哽咽。 “再见。”苏小乞给了寇辰一个大大的拥抱,转身走了。 寇辰脸上流满泪水,踯躅相随。 苏小乞停下来,他也停下来,苏小乞走,他也跟着走。 苏小乞终于忍不住的转身了,道:“不用送我了。” 寇辰点头,但苏小乞一走,他的双腿又情不自禁的动了。 苏小乞再一次停下来,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道:“游奕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 “我……”寇辰踟蹰道:“我能反抗的了父亲吗?” 苏小乞抿抿唇,道:“他今晚应该会来找你。” 寇辰动容道:“找我?” 苏小乞笑着道:“他嘴上说的严厉,其实是很在意你的。” 寇辰苦笑,他并不相信。 苏小乞明白寇辰在想什么,道“你在台上时我就在他的身边,对于别的我可能不了解,看人我是从来不会出错的。” “真的?”寇辰的心里开始悸动。 “自然是真的。”苏小乞转身高举起右手,用力摇了摇,道:“不用送我了,回屋等你爹来吧。” 寇辰向前追了两步,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动了。 走过一间间相同的竹屋,苏小乞停在了一间屋檐下挂着黑布条的竹屋外。布条是他自己挂上的,想要从全部相同的竹屋里分辨出哪间是自己所住的屋子简直是件丧心病狂的事,苏小乞自认以他的眼力是看不出哪间竹屋不同的。 屋子里燃起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火光在窗纸上摇动着,苏小乞推门而入,寇远正阖目坐在桌前。 “什么时候来的?”苏小乞好似知道寇远一定会来。 寇远缓缓睁开双眼,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 苏小乞没有犹豫,走过去坐下来。 寇远抿了一下嘴唇,许久叹了口气,道:“谢谢你了。” 难得从这样的人嘴里听到“谢”这个字,苏小乞大大咧咧的接受了。 寇远曾有那么一瞬的犹豫,是不是要放苏小乞一马,可封玉山与苏小乞之间已经到了不可斡旋的地步,就算他想放过,封玉山又怎会轻饶了他? 寇远心中暗叹一声,道:“我来是跟你说一件事。” 苏小乞微笑着道:“说说看。” 苏小乞轻佻的语气总让他心生怒火,寇远压着心里的火气,道:“在进入荒林秘境后,我要你将我们的敌人全部铲绝。” 苏小乞挑眉,这一点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封玉山果然是准备对何茂动手了,至于会用什么方法,他不关心,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在荒林秘境寻到炼制聚魄丹的药草,炼出水丹突破聚魄境从空间乱流离开这处地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深沉的爱 这一章一点钟才能写出来,是最后一章重复章节了,很对不住看书的各位,我看看最近有没有机会加更补偿,抱歉。 苏小乞吐出一口浓烟,讥诮道:“天下不是只有一个鱼龙派。” 钟亮嘴角往外渗出猩红的血,就像是刚刚饮过人血的恶鬼,低声嘶吼道:“你是故意来嘲笑我的?” 苏小乞哑然失笑道:“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钟亮冷哼一声,傲然道:“我白天差点杀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朋友?” “你想多了。”苏小乞怜悯的瞧着钟亮,他很不懂,为什么需要依靠女人才能生存的人总是更在意自己的尊严? “这个世上配成为我朋友的人可不多。”苏小乞眨眨眼,这次不打算停留了,脚步飞快的向林外走。 “进了荒林秘境,我要让你对今夜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钟亮看着苏小乞的背影,眼充满了血。 苏小乞头也不回,声音远远传来,“现在你都不能让我付出代价,进了荒林秘境你又能奈我何?” 钟亮的身体颤抖不止,咬碎了牙,怒碎了心,等到他终于冷静下来准备还击时,已瞧不见苏小乞了。 …… 苏小乞现在要去的是寇辰的竹屋,明日过后,他也不知自己还会不会在这片土地上,更不知何时才能再踏上这片土地,对于寇辰,他还有很多放不下。 全身缠满纱布的寇辰并没有在屋休息,而是坐在门槛上双手捧着脸看着郁郁葱葱的竹林,他坐在这里很久了。 “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寇辰侧头看去,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苏小乞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牵强的笑笑,道:“没想什么。” 苏小乞在寇辰身边坐下,倚着门框道:“笑的比哭还难看,还说没想什么?” 寇辰低下头,小声道:“就是对自己挺失望的。” 苏小乞轻轻拍了拍寇辰的肩,安慰道:“不要怕输,又不是没输过,大不了再输。” “……”寇辰无言以对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难得正经,正色道:“这不是句玩笑话,你多想几遍。” 苏小乞今晚的神态的确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寇辰沉吟片刻,握拳道:“你是让我不要再计较输赢,反正输过,又有他娘的什么好怕,大不了再输?” “不是。”苏小乞忍俊不禁道:“我是说不要在意今天的失败,反正明天也一样会失败。” 寇辰:“……” “我不想跟你说话。”寇辰翻白眼。 苏小乞笑着拍拍寇辰的肩,看着有血迹渗出的纱布,柔声道:“你的伤怎么样?” “死不了。”寇辰没好气道。 苏小乞耸耸肩,站起身,道:“我来是跟你告别的。” “告别?”寇辰愕然道:“为什么要告别?” “我要走了。”苏小乞吐出一口烟。 寇辰惊站起,急道:“你要去哪?” 苏小乞将自己的计划跟寇辰说了一遍。 寇辰听完苏小乞的全盘计划已经明白,苏小乞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了,将生死之事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是怎样的一份信任? 寇辰紧咬下唇,眼含泪花道:“你真的要走吗?就不能找泰安商会帮忙?” 苏小乞摇头,道:“人情一旦欠下,就再也还不完了。” 寇辰不说话,他不仅仅是将苏小乞当作大哥看待,更将苏小乞视作他心中的英雄,他不愿分离。 苏小乞手搭在寇辰的肩上,真情流露道:“在灵道门我没什么朋友,好在你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希望再见你时,你会变得更加不一样。” “苏大哥……”寇辰哽咽。 “再见。”苏小乞给了寇辰一个大大的拥抱,转身走了。 寇辰脸上流满泪水,踯躅相随。 苏小乞停下来,他也停下来,苏小乞走,他也跟着走。 苏小乞终于忍不住的转身了,道:“不用送我了。” 寇辰点头,但苏小乞一走,他的双腿又情不自禁的动了。 苏小乞再一次停下来,又想起了什么,嘱咐道:“游奕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 “我……”寇辰踟蹰道:“我能反抗的了父亲吗?” 苏小乞抿抿唇,道:“他今晚应该会来找你。” 寇辰动容道:“找我?” 苏小乞笑着道:“他嘴上说的严厉,其实是很在意你的。” 寇辰苦笑,他并不相信。 苏小乞明白寇辰在想什么,道“你在台上时我就在他的身边,对于别的我可能不了解,看人我是从来不会出错的。” “真的?”寇辰的心里开始悸动。 “自然是真的。”苏小乞转身高举起右手,用力摇了摇,道:“不用送我了,回屋等你爹来吧。” 寇辰向前追了两步,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动了。 走过一间间相同的竹屋,苏小乞停在了一间屋檐下挂着黑布条的竹屋外。布条是他自己挂上的,想要从全部相同的竹屋里分辨出哪间是自己所住的屋子简直是件丧心病狂的事,苏小乞自认以他的眼力是看不出哪间竹屋不同的。 屋子里燃起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火光在窗纸上摇动着,苏小乞推门而入,寇远正阖目坐在桌前。 “什么时候来的?”苏小乞好似知道寇远一定会来。 寇远缓缓睁开双眼,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 苏小乞没有犹豫,走过去坐下来。 寇远抿了一下嘴唇,许久叹了口气,道:“谢谢你了。” 难得从这样的人嘴里听到“谢”这个字,苏小乞大大咧咧的接受了。 寇远曾有那么一瞬的犹豫,是不是要放苏小乞一马,可封玉山与苏小乞之间已经到了不可斡旋的地步,就算他想放过,封玉山又怎会轻饶了他? 寇远心中暗叹一声,道:“我来是跟你说一件事。” 苏小乞微笑着道:“说说看。” 苏小乞轻佻的语气总让他心生怒火,寇远压着心里的火气,道:“在进入荒林秘境后,我要你将我们的敌人全部铲绝。” 苏小乞挑眉,这一点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封玉山果然是准备对何茂动手了,至于会用什么方法,他不关心,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在荒林秘境寻到炼制聚魄丹的药草,炼出水丹突破聚魄境从空间乱流离开这处地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房驰的证明 一番交代过后,众弟子纷纷投入了璀璨的光柱中,随着最后一名弟子在金辉中扭曲变形消失,波动不定的光柱又渐渐趋于稳定。 登上擂台时,苏小乞只感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光所包裹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羽化升仙般的身心舒泰之感,眼前光影奔流激电般掠过,当一切归于平静,苏小乞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片荒芜之地。 贫瘠干涸的黄土映入眼眸,不说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天材地宝,连一棵杂草都难瞧见,苏小乞心中万头羊驼奔过,这他妈的是远古时期的药田?! …… 荒林秘境外,众弟子一散,不免就显得人声寥落了,驼背男人嘎嘎笑了两声,提议道:“趁着得空,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封玉山笑应道:“为什么不呢?” 平日里两派虽小有摩擦,但也彼此需要,就在几人其乐融融的向竹屋方向前进时,鱼龙派的四人突感脚腕一痛,他们的脚腕各被一只苍白的手紧抓着,漆黑的指甲都深刺进了肉里。 四人脸色骤然大变,脚猛然一跺,地下的人顿如出土的萝卜般震上空中,泥土飞溅时,四人同时出手闪电般扼住眼前人的脖子。 可就在他们施力想要捏碎这几人的颈骨时,力量忽然从他们的体内消失了,连抱起一名婴儿都似乎难做到了。 四人失声道:“神……神仙醉!” 神仙醉是一种从西凉传来的迷药,西凉人善骑射,不过,坐骑却不是马,而是凶戾的妖兽。 妖兽体内若是发生病变,只能用开膛破肚的方法来治疗,这就是神仙醉诞生的由来。最初,它还叫乖乖水,后来传到四域便摇身一变成了神仙醉。 以鱼龙派四人的修为,逼出神仙醉或许只需要十息的时间,但此刻,一息的时间便可决定他们的生死了。 地下又有人如春笋般破土而出,约三十人前赴后继的扑在了四人的身上,锐利的匕首扎进了他们的双眼、心脏、下体,身体所有的致命部位,任神仙都难救了。 另一边,封玉山、寇远、“羊福”三人以雷霆之势制住了何茂。不过就是一个念头产生的时间,何茂的灵海被三人合力封印,连头发丝细的灵力都凝聚不出了。 “你……”何茂怒不可遏的死盯着“羊福”,狂吼道:“你敢背叛我?!” 文英讥笑一声,手抓头皮将面具扯了下来,又将缠在身体上的厚布解下,喝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何茂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忽然身躯一震,不敢置信道:“你是……你是伺候羊福的那小子!” 文英笑吟吟道:“正是小子我。”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何茂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嗄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文英冷冷道:“我不在门中不是正合你意,假如你夺来了掌门之位,弟子本就只听你的命令行事,又哪能记得住我? 你忘了,不在灵道门的我,就算搞出一支大军你们都不知晓的。 你又真的以为我是跟你站在一条绳上的?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枫儿是被你害死的? 还是你以为我不知羊月是你的女儿? 我到底是比不上你这般恶毒的,为了权利,竟然放任自己的女儿与儿子厮混在一起。” 封玉山与寇远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种话实在不该从文英口中说出来。下一刻,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同时感到脚腕一痛,将地下的人震死时,力量顷刻从他们体内全部流失。 “你……你敢背叛我?!”与何茂完全相同的一句话,与何茂完全相同的表情,两人目眦尽裂。 “错了。”文英再去抓自己的头皮。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文英再扯去一层人皮,皮下赫然是羊福的脸,只不过瘦的几乎脱相了,两腮都瘪了进去,除了皮便是骨头。 “你……你……”三人惊怖失语。 羊福将地上的衣衫捡起,右手慢慢伸进衣袖,平静道:“易容对我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羊福又冷笑,“我的命岂是那么短的?” 封玉山嘶声道:“将计……将计就计。” 时间走过七息,解决完鱼龙派四人的弟子一拥而上,一直处在震撼中的房驰不假思索的挡住封玉山身前,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封玉山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房驰一把拉到身后,大笑道:“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来替我挡刀,给我睁大眼睛瞧仔细了,看我今天怎么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森寒的杀气从封玉山体内喷薄而出,神仙醉的毒竟被他这么快就逼了出来,封玉山放声狂笑,“就凭你的小伎俩也能害的了我?” 然而,封玉山的笑声突然一顿,低头看向胸口,心口处多了一个血红的刀尖,是从背后贯穿来的。 倏忽间,所有的力量全部散尽,封玉山喉咙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封玉山难以理解,脸白的近乎透明:“为……为什么……” 房驰猛地将刀一绞,神色冷峻道:“我说过,我要证明给你们看。” “证明?”封玉山的脸开始渐渐发灰起来,“证明什么?” 房驰阴恻恻一笑,道:“证明我值不值得灵道门重视。” 封玉山想到了,在房驰刚刚入门时,曾有过一段很不好的对话,难道杀他就只为了这一个理由? 耳边忽的传来寇远的惨叫,封玉山竭力的侧头看过去,寇远都被人踩在了脚下,扎着匕首的双目在往外冒着暗红的血泉。 “我……我何时看轻你了?”封玉山的声音在发颤,死亡已经逼近了他。 “你的确没有看轻我。”房驰将刀慢慢地向前送,“可你也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 封玉山嘴里的血仿佛成了关不住闸的洪水,他的脸灰的就像是一面墙,身躯晃了又晃,栽倒在血泊中。 房驰将手里的短刀随手扔在封玉山的尸体上,嘴角泛着冷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匿息丹 太困了,写的格外慢,今晚一定修改过来,我慢慢写。 一番交代过后,众弟子纷纷投入了璀璨的光柱中,随着最后一名弟子在金辉中扭曲变形消失,波动不定的光柱又渐渐趋于稳定。 登上擂台时,苏小乞只感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光所包裹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羽化升仙般的身心舒泰之感,眼前光影奔流激电般掠过,当一切归于平静,苏小乞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片荒芜之地。 贫瘠干涸的黄土映入眼眸,不说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天材地宝,连一棵杂草都难瞧见,苏小乞心中万头羊驼奔过,这他妈的是远古时期的药田?! …… 荒林秘境外,众弟子一散,不免就显得人声寥落了,驼背男人嘎嘎笑了两声,提议道:“趁着得空,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封玉山笑应道:“为什么不呢?” 平日里两派虽小有摩擦,但也彼此需要,就在几人其乐融融的向竹屋方向前进时,鱼龙派的四人突感脚腕一痛,他们的脚腕各被一只苍白的手紧抓着,漆黑的指甲都深刺进了肉里。 四人脸色骤然大变,脚猛然一跺,地下的人顿如出土的萝卜般震上空中,泥土飞溅时,四人同时出手闪电般扼住眼前人的脖子。 可就在他们施力想要捏碎这几人的颈骨时,力量忽然从他们的体内消失了,连抱起一名婴儿都似乎难做到了。 四人失声道:“神……神仙醉!” 神仙醉是一种从西凉传来的迷药,西凉人善骑射,不过,坐骑却不是马,而是凶戾的妖兽。 妖兽体内若是发生病变,只能用开膛破肚的方法来治疗,这就是神仙醉诞生的由来。最初,它还叫乖乖水,后来传到四域便摇身一变成了神仙醉。 以鱼龙派四人的修为,逼出神仙醉或许只需要十息的时间,但此刻,一息的时间便可决定他们的生死了。 地下又有人如春笋般破土而出,约三十人前赴后继的扑在了四人的身上,锐利的匕首扎进了他们的双眼、心脏、下体,身体所有的致命部位,任神仙都难救了。 另一边,封玉山、寇远、“羊福”三人以雷霆之势制住了何茂。不过就是一个念头产生的时间,何茂的灵海被三人合力封印,连头发丝细的灵力都凝聚不出了。 “你……”何茂怒不可遏的死盯着“羊福”,狂吼道:“你敢背叛我?!” 文英讥笑一声,手抓头皮将面具扯了下来,又将缠在身体上的厚布解下,喝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何茂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忽然身躯一震,不敢置信道:“你是……你是伺候羊福的那小子!” 文英笑吟吟道:“正是小子我。”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何茂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嗄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文英冷冷道:“我不在门中不是正合你意,假如你夺来了掌门之位,弟子本就只听你的命令行事,又哪能记得住我? 你忘了,不在灵道门的我,就算搞出一支大军你们都不知晓的。 你又真的以为我是跟你站在一条绳上的?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枫儿是被你害死的? 还是你以为我不知羊月是你的女儿? 我到底是比不上你这般恶毒的,为了权利,竟然放任自己的女儿与儿子厮混在一起。” 封玉山与寇远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种话实在不该从文英口中说出来。下一刻,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同时感到脚腕一痛,将地下的人震死时,力量顷刻从他们体内全部流失。 “你……你敢背叛我?!”与何茂完全相同的一句话,与何茂完全相同的表情,两人目眦尽裂。 “错了。”文英再去抓自己的头皮。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文英再扯去一层人皮,皮下赫然是羊福的脸,只不过瘦的几乎脱相了,两腮都瘪了进去,除了皮便是骨头。 “你……你……”三人惊怖失语。 羊福将地上的衣衫捡起,右手慢慢伸进衣袖,平静道:“易容对我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羊福又冷笑,“我的命岂是那么短的?” 封玉山嘶声道:“将计……将计就计。” 时间走过七息,解决完鱼龙派四人的弟子一拥而上,一直处在震撼中的房驰不假思索的挡住封玉山身前,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封玉山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房驰一把拉到身后,大笑道:“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来替我挡刀,给我睁大眼睛瞧仔细了,看我今天怎么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森寒的杀气从封玉山体内喷薄而出,神仙醉的毒竟被他这么快就逼了出来,封玉山放声狂笑,“就凭你的小伎俩也能害的了我?” 然而,封玉山的笑声突然一顿,低头看向胸口,心口处多了一个血红的刀尖,是从背后贯穿来的。 倏忽间,所有的力量全部散尽,封玉山喉咙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封玉山难以理解,脸白的近乎透明:“为……为什么……” 房驰猛地将刀一绞,只听封玉山传来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房驰神色冷峻道:“我说过,我要证明给你们看。” “证明?”封玉山的脸开始渐渐发灰起来,“证明什么?” 房驰阴恻恻一笑,道:“证明我值不值得灵道门重视。” 封玉山想到了,在房驰刚刚入门时,曾有过一段很不好的对话,难道杀他就只为了这一个理由? 耳边忽的传来寇远的惨叫,封玉山竭力的侧头看过去,寇远都被人踩在了脚下,扎着匕首的双目在往外冒着暗红的血泉。 “我……我何时看轻你了?”封玉山的声音在发颤,死亡已经逼近了他。 “你的确没有看轻我。”房驰将刀慢慢地向前送,“可你也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 封玉山嘴里的血仿佛成了关不住闸的洪水,他的脸灰的就像是一面墙,身躯晃了又晃,栽倒在血泊中。 房驰将手里的短刀随手扔在封玉山的尸体上,嘴角泛着冷光。 第一百四十六章 荒芜 干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今天写的第一章被吞字了,相当于一章白费,不计入全勤,只能再贴一章重复的。 就像我说的,过段时间一定加更补偿,希望大家伙能多多担待。 一番交代过后,众弟子纷纷投入了璀璨的光柱中,随着最后一名弟子在金辉中扭曲变形消失,波动不定的光柱又渐渐趋于稳定。 登上擂台时,苏小乞只感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光所包裹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羽化升仙般的身心舒泰之感,眼前光影奔流激电般掠过,当一切归于平静,苏小乞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片荒芜之地。 贫瘠干涸的黄土映入眼眸,不说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天材地宝,连一棵杂草都难瞧见,苏小乞心中万头羊驼奔过,这他妈的是远古时期的药田?! …… 荒林秘境外,众弟子一散,不免就显得人声寥落了,驼背男人嘎嘎笑了两声,提议道:“趁着得空,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封玉山笑应道:“为什么不呢?” 平日里两派虽小有摩擦,但也彼此需要,就在几人其乐融融的向竹屋方向前进时,鱼龙派的四人突感脚腕一痛,他们的脚腕各被一只苍白的手紧抓着,漆黑的指甲都深刺进了肉里。 四人脸色骤然大变,脚猛然一跺,地下的人顿如出土的萝卜般震上空中,泥土飞溅时,四人同时出手闪电般扼住眼前人的脖子。 可就在他们施力想要捏碎这几人的颈骨时,力量忽然从他们的体内消失了,连抱起一名婴儿都似乎难做到了。 四人失声道:“神……神仙醉!” 神仙醉是一种从西凉传来的迷药,西凉人善骑射,不过,坐骑却不是马,而是凶戾的妖兽。 妖兽体内若是发生病变,只能用开膛破肚的方法来治疗,这就是神仙醉诞生的由来。最初,它还叫乖乖水,后来传到四域便摇身一变成了神仙醉。 以鱼龙派四人的修为,逼出神仙醉或许只需要十息的时间,但此刻,一息的时间便可决定他们的生死了。 地下又有人如春笋般破土而出,约三十人前赴后继的扑在了四人的身上,锐利的匕首扎进了他们的双眼、心脏、下体,身体所有的致命部位,任神仙都难救了。 另一边,封玉山、寇远、“羊福”三人以雷霆之势制住了何茂。不过就是一个念头产生的时间,何茂的灵海被三人合力封印,连头发丝细的灵力都凝聚不出了。 “你……”何茂怒不可遏的死盯着“羊福”,狂吼道:“你敢背叛我?!” 文英讥笑一声,手抓头皮将面具扯了下来,又将缠在身体上的厚布解下,喝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何茂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忽然身躯一震,不敢置信道:“你是……你是伺候羊福的那小子!” 文英笑吟吟道:“正是小子我。”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何茂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嗄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文英冷冷道:“我不在门中不是正合你意,假如你夺来了掌门之位,弟子本就只听你的命令行事,又哪能记得住我? 你忘了,不在灵道门的我,就算搞出一支大军你们都不知晓的。 你又真的以为我是跟你站在一条绳上的?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枫儿是被你害死的? 还是你以为我不知羊月是你的女儿? 我到底是比不上你这般恶毒的,为了权利,竟然放任自己的女儿与儿子厮混在一起。” 封玉山与寇远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种话实在不该从文英口中说出来。下一刻,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同时感到脚腕一痛,将地下的人震死时,力量顷刻从他们体内全部流失。 “你……你敢背叛我?!”与何茂完全相同的一句话,与何茂完全相同的表情,两人目眦尽裂。 “错了。”文英再去抓自己的头皮。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文英再扯去一层人皮,皮下赫然是羊福的脸,只不过瘦的几乎脱相了,两腮都瘪了进去,除了皮便是骨头。 “你……你……”三人惊怖失语。 羊福将地上的衣衫捡起,右手慢慢伸进衣袖,平静道:“易容对我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羊福又冷笑,“我的命岂是那么短的?” 封玉山嘶声道:“将计……将计就计。” 时间走过七息,解决完鱼龙派四人的弟子一拥而上,一直处在震撼中的房驰不假思索的挡住封玉山身前,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封玉山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房驰一把拉到身后,大笑道:“还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来替我挡刀,给我睁大眼睛瞧仔细了,看我今天怎么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森寒的杀气从封玉山体内喷薄而出,神仙醉的毒竟被他这么快就逼了出来,封玉山放声狂笑,“就凭你的小伎俩也能害的了我?” 然而,封玉山的笑声突然一顿,低头看向胸口,心口处多了一个血红的刀尖,是从背后贯穿来的。 倏忽间,所有的力量全部散尽,封玉山喉咙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封玉山难以理解,脸白的近乎透明:“为……为什么……” 房驰猛地将刀一绞,只听封玉山传来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房驰神色冷峻道:“我说过,我要证明给你们看。” “证明?”封玉山的脸开始渐渐发灰起来,“证明什么?” 房驰阴恻恻一笑,道:“证明我值不值得灵道门重视。” 封玉山想到了,在房驰刚刚入门时,曾有过一段很不好的对话,难道杀他就只为了这一个理由? 耳边忽的传来寇远的惨叫,封玉山竭力的侧头看过去,寇远都被人踩在了脚下,扎着匕首的双目在往外冒着暗红的血泉。 “我……我何时看轻你了?”封玉山的声音在发颤,死亡已经逼近了他。 “你的确没有看轻我。”房驰将刀慢慢地向前送,“可你也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 封玉山嘴里的血仿佛成了关不住闸的洪水,他的脸灰的就像是一面墙,身躯晃了又晃,栽倒在血泊中。 房驰将手里的短刀随手扔在封玉山的尸体上,嘴角泛着冷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变色龙 今天忙着补更,把账目算错了,结果就是全部重做,到十点才下班,昨晚说过凌晨修改章节,结果睡着了,一醒就是六点了,唉…… 今晚没有那么困,应该能修改过来,不过要贴两章重复章节了。 夕阳西下,漫无边际的黄土上蒙上了一层红霞,起伏不断的土丘好似凝固的波涛,踽踽独行的身影在走了半日后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苍黄的土地尽头出现了一片绿林,苏小乞总算松了口气,他生怕荒林秘境都化为了一片黄土,现在总算找到了绿洲。 行了半日,苏小乞也看出了荒林秘境确实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这段时间翻了许多关于秘境的典籍,据说秘境在失去空间力量时,首先是从水土流失开始的,当秘境全部被黄土吞没,那秘境就会失去空间力量在空间乱流中崩碎。 还有一点很让人惊奇,荒林秘境的天空也有一轮太阳,并且也可根据时间变化,让人很难想通其中的原理。 走入郁郁葱葱的樟子松林时,夕阳耗尽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苏小乞一扫白日里的颓废打起精神,他可不能无精打采的去迎接潜伏在林内的凶险。 踏进树林的一刹那,苏小乞心中警兆顿生,想都不想的向后倒掠三步回了黄土地上,疾如风的蛇头顿击了个空。 “咝咝……咝咝……”盘在樟子松上的大蟒高昂着头,血红的目中泛着凶戾的冷光。 大蟒足有水缸粗,通身灰色,又有紫纹缠绕,极为的鲜艳夺目。婴儿手臂般长的信子每次吐出都能让人感到有道道劲风吹袭,十分的可怖。 苏小乞费解的挠头,他刚刚进入树林便有妖兽来袭未免也太巧合了,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很多蛇都是在夜晚捕食的,他是被这条紫纹大蟒当成食物了。 苏小乞正与紫纹大蟒对峙,忽然又听更为强劲的吐信声,数十人合抱的樟子松又钻出一个青色的蛇头,身躯的粗细绝不亚于紫纹大蟒。 但它鳞片的颜色就普通多了,通身都是青绿色,令人惊诧的是,它的一双蛇瞳同样青翠,就像两颗价值连城的翡翠。 在苏小乞看来,这条青蟒的实力显然要比紫纹大蟒强出太多了,它若是退入樟子松林,很容易就能与周围的环境融于一体,当发起攻击时,往往会杀的人措手不及。 再一个是青蟒的鳞片,所闪烁的鳞光显然要比紫纹大蟒耀眼许多,紫纹大蟒与之相比,就像是土里的泥虫。 当然,不看这两点苏小乞也能看出青蟒的实力略强。 如果寇辰在一定会惊讶的问:“你为何如此确定?” 那苏小乞一定会回:“你睁大眼睛瞧瞧,青蟒散发出的气息都有虚魄八重了,紫纹大蟒还是虚魄六重,观察屁个鳞色,观察屁个鳞光,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青蟒的实力强。” 两条蟒在一处必然是两条情侣蟒了,会不会还有蛇蛋? 苏小乞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蛇肉炖蛋的味道似乎不错。 但他又摸着下巴在想,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安排收服灵宠的情节,去吃蛇肉炖蛋会不会有点太与众不同了? 正想着,紫纹大蟒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碗口粗的气管从嘴里伸了出来,就像是拧开了水龙头,紫色的毒雾云涌般喷了出来,几十丈之内尽被紫雾笼罩。 地上的碎石,坚硬的土块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紫雾有着强烈的腐蚀性。但以苏小乞的百毒不侵之体,再猛烈的毒都无用了。 苏小乞决定主动出击,以他虚魄九重的修为对付虚魄六重的紫纹大蟒简直就像是成年人对垂髫幼童挥刀。 以八步赶蝉的身法向前一步,对于苏小乞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小步,在紫纹大蟒的眼瞳里就变得异常可怖了。眼前失去苏小乞踪迹的一刹那,苏小乞闪到了粗壮的樟子松下。 只用了一拳,仅仅一拳蟒头便如西瓜般爆碎了开,红的、白色溅的到处都是,苏小乞却早早的倒掠了回去。 失去蟒头的蛇身从樟子松上摔了下来,在地上剧烈的扭动翻滚,蕴含着千钧之力的蛇尾扫断了一棵又一棵青葱的樟子松,树林里鸟兽齐鸣,无数只鸟儿惊飞。 苏小乞本以为青蟒会凶顽之性大发,没想到趁着乱势它竟逃了,苏小乞想了想,追赶了上去。 人在外受到欺凌时,想到的第一个字往往就是家,野兽当然也有这个本能。可以肯定,青蟒必定是往蛇窟去了。 然而追出几丈远,青蟒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让人完全察不出它留下的痕迹。以青蟒的体型不该消失的这么彻底,怎么会连一根枯枝都压不断? 苏小乞又抬头扫向一棵棵樟子松,树干上也没有爬行过的痕迹。 “这蟒有点古怪。”苏小乞心中暗忖,忽的,他感到脚下猛地震动起来,一张足以将一头牛吞下的蟒嘴从地下骤然窜出,他整个人都掉进了深渊之中。 苏小乞心中一惊,右臂陡然伸长数倍,如绳索般缠在一棵樟子松的树枝上,擦过锋利的毒牙,蟒嘴咬合起来时,恰好擦过苏小乞的靴底。 青蟒显然是不肯放弃的,一股灰色的毒液如水柱般从气管中猛然射出,还未沾上皮肤,苏小乞便感受到了蕴含在毒液里的诡异能量。 苏小乞隐隐觉得这股液体中所含的不是毒,以肉身是万万接触不得的,他很可能因此重伤,甚至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苏小乞的脑中一片空白,忽的,就像是有一支尖矛刺进了他的脑海,将一层隔膜捅破了。 与此同时,苏小乞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竟将《绞蛇》的瓶颈打破,他的上身竟也能如蛇一般随意变化形状了。 灰液擦过衣角,扑在了一棵樟子松上,樟子松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片刻的时间便成了一棵枯树。如果不是苏小乞亲眼所见,他甚至认为这棵樟子松早已枯死许久了。 如橡胶般柔软的手臂缩回,苏小乞身形一展,落在了地上,再看青蟒时,他的目中顿现惊讶之色。 这条蟒蛇居然变成了与泥土一般的灰色,不仅是鳞片,就连一双蛇瞳都成了灰色。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通灵之术 也不知有没有人因为我贴重复章节弃书,挺无奈的,我也不想这样的。 夕阳西下,漫无边际的黄土上蒙上了一层红霞,起伏不断的土丘好似凝固的波涛,踽踽独行的身影在走了半日后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苍黄的土地尽头出现了一片绿林,苏小乞总算松了口气,他生怕荒林秘境都化为了一片黄土,现在总算找到了绿洲。 行了半日,苏小乞也看出了荒林秘境确实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这段时间翻了许多关于秘境的典籍,据说秘境在失去空间力量时,首先是从水土流失开始的,当秘境全部被黄土吞没,那秘境就会失去空间力量在空间乱流中崩碎。 还有一点很让人惊奇,荒林秘境的天空也有一轮太阳,并且也可根据时间变化,让人很难想通其中的原理。 走入郁郁葱葱的樟子松林时,夕阳耗尽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苏小乞一扫白日里的颓废打起精神,他可不能无精打采的去迎接潜伏在林内的凶险。 踏进树林的一刹那,苏小乞心中警兆顿生,想都不想的向后倒掠三步回了黄土地上,疾如风的蛇头顿击了个空。 “咝咝……咝咝……”盘在樟子松上的大蟒高昂着头,血红的目中泛着凶戾的冷光。 大蟒足有水缸粗,通身灰色,又有紫纹缠绕,极为的鲜艳夺目。婴儿手臂般长的信子每次吐出都能让人感到有道道劲风吹袭,十分的可怖。 苏小乞费解的挠头,他刚刚进入树林便有妖兽来袭未免也太巧合了,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很多蛇都是在夜晚捕食的,他是被这条紫纹大蟒当成食物了。 苏小乞正与紫纹大蟒对峙,忽然又听更为强劲的吐信声,数十人合抱的樟子松又钻出一个青色的蛇头,身躯的粗细绝不亚于紫纹大蟒。 但它鳞片的颜色就普通多了,通身都是青绿色,令人惊诧的是,它的一双蛇瞳同样青翠,就像两颗价值连城的翡翠。 在苏小乞看来,这条青蟒的实力显然要比紫纹大蟒强出太多了,它若是退入樟子松林,很容易就能与周围的环境融于一体,当发起攻击时,往往会杀的人措手不及。 再一个是青蟒的鳞片,所闪烁的鳞光显然要比紫纹大蟒耀眼许多,紫纹大蟒与之相比,就像是土里的泥虫。 当然,不看这两点苏小乞也能看出青蟒的实力略强。 如果寇辰在一定会惊讶的问:“你为何如此确定?” 那苏小乞一定会回:“你睁大眼睛瞧瞧,青蟒散发出的气息都有虚魄八重了,紫纹大蟒还是虚魄六重,观察屁个鳞色,观察屁个鳞光,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青蟒的实力强。” 两条蟒在一处必然是两条情侣蟒了,会不会还有蛇蛋? 苏小乞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蛇肉炖蛋的味道似乎不错。 但他又摸着下巴在想,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安排收服灵宠的情节,去吃蛇肉炖蛋会不会有点太与众不同了? 正想着,紫纹大蟒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碗口粗的气管从嘴里伸了出来,就像是拧开了水龙头,紫色的毒雾云涌般喷了出来,几十丈之内尽被紫雾笼罩。 地上的碎石,坚硬的土块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紫雾有着强烈的腐蚀性。但以苏小乞的百毒不侵之体,再猛烈的毒都无用了。 苏小乞决定主动出击,以他虚魄九重的修为对付虚魄六重的紫纹大蟒简直就像是成年人对垂髫幼童挥刀。 以八步赶蝉的身法向前一步,对于苏小乞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小步,在紫纹大蟒的眼瞳里就变得异常可怖了。眼前失去苏小乞踪迹的一刹那,苏小乞闪到了粗壮的樟子松下。 只用了一拳,仅仅一拳蟒头便如西瓜般爆碎了开,红的、白色溅的到处都是,苏小乞却早早的倒掠了回去。 失去蟒头的蛇身从樟子松上摔了下来,在地上剧烈的扭动翻滚,蕴含着千钧之力的蛇尾扫断了一棵又一棵青葱的樟子松,树林里鸟兽齐鸣,无数只鸟儿惊飞。 苏小乞本以为青蟒会凶顽之性大发,没想到趁着乱势它竟逃了,苏小乞想了想,追赶了上去。 人在外受到欺凌时,想到的第一个字往往就是家,野兽当然也有这个本能。可以肯定,青蟒必定是往蛇窟去了。 然而追出几丈远,青蟒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让人完全察不出它留下的痕迹。以青蟒的体型不该消失的这么彻底,怎么会连一根枯枝都压不断? 苏小乞又抬头扫向一棵棵樟子松,树干上也没有爬行过的痕迹。 “这蟒有点古怪。”苏小乞心中暗忖,忽的,他感到脚下猛地震动起来,一张足以将一头牛吞下的蟒嘴从地下骤然窜出,他整个人都掉进了深渊之中。 苏小乞心中一惊,右臂陡然伸长数倍,如绳索般缠在一棵樟子松的树枝上,擦过锋利的毒牙,蟒嘴咬合起来时,恰好擦过苏小乞的靴底。 青蟒显然是不肯放弃的,一股灰色的毒液如水柱般从气管中猛然射出,还未沾上皮肤,苏小乞便感受到了蕴含在毒液里的诡异能量。 苏小乞隐隐觉得这股液体中所含的不是毒,以肉身是万万接触不得的,他很可能因此重伤,甚至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苏小乞的脑中一片空白,忽的,就像是有一支尖矛刺进了他的脑海,将一层隔膜捅破了。 与此同时,苏小乞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竟将《绞蛇》的瓶颈打破,他的上身竟也能如蛇一般随意变化形状了。 灰液擦过衣角,扑在了一棵樟子松上,樟子松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片刻的时间便成了一棵枯树。如果不是苏小乞亲眼所见,他甚至认为这棵樟子松早已枯死许久了。 如橡胶般柔软的手臂缩回,苏小乞身形一展,落在了地上,再看青蟒时,他的目中顿现惊讶之色。 这条蟒蛇居然变成了与泥土一般的灰色,不仅是鳞片,就连一双蛇瞳都成了灰色。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鬼辣椒 几经折腾,身心疲惫的变色龙终于与苏小乞有了默契,它不知苏小乞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出场更有气势? “通灵之术!” 苏小乞单手按地,变色龙随之从土里钻了出来,细小的身躯骤然飞涨成庞然大物。可那双灰色蛇瞳里闪烁的却不是妖兽眼睛里常有的凶残之光,而是一种近乎于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好,非常好。”苏小乞用力拍拍变色龙滑腻的身躯,这种“召唤”灵宠的方法既唬人,又威势十足,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在人前虚张声势一番了。 可苏小乞又叹息一声,失望的长吐着气道:“如果我也会螺旋丸、月牙天冲、卍解就好了,《第八套广播体操》这个名字跟人吹嘘起来实在令人尴尬啊。” “你修的是什么功法?” “《天日幻影大法》,一经施展,天地间将幻化出万道分身,每道分身所施展的都是世上最玄妙的术法。陷入天地幻影,只觉如与万名绝强的高手对决,唯一的结果就是一个字——死。” “好功法。” “本就是好功法。” “你修炼的又是什么功法?” “《第八套广播体操》……” 苏小乞很哀怨。 变色龙不懂苏小乞在咕叨什么,它也懒得竖起耳朵去听,庞大的身躯就像是气球撒气般飞速缩小,成了一条没有小臂长的泥色小蛇。 苏小乞看着随意变化的变色龙陷入沉思,在龙口城时,他常在街面上的小摊翻看《妖兽志》,上方画有千百种不同的妖兽,并且每月都会出新的版本。 据说,《妖兽志》的作者江钭自小对妖兽便有浓厚的兴趣,后在万象书院尘世院学习十年,离院后便一直生活在各种妖兽横行的森林,为的就是把生存在灵魄大陆的所有妖兽通过他手中的笔画出来。 也正是因为江钭,人们才得以对各类妖兽的习性、血赋能力、优弱点有所了解。 很多年前出的《妖兽志》,一直到现有的《妖兽志》,苏小乞全部都翻看过,但他从未见过变色龙这样古怪的妖兽,看它的血赋能力似乎来头极为的不凡。 河岸边火光摇动,小蛇蜷在一堆尸骨上熟睡了,一轮清亮的圆月正沉在水中,风掠过,宛如碎银的月光便在河水中不断地荡漾,飘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时光静默的流淌,黑沉沉的天空很快被金光穿破,天亮起,盘坐修行一夜的苏小乞伸个懒腰站了起来。 夜晚在丛林中冒险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时间虽然紧迫,但他还不能拿命去开玩笑。 苏小乞从紫纹大蟒的身上再剁下一段肉,在变色龙怨怼的神情里,苏小乞笑着道:“昨晚炖的蛇肉味道不是很好,我看看接下来的路里能不能找点辣椒,做个香辣蛇肉干。” …… 从小山丘翻过去,眼前豁然开朗,芳草茵茵的土地不知尽头,这是一片大草原。 变色龙的身体没来由的弓了起来,鳞片片片炸起,目中更是多了几分如临大敌的惊惧。 瞧着变色龙的异状,苏小乞的眼珠子转动起来,难道草原中有它的天敌? 正想着,变色龙“嗖”的一声从他的手臂游上去,伏在了他的头顶,蛇身乃至瞳孔都成了雪白的颜色。 苏小乞能够感受到变色龙的身体在止不住的起着痉挛,这更验证了他的猜想,如果是遇到人类,变色龙绝不会如此恐惧。 试想,在实力不敌他时,变色龙还时不时地想些诡计偷袭他,就算是现在,变色龙已经成了他的灵宠,对他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点点的畏惧,面对别的人类怎么会成这般抖如筛糠的模样? 苏小乞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走下山丘,踏上柔软的草地。 变色龙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了,身体紧紧的缠住了他的头发,就在此时,青草之中忽然一动,一棵趴在草中的巨型辣椒直立起了身体,足有两人高,两个硕大的圆形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一人一蛇。 苏小乞一愣,他刚刚突发奇想要做个香辣蛇肉干,现在辣椒便来了? 头上这条蟒蛇的天敌竟然是个辣椒? 苏小乞忍不住的就想笑,魔鬼辣椒是种妖草,通常是用辣味、以及辣椒籽来攻击敌人,眼前这只魔鬼辣椒与变色龙的修为相接近,但或许是因为血赋相克的缘故,变色龙对它极其惧怕,死缠在头上不肯下来了。 在看《妖兽志》时,苏小乞便对魔鬼辣椒很是感兴趣,说起来灵魄大陆的妖兽真是千奇百怪,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在灵魄大陆都有可能成为凶恶的妖兽。 魔鬼辣椒第一眼便瞧见了苏小乞头上的小蛇,它的目中立时放出了噬人的光。身躯骤然一瘪,一片红雾从蒂中喷了出来,还未罩住身体,火辣的气味便先扑鼻而来。 苏小乞仅是吸入一丝,鲜血便在血管里沸腾了,就像是体内烧着一座烘炉,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几乎熬干了。 至于头上的变色龙,更是突然将身体绷的笔直,像根木棍从苏小乞的头上掉了下去,硬邦邦的摔在了草丛里,它全身的鳞片瞬间黯淡下来,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树皮。 不能再让自己处在被动的局面下了,灵力一震,本以为会驱散体内的火,没想到反而助长了火势,血沸的更盛,简直都要燃起来了。 魔鬼辣椒果然诡异的厉害,苏小乞眼皮一抖,大步冲上前去,既然无法动用灵力,那便凭肉身力量杀敌好了。 魔鬼辣椒的血赋能力骇人心魄,但它也有最为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的移动速度十分的缓慢,并且身躯极其的脆弱。 仅凭肉身力量,苏小乞的速度依旧快如疾风,魔鬼辣椒知难以躲避,便向前一扑,无数裹着红雾的辣椒籽向苏小乞暴射而去。 只要有一颗籽接触到皮肤,苏小乞便会因为体内翻腾的气血止住脚步。假如他不及时压制,那在不知不觉中,血管里的鲜血便会被焚烧干,人就成了一具干尸。 第一百五十章 一石二鸟 密集的辣椒籽就仿佛连环炮般射个不停,而苏小乞,就如同成了轻若无物的纸片,在狭窄的缝隙中飘忽躲闪。 辣椒籽从身边呼啸着掠过,在魔鬼辣椒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苏小乞接近了。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猛塞进了魔鬼辣椒的蒂中。 魔鬼辣椒的身躯登时如河豚般鼓胀起来,同时,堵住蒂的石头不住震颤,但随着苏小乞一脚踢出,世界便安静了。魔鬼辣椒的身躯上破了一个大洞,没有血流出,只有一堆鲜红的辣椒籽涌了出来。 战斗结束的异常之快,从开始到结束,最多喝上一碗水的工夫。苏小乞走到僵硬如石的变色龙身边,用脚踢了踢,道:“还不起来?” 变色龙不动,仿佛失去了知觉。 苏小乞无奈的耸肩,抓住变色龙的尾巴将其提起来走向魔鬼辣椒,边走边道:“我现在可给你提个醒,被开膛破肚做成香辣蛇肉干你可不能怪我。” 变色龙立即活过来了,从苏小乞手里挣脱下来,再顺着手臂游到苏小乞的头顶,魔鬼辣椒虽然死了,可它散发出的气味依然让变色龙感到害怕。 “没出息。”苏小乞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声,开始处理魔鬼辣椒的尸体。 剁下一块辣椒捣碎,再将蛇肉从百宝囊取出切成筷子粗细,苏小乞用辣椒糊拌了起来。 “苏兄真是好兴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进入荒林秘境的弟子,苏小乞转身,这名弟子身穿一件玄色道袍,脸很是白净,他是灵道门弟子。 可苏小乞与他并不相识,甚至不知他姓甚名谁,正眯着眼打量这名弟子时,这名弟子又开口了,道:“苏兄地位尊贵,一定对我很不熟悉,自我介绍一下,庚夜,内门弟子小比的第三名。” 苏小乞嘴角上扬,微笑道:“你有事?” 庚夜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说有事却又没什么事,说没事却又有那么一点点事。” 苏小乞无奈道:“你是特地跑来跟我打机锋的?” 庚夜笑吟吟道:“我来是为了取你的性命。” “哦?”苏小乞乐了。 庚夜好似感觉不到苏小乞笑声里的讽意,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无论是灵道门的弟子,还是鱼龙派的弟子都在找你?” “找我?”鱼龙派弟子来追杀他他很能理解,他在大比时风头太盛,怎么可能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可灵道门弟子为什么要来杀他? 如果是何茂一方的人倒能理解,但听庚夜的意思,似乎每个人都欲杀他而为后快,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怒人怨了? “我猜,你一定想不明白。”庚夜道:“你想不想知道答案?” 苏小乞看着庚夜道:“那你想不想说呢?” 庚夜拍着额头,懊恼道:“怪我心里藏不住秘密,便与你说了吧。” 苏小乞眉毛一挑,便听庚夜促狭的说道:“在进秘境之前,何长老命我们要全力追杀你,寇长老呢,也吩咐我们绝不能留下你的性命,并且还许给了我们天大的好处。” “哦?” “十颗玄元丹,免贡献点到武堂修行一年,还有在传功阁任选一门术法,你说是不是让人特别动心?”庚夜砸吧着嘴。 苏小乞感叹道:“的确让人心动。” 寇远确实打的一手好算盘,为了防止他不肯出力,便让众弟子直接来寻他,这样就算他不想杀这些弟子,也只能迫于形势出手了。 再一个寇远本就不想再让他活着走出荒林秘境,一人对十几人,结果可想而知。 好一个一石二鸟。 苏小乞苦涩一笑,又看着庚夜神色自若道:“你就那么有信心能胜的了我?” “为什么没有信心?”庚夜傲然道:“你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你的术法在人面前展露的太多,对我的术法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苏小乞眨眨眼道:“听你的意思,对我的术法有所研究?” 庚夜睥睨道:“你所用的多是近身的斗术,如果不能近身……” 苏小乞截口道:“你有把握让我不能近身?” 庚夜昂首挺胸,道:“如果是在秘境外我的确没有把握,现在……” 庚夜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怪笑了两声。 苏小乞诧异道:“进了秘境你就不同了?” “当然不同。”庚夜的脸闪耀起自信的光辉,悠悠的说道:“两年前我得到一门秘法。” 苏小乞在听。 “这门秘法名悬丝傀儡,很多人都不知,妖兽的身上有六处窍位,两处在腋下名极泉,两处在双膝名百元,一处在后颈名柱峰,一处在眉心名玄星。 灵力聚丝散于这六处气窍,妖兽便如傀儡般听施术人的摆布,此地妖兽众多,我来时小小抓了几只。”庚夜的话格外的多,每当他得意时,他就忍不住的想多说话。 苏小乞听的头大,暗叹一声,道:“你是来教我修炼来了?” 庚夜脸上的笑容骤的一僵,随后目现狠色,手猛地一拍挂在腰间的灰布口袋,三头妖兽立时现出身,迫人的气势随之袭面而来。 苏小乞定睛一瞧,这三头妖兽的图画他都见过,黑山玄龟、雷豹、巨口风兔。 黑山玄龟足有三丈高,背壳高低起伏,就像是峰峦叠嶂的山脉,它的头伏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慵懒之色。 而雷豹,体型比起黑山玄龟足足小了几倍,仅仅是比一般的猎豹大上一圈,黄色皮毛上有着规则不一的银色电纹,利爪间时不时地闪过一丝“噼啪”炸响的银色电弧。 巨口风兔的样子就是十分丑陋了,人立起来的它约有两人高,肌肉虬扎,看起来极其的有冲击力。 一双兔耳很短,眼睛更是挤得成了一条细缝,想要瞧见它的眼珠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最为引人瞩目的事是它的一张阔嘴,两边嘴角几乎咧到了后脑勺,占据了它整张脸的三分之二,将鼻子都挤到了眉心。 “黑山玄龟远攻,雷豹近攻,巨口风兔远近皆宜,你果然是有备而来。”苏小乞的脸上不见慌张,仍然有着淡淡的笑意。 第一百五十一章 萝卜荟萃 庚夜冷笑,他发怒时常常不愿多说话。 “你的手段的确有些棘手。”苏小乞捏捏酸痛的眉心。 庚夜依旧冷笑,但笑容中多了几分得色。 “可你不觉得这三头妖兽的修为太弱了吗?”苏小乞很不理解的说道。 庚夜的笑容又僵住。 “我知道了。”苏小乞淡然道:“妖兽的力量超出施术人,施术人会受到反噬。” 庚夜沉着脸道:“这个不难猜。” 苏小乞称是,“的确不难猜。” “知道施法的条件又如何?”庚夜鄙夷道:“你的修为只有虚魄七重,我的妖兽傀儡修为却有虚魄六重,你真以为自己能逃过它们的围攻?” 苏小乞微笑道:“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那你便试试!”庚夜的十指间立即现出千丝万缕,是灵力凝成的丝线。 庚夜十指连动,泥色的灵力丝随之抖颤,三头妖兽身躯倏地一震,竟十分灵活的动了起来,完全没有苏小乞想象中的僵硬,看起来并不像是被人操控。 银色电弧乍现,雷豹化作一道激电飞扑而上,眨眼间,重重爪影映入了苏小乞的眼帘,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倾泻而来。 另一边,肌肉虬扎的巨口风兔攥紧了双拳蓄势待发,只等着苏小乞露出破绽,抑或是雷豹力竭不敌,它便立即冲杀上去。 至于黑山玄龟,淡淡的土腥味正从它的体内向外弥漫,它是最后一道关卡,攻守兼备。 想要过它这一关。 很难。 密集的爪网,留给苏小乞躲闪的缝隙只有一个侧身的距离,但苏小乞却凭着灵巧的身法,每一次都妙至毫巅的躲过了雷豹的抓击。 《八步赶蝉》在狭小范围内的灵活性要远远弱于很多尘阶身法,它注重的更多是速度的层层叠进,施展起来犹如大浪撞礁,异常的凶猛。 然而,到了苏小乞的身上,《八步赶蝉》便仿佛变成了另外一种身法,这得益于修炼《第八套广播体操》之后,苏小乞对于每一块肌肉的发力都有了心神通达之感。 想要施展《八步赶蝉》原需要极大的空间,但现在,苏小乞凭着对身体的熟悉,竟在狭小的空间内将《八步赶蝉》全力运转了开。 随着步步叠加,苏小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慢慢地竟化作成道道残影,闪耀着银色电弧的利爪还未抓下,苏小乞便先一步闪了开,雷豹已然是跟不上了苏小乞的速度。 嘭! 正在挥出尖爪的雷豹忽然如一个破麻袋般倒飞了出去,离地飞出数尺,一面石墙陡然拔地而出挡住了它的去路。 石墙顿时崩裂,雷豹就像是一滩泥黏在了墙上,以它为中心,无数裂缝向外延伸,就如同是毒蛛所织的蛛网。 雷豹败,不等苏小乞前进,巨口风兔立即冲杀上去补住雷豹的位,许是见雷豹的不堪一击,它放弃了挥动双拳,而是猛然张开阔口,将形似人的双手伸了进去。 苏小乞没有抢攻,而是静等着巨口风兔出手。未久,巨口风兔从嘴里拔出了接近半人高的巨大胡萝卜。 随后,巨口风兔疾进数步,突然一跃而起,双手紧抓住萝卜缨,萝卜尖对准苏小乞的头,如天神下凡轰然落下。 苏小乞双足一点,登时向后飘了出去。大地就仿若纸糊,胡萝卜不费吹灰之力的猛插了进去,并且没有一块泥土溅起,就像是轻轻松松捅破了一层窗户纸。 苏小乞双眉不禁一挑,之所以能有如此情形,是因为巨口风兔将力都聚在了一点。苏小乞暗暗咋舌,就算是人类,都不见得能达到巨口风兔对力的掌控程度。 胡萝卜轻松拔起,巨口风兔大步上前,双手握住萝卜缨,就像是挥舞巨剑般,将胡萝卜举到左侧与头齐平,从左至右斜砍苏小乞的身体。 苏小乞脸色不变,居然不打算闪避了,拧身面对“巨剑”的同时,双拳向前轰了出去。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拳击中胡萝卜并没有随之炸烂,而是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苏小乞就仿佛真的击中了精钢所炼的巨剑。 但境界的差距毕竟摆在那里,并且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层层波纹在萝卜上震荡开来,“嘭”的一声,碎块汁水四处迸溅。 巨口风兔立时如受重击般蹬蹬退了数步,苏小乞猱身而上,右手旋即化成漆黑的虎爪,那蒙在手臂上的黑气仿若实质,宛如战神的铠甲。 可就在虎爪即将掏心而过时,苏小乞忽然感到脚下一阵晃动,以他为中心,数丈之内都在激烈摇晃,大地震即将迸发。 此时,想要在一瞬之间跨越数丈已然是件不可能的事。千钧一发之际,苏小乞双脚在地上一跺,身躯顿如炮竹般直窜天空。 同一时间,数根锥形土刺骤然破土而出,紧追余力渐消的苏小乞。眼看锐利的锥尖就要触到靴底,苏小乞的左脚在右脚靴面上轻轻一点,竟借着这股即将消失的上升之力,再拔高两尺。 土刺的力终于穷尽,一片山林出现在了平坦的草原上。而苏小乞,轻飘飘的落下,竟不怕锥尖刺穿他的足底,卓立在土刺之上。 他的一双眼睛落在了远处的黑山玄龟身上,再收回目光时,巨口风兔又从嘴里掏出了一个体型更大的白萝卜,足有一人之高。 而本该失去再战之力的雷豹,从石墙上滑了下来,身体以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角度扭动几下,泛着凶光的双目恶狠狠地瞪着站在高处的苏小乞。 “不知道你现在还说不说的出它们修为弱这种话?”庚夜讥诮的扬起嘴角。 苏小乞笑笑,“我的确该认真点了。” 庚夜脸色一寒,“我也该认真了!” 话音未落,巨口风兔猛张阔嘴,几乎能一口吞下一头活牛的嘴里激射出无数的萝卜。 青萝卜、红萝卜、白萝卜、胡萝卜,巨口风兔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存放萝卜的宝库。这一招看似可笑,却如是上百柄飞射的巨剑,每一柄“剑”上都蕴含着沛然无匹的力量,委实恐怖。 第一百五十二章 龟波气功 “巨剑”射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指引,化作一道洪流齐齐飞向立在土锥上的苏小乞。 雄浑的灵力霎时从体内迸发出来,苏小乞竟突然身体倒悬,一双肉掌贴在锐利的锥尖上,双腿就好似螺旋桨般飞速旋转。 苏小乞的身体每旋转一次,围绕身躯的黑气便浓重一圈,片刻之间,便厚达数十尺,仿佛是罩起了厚重的龟壳。 势若千钧的萝卜海终于落在了圆形的黑色光罩上,波动不定的黑芒时而耀眼,时而黯淡,但萝卜却没有应声爆碎,而是被卷入了灵力漩涡之中。 巨口风兔的肚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它的嘴里便射出了上百个萝卜。肚里还尚有余存,但力却是穷尽了,巨口风兔都近乎趴到了地上,急促又痛苦的喘息。 呼吸声仿佛是从喉咙里蹦出来的,“轰隆轰隆”的炸响,胸腔都几乎被震破。 另一边,土锥上的风阵阵狂啸,直径数十丈的黑色龙卷倏地停滞,无数裹挟着黑气的萝卜向巨口风兔倒射回去。 已然力竭的巨口风兔连站起都变得困难,又怎会有力气阻挡? 可它偏偏站了起来,并且爆发出了更为强大的气息。但它的双目却汨汨流出了血泉,蓦地,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艰涩的摩擦声,就如同是骨瘦如柴的人强行扛起数百斤重的米袋,骨头承受不住这股重压即将折断。 忽的,又有皮肉撕裂的声音响起,无数条细密的血口撕开了雪白的兔毛,滚烫的鲜血喷溅了出来。 停住身体的苏小乞又踩在锥尖上向下望,《悬丝傀儡》的确有不凡之处,即使巨口风兔重伤将死,只要身体未曾粉碎,只要还留的一口气在,它便依旧还能杀敌。 浑身是血的巨口风兔猛将阔嘴张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每飞来一根萝卜,它便一口吞下,身形连闪,上百根萝卜被他重新吞回了肚内。 但萝卜不是从土坑里刨出来的,每一根都蕴含着狂猛的劲力,将萝卜吞下,巨口风兔已成了一只血兔,鲜血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从伤口中放肆奔涌。 这边战毕,雷豹立即向前飞扑几步,猛然跃上空中,不过是刹那间发生的事,空中突然出现了三头雷豹,另外两头则是由银色电流凝聚而成,仅是瞧着,便让人感到灵魂都在隐隐发麻。 苏小乞目光一动,他总算看出了《悬丝傀儡》的弱点,那就是庚夜不能同时操控三头妖兽,想想也是,一个人想要一心三用除非是精神分裂。 两头电流雷豹先冲了上来,令苏小乞感到意外的是,他只是轻松的挥拳,两头电流雷豹便溃散了开。 然而,电流游走全身,虽有魂衣护住身体,在电流的冲击下却如同虚设,苏小乞全身一麻,如僵木般从土锥上坠了下来。 雷豹抓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电光骤然一闪,霎时来到苏小乞的上方,锐利的爪凌厉挥下,重重爪影尽泄于苏小乞的前胸。 布片纷飞,令庚夜感到震骇的是,他没有听到利爪撕烂血肉的声音,只听到了激烈的金属碰撞声,更甚至,他看到苏小乞的胸前溅起了片片火星。 随后,他看到毕生难忘的一幕,苏小乞一把扼住雷豹的脖子,左手抓在雷豹的头顶,猛然发力,雷豹的头顿像个麻花般连拧了数圈。 爪随之停住,苏小乞的双手都抓在了雷豹的脖子上,猛地一扯,连着血管的豹头便被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而到了此时,苏小乞才刚刚落地。 将雷豹的尸体随手扔在地上,苏小乞不停,立即向庚夜窜去。庚夜的脸上终现惶恐之色,巨口风兔挡住苏小乞的前路,可一根白萝卜才刚刚到手中,巨口风兔便被伸出两爪的苏小乞以一招【饿虎扑食】撕成了两片。 苏小乞继续疾进,庚夜惊恐的吼叫,一面面石墙不断地拔地升起挡住苏小乞的路,但苏小乞遇墙破墙,犹入无人之境。 倏地,在庚夜紧缩的瞳孔中,急速接近的苏小乞遽然停住了,好比一辆飞驰的列车顷刻刹住,却不见车身有丝毫的晃动,如同时间静止,让人分外的难受。 无论苏小乞是准备做什么,庚夜都不打算等待下去了,他竟身躯一滑钻进了黑山玄龟的背壳,毫不犹豫的转身逃窜。 见此,苏小乞嘿嘿一笑,望着逐渐远去的黑山玄龟,单手按地,大喝一声,“通灵之术!” 一直盘在苏小乞头顶的雪白小蛇立即跳下来就要往土里钻,却被苏小乞一把拽住尾巴提了起来,破口大骂道:“这都什么条件了,你还想着往土里扎?!” 变色龙很委屈。 “给它来一记生生死死因果循环轮回能量团。”苏小乞指着模糊的黑山玄龟。 变色龙茫然的眨着蛇瞳看着苏小乞。 “尾兽玉?” 变色龙还是不懂。 苏小乞挠挠头,道:“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变色龙吐出信子去舔苏小乞的手背。 “什么条件了你还卖萌?”苏小乞一掌打在小蛇的头上。 变色龙缩着头,眼神楚楚可怜。 远处的黑山玄龟近乎成了一个黑点,苏小乞倔强的做着最后的尝试,“龟波气功?” 变色龙的眼神瞬时变了,充满了森冷的寒意,身躯骤然飞涨,毫无准备之下,苏小乞到了巨蛇的头顶。 变色龙张开血盆大口,一团灰液猛追着黑山玄龟而去,破空声大作,灰液去势之快,与飞逝的流星无什么分别。 远隔数十丈的黑山玄龟忽的不动了,随后轰然倒地。 苏小乞的脸色变得很精彩,喃喃道:“这算不算侵权?” 变色龙自然不懂苏小乞说的这个,在草原上蜿蜒游走,很快便追到了黑山玄龟的尸体旁。 苏小乞从伏低的蛇头走下来,变色龙又缩小回到了苏小乞的头顶,精神萎靡的闭起了眼睛。 苏小乞伸出手摸在峰峦起伏的背壳上,还未用力,黑山玄龟便散成了一堆灰,至于龟壳内形如干尸的庚夜,自然是没有命活着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收获的季节 苏小乞暗暗咋舌,如果之前他没有突破《绞蛇》的瓶颈,中了龟波气功的话,那他此刻只怕也是与庚夜相同的命运了。 翻动尸体,苏小乞的指尖刚刚触到庚夜,这具干尸便碎成了一堆灰烬。令苏小乞感到幸运的是,好在庚夜的腰间的妙空袋没有随他一起灰飞烟灭。 妙空袋是灵宠的栖身之所,并不是所有的妖兽都可以像变色龙一样随意变化,身躯庞大的妖兽在身边时总会有诸多不便,将灵宠收入妙空袋可以省心许多。 抹去庚夜留在妙空袋上的灵力印记,心神沉入妙空袋中,里面的空间约有几十亩地的面积,竟赫然有着青山绿水,百花盛放,仿若人间仙境。 这件妙空袋的品阶绝对不低,至少有王级品阶,想必是庚夜得到《悬丝傀儡》时,创造这门术法的灵魄师遗留下来的。 刚收服了灵宠,又碰到特地来送宝的庚夜得了王级妙空袋,苏小乞都对自己的好运气很是得意了。 妙空袋开了一条缝,浓郁的日月精华从内缕缕散出,人倒是毫无感觉,对于妖兽来说,便如同是琼浆玉露。 神色萎靡的变色龙高昂起头,精神为之振奋,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妙空袋,但许是畏惧苏小乞,它只是“咝咝”的焦急的吐着信子,吐信声就像是用刀急促的划着玻璃。 苏小乞不禁觉得好笑,抖抖手里的灰布口袋,道:“进去吧。” 变色龙听不懂苏小乞的话,但懂他的肢体语言,生怕苏小乞变卦,立即射入了妙空袋内。 炼制妙空袋的材料乃是一种名叫鸿蒙巨兽的兽皮,而鸿蒙巨兽,据说是由诞生于虚无之中的一团混沌元气幻化而成。它身体的每一处都是珍稀的炼器材料,没有鸿蒙巨兽便没有所谓的空间灵器。 妙空袋当然也属空间灵器的一种,但不同于储物灵器。妙空袋内的空间气息是流动的,而储物灵器内的空间气息是静止的。只有肉身强悍的妖兽才能承受住流动的空间气息,倘若将存放丹药的玉瓶放入妙空袋,立即便会被空间气息绞碎成齑粉。 至于妙空袋是如何炼成的,炼制妙空袋的过程并不繁琐,只是耗时过长。布下落星阵,吸纳日精月华,七七四十九天,妙空袋内自成一方世界。 妙空袋的品阶自然与鸿蒙巨兽的境界,以及引下日精月华息息相关。 从百宝囊中取出遇见黑衫换下烂成布条玄色道袍,再将妙空袋挂在腰间,苏小乞又在尸灰中翻动。 很快,他便找到了能够纳物的如意符,再次抹去庚夜的灵力印记,存放在如意符里的东西就有些寒酸了。 一颗下品灵晶,几十两碎银,一张地图,还有一个泥色卷轴,与苏小乞所想的不差,泥色卷轴就是《悬丝傀儡》的修行之法。 《悬丝傀儡》算是一门好术法,但弱点也太明显,苏小乞没有修炼的打算,一股脑的将如意符里的东西搬进百宝囊,等着出了荒林秘境找个销赃之所。 地图拿在手中,荒林秘境被弟子来往多次,早摸索的一清二楚,图上山川湖泊具都描绘的纤毫毕现,犹如仙人低目,俯瞰这方世界。 苏小乞也知道了他所在的位置,草原处在西南方,穿过草原再往北上,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山林,也是荒林秘境妖兽聚集,药草随处可拾的凶险与机缘并存之地。 …… 两日后,溪水旁,嫣红的血液正在水中急剧扩散,苏小乞洗掉手上的血迹,在心口破开一个大洞的鱼龙派弟子身上摸索一阵,失望的摇头。 …… 三日后。 苏小乞在一头死去的妖兽旁挖出一棵形似钢针的铁针草。 …… 一日后。 一处密林里的榕树断折倒成一片,地上的血泊中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死状不一的尸体。 苏小乞手里多了两枚戒指,以及几张如意符,一一抹去灵力印记,里面的物件让苏小乞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他此番拼杀收获颇丰。 炼制聚魄丹的药草如今只剩一味沙心莲,除了炼制聚魄丹的六种材料,苏小乞还从众弟子的身上得了多种罕见的五品、四品药草。 不过,苏小乞在这次炼丹之后,或许要很久才能炼丹了,对于这种苦差事,他是相当抵触的。有炼丹的这个时间,他宁愿多花一点灵晶去,毕竟没了灵晶再去抢就是了。 就是在荒林秘境的这短短几天时间,他就搜刮了十五块下品灵晶,还有上百两银子。修为越高,掠夺的资源便越多,这句话当真不假。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去处,那就是往东方向,沙丘里的一处山洞,沙心莲只长在沙中,这是地图上都标识好的。 鱼龙派的地图与灵道门的地图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所标识出的药草地点。药草还是幼苗时,采了自然是无用的,标注好地点之后,为的是再次进入荒林秘境时,可以直奔着标注地点采集生长成熟的药草。 …… 半日后。 苏小乞终于赶到了黄沙漫天的荒漠,灼热的烈焰喷吐在大地上,从荒芜的黄土地走到绿洲,行上草原,再穿过山林,几天之内,他便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各种神奇。 有了地图,想要找山洞是很容易的事,大汗淋漓的苏小乞站在山洞外时,从洞内飘来的除了阴凉气还有若有若无的女子低吟声。 苏小乞略作思量,寻着低吟声去了。长短不一的呻-吟,忽挣扎,忽柔媚,忽激亢,忽娇羞,让处在幽黑山洞中的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以苏小乞的目力在黑暗中竟也只能看清身前的两尺地,当他看到藏在黑暗中的女人时,为之一怔。 发出淫猥之音的不是别人,正是气质清纯高贵的羊月。 在苏小乞瞧见她的同时,衣衫整齐的她恰好对上了苏小乞的视线,四目相对,羊月的眼中骤然喷出了怨毒的烈火。 同一时间,两个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火人一左一右向苏小乞夹击而来。苏小乞微惊,立即抽身暴退,但只退了三步,后背便撞上了一堵墙,还能闻到淡淡的酸味,是橘皮! 第一百五十四章 海妖 此地不止是羊月在此,还有何麟与刘吉,苏小乞虽然没瞧见他们身在何处,但他识的出这两人的术法。 橘皮霎时围成一个环形封锁住了前后左右苏小乞所有能逃离的方位,而上空,是绝难撞通的洞顶,苏小乞已无路可逃。 双臂十字交叉在胸前,身躯立即被黑甲护住,火人拥上,轰然爆炸成了一个恐怖火团。干瘪布满褶皱的橘皮顷刻间鼓胀的像瓷器一般光滑,向外猛烈冲击的灼热气浪都被橘皮全部吸收了去。 剧烈摇晃的洞窟不时落下碎石沙土,却没有崩塌的迹象,山洞能承受住多大的力量,何麟、刘吉二人显然早有研究。 “他死了?”羊月面目狰狞的露出一抹笑。 黑暗中出现一只皮肤蜡黄的手,轻轻一挥,坚如磐石的橘皮便随之散了去,几乎是同一时刻发生的事,略显狼狈的苏小乞化作利箭射向了隐藏在暗处的手。 然而,苏小乞却扑了个空,刘吉早早地感应到如芒在背的杀意,先一步转移了。 再看羊月,也无声无息的潜入了黑暗中,如果不是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苏小乞甚至觉得之前发生的爆炸只是一场错觉。 面对着幽秘的黑暗,苏小乞镇静道:“常出海打鱼的老渔民口中总是有这样一个传说,说的是海上有一种妖怪名曰塞壬,人面鱼身,有着妖娆美丽的外表,以及天籁般的歌喉。 过路的船只一旦被它的歌声所迷惑,便会触礁沉没,而船里的人,自然就成了塞壬的腹中餐。” 没有人回话,有的只是回荡在洞窟里逐渐微弱的声音。 洞内的三人仿佛离开了,除了心跳声,苏小乞再听不见任何一种声音。 忽的,苏小乞感到左右两侧有风声急速掠近,力聚双目,映入眼帘的却是朦胧的黄雾。同时,还有一股刺鼻的酸味,就像是身边堆了上千斤橘子。 接着,苏小乞便感到有无数破空声充斥双耳,似有数不清的弹丸被人以玄妙的手法弹射而来。手一挥,有数颗弹丸落入掌中,摊开手心,却是灵力化成的橘核。 倘若刘吉的修为在聚魄境,橘核有了实体,或许才能让苏小乞受到点轻伤,但现在,对于苏小乞来说,这些招数不过是在搔痒。 敛住气息,苏小乞竟是硬扛着激射而来的橘核,往右侧寻声追了过去。不多时,只听一声惊呼,接着便是骨断筋折的痛呼,似疾雨般的橘核随之消失了。 刘吉哪能想到自己的术法无法给苏小乞造成一点威胁,他更想不到使人全身肌肉酸软使不出一点力气的橘雾竟也对苏小乞起不了任何作用。 如此一来,他便吃了一个大亏。 苏小乞正欲追击,脑后忽有劲风来袭,苏小乞只能暂时放弃刘吉,转身迎敌的同时,先将手臂砸了出去。 来人可能没想到苏小乞会来这么一招,等感觉到手臂的温度时,人已被砸飞,“咚”的撞在了石壁上。 苏小乞也是略感诧异,他没想到随意挥出的手臂竟会有如此建树,他本意是为了击退敌人,再施展术法一决高下。 敌人如此不堪一击,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人极度缺乏对敌经验,那这个人就在脑海里呼之欲出了。 是羊月。 轻描淡写的击退两人,藏在暗处的人再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杀意。 火光骤然大亮,距离苏小乞两丈外的何麟手持烈焰凝成的火弓,一支火光吞吐不定的利箭正在上弦。 此时,刘吉正手捂着胸口痛苦的喘息,血止不住的从他的嘴角渗出来。而羊月,右边脸颊青紫高高肿起,地上还有一口血,血里有碎掉的白牙。 他们还有再战之力,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体内的力量掏空了,那只无形的手——名字叫做恐惧。 “嗖”的一声,一支火箭顷刻穿透黑幕射到了苏小乞的面门,但箭尖只到眉心便再难寸进了,一只白净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箭身。 火光驱走黑暗,苏小乞在不远处发现了几具尸体。再将手臂抬高,苏小乞看见了地面被染了一层红色,如雨后一般泥泞。 忽的,苏小乞瞳孔微微一缩,他在尸体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鱼龙派中年女子的相好钟亮。 苏小乞还记得钟亮在竹林的豪言壮语,未曾想再见他时,已成了一具尸体。 许是见苏小乞将视线停留在钟亮身上太久,何麟冷哼一声,不屑道:“我从没有见过这么鬼迷心窍的人,他竟觉得月儿是受我所迫,我佯作不敌让他救走月儿,结果他与月儿单独相处时竟兽性大发,被月儿一刀搠进心窝,挂逑了。” 顿了顿,何麟继续补充道:“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女人,不说月儿,任何一个女人在这他都能扑上去。” 苏小乞在心里暗自叹息,钟亮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到底怪谁呢? 这些想法没有在苏小乞脑子里停留太久,何麟弦满月,一支支仿若实体的火箭连续射向苏小乞。 何麟与他谈话时,便一直没停手上的动作,《烈焰飞鸿》这门灵术想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便是要提前凝出箭矢。 苏小乞当然也看到了何麟的小动作,他有无数的机会出手阻拦,但他却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与何麟惺惺相惜,而是想要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斗志,就是要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将他打落尘埃。 何麟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充满了不敢置信,甚至是惊恐。 面对袭来的火箭,苏小乞既没有闪避,也没有选择防御,而是双手变为漆黑的虎爪,将火箭当作寻常的箭矢抓断了开。 何麟的脸色越发难看,不信邪的他也不提前凝出箭矢了,火箭如向楼梯上撒了一把黄豆,只是一个乱字,没有半点的杀伤。 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是很清楚的摆在眼前的,这也就是苏小乞为什么承受了火人的自爆,却没有受到哪怕是一点皮肉伤的原因。 何麟的攻击,实在连他的魂衣都破不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胜负 十分钟后改过来新章节,不小心订阅,修改是不收费的,今晚下班太晚了,抱歉。 此地不止是羊月在此,还有何麟与刘吉,苏小乞虽然没瞧见他们身在何处,但他识的出这两人的术法。 橘皮霎时围成一个环形封锁住了前后左右苏小乞所有能逃离的方位,而上空,是绝难撞通的洞顶,苏小乞已无路可逃。 双臂十字交叉在胸前,身躯立即被黑甲护住,火人拥上,轰然爆炸成了一个恐怖火团。干瘪布满褶皱的橘皮顷刻间鼓胀的像瓷器一般光滑,向外猛烈冲击的灼热气浪都被橘皮全部吸收了去。 剧烈摇晃的洞窟不时落下碎石沙土,却没有崩塌的迹象,山洞能承受住多大的力量,何麟、刘吉二人显然早有研究。 “他死了?”羊月面目狰狞的露出一抹笑。 黑暗中出现一只皮肤蜡黄的手,轻轻一挥,坚如磐石的橘皮便随之散了去,几乎是同一时刻发生的事,略显狼狈的苏小乞化作利箭射向了隐藏在暗处的手。 然而,苏小乞却扑了个空,刘吉早早地感应到如芒在背的杀意,先一步转移了。 再看羊月,也无声无息的潜入了黑暗中,如果不是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苏小乞甚至觉得之前发生的爆炸只是一场错觉。 面对着幽秘的黑暗,苏小乞镇静道:“常出海打鱼的老渔民口中总是有这样一个传说,说的是海上有一种妖怪名曰塞壬,人面鱼身,有着妖娆美丽的外表,以及天籁般的歌喉。 过路的船只一旦被它的歌声所迷惑,便会触礁沉没,而船里的人,自然就成了塞壬的腹中餐。” 没有人回话,有的只是回荡在洞窟里逐渐微弱的声音。 洞内的三人仿佛离开了,除了心跳声,苏小乞再听不见任何一种声音。 忽的,苏小乞感到左右两侧有风声急速掠近,力聚双目,映入眼帘的却是朦胧的黄雾。同时,还有一股刺鼻的酸味,就像是身边堆了上千斤橘子。 接着,苏小乞便感到有无数破空声充斥双耳,似有数不清的弹丸被人以玄妙的手法弹射而来。手一挥,有数颗弹丸落入掌中,摊开手心,却是灵力化成的橘核。 倘若刘吉的修为在聚魄境,橘核有了实体,或许才能让苏小乞受到点轻伤,但现在,对于苏小乞来说,这些招数不过是在搔痒。 敛住气息,苏小乞竟是硬扛着激射而来的橘核,往右侧寻声追了过去。不多时,只听一声惊呼,接着便是骨断筋折的痛呼,似疾雨般的橘核随之消失了。 刘吉哪能想到自己的术法无法给苏小乞造成一点威胁,他更想不到使人全身肌肉酸软使不出一点力气的橘雾竟也对苏小乞起不了任何作用。 如此一来,他便吃了一个大亏。 苏小乞正欲追击,脑后忽有劲风来袭,苏小乞只能暂时放弃刘吉,转身迎敌的同时,先将手臂砸了出去。 来人可能没想到苏小乞会来这么一招,等感觉到手臂的温度时,人已被砸飞,“咚”的撞在了石壁上。 苏小乞也是略感诧异,他没想到随意挥出的手臂竟会有如此建树,他本意是为了击退敌人,再施展术法一决高下。 敌人如此不堪一击,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人极度缺乏对敌经验,那这个人就在脑海里呼之欲出了。 是羊月。 轻描淡写的击退两人,藏在暗处的人再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杀意。 火光骤然大亮,距离苏小乞两丈外的何麟手持烈焰凝成的火弓,一支火光吞吐不定的利箭正在上弦。 此时,刘吉正手捂着胸口痛苦的喘息,血止不住的从他的嘴角渗出来。而羊月,右边脸颊青紫高高肿起,地上还有一口血,血里有碎掉的白牙。 他们还有再战之力,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体内的力量掏空了,那只无形的手——名字叫做恐惧。 “嗖”的一声,一支火箭顷刻穿透黑幕射到了苏小乞的面门,但箭尖只到眉心便再难寸进了,一只白净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箭身。 火光驱走黑暗,苏小乞在不远处发现了几具尸体。再将手臂抬高,苏小乞看见了地面被染了一层红色,如雨后一般泥泞。 忽的,苏小乞瞳孔微微一缩,他在尸体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鱼龙派中年女子的相好钟亮。 苏小乞还记得钟亮在竹林的豪言壮语,未曾想再见他时,已成了一具尸体。 许是见苏小乞将视线停留在钟亮身上太久,何麟冷哼一声,不屑道:“我从没有见过这么鬼迷心窍的人,他竟觉得月儿是受我所迫,我佯作不敌让他救走月儿,结果他与月儿单独相处时竟兽性大发,被月儿一刀搠进心窝,挂逑了。” 顿了顿,何麟继续补充道:“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女人,不说月儿,任何一个女人在这他都能扑上去。” 苏小乞在心里暗自叹息,钟亮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到底怪谁呢? 这些想法没有在苏小乞脑子里停留太久,何麟弦满月,一支支仿若实体的火箭连续射向苏小乞。 何麟与他谈话时,便一直没停手上的动作,《烈焰飞鸿》这门灵术想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便是要提前凝出箭矢。 苏小乞当然也看到了何麟的小动作,他有无数的机会出手阻拦,但他却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与何麟惺惺相惜,而是想要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斗志,就是要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将他打落尘埃。 何麟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充满了不敢置信,甚至是惊恐。 面对袭来的火箭,苏小乞既没有闪避,也没有选择防御,而是双手变为漆黑的虎爪,将火箭当作寻常的箭矢抓断了开。 何麟的脸色越发难看,不信邪的他也不提前凝出箭矢了,火箭如向楼梯上撒了一把黄豆,只是一个乱字,没有半点的杀伤。 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是很清楚的摆在眼前的,这也就是苏小乞为什么承受了火人的自爆,却没有受到哪怕是一点皮肉伤的原因。 何麟的攻击,实在连他的魂衣都破不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古怪的老人 一个布满残碎鳞片的血球撞破蘑菇云,像充满弹性的皮球在黄沙中连跳数下,飞快滚出了数十丈远,落到一个地势最低的洼处,滴溜溜转了几下不动了。 待漫天的泥沙渐渐淡去,椭圆的血球松动了,一双血翼骤然展开,手里提着一具干尸的苏小乞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粗重的喘息声在苏小乞里喉咙里急促的响起,这是他到灵魄大陆以来,离死亡最近的时刻。真灵丹在门派小比与封烟柔对决时便挥霍一空了,如果不是羊月恰好在手边,他只怕要死在爆炸中了。 只可惜羊月,身体都干瘪了,曾凝滑如脂的皮肤,如今皱巴巴的贴在纤细的骨架上。那一双脉脉含情的双眼,也干涸成了晒干的鱼眼,在放出诡异的光。 苏小乞为美人凋零叹息的同时,视线落在了羊月胸前的吊坠上。水滴形的蓝色宝石被一条银链穿起,入手隐隐能够感受到淡淡的空间气息从内散发出来。 抹去灵力印记,里面的空间大约也就是一间能够容纳十多人的石室大小,但东西却不少,可以说,抵得上苏小乞这些天收获的几倍。 二十多个玉盒,十块下品灵晶,五块中品灵晶,还有数个卷轴,一一挑出玉盒看过去,苏小乞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里面当然有他想要的沙心莲,并且还有一份炼制聚魄丹的药草,这段时间他不担心丹药炼制失败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从未炼过聚魄丹,所炼制的都是最最普通的辟谷丹。 现在,炼制聚魄丹的药草有两份,在他失败后,至少还有补救的机会。 另外几个玉盒里的药草苏小乞认识几株,有几棵还是炼制玄元丹的必备药草。当然,他对炼丹不过是一知半解,很多药草他都叫不上名字。 将玉盒与灵晶收进百宝囊,苏小乞的视线落在了卷轴上。修为突破聚魄境,《追风腿》的威力就有些跟不上他的实力了,能在吊坠中找到一门适合他的斗术,那就是太好不过了。 然而,苏小乞脸上的笑容很快化成了失望,卷轴里的术法与他的战斗方式有太多的冲突,唯一有用的便是鱼龙派弟子在大比时所用的《吞龙秘法》。 不过有一点苏小乞想不明白,看起来何麟三人的收获好像都放在了羊月的身上,是否是怕各收所得容易发生争抢,不如放在羊月身上,两人重新分配各取所需? 整理完所得的收获,已被夷为平地的沙丘依然要远远高于周边的地面,何麟与刘吉两人就算侥幸逃过爆炸的冲击,也要被困在沙中窒息身亡了。 将羊月就地掩埋,苏小乞便往变色龙的蛇窟方向去了,接下来的时间,他不打算再搜索荒林秘境,只等着炼出聚魄丹后,离开这个处处藏着杀机的鬼地方。 …… 往地下两尺深的距离,何麟半坐在一处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双腿都被碎石掩埋,头顶虽然有石头顶住了倾泻下来的黄沙,但无法脱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空气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越发稀薄,何麟已经尽力的去减少自己的呼吸,然而,有出无进,这么做不过是让痛苦更加漫长。 何麟不想死,他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绝不相信自己的生命会如此短暂,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舌头从何麟的嘴里伸了出来,脸憋的就像是一块猪肝,他张大着嘴,内心在激烈的斗争,只要他用力的咬断舌头,他便再不用承受这种难忍的痛苦,可他始终狠不下心。 先是体力随着鲜血从断掉的双腿里流失了出去,接着便是无边无际的窒息感几乎将何麟吞没。 随着肺里的每一个细胞失去活力死亡,何麟的心一步步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他已经明白,没人会刨开黄沙,更无人知道平静的沙海里,还有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就在何麟的视线渐渐被黑暗所吞没时,不知从何处来的新鲜空气灌进了狭小的空间内。何麟的脸色登时大变,贪婪的狂吸着空气,肺里干瘪的细胞被飞快填满,又重回了晶莹圆润的模样。 何麟从未想过,平日里取之不竭的空气有一天竟会如此的珍贵,就算是让他拿出一车珠宝,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换取。 空气似乎像是从一处泉眼里涌出的泉水,不论是如何出现的,至少何麟再不用担心正常呼吸了。 “回神了?” 何麟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何麟心头巨震,惶然四顾,然而,所看到的只有被碎石沙土堵住的通道,身边狭小的空间最多能容纳三人,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何麟百思不得其解时,腿边忽然钻出了一条泥灰色的蚯蚓,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陡然间,如井喷一般,地底喷射出了上百条泥灰色的蚯蚓。 一条蚯蚓尚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忍受,可一旦突破百只,乃至近六百只,那就让人觉得相当恶心了。 何麟强忍着心里的呕吐感,看着六百多只蚯蚓蠕动,不知怎的,这些蚯蚓竟站了起来,并且成为了一个人形。 忽然间,所有的蚯蚓都消失不见,狭小的空间里多了一个容貌清癯的老人,他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清晰的能够看到青色的筋络。 何麟震悚道:“你……你是谁?” 老人冷冷道:“我救你可不是来听你的质问的。” 何麟不禁深吸口气,道:“是您救了我?” 老人冷哼道:“难道这里还有旁人?” 何麟闭上了嘴。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老人又道。 何麟摇摇头。 老人的脸上现出神圣的光辉,道:“你有没有听过【罪囚】?” 老人冷哼道:“难道这里还有旁人?” 何麟闭上了嘴。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老人又道。 何麟摇摇头。 老人的脸上现出神圣的光辉,道:“你有没有听过【罪囚】?” 第一百五十七章 罪囚 老人摇头,“我给不了你。” 何麟表情一滞,满怀恨意的狠声道:“那你为何要救我?!” 老人嘴角泛着冷光,道:“你想要的谁都给不了你,能给你一切的只有你自己。” “能给我一切的只有我自己?”何麟惨然一笑,又眼神凶恶道:“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能做什么?!” 老人的左眼猛地暴凸了出来,满面狰狞,“只要……只要仇恨的力量足够强大,只要……只要你的心里填满这种美妙的力量,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老人忽然癫笑,左眼越来越鼓,越来越向外凸出,竟将眼眶挣的鲜血狂流。 何麟满目骇然,震惊的不能自已,“你……你……” 突然,何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老人的眼珠居然从眼眶里跳了出来,刚好落在了他的怀里。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可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做出像老人这般骇人听闻的事。 “小友勿怪。”老人倏地又冷静下来,笑吟吟的走到何麟的身边,道:“老夫一激动起来,就常常控制不住自己。” 感觉不到存在的双腿竟窜上一股寒气,何麟头皮发麻的看着老人黑洞洞的眼眶,双唇发颤,说不出一个字。 老人弯腰捡起何麟怀里血淋淋的眼珠,熟练的塞进流着血泉的眼眶,捂眼揉了揉,眼珠居然还能灵活的转动,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你想不想得到和我一样的力量?”老人淡淡的笑,在何麟的眼里,却仿若诱人走进深渊的邪灵。 “我……”何麟犹豫。 老人神色一冷,“看起来,你的仇恨还不够强大。” 话音未落,老人陡然炸成了一团交缠在一起的蚯蚓,向土里钻去。 “不,不!”何麟惊慌失色,狂喊道:“我想得到和你一样的力量,我想得到……” 狭小的空间里忽然就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空气,青筋先是从额头绽出来的,随后飞快扩延到了全身,根根青筋就像是虫在皮下蠕动,何麟的脸顷刻成了绛紫色。 他后悔了,他的矜持是多么的可笑。在这里没有人会对他阿谀奉承,他更不是灵道门未来的掌门候选人,他只是一摊随时会烂在土里的屎。 他还有什么值得骄傲? 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何麟心如死灰,他的眼中一片绝望,他知道,他因为自己的自持身份,错过了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 “你想要力量吗?” 生命不断从体内流失的何麟突然听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沙哑的嗓音。 何麟满面狂喜。 “你渴望力量吗?” 交缠蠕动的蚯蚓再次从土里钻了出来,眨眼便形成了一张苍老的脸。 “救……救我……”何麟费力的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他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难聚起了。 “我为什么要救你?” 老人冷淡的语气顿使何麟如入冰窖,每一寸皮肤都渗着寒意。 是啊,老人与他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救他? “我……我……”何麟突地就有了力气,“我可以为【罪囚】带来……带来……” “不。”老人好似知道何麟心里的想法,道:“你对【罪囚】没有任何帮助。” “不不!”何麟慌若惊鸟,“我有用,我有用。” 可是,老人的脸已潜入土中,沙哑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约摸一支烟的工夫,当痛不欲生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何麟的耳边终于再次响起老人沙哑又动听的嗓音。 “你恨我吗?”一团蚯蚓骤然浮现在何麟的眼前,两张脸都几乎贴在了一起,何麟甚至能够数清这张脸的每一条褶皱。 “不,当然不。”何麟涕泪横流,“你是我的恩人,就算是当牛做马,我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老人闻言,脸上不见笑意,忽扭曲变形,散成一堆蚯蚓钻进了土地里。 “不要走,不要走。” 何麟悲痛欲绝的大呼,可是,再听到老人的声音时,已经又是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 时常经受天地灵气反复锤炼肉身的灵魄师,比起普通人往往要活得更久,若是普通人被困在这个漆黑的狭小空间里,只怕已经成了一具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尸体。 何麟还活着。 “你恨我吗?” 与之前完全相同的话,与之前完全相同的语气,何麟不知该怎么回答,正想着措辞,老人消失了。 “混蛋!!”何麟怒不可遏的暴吼,他实在受够了。 老人再出现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漫长,当何麟的视线越发模糊,脑子里越发混沌,重复了三遍的话再次响起。 “你恨我吗?” 何麟登时涌出了无尽的力气,双目暴现血丝,嘶吼道:“我恨不得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我恨不得喝光你的血,啃光你的肉,我不恨你,我只要你死!” 老人的目中立时放出了光,身躯霎时聚出,肃穆的凝视着何麟,道:“你渴望力量吗?” 何麟双手胡乱的抓向老人,嗄声道:“给我力量,给我力量。” 老人眼中的光亮愈发闪耀,“比起这些,我要先给你双腿。” 何麟低头看向被砸烂的双腿,时间过了那么久,他的血都没流干,显然是有人不愿让他死。 “给我!”何麟毫不客气,就当老人就该如此做。 老人嘎嘎一笑,手刀虚空一挥,何麟的两条腿被齐根斩下。 何麟的脸顿时痛的变形,几乎都纠结在了一起,连呼痛的力气都丧失了。 老人没有停顿,蹲下身,摸上鲜血喷涌的伤口,上百只蚯蚓从他掌心蜂拥了出来,顷刻间,两条完好无损的腿重回到了何麟的身体上。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何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震惊的样子,他很平静的摸摸皮肤充满弹性的双腿,慢慢站了起来。 所得到的感觉都与平时一般无二,就好像双腿从始至终都长在自己的身上。 “感谢前辈。”何麟躬身行礼。 老人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但下一刻,一只燃烧着火焰的手爪贯穿了他的心口。 “你……”老人震惊的看着何麟。 “我说过我恨不得你死的。”何麟残忍的一笑,“有了双腿,就算我被埋了几丈深,离开这里都不难。” 第一百五十八章 聚魄丹 心脏被抓烂,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老人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两手紧抓住了何麟破碎的衣袖,脸上现出了扭曲的笑容。 “完美!”老人癫狂大笑,“完美的作品!” 何麟悚然变色,向后拽了拽双臂,却无法挣脱老人铁箍般的手。 正欲运转灵力施展术法,可灵力刚刚从灵海内生出,还没来得及奔入经脉,便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了。 棕色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万分惊骇的何麟就像个被骂急的泼妇,手脚牙齿都用上了,然而,更令他感到惊恐的是,他始终都无法沾到老人的一片衣角。 “知道你为什么杀不死我吗?”老人怪笑出声,干哑的嗓音就仿佛是在诡谲的深夜里发出诡笑声的夜枭。 面色苍白的何麟没有回答,喉咙里正响起低沉的吼声。 “因为你的仇恨还不够强大。”老人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插进了何麟的胸膛,何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心脏被一只手握紧了。 “仇恨是所有力量的源泉。” 心脏骤的被捏紧,何麟顿痛的失语,他的眼白都翻起,身体不住地起着痉挛,那张的巨大的嘴将鼻子眼睛都挤在了一起,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喘气的声音,整个人就仿佛是被抽走了魂魄,化成一尊痛苦惨嗥的石像。 “我感觉不到你的仇恨。”老人的脸忽的贴在何麟的脸上,眼珠都几乎触碰在了一起,满目凶戾,“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的仇恨?” 何麟的身体里突然响起“噗”的一声,猩红的血液夹杂着暗红的内脏碎片从伤口里迸射了出来,老人竟是将他的心脏捏爆了! 何麟就像是一只被割了脖子的鸡,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挣扎,就算没了心脏,踏上修炼之路的灵魄师依旧要比常人活得久。 无论生或死,修炼之人所承受的痛苦,总是要比常人更加沉重且漫长。 不多时,何麟的动作幅度变小了,他仰面躺在地上,不时地因为肌肉痉挛动弹两下,向老人证明他的气机还没有彻底断绝。 “你恨我吗?” 又是与之前相同的话,何麟艰难的使涣散的双目聚焦,但一切都是徒劳,瞳孔很快扩散了开,并且渐渐失去了神采。 老人嘎嘎一笑,苍老的手又插进何麟胸前的伤口,大约十息之间,何麟闭起的双目猛然睁开,急促且长的吸气声就像是自缢的人在即将窒息身亡时被人割断了绳索,何麟贪婪的吸着空气,力量渐渐重回了体内。 他心口的致命伤消失不见了,心脏竟然还在胸腔里,并且在有力的搏动,何麟摸着胸前光滑的皮肤,忽然就怪笑起来。 老人略感诧异,道:“我以为你会很吃惊。” “我的心里当然不平静。”何麟不加掩饰的回道。 “那你在笑什么?”老人凝视着何麟的双眼。 何麟面露狞色,“我将得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 老人狂笑,震得头顶有沙土落下,“祝贺你,获得了新生。” 话音未落,老人散成一堆蚯蚓覆在了何麟的身上,拉着何麟缓缓沉向土里。 趁着头还在外,何麟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周围不见老人,却有老人的声音,“打听我的名字,想为了以后报仇?” 何麟默不作声。 空气里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一个被世俗困住的囚徒。” …… 苏小乞回到蛇窟时,天近乎黑了。他没有耽搁太久,燃了一堆篝火,饱腹后便开始着手准备炼丹。 为了防止有人意外闯入,变色龙被他从妙空袋内放了出来,现在正在河的对岸巡视。 而苏小乞,此时正站在河岸边,看着倒映着繁星的湖水,扔出了一棵长着两片厚叶的药草。 二叶花落入水中,漆黑的灵力立即卷了上去,药草登时碎成绿色的汁水,顺着流动的河水飘走了近小一半。 但很快,灵力裹着河水形成了一层水衣将药液锁了起来。苏小乞如法炮制,再扔出另外五种药草,震碎后,河水里多了六个颜色不一的水球。 同时操控六个水球融合无疑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事,这也就是在灵道门丹房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弟子共同炼丹,为的就是怕心神耗损过度,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复以前的精气神。 苏小乞小心翼翼的探出灵力,尝试着药液水球的融合。多幸炼制了无数的辟谷丹,他的炼丹技术才得以突飞猛进。对于炼制聚魄丹,他还是有着八成把握的,只不过丹成之后,他只怕要头脑昏沉很长一段时间了。 然而,未过多久,不知是否是苏小乞突然气息紊乱的缘故,水球接二连三的炸开,顺着河水就往下游去了。费尽心血,与敌人、妖兽拼死搏斗得来的药草,就这么顺着河水淌了? 苏小乞的心里充满了怨念,他的气息之所以会乱,是因为在药草融合的顺序上出现了一点小差错,没想到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炉丹被废了。 苏小乞没有立刻取出聚魄丹的第二份药草,他的眼前已经开始冒出金星,耳边也停不住的似有蚊虫嗡鸣,他实在该找个地方去大睡一通,再去想炼制聚魄丹的办法。 两日后。 微波粼粼的水面下有一黄色的药液水球与五彩斑斓的水球缓缓接近,只要沙心莲的药液融入各种药液混合的斑斓水球,那聚魄丹便迈出了最为关键一步。 “啵”的一声,两个水球相触的一瞬间,沙心莲就像是碰到了弹性十足的布丁,轻易的被吸了进去,色彩斑斓的药液水球又多了一种颜色。 苏小乞目中闪过一丝喜色,灵力均匀的分散包裹在水球上,里面混合的药液急速旋转融合,宛如开到了最大马力的榨汁机。 片刻过后,水球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颜色都合为了一种。虽然看起来就像水泥土一般的灰色,但不算耀眼,也不算黯淡的丹芒,都告诉世人,这枚丹药并不像表面上的不起眼,反而很是不凡。 正如人一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聚魄境 聚魄丹丹成之后,耗损的灵力倒还是其次,最为让人忧心的是消耗过度的心神。在临近突破时,头脑若是昏昏沉沉,那面临的结果常常就是失败。 而水丹维持的时间又只有几个时辰,就像是赶鸭子上架,苏小乞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上了。 运转【伸展运动篇】将灵力补回灵海,好在苏小乞的修为无限的接近了聚魄一重,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换回来的或许只能是一场失望。 丹药入喉,雄浑的药力顿化作一股洪流在经脉里腾涌,苏小乞似感到每一个细胞都被药力所填满,身体在悄然间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还只是仅有六成药力的聚魄丹,若是服用极品聚魄丹,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苏小乞此时没有空去想别的,凝神静气,丹田内的灵海在时舒时缩,蒙在身躯上的黑气也开始渐渐从虚渡向实体。 忽的,苏小乞似感到形如漩涡的灵海旋转的越发滞涩起来,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在影响着灵力的运转。苏小乞明白,他这是遇到了每个人突破境界时都会遭遇的修为壁垒了。 聚起灵力,如洪水泛滥的灵力徐徐稳定下来,随后凝聚成了与苏小乞五官相似的黑色小人。 小人在经脉里大步向前,竟是将【八步赶蝉】全力施展了开,不多时,便接近浩瀚的灵海。 小人没有半点的停留,借着八步赶蝉叠加的威势,人高高跳起,身躯如钻头般高速旋转,向裹住灵海的无形隔膜钻了去。 【乱花点叶】可以说是苏小乞所修的单体攻击最为强大的招数,与人对敌时虽用的较少,但每次用出都可以说是无往不利,可这一次,这强悍的招数却吃了闭门羹。 无形的隔膜已经变形,小人的双脚甚至触碰到了灵海的边缘,可这层坚韧的隔膜始终不曾破开,并且在苏小乞余力渐消时,渐渐有了回弹的趋势。 无法破除修为壁垒,便说明积蓄的力量还远远不够,苏小乞总算明白,少了四成药力的聚魄丹差距到底在哪里。 全力一击过后,药力已然是消耗殆尽了,虽还有残留,但不足以支撑苏小乞进行下一次的攻击了。 小人陡然一震,爆开的身躯化作无数灵力向四面八方散了开,苏小乞心下一叹,假如他第一炉丹没有被毁,现在怕是已经突破到聚魄境了。 无奈的将心神从体内抽离出来,盘坐在地的苏小乞睁开双眼,却见一双泛着阴鸷寒光的蛇瞳离他的脸仅仅只有三寸距离。 苏小乞心中一凛,他的确大意了,变色龙说到底就是一头野性难驯的妖兽,如果有恰当的时机,它随时会产生噬主的念头,不过是相识数天,妖兽怎会轻易的屈服人类? 蕴含着诡异能量的灰液早被变色龙含在了口中,也不知它是什么时候游走到苏小乞身边的,但显然,它等待很久了。 苏小乞的嘴角不禁扯了起来,与变色龙虽然只有尺寸间的距离,但想要躲过灰液的攻击,倒也不是难事。 上身后仰的同时,苏小乞的左拳旋即击向变色龙的下颚,使变色龙这一击落到空处的唯一办法,就是要有足够快的速度。 苏小乞的拳头的确快过了灰液喷吐的时间,可击在湿滑的下颚上,劲猛的拳头忽然就变得软绵无力,他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 苏小乞心中一凛,下一刻,丹田内忽然传来一股难以抵御的吸扯之力。将游走在经脉里的灵力都拉入灵海,使修为壁垒越发的厚重。 当灵魄师在修为突破时失败,修为壁垒会一次比一次坚固,当修为壁垒牢不可破,那灵魄师此生都再难突破一步。虚魄境不过是修行的门槛,然而,世间不知有多少天资愚钝的人困在这小小门槛上再看不到广阔的天地。 遭此变故,苏小乞再无力阻挡变色龙,灰液从头到脚泼在了他的身上,顷刻间,衣衫腐朽化为飞灰。 变色龙的眼睛里立时充满了暴虐的杀意,但很快,杀意尽去,眼神流露出的是茫然与不解。 苏小乞的肉身非但没有枯干,爆发出的气息比之前俨然强了数倍,形如黑甲的灵力不时地在身体表面浮出,又很快隐回了体内,他竟是隐隐有了突破到聚魄境的迹象! 这是为何? 变色龙心中困惑难解,妖兽既然能懂得修炼,对气息的变化自然敏感,它明显得感到苏小乞与之前不同了。 没有犹豫太久,变色龙再次对苏小乞喷出了一口灰液,这一次它总算看清了,灰液沾到苏小乞的皮肤,便从毛孔渗了进去,而苏小乞,好像不受灰液的一点影响,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不受灰液影响是不可能的,不过,苏小乞所受的影响更多的是往好的方面去发展,灰液入体,便化为一种奇特的能量被吸入了灵海内。 那裹住灵海的无形隔膜在这股能量的面前自然就如同虚设,不过小半刻的时间,便已是千疮百孔,成了四处漏风的筛子。 终于,在诡异能量的作用下,牢不可摧的修为壁垒被冲散了开,灵海得到释放,霎时急速旋转。 苏小乞的气息也随之忽高忽低,波动不定,当诡异能量完全融入灵海,紊乱的气息终于稳定了下来。 聚魄一重! 苏小乞突破的一瞬间,大地陡然震了起来,天也瞬间阴沉,不知是否是产生的错觉,苏小乞感到黑云密布的天空在逐渐的接近伤痕累累的大地。 天塌地陷,苏小乞总算明白了这四字是怎样的一种意思。 进入秘境的弟子想必都在捏碎传送玉慌忙退出这个即将崩塌的世界,令苏小乞颇为感慨的是,他所击杀的人,身上都配着地图与传送玉。而他,就像是被人遗忘了,如果不是见了传送玉,他甚至还不知退出荒林秘境用的是怎样的一种方法。 传送玉要借助秘境内的空间力量才得以施展,捏碎后,空气中会马上出现一个漆黑的缝隙,当人进入缝隙,便会随着空间力量回到传送玉所设定好的地点,众人的定位当然不会太远。 第一百六十章 海神岛 漆黑的空间裂缝如乱蛇游走,又似穿梭在乌云里的道道电弧,将天地分割的支离破碎。苏小乞亲眼瞧着河对岸郁郁葱葱的樟子松林在狂舞的乱蛇中分崩瓦解,又见乱蛇汇聚,向他狂扑而来。 天地间充斥着一种毁灭的气息,变色龙震悚的缩小身躯,缠在苏小乞的腿上瑟瑟发抖。 苏小乞一把握住变色龙的尾巴,将其提起,用力甩了甩,道:“我跟你讲,你倒大霉了。” 变色龙的眼睛里立时满是讨好,像摆钟一般摇动身体,充满戾色的蛇瞳此刻就像婴儿般无辜。 “回头再收拾你。”苏小乞恨恨的将变色龙扔进妙空袋,灵力迸发,却再不像虚魄境那样被黑气笼罩全身,他能够做到的,只不过是妖化一部分身体。 聚魄境优缺点各参一半,优点是施展的术法更为强大,缺点是防御力大大降低,要到凝魄境才能改善。 而对付聚魄境的修行者,单体攻击往往难以破防,术法攻击的范围越大,越能让灵魄师大吃苦头。 此时,无数的空间裂缝仿若乌云汇聚,令人心悸的黑暗吞没河流,跨过河岸,将苏小乞扯入了深邃的幽暗之中。 衣衫霎时分解成无法用肉眼分辨的颗粒,百宝囊与妙空袋所蕴含的空间之力要远远超于空间乱流,自然是完好无损。最为可惜的就是苏小乞从众人身上得来的空间戒指了,因为空间之力薄弱,坚持几息的时间便被空间乱流绞碎了。 苏小乞大叹一声,将百宝囊与妙空袋都捞在手中,失重的身体随着空间乱流东摇西晃,虽没撞到任何僵硬的物体,但他的脑子里已是七荤八素,连胆汁都想要吐出来了。 空间乱流无法撕碎苏小乞的身体,但他现在的感受就像是在一分钟之内转了上千个圈,实在让他舒服不起来。 此时,苏小乞就如同是一个无根的浮萍,随着激流飘动,他最终会在哪里靠岸,他也不知道。 …… 茫茫的大海上漂浮着一座小岛,从上空向下俯瞰,这座孤岛的形状就像是一头巨大的章鱼。 章鱼的八条腕足有七条蜷缩在身边,只有一条笔直的向外伸展,而这条腕足上有数十名身穿兽皮的野人正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两名押着少女的蟹人。 少女头戴鲜花编织而成的花冠,垂着头,泪水不时地从眼中滚落,她的双腿都仿佛是软的,双臂被蟹人架着,几乎是拖着向海边走的。 野人约有二三十人,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孔武有力的壮年人,他们的眼中充满了虔诚,前方虽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他们却仿佛看到了所信奉的神灵。 只有一个皮肤古铜的男子与这些人不同,他的眼中充斥着怒火,但又有几分畏惧。他想要上前将少女解救下来,却又有些畏缩不前,两种矛盾的情感在心里交织纠缠,他几乎要发疯了。 蟹人很快到了海边,就在他们互相交流之后,欲要与少女一起投入海中时,头顶突然传来剧烈的破空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向上看,只见一名全身赤裸的白发男子从天而降,好巧不巧砸在了两名蟹人的身上。 只听“轰”的一声,少女被震飞了,鬓乱钗横,散发着芳香的花冠散落一地,少女的掌心膝盖都被蹭掉了皮,血肉模糊的嵌着细碎的石子。 “阿依!”乌恩终于下定决心,向少女飞扑了上去,然而,少女再没像往常一样,柔弱的将头靠在他古铜色的胸膛。 望着一双双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睛,苏小乞大感羞耻的从地上慌忙爬起,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柔软的绸衣套上,挥手,用着一种古怪的语调。 “嗨~” “尼们嚎~” 无人应答,众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苏小乞,空气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重。 正当苏小乞苦思着再用什么措辞开口时,一众野人忽然五体投地,山呼神明。 苏小乞茫然的挠头,引来的是海啸般的惊呼。 苏小乞神色古怪的转身踢踢被砸扁的蟹人,一众野人顿震悚的用膝盖连退数步,不敢接近不说,他们的身体甚至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你这是在亵渎神仆!”再一次被少女推开的乌恩找到了宣泄怒火的出口。 苏小乞的表情更加怪异,他所压死的蟹人是最为常见的海妖,因形似人类,外貌丑陋,已被杀的近乎绝迹了。没想到到了此地,竟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神仆,这帮人难道疯了不成? 苏小乞抿着唇打量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一众野人,扫视一圈过后,他算是明白了,他是到了一座对修行之事一无所知的闭塞海岛,岛上的人似乎还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 在这些人中,他没有发现一人散发出灵力的气息,所幸的是,这些野人说的语言他还是听的懂的。 “这是什么地方?”苏小乞随口一问,众人却抖如筛糠,竟是无一人作答。 “我来说。”少女挺起饱满的胸膛,毫不畏惧的走到苏小乞的身边。 “阿依,不可造次!” “阿依,不可,万万不可。” 少女没有理会众人,指向远处椭圆山包。山包上矗立着一尊神像,以苏小乞的目力自然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神像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章鱼的八条腕足,它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双狭长的眸子正居高临下俯视岛上的所有生灵。 “这座岛名海神岛,那就是我们的海神秩罗。” “阿依!你怎敢直呼海神大人的名讳?!” 不比其他野人的柔声劝诫,人丛中始终有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苏小乞寻着声音看过去,此人有些上了年纪,但身材很是健壮,黝黑的肌肉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松弛。 他应该就是这群人的族长。 “你叫什么名字?”苏小乞面无表情的问道。 老人赶忙伏在地上,“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大人。” “……”苏小乞眼睛睁的滚圆,“你……你再重复一遍……” “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大人。” “……” “好的,老族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塔塔族 “大人,我的确是塔塔族的族长,但我的名字是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老人面露恭敬的再次重复。 “图图木木威……嗯……”苏小乞干笑,“不重要,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在塔塔族,记不住朋友的名字可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在苏小乞身后的乌恩语气很不友好。 老人声色俱厉,“乌恩!” 乌恩撇着嘴,不服气道:“我们供奉的是海神大人,他是什么?” “乌恩!!”老人须发怒张的跳起来。 “您是什么神?”阿依悄悄拉拉苏小乞的袖子,眼中充满好奇。 苏小乞不答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供奉秩罗?” 阿依娓娓说道:“这座岛是由秩罗在混沌中开辟出的,‘沌’化作大地、树木花草;‘混’化成无数飞禽走兽,秩罗便在此……” “住嘴!”老人忽然打断阿依,厉声道:“你怎敢直呼海神大人之名?!” “曾经的海神大人可不会草菅人命,更不会命塔塔族每半年献上一名少女! 还有,一个从海里飘来的人,长的与秩罗大人相似,你就认为他是海神,他是什么海神? 我不认同!”阿依毫不退让的出言反击,想想之前柔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你……你混账!!”老人怒不可遏的擎起掌,大步走向阿依。 “嗯?”苏小乞神色一冷,令人心惊的气息霎时爆发出来,强大的威压仿佛一座山岳落下,老人的双膝“咔嚓”一声,“扑通”跪在了地上。 “你接着说。”苏小乞的视线转回到阿依的身上,少女的五官还没长开,但已十分精致,小麦色的皮肤透着一股健康的活力。 阿依没有回话,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老人往外泌血的双腿上,泪水蓄满眼眶,对秩罗的称呼不知不觉的改变了,“海神大人在岛上生活了近百年,终于感觉到了寂寞,他切下自己的一条神须,创造出了一名女人,之后两人一直生活在海神岛。” 闻言,苏小乞遥望“章鱼”头上的神像,这才发现,神像有一条腕足缺失了半截,如果不细看,确实难以察觉。 “时间久了,岛上的人越来越多,海神大人教会了他们耕种、打猎、治病,一直到现在,塔塔族共存在了六百七十年。”正说着,阿依忽的咬牙切齿,眼中又充满了悲伤,“一切的改变都在两年前,那一天,米米在岸边发现了一个与海神大人外表完全相同的男人,他的身体白的发肿,看起来昏迷很久了。” 苏小乞道:“米米是谁?” “是我的……我的朋友。”泪水破闸涌出。 “她死了?” 阿依默不作声,只是一味的流泪。 苏小乞抚了抚阿依的后背,“发生了什么?” 阿依啜泣道:“我们救醒了那个人,我们误以为是海神显迹。” “他的人在哪?”苏小乞环顾四周,“在海底?” 众人无不毛发悚立,阿依嗄声道:“您怎知他在海底?” 苏小乞神秘一笑,蟹人押着少女是准备往海里跳的,“秩罗”不是在海里,难道还能在地上?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一众塔塔人还想不明白,实在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小乞不愿回答,众人更觉苏小乞的可怕。一个从天而降的人,随手可幻化出华美的衣服,所用的料子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定是用神兽的皮制成。 尤其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人跪伏在地,随意几句话便能看出“秩罗”所在何处,不是神难道还能是凡人? 站起的人不由自主的又跪在地上,无不战战兢兢。 “他的确是在海底。”阿依叹着气道:“海底有海神大人几百年前建造的水晶宫。” “祭品是怎么回事?” “祭品……”阿依神色哀伤。 “海神大人要我们每半年献上一名****的少女,如果逾期,就要……就要用十人抵命,我们……我们……”老人老泪纵横。 悲伤的情绪很快蔓延到了每一个人身上,阿依踉跄上前,跪下将老人搀起,道:“最近这半年,他不知怎的又变了,要塔塔族每两月便献上一个祭品,今天……” 阿依的哭声让她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听完阿依的话,苏小乞没有什么反应,而是问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休息?” “休息的地方……”阿依泪眼婆娑的望着苏小乞,“要不……去我家吧?” “好。”苏小乞爽快的点头。 “不行!”乌恩厉声叱道:“他杀了神仆,触犯了海神大人的威严,如果我们将他请到族中做客,海神大人怪罪下来,我们都可能没命!” 老人愁苦的脸瞬间大变,不露声色的扫了一眼苏小乞的脸,见他没有动怒之意,立即对身边的几名壮年人喝道:“把他抓起来关进树牢!” 海神大人会如何怪罪那是将来的事,现在在他们面前站着的“神”若是发怒,他们都休想活命! 如果……只说如果,如果面前的这个“神”愿意搭救他们,那又怕什么海神呢? 他们不是愚昧的信徒,他们只是受到压迫,无力反抗的可怜人。 大喊大叫的乌恩被两名壮年人押走了,老族长被两人搀扶着,缓慢的跟在苏小乞与阿依两人的身后。想要得到帮助,不是等待就可以换来别人的同情的。 一众人走过伸出的腕足,地势逐渐走高,在“章鱼”的眼睛部位,生着近百棵无比粗大的树木。苏小乞也认不出树的种类,只看到每棵树直径丈许,掏空的内部被塔塔人当成了住所。 从树前走过,苏小乞不禁啧啧称奇,这些树并没有因为被掏空而枯死,反倒枝叶繁茂,看起来生命力极其的旺盛。 苏小乞原以为塔塔族只有几十个人,到了树屋才知道,还有五六十人左右,只不过,他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是中年妇人。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戒备,眉心满是愁苦,见老族长暗中使眼色,人接二连三的跪下,一直目送着苏小乞走到一棵歪脖子树下,这里便是阿依的住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神的洗礼 树屋里的布置很是简陋,约三人才能合抱的厚木墩算是桌子,另外还有几个小木墩,自然就是坐人的椅子了。 屋里还有一张宽大的床,同样是从外面那些怪奇的树上砍下来的。床上铺有一张厚实的棕色熊皮,屋里正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味。 厚桌上堆着各种新鲜的水果,桌旁所架的大火炉上烤着一只刚刚宰杀好的小羊。包扎好伤口的阿依与老族长陪在苏小乞的身边,看着他烤着一条病恹恹的红色小蛇。 瞧得久了,两人见小蛇非但没被烤焦,蛇鳞反而越发明亮,心中不禁大感惊奇,对苏小乞的看法更加笃定。 阿依欲言又止数次,终于忍不住道:“大人,您这是在……” 苏小乞转动手中的木棍,将变色龙的头都戳进火里,慨叹道:“我这条小蛇的身上总是长虫,用火烧一烧好能减轻它的痛苦。” 闻言,缠在木棍上的变色龙身体稍稍一松,昂起头看着苏小乞,眼神中充满了委屈。与苏小乞相处久了,对于苏小乞的话它多少能听懂一些了。 “老实待好!”苏小乞拧眉呵斥,变色龙畏惧的将头一缩,很是听话的缠回木棍,蔫头耷脑的在火里烧着。 老族长与阿依又瞧了一会儿变色龙,看的无趣了,阿依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大人,您究竟是什么神?” “我?”苏小乞正襟危坐,严肃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司马迁神?” 两人同时飞快摇头。 苏小乞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沧桑,“那时天地只是一个布口袋,司马迁便沉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当司马迁醒来时,再也忍受不了天地的孤寂,拔尖牙化巨斧,含怒劈开了天与地……” 两人时而惊叹,时而沉思,时而唏嘘,一直等苏小乞讲完司马迁的力之篇停下话头,两人依旧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们所供奉的海神大人开辟出的不过是小小的一座岛,司马迁神却是创造出了天地! 两人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不知何时竟跪在了地上,内心之中充满了敬畏。 苏小乞干咳一声,赧颜道:“都起来吧。” 两人额头紧贴着地,充耳不闻。 苏小乞暗叹口气,双手虚空一扶,两人顿感一股无形之力笼罩全身,不由自主的就起了身,双脚更是离地,被一股柔和的力托着坐回了木墩上。 两人震惊的无以复加,老族长的脸色变了又变,身体从木墩上挪下来,“咚”的又跪在地上。 “求大人救命!”老族长悲嚎,眼泪、鼻涕、口水都一起淌了出来。 苏小乞再欲将老族长托起,但令他感到意外的事发生了,老族长的双膝就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怎样施力都无法将其托起了。 “求大人救命!”老族长的头一遍一遍磕下,哀恸之声令人心碎。 苏小乞目光微动数下,手向外挥赶,“你先出去,我会考虑。” “大人……”老族长抬起头,脸已是鲜血淋漓。 “去吧。”苏小乞的语气不得不变得柔软了。 他的境界刚刚突破,至少需要巩固两日,假如现在与人交手,轻则修为跌落,重则毁坏根基,万万不能马虎。 另外,对于“秩罗”的境界他一无所知,从这些塔塔人口中怕是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消息。若是与“秩罗”交战时修为出了异变,那反而会害了自己,害了塔塔族。 这些话他是不能与老族长说的,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交心,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 苏小乞一再驱赶,老族长就算有心留,也无法留了,当下艰难的起身,趔趄的走到门前。 打开门,挤在门外偷听的一众身穿兽皮的塔塔人险些摔进屋内,被老族长怒瞪之后,众人摸着头,憨笑着退了出去。 门又关闭,只剩两个人,阿依不免有些拘谨起来,局促道:“司……司……司马迁神大人,你……你不愿帮助我们吗?” 苏小乞翻烤着满眼无奈的变色龙,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帮你们?” “可……” “你自己一个人住?”苏小乞忽然问道。 阿依不由得紧张起来,攥起拳头,“是……是啊……” “你爹娘呢?” “他们……”阿依黯然的垂下头。 苏小乞幽幽一叹,“被他杀了?” “不是。”阿依摇头,“我五岁时,阿爹在海边发现了一张图纸,图纸上画的是几种工具的制作方法,蝴蝶锥、井桡、辘轳……” 苏小乞打断阿依,道:“这些是打井的工具?” 阿依惊喜,“您知道?” 但很快,她旋即反应过来,凡人的东西,“神”怎会不明白? “之后呢?”苏小乞问道。 “阿爹研究了大半年,终于将这几样工具制作了出来,可打出的井,底下都是沙子没有一滴水。 来回折腾小一年,海神岛打的到处都是井眼,终于有一天,阿爹在神像不远打出的井流的再不是沙子,而是冒出了甘甜的井水。”阿依的情绪激动起来。 苏小乞半天没听到正题上,忍不住问道:“你阿爹的死与打井有关系?” 阿依顿感一盆水从头浇下,激动的心情冷了下来,悲伤道:“那时候,塔塔族喝的都是果水,第一次尝到井水的味道,所有人都疯狂了。 阿爹阿娘两人不服气,他们都认为自己喝的水更多,一碗接一碗,阿爹阿娘……” 苏小乞满头黑线,“撑死了?” 阿依难过的点头。 “……”苏小乞虽然想到了,但听到阿依亲口说出,还是觉得既可笑又可悲,当下长叹口气,手向外挥赶,“你也走吧。” “我也……”阿依惊讶的指着自己。 苏小乞将变色龙插进火炉里,看着阿依戏谑道:“难道你还想留下跟我睡一张床?” “不不。”阿依慌忙摆手,快步向外走出去。 “喂!” 苏小乞忽然叫住阿依。 阿依僵硬的转身,塔塔族的女孩子到了出嫁前的一个月都会在族长那里接受神的洗礼。 虽然没人告诉她神的洗礼都发生了什么,但接受洗礼后的姐妹眼睛都是通红的,走路也一瘸一拐,早熟的她隐约能够想明白…… 族长是以神的名义行使洗礼,真神在是不是……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选择 “你今晚住哪?” “……”阿依咬住下唇默不作声。 苏小乞心觉古怪的瞧了阿依一眼,见她双颊绯红,目中隐隐露着一抹羞意,又透着些许抗拒,这才恍然惊觉。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地方住。”苏小乞无奈道。 少女羞赧的“啊呀”一声,双手捂住滚烫的脸,支支吾吾道:“族……族里有很多空的屋子。” 苏小乞点点头,“出去吧。” 少女难为情的跺跺脚,简直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的闯了出去。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苏小乞一个人了,神色自若的他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颤抖的嘴唇紫的就如茄色。 在从木墩软倒下来的瞬间,苏小乞先一步将变色龙收回了妙空袋,他可不想在虚弱时再被变色龙偷袭,毕竟他的运气总不会一直那么好。 待没了威胁,躺在地上的苏小乞默默地运转起伸展运动篇,调和体内紊乱的灵力。在空间乱流里他的身体表面虽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身体内部,却是像无数染料倒进了水缸,被搅的一团乱糟。 驳杂的灵力在经脉里乱窜,气血在起伏翻腾,加上在海边强行放出灵压震慑塔塔族一群人,他的经脉简直如有万根针扎,痛的他几乎窒息。 明知对身体会有损伤,他却不得不如此做,砸死了两名蟹人,对于信奉海神的塔塔族他算是犯了大忌讳。 与有信仰的人永远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像这种古怪的族群永远少不了古怪的手段,他不敢拿自己去冒险。 从空间乱流流落到此,说他是外强中干也不为过,他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就是能放出灵压,假如与人动手,随便来个普通人都能将他撂倒在地了。 说来很是无奈,如果他巩固好刚刚提升的修为,卷入空间乱流断然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可惜天不遂人愿,荒林秘境承受不住聚魄境的灵压。 不知过了多久,当炉火渐渐熄了,屋内陷入黑暗时,苏小乞从地上爬了起来。恢复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修炼《第八套广播体操》后,他的经脉都被拓宽了开,运转灵力的速度较之常人更是要快上两倍有余。或许等到天亮,他就能将修为巩固成牢不可摧的铁板。 …… 海神岛西南一角,一棵枝干繁密的巨大老树直插云霄,树无叶,挺拔的却如一座山岳,散发着一种厚重的生命力。 老树同样被掏空,站在树下的老族长抬头向上望着,树上吊着数不清的圆形木笼,在风中轻微的晃动,撞到树干上,便发出“叮叮当当”犹如铃声的脆响。 这些木笼都是老树的果实,其中还有些水盆大的小木笼,它们都还未成熟。 “你知不知错?”老族长忽然对树上喊了一句。 “我错什么了?”树上回来一声怒吼。 “你差一点就害了塔塔族,还不算错?”老族长横眉冷眼。 乌恩猛地抓住碗口粗的木栏,圆瞪的双眼从黑暗中露出来,狠狠地盯着老族长道:“害了塔塔族的是你!” 老族长眼神骤冷,叱道:“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乌恩怒不可遏道:“我且问问你,那个不知是人是神的家伙答应帮你了?” 老族长嘴张了又张,只能闭上了。 “我再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个家伙能除的掉……”握住木栏的手紧了紧,“除的掉海神……” 老族长的脸色登时剧变,惶然四顾,急声道:“这种话万万说不得,万万说不得。” 乌恩也是心里发狠,说完才感后怕,缩缩脖子,嚅嚅喏喏道:“我知道不该说这种话,但就是这个意思。” 老族长蹙起了眉。 乌恩又道:“假如被除掉的是那个家伙,我们该如何是好?” 老族长不得不认真看待这个问题了。 “我们没法赌。” 乌恩这一句如重锤落音,老族长被说动了,但仍有些犹豫,悲叹道:“塔塔族已经死了太多的人,难道还要这样下去?” “比起灭族呢?” 老族长苦痛的闭上眼睛。 乌恩语气深沉的说道:“我们还活着就有机会,如果被灭族,怎么对的起塔塔族的祖先?” 老族长哀叹一声,“我们如此就对的起祖先了?” 乌恩坚决道:“为了保存塔塔族我们别无选择。” 夜色中,老族长仿佛瞬间老了很多。 “您……”乌恩抿了抿唇,“您真的认为他是海神吗?” 老族长沉默不语,许久才道:“他是不是海神我不知道,至少塔塔族从未发生过用活人祭祀海神这种事。” 乌恩同样沉默,未久,道:“您准备怎么做?” 老族长反问道:“你认为该怎么做?” 乌恩好像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办法,立即道:“蛇涎果。” 老族长微露惊色,又听乌恩继续道:“几百年前海神大人亲尝岛上的药草,只吃了一颗蛇涎果便昏迷了两天。” “的确是个好办法。”老族长忽皱眉道:“可阿依是认识蛇涎果的,想要瞒住她不容易。” 乌恩奸笑道:“如果我们把蛇涎果捣碎成汁,再抹在肉上,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心乱了,老族长的脑子里也就成了一团浆糊,这么简单的办法他竟都没想到,当下摇摇头,晃出脑子里的“水”,道:“是个好主意,我的确不该把希望放在一个素不相识……” 老族长忽然不说了,他的心被乌恩彻底打动。 老族长又思索道:“只把他一个人交给海神恐怕不足以平息海神的怒火,阿依还是要送给海神,另外还要再挑一个女孩子当作赔礼,这样海神大人便难怪罪下来了。” “什么?”乌恩失声,他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因为阿依,他与苏小乞没什么仇怨可讲,仅是因为不愿理他的阿依跟苏小乞多说了几句话。 他的目的也只在苏小乞身上,万万没想到将刚刚脱离火坑的阿依又用力推了下去。 乌恩急切道:“族长,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老族长很理解的看着乌恩,“你与阿依情投意合,让你做这样的决定很难,但你要想想,你已经做过一次选择,又何必怕第二次呢?” “不不。”乌恩更急。 “为了防止意外,我就不放你出来了。”老族长转身,慢慢走远,“等这件事解决,我再放你” “不!”乌恩歇斯底里的咆哮,“你要放我出去,你一定要放我出去!” 然而,老族长的背影都隐入了漆黑的夜幕,再瞧不清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沉海 当门外露白时,阿依端着一盘兔肉走进了苏小乞所在的树屋,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局促不安的老族长。 兔肉端上桌,再将桌上剩下的水果换去,老族长赔着笑道:“司马迁神大人,这道【心里美兔肉】是海神大人发明的,取二十六种香料,经晒、煮、蒸、烤四种烧制方法最后成菜。” “……”苏小乞无言以对,听到【心里美】三个字,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就是洗剪吹,还有尖头皮鞋的汤尼老师。 苏小乞神色尴尬的咳嗽一声,看向盘里的菜,只见每一片兔肉都几乎薄到透明,肉紧致的看不到一点肌肉纤维形成的纹路。 正要举箸,老族长突然叫停苏小乞,转而对身边的少女道:“阿依,司马迁神大人想必不知怎样食人间之物,还是烦请你给做个示范。” 阿依闻言,也不犹豫,立即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兔肉,在泥土烧制的粗坯小碟里蘸了一点水状的绿色调料,在碟沿边刮了刮,送入口中,囫囵吞下,道:“司马迁神大人,你看,这道兔肉就是这么个吃法。” “……”苏小乞无奈道:“你们莫不是将我当成了三岁小娃?连吃东西我都不会了?” “不敢,不敢。”老族长忙跪下磕头,解释道:“都说神明只食日精月华、凡人所供香火,此等凡物实在不知……” 苏小乞摆摆手打断老族长,夹起兔肉放入口中,只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送入喉间,但不久后,味蕾却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涩味,整条舌头都麻木起来。 再看阿依,目中一片迷茫,伏在桌上的她前胸起伏翕张的很是剧烈,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气管,呼吸异常的艰难。 苏小乞目光闪动数下,面带惊色的看着老族长。 “不愧是神,为了能迷昏你我用了五十多颗蛇涎果,没想到这样你都能坚持不倒。”老族长称赞道。 苏小乞耸肩道:“求人相助可不能用这种法子。” 老族长摇起头,一脸愁色道:“我改变主意了。” “哦?” 老族长慨然道:“你知道的,人有时候不得不做无奈的选择。” 苏小乞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还能露出笑容,“你的选择是?”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一直跪在地上的老族长的眼睛里射出凶徒般的狠戾之光,年老的他竟能举起重达百余斤的木墩桌子,对苏小乞的头狠狠地砸了去。 而百毒不侵的苏小乞,居然真的被砸中,当场昏迷了过去。 “不愧是神,与凡人就是不一样,受了这样的重击,头竟然没有裂,连血都没流一滴。”老族长手扶着双膝,弯腰喘着粗气,只听“咔嚓”一声,厚有腿高的木墩竟从中间裂了开,就仿佛是被利斧劈过。 老族长不由得惊呼一声,心中生出骇意,一屁股拍坐在了地上。 “来人,快来人。”老族长连忙放声高呼。 挤在门外的人闻声,立刻蜂拥而入,但他们都不敢走近,离着苏小乞几个身位交头接耳。 老族长顿时怒道:“还不快把他架出去!” 众人上前几步,但又踟蹰不前。 老族长呵斥道:“他中了蛇涎果的毒,又被砸晕了,你们还要怕?” 众人你看我,我望你,上前将苏小乞围起来,可没有一个人敢伸手。 老族长瞪起眼。 终于有胆大的人用脚踢了踢苏小乞,见他毫无反应,面上顿露喜色。 苏小乞与阿依被人架了出去,一众塔塔族人鱼贯走出树屋,待人都走空,老族长仍旧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意思。 有人心生不解,“族长,你不到海边祭祀海神大人?” 闻言,老族长登时满脸溅朱的叱道:“我怎的不去?老子这两条腿软的走不动道,怎都不见你们扶我一把?” 这才有人恍然惊觉,快步走回屋内,干笑着将老族长搀起。 ……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伸出的“腕足”挺进。 “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族长,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结果了他再往海神大人那里送?”走在老人身边的高大汉子如此问道。 老族长斜睨了高大汉子一眼,道:“假如你的奴仆被人杀了,你是想亲自动手,还是想看见有不识趣的人送来一具死尸?” 高大汉子明白了,摸着后脑勺憨笑。 老族长拍拍汉子的宽阔的后背,语重心长道:“说话前要过过脑子。” 高大汉子表现的很谦恭,“是,您教训的是。” 嘴上闲聊着,一行人很快到了岸边,一男两女被架到人前来,众人无不五体投地,面露崇敬,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祷词。 紧接着,整齐的声音同时停下,昏迷的三人被扔进了海中。 落入海中的一刹那,苏小乞立即睁开了眼睛,他当然不可能中毒,之所以装出中毒的样子,是因为他想要看看塔塔族到底要耍什么幺蛾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确想要去见见所谓的海神大人,他隐约能够猜到,这个从海里飘来的“神”,很可能是受妖魂反噬的修行之人。 塔塔族与世隔绝,除海神岛便不知世上还有第二个地方,想要从海神岛离开,找到“海神”才是关键,他也好知道到底被空间乱流卷到了哪里。 三人缓缓沉向水底,阿依与他是一起被抓的,没什么需要值得在意的地方。另外一名无辜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却被当成了祭祀海神的祭品,人的心若是黑起来,简直比蛇蝎还要可怕。 更令人深感惊奇的是,沉入百米深,竟不需再屏息,就好像是有空气在流动。越往深处,便越让人觉得与在岸上无什么分别。 就在三人一同落在海底,平静的淤泥下猛然钻出数名蟹人,将海水搅得一片浑浊。毫不知情的它们立即架起三人,往散发出璀璨光亮的水晶宫去了。 水晶宫所选的材料实在让人惊叹不已,居然是用避水石建造而成,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块透明的玻璃,里面的人自然就隐约能看了个大概。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水晶宫 炼制避水珠的主要材料就是避水石,可以说这个海神住的不是屋子,而是一座价值连城的宝库,将水晶宫拆散,少说能换上一千多块中品灵晶。 苏小乞眼馋不已,既然已经见到水晶宫,那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将蟹人三下五除二解决,苏小乞手提两女,施施然走进了水晶宫。 重殿叠起,殿内的人影看似很近,穿过一道道殿门,却始终抓不到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在殿内待的久了,苏小乞的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烦闷之意,索性不再前行,而是动手拆起了水晶宫。 墙有数寸厚,运力挥拳,以苏小乞聚魄一重的修为,外加上肉身强大的劲力,神色轻松的便将晶墙破开数个透明窟窿。 破碎的晶粉如璀璨的星雨流散在空气中,飞出数尺的距离,失去了全部力量向下坠落,地面很快积了厚厚一层白粉。 苏小乞哼着小曲,将一块块避水石塞进百宝囊,转眼间,便拆了两重殿。殿内的人终于坐不住了,一股浓重的腥气霎时从水晶宫的某一处浪涌般奔腾而来。 腥风袭面,湿透的衣衫猎猎作响,苏小乞微眯起双眼,双手各抓一人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飞掠了过去。 有了确切的位置,再想找殿内的人就变得容易多了。水晶宫有多少殿门,有多少重殿,苏小乞也难数的清楚,他只知道,每座殿的装饰布局都完全相同,在此地待的久了,意志再坚定的人都只怕要成疯子了。 不过,还是有一座大殿是不同的,苏小乞将两女放在殿外,右脚踏进殿门时,首先映入眼瞳的是一片血红。令人作呕的腥气正从殿内正中的血池里不断弥漫出来,地面铺了一层猩红的地毯,那是由血铺就而成。 每向前一步,都感到靴底似与地面粘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踩在泥泞的土地里,很是难过。 方形的血池里只有一个头露出来,即使是泡在血水里,此人的脸仍旧白的像涂了几层厚厚的脂粉,白的诡异。 苏小乞与血池里的人就像是熟稔的老朋友,笑着道:“到了水晶宫许久,却不见主人迎接,这可不是该有的待客之道。” 不听回话,忽的,血水剧烈翻滚,片刻,从血池底漂浮起两颗干瘪的头颅,一颗几乎见到白骨,一颗皮紧贴在骨头上,看起来没有半两肉。 她们的眼球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黑洞洞的窟窿,她们的嘴还大张着,临死之前,她们一定遇到了特别可怕的事。 劳永睁开紧闭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苏小乞道:“你是为塔塔族而来?” 苏小乞耸肩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是为自己而来?” “为自己而来?”劳永从血池里站起来,扬起嘴角,“你以为我会信你?” 苏小乞无奈的摊手,道:“我到这里全是拜塔塔族所赐,我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为他们而战的理由。” 劳永冷笑,“能听你说这句话便说明你这个人不蠢。” 苏小乞正要回话,又听劳永话锋一转,道:“可你竟然到了这里,天下还有比你更大的傻子?” 苏小乞笑笑,道:“你就不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劳永的笑声顿止住了,从上到下的打量苏小乞,目光森寒道:“你现在应该是不省人事,你没有中毒?” “你总算发现了。”苏小乞轻松的呼出口气,他的表情实在像为劳永操碎了心。 “没有人吃了蛇涎果还能保持清醒。”劳永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小乞。 苏小乞笑吟吟道:“凡事总有个例外。” “你早有所准备?”劳永冷冷道:“你看出了我和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的关系?” “……”劳永将名字念到一半,苏小乞的脸便已经绿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劳永对苏小乞狞笑。 苏小乞挠挠额头,很诚实的说道:“我可以说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我之所以没中毒,是因为我体质特殊的缘故。” 劳永“哼哼”的冷笑,道:“这种话骗骗三岁小娃还差不多,你以为我会信你?” “……”苏小乞无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要再掩饰了!”劳永厉声喝道:“你当真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涉世未深的蠢人吗?” 苏小乞满头黑线,“我真的没说一句假话。” 闻言,劳永却放声大笑,道:“既然你看出了我和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的关系,那我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喂喂。”苏小乞想要打断劳永。 劳永已经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了,“昨晚,我本想登岸,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却先找了来。” 苏小乞忍不住的大声道:“你不要给自己加戏好不好?那么长的名字你究竟是怎么记住的?!” 劳永充耳不闻,就好似没有苏小乞这个人,那就更不可能听见他的声音了。 “你以为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真的把我当成神了吗?”劳永撇着嘴角。 这句话开始,苏小乞就不再纠结老族长的名字了,他注意到了劳永这句话里的最重要的一个点。 苏小乞道:“他没将你当神是什么意思?” 劳永道:“就是表面的意思。” 苏小乞无奈,不等他继续追问,劳永道:“你认为海神秩罗确有其人吗?” 苏小乞抿抿唇,道:“是神与否我不知道,但他在这个岛上存在过是一定的了。” 劳永没有接着苏小乞的话头走,而是道:“塔塔族的族长算是神仆,他不需要付出任何体力劳动,便可以得到生活中所需的一切,甚至,塔塔族的族人要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 比如,水果他一定是吃最新鲜的;族人所打的猎物,他一定要最大的那头;还有女人,所有即将嫁人的少女,都要经过他的洗礼。 在塔塔族,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的地位仅次于海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神谕。 然而,海神秩罗久不显迹,慢慢地,图图木木威恩耶吞温威乌温勒布库杜叶里斯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开始变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耳聋 苏小乞到底是心窍玲珑之人,他立即明白了劳永要表达的意思,“直到他遇见了你?” 劳永点头,“直到他遇见了我。” “在图图木木威恩耶吞……” “啊呸!”苏小乞背到一半,对地重啐一口,神情肃穆道:“因为海神久不显迹,老族长威信渐失,他无法失去族人对他的卑恭,然而,势一旦起,便如长江大浪再难阻挡,正当他需要重新建立威信时,‘海神’出现了,那个人就是你。” “正是我。”劳永嘴角勾起。 苏小乞摇头道:“可他却忘了,与虎谋皮最终只会被虎吃了。” “不不。”劳永快速摆手,“我们是各取所需,他也从未对当初的决定后悔。” 苏小乞眯起眼睛。 “你真以为他在乎那些愚蠢的族人?”劳永讥笑道:“不存在,不存在的,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可能唯一令他感到不痛快的,就是受他洗礼的姑娘都献给了我。” “他知道你是什么人?”苏小乞笑容值得玩味。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有信仰的人吧?”四条大腿粗的灰色腕足从血水里钻出,攀在池沿上,劳永从血池里走出,“他当然知道我和他一样,都是人,唯一不同的是,我拥有他难以企及的力量。” 苏小乞马上就想到了他初临海神岛时,那个对他卑躬屈膝的老人。世间最可怕的往往不是实力强大的人,而是内心狠毒外表却纯良无害的人。 “难怪他要将我送到这来,原来是想护住自己的地位。”苏小乞摊手道:“活在恐惧中的人最容易控制,我倒是把这一点给忘了。” 劳永马上冷笑道:“昨夜他来找过我……” 但话刚开头,苏小乞便摆手,他不想再继续塔塔族的话题了。 “你从哪来?”苏小乞更在意的是这一点。 劳永没有回答苏小乞的问题,而是面容扭曲的笑道:“你是不是想杀我?” “不不。”苏小乞的手摆起来,“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想要杀我也要看自己够不够斤两,来海神岛之前你可知道我在江湖有着怎样名声?”劳永嘎嘎的笑了起来。 “不,你误会了,我就是来问个路。”苏小乞手摆的更急。 劳永放声大笑,血发无风飘起,八条生满吸盘的腕足如同响动的蛇尾嘶鸣不止,“来吧,想要杀我,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千万不要让我太失望。” 苏小乞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你是不是从来听不见别人说的话?” “啊?”劳永的手放在耳边,倾着身体,就像是耳朵不好的老年人在竭力的想要听清一点声音。 “原来你是聋子啊!!” “不。”劳永将手放下,一脸严肃的看着苏小乞道:“我只是耳朵不太好用。” “……” “我说。”苏小乞连说带比划,“我就是来问个路。” “你以为我会信你?”劳永讥嘲道:“像你这种表面装作和善,背地里下阴招的人我见多了。” 苏小乞无语,再比划,劳永的语气里瞬时充满杀机,“你是在故意嘲笑我?!” “……”苏小乞的肩膀垮了下来。 “不管你来此有什么目的,拆了我的宫殿你就休想活着离开!” 话音未落,一条强劲的腕足猛然对苏小乞的脖子甩来,厉风嘶嘶,腕足还未临体,苏小乞便感皮肤隐隐刺痛起来。 只凭一击,苏小乞便评估出了劳永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聚魄一重。 黑甲顷刻从双臂浮现而出,拧身面对灰色腕足,双臂交叉在身前的苏小乞一步未退的将劳永试探的一击防御了下来。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另外七条灰色腕足旋风般连续挥甩而来,速度之快,等苏小乞反应过来,已然是陷入了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中。 “当……当当……” 犹如铁锤打铁,响亮的撞击声敲打着耳膜,苏小乞仿佛是踩在光滑的冰块上,一步未顿的向后滑动。 腕足每次落下,不仅仅是有狂猛的劲力倾泻在了苏小乞的身上,还有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从腕足上大小吸盘传出,两种不同的力量同时纠缠在一起,实在让人不知该如何抵御。 下盘再稳的人受吸力所撕扯,身躯都不免要晃动,哪怕双脚有片刻的离地都是致命的,劲猛的腕足会瞬间击溃半妖化的身体,那随之而来的,是百千腕足的影。 然而,苏小乞的灵力中似蕴含着一股奇异的能量,腕足落下,无论是刚力,还是吸力,都被这股能量抵消了大半,落在苏小乞封挡的双臂上,留下的只是一声声沉闷的响。 苏小乞暗感惊异,自修为突破以来,他还未与人交过手,自然不知灵力产生了如此玄妙的变化。但苏小乞多少能够想到,灵力之所以会有如此神变,必然是受了变色龙的【龟波气功】影响。 约摸十几息的时间,飞速挥击的腕足渐渐变得迟缓起来,见攻击次次徒劳无功,劳永有意放慢了速度。他的攻击势头正盛,假如瞬间止住,必然会使他受到不轻的内伤,他如此做,不是因为力竭,而是想要使身体的损伤降到最低。 然而,他错估了形势,不知是否是因为塔塔族的弱造成了他如今的妄自尊大,还是他本身的对敌经验就匮乏,他的行为在苏小乞看来犹如门户大开,全然不设防。 苏小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猱身而上贴进劳永的怀里,屈起的右膝蛮横的撞在了劳永的右肋上,只听骨碎声炸响,劳永被高高抛飞,再跌进了血池。 未久,苏小乞的耳边又传来碎冰凝结的声音,同时,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从右膝传来,低头一瞧,膝骨处竟结出了一层薄冰。 将冰震碎,苏小乞微皱起眉,“你是受了妖魂反噬,身体才有如此异变? 如果我没猜错,你所炼化的妖魂应该是炼魄八爪。 将人或兽的魂魄吸入体内,炼魄八爪所受的攻击可用这些魂魄来抵消,来使身体免受伤害,但我从来没听说,炼魄八爪还可以用‘冰’来攻击。” 第一百六十七章 魂魄 “很好,你成功激怒我了。”劳永从血池里缓缓站起,肉眼可见的寒气正从他的体内不断向外弥漫,那在身体上流淌的血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成冰。 苏小乞摸着下巴道:“你的身上好像有很多古怪的地方。” 劳永桀桀怪笑,道:“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我的真正实力。” 言罢,劳永的双手飞快结出术诀,有些灵术是需要术诀调动灵力才可施展的,目的是使自然之力与体内的灵力相互呼应,而术诀各有不同,没有统一的结印之法。 左手食指中指竖立,灵力随着术诀向外发散出去,空气陡然一震,苏小乞顿感腥风阵阵,耳边响起了凄厉的嚎哭。 不知是否是错觉,苏小乞的身边多了数道模糊不清的女子虚影,她们无不瞪着双眼,脸上充满了临死之前的恐惧、挣扎、怨恨,几种不同的表情同时挂在脸上,诡异的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就将魂魄放出来可不是聪明的做法。”苏小乞神色如常的看着劳永。 劳永冷冷一笑,“一味的防御不过是让自己败的迟一些。” 苏小乞挑眉,道:“没有魂魄吸收伤害,你不怕?” 劳永答非所问道:“被妖魂反噬之后,你知道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是什么?”苏小乞好奇。 “时间久了,人的身体就会变得和妖一样。”目中闪过一丝厉芒,劳永继续道:“妖的体魄总是要强过人类的。”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劳永的意思就是以他肉身的强度,即使没有吸收伤害的魂魄,他也毫不畏惧苏小乞的攻击。 说话间,数道朦胧不清的人影飞扑上来,她们所施展的招数各有不同,劳永踏上修行一途以来所修炼的术法都经由她们倾泻在了苏小乞的身上。 魂体缺少修为支撑,按说攻击无异是在搔痒,但将术法接下,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拳头穿体而过,胸口被破开大洞的人影忽然扭曲散开了,而神采奕奕的苏小乞似感到体内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被人影抽走了,脑子里变得一片混沌,仿佛有百千只瞌睡虫钻入了体内,昏昏欲睡的他身体的反应不免变得迟钝起来。 魂魄伤害的不是肉身,而是无迹可寻的精神力! 苏小乞脸色微变,又见消散无形的人影在几尺外重新凝聚,朦胧不清的身体,轮廓越发清晰。 “……”苏小乞目光闪烁不定,魂魄并不惧怕物理打击,他的斗术对人影可以说起不到一点作用。 思索间,面容可怖的人影再次袭来,千钧一发之际,苏小乞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蕴含在灵力中的能量既能抵消掉劲力,是否可以抹去由精神力构成的魂魄? 苏小乞别无选择,他没有不去试的理由,漆黑的灵力彷如海浪从体内狂放而出。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苏小乞丝毫不在乎浪费灵力,黑潮粗暴的冲向不远处的人影。 洪水破堤时,上一秒可能还在几十丈开外,下一秒便有可能将人卷入了浊浪之中,地上的魂魄自然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被黑色洪流淹没了。 与苏小乞所猜想的一般无二,那从变色龙那里得来的诡异能量果然能抹去精神力,顷刻之间,浪水消散无形,那些可怜女子的魂魄也一同湮灭了。 灵力所剩无几,苏小乞没有再给劳永出招的机会,八步赶蝉运起,人化作一道道残影冲杀到了劳永的身前。 劳永悚然变色,下一刻,下颏传来一股骨裂般的剧痛,人随之飞起。 苏小乞嘿嘿一笑,弹射而起的身体紧追劳永,头下脚上,被黑甲所覆的双脚对劳永的胸膛连踢。 只听骨碎声止不住的响起,即使拥有着妖一般的体魄,依旧挡不住苏小乞的攻击,仅是肉身力量,苏小乞便远远超过了劳永。 随着踢击,无数女子的魂魄从劳永的身体里飞了出来,待二十连击过后,再没有魂魄吸收伤害,苏小乞翻身到劳永的上空,高抬的右腿如战刀猛然下劈。 “轰!!” 劳永如陨石落地的同时,猩红的地面霎时崩碎,无数碎裂的晶石迸射而起,犹如万点繁星映室,绚烂壮观。 苏小乞轻飘飘的落下,点缀在殿内的星辰也与他一同落下。劳永脸朝下深陷在地板内,生死不知了。 “我特意避开了你的致命部位,想要让你告诉我几件事。”苏小乞淡淡开口。 劳永纹丝不动,好似昏迷了。 苏小乞走近几步,劳永突然暴起,侧着身体的他飞速旋转的同时,强劲的腕足对苏小乞的面门狠甩过去。 然而,纷乱的攻击无一例外,全部落在了空虚之处,倒退三步的苏小乞双目陡然暴**光,瞅准劳永攻击中的一个空隙,身体也与劳永般旋转,钻头般的双脚顿将劳永踢得横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苏小乞收势落地,跟着冲过去,后发先至的追上撞到墙上的劳永,出手扼住他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 “你从哪来?”苏小乞冷声道。 “我……”劳永的话被咳嗽所代替,每咳一声,便“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苏小乞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劳永的脸,再问道:“从哪来?” “我……”劳永艰难的喘着气,“我从……我从观海城来。” “观海城?”苏小乞蹙起眉头。 为了防止有土著发现他的身份,沧海域的大小城池他都有所了解,观海城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里不是沧海?”苏小乞心里有预感,他很可能被卷到别的地域了。 “极地,这里是极地。”劳永不敢有任何隐瞒。 “极地……”苏小乞喃喃自语,极地距离沧海约有万里之遥了。 苏小乞叹了口气,正想再问,扼住劳永脖颈的手忽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一层薄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手掌向小臂蔓延。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震碎寒冰,苏小乞目光森冷的与劳永对视。 “不,不。”劳永忙解释道:“这股寒气不由我控制,是我穿过寒潮时留下的暗疾。” 第一百六十八章 水寒之气 “寒潮?” 劳永咳出两口血沫,道:“从观海城到这座岛需要经过苦海,寒潮每三月便会爆发一次,我被妖魂反噬后,受人追杀,迫不得已的闯入了刚刚降临寒潮的苦海,虽然侥幸活下来,但每时每刻都在受这股寒气的折磨,不说控制,仅是扛住它我便坚持不住了。” 眉梢一动,苏小乞道:“寒潮有这么可怕?” “如果实力不济,卷入寒潮的一刹那便会被活活冻死。纵然有着高强的修为,二十天之内,必死无疑!” 苏小乞目露奇怪之色,道:“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劳永苦涩一笑,“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大殿内忽然又出现了几道女子的身影,如同行尸走肉的她们在殿内漫无目的地行走,苏小乞与劳永同时目现惊异之色,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怎么回事?!”劳永低呼。 两人的视线随着一脸木然的魂魄移动,突地,走到血池边的“女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抓住了后颈,将其按到血池的边沿,“利刃”从气管割过。 “女子”剧烈挣扎,手胡乱抓着,脚胡乱蹬着,然而,始终无法挣脱那只铁箍般的手。很快,血流尽了,女子被随意的扔到一边,无意识的抽搐。 相同的画面不断地在重演,无助的眼神、留恋的眼神、悲哀的眼神、怨恨的眼神…… 直刺苏小乞的心。 苏小乞不忍再看,目光重落在劳永的身上,犹如刀锋般锐利,“这就是你活命的办法?” 劳永不敢回答,受苏小乞的眼神所慑,欲使血液凝结成冰的寒意不断地从灵海内散出,一层白霜很快覆满了他的身躯。 “你怎么就知道这个办法一定有用?” 见苏小乞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劳永如蒙大赦,暗藏住内心的窃喜,道:“这要从云海圣宫说起。” “哦?” “通过寒潮是云海圣宫的入门试炼之一……” “等等。”苏小乞截口道:“照你之前所说,没有修为他们是怎么通过寒潮的?” 劳永答道:“所以这项试炼被称为十死无生。 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云海圣宫的强大,值得他们搏命。” 苏小乞眉心紧锁,“穿过寒潮会变成你这样?” “不是。”劳永苦笑,“我与那些弟子就是劣等品与优等品的区别。 我体内的这股寒气在云海圣宫叫做水寒之气,他们有将水寒之气化为己用的功法,也有双修之法用来抑制水寒之气。” “双修?” 劳永深叹道:“我不知他们是如何做的,但不试就会死,可试了双修,我体内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水寒之气入侵反而更急了。 最后,我无意发现……发现……” 苏小乞出声打断,“不必再说了。” 劳永闭住了嘴,见苏小乞迟迟不开口,耐不住心中的慌急,赔着笑道:“你说你就是来问路……” “去观海城要往哪个方向?”苏小乞神色冷峻道。 再次被打断,恐惧难以抑制的占据了劳永的心,“南……南……” 围在血池边的魂魄一一消失了,空气里的腥气仿佛瞬间浓了许多,而被苏小乞扼住脖子的劳永突然剧烈抽搐。 深入骨髓的寒气霎时从掌心冲了进来,同一时间,劳永身上的白霜转变成冰,并且有飞快加厚的趋势。 苏小乞心中一凛,不过短短数息,薄冰便厚有数寸,地上黏稠的血液在凄寒之中极速凝固,让人大有坠入冰窖之感。 而被封入冰内的劳永,嘴大张着,眼神凝住了,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但他的气息异常的紊乱,就像是一桶随时会爆炸的火药。 “撤!” 苏小乞脑海里闪现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立即抽身暴退,并不忘门外的两女,左右手各提一人,【八步赶蝉】全力施展。 水晶宫内的能量波动越发剧烈,到达宫外的苏小乞双脚猛然一跺,如出膛的鱼雷般携带着浑浊的泥水向海面急冲。 就在苏小乞跃出海面的一刹那,海水陡然剧震,那冲天而起的巨浪骤然凝固,数不清的冰屑在空气中起舞,苏小乞卓立在浪头之上,看着海神岛上的神像在彷如雷声的巨响中,爆炸成无数碎块。 “好大的寒气。”苏小乞低头瞧着脚下的冰浪暗暗咋舌。 但想想也能明白,能使海水结冰不止是水寒之气在起作用,还有劳永的自爆,两者叠加,爆发出的威力就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了。 以海神岛为中心,十丈以内的海水都结成了冰,但还没有冻透海底那么可怕,水寒之气就好比一支利箭,射出海面后才爆发出属于它的能量,真正冻结的不过是表面一层海水。 令人深感可惜的是,水晶宫十有八九被震碎了,这就让本想着在解决完劳永大捞一笔的苏小乞很失望了。 跃上岸,凝固的波涛也随之崩塌,块状的碎冰在海水中浮浮沉沉,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众塔塔族人闻巨响声狂奔而来,见手提两人的苏小乞,他们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未久,满脸鲜血的乌恩挤开人丛冲到苏小乞身边,随后,身体上有数块淤青的一对夫妇也赶上前来。 脚下退缩的众人许是见到这对夫妇的缘故,都赧然的垂下头,不敢去看一眼,好似他们做了对不起这对夫妇的事。 乌恩不像初次见面时咄咄逼人了,面露惭色的他欲言又止,不知该用什么措辞来打开话题,而生硬的将阿依夺回,似乎…… “你好像遇到了一点事?”乌恩脸上的血液还是湿的,并且没有伤口。 乌恩咬咬牙,“族长被我杀了。” “嗯?”苏小乞惊讶。 乌恩怒声道:“我知道他的全部事了。” “很好。”苏小乞点点头,他没有去问乌恩是如何知道的,这不是他关心的重点,他对这些事也没兴趣,只要知道老族长没有落到好下场就够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寒潮 像是遭受过毒打的夫妇抱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女孩失声痛哭,她们以为将会与女儿从此阴阳两隔,如今怎能不喜极而泣? 与乌恩,或者是众塔塔族人,苏小乞都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将阿依交给乌恩,苏小乞便从急忙让开道路的人丛中穿过,走向能够让他休憩片刻的树屋。 乌恩对阿依当然有着极深的感情,为了塔塔族所有族人的性命,他只能舍弃自己的至爱,他发誓,无论天塌地陷,他再不会让阿依离开自己了。 蛇涎果除了使人昏迷,再没有任何的毒性,但阿依与女孩都未曾修炼,想要苏醒,只怕要几天后了。 苏小乞没有在海神岛耽搁太久,知道了所在的位置,又知道了观海城的方向,他没有继续留在海神岛的理由。 令他颇感意外的是,他在为扎漂洋过海的木筏发愁时,睡了一夜过后,完成了一部分的木筏被扔进了海里,取而代之的,是一艘能够容纳十来人的大船。 塔塔族有着一手精湛的造船技术,可他们从未想过用船出海,据乌恩所说,塔塔族的祖训便是如此,出岛是犯了大忌,而造船技术,是自古以来便流传下来的。 于是苏小乞便想,所谓的海神很可能就是与他一样的修炼之人,再大胆的推测,或许是与劳永相同,都是受了妖魂反噬被人追杀才流落至此。 受妖魂反噬不一定就会被妖占据意识,然而,由于被妖操控的人太多,又哪里会有人管人是有妖性,还是人性,快刀斩了才是最省心的办法。 海神很可能就是在受众叛亲离之后,对人世彻底绝望,塔塔族才有了不许出岛这条祖训。 乘船离开海神岛,苏小乞不久后又解了一条心中的疑惑,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天下无不可去之处,海神岛不算小,为什么这么久以来只有劳永与他到了岛上? 约行几里远,苏小乞便无路可走了,挡住船去路的是仿若天柱的冰山。 群山环绕,如同一座天然的牢笼将人围困,苏小乞没有第一时间弃船登山,而是围着冰山转一圈,他也就发现,只有翻过直入云霄的冰山,才能走出海神岛。 而冰山之险,以常人之力绝难翻越,阿依曾说过劳永是随着海浪漂到海神岛的,想必就是翻过冰山之后,力竭坠入了海里。 好在百宝囊的空间足够大,将船收入进去,苏小乞运转灵力,五指扣进近乎垂直的光滑崖壁,如同壁虎般缓慢向上攀爬。 约攀到山腰处,苏小乞不由暗感庆幸,如果不是变色龙使他的灵力产生异变,他想要将手指戳进冰壁,要费上很大的力气,不等上到山顶,他的灵力便要耗尽了。 现在,贯注灵力的五指轻轻一放,冰壁脆弱的就像是一块豆腐,指头轻松的扣了进去。 翻过冰山,依然是汪洋大海,日光、风向都可以用来在海上辨别方位,苏小乞也不担心食物水源,百宝囊内已经放了足够多的食物和饮用水。 将船放出由变色龙拉着一路南行,约摸两日后,日夜兼行的大船第一次停了下来。 映入苏小乞眼瞳的,是颜色泾渭分明的两种不同的海水,船头不远的海面近乎墨色,而船下则如天空一般蔚蓝。 与其说是苏小乞主动停下,倒不如说是变色龙畏缩不敢向前了。 正在用树枝做鱼竿钓鱼的苏小乞见此,用鱼竿轻抽粗壮的蛇身,“驾……驾驾……” 变色龙生无可恋的转头。 “怎么不走了?” 变色龙昂头嘶鸣两声,似乎在警告前方暗藏凶险,它已然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了。 苏小乞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放弃了继续前行的念头,竟安稳的钓起鱼来。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一条石斑鱼甩上甲板,捡起,苏小乞没有任何犹豫的将石斑鱼扔进墨色的海。 最初,石斑鱼还能快速前游,大约游出五丈开外,鱼尾摆动的越发滞涩起来,注视着石斑鱼的一人一蛇很明显的看到,布满灰色斑点的鱼身上起了一层霜。 石斑鱼不知脑袋是否被冻僵了,竟丝毫没有警觉,再行数米,如同死物般直直坠向海底。 “嚯。”苏小乞惊叹一声,“厉害了。” 变色龙转头看着苏小乞,信子吐了又吐,像是在劝苏小乞打消前行的念头。 “你怕了?”苏小乞打气道:“不必怕,一来这个船坚固的很,二来你的鳞片厚,一定能扛得住这股寒气。” “……”变色龙想逃了。 苏小乞嘿嘿一笑,脚猛地在蛇背上一跺,刁钻的灵力随之涌入变色龙体内,“皮皮虾,我们走!” 变色龙吃痛的长嗥一声,如被猛抽了一鞭的老黄牛,状若疯狂的闷头猛冲。 苏小乞心中甚是愉快,掏出百宝囊内的白玉烟袋,悠闲的抽起烟来。 变色龙毕竟是血肉之躯,游出百十丈,便耐不住苦海里的寒气,止不住的抖颤起来。 水越是冰冷刺骨,越是激发了变色龙的野性,与海水相近颜色的鳞片陡然大放光芒,变色龙似是获得了无穷的力量,将船拉的近乎飞起,船底都离开了水面。 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苏小乞在甲板上东跌西撞,好在及时将灵力运向足底,身体在甲板上扎牢了。 内心愤懑难平的变色龙不理苏小乞的叫停声,速度愈发快上几分,然而,未过多久,它便力竭的落回海里,船砸的浪花四溅。 苏小乞正想笑着打趣变色龙几句,心头警兆顿生,突然间,船剧烈晃动,每一块木板都在发出酸涩的摩擦声。 一人一蛇对视一眼,下一刻,一道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雾柱冲天而起,将船撞得四分五裂。 苏小乞瞳孔一缩,身形一展落到变色龙的头上,不过是躲闪的一瞬间,一人一蛇便被数十道雾柱包围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气让人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寒潮?!”苏小乞懊恼的一拍额头,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竟忘了问劳永寒潮降临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观海 大小不一的碎木扑打海面,溅起的水花触到雾柱上,瞬间凝成冰晶坠入了水中。倏地,乳白色的雾柱骤的碎开,迷蒙的寒气笼罩着苦海,使苏小乞体内漩涡般的灵海运转的越发滞涩,甚至停止了旋转。 变色龙耐不住刺骨的寒意,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那闪烁着璀璨光泽的蛇鳞甚至都有些黯淡了。 变色龙已经缩成了麻绳粗细,少了落脚点的苏小乞身形跃起落到一块好似冲浪板的木头上,小蛇紧随,缠在他的手臂上,连连讨饶要往妙空袋里钻。 以苏小乞强健的体魄都不免感到寒气在往骨头里钻,更何况是肉身远弱于他的变色龙。打开妙空袋,小蛇立即似箭射了进去。 至今还未见到观海城的轮廓,又不知寒潮蔓延几余里,是不是先暂时退回海神岛,待寻个合适的时机再重新往观海城去? 苏小乞如此想着,转头回望来路,然而,四周尽被寒雾所遮,不说路,伸出手放远些,连五指都瞧不清了。 此时如果贸然后退,势必会陷入重重迷雾之中,甚至行出几个时辰都可能还在原地打转。而往前进,苏小乞还是依稀能辨别出方位的,原因很简单,在他向南行进时,一直有风涌流过来,只要顶风向前,大概就是往观海城的方向,就算有偏差,也不会太大。 运起灵力护住心脉,有时候,半妖化的身躯甚至还不如魂衣有用。虽然魂衣易被击溃,但至少比用肉身去扛伤害要强的多。 修为突破聚魄境后,护住身躯的灵力已无法聚成魂衣,当灵力发散出来,瞬间便会固化成实体。 而想要完全妖化又需要境界更上一重楼,修为有所突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聚魄境可以说是死亡率最高的,苏小乞此刻便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 很多时候,苏小乞都为自己修炼了《第八套广播体操》暗自庆幸,堪比玉石坚固的肉身多少次都让他化险为夷,如今被寒潮所围,他略感不适之后很快适应了…… 苦海的确有许多古怪之处,空气里的温度已然降到了冰点,可海水却丝毫没有结冰的迹象,反倒是苏小乞脚下的木板,不知是否是被寒气所摧,正不断地开裂。 终于,脚下的木板终究还是没能耐得住严寒,在水中四分五裂,苏小乞落入水中的一刹那,仿若尖刺的寒气顿扎进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人的灵魂都颤栗起来。 不知在水里游了多久,弥漫在空气里的寒雾依然没有淡去,苏小乞的眉毛结了一层白霜,灵力在经脉中流动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乃至苏小乞的思考能力都变的迟缓了。 日落月升。 朦胧的月,惨淡的光,仍旧不见岛的影子,只有苏小乞孤零零的浮在茫茫大海中,绝望在一点一点的吞噬人的心灵。 在水里泡的久了,反倒不觉得寒了,令人难过的是,手脚都发白肿胀了,而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游多少路,还需要多少的时间才能见到观海城的影子。 对未来一无所知,甚至看不到希望在何处,永远是最可怕,也最令人绝望的。 又是不知什么时候,苏小乞抬头望天时,天已渐渐明了,只是,天上并无升起的火红日轮,有的只是几乎压近海面的黑云。 黑云中翻涌起伏,似有蛟龙在内遨游,霎时间,一道银色电光劈开云层,震耳的雷声仿若天神擂鼓,海水随之喧腾。 数丈之高巨浪卷着无力挣扎的苏小乞四处漂流,只有在这个时候,人才能明白,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是多么的渺小。 而同一时间,海底喷涌出了更多的寒雾,所蕴含的寒气较之之前远胜数倍,将人的血液,乃至灵魂都几乎冻结了。 苏小乞彻底忘却了时间,待他清醒时,身体已经被厚达数尺的寒冰裹住,在向海底缓缓下沉。透过海水向上望,隐约能够看到水蓝色的天空,不见一朵云彩,就仿佛被水洗过一般,而周围的海水,也不像之前那般深似墨了。 “难道被浪推回去了?”苏小乞瞳孔微缩,忽见一群游鱼游来,随后一张巨大的渔网从海面撒下。 苏小乞正欲震碎身上的冰,却发现他已无法调用体内的灵力,而脑子里就像是有利斧劈过,疼的他当即昏厥过去。 …… 杂乱的街道。 相比城中心平整的青石板路,这条街实在太寒酸了些。 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积攒着一洼又一洼的臭水,一脚下去泥花四溅,恼的两旁摆摊的生意人破口大骂。 这条街实在太窄了些,迈的步子大了、急了,馊臭的泥点很少有人能躲得过。 小街上鱼肉果蔬应有尽有,从街头突然驶进一辆牛车,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那刺鼻的海腥味。 赶车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汉子,五短身材,黝黑的脸庞上有一条扭曲的蜈蚣疤痕,每当他喝醉了酒,总要翻来覆去的讲一句话。 “那天百花阁的冬梅姑娘到河边买鱼,海里突然就窜出一只海蝎子,眼看就要抓坏冬梅姑娘的脸,你说我能躲吗? 我当机立断上到前去,护住冬梅姑娘,拼着脸毁容踩死这只海蝎子,冬梅姑娘为了谢我…… 那可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 别人自然是不信的,但大家还是愿意去听这翻来覆去说了七年的醉话,明知是假的,他们还要面红耳赤的去追问详细的情节,而这时,李老汉便要神秘的摆摆手,言上几句,“不可说,不可说。”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老汉脸上的疤痕是喝醉酒摔在了鱼钩上,被连皮带肉的扯下了一块。 牛车的后头还跟着一名包着蓝头巾的妇人,不时弯腰用粗砺的手捡起从牛车上跳下的鱼虾。 今天收获颇丰,在抬网时,她与李老汉出了比平时多两倍的力气,此次必然能够卖个好价钱,听说冬梅姑娘用的一直是点妆楼的胭脂,算算她攒的钱,应该是够了。 第一百七十章 冬梅姑娘 小街上的人显然对李老汉夫妇很熟悉,一路上不知与多少人打招呼,最后进了一家露天的鱼铺。 李老汉所打的鱼大多都送进了这间鱼铺,价格公道,又是相熟的老友,他没有将鱼卖进别的鱼铺的理由。 与王大寒暄几句,开始卸货,从海里打来鱼后,李老汉一股脑的将鱼堆在了牛车上,打到了什么鱼,具体有多少斤两,他是一概不知的。 石斑、墨鱼、鲳鱼,各有各的价格,自然需要将鱼分拣出来过秤,王大这间铺子还雇了两名机灵的伙计,因此,生意是远远好于其他几间铺子的。 李老汉的笑脸是以光速冷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在鱼堆里发现了一个冻在了冰块的人。出海并不是脑子一热就能去的,要看天气、身体,还有祭神时看看龙王爷答不答应。 上次出船,已经是十天以前了,若照以往的规律,他撒四次网,甚至都不可能装满一车。一网多一网少是常有的事,而这一次只撒了两网他便装满了牛车,谁能想到他竟抓了个人上来?! 这无疑是鱼户最忌讳的事,李老汉怒不可遏的上前对冰块猛踢一脚,又单脚跳起来,抱着右腿连连呼痛。 “砸出来!”李老汉瞪着血红的双眼,“把他砸出来!” 两名年轻伙计对望一眼,应了一声“得嘞”,回屋里取了大铁锤,二话不说抡起就对冰块砸,竟丝毫不怕伤到冰里的人。 在他们看来,这冰里的人怕是早死了,李老汉要砸冰拎出冰里的人,多半是看他穿着绸衣,不似穷酸相,想看看能不能捞回点成本。 然而一锤又一锤,只见打铁声将鱼震得四下乱飞,落得一地白鳞,冰块却未开裂出一丝裂缝,就好似由精铁铸就而成。 两名伙计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汗流浃背的拄着锤柄,仿佛虚脱了。 “看样子他是从苦海漂来的了。”看着如同被裹在琥珀里的人,王大习惯的摸着嘴边的毛痣。 李老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包着蓝头巾的妇人先一屁股拍在腥水里嚎啕大哭,嘴里念念叨叨,无非说着日子无法过了这种丧气话。 李老汉本就怒火烧胸,这下更是火上浇油,指着妇人破口大骂,又撸起袖子擎起掌作势要对妇人的脸掴下去。 好在王大及时拦住,这才免得一场大战,但妇人显然是泼性上来了,竟丝毫不顾形象的泥地里打滚,嘴里连说带骂对李老汉招呼。 在家也就罢了,在外头就让李老汉觉得大失颜面,将王大推得一个趔趄,李老汉攥起拳头,青筋都暴凸了出来。 生意人毕竟比不过受风吹日晒的鱼户力气大,幸好人多,两名伙计一起上,三人总算合力制住了李老汉。 妇人滚的满身泥浆,眼见看笑话的人越聚越多,李老汉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只能强压住心头的火气,脸庞充血的好言相劝,“莫哭了,胭脂我给你买。” 哭声立即停了,妇人扯了几下衣裳,从泥水里捡起裹满泥浆的头巾,气道:“早说这句话不就完了,天这么冷,你心里就没个数?” “嘿!”李老汉瞋目竖眉,“你还有理了?!” “我就是想买个胭脂还要满地打滚,你怎不说自个没用?”妇人毫不相让。 眼看两人的火气又上来了,王大忙劝,好说歹说总算让两人的怒火平息。 “你也别怪我要买那么贵的胭脂,我还不是看你见冬梅眼睛就发直,心想着买和她一样的胭脂,你也能多看我两眼。”即使是说这种话,妇人依旧瞪着眼。 “……”李老汉不说话了,他认真的看了妇人两眼,憋出来两个字,“回家。” “干啥去?”妇人一点都不客气。 李老汉没有回话,默不作声的在鱼堆里挑挑捡捡,忽的,眼睛一亮,捡起一条鳞片橙黄的黄唇鱼,坚决道:“这条鱼不卖。” 王大立时急了,“这鱼一斤就值二十两银子,怎就不卖了?” 黄唇鱼肉质鲜美,早些年捕捞严重,已近乎灭绝了,由此,黄唇鱼的价格翻番上涨,五斤以后,每多一斤,价格便翻上一倍。 妇人同样急了,呵斥道:“李玉环,你想干啥?!” 很久没有人对李老汉叫李玉环这个名字了,原因很简单,李老汉为此急眼过无数次,更是与人打的头破血流。现在,妇人轻易的就将李老汉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名声摧毁了。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李老汉暗自啐骂几句,怒气冲冲的妇人嚷道:“你不是天天唠叨要吃黄唇鱼,你说我想干啥?” “……”妇人瞬间安静下来,板起的脸也变得柔软了。 “都老夫老妻了。”妇人咕哝一句,嘴角情不自禁的出现一抹笑。 两人要回家了,就在众人三三两两散去时,淡淡的梅香从门外飘了进来,身穿素黄色衣裙的女子飘然走进,她的眉眼隐含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冬梅姑娘。”人群中响起了一道迷醉的声音。 无可挑剔的五官,清冷的气质,冬梅姑娘就仿佛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她每隔五天便会买上一条黄唇鱼,更是会像挑选珠宝首饰般仔细的察看鱼身上是否有丑陋的疤痕,距离上次买鱼,恰好是五天过去了。 王大搓着手,难为情道:“冬梅姑娘,黄唇鱼一天比一天难打,这次是没有了。” 女子转目,目光落在李老汉手提的鱼上,问道:“那条呢?” “那条……”王大犹犹豫豫。 自冬梅姑娘进门之后,李老汉已然是迈不开步,移不开眼了,一瞬不瞬的望着那张精致的脸,道:“姑娘想要……想要就拿去……” “李玉环!!”妇人登时炸了。 李老汉毫不客气的将巴掌甩在妇人脸上,叱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妇人倒在泥里放声大哭,冬梅姑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也不要鱼了,转身向门外走,但走出两步,她又倒退回来,指着地上的冰块道:“这个卖不卖?”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密室 几人将视线移到冰块上,里面的人依旧面容青紫,双目紧闭。 花钱去买一具非亲非故的死尸? 几人看不懂了。 王大眯着眼睛,手捋了捋毛痣上足有食指长的黑毛,问道:“冬梅姑娘,不知你买这具尸体有何用处?” 冬梅姑娘不愿多费口舌,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交于王大,“这有十两算是买尸钱,还有十两在你们将尸体送到百花楼后,我再交于你们。” 冬梅姑娘出手阔绰,王大识趣的闭上了嘴。见冬梅姑娘又要转身离开,李老汉受不住了,高呼道:“冬梅姑娘,这鱼……” 向铺子外走的冬梅姑娘顿住一下,冷漠道:“没钱,不要了。” 李老汉顿时急了,面红耳赤道:“一……一条鱼而已,就……就送给冬梅姑娘吃罢。” “李玉环!!”妇人歇斯底里的咆哮,“老娘给你做饭、洗衣、生孩子,像个仆人一样伺候你,你今天竟然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打我? 她这还没爬到你床上,要是上了你的床,你是不是连杀我的心都有了?!” 闻言,冬梅姑娘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起一丝的波动,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走出鱼铺,穿过人丛,纤弱的身影在破败的街道上渐渐消失了。 妇人瞪着李老汉,李老汉毫不相让,约摸一分多钟,李老汉将鱼猛地塞进王大的怀里,头也不回的拉着牛车走了。 妇人哭嚎叫骂一会儿,在王大的劝慰下,越来越觉得无趣,与王大说一声卖鱼钱明日来取,杀气腾腾的冲向家的方向。 少了笑料,人就彻底散了,两名伙计想不通,便踢着脚边的冰块,问道:“王爷,那个冬梅要这尸体是要干啥子?” “我哪知道去。”王大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但马上又补充道:“这些个风尘女子干出什么都不奇怪,谁知道她有什么癖好。” 两名伙计马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但还是有些疑惑的说道:“冬梅姑娘可是百花楼的头牌,怎会少的了男人?” 王大捻着痣上的黑毛,斜着眼道:“伺候人能有几个快活的?” 两名伙计茅塞顿开,连连称是。 “说起来,冬梅姑娘好像经常买些死尸……” 一句话还没说完,王大立刻解疑道:“这些尸体毕竟保存不了太长的时间,腐烂还不是常有的事,假如经常需要,当然要经常来买。” “每年都能从海里漂来不少冻在冰里的死尸,倒是方便了她。”两名伙计怪笑不止,脑子里好似都出现了那旖旎又诡异的画面。 王大感慨道:“江湖不就是你抢我,我抢你,你杀我,我杀你,死人是太平常的事了,哪有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过的自在。” “还真是,你就说往苦海逃命的人多了,能活的没有几个,都冻成冰漂回来了。” “说到这个我还想起来了,前两年不是有个八爪劳永,干的尽是锄强扶弱的侠义之事,结果被灵魄反噬,被人追杀进苦海,到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 三人齐叹,有伙计发自肺腑的慨叹道:“真想到床上尝尝冬梅姑娘是怎样的滋味,就算是死都值了。” 前一刻还在聊着江湖的诸多无奈,下一刻便转到了女人身上,男人间的闲聊总是如风云突变不可捉摸。 王大拍拍伙计的肩头,道:“做做梦就得了,你以为我不想? 想要上冬梅姑娘的床,没有几十两黄金你连门都踏不进去,就算是春桃、夏荷、秋菊这些个姿色稍逊的女人,都不是我们能碰的。” 三人再同时长叹。 “好了。”王大搓搓脸,“你们两个把他抬给冬梅姑娘,嘴里定要干净些,恭敬些,你们别看她们是出来卖的,背后的势力动动手指我们都要死上百个来回了。” “那……” “你是想说李玉环那婆娘嘴上不干净?” 两名伙计齐点头。 王大感伤道:“冬梅姑娘是不会计较的,她是一个心肠极好的人,有时候我也想不通,像这样善良的人怎么会到那种地方。”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这些就是我们猜不到的了。”有身材稍矮的伙计如此说道。 “噫。”王大惊讶道:“你小子竟然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 “那还不是在您手底下耳濡目染学来的。” “有前途。”王大开怀大笑。 …… 当苏小乞醒来时,正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封闭的密室里,没有窗,没有桌椅更没有床,就连沉重的铁门外,还有着一堵不见一丝光线透射进来的砖墙。 而他,正坐在一个煮沸的铁桶里,桶被架起,下方竖着十多根燃着烈焰的火烛,火烛有婴儿小臂粗,苏小乞曾在灵道门用贡献点换来涮火锅。 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地砖的缝隙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苏小乞甚至觉得,这间密室的血腥味比灵道门的囚牢还要重上许多。 身上的衣服还在,妙空袋、百宝囊也都挂在身上,苏小乞想要从沸水里站起来,却惊讶的发现,他除了能转动眼睛,有意识外,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了。 他也就发现,离他一米左右,有一名极美的女子正满目骇然的看着他。 两名伙计将苏小乞送到百花楼后,冬梅姑娘第一时间便将苏小乞送进密室,放入了煮沸的水中解冻。 冬梅姑娘有单独的小楼,常常有死尸送来,百花楼的姑娘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她们可不认为冬梅姑娘有特殊的癖好,她们是女人,对于这一行,谁都有难解的郁结。 尤其是冬梅姑娘这种众星捧月的地位,心中的怨只怕会更深,倘若不宣泄出来,人迟早会因此发疯。 有人会用摔瓷器发泄,有人会唱戏,会乱吼乱叫,而冬梅姑娘,是用死尸来做文章。 冬梅姑娘买过少说有五十具尸体了,从来没遇到过尸体会苏醒,并且对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苏小乞是想开口打声招呼的,可令他倍感无奈的是,他紧咬在一起的牙齿就如铜铸似的,用舌头是无法撬开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困住的鱼 冬梅姑娘用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她慢慢站起,攥紧了手中的小刀,满怀歉意的看着苏小乞,道:“你这样活着不过是让自己更加痛苦,还是……” 冬梅姑娘走上前去,双手都握在了刀柄上。她急促的喘息,胸膛剧烈的起伏,她用手里的刀戳烂过很多死尸,可她从来没有在活人身上动过刀子。 “很快,很快就结束了。”这句话既是对苏小乞说的,也是对她自己。 苏小乞无法表达,他连嘴都张不开。 锐利的刀尖指着苏小乞的心口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否是房间的温度过高,或者是别的原因,冬梅姑娘的手心渗满了汗水,她的脸也越发的苍白。 苏小乞的眼中充满了苦涩,他的脑子里到现在还是懵的,刚刚苏醒就要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用刀子攮,他实在不知自己是什么狗运气。 难道不该是数不清的姑娘飞扑入怀吗? 汗珠从光滑的额头滚落,滴入眼中,冬梅姑娘下意识的闭起眼睛,向前猛地一冲,小刀从苏小乞的心口窝近乎没柄的扎了进去。 “咔!” 苏小乞的喉咙里响起了一声闷响,血涌上来却无法突破紧咬的牙关,脸上的青筋根根绽了出来。 有了第一次,冬梅姑娘的心便没那么紧张了,拔出小刀,鲜血似旗花火箭般飙射了出来,但很快,血冻成了冰,即使沸水翻腾,也没有在片刻的时间将其融化。 苏小乞的体内还是如冰一般的冷,坐在沸水里他非但没感觉到热,反倒觉得一阵阵砭人肌骨的寒意在冲击着他的灵魂。 想要将水寒之气驱逐体外不是容易的事,苏小乞不知道的是,他是在沸水里煮了足足两天,冰才解冻。 冬梅姑娘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癫狂之色,血腥味显然刺激到了她,将她体内嗜血的因子都激了出来。 她紧闭起眼睛,攥紧了小刀,就当苏小乞是一个烂冬瓜,对他的胸膛疯狂的戳。 若在以往,以冬梅姑娘的力气,即使没有灵力护身,她也是绝难伤到苏小乞身体的。可现在,苏小乞的皮被煮软了,体内更是乱七八糟,轻易的便被破了防。 苏小乞的胸前多了无数个血洞,就仿佛是无数个泉眼,只是,流出的不是甘甜泉水,而是飞快结冰的血水。 “冬梅!冬梅!” 忽然有急促的呼声透过砖墙,从铁门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冬梅姑娘的手为之一顿,恢复了神智。 “啊!!”冬梅姑娘弃刀,惊恐的捂住嘴。 苏小乞奄奄一息,无力的抬起眼皮看了冬梅姑娘一眼,又阖上了眼。 外面的叫声更急,更是用力的拍起墙,冬梅姑娘慌乱的应了一声,抛开苏小乞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油灯炸起几点火花,苏小乞突然剧烈的咳嗽,那涌在喉间的淤血终于冲破牙关喷了出来。 “好……好险……”苏小乞庆幸的吐出口气,刀是擦着他的心脏边缘刺进去的,如果再偏一点点,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手脚还不能活动,但身体被开几个洞,他体内的情况显然要比之前好上许多了。 默默运转静止的灵海,苏小乞尽全力汲取天地间的灵气,炼出灵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 冬梅姑娘出了密室时,风韵犹存的桂妈妈立即迎了上来,上下打量冬梅姑娘两眼,确认她身上没有一点血迹后,道:“关老爷来了。” 关老爷在城内经营着几家金铺、粮店,城外还有上万亩肥田,是观海城最大的财主。 冬梅姑娘却表现的很冷淡,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就往门外走。 “范神医也来了。”桂妈妈又补充了一句。 冬梅姑娘冰冷的眼中竟旋即浮出欣喜之色,转身拉着桂妈妈的手,“他真来了?” 桂妈妈点头,正色回道:“千真万确。” “他是不是……”冬梅姑娘将桂妈妈的手攥的发青,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是不是来赎我的?” “这……”桂妈妈犹豫,“我……我也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冬梅姑娘喊了起来。 “他没有说赎人这种话。”桂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道:“我只听说关老爷十几天都无法出恭,找了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最后肚子胀到下不了床,便找到了这个范神医,一帖药下去,立马肚里打鼓,来了个一泻千里。” “他行的,我就知道他一定行的。”冬梅姑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是行了,那你呢?”桂妈妈的语气里含着怒气。 “我?”冬梅姑娘轻松的笑道:“他答应过我……” 桂妈妈立即打断,“你怎知道他不是在骗你?” “他不会的。”冬梅姑娘对这个范神医充满了信心。 桂妈妈恨恨的说道:“在这种地方你怎还如此天真?” 冬梅姑娘还是笑,“他不一样的。” 桂妈妈正要反驳,门外再传来呼声,“妈妈,妈妈。” 桂妈妈跺跺脚,道:“关老爷怕是来催了,先过去。” …… 穿过清幽的回廊,廊外是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湖,弯月映在水中,湖心的六层楼阁都隐在了幽静的月光中。 一座琉璃铺就而成的栈桥伸入水中,一直延伸到了楼阁,桥下有鱼游动,多而杂,颜色不一而足。 “就连鱼儿都被困住,更何况是我们这种人?”低头看着桥下的桂妈妈忽然心生感慨。 鱼儿无论如何的拨动鱼尾,始终都在桥下打转,仔细观瞧,是有透明的琉璃好似水牢般将它们困住了。 “鱼怎么能跟人比?”前来叫两人进楼的春桃笑的花枝招展。 “你们啊……”桂妈妈长叹口气。 三人进楼,浓郁的花香顿扑鼻而来,楼内百花齐放,正如百花楼的姑娘一般,艳而不俗。 上六楼,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呈现在了三人面前,地砖是由金铺成的,墙也是金铸的,就连碗盏桌椅同样是由金打造而成。 进入这间房并不会让人感到富贵逼人,只会让人觉得俗不可耐。 第一百七十三章 医者,德为先 三人踏进房门,粗犷的笑声顿传进了耳中,半躺在纯金太师椅上的关老爷捏着手里颗颗如桂圆大小的金念珠,笑的桌上的酒水都在起着涟漪。 “文怀兄,可曾来过我这百花楼?”关老爷半眯着眼,满面笑容的瞧着局促不安的范神医。 “范神医心系济世天下,怎会到这烟柳之地。”桂妈妈立即接道,她语气中的讽意关老爷是听不出了。 范文怀连连拱手,“桂妈妈是在吹捧在下了,万万不敢当。” “哎……”关老爷戴满金戒指的手揽上范文怀的肩,道:“文怀兄何必过于自谦,你的手段兄弟我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范文怀还是说一些谦虚的话。 关老爷从来不知什么是谦逊,对于他来说,有本事就要显出来,藏拙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他就懒得去听范文怀嘴里的自谦之词。 “文怀兄,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医术高明,也受无数人敬仰,找你看病的人却都是穷苦人吗?”关老爷摸着上唇修的整整齐齐的胡髭,暗含深意的说道。 范文怀微笑道:“穷人、富人不都是病人?” “都是病人不假。”关老爷拿起纯金酒杯,一饮而尽,“出的诊金可就大不一样了。” 闻言,范文怀大笑,“诊金相比救命来说,不值一提。” 关老爷一噎,内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想说些文绉绉的话,却发现自己读的书实在太少,索性简单一点,竖起金光闪闪的大拇指在范文怀的眼前晃了晃,“说的好,让人自惭形秽。” 范文怀不卑不亢的回礼。 “咱们间的闲聊先到这里,既然是到了百花楼,就要多看看姑娘。” 又有两名女子走进了屋内,关老爷抚掌大笑道:“文怀兄,你来看,这四位便是我百花楼的招牌。” 范文怀抬头,视线一一移过,与冬梅姑娘欢喜的目光相触时,不露痕迹的将视线移了开。 冬梅姑娘的脸霎时失去了血色。 “关老爷,百花楼也是您的产业?”范文怀不再关注四人,转而对关老爷问道。 “是也不是。”关老爷模棱两可的说道。 “怎么说?”范文怀好奇。 “确切的说,百花楼是云海圣宫的产业,我顶多算是一个管事的,杀人简单,做生意对于他们可就难了。”关老爷的语气里有着几分骄傲。 “那您……” 关老爷答道:“我算是半个云海圣宫的人。” “说着说着又跑偏了。”关老爷又接着道:“既然到了百花楼,怎能不介绍姑娘。” 范文怀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关老爷已经自顾自的指着与冬梅姑娘、桂妈妈一同进楼的粉衣女子道:“人常说春兰,我倒觉得桃比兰美。” 春桃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妩媚动人的劲,浅浅一笑,便让人的魂都离体了。 “夏荷。”关老爷指着随后进来的外表很是清纯的女子,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夏荷敛衽作礼,在她身边还有一名举止优雅的女子。 “秋菊。”关老爷笑道:“这个不用我去多说吧?” “最后。”关老爷看着神色清冷的冬梅,道:“到百花楼的男人多半都是为了冬梅来的,据说她在床上从来不会出声,很多人都想在她身上试试自己的能耐,要我说,她不像是梅,说是冻僵的木头更贴切些。” 说完,关老爷对范文怀挑了挑眉。 冬梅姑娘的唇上多了一排清晰的齿印。 关老爷又揽着范文怀的肩,关怀道:“我听说文怀兄还未娶妻,夜里必定寂寞难耐,你随意选一人带走,留在身边伺候你起居。” 闻言,冬梅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放出了别样的光彩。 桂妈妈同样心中一喜,脸上不露声色,道:“云海圣宫不会怪罪下来吗?” 如果刚才出口的话是关老爷醉酒后的脑子一热,那桂妈妈的话便彻底激起了他心里的火气,手里掌握权利的人最不愿的就是被人所制,关老爷猛将酒杯砸在桌上,怒道:“那一群只懂武力的莽夫怎懂得做生意? 少那么一两个姑娘难道百花楼就要关门大吉了?” 桂妈妈应和道:“老爷说的是,论做生意,观海城任何一个生意人都比不上老爷的。” 关老爷抚掌大笑,心中甚是得意,转目看向范文怀,怂恿道:“文怀兄,选一个。” 范文怀恼红了脸,嗔怒道:“老爷再如此,那你我就不必再坐在一个桌上吃酒了。” “兄弟这是为何?”关老爷满面诧异,“难道我这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你竟一个也看不上眼?” 冬梅姑娘已难站稳了,若不是春桃的手在她后背扶着,怕是已跌在地上。 “医者,德为先。”五个字,已经诠释了范文怀的品德,再不用多说一个字。 关老爷肃然起敬,羞惭道:“是我小觑先生了。” 范文怀忽然起身离席,对关老爷拱手行礼,道:“感谢老爷盛情款待,弟还有几张药方需仔细研究,他日必定到老爷府上赔罪。” 关老爷再不懒散的坐着,忙起身,怪罪道:“你我兄弟,怎还老爷老爷的叫着?” 闻言,范文怀也不忸怩,立即躬身道:“关兄。” 关老爷这才展露笑容,范文怀告罪一声,匆匆离去。 关老爷望着范文怀走远,不禁叹道:“我这兄弟,非沽名钓誉之辈。” 桂妈妈与春桃、夏荷、秋菊暗自冷笑,唯一没笑的是冬梅,她已然如魂魄尽失,仿若行尸走肉。 关老爷突然跺脚,“啊呀”一声,急道:“我该送送我这兄弟的。” 话音未落,就要往门外冲,桂妈妈却伸开双臂拦住了他,提议道:“不如让冬梅去送送吧。” 关老爷不解,道:“这是为何?” 但在桂妈妈使个眼色后,他旋即明白了,范文怀拒绝,难说是因为脸皮薄,以范文怀的身份的确不像他这种庸俗之人脸皮厚实的。 关老爷心里打定主意,指着面如死灰的冬梅,大笑道:“快快追上去,今夜若是回来,老爷我定要让你好看。”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阳春面 清冷月光下,素黄衣裙奔跑着,离开栈桥,穿过回廊,出了百花楼是漫山遍野的百花丛,周围无一座有人居住的房屋,楼外寂寂无声,楼内莺歌燕舞。 “文怀。”冬梅姑娘惨然的呼唤匆匆离去的背影,泪光在眼中闪烁。 范文怀转身,凝望着几丈外纤弱的身影,“棠棠,你不会怪我吧?” 除了范文怀,已经有太久没人对冬梅姑娘叫过“棠棠”这个名字,很多时候,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范文怀三十出头,下颏蓄着短须,在很多病人的印象里,他医术精湛,从不收任何人的礼,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鸡蛋。 这是有根据的,朱湖村有祖孙俩相依为命,一日爷爷病倒,孙四处求医却因身无分文被拒之门外,最后找到了范文怀。 医者父母心,范文怀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凭着高超的医术,奄奄一息的爷爷被救了回来。当孙拿出家中仅有的一个鸡蛋为表感谢时,范文怀拒绝,并出钱修了祖孙俩破败的茅屋,送了几只下蛋的母鸡,留祖孙俩养着用蛋换些铜板来改善生活。 像这种不收诊金反倒往外贴钱的事还有很多,总之,正直的范文怀眼睛里永远充满着蓬勃的朝气,若是被人看到冬梅姑娘眼前的他,恐怕绝想不到范文怀竟会变得如此憔悴。 “文怀。”冬梅姑娘强忍着泪水,“你为什么不愿带我走? 明明有机会的,不是吗?” “棠棠。”范文怀走上前去,将冬梅姑娘揽在怀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道:“你当真以为姓关的会这么好心?” “我……”冬梅姑娘抬起脸,泪眼朦胧的望着范文怀。 范文怀低头轻吻那光洁的额头,道:“医馆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极其赚钱的行当,观海城大大小小有七八家医馆,表面上与姓关的毫无关系,实际上赚的钱有大部分都流进了他的腰包。 这次他得病,就是很简单的肠胃不畅通,又不是疑难杂症,这些名医怎都会束手无策? 他是故意让我治好病,再故意带我到这百花楼来,为的就是败坏我的名声,好让我受人唾骂,如此一来,我这个不按他们规矩行事的人就再不能成事了。” 经范文怀一番解释,才知其中凶险的冬梅姑娘顿露惊色,担忧道:“你……你不会有事吧?” “我?”范文怀苦涩一笑,“我把悬壶济世这四个字想的太简单了,倘若不以利益为先,我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明天会死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文怀。”冬梅姑娘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念着范文怀的名字,双臂揽紧了范文怀的腰,“我撑不住了,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推开怀里的人,范文怀双手抓紧冬梅姑娘柔弱的肩膀,眼中泛着泪花,语气坚定,“我会赎你出来的,一定会赎你出来的,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脸埋进范文怀的怀里,冬梅姑娘放声大哭,只有在面对范文怀时,她才不用那么坚强。 许久,冬梅姑娘的脸离开范文怀的胸膛,范文怀的前胸已然是湿透了,都贴在了身上。 “文怀,我这里……”冬梅姑娘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塞进范文怀的手里,道:“你都拿去用吧。” “我……”范文怀犹豫。 冬梅姑娘不由分说的将银票塞进他的怀里,道:“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泪水滚落,范文怀捂着还带有冬梅姑娘体温的银票,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手摸上范文怀的脸颊,擦去滚烫的泪水,冬梅姑娘同样泪眼婆娑的说道:“你莫要责怪自己,我所做的都是心甘情愿。” 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又是过了很久,泪水止住了,冬梅姑娘眼含羞意的说道:“今晚我可以不用回去的。” 闻言,范文怀当即转身将冬梅姑娘托在背上,大声道:“回家!” 温暖的月光下。 “文怀。” “嗯?” “你还记得阳春面怎么做吗?” 泪水又止不住,流进嘴里,范文怀的喉咙又酸又疼,嘴里充满苦味,“回家我做给你吃。” 双臂拢紧范文怀的脖子,冬梅姑娘小声道:“嗯,回家。” …… 火烛的热量至少还可以散发半个多月,坐在铁桶里的苏小乞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感受。水是可以蒸发的,自冬梅姑娘离开已经过了两天,在她再未露面的日子里,铁桶里的水早已被蒸干,苏小乞现在就相当于坐在烧的通红的铁锅里,整个人都要被熬干了。 现在,体内干涸的河床总算有露水湿润,丝丝灵力在经脉里游走,苏小乞身上的血洞流出的也再不是瞬间结冰的血水,而是有了温度的嫣红鲜血。 这种救治的方法恐怕谁也想不到,就算有人想到也不敢去试,毕竟谁都不会有苏小乞这般强健的体魄。 冬梅姑娘算是误打误撞救回了苏小乞的命,被刀戳出的血洞使得在体内乱窜的水寒之气得以宣泄,热量聚之难散的铁桶又与寒气互相抵消,苏小乞好运的战胜了夺去了无数人性命的水寒之气。 只是,水寒之气虽然暂时无法使苏小乞殒命,寒毒却好像渗进了骨髓,那是灵力无法触碰到的地方,《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后续功法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苏小乞也摸不准。 终于,在经脉里流淌的溪流交汇成汹涌澎湃的巨浪,一路冲刷,苏小乞夺回了双手,夺回了双腿,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回到了苏小乞的掌控中。 就在苏小乞伸个懒腰,准备跨过桶沿走出皮肤触到便会烫出无数血泡并溃烂的铁桶时,铁门外的墙忽然“轰隆”一声翻转过来,刺目的光线从铁门的缝隙中透射进来,照亮了油灯烧干陷入黑暗的密室。 忽的,铁门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在不断撞着,中间位置一点一点的向内凸起,最后“砰”的撞开,六名大汉举着好似攻城锤般的圆木闯了进来。 跟在六人身后的,是风姿绰约的桂妈妈。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冬梅姑娘 几人大眼瞪小眼,桂妈妈实在想不到冬梅姑娘会买活人回来,在她的印象里,冬梅姑娘虽然常常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实际内心却如孩子般脆弱。 她很了解冬梅姑娘,还记得那天是在酩酊大醉之后。 桂妈妈猛摇摇头,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看着苏小乞一时不知该从哪开口,长袖善舞的她竟也有词穷的一天。 桂妈妈自嘲的笑笑,耳边传来苏小乞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冬梅姑娘呢?” 冬梅姑娘离开时,苏小乞曾听得有人叫她的名字,事实上,以他的耳力,密室外的声音他多半是听的很清楚的。 提到冬梅姑娘,桂妈妈的眼神忽然变得悲伤,怅然道:“死了。” 苏小乞眼神顿有些恍惚,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突然就死了? “你是不是人想问她是怎么死的?”桂妈妈看人还是很准的。 苏小乞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可以看出,桂妈妈心里憋了很多难以疏解的事,他看人同样很准。 桂妈妈在说之前挥手将撞门的六人赶了出去,在屋内环顾一圈,却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她知道冬梅姑娘建了间密室,但她是第一次到这间屋来。 “大概有三年了。”桂妈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回忆道:“那天百花楼的门刚刚打开,我正蹲在门外刷牙,冬梅忽然就站在了我面前要进百花楼讨营生。” 桂妈妈顿住,对苏小乞笑笑,道:“你可能不知道,进这一行,多半都是日子穷的过不下去才用身体去换钱。 还有被父母卖进来的,逼良为娼的当然也有,唯独没有冬梅姑娘这一种情况。” 苏小乞立即问道:“她是怎么样的情况?” “她?”那天的画面在桂妈妈脑海里已然清晰,道:“那天她穿着狐裘,手里提着装满笔墨纸砚的绸布袋,看起来就像是出来游山玩水,兴致来时便作画的千金小姐。” 苏小乞的心没来由的感到不舒服。 “我赶过她几次,可她就铁了心要到百花楼来。”说到这个,桂妈妈觉得自己的心肠是大大的好。 “你赶她走,怕的是她与家人赌气来此的吧? 说到底是怕招惹到麻烦。”苏小乞一眼就看穿了桂妈妈的本质。 桂妈妈尴尬的一笑,又听苏小乞接着道:“你继续往下说。” 桂妈妈没有出声,而是多看了苏小乞两眼,她发现苏小乞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不露声色的就能在两人对话中掌握主动权,只有内心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有此表现。 “进了这个门,第一次接客的姑娘心里总会产生强烈的抗拒,冬梅不一样,她毫不扭捏的进了客人的屋,但出了房时,她是哭着出来的,那是她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桂妈妈越说越伤感。 苏小乞哀叹道:“她何苦如此做……” “她是为了一个人。”桂妈妈的眼睛里射出了仇恨的光。 “谁?” 桂妈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范文怀。” “如何说起?” 桂妈妈恨恨的说道:“曾经,冬梅的确是千金小姐,但出了意外,她与父母出门探亲遇到了山贼,二老被杀,她本难逃山贼毒手,幸好有一位卖面郎救了她,那个人就是范文怀。” 苏小乞在静静听。 “冬梅后来回了家,但家业被叔伯所占,一个姑娘家哪有力气反抗,她被赶出家门,又被范文怀所收留。”桂妈妈长吁短叹道:“自那后,两人便生活在了一起,日子虽然过得贫苦,但冬梅倒也不觉得难捱,直到有一天,范文怀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离世……” 苏小乞道:“一切的变化就在那天过后开始的?” 桂妈妈应是,“母亲的死深深地触痛了范文怀,他不愿世上的穷苦人因无银两医治亲人,像他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至亲离世。 他很清楚,他的母亲是由小病拖成了大病,如果是在最开始得病时便去医治,他的母亲不会死的。 终日活在自责中的范文怀下定决心,他要去学医。 可是,没有去往万象书院的盘缠,更没有上下打点的银子,他真的能学到想要的医术吗?” 苏小乞这个时候还不明白那脑袋就太糊涂了,道:“冬梅姑娘到百花楼,就是为了给他凑足学医的钱?” 桂妈妈沉痛的点头,道:“冬梅来的前一天,范文怀将家里的破草屋卖了,给冬梅买了一件狐裘。那是他第一次出钱给冬梅买衣服,自冬梅跟了她,穿的都是范文怀母亲年轻时所穿的旧衣裳。” “我在这间屋子听到了,范文怀现在已经是了不起的名医了。”苏小乞停顿一下,道:“她在等着范文怀来赎她?” “范文怀曾答应过她的。”桂妈妈喟然长叹,“冬梅太天真了,男人一旦不在乎女人身子的清白,那他的心就彻底坏了,这样的人怎么值得托付?” “每月所得的钱,她都暗地里交给了范文怀,她怕范文怀钻研医术伤神,便买黄唇鱼来给他补身体 鱼做好了,她却只能差人送去,不敢踏进宝林堂半步,生怕会招人闲话,使范文怀的名声受损。 她每一天都坐在窗前望着楼外等着范文怀来赎她,可是,她从未见过范文怀的身影出现在楼外。 在青楼的名声越响,赎金就会越来越高,冬梅以为范文怀救病治人所得诊金甚少,甚至入不敷出,她很担心,她怕范文怀永远凑不够赎她的钱。” 桂妈妈忽瞪圆了眼睛,怒声吼道:“范文怀的确凑不够赎她的钱,从来没想过为她赎身的范文怀,怎会有凑够钱的那一天? 来百花楼的男人想要进冬梅的房间少说要几十两黄金,这笔钱财范文怀怎会想失去?!” 苏小乞的眼神渐渐冰冷。 “她处处为范文怀着想,最后却死在了宝林堂受人唾骂,范文怀可曾为她辩解一句?”桂妈妈啜泣不止。 苏小乞沉声道:“冬梅姑娘是怎么死的?” “服毒。” “为什么?” 桂妈妈叹道:“或许她再不相信范文怀的话了,想要与他一起死,结果死的只有她。” “我知道了。”苏小乞从百宝囊里取出白玉烟袋,塞上烟叶点燃,长长吐出一口呛人的浓烟,向门外走。 “你去哪?”桂妈妈叫住苏小乞。 苏小乞转身,对桂妈妈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去杀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人能挡我的路 “杀人?”桂妈妈震悚道:“杀谁?” 苏小乞脸上的笑意更深,让人没来由的遍体生寒。 “不不。”桂妈妈劝道:“你不懂,他治好了关老爷的病,现在甚得关老爷赏识。昨夜冬梅在宝林堂下毒,关老爷听闻范文怀险些被害,他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跑去宝林堂了。” “那又如何?”苏小乞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容。 桂妈妈的声音不免大了起来,“你知不知关老爷是何等的身份?他手下又有多少能人?” 苏小乞转身出门,“我不需要知道,全都宰了就是。” 走出几步,苏小乞又转头睥睨一笑,“这世上没人能挡我的路。” “你……”桂妈妈头皮在发麻,“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你的伤……”桂妈妈当然看到了苏小乞胸前的无数血洞,虽然止住了血,但看起来都很致命,与人厮杀,难道不怕挣裂吗? 苏小乞摸摸前胸的伤口,勾起嘴角,“小意思。” 但出了百花楼,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苏小乞便龇牙咧嘴的呼痛起来,伤口被灵力锁住止了血,但确实很痛啊。 …… 宝林堂外聚着一群人,将宝林堂围得水泄不通。从得知冬梅姑娘的死讯开始,他们便聚在了此处,一直到了正午依然没有散去,更甚至,有人饿了肚子回家扒几口饭又回来在此热火朝天的议论不休。 近两年观海城已经很少死人了,更何况死的人还是一个妓女,这种事本就充满了话题性,或许在往后的十年里,这件事会一直存在于众人的口中了。 而众人所谈的无非就是翻来倒去的几句话,苏小乞来到宝林堂门外时,那几句重复过无数遍的话传到了他的耳中。 “听说这个冬梅是在范神医的房里死的?” “是,还是我先发现的。” “你?你怎么发现的?” “前些日子我体寒,范神医要我每日清晨来扎针,平常日子他早早开门候着我了,可今天怎么拍门都不见范神医应我。 我心里有点担心,就翻墙进后院看了一眼,结果看冬梅七窍流血的躺在地上,脸都黑紫了。” “那范神医呢?” “范神医?范神医趴在门口,像是要往门外冲,估计没等打开门就昏过去了,我推门费了老大的劲,当时还想着范神医家的门怎么这么重,推开门才知道是范神医把门挡上了。” “冬梅怎会到范神医的房间来?看样子神医也忍受不了深夜的寂寞,哈哈。” “不,我听说,范神医治好了关老爷的病,是他指使冬梅来伺候范神医的。” “难道……” 关老爷在观海城有多少产业不是秘密,很多人也不是傻子,总能联想到什么。 人群倏地就静了下来。 “这跟关老爷有什么关系?”忽然有满头生着癞疮的矮瘦男人大声叱道。 “癞狗子你又知道了?”人群又活跃起来。 “我怎的不知道。”癞狗子瞪起三角眼,唇上的两撇鼠须被吹的一跳一跳。 “那你说冬梅与范神医无怨无仇,怎会来毒害他?” 癞狗子讥笑一声,“婊子做事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闻言众人一愣,互相看看,有人小声道:“癞狗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众人窃窃私语。 有人打趣道:“癞狗子,你以前提起冬梅可不像现在这样苦大仇深。” 癞狗子嘿嘿一笑,“那时到她床上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不怕告诉你们,那天要不是她咬紧被褥,绝对要发出声音的。” 人群响起一片嘘声。 “癞狗子你怎会有钱到百花楼去的?”有不知情的人如此问道。 癞狗子双手抱拳高举,仰起脸来,道:“那是关老爷赏识,给了俺一个天大的好处。” “哎呀,那你可真有福气。” “是是,有福气。” 众人的语气既羡慕又嫉妒,癞狗子昂首挺胸,不可一世。 “说说呗。” “说什么?”癞狗子装作不懂。 “说说那天都发生了什么。”有人面红耳赤的搓着双手,汗水很快湿了满背。 癞狗子斜着眼,捻着唇上的两根鼠须,似笑非笑道:“我为什么要与你们讲呢?” “这个……”众人为之一噎,有人大声喊道:“我们可以给钱!” “好。”癞狗子笑眯眯的伸出黄如橘皮的手掌,道:“一人五文。” 五文钱不多,在场的人都出的起,掌心刚刚多几个铜板,癞狗子又大声道:“都别想浑水摸鱼,我癞狗子的眼睛可是很毒的,谁要是不给钱想白听,那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这句话说出,给过铜板的人马上就监督起身边的人,谁若是没给钱,那就休想讨到好了。 癞狗子手里的钱很快多到放不下了,他往裤兜里一塞,又伸出手,不到一支烟的工夫,裤子便鼓囊囊起来。 癞狗子心花怒放,他凭着那一夜的风流四处吹嘘赚了不少铜板,这一次可算是发了大财了。 正当癞狗子得意忘形之时,手掌蓦地一沉,疑惑的看过去,一锭银子正躺在他的掌心。 癞狗子惊喜交加,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是一张不熟悉的面孔,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头白色短发。 “兄弟想知道什么?”癞狗子急忙将银子塞进兜里,满面讨好道:“胸脯子是圆是扁,屁股是大是小,就连那处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我都能给你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苏小乞摇头,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想听。” 癞狗子下意识攥紧裤兜里的银子,后退半步,生疑道:“那你……” 苏小乞跟上一步,笑吟吟道:“这锭银子送给你买棺材。” “买棺材?”癞狗子皱眉,“买给谁?” 苏小乞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癞狗子勃然大怒。 苏小乞已经挥拳打了上去。 一拳打的癞狗子满目金星,天旋地转。 两拳打的癞狗子眼眶迸裂,乌珠爆碎。 三拳打的癞狗子鼻子陷入,踉跄倒地。 众人作鸟兽散,癞狗子挺在地上抽搐,脸上似开了染坊,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职业习惯 癞狗子之所以会在宝林堂外凑热闹是假,受到了关老爷的授意是真。要知人言可畏,他在此地插科打诨,一来能保住范文怀的名声,二来受到众人怀疑的关老爷能置身事外,免得被拖入这场浑水之中。 关老爷能够叱咤观海城多年当然不是凭运气,若不是苏小乞在此,范文怀还是那个悬壶济世的神医,关老爷还是那个开着几家店铺有着上万亩肥田的财主。 冬梅姑娘呢? 会“活”在无数人的唾沫中,范文怀每医治一个病人,冬梅姑娘便被拉出来唾骂一次,她所做的谁知道? 谁又在乎? 这个世界没有公道,但苏小乞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定充满公道。 战斗结束的快,癞子狗又没发出呼痛声便毙命了,门内的人竟丝毫没有察觉。 将尸体随意扔进一条臭水沟,苏小乞打开宝林堂虚掩的门,嘈杂的声音顿震得耳膜发疼,屋内居然挤满了人,他们都是前来治病的病人,到了有名的医馆,你总会震惊的发现,原来世上竟有这么多得了重病的人。 这也难怪他们没有发现门外有一条鲜活的生命被活活打死,因为他们的全部心思都系在自己的命上了。 一个个满面糠色的人只不过是与苏小乞打个照面,便惊的连连后退,苏小乞还穿着那件破烂的绸衣,衣襟大敞了开,露出了无数窟窿的前胸。 这间屋子呈长方形,就像是一个宽阔的甬道,面积不大,从门外向内丈量,不过六丈长,然而就是这么个狭小的地,却挤着近百人,屋子的右边摆着一排木椅,留作病人歇息。 范文怀在甬道的尽头,从苏小乞的位置向里看,只能看到人头攒动和一格格存着草药的药柜,在药柜上方,还挂着一块匾额,上方写着四个遒劲的大字——杏林春暖。 冬梅姑娘的死没有影响任何人,范文怀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后,他还是那个人人称颂的神医。 苏小乞身上的伤势实在太过骇人,修炼之人一颗丹药下去便能伤势尽复,所以很少踏足常人所开的医馆,对于在宝林堂的诸位病人来说,苏小乞已然是只有几口气在了。 人群忙不迭的让到两旁,留出一条路来,苏小乞却不举步,而是摆摆手,向靠墙的木椅走过去。 病恹恹坐在椅子上的人见苏小乞走来,慌忙站起,想要上前搀扶却又不敢,只能一脸担忧的目送苏小乞在木椅上坐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在了苏小乞身上,苏小乞挠挠头,牵强的笑笑,正是这个笑容,有人动了。 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将一个铜板放在苏小乞腿上,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走向苏小乞,苏小乞的腿上就多了无数的铜板、碎银,甚至还有一片金叶子。 于是,苏小乞的表情就很精彩。 …… 大约到黄昏时分,昏黄的日光从街道移到屋内时,拥挤的人潮终于散了。沐浴在余晖中的苏小乞表情很不自然的将腿上的钱财收进百宝囊,这样真的让他很…… 苏小乞长叹口气,正欲起身,一脸疲倦的范文怀向他招手,“小兄弟,你来。” 苏小乞双眉一挑,向着坐在桌后的范文怀去了。 “你的伤……”苏小乞还未走近,范文怀瞳孔骤的紧缩,似乎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苏小乞正要说话,范文怀立即竖掌打断,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掩上,正色道:“你用灵力锁住的伤口不致命,最难缠的是里面的东西。” 苏小乞又要说话,再被范文怀打断,“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 “对,我就是在说你体内的水寒之气。”范文怀目光如炬道:“我之所以把门掩上,是因为我接下来所用的手法乃是我独家所创,万不能在外人面前随意施展。” 言罢,不等苏小乞出声,范文怀从怀中取出针袋,取出毫针飞快扎上了苏小乞身体上的几处穴位。 范文怀所选的穴位都是人体足以致命的部位,但他拿捏的力度极巧,浅刺进去绝伤不到苏小乞的身体,几息时间过后,苏小乞的身上不多不少,有了十三根针。 苏小乞立即感到渗入骨髓的寒气向外透了出来,约摸一盏茶的工夫,范文怀取针,寒毒虽然没有全部被拔除干净,但已所剩无几。 “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随着你继续修炼,寒毒很可能会卷土重来,并更加毒烈,如果你想将它化为己用,还是要到云海圣宫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可能被云海圣宫收为弟子。”将长短不一的毫针一一放回针袋,范文怀如此说道。 “在观海城被寒潮所害的人有很多,有时候觉得是压制下去了,捡回了一条命,结果有一天突然爆发就能要了人的命,切莫要大意。”范文怀的语气里充满了对病人关怀。 苏小乞默不作声,屋子里忽然就沉寂下来,未久,范文怀暗感奇怪的瞧了衣衫褴褛的苏小乞一眼,猛地一拍额头,充满善意的笑着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出不起诊金?” 苏小乞反问道:“你觉得我像出不起诊金的人?” 范文怀不说话了,紧蹙着眉道:“你是什么意思?” “不需问病人身体哪里有恙,只用瞧上一眼,便知病人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此医治一番,谁不对范神医精湛的医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是,看似是治好了病,暗中却对身体内部大肆破坏,虽然不会立即发病,更不会危及性命,但此后每一年都会小病不断,诊金自然是聚少成多,滚滚而来。”苏小乞讪笑道:“原来范神医的名声是这么闯出来的。” 范文怀的眼神冰冷下来,“我的确忘了你还有灵魄师这层身份。” 这点小伎俩也就是骗骗普通人,修炼之人对身体的了解简直可以说细化到每一个细胞。 “让小兄弟笑话了,老兄一时习惯难改用在了你身上,还请高抬贵手放过老兄一马。”范文怀的脸变得非常之快,他深知,与苏小乞斗下去无论输赢都没有意义,更甚至,他还主动示弱,这一点绝非常人能比,世间有几人能够做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光彩 苏小乞讶异道:“我与你可曾坐在一个桌上吃酒?” 范文怀不知苏小乞为何如此问,心生不解的摇头。 “那我跟你可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范文怀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放过你?”苏小乞摊手。 “你……”范文怀目中隐现怒色。 苏小乞背着双手在屋内闲庭信步,在范文怀的右侧停下,大有深意的说道:“听说冬梅姑娘是在你房里死的?” “你想说什么?”范文怀转身怒瞪着苏小乞。 苏小乞毫不相让的注视范文怀的眼睛,道:“你心里就没有任何感觉?” 范文怀黯然叹道:“虽然我与她素不相识,虽然她不知何故要害了我的性命,但看着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挣扎死去,任谁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更何况,我还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没能救回她是我没本事。” 提到“大夫”这两个字,范文怀的脸上便充满了骄傲,苏小乞却嗤之以鼻,“掉进钱眼里的人还有脸面自称大夫?” “你以为我想的?”范文怀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世上还有无数的穷人不敢看病,看不起病,得场大病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塌地陷! 我为什么这么计较钱,就是我要用得来的钱给他们一个庇身之所,让他们有病能医,有病敢医!” 苏小乞轻笑道:“在冬梅姑娘面前,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说的?” “你什么意思?!”范文怀的眉心皱成一个疙瘩。 “我从桂妈妈那里听说了……”苏小乞取出白玉烟袋,点燃。 范文怀猛地咬牙,额头绽现青筋,“她竟与别人说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晓了?” “话说的冠冕堂皇,可你不要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像冬梅姑娘那般傻的。”苏小乞又感叹道:“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她之所以那么做,都是……” 范文怀冷笑,“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我与她没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的话,那就是我差点死在她手上。” 范文怀为之一怔,表情缓和道:“那你来是……” “但她也算是误打误撞救了我一命。” 范文怀的眼神又冷下来。 “做人呢,要恩怨分明,我与她的仇怨算是一笔勾销了。” “你既然未受她的恩情,来找我做什么?”范文怀目光森冷。 “我看不惯。” “看不惯什么?” 苏小乞心觉好笑,道:“当然是看不惯你。” “你想怎么样?”范文怀离开苏小乞的身边,面对着苏小乞缓缓后退。 苏小乞敲敲额头,道:“说起来你为我拔了体内的寒毒,还为我指了条明路,算是对我有恩。” 闻言,范文怀下意识的停下了身体。 “所以我就打消了拉你游街的念头,就在这里处决你吧。”苏小乞很平静的说道。 范文怀当即喝道:“你好大的口气!” 苏小乞摇摇手指,微笑道:“我是本事大。” 范文怀又在后退,凭意识的摸向虚掩的门,苏小乞也不阻拦,听范文怀很不理解的问道:“你来这里就仅仅是因为看不惯我?” “不然呢?”苏小乞耸肩,颇为无奈的说道:“我这个人的性子就是爱管闲事,我看不惯的事我就一定要管一管,不然我的心里就不畅快,我的心里不畅快就睡不好觉,睡不好觉呢,就老是想起让我不舒服的事,所以……”苏小乞对范文怀呲出牙花子,“我就来找你了。” 范文怀拔腿就跑。 苏小乞嘿嘿一笑,身形掠起,疾如鹰隼般向范文怀冲去,滚烫的烟锅闪电般打向范文怀的后颈。 然而,令苏小乞没想到的是,这势在必得的一击竟落了个空,正在向前狂奔的范文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到一边。随后,身体拧转面对苏小乞,势若千钧的右拳猛向苏小乞上腹部的巨阙穴打来。 “咦?” 苏小乞情不自禁的发出呼声,右膝妙至毫巅的抬起护住致命的穴位,拳与腿硬撼在了一起。 犹如金铁交击,强劲的震荡波一圈一圈扩散,两人一触即分,苏小乞目望着倒退三步的范文怀,道:“你的身体比我想象中的要硬,竟然不下于我。” 范文怀一言不发,他的心里正暗暗叫苦,现在他的整条右臂酸痛难忍,更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气由拳峰向上游走,让他的半边身体都几乎僵住了。 “看样子你还没有炼化妖魂,但你的实力却在虚魄八重左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难相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苏小乞微露惊色的点评起范文怀。 范文怀将心神放在苏小乞身上的同时,眼角的余光一直向门外移动,他希冀能够看到关老爷的身影。 “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苏小乞笑的很诡异。 范文怀的心倏地一沉,他眼看着光明在离他越来越远。 “在进门之前,我杀了一个关老爷的狗腿子,我本以为他很快就会领人来,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他,没想到咱们俩开始接触了,还不见他的影子。”苏小乞很失望。 仿佛有十座大山压住了范文怀的心。 “其实我明白,你也应该明白,生意人所做的事都是跟自身的利益挂钩的。” 范文怀忍不住的吼道:“别人能给他做的事,我也能够做到!” “你的确能做到。”苏小乞冷冷的笑道:“可你表现的太完美了,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神医你装的太好,他怎么能摸准你的本性?” 范文怀霎时面无血色,的确,不仅是在关老爷面前,在所有人面前他都表现的太正直了,他乐善好施,他嫉恶如仇,他…… 他给自己粉饰的光彩,今天却要了他的命! 范文怀无心恋战,他已知自己不是苏小乞的对手,骇破了胆,范文怀连腿都软了,手脚并用的向前飞奔,然而,一只脚在他瞳孔中慢慢放大。 “砰!” 范文怀离地倒飞回去,撞碎了木桌,撞塌了药柜,悬挂在墙上的匾额被震得落下,砸的他头破血流。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公理 “这个世界不存在公道,我也不想做劳什子的正义使者。”苏小乞居高临下的走向半躺在废墟里的范文怀,“老子要做的就是几个字,让自己舒服。” 苏小乞一脚踩在范文怀鲜血淋漓的脸上,头向前伸,道:“我见你出招与你针灸的手法很是相似,怎么看都像是从一门炼体功法里演变出来的。” 范文怀还露在外的左眼闪现着震惊之色。 苏小乞似笑非笑道:“这门功法怎么就与我修炼的功法那么相似呢?” 范文怀的眸中顿充满惊喜,从嗓子里挤出尖细的声音,“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将这门功法,还有我独创的《截脉十三手》交给你。” 苏小乞似笑非笑道:“如果我不呢?” 范文怀愣住,随后一脸狰狞的狠声道:“那你休想从我嘴里听到半个字。” “我会知道的。”苏小乞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网兜,用来过滤药渣的网眼最多有筷子尖大小,“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苏小乞的笑容让范文怀没来由心底生寒。 “世上有一种刑法名叫凌迟,有八刀、二十四刀、三十六刀、七十二刀、一百二十刀之分,甚至还有四千七百刀,据说被割四千七百刀的那个人,受刑完的第一天,还喝了一点米粥。”废墟里的网兜还有很多,苏小乞边捡便为范文怀释疑。 范文怀只感到寒气自足底升起,凉透脊背。 “你觉得自己可以坚持到第几刀?”苏小乞用着一种游戏的口吻,“猜一猜?” “别……别这样……”范文怀带着浓重的哭腔,道:“我们无怨无仇,我骗的人也与你毫无瓜葛,何苦要置我于死地。” 苏小乞拆开手里的网兜,又重新编织在一起,在龙口城讨饭时,他有时也会到海边捕几尾鱼打牙祭,渔网的编织方法就是在那时学会的。 见苏小乞不回话,范文怀又啜泣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看在我也曾真心救过病人的份上……” 苏小乞将编好的网从范文怀的头上罩下,眯着眼道:“这些话你还是留到地府里忏悔吧。” 范文怀忽然暴吼,双手向前抓了来,然而,他打起架来就像是恼羞成怒的孩童,完全不按章法来。 如此一来,范文怀胸前空门大开,苏小乞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其踹倒,将其踩得口吐鲜血。 “开始喽?”没有刀,苏小乞便从地上捡起一块薄木片,灵力覆上,顿有锋利的漆黑气刃凝聚成形。 勒紧网,肉从网眼里凸了出来,在范文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木片斜着切入,手腕一抖,在鲜血即将流出时,一块薄肉离开了身体。 范文怀又哭又叫又骂,然而,苏小乞并没有因此停下手里的动作,大约三十刀过后,范文怀的呼声越发的衰弱,清醒的意识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身体里抽取出来。 “求……求求你……放……放过我吧……”范文怀的乞求声令人心碎。 苏小乞的语气里仍旧没有一丝感情,就仿佛他的心肠是铁铸成的,“东西在哪?” “东……东西,什么东西……”范文怀已经连苏小乞的话都听不懂了,身体上的痛苦令他无法思考。 范文怀在极力的让涣散的瞳孔聚焦,“在……在后院,书……书房……柜……柜子……第……第二个……格子……” 苏小乞一挑眉,接着再削一片肉,看着血肉模糊的范文怀道:“我不会去问你是否知错,身体受到伤害才想到自己罪不可恕是天底下最没有诚意的……”苏小乞停顿一下,继续道:“我本是想在你身上剌个几千刀,但我现在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了,更何况外面还有一群等着我出门的人。” 范文怀闻言一愣,就如同醉酒的人猛然惊醒,下意识的看向虚掩的大门,透过门缝可看到街道上灯火通明,有无数举着火把的人在窃窃私语。 “救……”范文怀欣喜若狂的喊出一个字,但狂喜的心情也在刹那间如流星坠入深渊,如果外面的人想救他,怎会需要他来呼救。 当然,想要让人救他,还有一个办法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将他能给关老爷的好处全部像倒豆子一般倒出来。 可是,苏小乞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假如结局都是死,他为什么不能死的光彩一点? 至少还能活在人的颂扬之中。 想至此,范文怀便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就如同是昂首挺胸奔赴刑场的壮士,已经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准备。 苏小乞当然也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思量片刻,手腕一抖,木片犹如飞刀钉在了范文怀的喉咙上。 无论是谁受了这样的伤都必死无疑了,苏小乞没有去看范文怀的死状,而是打开了一扇小门,进了后院。 后院不大,有两块小药田,一棵碗口粗的槐树,还有三间小屋,一间柴房,一间书房,一间住房。 苏小乞直奔着书房去了,打开门便闻到一股难以驱散的墨味扑鼻而来,书柜上摆满了各种医书,桌上有范文怀所留的大量手稿,写的是各类药材的药理。 第二格上有一个樟木制成的木盒,捧下来盒上不见积灰,应该是有人常常擦拭。 木盒也没有上锁,既然对独创的手法很是看重,怎么会不加以防护? 那么木盒中必定藏有机关,范文怀这才满不在乎将木盒放在显眼处。 但试木盒的重量,大约也就是一斤沉,不像是藏有暗器。范文怀既是大夫,打开木盒将要面对的想必是一片毒雾了。 食指向上轻轻一弹,苏小乞顿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木头断裂声,开启木盒怕是要用独特的手法,假如手法不对,机关便会开启。 也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木盒向外裂开,一团灰扑扑的毒雾霎时笼罩了整间屋子,只见屋内的所有物件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融。 若不是苏小乞眼疾手快将木盒里的两页纸抢救进百宝囊,那他此次就要一无所获了。 第一百八十章 截脉十三手 坚实的墙壁在扭曲变形,当苏小乞冲出门外时,松软的砖墙再顶不住沉重的屋檐,书房垮塌了。 “好烈的毒。”苏小乞情不自禁的赞叹一声,以他百毒不侵的体质,自然不会受到伤害,就是衣衫受到毒雾的侵蚀,都融化成水了。 苏小乞没有感到后怕,在开启木盒时他已能想到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就是一想到范文怀死都死了还要反咬他一口,就觉得这个人的心机实在太过深沉了。 当人面对宝藏,贪欲吞并冷静,手里的木盒又轻的没有多少斤两,恐怕都想马上打开瞧瞧。 只可惜,苏小乞与很多人都不一样。 苏小乞四下环视一圈,进范文怀的住房翻箱倒柜,总算找出了一件较为合身的藏青色袍服穿在身上。 袍服的颜色有些发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大概是范文怀年轻时所穿,能够让范文怀压在箱底不舍得丢弃,这件衣服必定承载了很多往事。 或许就是他到云海圣宫求学时,卖了老屋给自己添的体面衣裳。 正门还围着人,后院外能见火光冲天,苏小乞不急着走出去,而是从百宝囊里取出从木盒里得来的两页纸。 一张犹如金箔,又似绸布,上方有数个小人在做着各种奇怪又流畅的动作。小人的体内分布着人体的所有经脉和穴位,灵力所运行的点都闪着明亮的金光,而很多经脉、穴位都是灰暗的,这页纸当然就是苏小乞急需后续功法,《第八套广播体操》的扩胸运动篇。 另一张纸是由黄麻制成,上方同样画着小人,有经脉有穴位,只不过相比【扩胸运动篇】将所有穴位都标注出来,《截脉十三手》只标注出了十三处穴位。 如果说它是救人的良方,倒不如说是杀人的术法,因为这十三处穴位多半都足以致命。救人与杀人,仅就是力的强弱之别。 这门特殊的术法是怎样的品阶,纸上并没有明确的划分,范文怀创出《截脉十三手》本就不是为了致人于死地。 但这门术法到了苏小乞的手中,苏小乞自信能让它发挥出远远超出星阶上品的威力。更甚至,在配合灵力中的诡异能量,以及水寒之气,苏小乞觉得《截脉十三手》所能达到的品阶不低于月阶中品。倘若修炼到大成境界,聚魄境以内,苏小乞无人能敌。 因为修炼过【原地踏步篇】与【伸展运动篇】的缘故,《截脉十三手》上手的速度是非常快的。略扫一遍,苏小乞便记了大概,再熟记一遍,《截脉十三手》的攻击手段已然是深刻在苏小乞的脑海里了。 十三处穴位,无非就是用指、掌、拳、肘四处为攻击点,并不是有十三种不同的攻击手法,不然,这门术法实在太过繁琐了。 收拾妥当,苏小乞施施然回了正厅,走出门,领头的当然是身上挂着无数黄金的关老爷,在火光下,明晃晃的金光不断地刺着苏小乞的眼睛,俗的让苏小乞实在想吐。 关老爷被三十来名家丁簇拥着,在他身边还挺立着两名年轻人,一人戴着闪烁寒光的尖刺拳套,满眼的跃跃欲试。自从进了关府,他已许久没与人真正交过手了,府内点到为止的切磋,实在不够尽兴。 另一人脸上长满了青春痘,正手拿着一面小铜镜照着,脸不时地侧到左边,再侧到右边,嘴里既像是叹气,又像是在烦闷的低吼。 在关老爷这些人的后方,还聚着些面如菜色的穷苦人,他们深信范文怀的医术,但因为关老爷的阻拦,他们都不敢闯进宝林堂。 于是,苏小乞一露面,便听他们喊道:“你这歹人,把范神医怎么样了?!” 范文怀的确是有本事的,既将钱赚了,在别人的心里又落到了好。 身体经常出些小毛病,这些穷苦人只会认为是饭少活多,劳累成疾,怎会往别的地方去想? 而那些富人呢,应该是想着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身体得不到锻炼,身子自然就跟着差了,万万是怀疑不到范文怀身上的。 范文怀正是把握住了他们这个心理,将他们当成了愚蠢的绵羊,需要时便拉过来薅一把羊毛,反正羊毛还是会长的,并且会更加柔软。 这群温驯的绵羊开始为牧羊人打抱不平了。 “你们既然这么担心范神医,之前为什么不进去瞧瞧?”苏小乞的话说起来很平静,给别人听来就十分的刺耳了。 无数人骂骂咧咧,还有人大喊道:“若不是关老爷想着我们进去会激怒你,对范神医下毒手,你哪里还有机会用两条腿走出来?” 苏小乞眉梢一挑,道:“口气这么大?” “我们不是口气大,而是本事大。”戴着尖刺拳套的年轻人如此说着,吐出“本”字时,年轻人两臂的肌肉骤然膨胀数圈,拳头携怒海狂涛朝苏小乞的面门击来。 到了聚魄境这个修为,灵力所幻化出再不是虚物,而是真真正正有了实体,年轻人的拳击来,空气中霎时充满了朦胧的水雾。 “杜凡这个性子真该改一改了,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以后怕是要吃大亏哟。”关老爷的话像是在责备,语气里却满是得意,能叫又会咬人的狗才是好狗。 杜凡的出手毫不拖泥带水,更无试探之意,一出手便倾尽聚魄二重的所有之力。既有洪涛奔袭,又有泥石滚滚。 苏小乞非但不避,反而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浪涛已然在眼前了,苏小乞依旧没有出手的打算。 就在杜凡桀桀怪笑,又举起水花四溢的左拳时,苏小乞身形骤然一闪,在所有人的眸中消失了。 仍在照镜的年轻人身体顿僵住了,眼睛四处乱扫,忽的,见苏小乞屈身出现了杜凡的背后。 势沉力猛的拳头以雷霆之势轰在了腰椎处的命门穴上,虽有一层毛茸茸的黄毛及时挡在了苏小乞的拳下,但灵力中的诡异之力在瞬息间便分解了这层猴毛,冰冷的寒气无可抵御的涌入了命门穴。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财宝 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骨头爆碎的声音,杜凡如同一个破麻袋般飞了出去,狗啃屎式的扑在地上,在地上连滚了几圈,脸色灰败的无法动了。 他的身体没有一处渗出血,甚至见不到一处淤青,双腿明明还在身体上,杜凡却感觉不到了双腿的存在,他彻底失去了与下身的联系。 关老爷脸色一变,忙命令道:“李东,快上!” 话音未落,收起铜镜的李东单手掐出几个术诀,一个水缸大小的透明晶石在苏小乞的头顶上方凭空出现,极速砸下。 苏小乞身形又是一闪,虽也足够的快,但与之前相比,众人还是捕捉到了他模糊的身影。 不过,苏小乞已出了晶石攻击的范围。 似山岳般厚重的圆形晶石轰然落地,刹那间碎成无数晶尘,又在李东后续变化的术诀中汇聚,凝成两条透明的锁链,追风逐电般紧追苏小乞的双腿。 人的速度与术法相比,多半都会败下阵来,苏小乞却满不在乎身后紧追不舍的锁链,眸中只有李东一个人。 后方劲风嘶嘶,犹如毒蛇吐信,苏小乞一步快过一步,倏地,身体骤然加速,在李东惊恐的目光中欺进了他的怀里。 低身,横肘,闪烁着黑光的肘尖猛然击中了李东被透明晶石所覆的腹部。 裂痕以极快的速度在晶甲扩张,“嘭”的一声,晶甲粉碎,尚有余力的肘尖将残存的灵力一股脑的泄入了李东脐下的气海穴。 直到此时,呼啸而来的锁链才缠上苏小乞的脚腕,但已然无力了。经苏小乞手肘的一撞,李东体内的灵力激荡不休,竟涣散的难以聚起,失去与锁链的联系,本已得手的透明锁链无奈的被苏小乞震碎成了齑粉。 李东悚然变色,“救……”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苏小乞狂风般的攻击便又跟着来了。双掌齐出,一股强大的掌风透掌而出,猛击在了李东两侧的太阳穴上。 脑中“轰”的一炸,黑血自七窍中汨汨涌出,李东向后趔趄的退了几步,仰面倒地,当场气绝身亡。 不过是短短数息之间,手下的“哼哈二将”便一死一残,关老爷此刻震骇的无以复加,张嘴结舌道:“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小乞眉眼中充满了笑意,道:“我是秦始皇,今天刚从墓里出来,我在墓里有三千吨黄金和三百万秦兵被封印,你现在给我几百块下品灵晶,我就能解封。 待我解封之后,不但十倍偿还于你,还封你为骠骑大将军。” “……”关老爷在往人丛里退,但身后的人也在往后退,他始终还是站在领头的位置。 “看起来你不信我的话。”苏小乞很遗憾的摇头叹息,“那我就将我真实的身份告诉你吧。 其实我是白胡子,打完顶上战争之后,我并没有死,而是流落到了这个异界。 现在你只要给我上千块上品灵晶,我就能重回新世界,不但把One Piece丰厚的财宝送给你,还封你做我儿子,你看咋样?” “……”关老爷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怒喝道:“你少在耍我,你当真以为我怕你?!” 苏小乞一愣,咂嘴道:“真是遗憾呐……” “你且瞧瞧这是什么!”关老爷从怀里取出一张银色的符箓,符上画着晦涩难懂的图案。 苏小乞微露诧色,他的确没想到关老爷身上会有灵符。 “这是在我缴纳两百块下品灵晶,安大人赐于我的,现在便让你晓得,你得罪的究竟是什么人!”关老爷猖狂大笑,将灵符扔向苏小乞。 银色符箓在飘飘悠悠的飞出,自符上的图案开始,一层白霜正快速的在符纸上蔓延,忽的,一道轻微的脆响传入苏小乞的耳中,那是冰碎裂的响声。 刹那间,凄冷的寒气席卷了街道的每一处角落,燃烧着烈焰的火把瞬息间被冻结,火居然未熄灭,而是凝固在了冰中。 在扔出灵符时,关老爷便用力扒开人群向街外跑去,一些跟随他的人起步晚,又不敢随意的超越他,大步奔出几米,忽然就感到身体越来越重,双腿就像是灌了铅,速度不由自主的就慢了下来。 厚达数寸的寒冰自双腿向上游走,几息的时间便延伸到了腰间,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呼声此起彼伏,街道上多了数不清的向前奔跑的冰雕,他们恐惧的表情也凝固住了。 面对袭来的寒潮,苏小乞轻拍妙空袋,变色龙顿钻了出来,随后,身躯骤然暴涨,化作了庞然大物。 变色龙的身体强度比苏小乞还要差上些许,苏小乞当然没想过要用它来抵挡空气中寒气。手扶在粗壮的蛇身上,苏小乞的背后传来一道布匹撕裂声,一双血翼骤然伸展开。 变色龙颤抖不止,它明显的感到苏小乞的掌心传来一股无法抵御的吸力,体内的精血化作一道洪流蜂拥着向外涌了出去。它极力的想摆脱苏小乞的手,却发觉身体已麻痹住了,根本无力挣脱。 好在,苏小乞浅尝辄止,在血翼展开的一瞬间,厉声喝道:“缩!” 变色龙与苏小乞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还是有几分默契的,闻声,庞大的身躯瞬间缩成麻绳细。钻入苏小乞的怀里,狠狠地咬了一口,只可惜,苏小乞的身体实在太过坚硬了些,嘣的它牙险些震落。 血翼将一人一蛇包裹住了,寒潮来去甚快,血翼从鳞片开始,一层一层剥茧抽丝般消失,半蹲的苏小乞缓缓站了起来。 藏青色的蛇头从苏小乞怀里钻出来,那双精光四溢的蛇瞳变得黯淡无比,就连头也不像往常那样昂的高了。 苏小乞低头宽慰道:“你不要怪我,我若是死了,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主人? 跟着我这个有大气运的人,说不好你明天就能化蛟为龙,渡劫飞升。” 变色龙斜睨了苏小乞一眼。 “要不,我也把One Piece送给你?”苏小乞眨眨眼睛。 变色龙呸了一声,钻进了妙空袋。 “嘿……” 第一百八十二章 落幕 关老爷所掷出的灵符,品阶少说有王级中品,也就相当于凝魄五重到六重左右的全盛一击。云海圣宫到底是大宗门,出手就是不凡,像王级中品灵符在灵道门是绝难见到的。 好似瞬息间入冬,周边的房屋都冻成了冰屋,地面也覆上了一层洁白的寒霜,苏小乞就好像踏入了一个冰封的世界。 关老爷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当然也是因为他逃的快的缘故,他捡回了一条命。运气不好的是,他身上挂的金链、金戒指实在太多,大大拖累了他逃跑的速度。 关老爷的双腿都结了冰,一直到腰部才停止。拖着两条被冰冻住的腿,他根本无法移动,只能用双手抠着两块石板相接的缝隙,奋力向前爬。 多数人都因为灵符而死,那些受过范文怀“恩惠”的穷苦人在寒潮来临时,便顾不得是落在关老爷身后,还是赶在他前头了。常年劳作的身体使他们瞬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速度,活下来的人甚至有大半部分都是他们这些一穷二白的苦哈哈。 关府的家丁都有修炼,然而,骄奢的生活早已磨光了他们的锐气,酒色更是掏空了他们的身体,当死亡来临,他们才知自己是多么的孱弱。 苏小乞迈步走近关老爷,衣衫多打补丁的穷苦人在面露惧色的后退,苏小乞懒得与他们讲范文怀如何如何,就算说的全是真话,他们也不见得会信。 一个人就算脑子有点不灵光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思考能力的,一群人,就算有聪明人,也人云亦云的变成傻子了。 “等等,等一等。”见无路可逃,关老爷转身竖起掌来阻拦苏小乞,“仔细想想,我们之间根本没仇,就别老想着打打杀杀了,不如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听个小曲,唱个歌?” 苏小乞展颜一笑。 “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罪不至死啊。”关老爷的脸皱成了老树皮,求饶道:“今天是我有眼无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苏小乞双眉一挑,道:“百花楼的姑娘难道都是心甘情愿进去服侍人的?” “……”关老爷沉默一下,咬牙道:“大势是无法逆转的!”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我并不是迂腐的人,既然存在当然有合理的地方。”苏小乞紧盯着关老爷的双目道:“我只是觉得,受人逼迫一点也不愉快。” 苏小乞的话说的没头没尾,关老爷却很懂他的意思,色厉内荏道:“你要想清楚站在我身后的是什么人!” “云海圣宫?”苏小乞撇着嘴道:“我正要去。” 关老爷一怔,茫然道:“你……你要去做什么?” “去找找有什么功法能治我体内的暗疾,再看看云海圣宫都有什么让我不爽的。” 关老爷不由得撇嘴鄙夷道:“不自量力。” 话脱口而出,关老爷马上就感到后悔了,正想着该用什么话来弥补,苏小乞无奈道:“是不是没脑子?既然去云海圣宫当然是以弟子的身份。” “算了,不与你说这么多。”苏小乞用脚踢踢关老爷裹在冰内的腿,道:“想赎回你的命,你能给我什么?” “我?”关老爷目露欣喜,“你想要什么?” 苏小乞摸摸下巴,“随便来个几百块中品灵晶?” “……”关老爷苦着脸,“我……我拿不出?” “这你都拿不出?”苏小乞的眉心皱了起来。 “都上交给安大人了。”关老爷捏起脖子上粗大的金链甩甩,道:“我所有的家底都在身上了。” “这就难办了。”苏小乞的语气充满了遗憾。 “怎就……怎就难办了?”关老爷的声音在抖,“我还有金铺、粮店、上万亩肥田。” 苏小乞摇头,“你说的我都不需要。” 滔滔不绝的关老爷闭上了嘴,眼神里满是惊慌。 “算我吃点亏。”苏小乞竖起一根手指,“一百块下品灵晶。” 关老爷忍不住斥道:“你怎么不去抢!” 苏小乞挠挠眉毛,很无辜的说道:“我现在就是在抢啊……” “我拿不出,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关老爷的犟脾气上来了。 闻言,苏小乞偏着脑袋想了一下,重重点头,“好。” “别,别。”自知失言的关老爷忙摆手。 苏小乞已经挥出一拳,打烂了他的脑袋。 在黑暗中不断退缩的众人不敢去看这血腥的画面,万分惊恐的呼了一声,作鸟兽散。 …… 观海城城外,桂妈妈手揉捏着衣角,神色紧张的不停踱步。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耳边逐渐清晰。 桂妈妈一眼便看见了在空气中忽明忽暗的一点火光,抢上去,忙道:“解决了?” 苏小乞应了一声,桂妈妈悬起的心这才落下,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么担心我?”话说完,苏小乞一拍脑袋,“我忘记了,关老爷的死,多少能让你们活得不那么提心吊胆。” “接下来该怎么办?”桂妈妈轻松之余又感忧愁,她们这些人已经习惯活在关老爷的阴影下了,现在从他的影子里走出来,她反倒觉得无所适从。 苏小乞反问道:“你认为该怎么办?” “我?”桂妈妈低头沉思,摇头,她的心里一片茫然。 “观海城为什么没有守卫?”一路行来,街道上空空荡荡,沉寂的如同死城。 “原先观海城是张家的,后来关老爷傍上了云海圣宫……”正说着,桂妈妈顿住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意味深长的笑道:“观海城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苏小乞报之一笑,“谁说不是呢。” “只可惜这座城太小了,来的人少之又少,除了逃命的就再也没什么人来了。”桂妈妈有点不满足。 “蚊子小也是肉,不要拿豆包不当干粮。”苏小乞提醒道。 “我省得。”桂妈妈瞧着苏小乞,道:“你想要什么?” “每年的收入我要六成。” “这么贪心?” “那可不。” “你这是准备要走?”桂妈妈道:“你就这么放心我?” 苏小乞笑眯眯的看着桂妈妈的高耸的胸前,道:“胸前有沟壑的人,必然胸有丘壑,我不担心。” 桂妈妈脸上顿飞起两抹红霞。 苏小乞拍拍桂妈妈的肩,转身高举手臂摆了摆,道:“不该在百花楼的人都送走吧。” “好。”桂妈妈应了一声,但又紧跟着道:“我还以为你会烧了百花楼,让我们从良。” 苏小乞轻笑一声,只道一句,“有机会再见。” 桂妈妈小声呢喃:“有机会再见。”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油老鼠 云海圣宫在清泉城这个不是秘密,在极地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云海圣宫是灵魄大陆最强的势力之一。 从观海到清泉需要经过三座城池,如果说观海城是垂暮的斜阳,那一路南行,苏小乞所见到的,就好似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最后放出了绚烂的光辉。 相比观海城的萧条,清泉城实在太过繁华了,道路上看不到一辆牛车,抑或马车,拉车的无不是各种奇珍异兽。 在观海城随处可见的牛粪马粪,若是在清泉城一尘不染的青石板上被瞧见,那真是相当稀奇的事。更甚至,清泉城任何一条街道的路都平整的好似床板,就连米粒大的坑都难找到。 在一间名叫珍宝阁的商铺里将避水石、药草、还有从关老爷身上扒下来的金首饰卖掉,苏小乞的手里便多了三百块下品灵晶。 三百块下品灵晶可换算成三十块中品灵晶,也可换成三块上品灵晶,听起来不多,但以聚魄境这个卑微的境界,很多人甚至还在为一块下品灵晶发愁,不是每个人都像苏小乞这般有钱缘的。 而到了这处地界,修行的人便多如牛毛了,苏小乞这等修为完全就属于大海里的一朵浪花,风一卷,就淹没在了人海。 没有人会将宗门建在城内,苏小乞来到城心一是为了销赃,二是为了获得云海圣宫的更多信息。他对云海圣宫一无所知,并且从很多人的口中得知,他已经错过了云海圣宫招收弟子的时间。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靠贩卖消息吃饭,苏小乞要找的是一个名叫油老鼠的人。这是从一间客栈的店小二口中得知的,坐在饭桌上的客人当然不止是饮酒叙旧,还会聊些江湖上的私密事。耳边进出各种消息的店小二,送给他几两银子,他总是能告诉你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秘辛。 油老鼠的家在西边双石巷的左边倒数第二间,之所以叫双石巷,是因为这条巷子的两边人家都姓石,但却是不同的宗族,双石巷这个名字便这么被人叫下来了。 双石巷的路同样是由青石板铺成,宽敞的能跑马,走到左边倒数第二间屋子,一扇破旧的黑门正紧紧关闭。 双石巷的每一座房屋都大同小异,小院,东西两边各有一间偏房,中间是堂屋。与油老鼠这间屋不同的是,双石巷的所有屋子的门都是崭新的,甚至有的门还刚刚漆过不久,可以说,油老鼠的屋子在双石巷是最为扎眼的了。 敲门,然而等了许久,仍不见油老鼠有开门的意思。趴在门缝向里看,不知油老鼠用什么糊住了门缝,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黑。 苏小乞摸摸下巴,沉吟片刻,先是向院子里扔了一锭金子,随后,双腿微微一弯,跃进了小院。 院里堆着一堆堆山高般的杂物,扔进来的金子倒是不见了,堂屋的门敞开着,一股浓浓的腐味正由内散发出来。 苏小乞低头一瞧,只见离地二寸有细如蛛丝的透明丝线,纵横交错犹若棋盘。 先扔进金子就是有这点好处,如果没有油老鼠给他提醒,还不知要中什么招。 小心翼翼的避开丝线走进堂屋,苏小乞不禁皱起了眉。屋里的地上、桌上堆满了各种食物水果,有些甚至已经腐烂,更甚至,苏小乞还看到地上有几坨粪便,完全没有下脚的空。 “坐。”秽物里爬起一个干瘦的老头,身材竟还没有苏小乞的腿高,一双浑浊的眼睛与失了智的老人毫无区别。 苏小乞抿抿唇,不动。 油老鼠也知屋子里是怎样的情况,不强求,一瞬不瞬的看着苏小乞,嗓子里响起了怪异的笑声,“小兄弟来此有何贵干?” 苏小乞不答反问道:“通常,人来找你都是为了什么?” 油老鼠眼皮一抖,目中流露出了极深的笑意,掌握对话的主动权,有时就是在一两句话里产生的。 他没有顺着苏小乞的话往下走,而是这样回道,“我不知道。” 油老鼠笑嘻嘻的补充道:“从来没人找过我。” 闻言,苏小乞没有像里愣头青一样显得毫无招架之力,而是从百宝囊里取出一块下品灵晶在手里颠了颠,抱拳道:“是我找错人了。” 言罢,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 “等等,小兄弟等等。”油老鼠忙呼喊,然而,苏小乞的脚步飞快,竟是不准备停留片刻。 “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小兄弟请回来吧。”油老鼠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 苏小乞的身形这才为之一顿,转身走回了屋内。 “想想以我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找错人,一定是与老哥哪里产生误会了。”苏小乞脸不红心不跳的如此说道。 “是极,是极。”油老鼠点头称是。 “那老哥都有什么值得我买的消息?”苏小乞将手里的灵晶伸到油老鼠的面前,在他伸出干枯的手想抓在手里时,苏小乞又将手缩了回来。 “你是什么意思?”油老鼠目中顿现怒色。 苏小乞凝视着油老鼠的双目道:“老哥做了那么久的生意,以物易物总该知道是怎样的道理吧?” 油老鼠一拍脑袋,懊恼道:“见到钱,我的脑子总有点不好使,更何况还是一座金山。” 苏小乞报之一笑。 “你是想问云海圣宫的事?”浑浊的眼睛陡然放出光来,油老鼠目光灼灼的抬头望着苏小乞。 苏小乞点头。 “这要从冰宗与火宗说起……” 苏小乞竖耳倾听,突然间,心头警兆顿生,冰冷的杀机自油老鼠体内狂涌,只见他的双手十指不知何时变成了闪烁着寒光的六寸尖刀。 他的双手依旧灵活,好似沉重的尖刀没有让他受到一点影响,重重爪影向苏小乞的下身罩了过来。 油老鼠的身材到了此时终于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无疑是很难防的,并且还是攻向人体最脆弱的部位。 千钧一发之际,苏小乞几乎是本能的蜷缩起身体,向门外滚了出去,躲避的方式可谓是让很多人都瞧不上眼,但毫无疑问的,在面临这种九死一生的局面,是最好用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傀儡 苏小乞的躲避方式看起来滑稽可笑,却最能体现出一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而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往往离不开身经百战。假如是个愣头青受油老鼠攻击,恐怕已经是下体被废,只有等死的份了。 攻击落空,油老鼠也是啧啧称奇,他用这一招杀过的人怕是手指加脚趾都难数的清,没想到其貌不扬的苏小乞竟躲得过这必杀的一招。 不过,接下来的攻击,苏小乞是否能躲得过呢? 苏小乞身体一挺,在地上站稳,同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他的一双脚踏进了院中。 苏小乞很清晰的听到丝线绷直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紧接着,脚踝一紧,在他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细若发丝的透明丝线割开气流将他紧紧缠了起来,并起的四肢丝毫动弹不得。 所有丝线的源头都在油老鼠的十指上,他轻轻动动手指,丝线便会缠紧一分,落入“蛛茧”,唯一的结果就是碎成肉泥。 “是不是很想不明白?”油老鼠呲着一口黄板牙。 苏小乞点头,“是想不明白。” “想不想要我给你解释解释?”油老鼠微眯起满含笑意的双眼。 苏小乞叹道:“一般说这种话的人,到最后都不愿多说了。” 油老鼠马上打了个响指,苏小乞瞧了半晌也没想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言多必失,这是无数人经过血与泪总结出来的,我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还是不要去做这种富有挑战性的事了。”油老鼠笑的越发的开心,他笑,是因为苏小乞身上一定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一个随手拿出下品灵晶来买消息的人,怎会穷? 油老鼠还真就不打算跟苏小乞交谈下去了,十指连动,但丝线仅是紧了一下,传来的触感便越发的不对劲了。 苏小乞灵力中所蕴含的湮灭之力不仅可以抵消敌人的灵力攻击,还可以加快物体腐朽的速度。 比如一个完好无损的瓷碗,若是被苏小乞的灵力所包裹,会在一盏茶的工夫粉碎,假如再等半个时辰,这些碎掉的瓷片甚至会化成齑粉! 在赶往清泉城的这一段时间里,苏小乞没有放松修炼。在海神岛,以及观海城他都没来得及处理体内的异变,终于有空闲的时间,他当然要搞清楚灵力中的这股诡异的能量所能达到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另外,他还给这股能量正正经经起了个名字,一直以来,他遇到的狗血事实在太多了,他由衷的希望能碰到个正经事,这一切要从灵力先开始。 漆黑的灵力爬上了每一条透明的丝线,给油老鼠的感受就是,紧绷的丝线都变得软了。任凭他如何的勾动手指,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反倒越发的松软。 双臂毫不费力的向外一撑,丝线随之寸寸尽断,苏小乞嘴角轻轻一扬,身形一闪,向前窜了出去。 贴入油老鼠的怀中,贯满灵力的右拳猛对油老鼠上腹部的巨阙穴轰了出去。随着一声爆响,油老鼠离地倒飞了出去,“轰”的将墙撞成了裂纹细密的蛛网,陷入墙内许久,才脱离下来摔在地上。 苏小乞的眉心不由得皱了起来,他的拳打的不像是肉体,而是坚硬的钢铁。要说是修炼炼体功法的缘故,苏小乞实在表示怀疑,因为这个世上能比过《第八套广播体操》这套炼体功法的,寥寥无几。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油老鼠抗击打的能力如此之强? 苏小乞正在思索,倒地生死不知的油老鼠缓缓爬了起来。他的关节部位很多都受到冲击错了位,现在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硬生生的扳正回来。让人惊骇的是,从始至终,油老鼠都没有流出哪怕一滴血。 忽的,脑后风声骤响。 苏小乞瞳孔倏地一缩,双脚一步未移,上身竟歪到了一旁,就好像体内没了骨头,只有软软的一张皮。 脑后的人从耳边擦过,凌厉的劲风顿削断了苏小乞耳边的一缕发,定睛一瞧,凌空掠过的人居然也是油老鼠?! 紧跟着,身后又有风声厉啸,这次攻击的却不是上身,而是奔脚踝来了。假如割断腿上的跟腱,那苏小乞就等于失去了一半的双腿,人的行走、跑、跳就依仗着这条强有力的肌腱,假如被割断,将会寸步难行。 面对如此险境,苏小乞依然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假如他跃起躲过身后人的攻击,那面前的两人便会抓住这个足以一击必杀的时机同时攻来,那将要面临的可能就是重伤,或者殒命。 油老鼠在等待,他在等待这个时机的到来,苏小乞没有足够多的选择余地,他能做的无非就是被割断跟腱,或者跃在半空中时,被击成重伤。 两种选择无非就是让死亡来的快或者慢的问题。 然而,苏小乞接下来的选择大大出乎了油老鼠的预料,只见苏小乞的双臂陡然伸出了数倍,如同两条游蛇将身后猝不及防的人缠了起来。 面前的两人同时一愣,忙赶上来,苏小乞鼻中发出一道“嗤”声,将双臂缠起的人向前甩了出去。 三人顿撞在了一起,苏小乞一拍腰间的妙空袋,双目闪着兴奋之色的变色龙立即钻了出来,身躯飞涨的同时,一口灰液似水箭般射在了三人的身上。 三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但心脏处,隐隐有耀眼的光亮从枯柴般的身体里透射了出来。 变色龙眼中的喜色更甚,窜上前去,将三人一一吞了下去。 自从进了油老鼠的门,变色龙便一直躁动不安的想要从妙空袋里钻出来,尤其是身后两人的出现,变色龙的欲望更加强烈。 如果没看错,死去的三人心口的那抹光亮是妖魂发出的,将妖魂封印在灵晶内,填入傀儡的枢纽中心,傀儡便因此获得了力量。 从始至终,油老鼠都没有真正的露面,但既然他在暗中操控傀儡,必定就在这座房子里,只要封锁住他逃跑的路线,找到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遗忘之地 “到现在还不准备出来?”苏小乞目中泛着冷光,“难道你要我亲自来找? 那我可要给你提个醒,被我搜出来,跟你自己走出来,待遇可是大不一样的。” 话毕,苏小乞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见屋子里仍然毫无动静,脸色发苦起来,他实在不想面对地上的秽物。尤其是两个傀儡从院里的杂物堆里钻出来后,各种腐烂物撒了埋怨,甚至踩在这片土地上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龙龙,来……”苏小乞对满眼愉悦的变色龙招招手,笑容满面道:“商量一个事?” 蛇瞳骤的一缩,变色龙弓着身体,蛇鳞都几乎立了起来,惊恐的摇起头,每当苏小乞露出这样的笑容,多半都没有好事发生。 苏小乞脸色瞬间一冷,重踹变色龙一脚,骂道:“需要你的时候到了,还不去?” 变色龙头摇的像拨浪鼓,身躯骤然缩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入苏小乞的袖中,顺着他的手臂爬到了头顶,紧紧缠在了头发上不动了。 苏小乞的双肩顿时垮了,一脸无奈的去抓头顶的小蛇,可变色龙就如同长在了头上,拽掉的只有一把白发。 正觉得无计可施,苏小乞的耳朵忽的一动,他听到了地底有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轻的就好像虫声。 苏小乞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头顶的变色龙,对一处发出声音的地面努努嘴,表情尴尬的来个句,“龟波气功。” 变色龙这次不敢推脱了,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灰液在口中汇聚,随后嗓子里发出类似“喀喀”的声音,灰液喷射到了地上。 坚硬的石板仿佛成了一块海绵,将透着奇光的灰液都吸收了进去。苏小乞暗感诧异,在以往变色龙想要施展龟波气功多要在身躯变大的情况下,现在竟然可以随心所欲的施展了? 将头顶的白色小蛇强拽下来,苏小乞这才发现它的每一片蛇鳞都似有光芒在内流转,那一双雪白的蛇瞳里精光四溢,仿佛要透体而出。 苏小乞为之一愣,他还真没想过,变色龙吞噬了三个妖魂后,竟然有了突破的迹象。变色龙的身体此刻就如同是一个布满孔眼的筛子,假如不堵住这些孔眼,封锁住外泄的气机,那它非但无法突破,境界还会断崖式的跌落。 眼中一片茫然的变色龙终于回过味来,焦急的对苏小乞嘶鸣两声,被早有准备的苏小乞送回了妙空袋。 再看吸入灰液的地面,就好似被烈火焚了三天三夜,成了一片焦黑的灰烬。地下能容纳一人匍匐前行的洞显露在了苏小乞面前,藏在洞中的人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的望着苏小乞,下身传来了一股刺鼻的骚味。 苏小乞鼻头不禁一皱,一脸厌恶的喝道:“滚上来!” 洞里的人抽抽鼻子,哭丧着脸爬了上来,那张脸竟赫然还是油老鼠的脸。 “解释解释?”苏小乞冷笑的看着油老鼠。 油老鼠抬起眼皮瞄了苏小乞一眼,黯然的垂下眼皮,苦叹道:“我这么做是迫不得已,你能懂我的吧?” 苏小乞神色冷峻道:“云海圣宫的事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这个……”油老鼠道:“知道当然知道的。” “你杀了多少人了?”苏小乞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油老鼠偷偷瞥了一眼苏小乞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硬着头皮道:“多半……多半都死了。” 说完,油老鼠忙又解释道:“你知道的,随便来一个人我都要告诉他云海圣宫如何如何,那样我活不久的,云海圣宫怎么会饶的了我。” “所以来打探云海圣宫的人,实力弱的你都动手将他们宰了,再将他们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实力强的……”苏小乞顿了一下,失笑道:“实力强的多半都不会来此,因为鸿运楼的店小二很懂得察言观色,什么样的人是硬茬子,什么样的人是软柿子,他最清楚不过了。” 油老鼠能做的只有摸着后脑勺干笑。 苏小乞道:“我就想店小二怎么会主动上来搭话,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他将人骗至此,你负责杀人掠货,你们两个做搭档很久了吧?” 油老鼠还是干笑,苏小乞的话怎么往下接都是错,能做的就只有用傻笑来应对。 “我就好奇了。”苏小乞有几分不解道:“难道你就从没遇到过一个棘手的人?” 油老鼠看着苏小乞不说话,像是在说你不就是棘手的人,叹息道:“其实之前缠住你的是雪妖蚕丝,就算是凝魄三重的人都不见得能挣脱开。” 说到这,油老鼠还深深瞧了苏小乞一眼,“将人困在蚕丝网里是很简单的事,一般来此的人多数都是参加弟子选拔被刷下来想打听打听有没有捷径可走,你觉得他们这些人里有几个值得让人放在心上?” “这些话题就到此为止吧。”苏小乞道:“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你……”油老鼠欲言又止,他本以为苏小乞会大肆批判他一番,没成想苏小乞与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这样的人无疑更难缠。 油老鼠的心里越发的忧郁,苏小乞见他迟迟不开口,正准备喝骂几句,得知大事不妙的油老鼠忙道:“就像我之前开头所说的那样,云海圣宫分火宗、冰宗两个派别。 火宗在遗忘之地的外围驻守,防止被妖魂反噬的妖人闯入人类世界屠杀百姓,你应该知道遗忘之地吧?” 苏小乞点头,关于灵魄大陆的版图,他也在小摊上看到过。遗忘之地万年积雪不化,高低不一的雪峰约有百余座。从第一个被妖魂反噬的灵魄师逃入遗忘之地后,那里便成了失去神智,或保留神智的人的避难所。 遗忘之地每日都处在漫天飞雪之中,误入绵延起伏的雪山脉,死亡便已随时相伴。正是因为人不敢随意的闯入,那里才成了妖人的聚居之地,如今已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虽然火宗常派弟子在一定安全的范围内斩杀妖人,但妖人却如野草一般除之不尽,如今已日渐壮大。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云海圣宫 油老鼠心里不敢存任何小心思了,一板一眼的说道:“火宗与冰宗之间相隔千余里,虽然都属云海圣宫,实际上两者之间毫无联系,除非其中一宗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两宗的圣主是不会碰面的。 这种情况据说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原因好像是因为修炼功法产生了分歧,云海圣宫便分裂为二,领人出走的圣子在二十年的时间,将十几人的小团体发展成了不下于冰宗的火宗。” “……”听到团体两个字,苏小乞忽然就有种在听黑社会奋斗史的感觉,心里多了几分好奇,道:“两宗谁的实力更强些?” “当然是……”油老鼠将欲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回答苏小乞是火宗。但今天与苏小乞一番交手,他觉得看似势弱的人,说不好隐藏的能量更大些。 “火宗表面上看实力更强,宗内的弟子常与遗忘之地内的妖人搏斗,对敌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冰宗的话,因为体内的水寒之气难以控制,尤其是修为越强,受到的反噬几率便越高,真正有实力的弟子寥寥无几。 表面上看冰宗的弟子修为都差了火宗一大截,但凭着体内古怪的水寒之气,他们倒是很少遇到敌手,越境斩杀敌人更是稀松平常的事。” 苏小乞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已经错过了弟子选拔的时间,如果我想进冰宗你有有什么好主意?” “你果然也是为了这个来的。”油老鼠摇头道:“云海圣宫对于招收弟子是极为严苛的,来我这里的人,十人中有九个是来打听有没有捷径进冰宗。” 油老鼠跟着又补充一句,“要说云海圣宫,冰宗才最为正统。” 后面这句话没往苏小乞的耳朵里进,他的心思还沉浸在油老鼠刚才说的几句话里,那几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想走捷径进云海圣宫,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正在苏小乞情绪低落时,又听油老鼠话锋一转,道:“如果是以前,想进冰宗当然是不可能的,现在就大有机会了。” 苏小乞眼睛一亮,道:“怎么?” “冰宗的圣主老了,宗内的两名圣子明争暗斗,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正说着,油老鼠忽然道:“你对云海圣宫了解的多不多?可知道圣主、圣子、圣女的意思?” 苏小乞十分干脆的摇头,他还真不清楚。 油老鼠不以为意,以他灵敏的鼻子早已嗅出了苏小乞不是长在极地的人,来自沧海的人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海腥味。 沧海距离极地甚是遥远,并且苍云剑派的势力绝不在云海圣宫之下,苏小乞为什么会来此他同样很好奇,但活得很明白的他很是晓得什么话该问,什么话打死也不能说。 更何况他的生死还掌握在苏小乞的手里,他只愿苏小乞的眉心一直能舒展开,嘴角一直能保持向上扬的弧度,这样他生存的几率就能更大些。 “圣主这两个字其实不用过多解释,在冰宗,圣主就是法,他决定着上上下下所有弟子的生死大权。 圣子是云海圣宫未来的继承人,会设有两人,谁能笑到最后,谁就能登上权利的王座。 至于圣女,我到现在仍想不通她存在的意义,好像她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献身给即将接替圣主之位的圣子。 但我觉得所看到的一定是肤浅的表象,可你要我说个更深刻的,我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苏小乞手摩挲着下巴,道:“听你刚才的意思,冰宗内似乎很混乱?” 油老鼠撇着嘴道:“一旦权利二字沾边,哪有不乱的地方。云海圣宫不怕内部混乱,或者说是有意为之,不然也不会设两名圣子。” 苏小乞双眉一抖,道:“为的就是让他们互相争斗,这样能够坐上圣主之位的,必然是心机最为深沉的那个人。当权者若是没有深不可测的城府,云海圣宫的确是无法长久的生存下去的。” “就是这么说。”油老鼠应是。 “你说的机会,是怎样的机会?”苏小乞好奇道。 “说到这个我还要多说一句废话,云海圣宫是分外宫与内宫的,内宫不必多说,那是最接近权利的中心。 我们要说的是外宫,外宫分内院、外院。内院弟子负责宫内种植、打扫、膳食、浣衣、织造一切大小事务,属于伺候人的活,但得到赏识的机会要远多于外院。 外院则负责经商,或者开采矿场养活云海圣宫,外院弟子经商的方式有很多,这里就不多赘述。 我说的机会就是在外院产生的。”油老鼠怕苏小乞听的不耐烦,一口气说完才停下来喘口粗气。 苏小乞点点下巴,示意油老鼠继续。 “从这里往东去一百里,有一个迁江镇,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这条街有各种见不得人的交易,还有一个极为隐秘的拍卖场,是圣子司马远的产业。”油老鼠说完,接着补充道:“上个月圣子安明进来横插了一杠子,两人现在正争夺这条街的归属权。” “他们两个谁的势力最强?” 油老鼠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安明,不过他最近也遇到了一点烦心事。前段时间他在观海城死了一个手下,到现在也没找到凶手,司马远又趁着城内混乱开了个怡心园,分走了他大半的生意。 据听说他一直没放弃找这个凶手,放言要将他千刀万剐。” 苏小乞满头黑线,无意中他就得罪了势力最强的,只能有一个选择了。 苏小乞挠挠头,“如果我选司马远,该怎么做?” 油老鼠奇怪的看了苏小乞一眼,道:“任何人都会选择最硬的靠山吧?” 忽然,油老鼠心中一惊,嘶声道:“那个人……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苏小乞苦笑的点点头,又双目暴现杀机,“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只能杀你灭口了。” 油老鼠悚然变色,连退十多步。 “放心。”杀意尽去,苏小乞忍俊不禁道:“我既然选择司马远,就不怕安明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事,如果司马远知道我暗中帮了他这么多忙,不是更高看我几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迁安镇 油老鼠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回胸膛里,苏小乞愿意解释,便说明他还是安全的。 “迁安镇的那条街是由外院弟子掌管的,司马远这一方的领头人叫大老板,安明那一方的领头人叫做屠老虎。 这两人手底下少说有三百人听其差遣,修为以虚魄境最多,聚魄境怎么着也有个四五十人,至于大老板与屠老虎的修为……”油老鼠想了一下,道:“大老板似乎是聚魄九重,离凝魄境只差临门一脚。屠老虎稍强一点,修为大概是在凝魄一重。” “我要说的办法。”油老鼠顿了顿,道:“大老板与屠老虎之间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大战,如果你能抓住双方混战的时机,取了屠老虎的首级,那司马远会不会高看你一眼? 再之后,失去了志在必得的长街,恼羞成怒的安明会不会派内宫弟子来对付你? 如果你再杀了内宫弟子,司马远会怎么想? 他一定不会放任你这个人才流落在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你拉到身边来,否则就给了安明拉拢你的机会。” 话说完,油老鼠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小乞,他与苏小乞交过手,苏小乞是怎样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他在等着苏小乞知难而退。 苏小乞眉头紧蹙,在灵道门凝魄境已然能够坐在长老的位置了,到了云海圣宫,竟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外宫弟子,这可真不是件能让人开心的事。 如果是相差一两个小境界他还信心十足,跨越一个大境界…… “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捷径。”油老鼠摊手叹道:“我劝你还是打消进云海圣宫的念头,等明年云海圣宫广收门徒,不也一样能入冰宗。” 苏小乞摇摇头,向门外走,“时间是不等人的。” “喂喂。”油老鼠不由得向前追了几步,吃惊道:“你不会真想去杀了屠老虎吧?” 苏小乞停住,双手插在袖中,仰面望天道:“凡事都要去试试,失败了再说嘛。” 油老鼠不禁喊道:“失败了就是死啊!” 苏小乞回道:“试试,试试再说。” 油老鼠难能理解的摇着头,苏小乞的行为无异是在送死,他相信越境杀敌的存在,但他绝不相信有人能跨越大境界…… 凝魄境与聚魄境相比,是一个天一个地,苏小乞要做的事,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见油老鼠许久不开口,苏小乞再动身向门外走,油老鼠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又出声了,“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云海圣宫这么多事?” 闻言,苏小乞笑着道:“老鼠在主人家的墙边打了洞,还会不知道主人家有多少米面?” 油老鼠笑笑,又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这次绝难有活命的机会了。” 苏小乞转身,揶揄道:“那要不要我实现你的心愿?” 油老鼠惊的退回堂屋,从门后露出一个头来,忙摆起手,“不要了,不要了,还是不要了。” 苏小乞嘴角含笑的用手指隔空点点油老鼠,道:“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以后还有很多仰仗老哥的地方,只希望下次再到这个院子里不要再发生不愉快的事了。” “兄弟说笑了,兄弟说笑了。”油老鼠拱手赔笑,随后,拍着胸脯道:“只要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兄弟只管开口,并且分文不取。” 前几句话听着还有点意思,最后一句“分文不取”苏小乞就听出油老鼠到底想说什么了。从油老鼠口中得到了那么多讯息,他还没有付过一两银子,也难怪见他要走了,油老鼠会有这么多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苏小乞从百宝囊里取出一锭金子扔向身后,他的脑后就像是长了眼睛,金子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了油老鼠的怀里。 “按说今天你不仅拿不到报酬,还要给我送上几两银子,但我这个人天生有着一副好心肠,五两金子算是你的辛苦钱了。”苏小乞跃向空中,坐在墙头转首淡淡道。 油老鼠收敛笑容,躬身道:“谢兄弟的赏,谢兄弟的赏。” 苏小乞打趣道:“老兄一把年纪,对我这个小辈行礼不觉得跌份吗?” “兄弟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比兄弟多吃了几年饭,年纪大小算个什么,兄弟有大才,就算是让我下跪我也心甘情愿!”油老鼠豪气干云。 听闻此言,苏小乞呵呵一笑,沉声道:“那老哥就跪一个给我看看?” “这……”油老鼠犹豫了,他就是顺嘴一说,没想到苏小乞还真不客气了,当下目光闪动数下,面露沉痛的弯下双膝。 苏小乞喜,他能跟着一起喜,苏小乞怒,他会面临什么就难说的好了。 不过,他的膝盖还没触碰到地面,便听墙外传来了轻微的落地声。抬起头,坐在墙头的人已经不见了。 “老哥的下跪礼留着下次再看。”渐行渐远的笑声从墙外飘进了脏乱的小院。 …… 苏小乞原以为迁安镇的长街会异常的繁华,没想到踏上长街,所感受的只不过是人生寥落的清冷。 这条街与普通小镇上的破街没什么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这条街十分的长,蜿蜒曲折的几乎贯穿了整座小镇。 街上还是有人的,只不过来去匆匆,脸上更是蒙着一层黑布,在一家店铺停留许久,出门后便闷头急匆匆的向镇外走,如同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被人瞧见。 如果是一个人如此行事,苏小乞倒也不觉得奇怪,修行之人淘宝总是要尽可能隐藏自己的行踪,若身携重宝,又被人瞧出真实身份,被人盯上说到底不是件愉快的事。 可人人都如此,苏小乞不免感到困惑起来,难道人人都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如此想着,苏小乞悄悄尾随在一个身型臃肿的男人身后,随着他一同出了迁安镇。 在镇里与人动手会有什么后果苏小乞也不知道,他更没这个挑战人底线的好奇心,镇外动手反而更容易问出他想要的东西。 出了迁安镇,再跟了一两里路,苏小乞身形一展,抢在茫然无知的男人前头,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乎意料 男人心中微凛,忙刹住脚,粗声道:“你想干什么?!” 苏小乞面露善意的笑容,道:“想问你点事。” 男人下意识的紧捂胸口,绕过苏小乞,从一侧走过,语气冰冷道:“你不要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哎。”苏小乞脚步移动,再挡住男人的去路,笑嘻嘻道:“不要这么干脆的拒绝,多聊几句不会碍你什么事吧?”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男人蛮横的想要推开苏小乞,然而,苏小乞纹丝不动,给男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推一座山。 “既然你不愿给我解疑。”苏小乞目光森冷道:“那我只要亲自动手了。” 男人双眉陡然一竖,呵斥道:“你想做什么?!” 苏小乞的出手已经回答他了,右手闪电般擒住男人的双手,使其失去挣扎的力量,左手随即探入男人怀里,抓出了一根短棍。 只不过,拿在眼前瞧瞧,这根短棍的样式实在有点怪异,同时又很眼熟,看其材质,似乎是青铜。 这根短棍苏小乞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出奇之处,直到他将短棍竖起,表情突然就变得很诡异。 “这……这个……这个东西……”苏小乞的喉结上下滚动,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妙。 面前的男人“哇”的就坐在地上大哭,发出的再不是那种粗的嗓音,而是如女子般的尖细。 是的,这个身型臃肿的“男人”不是男人,而是货真价实的女人,至于苏小乞手里的短棍,是……是每个男人身上都有的东西。 “对不住,对不住。”苏小乞十分尴尬的赔礼道歉,将短棍丢在女子的脚边,慌不择路的逃了。 待逃回迁安镇,苏小乞见身后无人追来,长长的吐出口气,他哪能想到油老鼠所说的见不得人的生意竟然是贩卖成人用品! 难怪进镇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买这种东西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难道还要昂首挺胸的吆喝? 叹气,苏小乞又在长街上转了两圈,家家敞开大门的店铺都被一块长到拖地的黑布蒙着,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为了防止出错,苏小乞又在镇外拦了几个人,男人居多,女人较少,男人所买的除了器具外,还有一些药粉之类。女人就多以器具为主了,唯一不同的是长短粗细不一。 苏小乞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他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穿越到异界的人除了他也没几个人碰到这种狗血事吧? …… 大老板在东,屠老虎在西,这是苏小乞在情绪稳定之后调查出的。其实也算不上调查,走到迁安镇的东边便能看到一群充满战意的人的在集结着,呼喊着要用屠老虎的血来洗街。 走到西边,也能看到一群斗志昂扬的仰天长吼,声称要用大老板的头当尿壶,甚至还有人为了谁第一个向大老板嘴里撒尿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大打出手。 两边的人看起来都很滑稽可笑,但苏小乞很明白,他们一旦交起手来,将会血染长街,那时再不会有人觉得滑稽可笑,只会心生寒意的感叹这场大战的残酷。 苏小乞在一户人家住下了,家中就只有一个独居的老头,以造女人、抑或男人所用的器具为生。 来到迁安镇的人几乎都不会久留,老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留下过夜。他本想问问苏小乞来此的目的,但在苏小乞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的掌心后,他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大老板与屠老虎会什么时候开打,这个谁都做不了准,能够给出准信的,就只有那两个决定几百人生死的领头人了。 苏小乞吃住都在老人的家里解决,一连过了七天,就在他开始感到极其的不耐烦时,大老板这方的一名弟子被屠老虎的人杀了。 事情是发生在正午,两人素不相识,更没什么深仇大恨,仅是因为两人迎面走来时,谁都不愿让对方一步,又因为多瞅了对方一眼,引发了血案。 这就是大战开始的导火索,到了傍晚时分,大老板与屠老虎便领着人在长街的中心对峙起来了。 在暮色笼罩整座迁安镇时,双方的人在领头人的一声令下,悍不畏死的厮杀起来了。 街道上发生的一切都被趴在屋檐上的苏小乞瞧得一清二楚,如今两方的交战才刚刚开始,他正等待着一个绝佳的机会。 喊杀声阵阵,众人厮杀越发的激烈,从一开始有规律的交手,慢慢发展成了各自为战。从街头打到街尾,血染满地的街道上有难以数清的断臂残肢,大老板与屠老虎始终如山岳对峙着,像是在比谁更有耐心。 忽的,大老板青灰色的脸颊没来由浮出两抹红晕,蹬蹬向后退了五步,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还没看到两人如何交手,大老板便受伤败退,并且体内的伤势还不算轻,不懂门道的人不免会有些费解。 而修炼之人则会对屠老虎的实力心惊不已,屠老虎是借着气势压人,他的修为不比大老板高太多,仅仅是多出一层小境界。然而,这层小境界却仿佛隔着山与水,假如真正交起手来,大老板能撑几个回合? 大老板面沉似水,青灰色的皮肤上开始冒出一层苔藓,藓叶上长着一颗颗肉眼难辨的绿珠,他的灵魄是植物系的绿珠藓。 屠老虎怪笑几声,一把扯去碍事的衣衫,露出生满胸毛的宽厚胸膛,一双浓眉竖立着,杀气在目中涌动。 大老板不准备等待下去,他的修为本就弱于屠老虎,更加不能后出招陷入被动,当下手一挥,无数小如粉尘的绿珠射向屠老虎的身体。 屠老虎双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同样手一挥,从他手里飞出无数气泡。绿珠被吸入气泡,竟滴溜溜在内旋转,随后,随着气泡炸成了更加细小的粉尘。 在此前,大老板还没与屠老虎交过手,他从来没想过,外表粗犷的屠老虎灵魄竟然是虚灵系的水泡泡! 这样多毛的身躯,难道不该是猛兽系的灵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拼死搏斗 “只有这点小伎俩可不行。”屠老虎语气中难免有些失望,“那就太没挑战性了。” 大老板青灰的脸霎时紫红,就像是遭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他这一生不怕败,甚至不败死,唯独忍受不了的是别人对他的轻视。 自他开始掌管这条街,他这三年只对一个人卑躬屈膝,自他十三年前用牙齿活活咬死那个对他的讨饭碗里吐了一口痰的人,他便发誓再不会受任何人的侮辱,就算是神都不行。 森寒的杀意从大老板的体内狂放而出,挟着狂风从长街呼啸而过,空气都似被冻结,几片枯黄的树叶停滞在空中,许久才缓缓落下。 就在叶落的一刹那,大老板立即动了,蹲下身,双手虚按地面,青绿的苔藓以他为起点,飞速向外扩张。就如同是冲锋陷阵的大军,爬过长街,越过屋檐,整片长街的建筑都成了一个青绿的世界。 苏小乞也被苔藓掩埋了,大老板忽然眉心一皱,有意无意的向苏小乞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屠老虎背负着双手,目露讥诮的环视一圈,道:“你不了解我,我却是了解你的,我这个人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来到迁安镇,我已经将你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 大老板猛地咬紧牙关,的确,他的确不了解屠老虎,不是因为他自大,而是屠老虎这个人的过去就是一片空白。他根本调查不出这个人从哪来,就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 “大老板,原名叫郭……”屠老虎忽又摇头,“算了,这个不重要,估计你也不想记起这个名字,我说的对吧?” 屠老虎笑的很愉快,大老板的脸由红转紫。 “父亲是个烂赌的窝囊废,母亲是娼寮里低贱的婊子,这两个人你要说八竿子打不着,那也不绝对,只要花几个铜板,不就能躺在一个床上……”屠老虎嘿嘿笑了几声,接着道:“但你要说婊子和嫖客彼此王八绿豆看上眼了,那就让人啧啧称奇了。而这俩人不仅看对方都顺眼,还生了个孩子,更甚至还不止一个,真是造孽哟。” 大老板意外的没有动怒,漠然的表情就像是在听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有火就要发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屠老虎满怀关切的说道:“气是从别人那里受的,身体可是自己的,千万不要因为别人,害了自己的身体。” 大老板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在乎吗?” 屠老虎似恍然惊觉,一拍额头,道:“我倒是忘了,你是亲手将父母毒死的,还狠下心肠扼死了自己的妹妹。据说,那晚你打来一只野兔,你的爹娘狼吞虎咽,唯独你的妹妹没吃一块兔肉。 她不是不想吃,而是舍不得吃,是想将来之不易的兔肉留给你。”屠老虎啧啧两声,慨叹道:“真是可悲。” “的确可悲。”大老板感伤道:“与其活着受人白眼,不如早点脱离苦痛,到下一世享福。” 屠老虎放声大笑,用手指勾去眼角笑出的眼泪,道:“像你这种人也信下一世?” 大老板报之一笑,露出冰寒的牙花,“不信。” “信”字还未出口时,地上的苔藓便化作一张恐怖的巨嘴吞向屠老虎。屠老虎依旧面带讽意,右手向前平伸,掌心鸽子蛋大的气泡骤然疯涨,顷刻之间便庞大的似一个热气球。 紧接着,透明的气泡与巨嘴相触,将其包裹了起来,最后“啵”的一声炸开,恐怖的巨嘴便分散成了无数肉眼难辨的颗粒,漫在了空气中。 “还有什么招数一并使来。”屠老虎狞笑,“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大老板当然不愿坐以待毙,身躯陡然一震,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出犹如实质的青绿色灵力。 “轰”的一声,灵力仿佛燃烧了,乱发飞扬,衣衫猎猎作响,大老板身躯上的青绿灵力波动不定,就好似幽幽鬼火。 空气里充斥着欢呼雀跃声,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仿佛获得了生命的绿珠藓在欢腾。 大老板猛地紧握双拳,绿焰随之离体,碎成点点星光落在了地面、墙壁、屋檐、屋脊上。 霎时间,绿珠藓如同获得了养分,赫然生出了无数长着小嘴的触手,每条触手的嘴里都长满了锋利的尖牙。 数不清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袭向屠老虎,就像是一张天罗地网,封锁住了屠老虎所有能移动的方位。 破空声大作,死亡迫近眉睫,屠老虎夷然不惧的淡淡一笑,双手在胸前合十,就好似一口大锅倒扣的半圆形气泡一个紧随一个从双手向外扩散,层层叠叠约有近三十个。 触手遇到气泡,竟没有任何阻碍的突破了进去,但仅是钻入第一层,便崩碎成了粉末。相同的情形还在上演,以触手的威能根本无法打破屠老虎的防御,庆幸的是触手的数量足够的多。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大老板灵力近乎枯竭时,触手也不过是突破了十五层,想要沾到屠老虎的衣角都是一场妄想。 实力的差距让大老板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他忽然歇斯底里的狂吼,燃烧起灵海内的最后一点灵力。 空气里再不是欢欣起舞的声音,而是一种不安的狂躁。大老板脚下不远的一块绿珠藓渐渐腾高,瞬息间化成了一把粗如门柱的锐利尖刀,以雷霆之势对气泡穿刺过去。 尖刀所行的一路,隐隐能见到虚空泛起了轻微的波痕,随之而来的,是闪电掠过天际后的雷声隆隆,空气竟响起了清晰可闻的音爆声。 倏地,尖刀贯入了气泡,摧枯拉朽的连破十五层,刀尖在屠老虎充满惊恐的眸中停在了他的眉心。 “喀……”一口血从嘴里狂吐出来,大老板不由得跪在了地上。 明明只差一点!! 脸上暴鼓青筋的大老板强行起身,然而已然迟了。短暂的停息给了屠老虎喘息的机会,他的指尖点在尖刀上,气泡飞速包裹了尖刀,将其震碎成了齑粉。 第一百八十九章 巧计灭敌 “我低估你了。”屠老虎的脸色极其的难看,身躯霎时涌出了数不清的透明气泡,袭向再次跪在地上的大老板。 大老板无力抵挡,他的灵海已然如干涸的河床般龟裂开,挤不出一丝一毫的水分。 气泡将他拥簇起来,每个气泡的破灭,都会换来大老板撕心裂肺的惨嗥。气泡破碎的一刹那,覆在身躯上的绿珠藓随之瓦解,血肉被一层层的剥离,露出了森森白骨。 转眼之间,大老板的身下便积了一摊血,眼看就要被活活折磨致死,趴在屋檐上,身披绿珠藓的苏小乞将变色龙放出藏在头顶,立即起身掠向大老板。 手一挥,散发着一股逼人寒气的黑色灵力顿将气泡笼罩,待灵力如雾般飘散,气泡都冻结成了冰晶,如下饺子般纷纷落了地。 “想要杀大老板,先要过我这一关!”苏小乞张开双臂挡在大老板的身前,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忠心。 屠老虎扫了一眼地上的气泡,再从头到脚审视了苏小乞一番,轻蔑道:“就凭你?” 苏小乞摆出一副漏洞百出的攻击架势,声音有些轻微的发颤,“我不会让你再往前一步的!” 屠老虎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居高临下的眼神就如同是一头雄狮在垂目俯视一只蚂蚁。他挺起胸膛,高昂着头,不可一世的迈步向前,“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无法上前。” “你……你……”苏小乞神色慌乱的四处乱瞄,希冀能找到更多的帮手,然而,陷入混战的众弟子早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死活。 “你不要过来!”苏小乞大声尖叫,手扬起,扔出了一个灵力球。 屠老虎脚步不停,手指轻轻一弹,气泡将摇摇晃晃飞来的灵力球包裹,分解成了毫无攻击能力的灵气。 “凭这个就想从我手底下救人,痴人说梦。” 屠老虎大摇其头,苏小乞所施放出的灵力球就好比是用蛮力揉面团,揉出的面不仅粗糙,更是又干又涩,揉面用的是巧活,用灵力攻击敌人同样也是。 苏小乞用蛮力施放的灵力球还没接近他,力量便散去了八九成,打到身体上,完全就是在挠痒。屠老虎的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这样毫无对敌经验的人,究竟是怎么修炼到聚魄境的? “就算是死,我也要挡住你,想杀大老板,就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苏小乞满脸溅朱的大吼,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屠老虎站着不动了,拳头猛对长满黑毛的胸膛捶了捶,傲然道:“我给你这个机会,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 闻言,苏小乞眼睛一亮,欣喜若狂指着屠老虎道:“这是你说的,可不要后悔!” 屠老虎的笑声震得苏小乞的耳膜嗡嗡作响,毫不掩饰对苏小乞的不屑,道:“我就算让你百招,你又能如何?” 话虽如此,屠老虎的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放松的,表面看上去轻松,内里的警惕性却是不减分毫。假如苏小乞真的施展出了能够威胁到他性命的招数,以他的实力能够随时反制。 苏小乞出手甚急,就像是生怕屠老虎会反悔,这也就使得他攻击的样子极其的难看,与狗争食没什么分别。 屠老虎愣住了,不由得摇起了头,同时又在心里暗自耻笑自己的胆气,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值得他重视的? 漆黑的灵力球一个紧随一个从苏小乞的手中飞射出来,如果之前灵力球还残存着一两分力量,那么现在在苏小乞的匆忙出手下,扑到屠老虎的身上便消失了,甚至都不需凝出妖体来防御。 不过,屠老虎还是没有太过大意,毕竟没有灵力的防护,灵魄师的肉身脆弱的与普通人没什么分别。假如苏小乞突然来了那么威力十足的一招,那他就死的太冤了。 屠老虎最初还直视着苏小乞的双眼,到最后时间久了,便感不耐烦起来,索性闭起了眼睛,等着苏小乞力竭倒地。 在屠老虎阖上双目后,苏小乞没有拿出他的杀手锏,而是又等了一支烟的工夫。然后,双目寒芒乍现,头顶的白色小蛇蛇身弓起,一口泛着妖异之光的灰液随着苏小乞的灵力球一前一后打在了屠老虎的身上。 嘴角始终泛着冷笑的屠老虎脸色顷刻变了,就像是遇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双眼从眼眶里暴凸了出来,活像两个挂在脸上的鸡蛋。 “你……你……”屠老虎每吐一个字,身躯便瘪下去一分,最终,他还是没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倒地成了一具焦黑的干尸。 苏小乞嘴角一勾,再没了之前紧张的模样,施施然的打打衣袖,走到尸体旁摸了起来。 很快,苏小乞在屠老虎的身上摸出了一个戒指,抹去灵力印记,里面的空间应该是苏小乞所得的空间灵器中最小的。虽然屠老虎的修为有凝魄境,身上的资产却说不出的寒酸,仅仅有着三块中品灵石和几十两金银便什么都没有了。 境界的高低果然不能评判一个人是否富有。 将戒指里的财物放入百宝囊,苏小乞转身看着全身血肉模糊的大老板,道:“还有没有气?” 大老板有气无力的抬头瞧了苏小乞一眼,重重垂下头,“想来想去,你果然不是我的人,你有什么目的?” 大老板虽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话还是中气十足,看起来离死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我想加入你的这个小团伙。”苏小乞在大老板面前大马金刀的坐下。 “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大老板十分豪爽的回道。 苏小乞一怔,“这么简单?会不会太草率了?” “草率吗?”大老板像是在征求苏小乞意见似的问道:“要不我再多问几个问题?” “……” 正在交谈的两人不知道的是,在一个阴暗处,油老鼠正惊骇的看着苏小乞。他实在没想到苏小乞能将屠老虎杀了,正如他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观战一样,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在大老板与屠老虎两方交战时,镇上的百姓便撤走了,油老鼠到此倒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为什么会来长街? 是因为他想看看苏小乞到底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鬼使神差的便跟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大老板 失去了主心骨,屠老虎一方的人哪还有争斗之心,随着如同一个血人的大老板跃上屋顶,将提在手里的干尸震得四分五裂,众人一一选择了缴械投降。 至于油老鼠,早在苏小乞与大老板结束交谈后,蹑手蹑脚的退走了。 大老板一方的人驱赶着手下的俘虏清理长街,苏小乞则与大老板一道去了西边屠老虎的大本营。 修建了一半的宅子,还有各种建筑材料堆在院里,全身缠满绷带的大老板在宅子里转了一圈,跟在他身后的五人各捧着一个锁起的木箱走了出来。 没有跟进去的苏小乞见大老板有了离开的意思,倚在门上的他站直身体,看着大老板越走越近,却不知该说什么话。 “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杀了屠老虎的?”大老板实在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自从屠老虎死后,这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苏小乞笑嘻嘻道:“侥幸。” 说完,便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 大老板目光灼灼的注视了苏小乞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你不愿说就不说吧。” 大老板出了门,苏小乞紧随其后,重复之前的话,“你真的就这么拉我入伙了?” 大老板的身体为之一顿,停下来转头道:“难道你还想来个滴血为盟,跟我结个异性兄弟?” “……” “我知道你有什么目的。”大老板伸出青灰的手拍拍苏小乞的肩膀,眼中含有深意的说道:“至少到我手底下来不是你的目的。” 苏小乞下意识的眯起双眼。 “你体内的水寒之气快要失控了,你是想尽快进云海圣宫找功法救命。”大老板笑眯眯道:“我说的可对?” 的确,被《截脉十三手》压制下去的水寒之气随着苏小乞修为的提升,渐渐有了壮大的迹象。并且,《截脉十三手》越发的无用了。以前只用扎几个穴位便能感受寒毒被拔除,而今扎遍十三个穴位,寒毒依旧如附骨之疽般紧附在了骨髓里。 大老板没有修行冰宗的功法,但他毕竟是云海圣宫的外宫弟子,对于冰宗的修行之法,他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苏小乞正想着用什么措辞回答,大老板扬起嘴角,道:“你是不是在想你离开后,油老鼠暗中对我告密?” 苏小乞不得不正视面前这个人了,大老板能够掌管长街,果然不是白得的。 大老板笑容玩味道:“油老鼠这个人如果不随时盯着,是很难让人安心的。” 苏小乞瞳孔为之一缩,他在双石巷没有发现除了油老鼠以外的人。 “既然干的是监视的活,如果还被人发现不是太失败了?”苏小乞的想法在大老板眼中无所遁形。 苏小乞没有感到慌张,而是道:“既然不放心油老鼠,何不杀了他,动手人力在他那里不是太浪费?”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大老板摆起手来,“如果没有他这个人存在,我怎么会遇见你,又怎么会白捡一条性命? 无论是什么人都有他的用处,尤其是越不起眼的人,作用越大。” 大老板的气势忽然变了,那种威严的气势只有久居高位的人才能拥有。 苏小乞似心有所悟,沉默一会儿,道:“你之所以想都不想的拉我入伙,就是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是云海圣宫?” 大老板语气中充满善意,“今晚我会给司马大人写信,你,我也会写进去,我能给你的帮助只有这些了,也算是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苏小乞拍拍大老板的肩头,“你是个好家伙。” 许是碰到了伤口,大老板吃痛的低呼一声,道:“我只愿你进了云海圣宫能安分守己一些,你若是惹出了大麻烦,我这个引荐人少不了受你的牵连。” “你尽管放心。”苏小乞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这个人一向安分守己,就说我开始修行的这一路,遇到的人哪个不对我挑大拇指,我所进的门派都是蒸蒸日上,一片繁荣康盛的景象。” 大老板上下打量苏小乞,撇起嘴,“我不信。” …… 一夜很快就过去,苏小乞被安排进了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大老板的手底下很少见到女人,男人所住的地方可想而知,不臭气熏天便已经是感天谢地了。 长街上的生意人似乎对大老板与屠老虎之间的争斗习以为常了,天一亮,从安全地带返回的他们又开门做起了生意。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那些被毁坏的房屋,但昨夜大老板手底下多了很多俘虏,他们正被人看守着修葺房屋。 长街有了人声,竟意外的热闹了。或许只有这个时候,街上的气氛才显得不那么沉闷。 重伤未愈的大老板似乎闲不住,刚有鸡鸣准备叫醒小镇上的人,他便来到苏小乞的房前用力砸起了门,声称要带苏小乞看一些好东西。 于是,天还蒙蒙亮,苏小乞便被他拉进了一间很普通的瓦屋。 屋内空空荡荡,但令人意外的是,地板、墙壁、以及房梁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看不到一张蛛网。 “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大老板的笑容很是得意。 苏小乞在屋内走了一圈,摸摸墙壁,敲敲地板,最后摇摇头。 大老板嘿嘿一笑,“这是长街无数人都想来的地方。” “哦?” 大老板张开双臂,高声道:“这里就是长街最为著名的拍卖场——艺术展览中心。” 聚精会神的苏小乞一口老血喷出,“啥……啥玩意?” 大老板的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将苏小乞拉到房间的一角,“看好了。” 言罢,双手结印,是开启阵法的术诀。 随着最后一个诀印结束,平整的地板忽然轰隆隆的开启,一道通往地底的旋梯映入了两人的眸中。 旋梯的两边墙壁都镶嵌了拳头大的火焰珠,照的地底犹如白昼。 旋梯约有百余级,走下旋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座极为空旷的大厅,厅内摆放了几十张桌椅,少说能坐下百人。 至于厅内一人高的高台,想必就是用来呈现拍卖物品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一样的拍卖会 “拍卖场有什么出奇的?”苏小乞看了一眼被红色帷幕遮掩的高台,道:“无非就是拍卖一些灵器、丹药、灵符、药材之类的东西。” “不不。”大老板伸出一根手指在苏小乞眼前摇了摇,“我的这个艺术展览中心与别的拍卖场可大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大老板笑而不语,见苏小乞怒瞪着他,揽过苏小乞的肩膀,道:“这是个秘密,等拍卖会开始,我保管你会大吃一惊。” 苏小乞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半个时辰后。” “半个时辰?”苏小乞的声音不免大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还要半个时辰你把我拉到这里干什么?” “消消气,消消气。”大老板抚着苏小乞的后背,道:“有好东西难道不该尽快分享给好朋友?” 苏小乞斜睨了大老板一眼。 “来人。”大老板高举双手,拍拍掌。 立即便有身穿浅色鱼尾服的年轻女子,从高台下方左侧的一间暗室,捧着托盘款款走来。来到大老板的身前时,只见她上身挺直,双膝微微一弯,托盘正好就在大老板伸手拿托盘上的物品时,最舒适的位置。 从暗室走出,到走到大老板身前献上托盘上的物品,女子都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这种一气呵成的动作她练过很久了。 托盘上的东西是一个熊脸面具,面具下是一件蕴含着奇光的黑衣。苏小乞的目光顿被黑衣吸引了,用手触之,奇光立即如受惊的小兽般惊动不定,而这件黑衣给苏小乞的感受,就像是在触摸虚无的空气。 “这个是?”苏小乞转头去看大老板。 “面具可以遮住人的脸,同时还可以改变人的声音。”大老板拿起熊脸面具递给苏小乞。 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在面具背后的嘴唇位置有一个指甲盖大好似薄铁的东西,若凝聚目力仔细观瞧,可以看到薄铁的表面刻画着一道灰色的灵阵。 再用手触之,指腹能够清晰的感受波动的灵力,那些灰色的线条是用灵晶的粉末雕刻出的。 “变声阵,一个很有奇思妙想的灵阵。”大老板解疑道:“每个拍卖场都会有的东西,为的就是掩饰客人的身份。” 将面具戴在脸上,苏小乞随意的说了几句,果然,出来的声音就像是老人一般粗哑。 “还有这个变形衣。”大老板提起黑衣抖了抖,道:“输入灵力后你可以任意的改变自己的体型,同样是为了掩饰客人身份用的。” 黑衣穿在身上,一缕灵力渡进去,苏小乞的脑海里顿出现一幅有着无数线条的图画,随后,慢慢形成了一个人体。 大老板介绍道:“如果灵力分散到四肢较多,四肢便会变得极其粗大,如果是躯干上,那身材就会变得十分臃肿。” “好东西。”苏小乞赞叹不已,但又暗觉可惜,如果变形衣不发出光亮,不那么显眼的话,在外用来掩饰身份倒是不错的选择。 “为什么这里没有包厢?”苏小乞环视大厅,“难道没有贵宾之分?” 大老板笑着摇头,“因为这里拍卖的东西要人多才显得有趣。” “哦?” “等着看吧。”说完,大老板找张离高台最近的桌子坐下了。 ……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老板也穿上了变形衣,戴上了面具,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里大厅的人渐渐多了。他们是按着号码落座的,想要获得进入艺术展览中心的资格,身上至少要有五百块中品灵晶。 在这些人进入大厅时,他们便已经戴好了面具,穿好了变形衣,然后,熟门熟路的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到艺术展览中心来。 很快,大厅坐满了人,越是靠近高台,坐在一桌上的人便越少,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是因为离高台最近的几张桌子是贵宾席。 不知何时,有四人分站旋梯的两边,他们竟都有着不下于大老板的修为,若是有人因拍卖品起了争端,就是他们展露实力的时候了。 随着红色帷幕缓缓拉起,高台显露了出来。高台的中央有一个一米高的水晶展台,展台后站着一个满脸笑容的年轻拍卖师,只看他的面相,便让人觉得他是个口舌伶俐之人。 “诸位来此必定不是来看我的,不多耽搁大家的时间,拍卖现在开始。”拍卖师手一挥,从左方的帷幕走出一名捧着托盘的女子。她的装束与之前给苏小乞送上面具、变形衣的女子是完全相同的,就连身高都相差无几。 托盘被黑布蒙着,小心翼翼的放上案板大的展台,拍卖师笑着道:“诸位一定不想听我卖关子,那我们就一起揭晓谜底吧!” 拍卖师猛地将黑布扯下,托盘里是一个水晶小瓶,瓶内装的是嫣红色的粉末,坐在一桌的人互相看看,又听拍卖师笑呵呵的解说道:“大家别看这个小瓶平淡无奇,里面装的可是能让鼻涕虫化成怒龙的奇药!” 大厅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苏小乞摸着下巴望着台上,心忖难道是可以助妖兽突破的药粉? 可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奇药。 “药名【万枪不倒】,底价十块下品灵晶,诸位请吧。” 厅内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针声落地可闻。并不是因为价钱昂贵,而是不好出价,给这种药出价,不就是在告诉别人,那方面有了问题。 苏小乞此时是瞠目结舌,他算是长见识了,这个拍卖场果然与众不同,谁他妈的开场就卖春药了?! “这个【万枪不倒】上次就卖过了,难道就没点新鲜的玩意?”贵宾席上有人心生不满。 马上有人附和道:“药的威力是极妙的,但总不能老拿以前的东西来糊弄我们。” “就是,就是。” 拍卖师没有因为底下拆台的声音感到慌乱,神色自若道:“【万枪不倒】只是个开胃菜,大家何必着急,可以肯定的告诉各位,本次拍卖会除了【万枪不倒】,所有的拍卖品都是新产品!”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一般的拍卖会 年轻拍卖师一句话说完,厅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他们已经在艺术展览中心拍到了不少好东西,因此时常会有艺术展览中心会后继乏力之感。没想到艺术展览中心不但没有败落,反倒次次出新,究竟是谁有这么多天才的想法? 众人半躺在椅中的身体不自觉坐直了,迫不及待的等待着下一件拍卖品,正在拍卖【万枪不倒】反倒无人问津了。 大厅阒然无声,许久,拍卖师哑然失笑道:“诸位的心情在下十分理解,可这【万枪不倒】……” 厅内顿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真是恼人,我出十五块下品灵晶。” “好,十五块下品灵晶,还有没有比这位客人更高的?”拍卖师笑容不减的扫视高台下的众人。 略有迟疑,有人继续往上报价。 “十七块。” “二十块。” “二十一块。” 也就是到这里,便没有人再争了,距离拍卖师心中完美的价格还差了一大截。【万枪不倒】会遇冷实在出乎他的预料,要知道上一次【万枪不倒】推出时,可是卖了近百块下品灵晶。 落锤,【万枪不倒】由单手叉腰站在拍卖师身边的女子收回台后,又从高台下方左侧的暗室里送出,轻手轻脚的放在戴着猫脸面具的客人桌上。 拍卖会继续,依然是由女子捧着托盘送上水晶展台,每个女子的五官都无可挑剔,无一不是娉婷秀雅的美人。只可惜到了此处,美人的吸引力远不如拍卖品更使人心旌摇荡。 扯去黑布,第二件拍卖品是一个椭圆形的红色球体,约有小拇指长,大拇指粗,表面晶莹圆润,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 苏小乞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精彩,又很怪异。 “此物名【震蛋】,行房事时,将其放入女子的私密之处,保管让她欲仙欲死,性子再烈的姑娘碰到此物,都要软成一摊水了。”只听拍卖师的描述,众人便浮想联翩,脑海里已经想到该用在什么人身上了。 有人发出疑问,“我不会修炼该怎么用这件灵器?” “是啊。”有人应和,“就算会修炼,还要分心去结术诀来控制【震蛋】,未免太大煞风景了。” 两人的话给其他的人提了醒,众人无不应是,对【震蛋】的兴趣立时大减。 “不不。”拍卖师在台上摆起手来,“经过我们日夜钻研,研究出了远程操控【震蛋】的控制器。” “哦?”众人又来了兴趣。 拍卖师从托盘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玉块,大约就是婴儿的巴掌大小,玉块上有一个凸起的按钮,轻轻一按,【震蛋】嗡的一声在托盘上乱颤起来。 “好,好。”众人合不拢嘴。 “还不止这些。”拍卖师神秘的一笑,对按钮连按两下,【震蛋】遽然加快了速度,更甚至,竟现出了重影来。 “怎么样?”大老板拍拍身边满头黑线的苏小乞,自得道:“是不是大开眼界?” “是……是……”苏小乞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大老板哈哈大笑,又重重地拍了两下苏小乞的肩头,道:“还有更厉害的,瞧仔细了,千万别眨眼。” 话说完,演示完【震蛋】功能的拍卖师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欣喜的脸,道:“你们以为到这里就完了? 并没有!!” 拍卖师高举玉块,大声道:“连按三下按钮,还可以听小曲,更甚至还有跑马灯!” 话音刚落,随着拍卖师的拇指连续按下,【震蛋】顿时闪烁起七彩的光芒,有歌声回荡在大厅之中。 “伸手摸姐小腿儿,勿得拨来勿得开,伸手摸姐小足儿,小足细细上兄肩……” 众人随声哼唱,打起了节拍。 “你们以为到这里就完了? 没有! 告诉你们! 没有!” 拍卖场激动的大吼,“开启此功能,按住按钮两息时间,还可以一键切歌! 试问,此等奇物,除了艺术展览中心哪里会有?!” 台下众人的眼里立时充满了炽热的精光,“买!买!买!” 拍卖师歇斯底里的狂吼,“底价两百块下品灵晶,拍卖开始!” “五百块!” “一千块!” “两千!” “四千!” …… 众人失态了,直到有人叫到一万两千块灵晶,火热的气氛才逐渐冷静下来。拍卖师心里乐开了花,客人的报价远远超出了他心里的估算,便宜卖出的【万枪不倒】已经无关紧要了。 落锤,交易开始,大老板笑眯眯的看着苏小乞道:“钱得来的是不是很容易?” 苏小乞无言以对。 大老板只以为苏小乞还处在对数字的震惊之中,内心愉快的说道:“如果你一开始选择站屠老虎,你说不定能分走不少财富,可惜你站错了人,屠老虎只看到了街上的店铺,却不知真正赚钱的地方是在这里。” “……”苏小乞不知该表现出什么表情,他只觉得有一口血在胸口郁结。 “继续往下看。”大老板不以为意,将视线重新移回到台上。 “下面要上的是倒数第二件拍卖品。” “什么?拍卖会才刚刚开始,就到倒数第二件了?” “我们等了一个月才等来拍卖会,就这么糊弄我们?” 下方乱作一团,愤懑的骂声嘈杂的响起了。 拍卖师镇定的将双手虚空往下压了压,道:“拍卖品虽然稀少,但无一不是举世罕见之物,更甚至,最后一件……” 拍卖师话说到一半卖起了关子。 “说啊!” “吊什么胃口!” 拍卖师摇摇头,“假如我现在就对各位说要上的是何物,大家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 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次的拍卖会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为精彩的拍卖会!” 众人面面相觑,安静的坐下来,他们的上身不自觉的向前倾,目中燃起了火。 倒数第二件拍卖品早早的捧上来了,黑布下依稀能够看到两瓣圆形的轮廓。 众人屏住呼吸,心跳声清晰可闻。 “那么……”拍卖师猛扯去黑布,“珍品降临!!”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最后一件拍卖品 映入眼帘的,是两瓣浑圆白皙的屁股,人体该有的部位俱都存在,更甚至,每一条褶皱、每一个毛孔都纤毫毕现,细腻的皮肤与真人无异。 “这个是……”众人的屁股不自觉的离了位,就算是性子稳重的人,此刻也不免心跳加快起来,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诸位可知道天下第一名妓——余青青?”拍卖师扬起嘴角。 “余青青?” “余青青不是死了几百年了?” 据说余青青貌若仙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当然,最令人称道的还是她的床上功夫,任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是睥睨天下的霸主,到了她的床上,只会乖乖的讨饶。 余青青这个存在几百年前的人到现在依然被人铭记于心,她的能力可想而知。 “余青青是死了不假,但我们艺术展览中心又让她重新复活了。”拍卖师用手摩挲着展台上的屁股,就好似在抚摸着百年以前的人,那皮肤的触感同样与真人无异。 “这是什么意思?” “百年前的人早化成了一堆枯骨,如何能复活?” 众人内心生疑。 拍卖师依依不舍的移开手,道:“余青青的尸身并没有腐烂成一堆白骨,我们挖开她的墓地开棺时,她的尸身正被一种药液浸泡着,面容宛如少女,就像是……就像是身体乏累正在小憩。” “台上的难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展台上,他们没有心猿意马,只觉得异常的惊悚。 “当然不是。”拍卖师拍拍胸脯,深吸口气道:“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闻听此言,众人轻松的吐出沉积在胸腔里的浊气,放下心来。 “诸位可知香露蚌?”拍卖师看向众人,等待着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苏小乞知道香露蚌是一种什么东西,这是一种极其名贵的食材。据说蚌肉鲜美多汁,柔软的就好似少女的舌头。 更甚至,据说香露蚌即使死了,蚌肉在五年之内仍旧不会腐烂,并且触之会有散发着清香的水流出。在香露蚌泛滥成灾的那些年月,常被人当作水袋,因为肉里的水永远挤不干,也不知水是从哪来的。 有人回答了拍卖师的问题,他们隐约明白台上的屁股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了。 “以特殊的手法将香露蚌炼成此型,所有的部位都与余青青完全相同,就连那处名器——润梦玉螺,都成功仿制,也就是说……”拍卖师低笑两声,道:“这就是余青青的屁股,并且……” 拍卖师给身边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马上走上来,伸出手指插入了屁股上的私密之处,轻轻一搅,再拔出来,手指已是晶莹透亮,水不停地从指尖滴下。 “这个……” 厅里的呼吸声粗重了许多。 “底价五百块中品灵晶,拍卖开始!” 拍卖师就像是击响了发令枪,露出饿狼般神情的众人立即厮杀起来。 “一千块!” “五千块!” “一万!” “两万!” …… 进门的资格是五百块中品灵晶,众人当然不会只有这点资产。这一次他们报的价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抬的更高,直到叫到六万块中品灵晶,这场血淋淋的厮杀才偃旗息鼓。而贵宾席外的人,已然是这场拍卖会的陪客了。 拍卖品仍然由女子送下,短暂的休息,大老板对苏小乞道:“是不是好奇谁有这么多天才的想法?” 大老板眼中流露出的得意任谁都可以看出拍卖品是他搞出来的杰作,苏小乞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他很怀疑大老板是不是和他一样是穿越来的了。 “最后一件拍品!”拍卖师奋力嘶吼的声音将苏小乞的视线重新拉回了台上。 这一件拍卖品是由两名女子一同抬来的,众人的目光随着被黑布蒙起的拍卖品移动,他们都呼吸不自觉的停止了。 小心翼翼的放上展台,拍卖师深深吸了口气,轻轻地将黑布拉下。 被黑布蒙住的是一名赤身的女子,修长笔直的双腿,盈盈一握的曼妙腰肢,饱满坚挺的双峰,尤其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让人的双目再难移开。 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女子眼角的那颗泪痣,给她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忧郁。 “圣女!” “燕折雪?!” “她……她怎么会……” 厅内的人显然认出了台上女子的身份。 苏小乞眉心紧锁,他看出了燕折雪不对劲,虽然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与真人无异,甚至为了凸显真实,给身体添了毛发,但那双眼睛是无神的,这就是一个假人。 众人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古怪,震惊的心情渐渐平复,但他们已经坐不住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充气娃娃? 真他妈的有一套。”苏小乞在心里腹诽一句。 “如各位所见,这是照着燕折雪的外形轮廓制造出来的,她的身体材料同样选用的是香露蚌,至于下身,是另外一种名器——玉蕊蚌珠。”拍卖师激动的声音都变了,“很明白的告诉各位,这件拍卖品将仅此一件,底价一千块上品灵晶!”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这个价钱相当的不便宜。 “还有一点要告诉各位,这个玩偶可根据冲刺的速度快慢,力度大小,发出不同的声音,而且……”拍卖师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淫邪的笑意,“声音与燕折雪一般无二!” 话说完,拍卖师身旁的女子立刻上来演示,手插入进去飞快抖动,一阵阵令人销魂的声音从玩偶的口中喊了出来,让人的骨头都为之酥麻。 “八千!” 没有人再犹豫,他们的眼里已经再容不进任何东西。 “两万!” “五万!” “二十万!” 厅内的人简直疯了,钱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数字,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出的价将别人砸下去,因此,他们的报价翻番的上涨,最后竟然达到了五十万上品灵晶! 小小的拍卖会,拍卖的甚至对修为没有任何的益处,但所得到的利润却是大多数拍卖会都望尘莫及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艺术品 苏小乞是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看完整场拍卖会的,厅内的人已经散去,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余热,以及还回荡在耳边的山呼海啸。 “如何?”大老板得意道:“今天是不是长了见识?” 苏小乞苦笑,“长见识了,长大见识了。” 大老板抚掌大笑,又高举双手拍拍。就好像是准备好了,掌声响起,便有女子捧着托盘走来,黑布下堆了一座小山丘,苏小乞表情纠结的看着桌上的托盘,道:“不会是……不会是……” “怎么?”大老板讶异道:“你对我的那些艺术品有想法?要不我送你几件?” 苏小乞忙摆手,急道:“不了,不了,我福分浅,享受不了那玩意。” 大老板捋着下颏的短须道:“那你可要错过很多好东西了。” 苏小乞露出困窘的表情,道:“错过就错过吧。” 从大老板的话可以听出,托盘里的东西必然不是那些稀罕物了。扯去黑布,堆在托盘上的竟然是一块块璀璨的中品灵晶,略扫一眼,少说有百块之多。 “这是……”苏小乞没有去动灵晶,而是侧头去看大老板。 大老板耸肩,“我的谢礼。” “谢什么?” 大老板慨然道:“昨夜过后,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你,我还能不能坐在这里? 答案是否定的。” 苏小乞很不客气的动手将灵晶塞进百宝囊,回道:“你是该好好谢我。” 大老板摊手。 很快便将托盘清空,苏小乞好奇道:“将灵晶给我,难道你不怕司马远怪罪?” 大老板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眨眨眼道:“你知道一个人开始做生意,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苏小乞想了想,摇头,他没做过生意。 大老板笑着指点道:“是找一个会记账的账房先生。” 苏小乞恍然大悟,大老板是做假账了,只要是个人,面对如此多的财富,怎么会不想贪一点。 “我本以为你的拍卖会里会有活的女人,没想到……” 大老板的表情充满了神圣的味道,“女人是神创造出的艺术品,而我,要创造属于我的艺术品!”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有这些天才想法的?”大老板勾肩搭背。 “并不想。”苏小乞十分果决的摆手。 大老板自顾自的说起来了,“首先,要从【震蛋】说起……” “喂……”苏小乞满头黑线。 “这个【震蛋】是我偶然间发现的……” 正当苏小乞想着怎么打断大老板的喋喋不休,旋梯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小乞如同溺水的人般看向赶来的“救命稻草”,脸上浮现出了他有史以来最友善的笑容。 “贺莽……贺莽来了。”来人躬身行礼,气息不均的忙道。 大老板的眼神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一丝遗憾,他很不容易找到一个对他制作艺术品过程感兴趣的人,正想说上几个时辰,却被人大煞风景的打断了。 “怎来的如此快?”大老板语气里充满了火气。 来人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怕是安明很恼火吧。” “现在人在哪里?” “还有五里路便进迁安镇了。” “好。”大老板起身,伸出手指戳戳苏小乞,道:“随我去看看?” 苏小乞疑惑道:“贺莽是谁?” 大老板回道:“是安明手下最强的人。” …… 两人出了拍卖场,在镇外的牌坊前等着了。除了两人,便再没任何人了。 许久,苏小乞忍不住开口道:“你别告诉我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来杀敌。” 大老板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答对了。” “……”苏小乞忍着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道:“贺莽是什么修为?” “什么修为?”大老板摸着短须道:“很重要吗?” 苏小乞无力的叹气,“能不能不要耍嘴皮子?” “好。”大老板爽快的回答:“凝魄六重,实际上他全力发挥,比起凝魄八重都不遑多让。” 苏小乞眉头一皱,“所以你觉得我们两个人能行?” “凡事总要试一试。”大老板又有点忧伤的说道:“怪只怪昨夜我的人几乎拼光了,留下来的人都是些伤残人士,派不上用场,只能我们两个硬着头皮上了。” 苏小乞哽咽道:“我觉得我该想想怎么逃了。” “放宽心。”大老板安慰一句,指着道路两旁铁杵粗的树苗道:“知道为什么会栽这些树苗吗?” 苏小乞眼睛一亮,道:“难道大有用处?” “当然。”大老板郑重的点头,道:“我们此次全靠它们了。” “这些树?”苏小乞困惑道:“能做什么?” “作用非常大。”大老板表情严肃的蹲下身,双手虚按地面,道:“绿珠藓可以促进草木的生长,在贺莽到来之前,这里应该可以化成了一片绿林。” 苏小乞眉心稍稍舒展,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助地形的掩护,来使贺莽的实力难以随心所欲的发挥?” 青绿的苔藓从大老板的掌下向道路两旁蔓延,越过青草,爬上纤细的树苗,只见树根骤的破开泥土,飞快的壮大,同时,树苗也在随之拔高。 “你说的都是错的。”大老板一边输出灵力,一边分心回答苏小乞的问题,“这里化成绿林之后,风景应该会十分的秀美,这样我们死在这里就不会觉得难堪了。” “……”一滴冷汗从苏小乞额头上掉落下来,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让他无计可施的人,并且完全跟不上他想法。 默默地注视了大老板好一会儿,苏小乞哑然失笑的摇摇头。 “你在笑什么?”大老板问道。 “我觉得你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一定早早想好对策了,并且……”苏小乞目中闪烁寒芒,“我认为就算我不救你,你也有办法杀了屠老虎。” 大老板笑言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苏小乞紧眯双眼,道:“因为你这个人让我觉得很危险。” 大老板双手离开地面,站起身来,面朝前方扬了一下下巴,“人来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贺莽 说话间,一名身形剽悍的男子极速接近,二话不说,举起拳头便向前轰了过来。在苏小乞两人的眼中,男子已然成了一头威猛的犀牛,那击出的拳头正是尖锐的犀角。 从远方奔袭而来,贺莽便一直在暗暗蓄力,所轰出的拳头可谓是挟天地之威。包裹在拳上的气流一圈一圈的震荡,被拳风笼罩的两人所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拳头,更不是一个锐利的犀角,而是一座浑厚的山岳。 苏小乞目光剧闪,他心里十分清楚,以他的实力绝挡不住贺莽的这一击,甚至,只是这一拳便能让他碎成肉泥。 苏小乞不敢再等拳头攻来,双脚连蹬,身体向后暴退数十丈,躲在一棵树后露出了头。 “我……”大老板想骂人,转头吼道:“你这小子也太不讲义气了吧?就这么把我丢了?” 苏小乞嘿嘿一乐,对大老板竖起大拇指,道:“我相信你一定行的,放倒他!” “你……”大老板怒不可遏,“你来试一个给我看看?!” 贺莽已经不会留给大老板说话的空隙了,他冷冷一笑,身躯骤然加速,向前冲撞的犀角陡然爆响,那是气流被刺穿的声音。 “信了你的邪。”大老板双手猛地合十,一面面苔藓凝成的盾墙拔地升起,约有二十面,还有潮湿的水从中流出。 “就凭这个也能挡得住我?” 贺莽不屑的冷哼,身体立时被岩石般的牛皮所覆盖,青绿的苔藓盾墙就仿佛是豆腐做的,轻易的被他撞穿,竟是毫不费力的杀到了大老板的面前。 大老板悚然变色,右脚刚刚向后退出一步,贺莽的拳头便贯穿了他的胸膛,就如同穿糖葫芦似的,大老板挂在了贺莽肌肉虬扎的上臂上,鲜血顺流而下。 “我……”苏小乞瞪大了眼珠,“草……” 他满心以为大老板会留有后手,没想到被贺莽一拳打死了,那他怎么办? 此时开溜还来得及吗? 苏小乞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他何必随大老板一同来到镇外送死,真是活够了。 “真他妈的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感叹。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小乞霍然转头,身后所站的不是大老板,又能是谁。 “你……你……”苏小乞震惊的语无伦次。 “我这个人命硬的很,在没做出更多的艺术品时,我绝对绝对不会死的。”大老板语气很坚定。 “可我觉得我们没有一点胜算啊?”苏小乞哭丧着脸。 “没有胜算?”大老板手摇起来,随后指着贺莽道:“你看他现在不就中计了?” 话刚说完,大老板又跟着补充一句,“对付这样莽夫,是绝对不能硬着来的。” 苏小乞没有去看贺莽,而是注视着大老板的脸,疑惑不解道:“你究竟是怎么脱险的?” 大老板对贺莽扬了一下下巴,道:“自己去看。” 苏小乞这才将目光转移到贺莽身上,只见挂在手臂上的大老板已然化成了一团苔藓,那喷溅出来的鲜血赫然是苔藓的汁液。 苏小乞恍然惊觉,道:“绿珠藓的血赋能力?” 大老板打个响指,“回答正确。” 另一边,贺莽如同受了极大的刺激,情绪变得十分的狂躁,他左脚高抬,猛地往地上一跺。 轰的一声,天地为之一晃,树林里毫无防备的两人竟险些成了滚地葫芦,幸好及时抓住了树。 贺莽又如法炮制,高抬右脚,再往地上猛地一跺,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林内的两人开始谋算着往后退了。 贺莽接下来的举动让大老板倏地一惊,厉声喝道:“走!” 话音未落,身体向后狂退,反应能力极强的苏小乞紧随其后。就在这时,贺莽仰天长啸,双手抓向脚下的石板,石板就好似是纸糊的,十指轻松的戳了进去。贺莽双臂上的肌肉腾地暴涨数倍,青石板竟像是张地毯般被他抖了起来。 为了让退的速度更快,苏小乞两人都上了路,万没想到正中贺莽的下怀,起伏不定的青石板眼看就要追上向前狂奔的两人。 “你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苏小乞边跑边骂道:“不上路还没事,上了路反倒正好跑进了他的攻击范围。” “放轻松,放轻松。”大老板安慰道:“我们这不是没被追上吗?他不也拿我们没辙?” 说完,大老板甚至还想去拍苏小乞的肩,这一分神,便落在了苏小乞的身后,被卷入了汹涌而来的巨浪中。 “不……”大老板一声惨呼,被抛上了空中,只见贺莽抖毯的动作当即停了,灵力贯注石板,将其举起对空中的大老板斜抡了过去。 向前飞掠的苏小乞猛然拧身面对贺莽,双脚控制不住地在地上连滑了数丈,才算止住。 尘烟四起,苏小乞手搭凉棚向空中望,互相连接的石板挟着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抡中了空中无法躲闪的大老板。 苏小乞原以为会看到大老板会像一个球一样消失在天际,却想不到他居然成了一个牛皮糖黏在了石板上。 “还不出手救我!”大老板大喊求救。 “我觉得你自己应付一定可以的。”苏小乞虽如此应道,但还是飞快出了手,他没有去攻击贺莽,他很清楚与贺莽之间的差距,他更清楚他的攻击所带来的只会是给自己更大的伤害。 一块青石板向贺莽手里互相连接的青石板激射而去,轰然对撞,碎石迸射,滚滚尘烟在空中弥漫。 大老板得苏小乞所救,在分散坠落的青石般上跳跃着,手里多了一张金色符箓,灵力渡入进去,光芒大盛的灵符飘向贺莽。 苏小乞眉头一皱,他隐隐觉得大老板扔出的灵符,散发出的气息有那么一点熟悉。 灵符遽然分解成了细小的颗粒,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这些肉眼难辨的颗粒顷刻间汇聚成了一座金色铜钟。 苏小乞马上想起了,这是在灵道门时,封烟柔所用过的【万钟洪流】,只不过比起大老板手里的灵符,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中计 铛……铛…… 强烈的冲击波飞速向外扩散,地面顿时崩裂,在密集恐怖的巨响中,夹杂着无数碎石的浓尘排山倒海般向外狂涌。 屹立在镇外的高大牌坊同样受到了波及,浓尘将其吞没的一刹那,轰隆一声炸响,存在百年之久,经历过无数风吹雨打的古老牌坊崩塌爆碎,被卷入了汹涌的浪潮之中。 苏小乞在望见铜钟之时,便闪身钻入了密林,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疯狂逃窜,但即便是这样,无孔不入的钟声还是追上了他。 哪怕他用灵力堵住了双耳,封闭了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五脏六腑依然在震颤的钟声中移了位,并且双耳开始汨汨的流出鲜血来。 体内翻江倒海,身后的树木在飓风的侵袭之下,遭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无数树木被风摧断,或被连根拔起。 在苏小乞充满恐惧的眼神中,遮天蔽日的尘土追赶了他,无数碎石就仿佛是锐啸的箭矢,狠狠地撞击在了他的身上。片刻间,密集如雨的金属爆鸣声便低沉下来,回荡在空气中的是击碎血肉的噗噗声。 苏小乞已然是无法从黄色大浪中突破出来了,隐隐见有人影倒下,待尘土消散,密集的绿林几乎被夷为平地,还能挺立在地面上的,也光秃秃的只剩树干。 至于苏小乞,早已是不知所踪,而贺莽,衣衫尽碎,身躯布满皮肉翻卷的可怕伤口,脚下是猩红的血泊。 “这种……这种攻击……”贺莽张口吐出几个字,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大老板被一道蓝光托在空中,笼罩身躯的蓝光剧烈闪烁几下,溃散了。 “我知道,炼化了岩角犀后,你的心性深受它的影响,你出手毫无顾忌,只想着用最快的时间,最强的力量击垮敌人,这也就使得你常常不注重防御。” 大老板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的落下来,声音也就时近时远,飘忽不定。 满面痛苦的贺莽猛然暴睁双目,怒光犹如实质的射出,右脚在地上猛地跺出一个深坑,化作一道灰光向尚在空中的大老板射去。 大老板瞳孔为之一缩,身躯骤然间沉重数倍,极速坠地。 然而,同一时间,贺莽小腿的肌肉腾地膨胀数圈,左脚在地面一蹬,轰的一声,爆响声中贺莽带着溅起的土块追上了即将落地的大老板。 贺莽没有出拳,而是侧身支肘,蛮横的撞上了双臂十字交叉胸前的大老板。 伴随着清晰的骨碎声,大老板的双臂立时折弯变形,断裂的骨头刺穿了皮肉,戳进胸膛,鲜血顿如旗花火箭般飙射了出来。 大老板痛哼一声,人如炮弹般被击飞了出去,轰的落地,砸出了一个深达尺许的人形凹坑。 贺莽没有就此收招,连向前大步踏出,身躯一跃而起,再如流星一般轰然落向奄奄一息的大老板。 轰!! 强大的冲击力以贺莽为中心向外狂冲,大地龟裂,宽达数寸的裂缝向外飞速延伸,好似结成了细密的蛛网。 大老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瞬息间抽走了贺莽体内的全部力量,如一尊凶神的他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被灵力封锁在体内的鲜血就像是冲破闸的洪水,放肆的奔涌。大老板说的没错,他的防御不仅不强,甚至可以说极其的差。 处在【万钟洪流】的中心,他体内的五脏六腑早已经被震的粉碎,能以这种已经死亡的躯体来杀敌,全是因为他憋在胸口里的一股气。 如今人死了,他的气也就散了。 “早料到你会来此一招。”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 贺莽霍然转头,站在身后的不是大老板,又能是谁,而身下还是一团令人作呕的冒着绿色汁液的苔藓。 “你……你……”凶残的表情不时地出现在贺莽的脸上,他挣扎着起身,双膝离地却又重重地砸回了地上。 “不用感到气愤。”大老板笑容玩味道:“我早说过你的心性受了岩角犀的影响,每次摧枯拉巧的击垮敌人,都忘记了智慧的重要性了吧?” 贺莽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的杀气,“你很早就躲起来了!” “你总算不用肌肉来思考了。”大老板扬起嘴角,“可惜太迟了。” 的确迟了,因为贺莽正看见可怕的黑暗在侵吞他的视线,他知道,当黑暗降临,他将再无法醒来。 “看起来我的小兄弟死了。”大老板充满遗憾的走开,仰面望天道:“一百块中品灵晶去买他的命,他应该会心满意足吧?” “我的命可没有这么低贱。”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大老板难以置信的转头,却感到腹部传来一股剧痛,一只漆黑的手爪从他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你……你竟然还活着?!” “像我这种身具大气运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死了?”苏小乞笑意晏晏的将贯穿大老板身体的手抽出来,在大老板的衣衫上擦掉手中的血迹,道:“我看的出来,这次你的身体是实体了。” “不错。”大老板悲痛的点头。 “你的灵海虽然被我毁了,但我并没有伤到你的要害,只要处理好伤口,你还是有九成机会能活着。”白玉烟袋在手,苏小乞吐起了烟圈。 大老板捂着腹部上的血洞,转身面对苏小乞,道:“你为什么要留我一命?” 苏小乞移开烟嘴,眯着眼道:“买命钱。” “我的修为已经被你废了,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大老板的语气竟然还很平静。 苏小乞笑答道:“实力的强弱对你这种人很重要吗?” “你想要多少?” 苏小乞竖起一根手指。 大老板眉梢一挑,“还是一百块中品灵晶?” 苏小乞摇头。 大老板眉心一蹙,“一百块上品灵晶?” 苏小乞还是摇头。 “你怎么不去抢?!”大老板忍不住的大吼。 苏小乞收回手指,淡淡道:“现在是一万了。” “没有!”大老板愤气填膺。 滚烫的烟锅顿抵在了大老板的喉结上,嗤的一道白烟,焦臭味刺鼻。 “那就拿你的命来抵债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自负的人 大老板认命了,垂头丧气的去摘手上的戒指,然而,就在此刻,苏小乞心中警兆顿生,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向后倒射三丈远,又身体一翻,成了一个滚地葫芦接连滚了几圈。 如此之后,才稳住身形,向前望去。 瞳孔骤的一缩,苏小乞的脸色有些变了,只见他之前所退的路线,地面上多了一个又一个掌印,掌印中结了一层白霜,还有缕缕寒气向上升腾。 在此期间,苏小乞甚至没有听到一声呼啸的掌风,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间发生了。 不远处站了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模样倒也算俊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披散的蓝发,仿若垂落的瀑布。 “咦?”白袍男子似乎对苏小乞躲开他的攻击很诧异。 “是不是很险?”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苏小乞的肩膀,苏小乞悚然一惊,立即向左方横掠开,随后转目看去,不是大老板又是谁。 按说大老板被废去修为,又处在白袍男子的攻击中,是绝难活命的,没想到他不但活着,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苏小乞的身边。 “你还活着?”苏小乞下意识的去看大老板腹部的伤口,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大老板腹部的伤竟然消失了。 “是不是很意外?”大老板神秘一笑,道:“我的修为可不是白白得来的。” 苏小乞咬牙,“又是分身?” 大老板满目笑意。 “知不知他是谁?”大老板的视线转向白袍男子。 苏小乞顺着看过去,表示不知。 大老板淡淡一笑,朗声道:“安明,我等你很久了。” 安明冷冷道:“你知道我会来?” “这太容易了。”大老板道:“你是一个绝不允许失败的人,长街的归属对你来说虽然只是王图霸业上的一小块碎片,但失败对你来说却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不把它拔出来你一定不会舒服的。” 安明环顾满地疮痍的四周,道:“既然料到我会来,你一定做好了准备。” 话音未落,有衣袂飘动声响起,又有白袍男子出现在苏小乞的视线中,来人样貌稀松平常,一双粗重的浓眉很是显眼。 “司马远。”安明笑容玩味的看着浓眉男子接近,来到大老板的身边。 “以你们两个的实力……”安明没有继续往下说,轻蔑的一笑。 苏小乞不露痕迹的远离了大老板与司马远的身边,他隐隐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不会妙。在抵挡【万钟洪流】时,若不是有灵晶给他提供施展血鳞翅的能量,恐怕他已经被声浪震的粉碎了。 接下来还不知道会爆发出怎样的大战,安明是地魄七重修为,司马远是地魄四重,对于苏小乞来说,这两人就如同高高在上的仙人,而他就是小小的凡人,神仙打架是那么好看的? 司马远的声音很奇怪,就好像是被一个被关在瓮中的人发出的声音,他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安明,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自负,难道你真的以为世上的人都奈何不得你吗?” “不不。”安明道:“这个世上比我强的人大有人在,但我还年轻,你却已经垂垂老矣。 你问我是不是以为世上的人都奈何不了我……”安明嘴角一勾,“总有一天这一切会发生的,但现在,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两位,以你们的实力还差的远呢。” 话毕,安明全身白光大放,一朵朵洁白的樱花从他脚下向外盛放,司马远与大老板同时向后退,而苏小乞早已是见机不对,躲到几十丈以外去了。 所以苏小乞就很有缓和余地的瞧着对峙的三人,正如安明所说,他的确年轻,以苏小乞的眼光来看,他绝不超过二十五岁。以这般年纪便跻身于强者之列,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换句话说,安明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谁都不知他今后会取得怎样的成就。 至于司马远,少说有四十岁了,他今后的人生可以说是注定了。这个世界的人寿命并不长,不得不承认的是,再过几年,司马远的体力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苏小乞正准备再向后退个几十丈,忽然听到司马远来了这么一句,“我们两个不够,那这些呢?” 司马远振臂一呼,从倒塌的绿林中突地闪现出了几十人,只不过他们的实力不仅不强,甚至还有人身上缠着绷带,看起来受了很严重的外伤。 安明为之一怔,随后放声大笑,“司马远,你在说笑吗?” 司马远轻松的回道:“那可不是。” 响指一打,每个人的手里都出现了一张灵符,从外观上来看,似乎都是【万钟洪流】。 “要问灵符哪个术法杀伤力最强,毫无疑问是【万钟洪流】,而我这里有两百张,全部都不低于宝级,你认为自己扛的过吗?”司马远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冰冷的白牙。 宝级灵符,也就是凝魄境的全盛一击,至于是几重修为,那就难做的准了,总之,这么多张灵符一起施放,就算是天也要被炸出一个窟窿了。 “证明你们忠心的时候到了!”司马远高喝一句,抽身暴退。 安明一动不动,反而仍旧面有笑意,“手段够狠,这么多人的性命居然都准备牺牲了?” 安明的笑容没来由让司马远感到心慌,额头青筋绽出,暴吼道:“放!” 金色灵符好似漫天花雨一般撒了出去,身处攻击中心的安明双手高举,猛地一握拳,两百座金钟霎时幻化而出,互相拥簇在一起,同时敲响。 苏小乞全然没有欣赏这种壮观场面的打算,转身,【八步赶蝉】全力运转,朝着迁安镇的方向急遽奔去。 也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若是再像之前一样,就算有血鳞翅,也绝难护住他了。 身后飞沙走石,暗无天日的苍穹下,肆虐横行的飓风卷着漫天的泥石遮天蔽日的向四面八方滚动,隆隆的闷雷声在风暴的中心不断怒号,仿佛化身成了一头能够吞噬万物的凶兽,所过之处尽被夷为平地。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断臂 风在耳边呜咽掠过,当眼前重归平静,地面就如同被万马踏平,无论是负伤的几十人,还是不可一世的安明,都已不见踪迹。 司马远与大老板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现在高兴的会不会太早了?” 安明轻佻的声音就在两人的头顶上方,抬起头,被灵力护罩护住身躯的安明正笑吟吟的向下俯视。 白色的灵力护罩上长满了樱花,正飞快的凋零,随着樱花的凋落,灵力护罩也在剧烈的闪烁,看起来随时都会破灭,但最终又稳定了下来。 司马远与大老板哪能想到安明在这样的攻击之下还能留得命在,此刻都震惊的呆住了,张大着嘴,眼神发怔的望着空中的人。 安明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嘲意,他的确是个自负的人,可他的自负都是建立在自身的实力之上的。 【万钟洪流】的狂轰滥炸,威力的确骇人,但他的身上同样携有灵符,并且是神级防御灵符。天魄境去扛这些攻击可能仍有些吃力,对于至高无上的圣魄境,这些攻击无异是在搔痒了。 灵符是他在外所得的奇遇,用在此处,有亏有盈,亏的是损失了一大护身的法宝,盈的是他与司马远的斗争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从此以后,云海圣宫将只有他一个圣子。 安明双手向外一挥,无数洁白的樱花簌簌落下,同一时间,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从樱花雨中散发了出来。 一朵樱花忽的碎开,冷入骨髓的寒意便随之弥漫出来,紧接着,樱花纷纷爆碎,寒气愈重,白蒙蒙的寒雾将十丈之内俱都笼罩。 在樱花飞扬时,司马远与大老板便想着要退了,等到他们真的要退时,却发现已经陷入了重重迷雾中。并且,双腿都被白霜所覆,几乎失去了知觉。 …… 从司马远与安明的对话中,苏小乞想明白了,长街的归属根本不是司马远的目的,他真正的目标是安明。 他没有选择逐步吃掉安明的棋子,而是直接选择了将军,只可惜,安明计高一筹,反将了他一军。 苏小乞目光闪动数下,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他必须要有所取舍,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袖手旁观只会让他的处境变得更糟。 左手一拍妙空袋,变色龙从中钻了出来,苏小乞比划了几个手势,变色龙立即懂了,落在地上,鳞片霎时成了雪白的颜色,藏在雾中根本让人难以察觉。 …… 司马远与大老板两人在安明面前竟然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寒霜不仅仅是冻住了两人的双腿,连灵海的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拼尽全力,不过是从近乎停止旋转的灵海中抽出一丝灵力,连施展最低级的尘阶术法都做不到。 “再见。” 安明对地下的两人挥挥手,白霜就如同是夺走人性命的皮肤病,爬上了两人的腰,继续向胸口蔓延。 也就在这时,安明的心突然没来由的骤然紧缩,与之而来的,是一团灰液向面门激_射而来。 安明眉头微蹙,他实在不明白,这平淡无奇的攻击,怎么会让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不敢怠慢,贯注灵力的右手向灰液抓了过去,就在灰液与手掌相触的一瞬间,安明身躯陡然一颤,一股诡异的能量顺着掌心钻进了臂中。 只见整条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不过五个呼吸间,手臂便缩成了芦柴细,安明下意识的一抓,手臂竟断成了两截。 “!!”安明的心顷刻间被恐惧所占据,他不敢置信的揉揉眼,不是幻觉,所有的一切都真实的发生了。 “不可能!!”安明狂呼,那股使他手臂变成枯柴的诡异能量还在向体内钻,安明面容扭曲,当机立断的并掌如刀,将右臂斩了下来。 安明再不敢停留,他就像是一只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几个闪身消失不见。 这突然间的变故又使失去抵抗的两人惊呆了,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买命钱了。”雪白小蛇窜上苏小乞的肩头,对身体僵直如木的两人吐起鲜红的信子。 “你……你是什么意思?”司马远色厉内荏的呵斥,现在的苏小乞的确有取他们性命的资格。 “现在的你不会是分身了吧?”苏小乞笑嘻嘻的看着大老板。 “……”大老板沉默一下,道:“一万块上品灵晶? 我给你!” “不。”苏小乞抚摸着肩上的小蛇,道:“现在是五万块了。” 大老板登时大怒,“你这是在抢劫!” 这句话苏小乞听过好几遍了,他还是与从前一样的答复,“没错,我就是抢劫。” 司马远满目杀机,“你要明白有命拿,没命花!” 苏小乞冷笑,“你现在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气氛骤冷,杀意在空气中涌动。 “啊哈哈……”苏小乞的笑声显得很突兀,尤其是司马远与大老板还铁青着一张脸。 “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僵硬。”苏小乞打个哈哈,盘点道:“你们呢,底牌尽出,猎杀安明依旧失败,甚至还险些断送了性命。 安明呢,在我这个天才的偷袭下,失去了一臂,虽然实力大减,可相比之下,你们的处境依旧危险,现在难道不是用人之际?” 苏小乞话里有话,司马远冷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加入云海圣宫。”大老板在旁说道。 司马远审视苏小乞一番,看出了苏小乞体内的异状,了然道:“原来如此。” “没有我的相助,你怕是命不久矣。”司马远终于感到安心。 苏小乞不置可否的一笑,道:“所以我们之间才有交易。” 有了筹码,司马远便有了话语权,“如果我拒绝呢?” 苏小乞笑吟吟道:“我的命终归是没有两位值钱的。” 司马远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苏小乞,心里在沉思,许久,道:“我要你听我的命令行事。” “没问题。”苏小乞爽快的答应。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进门 司马远本以为还会与苏小乞交锋一番,没想到苏小乞这么快就答应了他的条件,一时有些发怔,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该庆幸现在的时机很特别,不然你活不过下个时辰。”许久过后,司马远才来了这么一句。 苏小乞报之一笑,转而去看大老板,道:“我们现在虽然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五万块上品灵晶还是一块都不能少哦。” “这个可以商量商量。”大老板苦笑道:“事先没通知你的确是我不对,可你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我?”苏小乞指着自己的鼻子,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想找死了?” 大老板叹气道:“就像你之前所说,就算没有你我依然还是有对付屠老虎的办法,可你突然闯入了我们设下的局,并且还大发神威的杀了屠老虎。 如果对付贺莽时没有你,安明会不会觉得其中有诈? 毕竟我手底下没有人可用,你是我无论如何都要拉拢的人,而将你拉入这个局,就会发生你现在遇到的所有事。 至于之前为什么没有事先告知你,这实乃迫不得已,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的身份又不是几句话便能知悉的,你说,你是不是有很大的责任?” 大老板说了一大串,苏小乞没仔细听,不耐道:“五万块,甭想少。” 大老板还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变色龙弓起身子,摆出了一副攻击的姿态。 “得,得。”大老板垂头丧气道:“怕了你了。” 说完,将拳头向前伸出,他的中指上戴了一枚空间戒指。 苏小乞扯掉挂在腰间的百宝囊,与空间戒指相碰,片刻过后,将心神沉入百宝囊,里面多了一座散发着浓郁气息的灵晶山。 苏小乞的脸上露出笑容,运起灵力将司马远与大老板身上的白霜驱散。三人默然对视半晌,苏小乞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道:“其实你们还是赚了的,五万块上品灵晶赚了安明的一条胳膊,还挽回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这个生意不亏。” 司马远无奈的一叹,摆着手道:“走吧,走吧。” …… 苏小乞以这种特别的方式加入了云海圣宫。 跟随司马远来到冰宗,明明同样是在清泉城境内,身体所感受到的却完全不同。冰宗不是建在山上,而是建在一片天空飘雪的雪原内,一个个寒冰建造而成的球形冰屋就如同是雪原所长的肿包,足有上千之多屹立在雪地里。 冰屋有大有小,小的不过能容纳五六人的样子,大的就如有园林般的面积了。无数座小冰屋拥簇着七座矮山般的大冰屋,这就是苏小乞对冰宗的第一印象。 司马远没有带着苏小乞去熟悉冰宗的环境,而是派了一个名叫华智的弟子一路跟随,安明此次损失惨重,他必须要想好对策来应对安明疯狂的反扑。 进入冰宗竟然比想象中容易的多,司马远一句话,苏小乞便成了内宫弟子。从华智的口中苏小乞还得知,司马远与安明虽然贵为圣子,在内宫却是没有多少实权的,他们的主要战场都在外宫。 在内宫最有权利的毫无疑问是圣主,但他一直居住在最中央的那座冰屋,除了有重要的事需要他处理,他一般是不会露面的。 从左起始,分别是阵堂、刑堂、务堂、圣殿、器堂、丹堂、术堂。 阵堂是众弟子修炼的场所;刑堂用来惩罚触犯门规的弟子;务堂接受任务委托赚取贡献点;圣殿既是圣主的居所,也是对众弟子发号施令的地方。 而器堂,冰宗弟子所用的灵器便是在器堂炼制出的;丹堂用来炼制各种丹药;术堂顾名思义,就是存放术法的场所。 华智介绍的很详细,除了圣殿,六座冰屋都带苏小乞进门参观了一番。每座冰屋都没有人值守,想要得到门内的东西,需要贡献点来换取。无论大门派,抑或小门派,贡献点都是极其重要的。 身上携有小山般的灵晶,苏小乞是不需为贡献点发愁的,甚至,他只要努力修炼就够了,因为将手里的灵晶换成贡献点,足以让他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进了术堂看了一眼贡献点的换算方式后,苏小乞的心便凉了半截,一百块中品灵晶才仅仅能换成一百贡献点,实在得不偿失。 苏小乞也曾心有疑惑的问过华智这个问题,据他华智解释,之所以灵晶会这么不值钱,是因为云海圣宫并不想弟子用财物来换取贡献点,而疏于接受磨炼自身的任务。 在术堂时,一早便接受到司马远命令的华智,肉疼的用自己的贡献点为苏小乞换出了一个卷轴。 与灵道门有所不同的是,云海圣宫的术法并不是用卷轴来存放的,而是存放在一颗石头内。灵力输入石头,便会出现一道光幕,随后便会变化成字,都是些对术法的大致概括。 而用存放贡献点的门符接触石头,扣除贡献点后,光幕便会幻化成一个卷轴,当卷轴展开,术法的施展方法便会涌进脑海,与此同时,卷轴会随之消失,但烙印在脑海里的术法,是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 苏小乞所得的术法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来修炼的功法。《月华凝霜》,是每个通过寒潮的弟子都必须修炼的功法,为的是压制体内的寒毒,并将水寒之气化为己用。 云海圣宫的弟子之所以常常比同阶修行者强上数倍,便是因为水寒之气的古怪,至于在贺莽的身上为什么没见到水寒之气,那就是苏小乞想不通的了。 苏小乞被安排在了一间小冰屋,他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在走马观花的这一路,他发现弟子多半是六人住在一间冰屋,而他竟然还有一间独立的房子。 闲来无事,苏小乞粗算了一下的弟子人数,按说既然是六人共同居住,内宫的弟子少说有六千号人,这已经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了。尤其是每个弟子的修为都与他相差无几,甚至在之前很少见到的凝魄境,在冰宗都多如牛毛了。 第二百章 道观 有权利相争,就会有人站队,内宫弟子分为两个阵营,年轻的安明势力最为庞大,迈入中年的司马远之所以会有人选择他,是因为他是一个老牌圣子。 什么是老牌圣子? 司马远被封为圣子时,也曾像安明一般年轻,那时与他相争的还不是安明,而是一个名叫罗永的惊才艳艳的天才,司马远也曾像今天这般势弱,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最终活下来的却不是罗永,而是司马远。 司马远满心以为在除掉罗永后,他接替圣主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他死也没想到,一个从山村里出来的小鬼,竟然是举世罕见的玄冰体质。如果其他弟子修炼冰宗的术法需要十天时间,那安明仅仅需要一天,进速之快,举世罕见。 正是因此,安明破格成了圣子,成为了他一生中最为强大的敌人,曾依附他的人都归顺到了安明一方,还在他身边的,除了从年轻时便跟随他的老人,甚至都没有一名新弟子。 他在圣子的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也将一直坐下去,因为将来接替圣主之位的,除了安明便再没有别的人选,不止是众弟子这么认为,就连他,也是如此想的。 不过,本应注定的结局终于出现了一点转机,安明断了一臂,更损失了一员大将。而他,在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的情况下,多了一名奇怪的帮手。 安明的反击的确到了,在外的产业多半都受到了冲击,最让司马远头痛的是,他手下的三十座道观被人在一夜之间连毁了二十九座,不仅观里的人死了,道馆也被烧成了废墟。 坐在桌前的司马远头痛的放下手里密信,狠狠地搓了把脸。外宫弟子既然都不是对手,那就必须要从内宫派人了。 可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屈指可数,他不能损失任何一个人,否则就真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那他就只有一个人可用了,就是新加入的苏小乞,顺道考验他的真正实力,算是一举两得。实际上他对苏小乞并不放心,若不是无人可用,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除掉这个人。对于威胁过他的人,他从来不会让这个人活过第二天。 …… 冰屋内有六间冰室,用厚达数寸的冰墙相隔着,沉重的冰门更是将外界的声音都阻隔在外。这样一来,住在冰室内的人,修炼便不会被其他的人所打扰,苏小乞也就明白为什么冰屋能住下六个人了。 朦胧的雾气在室内缭绕,苏小乞盘坐在一张冰床上,心神都沉入修炼中的他每一次呼吸,鼻中便会钻出两股犹如实质的寒气,使冰屋内的温度越发的刺骨。 冰屋内的桌椅碗盏都是由冰制成,若是常人来此,不用半个时辰,便会被冻的失去意识。即使是修炼之人,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在此处的人不是变成疯子,就是冷的像块石头,贺莽的性子之所以会那么狂躁,除了受到岩角犀的影响,想必也与冰宗内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随着悠长的吐纳,锃亮的黑甲在身体表面浮现出来。在之前,苏小乞仅能使身体的某一部位妖化,现在双手、胸腹、头部竟然都能同时被黑甲所覆。而与以前大有不同的是,黑甲上出现了规则不一的白色霜纹,散发出的凛冽寒意比未修炼《月华凝霜》时,少说重了三倍。 而苏小乞的修为,在慢慢结束吐纳后,陡然间连破数境,提升到了聚魄六重才止住。在抵抗寒毒的同时,灵力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反复锤炼,好比百炼成钢,凡石久经磨砺成了璞玉。 就在苏小乞结束修炼不久,坐在桌前无比想念灵道门的渔屋,还有门前的深湖时,满脸堆笑的华智在门外呼唤。 推开厚实的冰门,华智立即抢先道:“苏兄,来看看这个。” 说完,华智将手里的密信递了过来,伸手接过,苏小乞的视线落在了信上。 大康镇,子时二刻,圆玄观毁于大火。 豫东城,丑时一刻,三元观毁于大火。 富山乡,丑时三刻,木鱼庵毁于大火。 …… 从上到下,共有二十九座道观被毁,因为是在深夜,毁坏道观的人竟都无人知晓。 苏小乞抬起头看着华智道:“什么意思?” “还有一座道观。”华智满面愁容,“还有一座道观没有被毁。” 苏小乞的手指在纸上敲击,道:“道馆被毁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华智叹气道:“这些道观全部都是司马大人的产业。” “哦?” “你知道的。”华智耸肩道:“宗教是最好的敛财工具,这些道观是我们最大的收入来源。” “所以你们要我守住这最后一座道观?” 华智正色道:“我们必须守住!” 苏小乞嘴角一勾,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目中隐现怒色,华智喝道:“为司马大人做事,是天经地义,怎还要好处?” 苏小乞双眉一挑,道:“我现在知道司马远为什么这么信任你了。”说完,拍拍华智的肩道:“你这个手下做的很称职。” 华智冷哼一声,神色冷峻道:“阳台庄,五仙观,希望你能漂漂亮亮的完成这个任务,否则……” “否则怎样?”苏小乞眼里充满了笑意。 华智冷笑道:“自断一指!” 苏小乞讶异道:“这么严苛?” “废物还有存在的必要?”华智冷冷道:“断一指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苏小乞敲敲额头。 华智冷眉竖眼,道:“何事?” “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做事。”苏小乞不屑。 华智没有与苏小乞多说半个字,而是直接抡起掌向苏小乞的脸打去,苏小乞目光一动,拧身的同时,漆黑的双指刺中了华智掌心的劳宫穴。 华智立时感到聚在掌内的灵力被指风击散,攻击软弱无力不说,整条手臂的血管都似有刀在内狂刺,仿佛在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化成了噬人的尖刀。 华智惊惧的暴退数丈,苏小乞也不去追,背负双手,对华智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第二百零一章 五仙观 “不……不可能!!”华智感到震惊,他的修为强过苏小乞太多,为什么一招便败下阵来?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以我聚魄九重的实力,会处于下风?”苏小乞笑容不减的看着华智。 华智知道是为什么,苏小乞的指风中有一种极为诡异的能量,可以击溃他的灵力。别人会怎么做他不知道,至少以他的实力找不到任何能够应对的办法。 “话就说到这。”苏小乞道:“等我从阳台庄回来,再来谈交易的事。” 这就让华智很奇怪了,之前苏小乞还寸步不让,为什么口风突然又变了? “你……”华智欲言又止。 苏小乞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道:“假如我没能完成任务,大话先说出去了,不是太尴尬?” 华智仍旧强硬道:“这个任务你必须完成!” 苏小乞摆摆手,“那可说不准,总不能明知不敌还要上,把命搭进去吧?” “你这个人!”华智恨极。 “我这个人如何,你可没有资格来评价。”苏小乞大笑着向雪原外走了。 华智恨的牙痒,司马远忽然就到了他的身边,与他一起望着苏小乞渐渐走远。 华智憋不住心头的火,狠声道:“司马大人,这个人我们不能留!” 司马远沉吟片刻,忧郁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啊……” 华智反驳道:“可他并不听我们的命令。” 司马远忽又轻松道:“如果他不听命令,为什么还是往阳台庄去了?” “这个……”华智道:“他怕死!” 司马远轻笑一声,道:“人中之龙可不会轻易被人降服的。” 华智忍不住喊道:“您还要留着他?!” 司马远望着苏小乞化成一个黑点,眯着眼道:“至少不会是现在。” …… 五仙观隐匿在一座云雾飘渺的高峰上,拾级而上,犹如迈步云端,似白纱般的雾儿伸手便可触摸,上到此山,当真成了腾云驾雾的仙人。 五仙观供奉着五仙,寿仙公掌管人身体康健,万事平安;财神使人财源滚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福星救苦救难,人得以免于灾祸;月老主管姻缘,心诚者可多子多福。 最令苏小乞惊讶的是,五仙观居然还供奉着孟婆,受情伤之苦的男男女女到此饮上一碗忘忧汤,便可忘记爱恨情仇,卸下一切包袱。 这个世界的仙与他记忆中的并无太多相似,寿仙公不是个鹤发童颜的老翁,而是一个身似花生的光头老者;财神同样不是白脸长须,而是捧着元宝的童子。 至于福星,则成了一个方口大肚,喜笑颜开的老翁;月老成了慈眉善目怀抱婴儿的老婆婆,孟婆则变成了世间罕有的绝色美人。 来五仙观烧香祈愿的香客络绎不绝,只因五仙观是方圆百里之内最为灵验的道观。无数失去生育能力的男女,到五仙观拜了月老有了子嗣;因情伤夜不能寐,食难下咽的男女,到五仙观饮了忘忧汤放下了一身负担。 寿、财、福,只要心诚,花上几千两银子便可交得一生好运,苏小乞登山的一小会儿工夫,已经见到不下千人从他身边走过了。 道观观主是一个神态飘逸的中年人,面色红润如婴,移步间隐隐蕴含着一种与天地共鸣的道意。微笑时使人如沐春风,启唇吐字时声音似与天地交融,他整个人的精神意志都仿佛融入了天地间。 苏小乞与道观观主一起向后院走,登上五仙观后他找到道童见到观主,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后山有道气势磅礴的瀑布从几百丈高的绝壁上咆哮而下,在犹如万马奔腾的轰鸣水声中,一缕阳光穿破云雾照耀在洪涛大浪上,天虹高挂,如若仙境。 朦胧的水汽扑面而来,苏小乞陶醉道:“我若是住在五仙观,怕是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了。” 观主淡然一笑。 后院是观主与道人的住所,同样也有供香客居住的厢房,将苏小乞引入一间幽静的木屋落座,观主感叹道:“真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快,一夜之间二十九座道观竟被一个人毁了,安明手下的人我实在想不到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一个人?”苏小乞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是一个人?” 密信上并没有说是什么人烧毁了道观,每座道观相隔的距离远近皆有,凭一个人的脚力是绝难在一夜之间找到二十九座道观,并还有体力杀光观里的道人,将其烧成废墟的。 在苏小乞想来,是安明布在各道观周边的手下一起发动攻击的,观主的说法让他不由得感到吃惊起来。 “司马大人手里的密信是我送出的,之后我又到离五仙观最近的九霄观、玄妙宫、灵威观察看了一番,在烧焦的尸体上我发现了这个。”手入怀,再伸出摊开,观主的掌心多了六颗蚕豆大的铁珠。 捏起一颗瞧了几眼,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火药味,苏小乞眉头一皱,表情多了几分古怪。 “你瞧出什么了?”见苏小乞神色有异,观主开口问道。 “没。”苏小乞摇头,“没什么。” 观主深深地看了苏小乞一眼,再从怀里的空间灵器中掏出一个篮球大小的铁球,道:“我在废墟里还发现了这个。” “……”苏小乞算是明白了,一定是有人使用了火器,在这个世界能见到火器除了穿越来的人,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人想到这些点子了。 “观主。”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观主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名年轻的道人,“忘忧汤空了,另外月老祠有人求子。” 说完,年轻道人冲观主眨了眨眼,笑容很值得玩味。 观主同样露出了笑容,转身对苏小乞道:“苏兄休憩片刻,贫道去去就来。” 苏小乞放下手里的铁球,起身,道:“我与观主一同去吧,也算长长见识。” 观主与年轻道人对视一眼,道:“也好,苏兄便随我一起来吧,只是苏兄要少说多看,如此我才能放心。” 苏小乞点头回道:“观主只管放心,我这个人一向话很少。” 第二百零二章 敛财的手段 每座神像都供奉在不同的大殿,寿仙是在寿星宫,月老在月老祠,孟婆在孟婆殿,福星在…… 赶到孟婆殿时,殿外正被人围的水泄不通,脸上布满哀怨的男男女女见观主飘然而至,纷纷上前见礼。 观主面有笑容,微微颔首算作回礼,走过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进了孟婆殿。 苏小乞与年轻道人紧随其后,进了大殿,第一眼望见的便是外貌绝美的孟婆像,在殿内还有三名挽着道髻,身穿灰色道袍的年轻道人。 三人伫立在一口古朴的水缸边,半阖双目,口中默诵清心咒,仿佛世间杂事再不入三人之耳。即使是处在嘈杂的人声中,依然无人能撼动三人坚定不移的道心。 观主赞赏的点点头,启唇道:“打水来。” 如此反复三遍,沉浸在个人内心世界的三人才猛然惊醒,行礼告罪一声,端着小钵往门外去了。 水是在后山山下接来的,三人竟不是用水桶,而是用小钵从瀑布下的水潭里舀来水后,一钵一钵的送进水缸。 苏小乞瞧得是一个头两个大,索性找个地方坐下来,抽起烟来。 但很快,便有香客出声呵斥,在观主严厉的目光逼视下,苏小乞悻悻的将白玉烟袋插在腰间,把百宝囊系了上去。 终于过了近半个时辰,道人将水缸填满了,观主伸出两指从袖中夹住一张黄色符纸,脚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符纸往水里一丢。 符纸没有浮起,而是径直沉入水底,忽的,水似沸腾了,剧烈的翻滚,清澈的潭水在几息之间从透明变成了乳白,一股清香从中散发出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观主将双手负于身后,转身面对众香客淡然一笑,随后,一言不发的出门。 众香客也不争抢,礼送观主,等观主彻底消失不见,这才井然有序的排起队。 年轻道人依旧跟着苏小乞与观主,三人正往月老祠的方向前进,苏小乞见过路的人少了,开口问道:“这个忘忧汤真的这么有用?” 观主微微一笑,不做解答。 面对这种故作玄虚的人,苏小乞是一直没有好脸色的,正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将观主摁在地上暴打一顿,年轻道人笑着道:“当然有用,而且保管让人记不起很多事。” 苏小乞不解道:“这是为什么?就凭那一张符纸?” 年轻道人嘿嘿一乐,道:“你可知散魂丸?” 苏小乞表示不知。 年轻道人不由心生得意道:“散魂丸曾经是三尸教用来炼尸的,活人服了散魂丸会丧失全部心智,只剩一个活着的躯体。 大约十年前,三尸教被剿灭后,我们意外的得来了炼制散魂丸的丹方,炼制成丹后再研磨成粉制成符纸,便可炮制出一缸使人忘记所有爱恨情仇的忘忧汤。” 苏小乞眉梢一挑,道:“你们就不怕喝了汤的人也成了行尸走肉?” “一颗散魂丸混成了一缸水,喝下一碗最多会让人失去几年的心智,怎么也到不了成活死人的程度。” 年轻道人又道:“就算成了活死人,大可以说情根深种,越是想忘记这个人,所反馈回来的伤便越深,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实在很遗憾……” 闻言,观主嘴角泛起笑容,这种话他们显然说过无数遍,说起来很是熟稔,又很是动情。 “那求寿、福、财呢?”苏小乞道:“这个东西你们没有办法动手脚了吧?” “不然,不然。”年轻道人摆手,越发得意道:“寿有仙桃,福有平安符,财有转运符。” “这个是……” 年轻道人双眉弯了起来,“仙桃就是从后山下的桃树上摘下来的,经过粪便的灌溉,长的又大又红,再经过我们观主的妙手一点,就摇身一变,成了添福添寿的仙桃。 平安符呢,嘿嘿,就是普通的纸,在上面鬼画几笔,再念几个谁也听不懂的咒,就变成了平安符。” “那转运符也是这么来的喽?” “是也,是也。”年轻道人开怀大笑。 “这也有人信?”苏小乞实难理解。 “信的人多着嘞。”年轻道人道:“有了平安符与转运符,他们的精神头自然与以前不一样。 一个人能否交好运,跟这个精神头是大有关系,就算他们倒了霉,大可以推到他们心不诚上去,为了功利而来,有几个人心诚?” 年轻道人话说的很有理,苏小乞无力反驳,跟着问道:“求月老呢?” 年轻道人不说话了,而是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观主同样如此,“你跟着来看就是了。” 两人打着机锋,苏小乞就不好问了,随着两人赶到月老祠,在这里等的人竟然比孟婆殿外还要多上几倍。 不过,来此的人都是女人居多,说来也是好笑,一般遇到这种问题,所有的原因都只会推到女人身上,好似男人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嘈杂的人群同样上前见礼,与孟婆殿不同的是,月老祠内还有一间小屋,屋门就在神像下,打开这扇门,可以进入神像内部。 就在苏小乞跟着观主踏进大殿时,那扇小门开了,从内走出了一个双颊绯红的女子,满面娇羞的与观主见礼,小跑着出了门。 求子……求子…… 苏小乞好像猜到了月老祠是怎样的做法了。 一直跟随两人的年轻道人到这里止步,走到观主身边低身说道:“人就在里面。” 观主微微点头,走了进去。 苏小乞紧随其后。 门内灯火通明,走廊的两边每隔几米便有一间小屋,从门缝钻出了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苏小乞暗忖道:“果然如此。” “来到这想必你也知道了。”观主依然是一身出尘的气质,好似到了这种肮脏之地,他依旧不染污秽。 “她们怎会愿意?”苏小乞十分的不解。 “几年的时间肚子都不见鼓,在家里少不了受责骂,受左邻右舍的指指点点,既然如此,她们有什么好拒绝的?” 观主紧跟着道:“就算她们抗拒,下了一点药在茶水里,情欲来时再以体内有邪灵作祟,半推半就之下她们也就从了。 待肚子鼓了,她们自然不会将这种事宣扬出去,山下也不知有多少娃娃是我们五仙观的种。 五仙观不修炼,更无一本术法,可仍有无数人想到五仙观出家,你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吧?” 第二百零三章 毒火道人 观主所说的与苏小乞所想的果然不差,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苏小乞还是问道:“那你现在是准备去哪?” “你猜。”观主眨眨眼,但走出几步,想了想,停下来紧跟着又道:“刚才弟子告诉我来了一个俊俏的小娘皮,我自然是来……” 观主一脸坏笑,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依旧神态飘逸,好似他所要做的事都是天经地义。 “苏兄既然跟我来了,万不能让你空手而回的,贫道会吩咐弟子,假如你有看上的女香客,一定叫你尽兴。” 观主抚掌大笑。 说话间,观主走到一间房停了下来,这里的门形式雕花都完全一样,门梁上写着甲乙丙丁用以区分,或许也是用来区分女子的姿色。 每个品级有二十间房,观主身前的这间房,门梁上写着甲一。 “苏兄便送到这里吧。”观主伸手准备推门,但又为之一顿,转头对身后的苏小乞道:“假如苏兄实在没有看上眼的,我用过之后,你也可以……” 话点到为止,观主相信,苏小乞一定明白了。 苏小乞报之一笑,没有去说客气话,也没有表示拒绝。 观主只以为苏小乞默认了,推开房门,却见一个黑洞洞的管子抵上了他的眉心。 观主虽不明这个管子是何物,但狂跳的心脏,以及头顶炸起的凉气都告诉他,这个管子非常非常的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观主犹如神魔附体般矮下身体,再向后一滚,双脚猛地向上一蹬,那个管子顿向上扬起。 砰!! 火光乍现,一股浓重的硝烟从枪口腾起,一枚蚕豆大的铁珠深深地嵌进了房顶。 翻身站起的观主心有余悸的收回目光,假如他有半点的迟疑,那脑袋铁定要开花了。 “你是谁?!” 屋内不是女人,而是一个蓄着长须,道士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不过比起五仙观裁剪合身的道袍,中年男人的行头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一双草鞋已被染成了褐色,一股子浓浓的酸味正从那双许久没洗过的黑脚往人的鼻子里钻。 “无量天尊,善哉善哉。”中年男人不伦不类的随口念了一句,笑言道:“贫道的姓名观主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终归还是认不得我的。” 观主冷哼,“故弄玄虚!” 中年男人在极力的装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但他衣衫褴褛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如果说观主是腾云驾雾的真龙,那中年男人就是钻泥搅沙的灰泥鳅。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观主渐渐冷静下来,语气森冷道。 中年男人鄙夷道:“你们这些人只想着去干龌龊事,哪想着我是谁,我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还用混?” 观主眉心一拧,“这群废物!” 中年男人老神在在道:“修道之人可不能……” 观主立即截口道:“毁掉道观的人是你?” 中年男人捋须笑道:“正是本毒火道人。” “毒火道人?”观主嗤笑一声,“今日我便让你变成哑火道人!” “道”字吐出时,观主便向前屋内窜了进去,“人”字还在口中时,他的右掌已拍了出去,只见他的掌心骤现太极八卦图,阴柔至极的掌风先一步逼近毒火道人的面门。 就在这时,毒火道人退后半步,门“哐当”关了,掌拍中雕花木门,竟见坚硬的门像面团一样扭曲变形,像麻花般纠缠在了一起。 同时,观主心中大凛,黑洞洞的枪管再一次对准了他,火舌再度喷吐出来,铁珠急速射向面门。 速度简直快的不可思议,前一秒才见铁珠从枪**出,下一秒便逼近眉心,观主心里既气恼,又恐惧,他还从没有被人逼到这种地步。 伸出三指,一层细密的银色鱼鳞顿覆于皮肤表面,观主闪电般撮住了铁珠,强大的冲击力使他的手指犹如被铁锤敲击,指骨都近乎碎了。 观主不由自主的连退三步,才算将力卸掉,正欲将手中的铁珠甩回去,毒火道人已经折身进了屋内,撞破木墙,到了另一间房。 观主紧追过去,毒火道人却不打算与他纠缠下去了,双臂交错格挡护住脑袋,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斗牛,一味地向前猛冲。 一番追逃,就在观主的手即将拍中毒火道人的后心时,眼前忽然白光大放,两人竟冲出了月老祠的大殿。 观主已经发现,毒火道人的修为极低,也就是炼气八重的程度,若不是凭着手里古怪的“灵器”,早被他虐杀无数遍了。 苏小乞不远不近的吊在二人的身后,毒火道人使用的是很古老的燧发枪,一种利用燧石撞击引燃火药击发弹丸的枪械。 虽然比火绳枪要好用,但装填火药依然缓慢的令人发指,在与修炼之人交手,这个过程可能足够死上十几遍。 燧发枪对于修为低弱的灵魄师可能杀伤力极强,对于观主这等修为,恐怕还不足以致命。 即使毒火道人备了很多装填好火药的燧发枪,但威力依然有点偏弱了,假如能连续扫射,或许观主就只有成筛子的份了。 破旧的道袍上还粘着许多木屑,毒火道人快速撸了一把,前冲的身体就势一滚,待对观主射出一枪,才翻身蹲在地上,看也不看是否射中了观主,窜进了恐慌的人群。 但很快,人群便在观主淡然的声音中安静下来,自告奋勇的要去揪出混入人丛里杂碎,全然不知毒火道人所为的仅仅是让他们不受无耻之徒的蒙蔽。 观主心中暗自得意,他发觉智商优于别人还是一件相当开心的事的,但很快,他便笑不出了。 因为有许多人站在高处撕碎了求来的平安符与转运符,并大声控诉五仙观的种种骗局。更有怀抱婴儿的妇人痛声嚎哭,咒骂五仙观的丧尽天良。 还有眼神空洞的男女被亲人领来,哭声悲戚凄凉。 就像是墙倒众人推,突然之间,五仙观就成了众矢之的。 一开始还有人替五仙观辩驳几句,但随着百人同时嚎哭,所有人都如感同身受的同仇敌忾,数落观主的种种不是,痛骂他的禽兽不如。 就算一个人很无辜,那么多的舆论也使他成了一个耍奸的歹人,更何况,观主本就不无辜。 第二百零四章 火炮 观主到了此时怎还会不明白,毒火道人上山前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太了解人性了,他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打醒登上五仙观烧香祈愿的人。 观主怒发冲冠,见毒火道人越众而出,喝道:“安明手下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个能人!” “安明?”毒火道人懵了一下,摇摇头道:“我想你是搞错了。” 观主一愣,见毒火道人的神情不似作伪,皱眉道:“我们以前与你有过仇怨?” 毒火道人继续摇头,“并没有。” 观主试探性的问道:“被你毁掉的二十九座道观与你有仇?” “没有。”毒火道人道:“当然没有。” 观主瞋目竖眉,“那你为何与我们过不去?!” “我看不惯。” “看不惯?”观主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看不惯什么?” 毒火道人很耿直的说道:“受你们欺骗的人太多,我看不惯。” 观主登时怒骂道:“他们是死是活跟你有个半文钱关系?” 毒火道人没有搭理观主,而是对花钱找来的人吩咐几句,这群人便领着众香客下山了,接下来的战斗,极易伤及无辜。 “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你这般心肠的人。”明明是一句夸人的话,到了观主的嘴里就变得异常的刺耳了,“你这种人往往都是长着一副早死的样。” “我不这么认为。”毒火道人回了一句,身前忽然就多了一门坐在炮架上的火炮。 观主心头一跳,心脏骤的紧缩,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从几丈外的那个铁管里感受到了一股毁灭的气息,这让他感到恐惧。 “既然来此,我怎么能不打听你是什么修为。”毒火道人的手里多了一个火折子,明晃晃的火苗在风中摇曳,“五仙观什么都好,就是除你之外再没有一个懂得修炼的人,不然你就能多个帮手了。” “帮手……”观主突然惊醒,被司马远派来的苏小乞就在自己的身边,明明可以以二敌一,他何必要逞强一个人上? 观主不敢转头,慌忙呼道:“苏兄,快来助我!” 就在观主身后观察场上局势的苏小乞闻听此言,立即上到前来。然而,他并不是准备攻击毒火道人,而是用贯注全身灵力的右拳猛击了观主腰椎下的命门穴。 观主死也没想到苏小乞居然会在背后偷袭,以至于全然没有防备的受了苏小乞这一拳,整个人离地向前飞扑了出去。 毒火道人很会把握时机,观主被偷袭的一刹那,他便立即点燃了炮管后方的火线。待观主越来越近,毒火道人放肆大笑,“看我的二营长的意大利炮!” 轰的一声,强大的后坐力使炮台向后滑了一段距离,一颗铁球射向难以掌控身体的观主。然而,观主并没有束手就擒,强行运转灵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双掌各浮现出一黑一白两条游鱼。 左掌黑为阴,右掌白为阳,双掌拍出的掌风竟让人有两种不同的感受。阴柔、刚猛两种力量彼此冲突,又相互交融,在苏小乞的强大目力下,他居然有些看不清观主在一瞬间出了几掌。 漫天的掌影汇聚成了一幅流动的太极八卦图,激射而来的铁球顿停滞住了,阴柔的掌风在不断地化解包裹在铁球上强大冲击,刚猛的掌风在不断地从铁球表面侵蚀进去。 突地,轰的一声巨响,铁球炸的粉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观主这才从半空中落下,可是,他的腿忽然就软了,他惊恐的发现,他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 “怎么会!!”观主满目骇意。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苏小乞,在观主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的拳头击中观主的命门穴。由于全身的灵力都汇于拳峰,又全部泄入了命门,观主腰部以下被硬生生摧断了,可以这么说,他此生都难再用双腿走路了。 “我要……我要……”观主一脸狰狞,青筋似蚯蚓般凸出,“我要杀了你!!” 双掌猛地一拍地面,坚实的石板顿成一堆碎石,观主高高飞起,双掌当头拍下。 瞳孔一缩,苏小乞不敢硬接,脚尖连连点地,向后滑出了数十丈。 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没能摆脱如影随形的观主,另一边,苏小乞在电光火石间与毒火道人对视一眼,身躯拔地而起,似钻头般飞速旋转,踢向观主。 观主见此,反而狂喜,正欲将苏小乞一掌拍死,脑后忽然有劲风狂袭而来。 苏小乞要的就是观主腹背受敌,破的了他的攻击,防的住二营长的意大利炮射出的炮弹吗? 生死存亡之际,观主反倒越发的冷静了,他再次使出了与之前相同的招数,出掌时身体在空中旋转一圈,铁球再次炸碎,苏小乞裤腿尽碎的跌飞了出去。 “好强的防御。”苏小乞落地滑出几丈,不禁感叹一句,观主所用的这一手,可攻可守,除非是修为远超他的人,实在想不出有人能破的了他的太极八卦图。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观主狠盯着苏小乞。 苏小乞答非所问道:“我想不明白,你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司马远何必找我到五仙观来?”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毒火道人替观主回道,不知何时,在他面前摆了十门火炮。 观主悚然一惊,苏小乞立即掠走,没了“双腿”,观主就算有心去追,也追不上了。 十门火炮的引线都被点燃,轰的一声,硝烟滚滚,齐射出去的铁球全部落在了观主的身上,地面开裂出了无数的裂缝。 待浓重的火药味渐渐散去,地面上还残留着断臂残肢,苏小乞回到场内,将一个闪烁着莹光的布口袋捡了起来。 “为什么帮我?”毒火道人一眼不眨的盯着苏小乞。 “我看上他的掌法了。”抹去布口袋上的灵力印记,心神沉入扫了一番,里面的空间与百宝囊相差无几,但里面的东西就要丰厚许多了。 “你到了哪座城?与你一起的人还活着吗?”苏小乞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毒火道人却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第二百零五章 担子 “友军?”毒火道人目中闪过一丝惊喜。 “……”苏小乞苦笑一下,“是友军。” 毒火道人又打量着苏小乞道:“你到这里来是……” 苏小乞将来此目的说了一遍,接着道:“从离开龙口城后,你还是我第一个见到的自己人。” 所有的玩家并不是全部降临到一处地点的,就好比是不同的服务器,降临的城池也就不一样。 “我是到了九安城,当时有八百来号人。”毒火道人喟然长叹道:“当时我们刚刚进入这个游戏,一心的雄心壮志,但干的都是惹事生非的龌龊事,结果在有人死我们才发现,我们不能复活,也不能退游,我们好像穿越了。 再到后来,我们这群人就被妖魔化了,被认出身份就是死,我们四处逃,每想着会安定下来,最后都没能如愿。” 毒火道人苦涩的扯扯嘴角,眼眶里充盈着泪花,道:“其实有段日子我们本以为生活都迈上正轨了。 我有一个朋友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点小名堂,我们依附着他讨生活,结果有一天他被自己的女人刺死在了床上,死之前他睡得相当熟,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从那开始……”毒火道人仰面望天道:“我们又开始四处流浪,不知不觉,熟悉的脸越来越少了,最后竟然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一开始我们就想着玩个游戏消遣消遣,什么时候想过要与人打生打死呢?”毒火道人泪流满面,“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融入不进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是外来人,还被妖魔化成了灾祸的象征。” 苏小乞的感触没有毒火道人的深,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就生活在地狱里,穿越到灵魄大陆,他反而觉得是种解脱。 “我是跟着丐帮一起来的。”苏小乞自嘲的笑笑,“我们一行人大概是三四百人的样子,带领我们的人很不自量力的想把龙口城攻下来,结果被杀了个全军覆没,活下来的人除了我,还有丐帮的领头人,他趁乱跑了,现在我还在找他。” “你为什么能活下来?”话一出口,毒火道人感觉不对,忙摆手道:“你别误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小乞打断道:“那天所有人都穿上了护甲,因为我个头小没合身的,还是穿着破烂的衣服,后来呢,我们这些人被打的四处窜,我跑进了乞丐窝,幸运活下来了。” “都不容易。”毒火道人感慨,他不是一个随便对人掏心掏肺的人,但他经历的实在太多,再遇到一个与他同病相怜的自己人,他的心就溃了堤。 “你为什么能造出那些火器?”苏小乞不想再去谈论那些心酸的过往了,道:“你对火器有研究?” “以前是有爱好。”毒火道人笑笑,道:“也是失败了上百次才把枪造出来,毕竟这个地方没什么高科技,有些精密的零件很难搞。” “你为什么不修炼?”这是苏小乞最奇怪的地方。 “怕。” 苏小乞疑惑道:“怕什么?” 紧接着,苏小乞旋即明白了,“怕受妖魂反噬?” 毒火道人沉痛的点头。 从毒火道人的反应里苏小乞能够猜出,他一定亲眼看过熟悉的朋友受妖魂反噬,成了只知杀戮的妖物。 “你为什么烧毁道观,难道就是因为看不惯?”苏小乞认真的瞧着毒火道人道:“这好像与你的性子不符,你只是想活着吧?” “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 “我的确不想招惹太多是非。”毒火道人道:“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被一个道观的老道救了。” 苏小乞问道:“之后呢?” “老道静心钻研道法,从来没想过唬骗人的香火钱,因此穷困潦倒,那天暴雨,四处漏风的道观塌了把他砸死了。”毒火道人悲伤道:“从六岁入道门,到八十岁离世,他一生中没什么遗憾事,唯一让他痛心的,是道教被掉进钱眼里的人给糟蹋了。” “所以,你是为了他?” 毒火道人点头,“人免不得要背负起一些事,他没有要求我这么做,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看起来很蠢。” 苏小乞摇头,慨然道:“你怎么会蠢呢?” “你呢?”毒火道人望着苏小乞道:“你有没有背负起一些事?” 苏小乞想到了金承业,想到了廖元,哑然失笑道:“我答应过别人,要帮他拯救世界。” “……”毒火道人愣了一下,大乐,“兄弟,你骨骼惊奇啊。” 苏小乞报之一笑,接着道:“话说完了,来分赃?” 言罢,将布口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玉盒、术法卷轴、灵晶、灵符皆有。 苏小乞扫视一番,指着黑白两色交缠的卷轴道:“这个我要了。” “还有这个,这个。”苏小乞所指的分别是一张丹方,还有几个盛放药草的玉盒,以及一张样式很普通的地图。 “灵晶你不需要?”毒火道人惊奇。 “要制造枪械,一定有很多需要钱的地方。”苏小乞善意的笑道:“灵符用来给你防身,空间灵器就给你放二营长的意大利炮用了。” 说完,将布口袋扔给毒火道人。 “这样一来,我的收获最大。”毒火道人有些羞愧道:“假如没有你出手牵制,恐怕这场战斗结束的不会这么容易。” “何必分的这么清。”苏小乞豪迈的一挥手,“钱财乃身外之物,吾重义轻财,小小的几块灵晶怎比的了吾的侠义心肠?” 地上的灵晶可不是几块,少说有一千多块,并且都是中品灵晶! “这份情我记下了。”毒火道人重重点头。 苏小乞摆摆手,忽又正色道:“你还要去烧道观?” 毒火道人满面笑容,“既然决定做了,半途而废总是不好的。” “别死了。” 毒火道人看见的,是苏小乞极其认真的眼神,心受触动,粲然一笑,道:“不会那么短命的。” 苏小乞笑容灿烂。 第二百零六章 二营长战车 “对了。”毒火道人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苏小乞眉毛一动,“什么?” 毒火道人手摸空间戒指,一辆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漆黑战车出现在他的身前,车身扁圆,铁轮,挡风玻璃用的是琉璃,看起来就像是个笨重的铁疙瘩。 “……”饶是苏小乞见到了震蛋、倒模、充气娃娃,此刻还是不免涌上一口血,指着战车结巴道:“合适吗?你觉得这种东西出现在这种异世合适吗?” “难道你不觉得很带感?”毒火道人兴奋道:“古武与科技的碰撞,想想多让人激动!” “呵呵,呵呵。”苏小乞干笑两声,“你开心就好,你开心就好。” “来,上车,本道给你演示一番。”打开车门,毒火道人先钻进了驾驶室,拍拍副驾驶的座位,大声喊道:“come on baby。” “……”苏小乞沉痛的扶额,他为什么就不能穿个正常点的越? 苏小乞还是上车了,车身虽然长有三米,却只有两个座位,空间不算狭小,但也不算宽敞。战车表面上看很不入流,车内…… 更加的不上档次! 除了方向盘、变速器、手刹、油门、刹车、离合器,竟然什么都没用了。 “你这是什么东西?”苏小乞木然的侧首看着毒火道人。 “如你所见。”毒火道人自得摊手,“二营长战车。” “我要下车。”苏小乞作势打开车门。 “晚了!”离合、挂挡、油门,二营长战车轰的碾碎石板飞驰出去,强大的推背感让苏小乞的脑袋都停止了思考。只见毒火道人的双手碰到方向盘就如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亢奋的满脸通红。 “停!停!”二营长战车直冲冲的窜向下山的石梯,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就在苏小乞下意识的侧身抓紧座椅,毒火道人嘴角一勾,重踩刹车,猛打方向盘,铁轮霎时抓牢地面,将地犁出了两条弯曲的沟壑,向山下冲的车头陡然变化方向,转而面对了云雾缭绕的五仙观。 “带劲不?”毒火道人情不自禁的双手猛拍一下方向盘。 苏小乞脸色铁青的垂着头,缓缓抬起大拇指。 见此,毒火道人情绪更加激动,“还有更厉害的!” 苏小乞的头立即抬起,瞪大了眼睛,“你还想干啥?!” “瞧好了。”变速器上有一个凸起的黑色按钮,毒火道人轻轻一按,车头顿时动了。 两块铁板向两边分开,一个粗大的炮管从车内伸了出来,紧接着,毒火道人按紧按钮。 苏小乞明显的感受到一股炽热的能量在炮口汇聚,随后,火光骤然一闪,击中几十丈开外的大殿。 大殿倒下的一刹那,火焰瞬间蔓延开来,火炮连射,犹如人间仙境的五仙观顿成了一片火海。 山上的人都被驱赶下了山,火势再大都不需担心。 “这个火炮……”苏小乞来了兴趣,不用装填火药,杀伤力巨大,并且还能连射,这可是杀敌的利器。 “结合了一点炼器手法。”毒火道人下车,苏小乞紧随其后。 战车的底盘不矮,苏小乞在毒火道人的呼唤声里钻进车底,一块水缸大小的红色晶石正镶嵌在车底的凹陷处,晶石内似流淌着炙热的火焰。 是赤焰石。 赤焰石通常被用来炼制火属性的灵器,是一种很普通,很常见的炼器材料。 火炮的弹药便是它来提供的,毒火道人摩挲着面前的晶石,道:“这颗石头大概能让火炮发射百次左右,补充起来也不麻烦,是我花了大价钱找了一个炼器大师搞出来的。” 苏小乞从车下钻出来,道:“那车是用什么发动的?汽油?” 毒火道人摆手,“是水。” “水?”苏小乞惊奇道:“这么硬?” “就是这么硬。”毒火道人傲然一笑,道:“这里的水蕴含着一种很特别的能量,可以支持战车发动。” “好车是好车。”苏小乞遗憾道:“可惜我不会开。” “没关系。”毒火道人笑道:“我也不会。” 苏小乞一惊,“那你刚才……” 毒火道人露出一抹纯良无害的笑容,“乱开的。” …… 火燃烧的越发剧烈了,甚至吞没了整座高峰,山上已经待不住人了,两人下山,毒火道人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竟然都没有找个地方与苏小乞喝一杯的打算。 二营长战车还是留给了苏小乞,坐在驾驶位的他目前是没有回云海圣宫的打算了,他此次来是为了保住五仙观不被毁,没成想他反倒先动起了手。 在观主的空间灵器中苏小乞发现了一张炼制凝魄丹的丹方,而玉盒中的,正是凝魄丹的炼制材料。 各种材料共需八种,目前仅需九魂猿妖魂,丹方上的材料便凑齐了。材料的具体位置都在地图上标注好了,银松海林,距离五仙观约有五百里路。 在出发之前,苏小乞又将得来的术法卷轴打开瞧了几眼,这门术法便是观主所用的《游身八卦掌》,星阶上品,以防御为主,攻击为辅。 这门斗术虽然威力不够骇人,但配合起《截脉十三手》还是十分好用的。在中距离的范围,《截脉十三手》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追风腿》虽然还可以用,但随着敌人的实力越来越强,品阶低的术法已经越来越难破防了。 《游身八卦掌》来的正是时候,可以让他打开局面,近身与敌人搏斗,同时,苏小乞还要面对的一件事是,他的身法也该换一换了。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得到九魂猿妖魂,将凝魄丹炼制出来,尽快将修为提升到更高的层次。 在云海圣宫,他的修为是最垫底的,目前冰宗内的势力虽然不错综复杂,但暗藏的火药味还是非常浓的。他现在既得罪了安明,又没给司马远留下好印象,实在…… 苏小乞想的头痛,不自觉的踩紧了油门,二营长战车顿化作一道惊虹射了出去。 “快停下!” “我……艹……” 第二百零七章 客栈老人 二营长战车以S形在地上扭动,在苏小乞的惊呼声中,战车终于越开越平稳,并且速度愈发的快了。 看着两旁的景物向后飞快倒射,苏小乞咋舌不已,有了二营长战车代步,他估计在天黑便能赶到银松海林,这比他想象中要快了几倍。 《游身八卦掌》还是很容易悟通的,趁着直行不需要太多的操作,苏小乞在驾驶室内暗自比划。《游身八卦掌》最难的无非就是使双掌各聚不同的掌意,左掌为阴,右掌为阳,相当于一心二用,看似简单,实际极为耗费心神。 自修炼以来,苏小乞还是第一次如此头痛,待内心之中的燥意越来越深,苏小乞停下了修炼《游身八卦掌》,修炼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万万急不得,否则就落了下乘。 行来的一路,二营长战车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修行之人总是会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灵器,饶是有人见多识广,还是不免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银松海林是一片长满银松的湿地,每到夏季,地底便会涌出源源不断的海水,而到了冬季,水便会流回地底。有人说是因为银松海林连通着沧海,所以一年四季,银松海林的土地都泥泞的像涝了水。 银松的树形与普通的松树无异,不同的是,银松不仅树身通体银色,就连松针也如银针一般泛着银光。 天黑时分,苏小乞赶到银松海林的外围,望见的是茫茫的银光,从远处看,就如同面前横着一座银山。 银松海林外有一间破旧的客栈,就建在一座小土丘上。越往上走,泥土便越干,像是走在沙地上。 客栈的门前居然有几畦菜田,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水光,像是刚刚浇过水。天黑了还来给菜浇水,如果不是因为缺水,就是因为开客栈的人太孤独,看泥土的湿润程度,显然不是前者。 门大敞着,一抹昏黄的火光正在柜台上摇曳,使垂头坐在椅子上的人影子时长时短。孤灯,单影,空旷的客栈,这种场景往往会让人倍感凄凉。 走进门,苏小乞顿感脸蒙了一层蛛网,胡乱抹了一把,抬起头,只见屋檐上都结起了网,一只绿豆大小的蜘蛛正缓慢的爬向一只落入网中,极力挣扎的飞蛾。 坐在柜台后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直到苏小乞走近,他依然没有察觉的垂着头,像是睡熟了。 苏小乞轻轻叹了口气,正欲折身出门,听到响动的老人立时惊醒过来,揉了揉眼,道:“天黑莫进林,客官还是留下歇息,到明日一早再进林吧。” 苏小乞当然是如此想的,只是见老人安睡不忍打扰,本想着在战车里窝一晚上,老人能醒来是再好不过了。 老人捧着一盏油灯引着苏小乞落到座上,店里贫乏的很,除了面和老人自己种的青菜,连肉星都见不到。 “客官不要怪罪,小店除了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什么能招待人的了。”老人在苏小乞的身旁坐下,惭愧的致歉。 “几里之外只有这一家客栈,银松海林内又物产丰富,来此碰运气的修炼之人可说是多到数不胜数,你怎会穷到这种地步?”苏小乞很不解。 老人苦涩的一笑,道:“几个月前还是可以的,现在来银松海林的人越来越少,进店的人就更少了。” “为什么?”苏小乞困惑道:“难道林子的东西被人搜刮干净了?” “那倒没有。”老人道:“只是云海圣宫的人占了林子,无依无靠的人不敢轻撄其锋,尤其是在死了几个‘不开眼’的人后,便再无人敢冒着生命危险进林了。” 苏小乞目光一动,道:“林子里的那点东西还不至于云海圣宫做的这么绝吧?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吧?” 老人满面悲苦,道:“他们是想把我赶走,占了这间客栈。” 苏小乞能想明白云海圣宫为什么要这间客栈,若是把客栈变成商铺,来贩卖灵器、丹药、灵符之类,的确能赚个盆满钵满。 可是,赶走一个苍老无力的老人,需要这么麻烦吗? 苏小乞把心中的疑惑讲了一遍,老人解释道:“这间客栈每天都有人来来往往,有些与我成了朋友,与客栈有了感情,他们是不愿客栈变商铺的,更不愿见到我被云海圣宫的人赶走。” 苏小乞旋即懂了,道:“所以为了避免与这些人交战,云海圣宫的人干脆封锁了银松海林,如果是保护客栈,人尚能齐心,进银松海林,就各有各的心思了。” 其实苏小乞说完,也觉得这种解释很牵强,他总觉得事情另有隐情。 “是这样的。”老人感叹道:“得不到收获,来银松海林的人越来越少了,我这间客栈本没有这么破旧的。” “事实上……”老人苦笑一下,道:“说什么保护客栈也就是酒后的脑子一热,多少天了,你还是第一个进客栈的人。” “云海圣宫的人很谨慎呀。”苏小乞道:“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没人来收你的房子。” 老人自嘲道:“恐怕再过一两天,我就没地住喽。” “既然知道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何必苦守在这里?” 老人浑浊的眼神更加黯淡,道:“实话说吧,一开始云海圣宫的人给我了几百两银子让我走,我不同意。” 苏小乞拿起筷子,吃起面,囫囵不清的说道:“你觉得钱给少了?” 老人摇头,“就算给我上万两黄金,我都不想走。” “哦?”苏小乞停下筷子,好奇道:“为什么?” 老人的情绪霎时低落下来,声音发颤道:“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等谁?” “我的儿子。”老人的笑容说不出的凄凉。 苏小乞将筷子放下,正色道:“他去哪了?” 老人背过身,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过头重新面对苏小乞,眼眶发红的说道:“二十年前他进了林子,到现在也没能走出来。” 苏小乞一愣,抿了抿唇,道:“老丈……” “我懂,我懂的。”泪水抑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涌出来,老人悲泣道:“我知道他活不成了,我只是想……只是想…… 他不要再孤零零的躺在林子了。” 第二百零八章 桂生 “最开始,这里并不是只有我一间房子。”老人开始抹眼泪,“水一天一天的淹过来,人一户一户的搬走了。 我不敢走,我怕走了以后桂生再找不到回家的路。” 老人将眼泪抹了又抹,啜泣道:“后来,时间久了,我就知道桂生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每个进林子里的人我都托他们去找了,他们找不到,桂生明明就在林子里,可他们就是找不到。” 老人砰砰的用手砸着桌子,心里又苦又痛,“来客栈的人我从没问他们要过一文钱,我还给了他们银子……” 苏小乞突然出声打断老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收了银子,并没有帮你去找。” 老人愣住了,遍体生寒,嗄声道:“你……你……你说什么?” “有免费的饭菜,还有银子拿,天底下很难找这种好事吧?” 老人起身,惊疑不定的退了几步,将长凳带的连连后退,又一屁股拍在了凳上,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大声嚎哭,“你说的是对的,你说的是对的。” 悲恸的哭声令人发狂,又令人心碎。 苏小乞没有安慰老人的意思,继续去撕血淋淋的伤疤,“刚开始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想客栈关掉,原来是不想少你这个钱袋子。 现在有云海圣宫插手,他们不敢招惹,干脆就再也不到银松海林来了,所以这个客栈没人来,就说的很通了。” 说到这里,苏小乞总算觉得这个解释不牵强了。 老人不哭了,干张着嘴巴,似在无声的吼叫,忽的,怒火攻心的他向后仰倒。 苏小乞及时出手捞起了他,一缕灵力渡过去,护住了老人脆弱的心脉。待老人悠悠转醒,苏小乞开口道:“我会将桂生带回来。” 老人像野兽般猛地抓紧了苏小乞的衣袖,瞪着眼道:“你说真的?!” 苏小乞笑吟吟道:“这样与人说话可不礼貌。” 老人触电般缩回手,忽又低落道:“我已经没有钱了。” 苏小乞坐回位子上,重新拿起筷子,“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老人追问了一句,悲伤道:“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这个面味道不错,青菜也很健康。”苏小乞在说些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老人却懂了,动容道:“你的意思是……是……” “这就算作是你的谢礼吧。”苏小乞笑眯眯的看着老人。 “可……”老人欲言又止。 “桂生有多大年纪?”苏小乞不想将谈话浪费到无用的对话上,二十年的时间,人早已腐烂成了一堆枯骨,问桂生的年纪,也是为了有目的得寻找。 老人沉默了,许久,他才道:“他进林子那年只有七岁。” “七岁?”苏小乞惊诧道:“七岁连块大点石头都举不起,你怎么能放心他……” “桂生娘死的早。”老人神色哀伤道:“那年我得了重病,家里一贫如洗,桂生为了给我治病,到林子里去了,自那后,就再也没能出来。 我在床上捱了五天,总算能下地走路,我进去找了他几次……” “找不到,我找不到。”老人发狂般摇着头,低声吼道:“该死的人明明是我,明明是我才对。” “说这些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点起烟,苏小乞微眯起双目,道:“我会一寸一寸的去翻,一定会带他出来的。” “你……”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很不合时宜,老人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我?”苏小乞笑笑,“因为我是个热心肠的人,现在找我这种不为名,不为利的人实在太少了。” “……”老人不知该怎么去接苏小乞这句话了。 “除了年龄,还有什么特征?”苏小乞继续之前的话题,“比如,身上有没有带特别显眼的东西?” “长命锁。”老人立即答道,虽然过了二十年,他的记忆依旧清晰。 接下来苏小乞就没有再问了,时间久了,桂生所穿的衣服估计都烂成了泥,就没有问的必要了。想要找到二十年前的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尤其是银松海林多变的环境,桂生很有可能埋在了泥里,这需要耐心,也需要时间。 苏小乞不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所做每一件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他不愿看见一个老人苦苦的守候儿的尸骨归来,更不愿看到一个七岁的稚童暴尸荒野。 就好像明知道杀了观主,会惹怒司马远,但他还是那么做了,世间上如果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那一定就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惹了他不开心的事,无论对方什么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他都要去管一管。 “有没有住的地方?”吃饱喝足,自然要找个地方休息。 “有。”老人忙起身,“有的。” 言罢,举起油灯带路。 令苏小乞感到意外的是,房间居然打扫的很干净,被子也晒的有股清新的味道。进了云海圣宫,他一直睡得是刺骨的冰床,他又不是一心想要折磨自己的变态狂,有舒服的床他当然想躺着。 …… 一夜无话,苏小乞睡到了正午头才起床,他很久很久没像现在这样睡过好觉了。 走出门,空气居然冷了许多,从门外扑进一阵一阵寒风,老人裹着厚厚的棉袄,脖子都缩进了衣领里,可脸仍冻的有些青紫。 夜里借着油灯他没有看清苏小乞的穿着打扮,如今瞧见苏小乞一袭白袍,他顿震惊的语无伦次,“你是……是……云海圣宫的弟子?” 不是每个穿白袍的人都是云海圣宫的弟子,但在极地这种地方,只有云海圣宫能穿白袍,因为这就是身份的象征。 “重要吗?”苏小乞笑道:“云海圣宫的弟子也是有派别的,我的派别,毫无疑问是忠于我自己。” 老人说不出话来。 “下雪了。”苏小乞走到门外皱了皱眉。 雪虽然已经停了,但雪少说积了一尺厚,对于找人是大大不利的。 第二百零九章 九魂猿 树木将如利刃般锋利的寒风阻隔在了林外,进了林子,路是好走了许多,可雪下的东西是丁点都瞧不见了。 封锁银松海林的是云海圣宫的外宫弟子,以苏小乞内宫弟子的身份,他们是完全不敢阻拦的,无论他们是谁的人,身份已经决定了地位。 以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搜遍林子,无异是在大海捞针。苏小乞当然不可能这么傻,既然有外宫弟子守在附近,不指使他们干活就有点太对不起内宫弟子这个身份了。 从领头的络腮胡大汉那里要来了二十来人,每人都手拿铁锹,挥汗如雨的铲雪,地毯式向内搜寻。 苏小乞只管着背负双手跟在二十人的身后,就像是一个压榨长工的地主爷,只管让人卖力的干活。 从众人口中得知,他们是安明的人,但这无关紧要,规矩就是规矩,外宫弟子必须完全服从内宫弟子的命令,这是圣主定下的规矩。违背此规,就是在挑衅圣主,下场可想而知。 如此轮番清扫雪地花了足足三天的时间,苏小乞钻进了无数个妖兽的巢穴,得到的往往是失望。 桂生也极有可能被妖兽拖进巢穴里当成了食物,花点时间去看看总是没错的。 可能是常受修行之人光顾的原因,银松海林的妖兽实力普遍不强,苏小乞将林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遇到什么阻碍。 从进林之后,苏小乞便再没走出过,约摸十多天过去了,除了九魂猿的巢穴没搜过,所有的妖兽巢穴都被苏小乞翻了个遍。 也许这就是注定好的命运,他的目标本就是九魂猿,最后还是回到了起点。 九魂猿可以说是最为奇特的一种妖兽,之所以叫九魂猿,是因为它体内共有九个妖魂,每个妖魂都可代替一次死亡。也就是说,九魂猿共有九条命,每次复活,无论受到怎样的重伤,哪怕是断首断肢的必死伤势,都可尽恢复如初。 九魂猿灵智不低,或许也是因为体内妖魂的缘故,它竟然还会像鸟儿一样筑巢。 九魂猿的巢穴是石子混着湿泥草梗建成的,与人住的房子面积相差不大,苏小乞来到巢穴外时,生着褐色毛发的九魂猿正在四仰八叉的酣睡。 抽取妖魂必须是在妖兽虚弱的状态下,并且绝对不能死亡,这无疑增加了难度,制服妖兽可要比杀妖兽要难的多。 苏小乞收敛气息,身体轻飘飘的移过去,小心的避过树枝、石子,可就在准备闪电般出手时,九魂猿猛地跳了起来,尖锐的爪对苏小乞的脸飞快的挠去。 苏小乞目中失望之色一闪而逝,脚尖轻轻一点,向后退了回来。九魂猿追之不上,气恼的双拳擂胸,口中低吼不断。 苏小乞笑着摇头,他倒是忘了,九魂猿对气味十分的敏感,他在接近,气味也在刺激着九魂猿的鼻子,被九魂猿察觉是迟早的事。 如此一来,就只能动手了。 一股阴柔的力量在右掌掌心汇聚,《游身八卦掌》注重的是意,术法卷轴上也更多的是讲解阴阳之道,没有一招半式。 这反而给苏小乞更大的发挥空间,配合起《截脉十三手》十分的好用。《截脉十三手》对招式极其的注重,对力的运用却很是粗浅。 多半的原因是因为范文怀从未正式修炼过,与人捉对厮杀更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截脉十三手》更多的是一种治病的手段,而非杀人的术法。 以前,苏小乞是凭着灵力的古怪使《截脉十三手》威力大增,但这种手段过于粗陋。现在有了《游身八卦掌》,以阴阳之道融入《截脉十三手》,苏小乞自信,这将是一门不下于月阶上品,甚至是玄阶下品的功法。 只不过,阴阳之道常从人口中听闻,真正悟通就很难了,苏小乞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苏小乞先行攻击,一个闪身来到九魂猿的背后,腰腹腾上一股劲力,双掌齐向九魂猿背部的肺俞穴打去。 妖兽当然也有穴位,尤其是猿类妖兽,穴位的分布几乎与人类大同小异。 暗哑的掌风,就像是在水中挥掌,被水包裹了起来,九魂猿惊慌转身的同时,爪子先抓了过去。 然而,这一击却落了空。苏小乞向右方迈出一步,剑指迅如雷电的刺中了九魂猿的气管。 喀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九魂猿口中狂喷了出来。苏小乞没有停下脚步,猱身而上,右掌的阴柔之力突然就变得异常的刚猛暴烈,竖掌,力劈华山般劈向九魂猿的天灵盖。 九魂猿目中的怒火惊变成了恐惧,它眼看着力沉势猛的漆黑手掌在眸中逐渐放大,随后,耳中嗡的一声,脑子里像是被人刺进了尖锥,在疯狂的翻搅。 “吱……吱……” 血从迸裂的头骨中汨汨的淌了出来,九魂猿乱叫着,如同一只无头的苍蝇,尖爪乱抓乱挠。 苏小乞目中不含任何情感,左手点中百宝囊,一把辣椒粉对九魂猿的脸上撒了过去。 辣椒粉是从客栈里拿来的,九魂猿的嗅觉十分的灵敏,当遇到极其刺激的气味,他极有可能会昏迷。 正如苏小乞所猜想的一样,被辣椒粉糊了满鼻子满脸的九魂猿僵住了,随后,像根木头般仰倒摔在地上。 他的眼睛还暴睁着,但见不到瞳子,只有翻起的眼白,九魂猿晕过去了。 抽取妖魂需要将灵力渡入妖兽脑海,再将灵魂深处的意识捆住拉出,最后封印入灵晶中温养,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以苏小乞近乎碾压般的实力,对付九魂猿当然不成问题,尤其是苏小乞体内的灵力有诸多古怪,轻易的便将妖魂从九魂猿的脑海里扯了出来。 将封入妖魂的灵晶收进百宝囊,苏小乞进入了九魂猿的巢穴,然而,环顾一圈,巢**收拾的异常干净,不说尸骨,连粪便都瞧不见。 二十年的时间,或许尸骨都化成了泥,到哪里能找的到呢? 就在苏小乞准备走出巢穴时,一道金光在苏小乞眼前闪过,顺势望去,在九魂猿睡过的地方,躺着一个黄金打成的长命锁。 第二百一十章 老人 长命锁小巧精致,只是上面长了几点锈斑,来林子里还戴长命锁,除了桂生想来不会有旁人了,更何况,长命锁也只有孩子才会戴在身上。 苏小乞心里是有所准备的,能找来桂生身上的长命锁,已经是很大的运气了。将长命锁收起,苏小乞正欲走出巢穴,忽然望着房顶停住了。 他看见了一株形似牛舌的翠绿药草,就生在房顶上。牛舌草,一种对外伤有奇效的药草,为什么会长在房顶,极有可能是九魂猿在建房时,将牛舌草的种子一起混在泥巴里了。 苏小乞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翘起脚来去拔牛舌草,牛舌草却好像是扎根极深,用力几次都无法将其拔下。 微微皱眉,苏小乞将药草边的土拨开,果然如他所想,在土里他见到了森白的手骨,呈握拳状,紧抓着牛舌草的根。 小小的手,不用多想,多半就是九魂猿在筑巢时将散乱的尸骨也混进泥里了,所以长命锁才会在它的手上。看起来就像是故意设计好的情节,但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总是充满着各种巧合,能够找到桂生,至少是件开心的事。 将椭圆形的泥屋拆散,里面还不止一具尸骨,但桂生的骨架小,还是很好辨认的。花了两三个时辰的时间,苏小乞总算将破碎的骨头拼接完整,唯一遗憾的是,尸骨还少了几块。 …… 完成老人所托,苏小乞出林的脚步就放轻快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封锁银松海林的外宫弟子居然不见了踪影。 看地上的脚印,还很新鲜,这些弟子离开并不久,最多也就是一天的时间。 心脏骤的收紧,苏小乞能想到这些人为什么不在了,当客栈变成商铺,他们自然没有留在林子里的必要了。 想到此,苏小乞立即飞身掠向林外。小土丘上的破客栈已经不见了,留下的只有一片废墟。 浑身是血的老人就躺在瓦砾中,肚子很长时间才会鼓动一下,他还有气。 苏小乞不敢迟疑,匆忙掠上土坡,蹲在老人的身边,看着那双逐渐涣散的双眼。 许是察觉到身边有人,无神的瞳子开始慢慢聚焦,老人忽然就来了力气,猛攥紧苏小乞的手,哑声道:“桂……桂生……回来……回来了吗?” 苏小乞将长命锁拿出放在老人的手中,反握老人的手道:“幸不辱命。” 浑浊的泪水顿时老人的眼里淌了出来,“我儿……我儿……终于回家了。” “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老人声泪俱下的恳求。 尸骨是用布包起来的,将布摊开,小小的人还握着牛舌草,像是抓住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老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可还未触到头骨,便将手缩了回来,“他走时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苏小乞默然,许久,道:“他们来过了?” 老人悲伤的回道:“来……来过了。” “人呢?”苏小乞环视四周,“走了?” “他们要准备今天便将商铺建起来,所以都回鸿运赌坊准备了。”老人苍白的脸越发的红润,好像突然间就获得了健康。 苏小乞抿了抿唇,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心愿?”老人呆住了,惨然笑道:“像我这种人还配有心愿吗?” 苏小乞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都是罪有应得。”老人痛哭,“都是我罪有应得。” 老人看着小小的尸骨,触摸到的是刺骨的寒,“我年轻那会,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就是因为沾了赌字,我败光了家产,媳妇也病死了。 孩子是什么都不懂的,哪怕是风餐露宿,桂生都没有抱怨一个字,他太懂事了,他真的太懂事了。 那一年,细凤刚死,乡里乡亲的见我们可怜,连口薄棺都买不起,就每人凑一点,给我们爷俩凑了三两碎银子。 三两碎银是准备给细凤买棺材的。”老人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与桂生说,‘我说儿啊,你娘用那是埋在地底下烂了,咱干脆拿这钱买间屋子住,给你娘用席子裹吧裹吧就埋了算了。’ 桂生是什么都不懂的,他只是问我,‘爹,娘为啥要到地底去?本来就得了风寒,再病成你这样尖嘴猴腮,一副窝囊样又咋办?’ 那年桂生才五岁,他啥也不懂,只以为细凤是得了病提不起力气,喝碗药就好了。” “埋细凤那天,我把桂生支使走,那时候我天天往妓院里钻,干活没有一点力气,把细凤埋完,从正午头都到了大夜里。 我太糊涂了,桂生一天没露面,我竟然都给忘了,我到处找,一直到鸡叫,才从桥洞里把他拎出来。 我打了他一顿,他没吭气,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给细凤煎药去了,结果等了半天都没见我找他,就累的睡着了。” 老人抹抹眼泪,哭道:“后来,我们就在银松海林边买了间屋,一开始桂生还问我细凤去哪了,后来就不问了,他可能也知道细凤死了。 就剩我们爷俩过了,银子还剩点,我就买了头牛,一是想着耕地,二是跟桂生做个伴。 桂生喜欢牛,一天到晚围着牛转,就差住到牛棚里了。穷过着也不错,那时候我是那么想的。 有地种了,吃不上饭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直到有一天,我见村南头的马老憨从赌坊里赢了几百两银子回来,把草屋推到盖成了砖房,我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我到集市上把牛卖了,弄了五两银子进了赌坊,想着大赚一笔,不光要将草屋变成砖房,还要把我赌掉的家产全夺回来。 我连一文钱都没赌到,一把下去五两银子,一眨眼就没有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来的,我就想着桂生要是知道我把他的牛卖了,会怎么样? 我不敢面对桂生了,几次往家走,又退回来,后来一合计,干脆找石头把自己砸的头破血流,就说是有人抢牛,追半天追不上,还把我打了一顿。 我是桂生的爹,他不敢多问我,他真信我是被人打的下不了床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鸿运赌坊 “他见你伤的起不了床,就去林子里给你找药草了?”苏小乞表情漠然的问道。 老人神色悲痛道:“他不知道,我受得伤根本不重,我就是故意骗他,睡熟了。” 老人捂住眼,强忍着泪水,“临走前他还给我掖了被子,烧了锅粥。” “那你的确该死。”苏小乞站起来,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老人。 老人愣住了。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会换来我的同情?”苏小乞鄙夷的扯扯嘴角,“如果你不是马上要死了,你的脑袋早被我拧下来了。” “我……”老人有苦难言。 苏小乞一个巴掌掴在老人脸上,冷声道:“你怎么还不死?” 泪水止不住的流淌,老人哭泣道:“我错了……” 苏小乞打断道:“有的错不是说句略有悔意的话就能获得别人原谅的,你也休想死的安心。” 苏小乞一把揪起老人的衣襟,将其提起,凝视着那双躲闪的眼睛,冷笑道:“你以为找到桂生的尸骨,再道几句歉就完事了?” 老人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苏小乞嗤笑一声,道:“找到桂生,认点错,这事就过去了,你觉得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 有你这样的爹,是他最大的悲哀。” 老人一口血涌了上来,脖子无力的歪在肩上,脸色紫成了茄子。 “真是他妈的。”苏小乞像扔条死狗般将老人扔在地上,往城里去了。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苏小乞带来了两口一大一小的棺材将老人与桂生放了进去,虽然他更想看到老人被野狼啃了,但他的心终归还是没能那么狠。 两口棺材没有埋在林外,毕竟,银松海林的环境太过潮湿,棺材埋在地底,很容易就会腐烂。 将两人葬在一座鲜有人迹的小山坡上,苏小乞望着两座新鲜的坟茔,转身又往城里去了。 这一次他去的鸿运赌坊。 将五仙观烧毁,他总要想些办法给司马远一点补偿,这样一来,他才能在冰宗混的下去。 鸿运赌坊是安明的产业,是一座高约三十丈的塔楼,十层,挑角飞檐,每一层的六个檐角都吊着一枚脸盆大的铜钱,在风中叮叮当当的脆响。 飞速疾驰的二营长战车在无数人讶异的目光中急刹在楼外,苏小乞望着龙飞凤舞的牌匾,运力高声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给你们十息的时间缴械投降,不然就打死你们!” 没有人回话,甚至都不见从鸿运赌坊走出一个人。 苏小乞摇头叹息,拇指按在变速器的按钮上,一门火炮顿从车头伸了出来。 “现在,我数三个数。”苏小乞再次高声道:“三…… 二…… 一……” 轰! 一团火光顿在塔顶炸起,随着剧烈的爆炸声,无数碎裂的砖瓦砸落下来,楼内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一群惊慌失措的人从塔楼里冲了出来。 男女皆有,有衣着光鲜,也有浑身散发着酸臭的穷苦人,阔人有阔人的赌法,穷人有穷人的赌法,他们多半都是赌客。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凡是赌坊的人,都飞身掠起,落在了檐角上,或落在地上将二营长战车围了起来。 “在下古苍,蒙云海圣宫安明大人器重,在此管事,不知阁下与我有何仇?”落在塔楼最高处的疤脸汉子神色平静的拱手,他脸上的疤痕极为恐怖,从眉心划过鼻梁,一直延伸到了下颏,两片厚唇更是被割成了四瓣。 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劈脸斩过一刀,整张脸的五官都扭曲变形了,也不知他受了这样的伤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小乞从头到脚打量了古苍一番,微微一笑,道:“这个你要去云海圣宫去问问司马大人了。” 古苍的脸陡然阴沉下来,逼人的目光直射进琉璃镜落在苏小乞的脸上,道:“这是要向我们动手了?” 百余人不约而同的向内收缩,防止战车突围出去,他们不识战车是何物,但施展灵器需要一定的空间。假如堵死了路,那战车就没了用武之地。 古苍眺望远方,许久才将视线收回,略有动容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众人闻听此言,面面相觑,就算是强如司马远,都不敢轻易地孤身来此涉险,这车内的人何德何能,敢如此嚣张? 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方向盘,苏小乞不急着动手了,空气仿佛凝滞了,摆出一副攻击架势的众人由于摸不准苏小乞的主意,又没收到古苍的命令,只是与苏小乞对峙着,不敢轻易出手。 忽的,车内的敲击声停了,古苍眉头一皱,他明白苏小乞在等什么了,他等的是让赌客全部逃出来。 “这个人……”古苍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种珍奇的动物。 下一刻,苏小乞动了,拇指按紧按钮,炽热的能量旋即涌向炮口。同时,右脚踩紧油门,猛打方向盘,战车顿如陀螺般飞速旋转,而无数火弹,从炮中四面八方的喷射出来。 围堵战车的人群如受惊的鸟群,骤然四散,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能扛得住一个火弹,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火炮的射速之快,远远超过了众人逃离的速度,就仿佛是折翼的鸟儿,人接连的坠落,或被炸的粉身碎骨;或被烧的皮肉焦黑,身体都成了焦炭。 一轮攻击过后,活下来的人不过寥寥二十人,地面更是被炸出了无数的大坑,而这一切的发生,才不过短短的六息时间。 古苍目眦欲裂,脸上苍白的疤痕红的透亮,如同活物在脸上蠕动。 下一刻,他的双臂化为两柄锋利的冰刀,双脚在瓦上一踏,轰的一声,飞檐上多了一个窟窿,而古苍,急遽射向战车。 苏小乞双目微微眯起,冒着青烟的火红炮口对准古苍,拇指用力按下,火弹没有立即射出,而是嗡嗡的在炮口乱颤,在积蓄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古苍已近在眼前,苏小乞却仍没有发炮的意思,直到古苍离战车几乎只有两尺距离,使气流都在翻滚的火弹猛然射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狼狈 (上一章有点古怪,不显示正常更新,也不显示字数,不知道是不是起点出了问题。) 古苍竟是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迎着火弹撞了过去,散发着缕缕寒气的冰刀霍然斩过,蕴含着恐怖高温的火弹分裂两半,擦着古苍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轰!! 火光冲天而起,烈焰在坑中翻腾,古苍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骤然加速,寒意愈盛的冰刀对战车猛然斩去。 苏小乞的心没来由的一跳,他隐隐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不会妙,战车极有可能被斩成两半,而他,似乎是必死的结局。 苏小乞不敢有任何的迟疑,两方厮杀,一瞬间决定生死的例子有太多太多,而这个时候,人的直觉往往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念头如电光火石闪过之际,苏小乞猛踩油门对古苍撞去,但就在一人一车即将硬撼在一起时,苏小乞猛地向左打方向盘,战车擦着古苍的边向前飞冲。 同一时间,苏小乞立即打开车门从车内跳出,以迅雷之势将战车收入百宝囊,身体在地上接连翻滚几圈卸掉前冲的力,转身面对古苍。 然而,令苏小乞没想到的是,这短短的时间,古苍已经反应过来,直接在空中拧身,双刀遽然斩出,两道犹如实质的刀芒瞬息间到了苏小乞的眼前。 苏小乞心中一凛,此时闪避肯定是来不及的,到了此刻他才发现,他除了近身的斗术,竟没有一门能够远程攻击的灵术。现在能够做的,唯有凭着肉身的防御硬扛了。 覆着黑甲的双臂交错格挡在胸前,凌厉的刀芒淹没苏小乞的同时,响起一道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苏小乞被从刀芒涌来的巨力逼得向后倒滑,双脚从站在地上,到泥没了小腿,地面被苏小乞犁出了两条数十丈长的沟壑。 一口鲜血无法抑制的涌了上来,古苍的实力实在超出他太多了,以他目前的修为对上凝魄三重,实在毫无胜算。 苏小乞不过刚刚止住身形,古苍便又袭来,跃在空中的他,就仿佛虚空中有借力的点,单脚一踏,似箭般射出的身躯速度陡然又快了几倍。 锐利的刀尖一往无前的刺中了苏小乞的胸口,但因为苏小乞修炼炼体功法的缘故,外加上有妖化的护甲,冰刀想要破防,力量还远远不够。 不过,即使是这样,所受到的冲击依然让苏小乞难以承受,他向后倒射数丈站稳,一口血呛了出来。 苏小乞此番当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即便是面对修为更为强大的安明,他都未被逼到这种地步。 越是处处落在下风,越要先行出手掌握主动。一味地防御,不过是在拖延死亡的时间,不顾后果的大胆攻击,反而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双掌缠上阴柔之力,苏小乞一步快过一步,闪电般拍向古苍的心口。古苍全然不设防,表情淡然的等着苏小乞来攻。 本全力以赴的苏小乞顿有了些犹豫,古苍是在唱空城计,还是的确有个套在等着他钻? 片刻的迟疑,手上的灵力便淡去了三分,苏小乞再收回两分,气势汹汹的掌风不可避免的无力起来。 就在此时,古苍动了,化成冰刀的手臂顷刻间恢复如初,铁箍般的手疾如闪电的探出,钳住了苏小乞的手腕。 “糟糕!”苏小乞心里暗呼一声,古苍是在跟他玩心理战,有了怯意,就有了可乘之机。 古苍的每根手指都成了刀,像个情人般将苏小乞揽入怀中。苏小乞却一点都感受不到情人怀抱的温暖,他只感到古苍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出现了刀,锋锐的刀刃正在切割着他的身体,响起的是一连串刺破耳膜的金石之声。 始终不见苏小乞的皮肉被割开,鲜血狂涌,古苍万分惊诧,就在他不知是否该松开苏小乞,还是继续收紧臂弯去撕开苏小乞的皮肤,将其绞碎时。苏小乞居然像条滑不溜秋的蛇在他上身缠了两圈,一口尖牙咬在了他的气管上。 古苍悚然变色,一个人的身体怎会柔软到这种地步,尤其是还在皮肤坚硬的犹如精钢的情况下。 可是,这种事偏偏发生了。 瞳孔骤然紧缩,灵力猛然间从体内爆发出来,令古苍深感意外的是,他无法挣脱苏小乞,迸发出的灵力就好想是泥牛入海般流入了苏小乞的身体。 “不可能!”古苍不敢相信,世上怎会有如此诡异的术法。 皮肤难以刺穿,不代表嘴里也金刚不坏,几乎被苏小乞咬断的气管处,陡然生出一根尖锥般的冰刺,极速刺下。 苏小乞如福灵心至,咬住气管的牙齿迅速离开,拉长的上身缩回原样,气力一震,趁着古苍的重心都在冰刺上,离开了紧锁的怀抱。 苏小乞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身体矮下,视腹部上的冰刀为无物,横起的左肘蛮横的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无数粉碎的冰屑在漫天飞舞,苏小乞的肘尖终见了血,被击中气海的古苍只感到灵力仿佛成了被击溃的大军,任凭他如何的下达命令,依旧乱作一团。 反击的时候彻底到了,苏小乞终于重新掌握了主动,蕴含千钧之力的右拳狂击在古苍上腹部处的巨阙穴上,古苍蹬蹬连退数步,一口黑血从嘴里飙射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内脏碎片。 就在苏小乞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古苍时,躲在一旁的二十人同时掠来,五花八门的攻击一同击来。 苏小乞当然不敢撄其锋芒,遗憾的倒退,给了古苍喘息之机。 这些人的实力是比不上古苍的,但好虎架不住群狼,拧成一股绳还是相当可怕的。 现在若是将战车放出,或许他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各色术法吞没了,但双拳难敌四手,仅凭一个人就想将二十人全歼,无异是在痴人说梦。 苏小乞忽然眼睛一亮,一拍妙空袋,立即现出的变色龙,似与苏小乞有心灵感应一般,赫然化成了巨蟒,劲猛的蛇尾当即抽了出去。 有几人躲闪不及,以极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在空中爆成了肉泥,有几人闪避开,一左一右夹击起一人一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刀灵 苏小乞与变色龙相处久了,配合的越发默契,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便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二十来人被逐步蚕食,即使有修为高强者,在被变色龙一口灰液喷中后,也只有化为干尸的命运。 不消半刻钟的工夫,人便被清空,成了一具具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死尸。 只有一个人了。 获得喘息之机的古苍总算将体内激荡的气血压下,涣散的灵力也被他强行聚拢,身上虽然还带着伤,但他还能发挥出八成的实力。 他之所以受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招法的诡异,以及出其不意,如今有了防备,他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古苍的气势瞬时变了,拔地而起的他,身躯赫然化作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刀,追风逐电般向苏小乞射去。 长刀破空之处,气流泛起层层涟漪,刀锋边缘有发丝般粗细的漆黑裂缝在撕扯着空间,转瞬之间,似奔流激电的长刀袭到苏小乞的面前,直指眉心。 苏小乞目中一寒,蕴含着湮灭之力与阴柔之力,甚至还添了水寒之气的右拳骤然击出,与长刀硬撼在了一起。 长刀在急进,苏小乞在不由自主的后退,拳上的力量如剥茧抽丝般被一层一层刺破。倏地,长刀陡然大放光芒,苏小乞如同断线的纸鸢向后抛飞出去,又重重落在地上。 整条衣袖都被刀风绞的粉碎,手臂皮开肉绽,鲜血止不住的狂涌,苏小乞暗咬牙从地上跃起,右臂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古苍落地,重新化为人形,他的脸较之之前苍白了许多。 虚灵系灵魄——刀灵,是一种极其奇特的灵魄,当修为突破凝魄境,全身的每个部位都可化成利刀,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让人感到棘手。 略作调息,古苍再次化作寒光四溢的长刀,惊虹一闪,便离苏小乞的心口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 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细,苏小乞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能够清晰的感到死亡在极速逼近。 这种时候,变色龙已经沦为了看客,以它的修为,根本看不清古苍的动作,它能做的,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苏小乞能逃脱此劫。 当!! 一连串炫人眼目的火星迸射而起,长刀击中的是一层泛着血光的红色鳞片,两者相抵着,刀身震颤不已。 血翅却忽的一震,猛地展开,将长刀逼退。长刀如受重击般打着旋落在地上,恢复回了人形。 古苍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血翅缩回体内,苏小乞手里的上品灵晶同时崩成齑粉。似乎天下间的攻击没有血鳞翅不能防御的,只要灵力足够,它可以令一切术法都无功而返。 灵晶同样可以给血鳞翅提供能量,但灵晶中天地元气比不上修行之人反复锤炼的灵力,多少还是有点杂质,依赖久了,会对以后修行的路造成诸多阻碍。 施展出两次【人刀合一】,古苍已然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之前所受的伤严重拖垮了他,不顾一切发动攻击,使他现在伤上加伤,他甚至都能感到内脏在往外渗血。 “放弃吧。”苏小乞的手臂还是耷拉着,但他的神态已大有不同了,那是一种战局尽在掌握的自信。 古苍嘲讽的一笑,“放弃就等于死,你要我认命?” 苏小乞无奈的摇头,道:“人学会认命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难道死也成好事了?”古苍缓缓站起来,鄙夷的扯着嘴角。 苏小乞劝道:“至少可以免除不少痛苦,死的不会太难看不是。” “少做梦了。”古苍重啐一口,指着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疤道:“这道伤是被人用斧子劈的,他以为我死了,刚一转身就被我扼住脖子活活掐死了。” “你想说什么?”苏小乞眨眨眼道:“是想说那么难都挺过来了,跟我不过是小儿科?” 古苍不屑的一哼。 “只可惜我手里没有斧头,你也回不到曾经。”苏小乞摊着手道:“我注定是气运加身的天才,而你,只会成为我向上攀登的绊脚石。” 古苍冷冷道:“天才多是早夭的。” 话音未落,苏小乞脚尖在地上一拧,嘭的一声,地面出现一个尺许深的凹坑时,高抬右膝的苏小乞狂猛的撞进了古苍的怀里。 然而,苏小乞的表情突然一变,他的膝盖顶中的竟是一块透明的薄冰。 收力不及,撞碎薄冰,苏小乞还向前冲了几多步才卸下前冲的力,体内的气血一阵翻涌,苏小乞再去打量周围的环境时,天空中竟出现了上百个古苍。 苏小乞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之前古苍在虚空中随意一踏,便找到借力点的情形,想必就是因为有薄冰在起作用。 “这门术法不错。”苏小乞称赞一句,紧跟着道:“我要了。” 古苍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脸色瞬时变了,低吼连连,整片空间都似在随之震动,场面极具威严,又让人心底发寒。 苏小乞神色平静道:“障眼法终归是障眼法,无论如何的逼真,你的人都只有一个。” “是吗?”古苍不怒反笑,“那这样如何?” 虚空中出现上百柄寒意透骨的长刀,遥指苏小乞身躯的所有致命部位。 “你知道哪柄是真?又知道哪柄是假?”古苍放浪形骸的大笑,“融在所有假刀中的真刀,当你发现时,真刀已经划过了你的喉咙。” “你认为这很难?”苏小乞似笑非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来试试看呢?” 古苍顿时迟疑,苏小乞立即飞身而起,身体极速旋转,化作一道旋风击碎一块薄冰,藏在冰内的刀接连翻滚,闪烁不定的刀身剧烈波动几下,化为人形轰然落地。 这一次,古苍真的油尽灯枯了。 “为什么……为什么……”古苍的脸上既有不敢置信,又有恐惧,“你为什么能发现?!” “你真以为这门术法无懈可击?”苏小乞耸肩道:“你的动作总是会快上一点,难道你没发现?” 第二百一十四章 破境 苏小乞的话只会让古苍更添几分惧意,他所用的术法名为【空镜落影】,严格来说算是一门身法。凭着这门奇诡的身法,他不知灭杀了多少敌人,而今,居然轻易的便被人看破了。 【空镜落影】,顾名思义就是落在镜子里的影子,无论人做着怎样复杂的动作,镜子里的影都不会有片刻的停顿。事实并非如此,停顿当然会有,只是,快的甚至要超过光速。 苏小乞究竟是长着怎样的眼睛,能够察觉到这中间的间隔,他的眼睛真的是人类的眼睛吗? 古苍内心波涛起伏,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失败,可他就是想不通。 “你没有发现,我一直在诱使你开口说话,我有什么目的你能想明白吧?”苏小乞笑容满面。 古苍还不明白那真的是傻子了,声音只能从他一个人口中发出来,只要竖耳倾听,寻到声音的来源,那不就是他的真身所在? 可怜他还以为是苏小乞的眼神太过犀利,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实在让他深感汗颜。 “我说过你没有机会了。”古苍正在沉思之际,苏小乞的声音忽然就传进了他的耳中,有阳光被人影遮住了,那个人的手指点在了他的后颈。 古苍无力的垂下头,他放弃了。 …… 苏小乞成为一个富有的人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当他从鸿运赌坊的地下宝库走出来时,他觉得自己的身上都在响着哗啦啦的声音,那是灵晶从灵晶山上流下来的声音。 与其老老实实的接受宗门任务,苦哈哈的跑腿,真不如找个有钱人抢一下,苏小乞觉得他现在百宝囊里的灵晶足有灵道门几年的收入那么多了。 他现在有多少灵晶,他真没有细数过,他只知道他现在很有钱,非常的有钱,甚至他都找不到地方花的那种有钱。 他从来没想过,他竟有一天觉得钱是一种累赘,还没花光上次从大老板那里敲诈来的灵晶,现在便又得来了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峰,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坐上二营长战车,苏小乞从一个名叫聚宝楼的商铺里买来了上百块赤焰石,他决定以后开一炮换一块赤焰石,换个几十万块,或许百宝囊里的灵晶就会少上一小半了。 …… 驾车往冰宗的方向疾驰,在下车走进雪原时,令苏小乞深感意外的是,司马远早早地候着他了。 “贤弟。”司马远的称呼都变了,大步迎上前来紧握住苏小乞的手,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苏小乞眉头微微一皱,道:“你知道我会来?” 司马远马上笑答道:“你把鸿运赌坊洗劫一空,往家回后,我留的桩子便已经送出密信告知我了。” 司马远眼神熠熠的瞧着苏小乞,他把洗劫这两个字咬的极其的重。 苏小乞装作不知,反而与司马远讨价还价起来,“我为你拔除了一个大刺,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司马远不动怒,笑吟吟道:“当然要有所表示,否则岂不是让人寒了心?” 话虽如此,司马远就是不提要给苏小乞什么,一脸热情的攥紧苏小乞的手。 苏小乞便只能自己提要求了,“我需要一名炼丹技术过硬的炼丹师,还有,听说到万年玄水湖可以提高突破修为境界的几率,我想我是需要的。” 万年玄水湖同样在雪原内,但距离冰宗驻地甚远,有数十名弟子把守,对于地位不高的弟子,那里是无法逾越的禁地。 对于司马远这个有几率成为圣主的人来说,只要不是太过分,拉一两个人进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司马远没有不答应苏小乞的道理,心不在焉的他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去扫苏小乞腰间的百宝囊,说不眼馋苏小乞身上的灵晶,那一定是假的。 苏小乞装作不知,挣脱司马远的手,告罪一声,往住所去了。在凝魄丹成丹之前,他最需要做的就是赶快将修为提升上去。 自突破聚魄境以来,他一直奔波不断,外加上连续几场大战心有所悟,他现在最需要不是一场接一场的厮杀,而是静下神来,潜心修行。 …… 不知不觉,两个月从指缝中溜走了,正如苏小乞所猜想的那样,他的修为在毫无准备的某一天连破四重,距离凝魄境不过是临门一脚的距离。 又用数天的时间将修为巩固,苏小乞这才带着凝魄丹往万年玄水湖去了。 凝魄丹是在他修为突破不久后,交由丹堂里的炼丹师炼成的。而万年玄水湖,司马远也亲自去打过招呼,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是查了身份,苏小乞便被放行了。 通往万年玄水湖要经过一条只能侧身通过的峡谷,峡谷两侧峭壁约有百丈之高,崖顶每隔一丈便有一人驻守,可以看出,云海圣宫对此地极为的重视。 越往前走,所感受到的寒意便越重,当眼前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汪小湖时,空气中的寒意骤然达到了鼎盛。 只不过,比起寒潮来,还是要弱上几分的。 苏小乞似感到灵海都运转的有些滞涩起来了,同时,他体内灵力又有种欢呼雀跃的灵动感,就好似稚童见到了喜爱的玩具。 万年玄水湖在云海圣宫不是秘密,苏小乞也是偶然间听到有弟子谈此,才有了到万年玄水湖修炼的念头,毕竟,能增加突破凝魄境的概率是非常难得的。 上一次境界突破是变色龙误打误撞给他助力,他总不可能一直这么好运。 脱掉白袍,慢慢走入湖水中央,砭人肌骨的寒气似钢针一般扎向苏小乞全身的所有毛孔,但坚硬的皮肤将它们全部阻隔在外,休想前进一步。 流光溢彩的凝魄丹扔入口中,药力先是如溪水潺潺流过,最后突然就如泛滥的洪水轰然击垮了堤岸。 雄浑的药力奔腾着冲入丹田,使灵海倏地飞涨数圈,一泻千里的力量顿使灵海突破了寒气的冻结,猛然加快了旋转的速度。 第二百一十五章 琐事 同一时间,封锁住寒气的毛孔都齐齐扩张开来,凛冽的寒气似潮水般涌入,化作大浪灌入灵海。 随着漩涡剧烈波动,缕缕黑气从毛孔中发散出来,在苏小乞周身上下缭绕不止,向内收缩的同时渐渐越聚越密,化成液态,又化成了固态。 战甲、雉翎,除了一双眼睛,苏小乞的整个身躯都藏在了盔甲中,妖化是突破凝魄境最为显著的特征之一。只见黑光涨缩不定,战甲时而黯淡,时而放出绚烂的光芒。 如此情况,足足持续了将近半天的时间。 忽的,一直阖起的双目猛然睁开,随着在目中闪烁的精光渐渐隐入眼底,一股强悍的气息从苏小乞体内散发了出来。 嘭的一声,一道水柱冲天而起,苏小乞落到岸上,白袍已不知何时套上了身躯。 握了握拳,苏小乞顿感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挥拳击出,可闻清晰的空气爆鸣之声。 境界突破看似寻常,他的实力却是呈几倍的增长,不与人交手,是绝不知深浅的。以如今的修为若是再与古苍交手,他自信,绝不会像两个月前那样狼狈,只会游刃有余的将古苍戏耍在股掌之间。 原路返回,境界突破后还需巩固几日,另外,苏小乞还需要明白,哪里才是他真正的极限。 阵堂是内宫弟子修炼的场所,与灵道门的武堂多少有点相似,只不过,阵堂的地下,所埋设的是一种名为【万魂入关】的灵阵。 云海圣宫时常会发布拘灵任务,在弟子将任务目标制服后,可用拘魂幡将其灭的灵魂抽取出来,再引入阵堂,此人的灵魂便会在【万魂入关】的影响下,存在至少一年的时间。 而在阵堂,此人的意识、修为,以及所修的术法都会完完整整的保存下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一的出路就是等着时间抹灭,让人不寒而栗。 去阵堂修炼需要贡献点,财大气粗的苏小乞总算找到了挥霍灵晶的路子,用灵晶兑换贡献点非常的不划算,但苏小乞不在乎,反正用光了灵晶,再去抢便是。 阵堂内同样是一间一间被隔开的小房间,每间修炼室似乎都布下了结界,隐隐能够看到有金光在冰下流转,既防住弟子施展术法时的冲击,也隔绝了声音。 进入修炼室,在虚空中漂浮着无数的光点,灵力发散出去,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光点所散发出的灵力波动。以聚魄境起始,修行之人所必经的境界皆有,一直到天魄境结束,至于玄之又玄的圣魄境,整片大陆都不存在一人,在阵堂当然不可能见到。 阵堂会有天魄境的魂灵存在,还是让苏小乞多少感到惊异的。天魄境已然是雄踞一方的霸主,居然会被人拘到此处成了供人修炼术法的魂灵,不是亲眼见到,他实难相信。 毕竟,天魄境都是各大势力的掌门级人物,在灵魄大陆绝对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随意选了约有凝魄三重的魂灵试手,不消半刻钟,魂灵便被苏小乞气定神闲的击散,修为继续向上叠加。 …… 在往后的日子里,司马远与安明依旧明争暗斗,在看见的,看不见的角落里厮杀不休。银松海林外的土丘被司马远建了商铺,被烧成废墟的五仙观被安明改建成了饮酒作乐的声色之地。 看起来两人好像都没损失什么,但安明的声望却是大幅度的降低了。自开始与司马远争夺圣主之位,他还从没有如此狼狈过,他明显的感到,聚在他身边的人,内心开始动摇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苏小乞,可令安明深感棘手的是,除了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苏小乞的对手。 他当然想出手,可司马远一直在旁虎视眈眈,他不敢妄动。在听闻苏小乞的修为更进一步时,安明忽然就有了大势已去的绝望感。 从小便众星捧月的人往往很难承受住接连不断的挫折,放弃这个念头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安明的脑海里,可他只能咬牙支撑,因为他知道,放弃就是死。 …… 不知不觉,苏小乞便在阵堂待了近一个月,他的苦修没有白费,除了《游身八卦掌》与《空镜落影》还处在粗浅的领悟中,其他各门术法都几乎到了大成的境界。 尤其是《缠蛇》,在经过漫长的修行,他成功的将双腿也软化,由此也多了不少出其不意的手段。 最后是他最为依仗的《第八套广播体操》,【扩胸运动篇】被他修炼到了第八层,距离圆满只差了小小的两步。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以前的身躯是坚如磐石,那现在就是由反复锤炼的精钢铸成,寻常的攻击想要破防,只会是自取其辱。 再在阵堂待下去,能够得到的收获也寥寥无几了,在冰宗内闲逛几圈,苏小乞的目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奇怪之色。 他进入冰宗的时间不说长,却也不算短了,尤其是在宗内待的这几个月里,他甚至都没见圣主是长的什么模样,据宫内弟子所述,圣主已有近一年不曾露面了。 最后还有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圣女燕折雪,还是听宫内弟子所述,在她两年前进入遗忘之地历练后,一直没有音讯。 相比司马远、安明等人,苏小乞对于燕折雪反倒还有些怪异的熟悉感,这自然源于在艺术展览中心的见闻,总是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见见燕折雪是何模样。 如今修为虽有精进,但还远远不够,在修炼室狭小的空间里,对于修炼《空镜落影》极为的受限。 无论是什么术法,埋头苦练永远比不上在战斗中的领悟,尤其是《空镜落影》这种只为战斗的月阶上品身法,不与人交手,永远发挥不出它所有的潜能。 司马远忙着对付安明,安明疲于应付司马远,苏小乞反倒成了无所事事的闲人,在务堂逛了小一会儿,苏小乞接了一个去观海城除妖的月阶二星任务。 在阵堂修炼他大约用掉了十万块中品灵晶,现在他又要到观海城收钱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伟大的人 大概是七天前,观海城附近出现了一个受到妖魂反噬的灵魄师,周边各村深受其害,约有五十户人家死于非命,众村民便联合起来,到云海圣宫下了委托。 这就是苏小乞所获得的全部信息,另外,观海城内未受到波及,或许此人也知城内卧虎藏龙,只敢到村子里耀武扬威。 还有,此人杀人时没有特定的目标,完全就是走到一处是一处,这就给寻他行踪增添了很多难度,因为你不知他究竟要往哪去,更不知道他窝身的地点。 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任何情报来源,等上半年的工夫都不见得能找到这个人。若他知道有人特地来寻他,藏上几个月,或者到别的城池兴风作浪,谁能寻得到他? 幸好,苏小乞在观海城有人,就是被他捧上位的桂妈妈,既然要做观海城的话事人,对于城内的风吹草动怎会不知之甚详?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说明她这个城主要做到头了。 驱车来到百花楼,关老爷那间金碧辉煌的房间被改的很是淡雅,从窗凭栏而望,可看见百花楼的全局,桂妈妈优雅的倚着栏杆,看着那个打量墙上挂着画的人。 眼前的画有山有水,有骑牛的牧童在细雨蒙蒙的天气里吹笛走上窄窄的木板桥。 “好画。”苏小乞许久才憋出两个字,他不懂画,他就觉得这幅画很有意境,那便很好看了。 桂妈妈的脸上流过一丝赧色,道:“闲暇时胡乱涂画的,可不敢拿出去见人。” 苏小乞浅笑道:“桂妈妈过于自谦了。” 闲聊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随着桂妈妈的一声“进”,门外的人走了进来。 是一名女子,但行为举止却似粗鲁的汉子,用衣袖蹭去额上的汗珠,女子道:“桂妈妈,东西都拿来了。” 桂妈妈道了一声“好”,从女子手里接过一枚戒指,随后,递给苏小乞。 接过戒指,里面的空间约有篮球场大,堆满了耀眼的灵晶,竟然还是清一色的中品灵晶,具体有多少苏小乞已经懒得去数了。 “里面有五万……” 桂妈妈话说到一半,便被苏小乞打断了,“从我离开观海,到回来,不过就是短短几个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灵晶? 难道这个东西这么不值钱了?” 桂妈妈笑言道:“百花楼一天的流水都是极多的了,不乏一掷千金的豪客,还有城内的各店铺,有这些灵晶不奇怪。” 苏小乞暗感奇怪道:“在关老爷主事,他可没有这么财大气粗过,到你手里就翻天覆地了?” 桂妈妈讥嘲道:“一个人账算的一塌糊涂,再不用心去打理自家的产业,可不就是像他那般穷困潦倒。 我可不会像他那样,手底下的人卷走了大半的钱财,他还茫然不知。” 将灵晶收进百宝囊,苏小乞看着那座晶山再堆高,不由得叹了口气,在有生之年,空间灵器里的灵晶怕是不会空了。 再闲聊几句家常,苏小乞将话题转移到了此次的主要目的上,问道:“观海城附近出现了一个受到妖魂反噬的修行之人,对于这个你可有了解?” 闻言,桂妈妈一怔,满心疑惑道:“这个也值得惊动您?” “怎么?”苏小乞暗觉好笑道:“我的谱可以摆到这么大了? 竟然要用‘惊动’这个词了?” 桂妈妈掩嘴一乐,道:“就是一件小事,算是处理完了。” 苏小乞眉毛一挑,“小事?” “其实也不算小事。”桂妈妈似乎是没察觉到苏小乞脸上表情的变化,道:“这件事主要是怡心园掺和了进来。” 苏小乞从方桌下抽出一张圆凳坐下来,注视着桂妈妈道:“说一说。” 桂妈妈长长的吐出口气,道:“其实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都与此人没什么关系。” “哦?” 桂妈妈愤恨不平道:“怡心园是借着他的凶名在为非作歹,被灭门的人家,只因为一件事才遭此横祸……” 苏小乞截口道:“家里有貌美的姑娘?” 桂妈妈点头称是,又痛心疾首道:“也有无女的人家惨遭毒手,为的就是蒙蔽人的眼睛,使人误以为真的是妖人发疯了。 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妖人在作恶,后来,一直冷冷清清的怡心园生意突然爆火,我就猜到其中有问题了。 派人去查,结果果然不出所料,所有的凶杀案都是怡心园在搞鬼,为的就是强抢民女,借着黄花闺女的噱头来招揽客人。” 苏小乞的两条眉毛渐渐竖了起来,语气冰冷道:“你是如何做的?” 桂妈妈苦涩一笑,回道:“我有心阻止,但人手不够,怡心园的实力本就比我们强,我虽然有做准备,可……” 桂妈妈没有说下去,对这件事,她有着深深地无力感。 没有人天生喜欢在青楼里讨生活的,她入行也是迫于生计,她深知踏进这道门要承受着怎样的痛苦。那些生活在和睦的家庭里,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的少女在目睹双亲被杀,再被强行逼迫…… 她们所要面对的痛苦简直无法想象。 她们之中或许有爹娘老迈,用稚嫩双肩扛起家的坚强少女。 有日夜想着心上人,马上就要出嫁,被人调笑几句,便常常羞红脸的女子。 或许还有偎在爹娘怀抱里撒娇的小姑娘。 现在,她们的人生都被毁了。 “那个人在哪?”苏小乞问道。 “嗯?”桂妈妈一愣,下意识道:“谁?” 苏小乞没好气道:“当然是那个被妖魂反噬的人。” “他?”桂妈妈急切道:“他就是个小人物,跟他绝对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咦?”苏小乞讶异道:“你好像有点在意他?” 桂妈妈慨叹道:“只是觉得他很可怜而已。” “放心。”苏小乞微笑道:“我去找他不是去兴师问罪,是带他去为自己讨回公道,凭什么就要受这么大的冤屈?” 桂妈妈错愕的睁大眼睛,许久回过神来,道:“您做的事总是与别人不一样,实在是让人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伟大的人。”苏小乞扯动嘴角,“你们这群凡人怎懂得我?”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血脉 既然是除妖任务,自然要将能够证明妖物死亡的东西带回去。说为了带此人讨回公道,多是苏小乞在说笑,他心里还是舍不得那三千点贡献值的。 可真的见了这个名叫卞飞的少年人,苏小乞便立即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这是一座宽阔的宅院,卞飞却偏偏缩在了阴暗逼仄的柴房,他蜷在角落里,头埋在双膝之间,无声的啜泣。 打开门时,一缕光照在了卞飞的身上,他立时惊跳起来,低吼着躲在黑暗处,身体颤栗不止。 “我找到他时,他就已经这样了。”桂妈妈的语气中充满了怜悯。 苏小乞指着抖如筛糠的卞飞,“这样你都敢收留?” “他没有失去心智。”桂妈妈很是同情的说道:“只是吓怕了。” 卞飞的头顶长了两条触角,皮肤褐色,还长着像雀斑一样的黑色斑点,身躯软塌塌的,从毛孔里往外流着略有腥气的黏液,看起来就像只人形的鼻涕虫。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苏小乞问道。 谈到此,桂妈妈的眉心便添了几分愁色,道:“我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我遇见他时他正被人追杀,就想着先救他回来,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他这个样子太显眼,被人瞧见……” “我……”卞飞双腿打战的缓缓站起来,仰起脸来,咬牙道:“我不用你们管。” 话说完,少年人或许是觉得语气太生硬,对桂妈妈拱手施礼道:“您救了我,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若我……” 卞飞顿了顿,坚定道:“若我还能活着,必定十倍报之。” 言罢,直冲冲的往门外闯,与苏小乞两人擦肩而过。 许久。 “你不去追?”苏小乞诧异的瞧着桂妈妈。 桂妈妈苦笑道:“我以为您会去追。” “我跟他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去追?” 苏小乞说的很在理,桂妈妈无力反驳,但神色有些怪异的说道:“我见您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带他讨回公道,还以为……” “唉。”苏小乞摆摆手,道:“我要说来杀他去宫内换贡献点,你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干脆就大义凛然的找了个由头,结果到这里看他这样,哪还下的去手。” 桂妈妈斜睨了苏小乞一眼,她没有故意为之,目中却有风情,嗔道:“真不知您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明明是一件自私的事,到了嘴里就变成了大济苍生……” 苏小乞笑了笑,有些担忧道:“我们不管,他会不会出不了这条街?” “可不就是说。”桂妈妈焦急道:“去追他回来吧?” 苏小乞没有举步,而是审视起桂妈妈,道:“你对他这么上心,真的没有关系?” 桂妈妈像是被拆穿了心事,眼神飘忽不定道:“他……他是我的孩子……” 苏小乞惊了,“啊?” 桂妈妈叹着气道:“我曾是卞家的丫鬟,大户人家讲究门当户对,夫人家的势力说起来比卞家还要大些。 娶了夫人,完全可说是钱山撞钱山,响的都是钱声,老爷的生意越发的兴隆,唯一让他苦闷的,就是夫人生不出孩子。 你要说纳妾,老爷是不敢的,怕的是阿舅、丈人一起上阵,把他活活打死在街上。 但膝下无子,他怎承受的了,那夜老爷喝的酩酊大醉,我又正好起夜,便被他……” 桂妈妈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天是深夜,老爷不说,我不多嘴,就没人知道。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那天老爷给我送来鱼汤补身体,被偷摸跟来的夫人发现了。 夫人本是想将我浸猪笼,老爷苦苦哀求,终于使夫人心软。然而,他不过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我就被送进了窑子。” 说到最后,桂妈妈的眼角抽动了几下,继续道:“过了几年,卞家就被关老爷搞垮了,由奢入俭难,没过太久,老爷、夫人便病死了,只留下了卞飞一个人。 他是想重振卞家的,遗憾的是……” 桂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他的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可我对他没有丝毫的感情,在他食不果腹时,更从来都没想过接济,但突然听说他要死了……” 桂妈妈再次沉默,许久许久,才道:“他还有活的机会吗?” “有机会。”苏小乞不假思索的回答,但话锋一转,又道:“但不一定能活。” 桂妈妈满目困惑道:“什么意思?” 苏小乞道:“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去遗忘之地,那地方环境极其的恶劣,他能不能活下来我不敢打包票。” 桂妈妈不是山野村妇,对云海圣宫的势力还是有很多了解的,皱眉道:“进遗忘之地要通过火宗的封锁,他……” 桂妈妈不觉得卞飞有机会。 “冰宗弟子进遗忘之地,需要圣宫令,我可以书信一封到云海圣宫要来一块,只要将自己隐藏好,他进遗忘之地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 桂妈妈感叹道:“那时您说要进云海圣宫,我嘴上不说,心里是表示怀疑的,没想到再见您,您不但成了圣宫弟子,修为比起那时更加深不可测了。” 苏小乞报之一笑。 “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赶快把他追回来?”桂妈妈忽然急切道。 虽然她与卞飞没什么感情,但现在一想到这个人,她的心便不由得抽紧,无论怎么变,她与卞飞之间总是有血脉相连的。 闻言,苏小乞的脸色骤然大变,低喝道:“不好!” 桂妈妈被苏小乞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他现在有危险了。” “嗯?” 果不其然,巷外传来一声低呼,接着是撕帛之声。 苏小乞一把抓住桂妈妈的肩头,“走!” 正说着,桂妈妈的双脚悬空,被苏小乞提着飞跃高墙,飞驰电掣的追到了声音传来之处。 随着身体极速下坠,双脚重落在了地上,桂妈妈一个趔趄才站稳,见卞飞正吐血仰面躺在地上。 第二百一十八章 猎妖人 电脑罢工了,现在在用手机码,还差四百来字没写出来,等会儿补上,已经订阅的各位可以看修改后的章节,是不收费的。 卞飞冲出后不久便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以至于他在街道上站了至少一支烟的工夫,仍然没有动步的意思。 他的样子实在太显眼了,他所在的街虽然不是特别繁华,但也是有街坊四邻走动的,不知有多少人受惊的奔逃,高呼救命。 灵魄大陆有一种职业,名为猎妖人,他们所为的是钱,只要是被妖魂反噬,无论是否还存有心智,一律定斩不饶。 卞飞的运气好巧不巧,恰好遇到了来寻他的猎妖人。众村民不仅在云海圣宫下了委托,还在猎妖人聚集的猎妖酒馆发布了任务,只要卞飞露面,所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拦住他的是两名猎妖人,一人干瘦如猴,一人壮硕如熊,看五官有着几八分相似,就是一个脸小的巴掌都能护住,一个脸大的就像是一个脸盆。 瘦猴锐利的目光上头到脚审视着苏小乞,语气森寒道:“你是他的帮手?” 壮熊紧跟着来了一句,“帮手?” 苏小乞笑吟吟回道:“你们今天带不走他了?” 壮熊万分不解的摸摸脑袋,瓮声瓮气道:“为什么?” 苏小乞挑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因为我来了。” 瘦猴冷冷一笑,“是吗?” 壮熊又紧跟着道:“是吗?” 苏小乞傲然一笑。 瘦猴默默地注视了苏小乞一会儿,不急着动手,而是道:“你可知道我们俩是什么身份?” 壮熊,“什么身份?” 苏小乞表示不知。 瘦猴自得道:“我们兄弟俩接受的委托没有一次失败,全部都出色的完成。” 壮熊,“出色的完成。” 苏小乞微微一笑,道:“那今天可能要破例了。” “算是破了你们的第一次?”苏小乞开了个荤腔,但他等于鸡同鸭讲,没有人因为他不好笑的笑话而发笑。 苏小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你不是我们的对手。”瘦猴神色冷漠道:“为了护住这个失了心智的人,你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壮熊粗着声音,“白白送了性命。” “我没有!”卞飞来了力气,大声反驳道:“我没有失去心智,我是人!!” 瘦猴眼神阴冷,“这不重要。” 壮熊,“不重要。” “你们……你们……”卞飞气的全身发抖,“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残酷。” “被妖魂反噬,无论你是老是少,是恶人,是好人,最终的结果都是成为一个死人。” “死人。” 卞飞的脸爬满了青筋,黏液往外涌的越发的多了,“不公平!这个世界不公平!” 瘦猴笑了,他懒得去跟卞飞对话。 壮熊也笑了,倒不是因为卞飞可笑,而是他看到瘦猴笑了。 两人的视线再次落到苏小乞身上,瘦猴眼中杀意涌动,道:“你还是不让开?” “不让……”学着瘦猴口吻的壮熊突然停了,暴吼:“让开!” 苏小乞充耳不闻,道:“话说的多,便说明这个人心里没有底,你们的话还这不少。” 瘦猴瞋目竖眉。 壮熊的两条粗眉也马上竖起。 “既然觉得我说的不对,为什么不动手呢?”苏小乞摊开双手,对面前的两人十足的轻视。 两人不说话,他们亲眼看到苏小乞从一个几丈高的屋顶跃下,这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但苏小乞卸力实在太简单了,甚至连腿都没有弯曲,地面更没有因为受到冲击而开裂,他便稳立在了地面上。 换给他们兄弟俩,他们自认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苏小乞苦口婆心的劝道:“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否则吃亏的是你们。” 瘦猴再受不了苏小乞的冷嘲热讽,怒声道:“弟弟,上!” “弟弟,上!”壮熊粗声粗气。 瘦猴猛对壮熊的膝弯踹上一脚,恨铁不成钢道:“我是让你上!” 壮熊这才明白,抡起钵盂大的拳头便对苏小乞砸过去,他的攻击势大力沉,仅是凭着肉身力量挥拳,耳边便能有风在发出厉啸。 瞳孔缩了缩,在拳头即将落在头顶时,苏小乞身形一闪钻进了壮熊的怀里,伸出掌来将壮熊掴飞出了几丈开外。 瘦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凝重,说实在话,他真的没有看清苏小乞的动作,只见到眼前忽然就失去了苏小乞的踪迹,接着便是壮熊飞了。 “你来不来?”苏小乞对瘦猴挑了挑手指。 瘦猴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毛孔里钻出无数灰羽,将身躯护住,双翼在后背舒展开,这才放心的攻向苏小乞。 之前壮熊之所以在一招的情况下丧失抵抗能力,是因为他没有妖化身躯保护好自己,他绝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双翼轻轻一扇,瘦猴飞到半空中,拔掉羽毛作暗器,手腕一抖,灰羽激射了出去。 瘦猴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毛孔里钻出无数灰羽,将身躯护住,双翼在后背舒展开,这才放心的攻向苏小乞。 之前壮熊之所以在一招的情况下丧失抵抗能力,是因为他没有妖化身躯保护好自己,他绝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双翼轻轻一扇,瘦猴飞到半空中,拔掉羽毛作暗器,手腕一抖,灰羽激射了出去。 瘦猴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毛孔里钻出无数灰羽,将身躯护住,双翼在后背舒展开,这才放心的攻向苏小乞。 之前壮熊之所以在一招的情况下丧失抵抗能力,是因为他没有妖化身躯保护好自己,他绝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双翼轻轻一扇,瘦猴飞到半空中,拔掉羽毛作暗器,手腕一抖,灰羽激射了出去。 瘦猴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毛孔里钻出无数灰羽,将身躯护住,双翼在后背舒展开,这才放心的攻向苏小乞。 之前壮熊之所以在一招的情况下丧失抵抗能力,是因为他没有妖化身躯保护好自己,他绝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双翼轻轻一扇,瘦猴飞到半空中,拔掉羽毛作暗器,手腕一抖,灰羽激射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怡心园 瘦猴倒在碎石里,许久都起不了身,他的右边脸颊高高肿起,紫的像熟透的茄子。 “好……好强……”瘦猴双目无神的讷讷道,他的修为明明不差苏小乞多少。 半晌过后,依然没有听到常在耳边的熟悉声音,壮熊没有妖化身躯,受得伤远比他重。 瘦猴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转头去看倒在他身后的人,见满脸是血的壮熊正缓缓坐起来,启唇道:“强。” 悬在嗓子眼的心倏地落回了胸膛,瘦猴长长的吐出口气,转而去瞧苏小乞,见苏小乞冲他不耐的挥手,“离开这里。” 瘦猴再转头与壮熊对视一眼,飞快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将壮熊手臂架在肩上搀起,几个起掠离开了街道。 卞飞仍然是满脸青筋乱跳,他的心里充满了怨气,他明明该有更好的人生。 苏小乞扫了一眼卞飞的表情,出声道:“急功近利被妖魂噬了心智,你之所以会受到不公平的对待,难道不是因为自己?” 卞飞不服气的驳斥道:“你又不是我,你怎就知道我急功近利?” 苏小乞不以为意,淡淡说道:“一心想着重振卞家,不能守住灵台清明,被妖魂占了身躯很奇怪? 你还能有自己的心智已经可以偷着笑了。” “我宁愿失了心智!”卞飞吼道:“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有什么意义?” “那要不要我送你去死?”苏小乞笑吟吟道:“正好能给我凑个三千贡献点。” 卞飞惊慌的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您……” 桂妈妈出声,苏小乞冲其摆摆手,呲着牙花子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懂得安慰人,就懂得下猛药,你看他现在不就服服帖帖的了?” 卞飞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般,猛跳起来,对苏小乞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 “我劝你乖一点。”骇人的气势从苏小乞体内喷薄而出,卞飞的脸霎时苍白如纸,苏小乞微笑道:“杀了你哦。” 平淡的一句话,所含的杀气令卞飞抖如筛糠,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苏小乞将视线移回到了桂妈妈身上,“他就交给你了,我去怡心园瞧瞧。” 桂妈妈不禁上前一步,“要不要我陪……” 苏小乞眨眨眼道:“这种事还有带女伴的?” 桂妈妈脸上顿飞起红霞。 …… 给大老板写了一封书信,不需几日便能送来一块圣宫令,再之后就是桂妈妈与卞飞之间的事了,卞飞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全凭他的运气,是苏小乞无法干涉的了。 怡心园没有像百花楼那样建在荒郊野外,而是建在了繁闹的城心,这也就使得它的面积不会太大,就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园子。 怡心园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女童,约摸六七岁,扎着两条冲天辫,掉了两颗门牙的她吃起糖葫芦相当的费力。 苏小乞前进的速度被阻了阻,一个女童坐在青楼的门口吃糖葫芦,无论谁遇到这样的场景,都难免会觉得怪异。 “你是不是想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女童舔着陷进牙缝里的山楂皮,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苏小乞,“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十个有九个要问我一遍,我的耳朵都起茧了。” 本想开口的苏小乞一怔,失笑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童的脸顿时拉了下去,气恼道:“你就不能问个新鲜点的?” 苏小乞挠挠额头,道:“那你是在这里等人,还是做什么?” 两句话明明是相同的意思,女童却好像听不出,喜笑颜开道:“我在等我娘。” 苏小乞一愣,“等你娘?” 女童忙不迭的连点头,气鼓鼓道:“前几天她进这个园子里了,我叫她,她不应,我骂她,她也不应,换做以前早捡棍子抡我了。” “……”苏小乞不知该怎么回这句话。 “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偷偷溜进去看过她了。” 苏小乞一惊,“你都看见什么了?” 女童撅着嘴,“我见她在吃好吃的,面前摆了大鱼大肉一桌子的好菜,她是到这享福来了,把我这个又听话又乖的好女儿给忘了,想的美咧! 我就在这等着她,让人数落数落她的坏心肠,但话说回来了,我就只有这一个娘,只要她给我买上一百根糖葫芦,我就勉强原谅她了。” 说完,女童扬起手里的糖葫芦摇了摇,冲苏小乞一笑。 苏小乞的心情很复杂,女童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两条修长的双腿,从下往上看,只见女子穿着紧身的皮甲,勾勒出了完美的身材曲线,麦色的皮肤透着一种野性的美。 女子的脸也无可挑剔,只是她的眼神很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言不合她便要拔刀杀人,那双眸子就像……就像是凶兽的眼睛。 “你是从西凉来的?”苏小乞仰起脸看着站在高处的女子。 女子的装束灵巧、轻便,只有以游猎为生的乎奴人才会如此装扮,为的是不影响身体的灵活,所以乎奴人一瞬间的爆发力相当惊人。 女子没有回答,而是揪住女童的耳朵,将其拽起,一言不发的向阶下走。 女童连声呼痛,手也抓,脚也蹬,就是挣脱不开女子的手。 “你……”苏小乞刚刚吐出一个字,女子立即转过身来,她的手里多了一柄长达六尺的长刀,甚至比苏小乞的个头还要长上些许。 女子手握刀柄,微弓起身体,眼中充满了杀意。 苏小乞错愕不已,他想不明白哪里惹恼了女子。 向后退了几步,苏小乞双手摊开,表示他没有任何的敌意。 女子与苏小乞眼神交锋许久,松开了刀柄。 苏小乞挠挠头,再次道:“你……” 但这一次被女童打断了,“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她不会说话。” 女子为了准备拔刀,松开了她的耳朵,她这个年纪最容易对一个人有好感,她觉得苏小乞人还不错。 苏小乞惊讶看了一眼紧闭双唇的女子,又忙将视线收回,怕的是女子觉得自己受到屈辱,再拔刀相向。 第二百二十章 喻笑笑 “这是什么情况?”知道从女子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苏小乞转而看向女童。 “跟你一样喽。”女童无奈的耸肩,道:“她在门外发现了我,就天天像个牛皮糖似的粘着我,怎么甩都甩不脱。” 闻言,女子瞪了女童一眼,顿使女童吓的将话咽了回去,低下头,偷偷的抬起眼皮去观察女子的表情。 女子意外的没有动怒,反而摸着刀鞘,取出了一根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存放长刀的刀鞘居然是空间灵器。 瞧见糖葫芦,女童的眼睛登时一亮,一把抢过来,左右手各一根,像拥有着宝藏的笑了。 苏小乞会心一笑,见女子对他比划起了手势,苏小乞是看不懂的,左右看了几眼,从一个卖着文房四宝的小摊上取来笔墨纸砚写起来。 “苏小乞。” 女子认真的看了苏小乞两眼,写下,“喻笑笑。” 紧跟着,女子接着写道:“你的名字很奇怪。” 苏小乞微笑,写下,“你的名字也很奇怪。” “我生来就知道哭,所以我娘给我取名叫喻笑笑。” “给我取名的人。”苏小乞笔锋一顿,接着挥笔,“给我取名的人,可能希望我讨一辈子饭。” 喻笑笑扑哧一乐,与苏小乞相视而笑,之前她还对苏小乞充满敌意,现在竟突然就好上了,着实奇怪的一个人。 原因很简单,苏小乞明明可以用嘴说话,却偏偏不厌其烦的用笔写,她对这个人有好感。 “先离开这个地方慢慢聊吧。”苏小乞写完,将笔墨纸砚收起,他们现在是蹲在大街上,还是怡心园的门外,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我不走!”女童瞪圆了眼睛,她识字不多,但苏小乞所写的最后一句话她是看懂了。 “你不走,你想留在这里做什么?”苏小乞叉腰低头看着女童。 女童不假思索的大声喊道:“我要等我娘!” 苏小乞揉揉女童的头,道:“如果你跟我走,我最近两天就把你娘带出来给你赔礼道歉。” “真的?”女童的眼睛放着光。 “当然。”苏小乞回道:“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一口唾沫就是一根钉子。” 女童围着苏小乞转了几圈,眼睛从头到脚不停地打量,老气横秋道:“看你模样尚可,就姑且信你一回。” 苏小乞顿觉好笑的摇摇头,回道:“那真要感谢你了。” “不用谢。”女童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应得的。” …… 三人来到了一间客栈,从名叫小丫的女童口中得知,她家的屋子在一天夜里忽然就起了大火,她因为个头小,躲在水缸里逃过了一劫。 而将她塞进水缸里的娘亲,不知怎的就进了怡心园,她不知道怡心园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只知她在水缸里差点被煮熟,而她的娘却在怡心园里享福。 她不开心。 另外喻笑笑的身世,苏小乞也有所了解了。怡心园的前身曾是一家布店,布店掌柜是一个和蔼的中年人,某一天,膝下无子的布店掌柜突然暴毙了。 这些事听起来与在西荒长大的喻笑笑毫无关系,实际却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布店掌柜是喻笑笑的亲爹,年轻时,布店掌柜还是个行脚商,到西荒贩卖货物时,在部落里遇见喻笑笑的娘亲。 年轻人互生情愫,很快就好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长,心里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不想在荒凉的西荒长久待下去,而貌美的部落女子却因为祖训无法离开西荒。 时间久了,矛盾日渐激化,年轻人一怒离开西荒,到死都没有再踏足一步,更不知他有孩子降临到了这个人世上。 年复一年,部落女子始终都在等着年轻人回来,可是,孩子渐渐大了高了,始终不见那个人出现在部落里,女子很快郁郁而终。 喻笑笑从小便听娘亲在耳边念叨,在她死之后的几年,她再无法在部落里待下去,她要去找那个夺去她娘亲“性命”的年轻人,至于祖训,让它见鬼去吧! 然而,到了观海城,到了她娘亲时时刻刻都在嘴里念叨的街道,已经是改天换地,完全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没有布店,也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年轻人互生情愫,很快就好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长,心里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不想在荒凉的西荒长久待下去,而貌美的部落女子却因为祖训无法离开西荒。 时间久了,矛盾日渐激化,年轻人一怒离开西荒,到死都没有再踏足一步,更不知他有孩子降临到了这个人世上。 年复一年,部落女子始终都在等着年轻人回来,可是,孩子渐渐大了高了,始终不见那个人出现在部落里,女子很快郁郁而终。 喻笑笑从小便听娘亲在耳边念叨,在她死之后的几年,她再无法在部落里待下去,她要去找那个夺去她娘亲“性命”的年轻人,至于祖训,让它见鬼去吧! 然而,到了观海城,到了她娘亲时时刻刻都在嘴里念叨的街道,已经是改天换地,完全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年轻人互生情愫,很快就好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长,心里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不想在荒凉的西荒长久待下去,而貌美的部落女子却因为祖训无法离开西荒。 时间久了,矛盾日渐激化,年轻人一怒离开西荒,到死都没有再踏足一步,更不知他有孩子降临到了这个人世上。 年复一年,部落女子始终都在等着年轻人回来,可是,孩子渐渐大了高了,始终不见那个人出现在部落里,女子很快郁郁而终。 喻笑笑从小便听娘亲在耳边念叨,在她死之后的几年,她再无法在部落里待下去,她要去找那个夺去她娘亲“性命”的年轻人,至于祖训,让它见鬼去吧! 然而,到了观海城,到了她娘亲时时刻刻都在嘴里念叨的街道,已经是改天换地,完全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年轻人互生情愫,很快就好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长,心里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不想在荒凉的西荒长久待下去,而貌美的部落女子却因为祖训无法离开西荒。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死士 苏小乞不由得皱了皱眉,暗忖道:“好大的杀性。” 紧跟着,冲了进去。 惊吓过度的人潮从苏小乞身体两侧涌过,不过是片刻的工夫,地上便多了二十来具尸体,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的伤口都在脖颈,并且是一刀斩断了喉管! 这不仅需要压倒性的实力,还需要对力精准的把控,毫无疑问,喻笑笑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继续向前跟了几步,苏小乞依然没发现喻笑笑的身影,只见到墙壁、地板、屏风都溅满了鲜血,滴滴血珠缓缓汇聚落下。 苏小乞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看客,加紧步伐,终于追上了形如鬼魅的喻笑笑。六尺长的刀身并没有拖累喻笑笑的速度,刀光乍现,便是一人被一刀封喉。 喻笑笑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经过的路是一片尸山血海,终于,再没有人敢冲杀上来,踌躇的向后退缩。 喻笑笑停止前进,弧形长刀拖在身后,锋锐的刀锋轻易地割开了木地板,一条条血色支流顺着刀身流了进去。 燕语莺声的销金窟已成了修罗战场,血腥味冲散了空气里的脂粉香,磅礴的杀气正从喻笑笑体内滚滚传出。 “你是谁?!”身穿儒服的李文风须发怒张的暴吼。 他蓄着长髯,儒雅的气质就像是个教书先生,此刻发怒起来,如同学生犯了错,他手拿戒尺要让学生长长记性。 “这里归你管?”苏小乞在旁问道。 李文风的目光闪烁不定,不知是不是该回答这个问题。 苏小乞嘴角上扬,“看来你是了。” 李文风的脸变了又变,故作强硬道:“你可知道怡心园是谁的……” “我知道。”苏小乞扯扯自己的衣襟,道:“我这身白袍你看不出是出自哪里吗?” 视线落在苏小乞身上,瞳孔为之一缩,李文风当然看的出。云海圣宫的弟子服用料都是极为考究的,选用的是上好的雪蚕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光芒在内流转。 李文风悚然一惊,失色道:“你是司马远的人?!” 苏小乞还待多聊几句,喻笑笑已经不耐的提刀上了。苏小乞无奈的摇摇头,正想着加入战局,却见惊虹闪过,李文风的头颅高高飞起,无数的胡须在喷薄的血雾中飘扬。 躲在李文风身后的一群人同时惊呼,他们怔住几息时间,纷纷崩溃的跪在地上,他们放弃了。 拉着攻击架势的苏小乞瞧的是目瞪口呆,战斗结束的实在太快,根本让他来不及反应。 抿了抿唇,苏小乞正准备问众人被劫掠来的姑娘都关在哪里,却见喻笑笑的嘴角咧到了一个可怕的角度,目中的杀意更盛,提刀就向表示投降的人丛冲了过去。 三颗头颅随着凌厉的刀风飞起,在喻笑笑再次举刀时,苏小乞一步掠到喻笑笑面前,并指如剑,闪电般刺向喻笑笑手腕处的太渊穴。 充满嗜杀之意的眸子为之一缩,喻笑笑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想要收刀已然是来不及了,只是缓了一缓,势若奔雷的长刀便落在了苏小乞身上。 呛啷…… 衣衫裂开,刀刃从脖颈划过胸膛,停在腹部,伴随着金铁交击之声,一连串的火星立时溅起。苏小乞此举十分的大胆,假如他有一点的估算错误,那他此刻便被刀斩成了两截。 剑指刺中手腕处的太渊穴,喻笑笑顿感手臂一麻,再握不住手里的刀,眼前一花,长刀到了苏小乞的手中。 同一时间,喻笑笑全身杀气尽泄,整个人仿佛虚脱了,向前栽倒在了苏小乞的怀里。 苏小乞暗呼一声,低头去瞧喻笑笑的脸,只见她双目紧闭,眉头紧蹙着,脸色一片煞白。 将喻笑笑摇了摇,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苏小乞无奈一叹,将其背在背上,望向满目恐惧的众人道:“被你们掠来的人都在哪?” …… 抢来的姑娘都被关在了地下的一间暗室***里肮脏不堪,她们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因为被关的太久,被苏小乞救出站在阳光下,仍然茫然无措。 许久,她们终于回过神,知怡心园被捣毁,这才抱头痛哭,她们压抑的太久,不敢相信这么容易便得到了自由,她们之中甚至都已经有人认命了。 小丫与娘亲也终于团聚了,小丫自然少不了各种碎碎念,但在她娘亲紧抱住她放声大哭后,她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同样大声嚎哭。 喻笑笑是在傍晚苏醒的,不得不说的是,她的警惕性异常的高,恢复意识的一刹那,躺在床上的她腾地跃起,第一时间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但视线里多了一块手举的木牌后,她便放松下来了,坐回床上,手里被苏小乞塞了一杯温茶。 “你的身体好像有点问题?”牌子上的字变了。 喻笑笑提起笔,墨汁落在纸上数次后,喻笑笑不再迟疑,写下,“是功法。” 苏小乞表示不解。 喻笑笑耐心的解释,“我修炼的是《疯魔真意》,施展之后,速度、攻击、防御都可以提升几倍。 可若是施展功法的时间过长,我的神智会被慢慢侵蚀,杀了多少人,杀的是谁,我一概不知。” 喻笑笑充满歉意的瞧了苏小乞一眼,又羞愧的低下头,在对苏小乞出刀时,她还保留着一丝神智,所以发生的一切她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你不必感到自责。”苏小乞笑了笑,“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上去送死的。” 喻笑笑抬头望着苏小乞的脸,泫然欲泣。 苏小乞有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喻笑笑的杀性虽然重,但她的内心就像是一个孩子,一层一层剥开,让人倍生怜惜。 苏小乞提笔写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喻笑笑沉默一下,落笔显得很沉重,“我说谎了。” 苏小乞不以为意,他知道喻笑笑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我爹娘的事的确是真的,但我不是从部落里逃出来的。”喻笑笑顿了一下,接着写道:“我是王庭培养的死士。”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过河拆桥 “在娘死后,我无处可去,只有选择这条路才能活下去。 我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杀了大汗,还将所有的死士都杀了,趁着混乱来到了极地。” 喻笑笑放下笔,她要说的都说完了。 喻笑笑的表情很平淡,但苏小乞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定比她写出来的更惊心动魄,她所受的折磨一定不会少。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喻笑笑看着牌子陷入沉思,她只会杀人,二十年来她也一直在重复的做这件事,她可以做什么? 没有等到喻笑笑的回答,苏小乞飞快写道:“小丫想要你与她一起生活。” 喻笑笑惊讶的睁大眼睛。 “还有失去亲人的姑娘们,她们需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苏小乞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你与她们生活在一起,或许也可以找到新的活法。” 喻笑笑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认真的在考虑。 “怡心园被我找人推了重新建了布庄,要不要去试试?” 茶杯停止了转动,喻笑笑抬头对苏小乞一笑,她决定好了。 “你……”喻笑笑的笔停住许久。 “什么?” “你会来看我吗?”喻笑笑认真的看着苏小乞,她的一双眸子说不出的纯净。 “当然。”苏小乞粲然一笑。 …… 在观海城停留了近半个月,布庄终于热热闹闹的开张了,不求钱财,为的就是让这些对人生几近绝望的姑娘们重振希望。 喻笑笑与这些人相处的还不错,尤其是小丫,几乎无时无刻不粘在喻笑笑的身上,苏小乞也就发现,喻笑笑那双时常有杀机涌现的眸子越来越平和了。 至于卞飞,有惊无险的进入了遗忘之地,苏小乞本想着在观海城再待上一段时日,司马远却来信了。 苏小乞讶异道:“大比不是在三个月后?提前了?” 苏小乞摸着下巴道:“听起来对我没什么坏处。” “在那之前,我还要与你说一件事。”司马远捋须道:“我要你遇见我方的人时,立即弃权。” 苏小乞似笑非笑道:“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够信任你。”司马远眯着眼道:“你得了好东西会交给我吗?” 苏小乞报之一笑,很多时候,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便足以表达一个人的意思。 “当然。”司马远从戒指里取出一个卷轴,放在桌上,推给苏小乞,“这是我的补偿。” 苏小乞接过卷轴打开扫了一眼,这是一门月阶上品灵术——《冬风》。 将灵力聚于喉咙,再一口气喷出,不仅是身体四肢,就连血液都可瞬间冻结。 苏小乞当然不会客气,他的确需要修炼些远程打击的灵术,不用太精,只需要让他的攻击方式更多变一些。 坐了一会儿,又呷了一口茶,司马远在等着苏小乞起身离开,苏小乞却老神在在的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半晌过后,苏小乞放下空瓷杯,道:“你不会认为一门术法就能把我打发了吧? 你觉得我很不值钱?” 司马远目中现出一抹怒色,但很好的被他掩饰住了,语气不冷不热道:“你还想要什么?” 苏小乞竖起两根手指,“至少两门术法。” 司马远默默地注视着苏小乞,苏小满面含笑的与其对视,在以前,司马远虽然高高在上,但他的语气都很平和,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这样表面热情,内心却拒人千里之外。 过河拆桥,过河拆桥,河都没过,就准备拆桥了? 无人光顾的秘境,里面的东西岂是两门术法能比得了的? 就算是砸下一百门术法,结果都是同样的,秘境里的东西无法估量。 “在娘死后,我无处可去,只有选择这条路才能活下去。 我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杀了大汗,还将所有的死士都杀了,趁着混乱来到了极地。” 喻笑笑放下笔,她要说的都说完了。 喻笑笑的表情很平淡,但苏小乞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定比她写出来的更惊心动魄,她所受的折磨一定不会少。 喻笑笑惊讶的睁大眼睛。 “还有失去亲人的姑娘们,她们需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苏小乞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你与她们生活在一起,或许也可以找到新的活法。” 喻笑笑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认真的在考虑。 “怡心园被我找人推了重新建了布庄,要不要去试试?” 茶杯停止了转动,喻笑笑抬头对苏小乞一笑,她决定好了。 “你……”喻笑笑的笔停住许久。 “什么?” “你会来看我吗?”喻笑笑认真的看着苏小乞,她的一双眸子说不出的纯净。 “当然。”苏小乞粲然一笑。 …… 在观海城停留了近半个月,布庄终于热热闹闹的开张了,不求钱财,为的就是让这些对人生几近绝望的姑娘们重振希望。 喻笑笑与这些人相处的还不错,尤其是小丫,几乎无时无刻不粘在喻笑笑的身上,苏小乞也就发现,喻笑笑那双时常有杀机涌现的眸子越来越平和了。 至于卞飞,有惊无险的进入了遗忘之地,苏小乞本想着在观海城再待上一段时日,司马远却来信了。 与众人惜别,返回冰宗,司马远可说是笑不拢嘴的将苏小乞引进了自己的冰屋。自从苏小乞到了他的麾下,他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方式将安明的产业摧毁殆尽,在以前能发生这种事,只能说是在做梦。 距离安明覆灭的日子已然不远了。 好茶备上,司马远开门见山道:“再过五日,内宫即将举行大比。” 苏小乞讶异道:“大比不是在三个月后?提前了?” “正是。”司马远颔首道:“前几日,有弟子发现了新秘境,并且里面的空间能够承受至少天魄境以内的所有力量,举行大比的目的就是为了派实力强的弟子寻宝。” 苏小乞目光闪动一下,问道:“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你的实力不弱,安明一方能胜过你的人屈指可数。”司马远笑道:“你在,他们就会少一个人。” 苏小乞摸着下巴道:“听起来对我没什么坏处。” “在那之前,我还要与你说一件事。”司马远捋须道:“我要你遇见我方的人时,立即弃权。”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比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安明仿佛老了几岁,他胡子拉碴的窝在椅子里,双目无神的望着房顶,颇有一种大势已去的凄凉感。 更甚至,苏小乞进房间很久了,他才察觉到,于是,他像只野兽般腾地从椅子里跳起,眼中放着凶光的盯着这个毁他人生的人。 “先别急着动手。”苏小乞神色淡然的摆摆手,语气笃定道:“你一定会对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兴趣。” 安明恨恨道:“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收敛了气息,苏小乞绝不可能是到他这里来耀武扬威了。 苏小乞环顾四周,砸吧着嘴道:“一路走来,竟然都没人进来通报一声,我就这么直冲冲的闯进来了。” 安明坐回椅子上,尽量装出平淡的语气,可那股夹杂语气里的恨意就像刀子一样直刺人心,“还不是拜你所赐?” 苏小乞笑笑,随意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道:“那你想不想让这里再聚满人?” 安明默不作声的凝视着苏小乞,许久,才道:“你想要什么?” 苏小乞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我猜你手里一定有能够提升修为的丹药。” 安明皱着眉,“司马远手里也不会少。” “可他却想要让我退出大比。”苏小乞耸肩道:“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安明冷着眼道:“你来找我,就是这个原因?” “怎么?”苏小乞笑容玩味道:“你什么时候认为我是一个忠心的人了?” 安明摸着右边空荡荡的袖管,冷冷道:“随风摆的墙头草可不会有好下场。” 苏小乞嘿嘿笑道:“只对自己忠心的人就不一样了。” 安明讥嘲一笑,道:“你能给我什么?” “司马远手底下有一个名叫华智的能人。”苏小乞眯着眼道:“司马远多靠他出谋划策,假如他死在擂台上……” 安明立即从怀里取出一瓶丹药,放到桌上,果断道:“买卖成了。” 苏小乞斜睨桌上的紫色玉瓶一眼,收回目光,起身,一言不发的向门外走。 安明面上顿布满煞意,但目光闪烁几下,再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放到桌上,撞得木桌“嘭”的一响。 苏小乞前进的步伐为之一顿,但紧跟着又迈步,只不过速度比起之前放缓了许多。 安明脸色阴晴不定,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连拿出两瓶丹药砸到桌上,喝道:“这样可行?” 迈出门槛的苏小乞转过身来,快步走回去,伸出双臂将丹药圈起,揽到自己怀里,笑的很贼,“安明大人破费了。” 安明冷哼一声,厉声道:“言而有信四个字怎么写,希望你牢牢记住。” “省得,我省得的。”苏小乞忙答应,将四瓶丹药装进百宝囊,伸出拳头到安明面前,内心愉快道:“合作愉快。” 安明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最后,不情不愿的抬起拳头敷衍的与苏小乞碰了拳。 从安明的屋子里出来,志得意满的苏小乞手转着一瓶丹药,脚步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他拔去瓶塞看了丹药,里面装的是四品丹药——紫薇丹。药力平和,毒性小,在提升修为的一类丹药中,算是比较中上的,以苏小乞现在的凝魄一重修为,用此丹药最为合适不过。 有术法、有丹药,苏小乞自信在大比到来之前,他可以将修为提升到凝魄五重。实力的提升,预示着他说话会更加硬气,当有着不下于安明与司马远的修为,他还惧谁? 返回住所,五天的时间对于常人来说有些短了,但对于修炼了《第八套广播体操》的苏小乞来说,消化掉这四瓶紫薇丹或许三天的时间便够了。 一瓶丹药有五颗,并且每颗丹药所散发出的丹芒都极为耀眼,极品紫薇丹是无疑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小乞紧闭起了门,一直处在了炼化丹药中,只见到屋内尽被紫雾笼罩,时浓时淡,涨缩不定。 紫薇丹的药力的确与苏小乞所服用过的玄元丹大有不同,药力虽然雄浑,经脉却全然感受不到胀痛,反倒像泡在温泉里,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如情人抚慰的温暖。 处在雾心的苏小乞体内灵力运转不休,其中不断有紫雾随着悠长的吐纳融入黏稠的灵力中。曾有那么一刻,苏小乞似感到体内的灵力都化为了液态。 当灵力尽成液,妖纹刻于身,便说明他的修为到了地魄境。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苏小乞的呼吸越发的沉,同时他的气息也翻滚不定,时强时弱,最后灵海“轰”的一声,加速旋转的同时,弥漫在空气里的紫雾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引力拉扯,齐涌进了体内。 苏小乞的修为也在此刻连破瓶颈,到了凝魄六重才歇止,紫薇丹的药力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 用的时间却是在苏小乞掌握中的,三天一直盘膝而坐,总算能活动活动身体,苏小乞双臂一振,运转起【扩胸运动篇】驱除渗入血肉里的药毒。 …… 再经过两日的巩固修为,将四处漏风,随时都可能跌落境界的灵海打造的固若金汤,苏小乞第一次踏出了房门。 冰宗所在的这片雪原难见到飞禽走兽,终日被皑皑白雪覆盖更看不到一株植物,单调又乏味。 此时,大比举行在即,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弟子都似出巢的蚂蚁一般从冰屋内涌了出来,他们要去的是圣殿。 内宫大比在圣殿举行,苏小乞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进入这座神秘的大殿。 大殿约有几十亩地的面积,在殿内中央有一汪小湖,湖心有一座圆形的擂台,由一整块天外陨岩打造而成,另外还布下了结界,防止弟子比试时冲击到大殿。 往大殿深处看去,是一层层登高的阶梯,在最高处坐着一名微胖的老人。 老人面上无须,一张胖脸白白嫩嫩,皮肤犹如婴儿一般,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主。 在老人的身边还站着一名身穿拖地白裙的高挑女子,黑发如瀑,一双眸子异常的冰冷,仿佛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在她的眼角,有着一点显眼的泪痣,她就是苏小乞一直想要见的燕折雪。 第二百二十四章 灵魄相克 瞧着燕折雪的脸,苏小乞的眼神便有些怪异起来,视线不自觉的向下移动,在艺术展览中心看到的‘燕折雪’突然就映进了他的脑海。 燕折雪似察觉到了苏小乞的目光,锐利的眼神登时扫视过来,一瞬间,苏小乞感到一股杀意扑杀而至。 悻悻的收回目光,将视线转到别处,司马远与安明在阶下并排站着,面无表情的注视前方。 “开始吧。”圣主半躺在椅子里,手拄着下巴,语气慵懒。 安明与司马远的地位虽然相同,但因为司马远的年纪稍大,做事稳重,每年的内宫大比多半都是由他负责。 “此次大比共决出十人,进秘境先行探路。”司马远朗声道:“由抽签决定对手,胜出者继续抽签,此次大比不设名次,没有奖赏,想要得到好处,就凭自己的双手到秘境拿吧!” 众弟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等着对决开始。 几千名弟子,两两对决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圣主开口道:“此番较技,只有凝魄境以内、或凝魄境以上修为的弟子可以参加,其他弟子都散了吧。” 此话一出,人丛一片哗然,众弟子交头接耳,但很快,他们便急忙闭上了嘴,圣主的威严不可冒犯。 “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圣主语气很柔,“对新现迹的秘境我们一无所知,修为低者进去不过是在送死,以后还有机会,何必现在急着进去送人头?” 闻言,众弟子喏喏称是,即使有别的原因,他们也不敢反驳,因为他们知道,圣主是多么的喜怒无常。 “远儿。”司马远转头去看声音传来的地方,圣主对他点点头,道:“开始吧。” 司马远转身行礼道了一声是,便面朝众弟子,高声道:“凡有凝魄一重修为之上的弟子出列!” 约有百余人越众而出,冰宗的功法艰难,能达到地魄境修为的弟子竟都不见一个,他们的修为多半都在凝魄三重到凝魄七重之间。 司马远的手里多了一个签筒,道:“上来抽签。” 百余人井然有序的从签筒里抽出了一支写有号码的竹签,苏小乞号码是二十三,与他对战的自然就是二十二号,一个样貌中等的女弟子。 抽签结束,马上就有弟子上了擂台,令苏小乞深感尴尬的是,他入门太短,其中与弟子的交集又实在太少,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擂台上打的风生水起,擂台下的声音便多了,这个时候,圣主就不会有那么多严苛的规矩了,一味的压抑不是好事,懂得释放是一门大学问。 “真想不到,刘允已经突破了凝魄境,三年前他与我们一同进门,现在跟我们的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就是说,平日里也不见他修炼的有多刻苦,怎么就突然拉开了这么大的差距。” 身旁两名弟子窃窃私语,他们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脸上却是一脸的嫉恨,刘允明明是跟他们一同入门,凭什么就比他们强? 周边还有人在讨论台上的人。 “你觉得谁会赢?” “段落师兄在凝魄四重待了一年,听说是为了修炼一门杀伤力极其强大的术法,我更看好他。” “我倒是觉得刘允师弟的胜算更大一点。” “咦?为什么?” “老成持重哪敌得过少年锐气。” “不好说,不好说。” “往下看吧。” 声音渐渐少了,苏小乞也随着众人将目光落在台上。两人斗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一时还很难分出胜负。 刘允的灵魄是一只力大无穷的搬山猿,他手握着半人高的巨锤,就如同是砸钉子般不断地向段落的头顶抡过去。 至于段落,他的灵魄是植物系的雪藤,每缠上刘允手中的巨锤,便被震得寸寸尽断,看起来处处被压制。 冰宗像刘允这样的人还是很少的,他们多半都选择了拥有冰属性的灵魄,而刘允的搬山猿,靠的全是一身的蛮力。 再次震断如毒蛇游来的雪藤,刘允从手腕上的古朴镯子里取出一根粗大的铁锁链扣在锤柄末端的圆环上,随后,双脚分开,脚趾猛然抓紧地面,伴随着他一声怒吼,巨锤被他扔了出去,直砸段落的胸膛。 段落目光一闪,向后倒掠轻易的闪过,巨锤轰的落地,灰色结界为之一震,但很快,便飞速稳定下来。 趁着刘允灵器脱手的一刹那,段落立即双手按地,四根雪藤骤然从土里窜出缠住了刘允的四肢,还没等吊起,刘允全身的肌肉便腾地鼓胀几倍,将坚韧的雪藤轻易地挣断了。 段落心中一凛,本欲向前疾进给刘允致命一击的他顿感不妙,匆忙抽身暴退,但已经迟了。刘允将锁链在手臂上连缠了几圈,竟单臂挥舞起来。 呼啸声大作,锤影都看不真切了,被卷在攻击中心的段落大叫糟糕,处处落在下风的他好不容易找到反击的机会,便想着一鼓作气将刘允击垮,没想到这个难得的反击机会是刘允故意给他的。 连受重创,胸口有明显塌陷的段落顿抛飞出了十多丈摔在地上,溅了满地的血。 “真是厉害,都不见他出了什么奇招,段落师兄就输惨了。” 有修为较高的人看懂了,指点道:“两人激斗,术法是其一,灵魄相克往往能起到更为关键的作用,段落师兄这是吃了灵魄的亏了。” “那就是说,胜负已经出来了?” “可以这么说了。” 随着众人的议论声,犹如风车的巨锤停住了,刘允大踏着步,身躯一跃而起,双手紧握锤柄,如同天神一般杀向地上失去意识的段落。 人丛中不由得响起惊呼声,眼看段落就要命丧锤下,竟然都没人出手阻拦? 下一刻,他们便明白了为什么没人制止的原因,就在巨锤要将段落砸成肉泥时,紧闭双目的段落猛然睁开双眼,双手在地上一拍,身躯顿向左横移了出去,离开了巨锤的攻击范围。 轰隆一声巨响,结界颤抖的更加剧烈,一锤砸空的刘允顿有点闷得吐血,他眼神发狠的用手背蹭去嘴角的一缕血,提锤再攻,却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便感觉身体软成了一摊泥,趴在地上没有力气起身了。 “怎……怎……么……”正说着话,刘允却感到连动下巴的力气都没了。 “之前缠在你身体上是雪藤是有毒素的,运动的越剧烈,毒发挥的越快,你输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对决 胜负已分,段落拍怕身上的尘土,施施然的掠过小湖,落到地上。软成一摊烂泥的刘允也被两名弟子架起,离开了擂台。 刘允中的毒不致命,约半个时辰便能恢复行动能力,输不可怕,但以这种方式输…… 刘允再没脸待下去,受他请求的两名弟子带他离开了圣殿,苏小乞耳边的声音又来了。 “真想不到啊。” “刘允竟然输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的,若是换成我,段落哪是我的对手。” 苏小乞嗤笑一声,讥讽道:“换成你,早死在擂台上了。” “你!!” “快住声。”有人慌忙阻住欲要出手的弟子,“他是……” 在此人耳边低语几句,苏小乞再转目时,喋喋不休的两人已如受惊的小兽般缩进人群躲起来了。 苏小乞不屑的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在擂台上,他与弟子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对决的进行,又有两人在对峙。 …… 你方唱罢我登场,有不被看好的弟子艰辛赢了战斗,自然就有碾压般的胜利,百余人走马观花的上台,苏小乞也不费吹灰之力的赢了第一场战斗。 抽签还在继续,令苏小乞感到意外是,华智竟以凝魄一重的修为越境胜了凝魄五重的弟子,苏小乞还记得在去往五仙观时,华智全然不是他的对手。 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实力便到了这种地步。华智并不是隐藏了实力,这一点苏小乞还是看的很清楚的,他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强,是因为他的灵魄太过强大。 华智的灵魄是虚灵系的瓦斯人,在与人对战时,悄无声息的将空气里的氧气抽离,等到与他对战的弟子察觉,手脚已经因为窒息使不出一丝力气了。 像这种灵魄,修为越是高,所发挥出的威力便越惊人,苏小乞必须要重新认识这个人了。 与华智所对战的人,一定是经过研究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华智轻松的赢得进秘境的资格。如此比试,大约要进行三次,华智再次轻松胜了段落后,苏小乞知道,最后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无疑了。 司马远为什么会让自己的智囊冒生命危险? 如果是为了砥砺他一番,这样的说法未免有些太牵强。 如果是为了在秘境内除掉安明呢? 苏小乞摸着下巴,这样的解释倒还说的通,那安明的手下该怎么解决? 硬拼? 苏小乞觉得这样的做法有点不靠谱,想了想,眼珠一转,悄悄移动自己的位置,走到华智身边,笑嘻嘻道:“兄弟,打听个事。” 华智本就对苏小乞没有几分好感,尤其是,安明现在只有一口气,他更对苏小乞看不上眼了,冷言冷语道:“做什么?” 苏小乞手揽上华智的肩,一脸严肃的悄声道:“司马大人是不是准备在秘境里除掉安明?” 闻听此言,华智瞳孔骤的一缩,一丝杀意在眼中一闪而逝,很快,但很好的被苏小乞捕捉到了。 华智一脸厌恶的挣脱苏小乞的手,呵斥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敢如此放肆?” “怕什么?”苏小乞很无所谓的说道:“难道这点小动作就惹怒圣主了?那他的脾气也太大了吧?” 华智的眼中登时流露出一丝恐惧,低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哎哎。”苏小乞指着华智的鼻子道:“说话就好好说话,骂人做什么?” 华智蛮横的推开苏小乞的手,怒叱道:“滚一边去,做好你的事,休要这么多话。” 苏小乞也不动怒,竟然真的悄悄退走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至于华智,就留在擂台上说话吧。 苏小乞的第二个对手还是一名女子,模样也算美人,但与燕折雪相比,就有点黯然失色了。 苏小乞一向不为美色所诱,所以这场战斗还是没有花费多少力气。越是留在最后,弟子的实力便越强,把苏小乞作为华智的第三个对手,司马远的确费了很大的心思。 其实也不能说费了很多心思,弟子大比的一切流程都是司马远在准备的,搞点小动作太容易不过。 时间渐渐过去,像这种近乎是在搏命的对决,结束的是非常快的。不用太久,随着司马远一声上台,苏小乞与华智站在了台上。 苏小乞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活脱脱的像个走街串巷的老农,这也就使得华智越发的看不起他。 华智像根标枪似的站着,头上扬,眼向上,不愿看几丈外的人一眼,他在等着苏小乞弃权。 但苏小乞好像还没这个意思,笑嘻嘻的问道:“不多聊聊?” 华智从第一眼见到苏小乞便不对付,他虽然常常脸上挂满笑容,但这是为了使人舒心,认为他是一个和善的人。 苏小乞就不一样了,他脸上的笑容常常是不怀好意,这就让他对苏小乞更为厌恶,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小乞就来了阴谋诡计。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华智直接转身朝擂台的边缘走,苏小乞弃权虽然会让人觉得有暗箱操作,但这种想要怪罪也找不到理由的。 可就在华智走出几步,忽然感到脑后有风侵袭。 来不及转身防御的华智惊怒交加,念头如电光闪过的一刹那,一面微黄色的瓦斯盾瞬间凝聚在了脑后。 一掌拍中瓦斯盾,阴柔的掌力顿将形如玻璃的瓦斯盾扭的变形,上方起了一片毫无规则的波纹,最后,“嘭”的一声,崩溃了开。 华智双脚离地,向前扑飞了出去,苏小乞紧随其后,化掌为拳,猛然对华智腰椎处的命门穴轰了过去。 “可恶!!”华智怒吼一声,在空中强行拧身,五面瓦斯盾在一瞬间同时凝成,护在了身前。 轰!! 蕴含着恐怖巨力的拳头势如破竹的连破瓦斯盾,击在华智的腹部,将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喀……” 一口血从嘴里陡然飙射出来,苏小乞侧头避过,再结剑指准备去刺华智的喉管,忽然脸色一变,他觉得呼吸变得困难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安明的心思 空气里的氧气正在被飞速抽离,苏小乞向后倒掠两丈,忽然狡黠一笑。 瓦斯是可以被引爆的,一是需要足够的浓度,二是需要些许氧气,三是需要有着恐怖高温的火焰。 这三个条件苏小乞恰恰都能凑到,此时瓦斯浓度还没有达到鼎盛,空气里是还残留着氧气的,火焰到哪里去找? 在灵道门时,苏小乞曾用贡献点换了几根火烛,将里面的火焰全部释放,是可以在一瞬间爆发出引爆瓦斯的温度的。 观察华智对战许久,苏小乞是总结出了一些规律的,华智最常用的,便是用瓦斯使人窒息身亡,这一点能够利用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火烛在手,灵力旋即涌了进去。忽然间,婴儿手臂粗的火烛震颤不止,继而在苏小乞手中疯狂的跳动。 苏小乞的眼睛找到了满面狰狞的华智,冲其一笑,将火烛扔了出去,一道火光顿时爆裂开来。 轰!! 犹如山崩的巨响,擂台上出现直径十几丈的炙热火团,被血鳞翅所护住的苏小乞从火海中猛然冲出,落入湖中,在湖面上滑行了几丈远,沉了下去。 封锁住擂台的结界剧烈的波动,就像是沸水在翻滚,但始终未溃散,许久,待火势渐渐弱了,结界稳定了下来。 苏小乞从水里冒出了头,爬到岸上,举目向擂台上望,擂台上已经不见华智的踪影,他没有逃开,而是被炸的粉身碎骨,台上有几块焦黑的身体组织。 司马远此时的目光仿佛是要噬人,他被耍了,并且还损失了最为重要的智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苏小乞! 可他此刻无法向苏小乞发难,圣主高高在上,他只是山下渺小的人影。 “出手有点重了。”圣主语气很淡。 苏小乞立即拱手行礼道:“生死之际,来不及多考虑,只能想着保命要紧,造成这样的后果实非弟子所愿,还请圣主大人恕罪。” 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 落叶声都近乎清晰可闻。 一滴汗水悄悄的在苏小乞额头滚下来,正当苏小乞心有如蚁爬时,圣主终于开口,“语言得体,实力不错,你可以。” 苏小乞顿松了口气,他安全了。 圣主有多可怕苏小乞还没有切身体会过,但从众弟子眼中的恐惧他多少能猜到一点,像这样的居身于高位的人,喜怒无常,说要取人的性命兴许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华智的死最为愤恨的就是司马远一方的人了,苏小乞很能清晰的感受到身边犹如刀锋般的目光,他半阖着双目,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 对决还在进行,在擂台上死亡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不过是为了给这场大比加了一点猛料。 随着最后一人落败坠入水中,能够进入秘境的十人已经新鲜出炉,但苏小乞没有一个认识,在对决开局的段落遗憾的止步在第三局,失去了进入秘境的资格。 大比结果已出,加上司马远、安明、燕折雪,共计十三人,约定休整一晚,明日清晨在圣殿集合,往秘境进发。 苏小乞知道,司马远一定会怒不可遏的前去住所寻他,索性不往冰屋去了,而是留在了安明的房间。 两人在主客位坐下,在听完苏小乞的一番猜测后,安明目露寒光道:“你是说我的人都被司马远收买,他们要在秘境对我动手?” 苏小乞点点头,“恐怕是这样。” 安明阴沉着脸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虽然处处挨打,可还没到他们全部要弃我而去的境地。” 苏小乞问道:“此次进入秘境,你都有什么计划?” 安明为之一噎,他的确没有任何计划,但他不想苏小乞面前失了颜面,讷讷道:“计划……计划是有的,就是……就是……” 结结巴巴的说了几个字,苏小乞毫不留情的打断道:“你什么计划都没有,就想着在秘境里搜刮一番便够了。” 安明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多少有了点羞愧,微微垂下了头。 “你没有任何计划,安明却是有的。”苏小乞摸着下巴道:“并且计划有八成成功的几率,因为安明再不是以前那个安明了。” 安明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小乞,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苏小乞忙端起手边的茶水,故意遮挡住了自己的脸,待安明的情绪多少有了点平静,他才道:“成功几率有八成,再适当的给一点好处,你确信你的人不会倒戈吗?” 安明沉默一会儿,人心难测,他无法保证自己的人一定对他信若神明。 “你有什么计划?”安明诚心诚意的对苏小乞发问。 事实上,因为天赋异禀的缘故,安明一直都是在用实力压人,对付司马远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他都是听众弟子争论不休之后,寻找出一个最好的办法来应对。 他很少去动用自己的脑子去想问题,因为他一直觉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直到他失去了右臂…… 然而,因为很少动脑想问题,他的脑子仿佛锈化了,根本想不到一条有意义的东西,现在他遇到了苏小乞,他可以相吗? 最怕的就是苏小乞目前以来用的一直是苦肉计,借着司马远的过河拆桥,加入他这一方是一计;杀死华智,取得他全部的信任是一计。 最后在秘境中厮杀时,突然给他背后捅上一刀,那真的完美的计划。 这一切不是没有可能,一学会动脑想的安明突然就有了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苏小乞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计划? 安明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埋在心底,他想来个将计就计。 所有的人背叛他怎样? 苏小乞来唬骗他又怎样? 悄悄潜伏起来,将这些人一一蚕食,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 至于苏小乞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是真就利用他,最后杀掉,是假那就更不用多想了,直接灭掉便是。 他对苏小乞的恨意是永远无法抹去的,报仇是迟早的事,秘境就好像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古墓 众人各怀鬼胎,在休整一晚恢复了对决所受的伤后,开始往朝圣城去了。 朝圣城在雪原的东边,城墙高有五十丈,站在墙头,能够隐约看到冰宗的轮廓。在许多家财万贯的极地人心中,云海圣宫是他们心中的圣地,正是因为在云海圣宫的庇护下,他们才免受劫难。 一行人没用任何飞行灵器,而是凭借着双腿缓缓前行,他们在迈步的同时,也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使精神与肉体都能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苏小乞与安明并排前行,在前领队的是有着圆滚身材的圣主,他虽然肥胖,但脚步很轻快,踏在雪上,竟都留不下脚印。 在苏小乞住所苦等了一夜的司马远,此时不断地在抑制内心的杀意,但只要向苏小乞的方向瞅上一眼,他便每每都控制不住,身体就像个筛子,不时得有杀气漏出。 “这个给你。”安明悄悄握住苏小乞的手,将手里的血珠暗送了过来。 苏小乞不露神色的将其收入袖中,问道:“是什么?” “融血珠。”安明低声道:“一种可以融进血液里的空间灵器,并且可以随着血液流动,让人找不到它的确切位置。” 苏小乞明白安明的意思了,进入秘境后,所得的收获要全部上缴,之后再由圣主进行分配。 有了融血珠,就可以将自己心仪的东西藏进去,免得圣主分配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反而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为什么你昨晚不给我?”苏小乞悄声道:“难道你就不怕圣主发现?” “我忘了。”安明很诚实的答了一句。 安明确实没有说谎,昨晚与苏小乞一番交谈之后,他一直在想怎么应对秘境内的情况,把这茬事真的给忘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不确信苏小乞是不是站在他这边的人,所以也存了想省一事的心思。但后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将融血珠交给苏小乞,目的自然就是为了让苏小乞安心,误以为他真的信任他了。 苏小乞曾经在灵道门进过一次秘境,多少有了点经验,但不知现在所要进的秘境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便问道:“进了秘境之后,我们是不是会被空间之力卷入到不同的地方?” 安明点头,同时目光一动,道:“你不会从来没有进过秘境吧?” “当然不是。”苏小乞摆摆手,道:“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两人昨晚商量的结果是,先各自为战,尽可能的斩杀身边的敌人。假如先遇到司马远,先不急着动手,而是想办法一同汇合,一起灭掉司马远。 司马远所做的准备一定比他们多,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安明颔首道:“原计划。” …… 一行人虽然是凭着脚力赶路,但以他们的修为,速度是要远远超于常人的,不消半个时辰,便赶到了几十里外的朝圣城。 没有停留,直接赶向秘境地点,周围百丈外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外宫弟子封锁了,任苍蝇抹了油都飞不进去。 事实上,即使没有外宫弟子封锁,依然没有人敢踏足此地,除非是他们觉得自己的命活得太长。 秘境在一处山洞的内部,从安明口中得知,是有两名弟子进洞想来个卿卿我我,结果意外的发现了秘境的入口。 走到山洞的尽头,有雾状的紫色漩涡在旋转不定,一行人停下脚步,圣主转身肃声道:“内里凶险不知,你们各自保重,若不可敌,要尽快退出,切莫丢了性命。” 言罢,手里多了一堆传送符,交给燕折雪,一一发放到众人的手里,圣主又继续道:“在危难之际,捏碎手里的传送符,便可强行撕开空间带你们离开秘境。” 众人肃然称是。 圣主点点头,又取出一堆定点符,仍然由燕折雪发放到众人手里,“此为定点符,用灵力标识后放置此处,传送符便会识别出定点位置,你们便能回到山洞。” 众人依然称是,开始将灵力输进定点符,任意的贴在了洞壁上的一处。 做完该有的准备后,不需圣主再多下命令,十三人井然有序的走进漩涡,随着弟子一个接连一个扭曲变形消失,山洞沉寂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尚还处在晕眩中的苏小乞忽然感到一道腥风扑面而来,苏小乞猛然睁开双眼,一张腐烂的脸映在了眸子里,散发着腥臭的大嘴正想向他的脖子咬来。 强烈的恶心感顿涌了上来,苏小乞一拳将头颅击烂,褐色的臭水飞溅的到处都是。 无头的腐烂尸体晃了晃,仆倒在了地上,苏小乞打量四周,他所处的地方似乎是……是墓道? 两边土黄色的墙壁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苏小乞所处的位置还尚能辨别眼前的事物,再往深处,就越发的昏暗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免让人感到心底发寒,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古怪的东西便跑到眼前,或把手搭在肩上了。 苏小乞低头瞧了一眼尸体,不禁打了个哆嗦,快步走进了昏暗处,以他的目力,在几丈之内是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 然而,他刚刚踏进幽黑的深处,突然就感到肩头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停在了他的肩上。苏小乞下意识的侧头,正好贴在了一张婴儿紫青的脸上。 “嘻嘻……” 婴儿发出一声诡笑,灵活的闪到了苏小乞的左侧肩头,一张小嘴竟夸张的咧到了耳根。不仅是牙床,就连上颚、舌头都长满了细密的尖牙,略扫一眼,少说有近百颗之多。 紧接着,鬼婴猛对苏小乞的脸咬来,这要是咬实了,至少半边脸要不见了。 但苏小乞却好像没有躲避的意思,脸上瞬时被黑甲所覆,当啷一声,就如同是金属相撞,鬼婴的牙少说掉了十几颗,护在脸颊上的甲壳除了有一点破碎,苏小乞脸上的皮肤都没有伤到分毫。 鬼婴尖厉的嘶鸣一声,欲要再下嘴,苏小乞已闪电般出拳,鬼婴的胸口顿被打出一个透明的大洞。 第二百二十八章 墓室 无奈的甩掉手上的臭水,鬼婴摔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苏小乞苦叹一声,他简直一刻都不想在墓里待下去。 继续前行,由于对墓里的路径不熟,苏小乞只能一边用鬼婴的尖牙在墙上画线做标识,一边寻找主墓室。 如果墓里有宝贝,多在主墓室,照目前不断遇袭的情况来看,这座古墓的主人很有可能变成见人就扑的大粽子了。 错综复杂的墓道,简直像陷入了迷宫,苏小乞几乎忘却了时间,更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知道,手里的尖牙快被磨平了。 要知道,鬼婴的牙齿硬的就像刀子,轻易地便能在墙壁上留下刻痕,想要将其磨平,没有几个时辰显然是做不到的。 就在苏小乞烦躁不安的想要坐下休息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密集的破空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最后归于平静。 苏小乞立即闻声追了过去,穿过两条弯曲的墓道,苏小乞的速度渐渐放缓了下来。 在几尺外的宽敞墓道里,有数百支利箭深刺进了地面,每支箭都由精钢铸造而成,并且几乎没进了一半,可见射出时的力道之深。 在箭林中,有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被钉在了地上,已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将视线移开,目望前方,前方有间大敞的墓室,可以看到一个铜铸的棺椁停在了室心。死的这名弟子想必就是见了棺椁后,欣喜的便要冲过去,结果被机关射成了肉块。 既然到此,苏小乞一定要去看看的,他身形一展,脚尖在钉在地上的利箭箭尾上一点,如同一片落叶向墓室飘了过去。 机关想必是在地板上,不小心踏错,便会射出利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身为新时代的年轻人,怎么会不知道到盗墓是咋回事。 然而,这一次苏小乞却失算了,头顶上方突然“咔”的一声,令苏小乞遍体生寒的一幕发生了。 墓顶在顷刻之间出现了无数的孔洞,就好似蜂巢,一支支闪烁着寒光的箭尖露出了头。 下一刻,“嗡”的一震,利箭如雨激_射而下,将空中的苏小乞笼罩其中。 悚然变色的苏小乞唯有将身躯妖化硬扛这一条路可以走,双臂交错护住身体的致命部位,蕴含着强劲的箭矢落在苏小乞身上,就好似打铁一般,溅出了无数的火星。 虽然没有伤到身躯,但强大的冲击还是将苏小乞击落到了地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小乞再次听到了让他心脏揪起的声音。 咔…… 两边的墙壁上登时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霎时间,令人胆颤心惊的箭雨倾巢而出。 如果还是凭着肉身去防御,苏小乞注定要死在这里,他的身体表面没有受到伤害,不代表他的体内没有受到冲击,那么多支箭一同射过来,他的五脏六腑很可能被震得粉碎了。 生死存亡之际,苏小乞反倒将格挡在身前的双臂放了下来,左右手各握一块上品灵晶,磅礴的天地灵气顿使血鳞翅凝聚成形,将苏小乞裹成一个球形,直奔着墓室滚了进去。 无数火光在墓道内交织,苏小乞进入墓室转了几圈,见没有机关,这才放心的散去双翼。但两块灵晶,他没有放回百宝囊,而是握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室内除了棺椁再没有任何东西,苏小乞围着棺椁转了几圈,用手敲敲,耳边忽然就听到了一声轻笑。 苏小乞全身的汗毛登时炸了起来,笑声是从棺椁里发出来的。作为修炼之人本不该怕这些东西,但到了此地,不免的就被环境所感染,苏小乞的心脏在发麻。 棺椁里又传来一声笑,苏小乞由惧转怒,正想一掌击碎棺椁,墓室的入口“轰”的降下一块石板,将入口堵死了。 石板很厚重,选用的又不是普通的石料,以苏小乞的实力想要将其轰碎,至少需要三拳到五拳之间。苏小乞本不担心,直到他有了这么一种感觉,两边的墙壁在移动,在飞快的向内挤。 苏小乞脸色剧变,在两边的墙到来之前,想要将石门击碎,时间是远远不够的。血鳞翅可以防很多攻击,不代表可以防住这种要命的机关。 正当苏小乞无计可施时,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他想到了。 手拍妙空袋,变色龙立时现身,眼前灰蒙蒙的环境让它为之一愣,环顾四周,它的眼中霎时布满了惊恐,在苏小乞身上窜上窜下,不知该往哪逃。 苏小乞一把扯住慌乱不安的小蛇,指着石门道:“快用龟波气功轰开这道门。” 变色龙还处在恐惧中,甚至蛇身都软成了绳,仿佛失去了听力。 变色龙的情况大大出乎了苏小乞意料,他猛将手里的小蛇甩了甩,作势要将其扔下。变色龙登时回过神来,身躯暴涨的一刹那,一口近乎气化的灰液似水柱般喷在了石门的边角。 那处边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墙越来越近,留给苏小乞的,仅只有一个身位的空间了。 苏小乞哪还敢犹豫,再停留下去,他只怕要被挤成一块肉饼。灵力在经脉里极速运转几圈,苏小乞抓起缩小的变色龙朝着那处腐化的边角撞了过去。 就在苏小乞将石门撞出一个能够容纳人通行的大窟窿时,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棺椁轰的炸开,一团黑发“唰”飞出两束,缠住了猝不及防的苏小乞的双腿脚腕,将其拽了回去。 “靠!!”苏小乞忍不住的骂了一句,念头如电光闪过的一刹那,双臂陡然伸长数倍抓住了洞口。 随后,灵力迸发,身躯似箭射了出去,几乎是擦着墙逃出的,险些就丢了性命。 出了洞,不代表一切平安,那团缠住他脚腕的黑发被他一起带了出来。墓道内再次响起机括启动的声音,利箭似蜂群般凶狠的扑下。 还是用血鳞翅裹住身躯,苏小乞有防御力极其惊人的双翼护住身躯,那团黑发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安明之死 苏小乞猛将身体旋转起来,扯断缠住脚腕的发丝,逃离箭林墓道攻击范围,倒滑出数尺,站稳了。 再去看那团封入棺椁的黑发,这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皮肤细腻光泽,与常人无异,可惜利箭一轮齐射,她就没命在了。 虚棺的作用就是来迷惑盗墓贼的,对于进墓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棺椁的吸引力更大了。九死一生通过机关墓道,见到棺椁后,身心不免会有些放松,这个时候若是再有机关,往往就是绝对的致命。 苏小乞心有余悸的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如果不是有变色龙在,他此番…… 在接下来的行程里,他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幸运之神不会一直眷顾他,一步走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深深吸上一口气,古墓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有淡淡的清香味,还有浓浓的腐臭味,让人不由得感到胸闷,提不上气来。 往墓室去是一条死路,苏小乞继续顺着冗长的墓道前行,这一次他没用太长时间,便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打斗声。 声音很近,像是从墙壁内传过来的。附耳过去,甚至还能听到人声,无非就是说些你已无路可逃,快快束手就擒的废话,紧接着,苏小乞还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苏小乞没有急着过去,待人声随着骨碎声渐渐低不可闻,他这才施施然的举步,绕过前方的拐角,到了墙的另一边。 还是一间墓室,比起苏小乞之前所遇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墓顶上遍布或璀璨、或黯淡的星辰,在以一种玄妙的方式流转,置身此地,如处在墓外无什么分别。 再看脚下,竟是一片盛开百花的草地,前进几步,甚至还能听到潺潺流水声,每走一步,眼前的世界便是一处变化。 一棵嫩芽破开桃核从土里钻出,又从树苗飞快长成大树,花开花落,硕果累累到叶落果脱,在几息之间便走完了一个轮回。 说是幻象,却又让人感觉到极其的真实,苏小乞没有感到深藏的杀机,扫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看着站在树下的安明道:“真是巧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安大人碰面了。” “真是不走运。”安明扯扯嘴角,道:“到了寻宝的重要时刻,你就来了。” 树下有一个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在闪烁着耀眼的金辉。 苏小乞耸耸肩,道:“也许里面的宝贝与我有缘?” 闻言,安明似笑非笑的凝视着苏小乞道:“你要和我争?” “争……”苏小乞正说着,身边忽然掠过一道白影,还有一股芳香。 被风扬起的发丝拂过苏小乞的脸庞,下意识的眯起眼睛,与苏小乞擦肩而过的,正是清冷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燕折雪。 她向树下棺椁掠去的一刹那,双手向安明连弹,数片雪花随之飞射了出去。雪花的边缘,锋利的就如同刀刃,不过是指甲盖大小,却响起了刺耳的尖啸声。 “怎么?”安明冷笑,“你也想来争一争?” 言罢,空荡荡的袖管猛然一抖,向激_射而来的雪花挥了过去。贯注了雄浑的灵力,柔软的袖管坚硬的就似一块钢铁,雪花顿被震得粉碎。 燕折雪仍在疾进,双掌向前,凛冽的寒风瞬时呼啸而出,其中夹杂着数不清的洁白雪花。借着风势,利如飞镖的雪花声势越发的骇人。 安明嘴角上扬,神色自若的双手掐诀,陡然间,空气里的温度骤降,一层薄冰以安明为起点,急遽的向外蔓延。 飘荡在空气里的无形水分都仿佛被冻结了,速度奇快的雪花突然就变得无比的滞涩,好似进了水中。 安明再次掐诀,倏忽间,每片雪花都被薄冰包裹成了一个球形,球上还长着一朵雪樱,下饺子般簌簌落了下来。 即使失去一臂,安明的实力依旧强悍,远不是地魄二重的燕折雪能比的。再次化解燕折雪的攻势,安明身形一闪,左掌故意的拍向燕折雪饱满的胸膛。 燕折雪的脸登时一沉,以左脚脚尖为轴心,身躯极速旋动,能将人瞬间绞成肉泥的雪花飓风霎时生成。 安明非但没有弃攻退走,反而迎难而上,掌心冷冽的寒意更盛几分,体内强大的力量尽向燕折雪倾泻而去。 凶悍无比的掌力顷刻破去数层罡风,击在了燕折雪的背部,旋转不定的燕折雪顿向苏小乞的方向扑飞了出去。 苏小乞目光一闪,暗运灵力,正欲出手将控制不住身躯的燕折雪拦截下来,却见燕折雪不顾内伤的风险,强行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对他挥出了掌。 这就让苏小乞多少有些无奈了,双足一动,向左侧横掠出了数丈远。 燕折雪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失去了攻击目标,她就像是主动向前扑,收力不及,“轰”的撞破了墙壁。 燕折雪的上半身在墙外,下半身在墓室,头无力的垂下,双手耷拉着,甚是凄惨。 苏小乞走过去,摸摸燕折雪的头,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要是不攻击我,哪至于像现在这样。” 燕折雪猛地抬起头,一片锋锐的雪花霍然向苏小乞的喉咙飞来,但被早有准备的苏小乞轻易的躲过了。 燕折雪冷冷道:“二姓家奴!” “哎……”苏小乞正要驳斥,忽然就住了嘴,视线移向安明。 燕折雪见苏小乞神色有异,本想着顺着苏小乞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身体卡在洞里动弹不得了。 另一边,安明失去了对燕折雪的兴趣,手摸上棺椁,棺椁不是简单的棺材,而是根据墓主的身份地位分为几层,棺材外再套套棺。 安明显然没有耐心去一层一层的打开棺椁,右掌并指成刀,切在了棺椁上。 就在这时,棺椁里倏地响起了机括启动的声音。 “嗡”的一声,细如牛毛的飞针从棺椁的切口里暴射了出来,安明心中一凛,立即运起灵力准备暴退,但一步未动,他便双腿一软,整个人趴在了棺椁上。 在苏小乞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安明被飞针活活打成了筛子,血流成了河。 第二百三十章 燕折雪 “……”苏小乞呆住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安明竟然就这么死了? 此时,燕折雪用灵力震开了墙,从中挣脱了出来,她见到安明的尸体,震惊程度完全不下于苏小乞。 “发……发生什么了?”燕折雪情不自禁的呼了一声,紧接着,她便感到力气从体内瞬间消失了,“扑通”跪在地上,四肢无力。 苏小乞眉毛一挑,不等开口,燕折雪狠声道:“是你?!” 苏小乞愣住了,“什么是我?” “是你下的毒!”燕折雪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愤怒。 苏小乞没有回话,而是摸着下巴思索起来,他在想一个问题,安明与燕折雪究竟是在墓室中的毒,还是很早之前便中毒了? 如果是在进墓室之前中的毒,便说明整座古墓都被毒雾所笼罩,让人不知不觉就没了力气,到时候小小的机关便能取了人的性命,这太可怕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需要找一个人去试试,假如还有人像安明那般没有缘由的软成一摊泥,便说明古墓真的大有问题了。 临走之前,苏小乞不忘走到安明的身边,将其从棺椁上移开。棺内的飞针都被射光了,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在安明身上搜寻一番,苏小乞找到了一个空间手镯,里面丹药、卷轴、药草、灵晶应有尽有,总之远比他富有的多。 将手镯收起,现在还不是考虑战利品的时候,不顾燕折雪的反对,苏小乞将其背在背上,继续寻路。 燕折雪没有骂骂咧咧,她生性冷淡,强扭不过苏小乞后,她反倒释然了,任由苏小乞背着他在墓里到处瞎逛。 “你真要感谢我。”苏小乞拍拍燕折雪的浑圆的屁股道:“以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被留在墓室,真不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 假如有腐尸来,你得看着它一点一点用嘴把你身上的肉咬下来,可能是先从脸开始,一口一口,还连着血筋……” 想到那种画面,苏小乞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砸吧着嘴道:“真是太可怕了。” 燕折雪不说,她的眼中正往外喷火,苏小乞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知道苏小乞在摸她的屁股! “还有。”苏小乞觉得手感不错,再拍拍燕折雪充满弹性的屁股,接着道:“如果是碰见了图谋不轨的弟子,那就更可怕了,想想你手无缚鸡之力,又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美人,谁不对你动心? 一旦起了色心,不顾一切的要行不轨事,那该如何是好? 但现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因为我的存在,使你免除了这些劫难,并且我还是一个正直的人,绝不会逼迫你……” 说着说着,苏小乞就不说了,手捏了捏浑圆的两瓣肉,叹道:“我真的是一个好人。” 没有女人不喜欢听别人夸奖,燕折雪内心强大,但她同样是女人。一开始她还对苏小乞的夸奖产生了一点好感,直到苏小乞的手又不老实,她心里的好感荡然无存,怒道:“我看你就是一个图谋不轨的人。” 苏小乞手停不下来,边揉边道:“那你就想错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手很不老实?” 燕折雪气的说不出话来,这种事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苏小乞满腹委屈,道:“其实我一直在帮你驱毒。” 燕折雪忍不住的叱道:“驱毒是用的这种方法? 那我今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见识短浅不是你的错。”苏小乞如此安慰。 燕折雪气极,嘴唇动了几次,最后实在想不出难听的话,闭上了嘴。 苏小乞的手老老实实的放下了,许久,在幽黑的墓道里实在走的过于乏味了,他想起燕折雪之前说过的话,如此问道:“你认为我的手不老实,难道你就感觉不到力气回来了一点?” 话毕,燕折雪似如梦初醒,她现在的确觉得能使上一点劲了。 但下一刻,她便如同被戏耍了般勃然大怒,苏小乞是这么说的,“真的感觉有一点力气回来了?” 燕折雪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小乞皱着眉道:“可我明明是骗你的啊。” “……” 燕折雪心里百感交集,如果力气能瞬间回到她体内,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苏小乞大卸八块。 “你不要怪我。”苏小乞将从背上滑下来的燕折雪向上托了托,道:“谁让你之前嘴那么欠?” 燕折雪不甘示弱的叱道:“二姓家奴难道我说错了?” 燕折雪虽然是刚从遗忘之地出来,但她想要打听宫内的事还是非常容易的,尤其是,苏小乞还是宫内风头正盛的弟子,她怎么会不多了解了解。 听见燕折雪骂声,苏小乞反而轻笑道:“从始至终,我既不是司马远的人,也不是安明的人,我所忠诚的,只有我自己。” 燕折雪一怔,下意识道:“可你的确在帮司马远,这一点没错啊。” 苏小乞笑吟吟道:“我所帮助的,只是因为我心里想帮,跟任何人都无关。” 燕折雪不说话了,苏小乞与很多人的确都不太一样。 同时,燕折雪又突然发现,她今天说的话,比最近几年加起来都要多,面对苏小乞,她好像很难平静下来。不是因为对苏小乞有好感,而是被气憋的。 燕折雪正要说话,苏小乞忽然收敛气息,由于背上背着一个人,他无法散去脚步声,只能悄悄放慢了步伐。 “嘘……” 苏小乞蹑手蹑脚的前进,幽静的墓道里突然传来几道清脆的声音,借着响动,苏小乞瞬间闪身到几丈外。待远处的声音渐渐消失,苏小乞又回到了之前小心翼翼的模样。 如此反复数次,声音越来越近,燕折雪忍不住道:“以你的实力,需要这么小心吗?” 苏小乞将燕折雪向上托了托,笑嘻嘻道:“背后下阴招比跟别人硬拼要轻松的多啊。” 燕折雪充满鄙夷的吐出两个字,“无耻。” 苏小乞马上撇嘴,“这叫保护有生力量,图谋更大的战果,你懂个屁。” 第二百三十一章 解毒 说话间,两人进了一直在发出声响的墓道,只见一名弟子在不断地跳跃,而随着他每一次跃起,地面便会“咔嚓”一声,像扇门一样向内打了开。 苏小乞闪身到幽暗的角落里,眼睛望向黑幽幽的洞口,只见地下与地面悬空约有二十丈,兴许是怕人摔不死,地底还布满了锐利的锥形石刺。 地面没有一处不是机关,弟子每次落脚,踩在的都是悬空处。幸好他的身法足够灵活,每次都玄之又玄的拔升身躯,地下的机关没能给他造成一点威胁。 伴随着机械的启动机关声,弟子的身影渐渐模糊。突地,飞掠在空中的弟子身体骤然一僵,竟然像个石像般坠进了机关洞。 一声惨呼,还有肉体摔碎的声音,弟子再没能从地底爬出来,已然是一命呜呼了。 苏小乞怔住半晌,喃喃道:“什么情况?” 燕折雪同样久久才回过神来,道:“这座古墓有问题。” 苏小乞很意外的回道:“现在不觉得是我下的毒了?” 燕折雪轻叹口气,不想回话。 苏小乞沉吟道:“看样子从我们进墓的那一刻,便中毒了。随着灵力运转,毒会越来越深,最后就失去了全部力气。” 燕折雪很同意苏小乞的猜测,但内心充满疑惑道:“你一直背着我,没少运用灵力,为什么不受影响?” 苏小乞嘿嘿一笑,道:“你轻的没有几两肉,又这么貌若天仙,就算中毒,我也是中了相思毒。” 燕折雪的脸颊立时变得绯红,嗔道:“油嘴滑舌。” “你说这墓里的毒就是让人四肢无力,还是会有更可怕的后果?”苏小乞皱眉深思。 苏小乞的话给燕折雪提了个醒,她发起了愁,“墓主一定不会让盗墓的人太好过,进了墓,慢慢地失去力气,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腐烂……” 燕折雪打了个寒颤,悲叹道:“墓里绝对不会有解药的。” 苏小乞扶额道:“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燕折雪瞪眼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对,说的对。”苏小乞应和。 “没想到会跟你这个小矮子死在一起。”燕折雪深叹一声,很委屈。 “……”苏小乞满头黑线,将燕折雪放下,抓住她的后领将人提起,脚下是噬人性命的深渊,苏小乞发狠道:“既然这么委屈,要不要现在就送你下去? 嗯?” 燕折雪垂眉敛目,仿佛成了一尊泥菩萨。 半晌没有得到回话,苏小乞又将燕折雪放回背上,燕折雪埋怨道:“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没风度?” “男人对女人有风度,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长的太磕碜了。” …… 两人还在寻路,其中遭遇了几名弟子,但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见弟子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更甚至,苏小乞还看到了有人的肌肉在溶解,惨嗥不止。 感同身受的燕折雪凄苦道:“我是不是也要变成这样了?” 弥漫在古墓的毒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这么久了,你都没有中毒的迹象?”燕折雪的心里满是困惑。 苏小乞自得一笑,道:“我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燕折雪苦笑一下,“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 苏小乞目光一动,忙问道:“你觉得毒发了?” 燕折雪有气无力的点点头,道:“之前没有感觉,可能是因为毒麻痹了我的知觉,现在知觉回来了,好像两条腿在融化。” 苏小乞下意识的伸出手放在燕折雪的大腿上,想顺着滑下去,燕折雪立即掐着他锁骨上的软肉,嗔怪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我豆腐?!” 苏小乞马上挪开手,赔笑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 燕折雪喟然长叹,道:“我还没活够啊。” “我有一个主意。”苏小乞停住了,侧头看着燕折雪道:“你要不要听听?” 燕折雪无奈道:“我现在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苏小乞道:“我的身体百毒不侵,那我的血呢?” 燕折雪一个激灵,道:“你不会是想……” 苏小乞耸肩道:“如果不想死,就只有这个办法。” 燕折雪心里摇摆不定,生饮人血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实在有点太难以接受了。 可毒正在扩散,深入骨髓的痛正疯狂的侵蚀她的身体。 燕折雪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猛闭上双眼,像慷慨就义的烈士一般,喝道:“来吧。” 苏小乞哑然失笑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洞房里的新娘子,反正躲不过了,索性硬着头皮……” 燕折雪立即睁开眼睛,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荤话?” 苏小乞怪笑两声,将燕折雪放下,倚着墙坐倒,贯注灵力的指甲在手腕上快速一划,一条血线顿时显现而出,血从伤口中泌了出来。 “来吧。”将手腕放到燕折雪的面前,苏小乞偏过头。 燕折雪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抗拒感登时去了大半,张开小嘴重咬在了向外渗血的手腕上。 苏小乞不禁呼了一声痛,接着便感到柔软清凉的双唇在吮吸,与燕折雪四目相对时,苏小乞心里不禁一荡,脑中浮现出了旖旎的画面。 燕折雪好像猜到了苏小乞在想什么,目中流露出一丝怒色,猛地加重了力道,把浮想联翩的苏小乞拉回了现实。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嫣红的双唇离开了苏小乞的手腕,燕折雪瞧着脸色苍白的苏小乞,担心道:“你没事吧?” 苏小乞白了燕折雪一眼,道:“等我快被吸成人干的时候才来关心我,是不是有点马后炮啊?” 燕折雪冷哼一声,又红霞扑面的说道:“谁让你手脚不老实。”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苏小乞一副损失惨重的模样,将燕折雪重新背起,肃声道:“你感觉怎么样?” 燕折雪回道:“毒已经解了,手脚还是用不上力。” “哎。” “什么?” “你说,你现在的身体里算不算是有了我的骨血了?” “神……神经病啊你!” 第二百三十二章 秦皇 不需苏小乞出手,进入古墓的弟子便死了个七七八八,他们手里虽然有可以逃脱古墓的传送符,但中了毒以后,感应不到体内的灵力,传送符也就成了一个废品。 古墓再大,终有穷尽时,历尽千辛万苦,闯过无数机关,背着燕折雪的苏小乞终于找到了主墓。 一路走来,苏小乞见到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但最为熟悉的那张脸,却是没见到。司马远可能已经离开了古墓,他这种惜命的人,在见到众人惨烈至极的死状,绝不会再拿生命冒险。 主墓内放的是莹润的羊脂玉棺椁,苏小乞于棺椁的几尺外站着,单手拿着一杆长枪,在一层一层的敲碎外面的套棺。 燕折雪瞧得烦躁,无奈道:“要不要这么小心?” “小心也有错了?”苏小乞瞥了燕折雪一眼,道:“难道你想看见我跟安明一样,被射成一个刺猬?” 燕折雪马上眯眼笑道:“这个画面很美。” “……”苏小乞长叹口气,腹诽一句,“狠心肠的娘们。” 敲碎最后一个套棺,棺材板被枪尖挑到了空中。 棺材板在空中呼啸着转了几圈,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同一时间,一个身穿黑色皇袍的老人从棺材里直直的挺站了起来。 老人爬满褶皱的脸竟还是红润的,就像是睡醒一觉起床,完全不像一个死去已久的人。 “我,秦皇……” 苏小乞二话不说,猛将手里的枪掷了出去。枪是从安明的手镯里得来的,能被安明看上眼,便说明这杆枪绝不是一般的凡兵。 然而,秦皇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向他激射而去的长枪便止住了,逐渐弯曲,成了一个圈,“当啷”掉落下来。 苏小乞眉心登时紧锁,暗忖道:“好强。” 忽然间,秦皇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到了苏小乞面前。在苏小乞震惊的目光中,秦皇的食指穿透黑甲,将苏小乞的皮肤戳的深陷了进去。 一口血顿从嘴中喷了出来,苏小乞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跌飞,就在即将撞到墓墙时,苏小乞突然感到身体被人轻轻一托,卸去了他身上大半冲击,站稳了。 转过头,燕折雪的左掌还贴在他的背上,对他严肃的点了点头。 用手背蹭去嘴角的血迹,苏小乞惊讶道:“你能动了?” 燕折雪的脸一红,目光躲闪不去看苏小乞。 大煞风景的是,秦皇的攻击又来了,双掌齐出,两头约有数六丈长的黑龙咆哮着向两人袭去,鳞甲龙爪,纤毫毕现。 燕折雪与苏小乞飞快对视一眼,沉声道:“两头龙交给我,你去攻击秦皇。” 话毕,苏小乞旋即窜了出去,向前疾进的同时,双手快速结出术诀,紧接着,头微微后仰,冷透骨髓的寒风猛然从口中喷了出来。 碎石激溅,风中似夹杂着无数的刀刃,地面七纵八横被切割出了数不清的裂痕。狂风将秦皇席卷其中,只见两头尺许长的黑龙立时浮现而出,在秦皇的周身上下缭绕不定。 另一边,燕折雪双手平伸向前,密如蝗群的雪花疾风骤雨般飞射出去,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万点火花拥簇在一起,四处流散的火星飞出一小段距离后,泯灭在了空气中。 燕折雪所施展的术法,还不足以击溃黑龙,狰狞的龙首在眸中急遽放大,燕折雪脸色一变,猛向右方横掠出数丈远。 轰!! 墓室一阵摇晃,随着恐怖的裂响,墓顶被震开了一条尺许宽的裂缝,大量的泥石纷纷落下,墙壁就如同是豆腐做的,塌了半边。 而另一头灵力凝成的恶龙,在弥漫的泥沙中调转方向,直接向燕折雪冲了过去。 眼睛难以视物,睁开眼皮就感觉碎石在往眼珠里钻,燕折雪顾不得重重机关,只能往狭窄的墓道里钻。 值得庆幸的是,两头黑龙身躯庞大,每次发动进攻,都伴随着惊雷之声,燕折雪便凭借着粗陋的听声辩位不停闪转腾挪。两头恶龙的夹击虽然声势可怖,但燕折雪身法灵活,每次在攻击到来之前,都险险的避了开。 苏小乞此刻心惊不已,秦皇竟是可以一心二用,既可以对燕折雪发动咄咄逼人的攻击,还能抵御住他的术法,并且还有点游刃有余的意思,实在超乎人的想象。 这不是修为高便能做到的,一心二用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会大打折扣,在秦皇这里好像都不存在了。 【冬风】掠过,苏小乞立刻猱身而上,双掌挟风雷之势轰出,却被缭绕不定的黑龙再次防御了下来。令苏小乞愕然不已的是,秦皇始终未移动半步,而他,却如受重击般飞了出去,砰然撞到墙上。 背后的墙壁呈粉碎状,并且还在迸裂,裂响越发的密集,最后,墙轰的倒塌,将苏小乞掩埋了。 “我,秦皇……” 废墟中突然涌出一股狂暴的气息,碎石四下激射,散发着浓浓黑气的苏小乞如修罗一般挺立,右脚脚下在地上猛然一拧,对秦皇悍然发动攻击。 自从在荒林秘境获得《吞龙秘法》以来,苏小乞还一次未用过,实力弱的敌人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不需冒着强大的副作用激发身体潜能。那实力强大的敌人,都被变色龙出其不意的击杀了,《吞龙秘法》因此就在百宝囊里积灰了。 现在,秦皇的实力让苏小乞产生了深深地无力感,远处不知是否是燕折雪触发了机关,响起了一片机括启动声。甚至,他还听到了燕折雪的痛呼声。 气血激荡时,苏小乞脑中似有一层无形的枷锁被打开了,福灵心至般,掌心刚猛的劲气化为阴柔之力,又重新变得刚劲十足,如此反复转变,竟融合在了一起,玄妙的太极图遽然在掌心凝聚成形。 可这一次,秦皇没有选择防御,而是选择了出手,后发先至的抓住了苏小乞的手腕。 掌力尽消,苏小乞的眼中充满了骇然之意,秦皇却没有再出手了,而是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秦皇,给灵晶,东西,随便拿。” “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交换 也许是怕苏小乞听不懂,秦皇再次重复一遍,“我,秦皇,给灵晶,东西,随便拿。” 见秦皇没有下狠手的意思,苏小乞空出来的一只手摸向百宝囊,取出了一块中品灵晶在秦皇的眼前晃了晃,询问道:“这个可行?” 秦皇僵直的眼睛随着璀璨的灵晶移动,道:“九块,买命。” 能不动手苏小乞当然求之不得,更何况他非常的富有,这点灵晶不过是毛毛雨。忙从百宝囊里拿出十九块中品灵晶,塞进秦皇的怀里,指着发出剧烈响动的墓道,道:“还有她的命,我一并买了。” 秦皇松开苏小乞的手,将十块灵晶返还回来,声音生硬道:“她,美,留下,陪朕。” 苏小乞的脸皮一阵抽动,怒道:“你这把年纪都软的成毛毛虫了,就不要来暴殄天物,大爷?!” 闻言,秦皇的眼神一阵闪烁,竟流露出悲痛的神色来,道:“一百块,买命钱。” 苏小乞怒气尽消,喜道:“当真?” 秦皇的眼神又变得空洞,“朕,一言九鼎。” 一百块中品灵晶送上,墓道内的打斗声果然消失。 “你这里都有什么宝贝?”苏小乞控制住勾肩搭背的念头,问道。 秦皇转身走回不远处破碎的棺椁,低头看着棺材,道:“你,来。” 跟过去,苏小乞低头一看,里面有数不清的戒指、手镯等各种空间灵器被堆在一角,更重要的是,苏小乞看到了两页闪耀着金辉的纸。 不出意外,就是《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后续功法。 “那个。”苏小乞指着两页纸,问道:“多少?” 秦皇明显的一怔,“擦屁股,纸,你,要?” 苏小乞脸登时一僵,用很不确信的语气说道:“擦屁股,纸?” “是也。” 苏小乞表情纠结的弯腰将两页纸拾起,明明没有味道,苏小乞却觉得充满了粪味,仔细视之,两页纸分别是【踢腿运动篇】与【体侧运动篇】。 每页残篇都有四套动作,【踢腿运动篇】只是凝魄境的一半功法,另一半是【体侧运动篇】的半部分。也就是说,【体侧运动篇】有两套动作是凝魄境功法,还有两套动作是地魄境功法。 苏小乞无奈的长叹口气,问道:“多少?” “你,要?” 苏小乞沉重的点头。 “一……”秦皇立即改口,“十块。” 苏小乞马上怒道:“擦屁股纸也要十块?” “那……”秦皇思索片刻,“五块?” “三块。” “五块。” “一块。” “三块就三块。” “半块。” “半块?!” “成交。”苏小乞不由分说的将两页残篇收进百宝囊,取出一块中品灵晶,手刀一分为二,将其中的一半递给了秦皇。 秦皇怔住半晌,像是没从快速的对话中反应过来,苏小乞也就发现,秦皇的脑子似乎非常的迟钝,往往要想很久才能明白一句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空有武力,智力非常低下。 “不,不对。” 秦皇终于回过神来,正说着,灰头土脸的燕折雪进了墓室,“你把他解决了?” 然而,见到的却是苏小乞与秦皇和气融融的并肩站着,她顿时呆住了,“什么情况?” 秦皇僵硬的转头看着燕折雪,机械的说道:“我,秦皇,给灵晶,东西,随便拿。” 燕折雪将目光移到苏小乞身上,又道:“什么情况?” 费了小会儿的工夫给燕折雪解释明白,燕折雪狐疑的上前拿起棺里的空间灵器,大半部分的灵器,灵力印记都近乎消散了。燕折雪轻易地便将心神沉入到灵器中,里面有各种天材地宝、术法、丹药…… 但能让人真正看上眼的却很少,用灵晶换取了些许,实在寻不到宝了,燕折雪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要灵晶有什么作用?” 秦皇没有任何隐瞒的答道:“墓,大阵,灵晶,维持,运转。” 秦皇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幼童,磕磕绊绊的说完一句话。这句话的意思很好懂,就是古墓是一座大阵,需要用灵晶来维持运转。 正说着,苏小乞忽然听到了墓室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侧头看向燕折雪时,她也正巧望过来,显然,她也听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是死去的弟子跌跌撞撞闯进了墓室,苏小乞与燕折雪面面相觑,他们在寻找主墓时,明明见到有的弟子融成了血水,现在身体居然又回来了? 这些弟子都没了心智,井然有序的将身上的空间灵器放入棺椁,便一一离开了墓室。 秦皇手握灵晶,苏小乞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气息从秦皇的身体里散发了出去,向四面八方弥漫。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碎掉的套棺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漂浮在空中,汇聚在一起,凝成了平滑的棺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小乞实难相信世上会有这么…… 秦皇一顿一顿的说道:“大阵,可以,所有的东西,恢复原貌。” 苏小乞锁着眉头,问道:“连人也一样?” 秦皇道:“属于,墓里,人,可以。” 死在墓里的人,算是属于古墓吧? 燕折雪问道:“只要有灵晶,就算古墓遭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都可以恢复原貌?” “是也。” 燕折雪忽然就想到一个可怕的现实,“那你是不死之身?” 秦皇沉默住了,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点点头,“应该,是。” 燕折雪不明白了,“既然灵晶对你这么重要,你为什么要跟我们交换? 直接将我们杀了,我们身上的东西不就全是你的了?” 闻言,苏小乞悚然变色,一把拉住燕折雪的手,拖着她就往门外冲,“快走!” 秦皇恍然惊觉,他为什么要交换? 当下长啸一声,向两人紧追过去。 燕折雪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挣脱开苏小乞的手。 “被你害惨了,被你害惨了。”苏小乞絮絮叨叨,气的跺脚。 在秦皇追来后,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急忙问道:“怎么办?” “凉拌!”苏小乞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取出传送符,见燕折雪还愣着,喝道:“还不走?真想等着这老头抓你当妃子啊?” 燕折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不敢理直气壮的驳斥苏小乞的话了,取出传送符,急忙输入灵力捏碎。 这个时候,秦皇追上来了,手爪一掏,却是两人扭曲的残影,人已经传送出古墓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求援 “什么?安明死了?!”圣主惊愕的看着狼狈逃出古墓的苏小乞与燕折雪。 两人传送回山洞,在圣主的追问下,一五一十的将墓里的情况说明白了。圣主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做思索状,半晌过后,道:“墓里没值钱的东西?” 摇头。 两人将在墓里得来的收获全部倒在地上,包括两页残篇,甚至还有安明交给苏小乞的融血珠。 圣主多少有点意外的看了苏小乞两眼,对于弟子私下里的小动作,他不瞎也不聋,当然知道这些弟子在搞什么鬼。很多时候,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逼迫的太紧,就会受到弟子更大的反弹,对于统治,他很有心得。 苏小乞现在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取出来,为的无非就是表示除了地上的东西,他一无所获。圣主失望的摆摆手,“收起来吧。” 闻言,苏小乞与燕折雪对视一眼,将各自的东西收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将视线移到众弟子的身上,十三人进入古墓,除了他们二人,活下来的人竟只有三人,司马远当然在列。 司马远的眼神很古怪,有着一抹难以形容的快意,还夹杂着几分诡谲的恨意,苏小乞现在无依无靠了,圣子…… 只有他这个人了!! “里面的秦皇究竟是怎么回事?”圣主心中有万分不解。 该说的,苏小乞两人都说了,圣主这句话的意思更像是在问古墓为什么会存在?秦皇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苏小乞撇着嘴道:“人死了要下葬,一个破陵墓除了当死人房子,还能有啥意义?” 身边的人同时感到一股凉气自足底涌上脊背,燕折雪急忙拽了拽苏小乞的衣袖,在苏小乞看过来时,急切的摇了摇头。 苏小乞一怔,视线再一一扫过众弟子的脸,发现他们的表情与燕折雪都一般无二。可以想到,圣主这个人一定喜怒无常,前一秒还和风细雨,下一秒便可能痛下杀手,因此众人才变成了这般风声鹤唳的模样。 圣主饶有趣味的看着苏小乞,道:“你是怎么看的?” 此时就算苏小乞不想说,也要回答圣主的问题了。一颗上品灵晶悄悄滑到掌中握紧,苏小乞气定神闲道:“帝王追求的就是长生不老,在墓中,秦皇可以借着灵晶一直保持灵魂不灭的状态,这算不算是长生?” 圣主颔首道:“你继续说。” 苏小乞依旧镇定自若道:“有实力弱的人进陵墓,也有实力强的人进陵墓,没能找到主墓室死在路上的人,身上的东西自然就归秦皇所有。 而找到主墓室的人,秦皇不愿与他起争斗,误了长生大道,才有了交换一说。 但时间久了,智力退化,秦皇就只记得交换,忘了还有取巧的人能进入主墓了,所以,我和燕折雪才能从他那里换来东西。 还有,秦皇说白了就是一个死人,他离开古墓多半会灰飞烟灭,因此明知道我们身上有灵晶,也不敢从秘境里追出来。” 圣主含笑点头,“不错,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苏小乞不卑不亢道:“很难吗?” 身边又是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上一次敢跟圣主这么说话的人已经死了。 圣主从头到脚审视苏小乞一番,道:“宛阳城有人来信求援,我希望你能去。” 话说完,司马远的脸顿变得异常的难看,额头青筋乱跳,当初安明上位,圣主似乎也说过这句话。 山洞里有很清晰的磨牙声,苏小乞扫了司马远一眼,轻笑一声,对圣主道:“我接受。” 圣主仿佛不知司马远的异状,眉目含笑道:“好极了。” “那便……”圣主转身,突又闪电般旋身对苏小乞雷霆一掌,当真是让人没有半点的防备。 然而,苏小乞时刻保持警惕,在圣主转身背对他的一刹那,便将血鳞翅释放了出来。多年以来的讨饭经历,他很懂人细微的小动作,圣主是下了死手! 山洞为之震动,少许泥石从头顶簌簌落下,化为一个血鳞球的苏小乞倒滑出数丈后,将地面犁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沟壑。 “咦?”圣主目中闪过一丝讶色,不准备再出手了。 等了半晌,苏小乞散去血翼,用手背蹭去嘴角的一缕血,似笑非笑的看着圣主。 “你,不错。”圣主不知是发自内心的称赞,还是盛怒之下的顺嘴一说。 “圣主大人是想试试弟子,是否有接受任务的资格?” 圣主抚掌笑道:“你能明白便好。” 两人正说着,众弟子突然惊呼一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山洞尽头旋转不定的紫色漩涡缓缓变淡,最后奇异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嗯?”圣主目光一动,旋即笑道:“看来与你想的一样,这个秦皇是靠四处移动,诱使人进古墓来赚得灵晶了。” “可惜啊,可惜。”圣主转身向洞外走,“一下损失了宫内的几名栋梁,真是可恨。” …… 几人返回冰宗,逃出的三人似乎中了一点毒,行路异常的缓慢,他们在前进时,也在逼毒。 苏小乞与燕折雪一同上了二营长战车,在施展吞龙秘法后,外加上受了圣主一掌,后遗症终于还是来了。苏小乞现在顶多就是有转动方向盘的力气,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了。 燕折雪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像是变了一个人,好奇的在车厢内左看右瞧,不时发出惊叹声。 “如果让别的弟子见到你这样,会不会很惊讶?”苏小乞侧头看着燕折雪,雪花耳坠在闪烁着璀璨的光。 燕折雪没有答话,而是眼睛发亮的看着苏小乞道:“要不我来施展这件灵器吧?” “你?”苏小乞怀疑的看着燕折雪。 燕折雪摸着平坦的小腹,“这里有你的骨血。” “……”苏小乞满头黑线,“你来。” 两人换了位置,燕折雪紧张的摸着方向盘,眼睛激动的目视前方,道:“接下来呢?” 踩离合,挂挡…… 不过说了一遍,二营长战车便似箭一般暴射了出去,直冲冲的冲向一条大河。 “燕……燕折雪,你……你大爷!”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宛阳 (先别订阅,还没写完,等凌晨一点钟之前修改后回来。)两个落汤鸡将二营长战车从水底抬上来,燕折雪突然就像个母鸡咯咯的笑个不停。苏小乞黑着脸,“就这么好笑?” 燕折雪瞧瞧苏小乞,又看看自己,很认真的点头,“好笑。” 苏小乞上下打量了燕折雪几眼,她的衣裙都被浸湿了,紧贴在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呈现出了一幅极具诱惑力的画面。 苏小乞砸吧砸吧嘴,道:“我觉得是好看。” 一道劲风霎时向双目袭来,苏小乞心头一跳,他的身体现在十分的虚弱,哪怕是虚魄境,都能要了他的命。 没有灵力,只能凭着肉身的反应能力,苏小乞旋即后仰上身避开,双掌托住燕折雪的手臂。 好在燕折雪没有施展全力,将其掀退了几步,苏小乞拧眉喝道:“你来真的?!” 燕折雪冷哼一声,“我要是来真的,你两只眼珠子早被我挖出来了。” 苏小乞阴阳怪气道:“那我是不是要谢谢您手下留情了?” 燕折雪粲然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苏小乞无奈一叹,钻入湿淋淋的二营长战车,燕折雪用灵力震开衣裙,紧跟着进去。苏小乞打个冷战,骂了一声娘,踩死了油门。 “喂。”燕折雪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物,忽而侧首望着苏小乞的侧脸道:“你去宛阳城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去吧?” “嗯?”苏小乞惊讶的与燕折雪对视,“为什么?” “为什么?”燕折雪翻个白眼,“多少人求我作伴,我都不愿瞧上一眼,你问我为什么?” 苏小乞嘿嘿一笑,“所以我是一个特别的人,是世上所有人都比不了的人。” 燕折雪“嗤”的一声,“不害臊?” 苏小乞惊讶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为什么要害臊?” “呸。”燕折雪啐了一口,忍不住笑道:“你就说吧,要不要带着我?” 苏小乞沉吟片刻,笑道:“为什么不呢?有美人相陪,总比我一个人喝风强。” “那你准备什么时间?” “三天以后。” “三天?” 苏小乞斜睨了燕折雪一眼,道:“知不知我现在还是个伤员?” 燕折雪很诚实的回答:“我忘了。” “……”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赶回了冰宗,下了车,燕折雪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如月宫清冷的嫦娥,让人忍不住的想亲近,却又自惭形秽。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高不可攀的人,如今却将苏小乞背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其送到了住所。 苏小乞却一点也不感到开心,他觉得自己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充满了敌意,简直像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假如不是私斗按死罪处置,他恐怕已经被撕扯烂了。 临走之前,面若寒霜的燕折雪又对苏小乞嫣然一笑,“三天后见喽。” 燕折雪走后,苏小乞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紧门窗,防止有人闯进来,戳着他的脊梁骨喋喋不休。 经过改良后的《吞龙秘法》,使苏小乞的虚弱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睡过一觉醒来,已然能够感应到灵力的存在了。 三天的时间,苏小乞始终都未踏出冰屋半步,他还没有勇气面对无数双充满仇视的眼睛。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司马远好像销声匿迹了,根本没有来找麻烦的意思,苏小乞也就乐得清闲,待三天过后,拉着燕折雪一同前往宛阳城。 宛阳城靠近海边,城里的百姓多以打渔为生,说富饶不算富饶,说穷酸荒僻,也谈不上。不是宛阳城的林风城主不作为,而是宛阳城这处地界,每隔一段时间,或两三月、或半年一年,便会爆发一次兽潮,任再繁华的城池,也要被摧毁了。 来到宛阳城,这座城里的建筑多数都是木制,被毁了可以轻松的重建,受兽潮侵扰久了,宛阳城的百姓都有了丰富的经验。 这一次的求援,为的便是即将到来的兽潮。兽潮一旦爆发,妖兽少说有上百头,甚至是近千头,远不是一个人便能解决的,可圣主却偏偏只派了苏小乞一个人前去救援,让人猜不透。 城内的百姓脸上已经有了化不开的愁色,“……”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赶回了冰宗,下了车,燕折雪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如月宫清冷的嫦娥,让人忍不住的想亲近,却又自惭形秽。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高不可攀的人,如今却将苏小乞背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其送到了住所。 苏小乞却一点也不感到开心,他觉得自己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充满了敌意,简直像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假如不是私斗按死罪处置,他恐怕已经被撕扯烂了。 临走之前,面若寒霜的燕折雪又对苏小乞嫣然一笑,“三天后见喽。” 燕折雪走后,苏小乞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紧门窗,防止有人闯进来,戳着他的脊梁骨喋喋不休。 经过改良后的《吞龙秘法》,使苏小乞的虚弱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睡过一觉醒来,已然能够感应到灵力的存在了。 三天的时间,苏小乞始终都未踏出冰屋半步,他还没有勇气面对无数双充满仇视的眼睛。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司马远好像销声匿迹了,根本没有来找麻烦的意思,苏“……”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赶回了冰宗,下了车,燕折雪便仿佛变了一个人,如月宫清冷的嫦娥,让人忍不住的想亲近,却又自惭形秽。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高不可攀的人,如今却将苏小乞背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其送到了住所。 苏小乞却一点也不感到开心,他觉得自己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充满了敌意,简直像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假如不是私斗按死罪处置,他恐怕已经被撕扯烂了。 临走之前,面若寒霜的燕折雪又对苏小乞嫣然一笑,“三天后见喽。” 燕折雪走后,苏小乞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紧门窗,防止有人闯进来,戳着他的脊梁骨喋喋不休。 经过改良后的《吞龙秘法》,使苏小乞的虚弱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睡过一觉醒来,已然能够感应到灵力的存在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流风拳馆 “师父!!”老人目眦欲裂的大吼,将昏死过去的中年汉子捞在怀里。 “什么情况?”苏小乞与燕折雪面面相觑。 燕折雪果断道:“走。” 言罢,几个起掠赶到两人身边,老人正用力的掐着中年汉子的人中。 “什么情况?”苏小乞再次道。 中年汉子悠悠转醒,双目无神。 老人放下心来,长长吐出口气,欲言又止,很是难为情道:“师……师父……晕……晕血。” 苏小乞惊愕道:“啥?” “这……这是有原因的。”老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看了面容憔悴的中年汉子一眼,苦叹道:“还是……还是不要说了。” 中年汉子的眸子终于聚焦,看了一眼苏小乞两人的装束,惊喜道:“你们是云海圣宫的人?” 苏小乞点头,问道:“你是林风?” 中年汉子应是,指着身边的老人道:“这是我的大弟子——韦志。” 燕折雪不咸不淡的说道:“都说师父老过徒弟,到了你这就翻了个了。” 韦志大笑,道:“人的才能又不分年龄的。” 燕折雪不置可否的耸肩。 “你们来了多少人?”林风紧握住苏小乞的手,目光灼灼。 苏小乞略有迟疑,道:“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了。” 林风一愣,手松开,垂下,怅然道:“云海圣宫果然放弃我们了吗?” 紧跟着,林风很是同情的看着苏小乞道:“你在云海圣宫也不得志吧? 被派到这里当炮灰。” 苏小乞还真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在云海圣宫的身份。安明一死,他就成了无根浮萍,想加入司马远那一伙都没有机会了。 他到宛阳城来,有点像…… 避避风头? “你为什么觉得云海圣宫放弃你了?”苏小乞说完,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圣主只派他与燕折雪两人来守宛阳城的原因? 林风悲伤道:“这些年来,我们上供给云海圣宫的灵晶一年比一年少,圣主是不是觉得宛阳城可有可无了?” “谁知道呢。”苏小乞摊手。 林风喟然长叹,往城内走,“回拳馆再细聊吧。” 几人回城,韦志留下清理妖尸。苏小乞两人在林风的介绍下,得知了馆主夫人名叫素英,两人青梅竹马,成亲后育有一子,在三年前死于兽潮,林风也就落下了晕血这个病根。 几人围着矮桌盘坐在地,手拿白玉烟袋的苏小乞在桌沿边轻轻磕磕烟锅,道:“明知道自己守不住,为什么不走呢?” “走?”林风满面愁容,“往哪走?流风拳馆守宛阳城守了几十代,我逃了,将来到地下怎么跟祖宗交代?” “蠢货,死人认得你谁?”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时,被苏小乞强咽了回去。他又听林风伤感道:“我走了,城里的人还能依靠谁?” 素英抓住林风的手攥紧了。 苏小乞深叹口气,“本以为人数不会悬殊太大,没想到是四个人对几千只妖兽,这不是存心逼死人?” “你我素不相识,宛阳城里又没有你的亲人,如果情况不对,你还是逃吧。”林风很认真的看着苏小乞道。 苏小乞没有犹豫的表示赞同,“我确实得逃,我还这么年轻,可不能陪你们一起送死。” “……”林风本以为苏小乞会说些大义凛然的话,他已经准备往下接苏小乞的豪言壮语,没想到…… “你的徒弟呢?”燕折雪道:“为什么只剩韦志一个人了?” “我晕血之后,与废人就没什么差别了,他们就相继离开了。”神色黯然的林风强打起精神,道:“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留在这里是送死,他们该有更好的人生。” 说完,林风从怀里摸出一个酒葫芦,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 苏小乞心里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没想到你这么高尚。” “高尚个屁。”林风把酒葫芦往桌子上一砸,醉眼朦胧道:“老子是没有办法,那帮孙子要走,老子有什么招?” “……” “醉了,醉了。”素英忙拦住林风,但轻易地便被林风挣脱了。 脸涨成猪肝色,林风瞋目竖眉道:“老子每年都往云海圣宫送灵晶,结果说扔就把我们扔了,干他娘。” “……”苏小乞与燕折雪对视一眼,同时无奈的一笑。 素英连拖带拽将醉酒的林风弄进屋里休息了,这个时候,处理完妖尸的韦志刚好走进拳馆。 苏小乞所在的这间屋是修炼的场所,只有一张矮桌摆在空旷的屋里。韦志走过来,盘腿在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连倒了两杯水喝下去了。 韦志呼吸还没喘匀,便道:“师父呢?” 苏小乞指指里屋,骂声又来了。 韦志的脸色顿变得古怪,干笑道:“师父没酒量,偏偏喜欢喝酒,喝醉了就成这样了,有的没的,什么话都往外吐。” 苏小乞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了,转移话题道:“别的弟子都走了,你为什么留下来?” “我?”韦志仰面望天道:“亲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流风拳馆收留我,我也不想再往别的地方去了,死在这里没什么不好。” 沉默。 屋里突然传来林风的骂声,“老不死的东西,话说的好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你不就是看上我媳妇了? 我告诉你老东西,只要老子活一天,你就死了这条心。 老子……老子就算死了,也得拉你垫背,厚颜无耻的狗东西。” 苏小乞,“……” 燕折雪,“……” “啊哈,啊哈哈……”韦志摸着后脑勺干笑,“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师父喝醉了就什么话都往外吐,也不管真假。 啊哈,啊哈哈……” “哈你姥姥。”林风光着脚,衣衫半敞,气势汹汹的从里屋冲出来,与韦志扭打在一起,“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地,老子的拳馆辉煌时可是有上万人,你这鳖孙还敢跟我争女人?!” “那是多少年前了?现在能有人叫你一声师父,你就偷着乐吧!” 两人厮打的愈发激烈,这种画面苏小乞两人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切磋 (还在修改,半个小时后看效果更好。)苏小乞与燕折雪在流风拳馆住了几晚,据韦志所说,他们在城外灭掉的那几只妖兽,只是前来探路的前锋,真正的大军还要几日后才能从海里爬出来。 在此之前,他们还有几天的时间能享受一下最后的余生。另外,林风与韦志已经开始动员百姓尽量的去往别的城了,再留下来的,就是实在无处可去的人了。 宛阳城覆灭在即,林风反倒越发的平静,不知怎的,他竟有了一种终于解脱的快感。 每年都会有兽潮,每一年都会有熟悉的脸从这个世界消失。有时候放担子比挑担子还要难,而一旦放下担子,人就会感觉到重生。 天还没亮,林风便在修炼室一遍一遍的施展拳招,他没有动用灵力,便已让人感觉到拳风之劲、之柔,他的实力实际上还是非常强的,至少不在苏小乞之下。 然而,就是因为有晕血这个破毛病,他与妖厮杀时不敢出全力,生怕击烂妖兽的身躯,因为溅出血昏过去,所以才有了被群妖围困的一幕。 当剑客用不了剑,厨子用不了刀,没有人能体会到那种绝望的痛。林风的拳越打越快,越打越急,似要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 即使是乱打一通,林风的拳招依然让人感觉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意境。苏小乞是听到呼啸的拳风起床的,他看着林风久久挪不开目,心中似有所悟。 林风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见苏小乞整个人处在了一种玄妙的状态,放慢了出拳收拳的速度,希冀能给苏小乞带来一点帮助。 半晌过后,苏小乞猛然惊醒,他清晰的感觉到眼前有一根触手可及的线,可每次想要抓住,却都落了空。 最终,他还是没能悟到那玄之又玄的意境,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对林风露出了一抹善意的笑容。 观察苏小乞的神色,林风便知他一无所获,当下也很无奈,从怀里摸出酒葫芦递向苏小乞,道:“要不要来一口? 我以前练拳时,只要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喝上一口酒,酒一到肚子里,立马就通了。” 说着,嘴就不由自主的凑向葫芦嘴,苏小乞悚然变色,慌忙拉住林风,连道:“使不得,使不得,林馆主还是收了神通吧。” 林风不禁想起了醉酒后与韦志的撕扯,老脸一红,悻悻然的收起了酒葫芦,心虚的辩驳道:“前几天就是个意外,那就是个意外嘛。” 苏小乞拍拍林风的肩道:“那为了防止意外,林馆主还是不要碰酒了。” “一想到没有几天可活,喝口酒竟然还要被人阻拦着。”林风的语气中充满了哀怨。 苏小乞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少来这套,谁知道你喝了酒又会捅什么幺蛾子。” “年轻人真的是……”林风大摇其头。 “林馆主刚才施展的是什么拳法?”苏小乞好奇的问道。 林风瞅了苏小乞一眼,道:“既然是流风拳馆,当然是流风拳法喽。” “……”苏小乞表情纠结道:“取名这么随意?” 林风没好气道:“难道还要取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逆天斩仙灭佛无上神王拳?” 苏小乞登时满头黑线,“还是……还是流风拳法吧。” 林风笑笑,忽又正色道:“要想领悟一些东西,除了看以外,还要去试。 你之前没能抓住突破瓶颈的契机,或许与我切磋之后便懂了。” “嗯……”苏小乞沉思。 林风已经对他悍然出拳,同样没有动用灵力,苏小乞却察觉到,挥拳产生的风层层缠在了林风的拳头上,并且相当的凝实,就像是形成了尖锐的矛,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矛尖一点。 “好奇妙的拳法。”苏小乞内心暗忖,不敢怠慢,出掌迎上去,他没有掌握到林风出拳的技巧,这一掌就相当的平淡无奇,在林风的拳头下自然就不堪一击。 拳掌硬撼在一起,苏小乞顿感到一股强横的力量从掌心传达到了手臂,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连退了数步,半边身体竟感到发麻起来! 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要知道,苏小乞如今的肉身已经强悍到不惧任何刀剑,小小的一拳,没有蕴含丝毫的灵力,竟然让他受伤了。 “再来。”林风稍作停顿,提拳再上,苏小乞全神戒备,只见拳风又变了,变得异常的轻柔,就仿佛是云彩拂过脸庞,不着痕迹。 但与林风互对一掌的苏小乞,感受就完全不同了。如果说之前的掌力是横冲直撞的莽夫,现在所感受到的掌力便是用各种阴谋诡计杀人的智者,比起莽夫来,更加的难缠。 苏小乞仿佛觉得整条手臂都不存在了,空荡荡的感觉让人有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在不运用灵力的情况下,只凭招法相对,他的确不是林风的对手。 “再来。”林风稍作停顿,提拳再上,苏小乞全神戒备,只见拳风又变了,变得异常的轻柔,就仿佛是云彩拂过脸庞,不着痕迹。 但与林风互对一掌的苏小乞,感受就完全不同了。如果说之前的掌力是横冲直撞的莽夫,现在所感受到的掌力便是用各种阴谋诡计杀人的智者,比起莽夫来,更加的难缠。 苏小乞仿佛觉得整条手臂都不存在了,空荡荡的感觉让人有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在不运用灵力的情况下,只凭招法相对,他的确不是林风的对手。 “再来。”林风稍作停顿,提拳再上,苏小乞全神戒备,只见拳风又变了,变得异常的轻柔,就仿佛是云彩拂过脸庞,不着痕迹。 但与林风互对一掌的苏小乞,感受就完全不同了。如果说之前的掌力是横冲直撞的莽夫,现在所感受到的掌力便是用各种阴谋诡计杀人的智者,比起莽夫来,更加的难缠。 苏小乞仿佛觉得整条手臂都不存在了,空荡荡的感觉让人有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怪异感。在不运用灵力的情况下,只凭招法相对,他的确不是林风的对手。 林风收拳,目光如炬的看着苏小乞,问道:“你可明白了?” 苏小乞失望的摇头。 林风像是铁了心要助苏小乞了,道:“那就多试几遍。” 第二百三十八章 荒宅婴儿 在林风又一次挥拳对鼻子打来时,苏小乞脑中似有一扇门开启了,结实有力的右臂骤然间伸长数倍,顺着林风的拳头攀上,连缠数圈,足以开碑裂石的五指抓住了林风的肩。只需再多用一点力,林风的整条手臂便会被废掉。 林风惊骇失声,“你……你……这……这个……” 苏小乞笑笑,手臂缩回,道:“这门术法就是这么古怪,修炼的过程更要忍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现在我全身的骨头、肌肉、经脉、皮肤都可以拉长数倍。” 《流风拳法》与苏小乞修炼的《游身八卦掌》中的【阴阳之道】有着七八分相似,或者说更低级些,因此苏小乞不过是初悟通,用的却十分的娴熟。 苏小乞所要做的,便是将如钢铁铸成的身躯化成一缕柔风,再缠住敌人时,陡然间化作暴风撕碎敌人。 随着两人再交换数招,苏小乞将《缠蛇》用的越发的得心应手,一瞬间的爆发力让林风大呼吃不消,骨头都近乎被绞碎了,而这,苏小乞不过是用了三成力。 林风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天才! 要知道,他可是用了一年的时间才领悟风感,等到真正的灵活运用,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了。即便是这样,林家的几代人中,他已算是难得的天才了。 而苏小乞,不过是用了短短一盏茶的工夫,便达到了很多人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曦微的晨光透过窗洒进了屋内,苏小乞与林风隔着矮桌相对而坐,细品着桌上的好茶。 “这是流风拳馆开馆时的压馆茶。”林风神色黯然道:“从两百年前开始,我们便与海里的妖兽厮杀,流风拳馆非但没有被毁,反而越发的昌盛,没成想到了我这一代,流风拳馆就没了。” 苏小乞瞥了一眼林风面前的杯子,撇着嘴道:“如果你没把面前的茶水换成酒,你这些话我还能更感动些。” “啊哈,啊哈哈……”林风干笑。 苏小乞斜睨了林风一眼,道:“听说今天下午兽潮就会来了?” 林风慢慢敛去笑容,神色凝重的点头,道:“海水已经退了近百丈,最迟在今天晚上,妖兽便要登岸了。” 苏小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 “你趁现在逃还来得及。”林风认真的看着苏小乞,道:“如果妖兽来了,想逃都没得逃了。” “你肯让我走?”苏小乞讶异道:“我可是从你这里得了不少好东西。” 林风慨叹道:“世上还有一个人记得流风拳法是什么,很不错了。”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苏小乞看着林风的耳朵慢慢变红,脸发起烧,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风猛地将杯子往地上一摔,站起来指着苏小乞的鼻子喝骂道:“你这鳖孙铁了心要逃我有什么法子? 到这偷学我的拳法,白吃完饭,抹抹嘴脚底抹油就跑了,你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生孩子没**的龟孙,麻溜的给我死滚!” 林风东倒西歪,眼皮半阖着,一杯酒下肚,他便醉的糊涂了。 屋内的人闻声走出,林风瞧见睡眼惺忪的韦志,两人又骂骂咧咧的扭打在一起,素英是不劝了,手掩着嘴偷偷在笑。 …… 到了正午,林风便醒酒了,韦志与素英兴许是习惯了林风酒后的大吵大闹,还是像往常一样做自己该做的事。 令林风深感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苏小乞真的离开宛阳城了。在目送着苏小乞彻底走远后,他开始与韦志挨家挨户的寻找百姓,送去建在地底的避难所。 时间不算紧迫,因为在很多天前,林风便将避难的日期告诉了百姓,更甚至,经历过无数次兽潮的老人都久病成医,兽潮会何时来,何时走,他们甚至比林风还有经验。 不用林风来引路,百姓便自发的赶去了避难所,之所以还挨家挨户的敲门,林风是为了确认是否有人腿脚不便,或者睡昏了头。 林风停留在一座半荒废的宅子外有那么一会儿了,他的表情很诡异,就像是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 如果不是一道嘹亮的婴儿哭声,他决计是不会到荒草没径的宅子里去的,当他推开门,见到的是一名受到妖魂反噬的妇人,正怀抱着一个身上还沾着血的婴儿,握着**在喂奶。 铺着稻草的地面,到处都是血,这个天气对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是很冷的了,更何况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婴儿的身体被冻得有些发青,他呜咽的哭着,在妇人的怀抱里不停地乱拱索取温度。可是,面黄肌瘦的妇人一看就是很少摄取有营养的食物,奶水少的可怜,嘬了几下嘬不出,婴儿又放声大哭。 身体虚弱的妇人惊恐的站起来,将婴儿紧紧护在怀里,有几分敌意,又有几分讨饶的看着林风。 林风扫了妇人一眼,见妇人的双腿生满了白色的绒毛,双脚也不像人的,与兔脚有点相似,除此之外,就与人没什么分别了。 林风目光闪烁几下,没有犹豫太久,立即脱下外袍扔向妇人,试探的说道:“这里不安全,妖兽随时都可能毁灭这里,你们必须要马上离开。” 妇人匆忙用外袍将婴儿裹起,摇着头,泪眼婆娑的说道:“我没地方可去。” 林风紧抿着唇,思索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跟我一起到避难所去,只有到那里你才安全。” 妇人还是摇头,将婴儿搂的更紧,“他们不会欢迎我的,你……你走吧。” “那里我说了算。”林风走过去握住妇人纤细的手臂,愤怒道:“既然我找到了你,就不能丢下你不管,更不能丢下这个孩子不管!” 提到孩子,妇人紧绷的身体顿松下来,内心仍有抗拒的点了点头。 妇人只有双腿双脚是妖化的,用衣物便能遮掩住,回拳馆拿了素英的衣服给妇人套上,林风这才动身往避难所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冷漠的人儿 (我睡着了,等一点钟左右能写好这章,应该没人看吧?) 妇人披了厚厚的棉服,有了温度,婴儿的脸总算有了点红润的颜色,肚子仍旧空空,但他却安静的睡着了。 进入避难所时,素英立即迎了上来,瞧着妇人这张陌生的面孔,很多人的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宛阳城现在就那么些人,早就没有多少人往这个荒凉的地界跑,这个妇人什么时候到的宛阳城? 又为什么会在此地产下婴儿? 难道…… 是林风的私生子?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定是纸包不住火了,林风才将妇人领到避难所来,许多人对素英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他们对心里的想法更加笃定了。 素英当然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她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她对林风有着绝对的信任。 “怎么回事?”素英贴近林风的耳朵,低声问道。 “说来话长。”林风小声回了一句,又遮住嘴唇,声音细如蚊声,“她被妖魂反噬了。” “什么?!”素英情不自禁的大呼一声,目光落在妇人身上移不动了。 林风心中一惊,急切道:“我都说让你小点声了。” 素英拍拍胸脯,目中还残留着几分惧色,被妖魂反噬后的修行者,名声都不太好,几乎是人人谈虎色变。 “原来林馆主在外还找了个小的。”人丛中忽然响起一道轻佻的声音。 林风闻声看过去,发出声音的是一名光头汉子,被三人簇拥着,每个人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李贵。”林风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贵还有他身边的这三人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往,妖兽随时都可能摧毁宛阳城,李贵几人竟然没有像很多四肢有力的人那样逃的远远的。 “他们这些人啊,都被你教的太精了,我们是翻箱倒柜都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想的是什么? 想的是临走之前大捞一笔,这样到别的城才不至于穷困潦倒的过日子,结果什么都没有,你说我气不气?”李贵越说越愤慨。 林风重啐一口,鄙夷道:“厚颜无耻!” 紧跟着,林风又道:“既然没有想要的东西,这里又都是些老迈不堪的人,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李贵几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同时一乐。 李贵诡异的笑道:“惹人生气,不补偿就赶人走了?” “补偿?”林风冷笑道:“你要什么补偿?” “我要……”李贵把视线移到素英身上,充满邪意的一笑,道:“我们几个可是对大嫂眼馋很久了。” 林风勃然大怒,拳头立即打向李贵的脸,然而,拳头在触到李贵的鼻尖时,忽的停住了。 手臂在颤抖,继而蔓延到了林风全身,他的瞳孔不停收缩扩散,眼前的鲜红又让他想起了儿子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努力的用手去护住伤口,可是,血却从指缝里涌了出来。 李贵用小刀划破了掌心,在他身边的三人同样有样学样,将手掌割的鲜血淋漓。 “当啷”几声,四人纷纷弃刀,一脸淫邪的迈步走向素英。 最初,素英是躲在林风身后的,之后,她的内心便被恐惧所占据,开始往人丛里躲,希冀能有人站出来一起打倒李贵这几个人。 可是,令她感到愤怒,又感到恐惧的是,人群都龟缩在了一起,她每次靠近,这些人便缩的更紧。 她当然也有呼吁过,然而更令她感到失望的是,这些受过流风拳馆无数次庇护的人,神态冷漠,仿佛除了他们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避难所很空旷,但就是那么大,就是一个普通妇人的素英终究还是被抓住了。 妇人披了厚厚的棉服,有了温度,婴儿的脸总算有了点红润的颜色,肚子仍旧空空,但他却安静的睡着了。 进入避难所时,素英立即迎了上来,瞧着妇人这张陌生的面孔,很多人的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宛阳城现在就那么些人,早就没有多少人往这个荒凉的地界跑,这个妇人什么时候到的宛阳城? 又为什么会在此地产下婴儿? 难道…… 是林风的私生子?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定是纸包不住火了,林风才将妇人领到避难所来,许多人对素英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他们对心里的想法更加笃定了。 素英当然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她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她对林风有着绝对的信任。 “怎么回事?”素英贴近林风的耳朵,低声问道。 “说来话长。”林风小声回了一句,又遮住嘴唇,声音细如蚊声,“她被妖魂反噬了。” “什么?!”素英情不自禁的大呼一声,目光落在妇人身上移不动了。 林风心中一惊,急切道:“我都说让你小点声了。” 素英拍拍胸脯,目中还残留着几分惧色,被妖魂反噬后的修行者,名声都不太好,几乎是人人谈虎色变。 “原来林馆主在外还找了个小的。”人丛中忽然响起一道轻佻的声音。 林风闻声看过去,发出声音的是一名光头汉子,被三人簇拥着,每个人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李贵。”林风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贵还有他身边的这三人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往,妖兽随时都可能摧毁宛阳城,李贵几人竟然没有像很多四肢有力的人那样逃的远远的。 “他们这些人啊,都被你教的太精了,我们是翻箱倒柜都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想的是什么? 想的是临走之前大捞一笔,这样到别的城才不至于穷困潦倒的过日子,结果什么都没有,你说我气不气?”李贵越说越愤慨。 林风重啐一口,鄙夷道:“厚颜无耻!” 紧跟着,林风又道:“既然没有想要的东西,这里又都是些老迈不堪的人,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李贵几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同时一乐。 李贵诡异的笑道:“惹人生气,不补偿就赶人走了?” “补偿?”林风冷笑道:“你要什么补偿?” “我要……”李贵把视线移到素英身上,充满邪意的一笑,道:“我们几个可是对大嫂眼馋很久了。” 第二百四十章 谢礼 “我回来了。”林风用力的将啜泣不止的素英揽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 素英的脸顿时飞起两抹红霞,将头埋在林风的胸膛里,欣喜的应声,“嗯。” 虽然林风的身上有着刺鼻的血腥味,但她却感到无比的安心,之前遇到的可怕事都从脑子里驱逐了出去。 两人没有拥抱太久,林风轻轻推开素英,大步走到妇人的身边,见她只是晕过去了,轻松的吐了口气。一缕温和的灵力渡入妇人的体内,妇人悠悠转醒,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林风,而是挣扎着爬起来,从素英怀里夺过婴儿。 见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妇人忽的跌坐了地上,将脸贴在婴儿温热的脸上,泪水情不自禁的涌出来,“好孩子,好孩子。” 畏缩成一团的老人们,在林风将尸体拖出避难所后,他们渐渐放松下来。林风杀人,为的是除害,这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该怕的是那个随时都可能失了心智的妖人,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这个地方我没法待了,跟一个杀人恶魔在一个屋里还不如出去喂妖兽,兴许人老肉柴还能活过一命。” “说的在理,她要是疯起来,我们这些人都得死,必须赶她出去!” “赶她出去!赶她出去!”无数人叫嚣起来,气势汹汹的走近惶然起身的妇人。 林风挡在妇人的身前,怒目圆睁,“之前需要你们发声的时候你们在哪? 现在合起伙来对付一个弱女子,你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喧闹的声音突然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掐在了嗓子里,过了一会儿,马上有人理直气壮的反驳。 “我们老的走路都打颤,怎么斗得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就是,我们上去也是帮倒忙的嘛。” 林风讥嘲道:“你们欺负人就有力气了?” “这……” “我们不管,既然是你们林家守护宛阳城,你就得保证我们的安全。” 林风目中泛着冷光,道:“所以我家的人是死是活都与你们没关系喽?” “我们……我们每年上缴给林家的钱财都是白给的吗?” 林风马上冷笑道:“几枚铜板也算钱了?” “那我们管不着,是你不收多的,现在,我们就要你把她赶出去!” 林风不屑的嗤笑一声,目光一一落在几个叫嚣最响的人身上,“你,你,你你,都给我出来。” “干什么?!” 几人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往后一缩。 林风嘴角上扬,招招手,道:“带你们出去见见世面。” 几人闻言,想跑,屋子就那么大,逃都没地方逃,像几个鸡仔似的被林风撵在了一起。 “你不能这样,我们出去会死的……”几人无不哭丧着脸。 林风置之不理,将这几个人留在避难所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他这是为了杀鸡儆猴。 又在屋内停留片刻,将素英与妇人安抚平静。从妇人口中得知,她是在怀有身孕之后,意外的受到了妖魂反噬,丈夫为了护住她,死在了猎妖人的手里。之后她便逃进了宛阳城,城内荒废的屋子有很多,她进的那间宅子,是随意找到的。 至于追杀她的猎妖人,可能是因为兽潮即将到来的缘故,并没有追进宛阳城,可说是因祸得福。 最令她想不到的是,不过是逃进宅子里一天,她就有了生的迹象,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孩子生下来时,是脚在下头在上,是难产的胎位。幸好她是修炼之人,否则极有可能丢了命。 妇人的大致身份林风是知晓了,他不敢在地下耽搁太久,押着如丧考妣的几人往城外去了。到了海边时,苏小乞两人正与韦志相谈甚欢,完全没有大战即将来临时的紧迫感。 “你怎么回来了?”林风惊诧的瞧着苏小乞。 苏小乞似笑非笑道:“我良心发现,所以来看看。” 林风没有半点想开玩笑的心情,肃声道:“到了这里,就算你想走都没得走了。” “为啥?” 林风遥望大海,只见一条黑线正从远方飞速接近岸边,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随之而来,那黑线是由数不清的妖兽汇聚而成的。 苏小乞一挑眉毛,又见林风身边两股战战的几人,不解道:“你带几个老头来做什么?给这些妖兽讲道理?” 苏小乞表情夸张的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伙先别急着动手,听我说,要尊老敬老!” 林风一噎,表情纠结的看了苏小乞一眼,将几人的所作所为说给苏小乞听了。 苏小乞沉吟片刻,握拳击掌,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我觉得可以把他们先扔进海里,这样妖兽来的能更快些。” “不……不行!” 有人转身就要跑,被苏小乞捏着脖子拽回来了,随后,单臂奋力向大海一掷,手足乱舞的老人摔进水里,一股子血泉咕嘟一下涌了上来。 接着,苏小乞不顾几人的哭嚎,将其一一扔进了海里,拍拍手,很是轻松的说道:“这样一来,碍眼的东西就没有了。” 林风不知该说什么好,望着越来越近的妖兽,道:“在它们眼里我们也挺碍眼,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冲击我们就要挂球了。” “不能够。”苏小乞笑意盎然的摇头。 “为啥?”林风似恍然惊觉般,狂喜道:“难道你之前走是搬救兵去了?!” “这个怎么说呢。”苏小乞沉吟着,“一半一半吧。” 林风困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苏小乞一拍百宝囊,一大堆数不清的灵符堆在了地上,足足有上千之多。 林风失声道:“这……这……这这……” 苏小乞指着地上的灵符山,得意笑道:“这个能不能扛的住?” “能!” 林风重重点头,妖兽比灵符的数量可能要多两倍,甚至可能更多,但一枚灵符不是只能杀死一只妖兽。 有希望了! “我辗转四五座城,才将这些灵符换来,我的谢意够不够重?”苏小乞眨眨眼。 林风退后一步,躬身施礼,“谢……” “不必说了。”苏小乞拍拍林风的肩,道:“说这些话你不如在海边给我造一尊雕像,就写救世主,司马迁神,苏小乞是也。” 第二百四十一章 轰炸 (重复章节,没有灵感,写的非常痛苦,没有多少人追书,破罐子破摔的混混全勤。)“我回来了。”林风用力的将啜泣不止的素英揽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 素英的脸顿时飞起两抹红霞,将头埋在林风的胸膛里,欣喜的应声,“嗯。” 虽然林风的身上有着刺鼻的血腥味,但她却感到无比的安心,之前遇到的可怕事都从脑子里驱逐了出去。 两人没有拥抱太久,林风轻轻推开素英,大步走到妇人的身边,见她只是晕过去了,轻松的吐了口气。一缕温和的灵力渡入妇人的体内,妇人悠悠转醒,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林风,而是挣扎着爬起来,从素英怀里夺过婴儿。 见孩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妇人忽的跌坐了地上,将脸贴在婴儿温热的脸上,泪水情不自禁的涌出来,“好孩子,好孩子。” 畏缩成一团的老人们,在林风将尸体拖出避难所后,他们渐渐放松下来。林风杀人,为的是除害,这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该怕的是那个随时都可能失了心智的妖人,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这个地方我没法待了,跟一个杀人恶魔在一个屋里还不如出去喂妖兽,兴许人老肉柴还能活过一命。” “说的在理,她要是疯起来,我们这些人都得死,必须赶她出去!” “赶她出去!赶她出去!”无数人叫嚣起来,气势汹汹的走近惶然起身的妇人。 林风挡在妇人的身前,怒目圆睁,“之前需要你们发声的时候你们在哪? 现在合起伙来对付一个弱女子,你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喧闹的声音突然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掐在了嗓子里,过了一会儿,马上有人理直气壮的反驳。 “我们老的走路都打颤,怎么斗得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就是,我们上去也是帮倒忙的嘛。” 林风讥嘲道:“你们欺负人就有力气了?” “这……” “我们不管,既然是你们林家守护宛阳城,你就得保证我们的安全。” 林风目中泛着冷光,道:“所以我家的人是死是活都与你们没关系喽?” “我们……我们每年上缴给林家的钱财都是白给的吗?” 林风马上冷笑道:“几枚铜板也算钱了?” “那我们管不着,是你不收多的,现在,我们就要你把她赶出去!” 林风不屑的嗤笑一声,目光一一落在几个叫嚣最响的人身上,“你,你,你你,都给我出来。” “干什么?!” 几人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往后一缩。 林风嘴角上扬,招招手,道:“带你们出去见见世面。” 几人闻言,想跑,屋子就那么大,逃都没地方逃,像几个鸡仔似的被林风撵在了一起。 “你不能这样,我们出去会死的……”几人无不哭丧着脸。 林风置之不理,将这几个人留在避难所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他这是为了杀鸡儆猴。 又在屋内停留片刻,将素英与妇人安抚平静。从妇人口中得知,她是在怀有身孕之后,意外的受到了妖魂反噬,丈夫为了护住她,死在了猎妖人的手里。之后她便逃进了宛阳城,城内荒废的屋子有很多,她进的那间宅子,是随意找到的。 至于追杀她的猎妖人,可能是因为兽潮即将到来的缘故,并没有追进宛阳城,可说是因祸得福。 最令她想不到的是,不过是逃进宅子里一天,她就有了生的迹象,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孩子生下来时,是脚在下头在上,是难产的胎位。幸好她是修炼之人,否则极有可能丢了命。 妇人的大致身份林风是知晓了,他不敢在地下耽搁太久,押着如丧考妣的几人往城外去了。到了海边时,苏小乞两人正与韦志相谈甚欢,完全没有大战即将来临时的紧迫感。 “你怎么回来了?”林风惊诧的瞧着苏小乞。 苏小乞似笑非笑道:“我良心发现,所以来看看。” 林风没有半点想开玩笑的心情,肃声道:“到了这里,就算你想走都没得走了。” “为啥?” 林风遥望大海,只见一条黑线正从远方飞速接近岸边,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随之而来,那黑线是由数不清的妖兽汇聚而成的。 苏小乞一挑眉毛,又见林风身边两股战战的几人,不解道:“你带几个老头来做什么?给这些妖兽讲道理?” 苏小乞表情夸张的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伙先别急着动手,听我说,要尊老敬老!” 林风一噎,表情纠结的看了苏小乞一眼,将几人的所作所为说给苏小乞听了。 苏小乞沉吟片刻,握拳击掌,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我觉得可以把他们先扔进海里,这样妖兽来的能更快些。” “不……不行!” 有人转身就要跑,被苏小乞捏着脖子拽回来了,随后,单臂奋力向大海一掷,手足乱舞的老人摔进水里,一股子血泉咕嘟一下涌了上来。 接着,苏小乞不顾几人的哭嚎,将其一一扔进了海里,拍拍手,很是轻松的说道:“这样一来,碍眼的东西就没有了。” 林风不知该说什么好,望着越来越近的妖兽,道:“在它们眼里我们也挺碍眼,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冲击我们就要挂球了。” “不能够。”苏小乞笑意盎然的摇头。 “为啥?”林风似恍然惊觉般,狂喜道:“难道你之前走是搬救兵去了?!” “这个怎么说呢。”苏小乞沉吟着,“一半一半吧。” 林风困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苏小乞一拍百宝囊,一大堆数不清的灵符堆在了地上,足足有上千之多。 林风失声道:“这……这……这这……” 苏小乞指着地上的灵符山,得意笑道:“这个能不能扛的住?” “能!” 林风重重点头,妖兽比灵符的数量可能要多两倍,甚至可能更多,但一枚灵符不是只能杀死一只妖兽。 有希望了! “我辗转四五座城,才将这些灵符换来,我的谢意够不够重?”苏小乞眨眨眼。 林风退后一步,躬身施礼,“谢……” “不必说了。”苏小乞拍拍林风的肩,道:“说这些话你不如在海边给我造一尊雕像,就写救世主,司马迁神,苏小乞是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寒毒 在苏小乞走后,司马远一直在犹豫不决,或者说,是在恐惧不安中度过的。 辗转难眠数夜后,他狠下决心,领人包围了圣殿,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被人反叛,陷入了必死的绝境。 司马远茫然四顾,那一个个毕恭毕敬,对他谄媚讨好的人,现在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漠然的注视着他。司马远可以肯定,只要他有一点多余的动作,便会这些浑身充满杀气的人撕成碎片。 “你不该来的。” 圣主,依旧高高在上,慵懒的坐在王座上,俯视众生。 司马远恨得咬牙,从不敢直视圣主的他高昂起头,双目死盯着圣主的脸,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可惜,眼神是不能杀人的。 “十年又十年……”司马远的语气中充满了悲意,怒吼道:“你还要我等多久?!” 圣主浅笑,明知故问道:“等什么?” “当然是等……”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司马远停住了,悲凉的一笑,道:“你从来没想过让我接替圣主的位子是不是?” 圣主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向外驱赶,“你们都出去。” 没有人迟疑,众弟子纷纷走出圣殿,圣主的手再一挥,厚重的殿门“轰”的关闭。 这个时候,圣主才回答:“你说对了。” 司马远近乎疯癫一般又哭又笑,他与罗永争,与安明争,争到却是一个笑话。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吗? 他真希望死在古墓里的是他。 “为什么?”司马远恶狠狠地冲着圣主吼道:“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圣主神色平静的说道:“一个门派想要壮大,就少不了斗争,门内一潭死水,迟早会走向灭亡。” “我算什么?”司马远悲恸道:“我们这些人到底他妈的算什么?!” “你太贪心了。”圣主两个手都放在膝上,低眉敛目,淡淡道:“人有了贪欲就不好了。” 司马远惨然一笑,“这个贪欲又是谁挑起的?” 圣主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来抢,你该明白自己的地位得来的有多不容易。” 司马远全身的肌肉猛地绷紧,拉出攻击的架势,满脸煞意道:“宁战死,不苟活!” 话音未落,身体拔射出去…… …… 在兽潮结束的两天后,苏小乞启程赶往冰宗。他在这场大战所付出的是收不回来了,但从林风那里得来的已让他觉得收益颇丰。 在以往的兽潮里,妖王多半都是败逃,还是第一次被人击杀,可以预见的是,在几年之内,宛阳城是不会受到兽潮的侵扰了。 得来不易的喘息之机,林风可以借此再使流风拳馆壮大,即使往后还有兽潮,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了。 而那个受妖魂反噬的妇人,则留在了流风拳馆,以林风的实力保护她是不成问题的。将来流风拳馆的弟子越来越多,她也会更加的安全,留在流风拳馆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二营长战车在道路上飞驰,坐在副驾驶望着窗外的燕折雪忽然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苏小乞微斜着眼,思索片刻,道:“等到修为突破地魄境,我就该离开云海圣宫了。” 燕折雪惊讶的转头,不敢置信道:“你要走?!” 苏小乞点头,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像这样漫无目的地混太久了。” “你知不知道圣主为什么要你到宛阳城来?” “原来以为是故意给我下绊子,现在想想应该不是。” “他是想让你坐上圣子的位置。” 嘎吱!! 一道剧烈的刹车声,战车遽然停下。 但很快,战车又重新启动。 “怪不得司马远的脸色那么难看……”苏小乞的表情有点难以捉摸。 燕折雪道:“这样你还是要走?” 苏小乞反问道:“难道留在云海圣宫跟司马远争个你死我活?” “这个……” 苏小乞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屑,道:“我对圣主的位置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燕折雪动容道:“没兴趣?” 紧跟着,燕折雪又玩味的笑道:“男人不都是热衷权利的?” 苏小乞眨眨眼道:“我与别的男人可不一样。” 这句话听着很寻常,苏小乞的表情就有点让人…… 燕折雪轻啐了一口,忽叹息道:“进了云海圣宫,想要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苏小乞豪气干云一挥手,大声道:“我要走,谁能拦得住我!” “你的身体。”燕折雪说了一句玄之又玄的话。 苏小乞微皱着眉道:“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体内的寒气开始加重了?” 苏小乞怔住,随后点头,的确,他所修炼的《月华凝霜》越发的没用了,修为的提升,寒毒侵蚀的越来越深。 “一旦炼化了水寒之气,这辈子都难驱除出去了。”燕折雪认真的看着苏小乞,“这不是危言耸听。” 经由燕折雪一番解释,苏小乞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海神岛时,劳永会说女人可以压制水寒之气。 冰宗里的女弟子都是阳年阳月阳时阳日四柱纯阳之体,与其交合,阴阳交融之下,寒毒会随之减轻。而随着修为越高,寒毒深种,只凭一人交合已无法压制寒毒,往往需要一日连御数女。 因此,云海圣宫的弟子较之常人寿命都不高。不过,与其说是寒毒在折损寿命,倒不如说是****。 可若是放任寒毒不理,人很快又会全身冰冻而死。 苏小乞离开云海圣宫,到哪里去找纯阳之体的女子? 假如与普通女子交合,毒发只会更快。 由此,苏小乞也想明白了,燕折雪为什么一直待在遗忘之地不出,兴许就是为了躲避宫内的弟子。 “你此次跟我来宛阳,是不是打着我要成圣子的主意?”苏小乞微眯着眼,看着前方。 燕折雪很爽快的应是,然后苦涩的叹道:“在云海圣宫,一个女人必须要有能依靠的人,我希望在你的心里有我的位置。” 苏小乞不解,“为什么是我?” 燕折雪的回答就很合情合理了,“因为你不是一个讨厌的人。”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遗忘之地 苏小乞回到冰宗不久,便受到了圣主的召见,并且,没有任何意外的坐上了圣子的位置。最令苏小乞没想到的是,司马远竟成了阵堂里的一缕魂,这是他从弟子的口中得知的,也知晓了他走后,云海圣宫都发生了什么。 与司马远说到底并没什么深仇大恨,因此在得知司马远的死讯后,苏小乞的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快意,反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感。尤其是看着司马远的魂魄在修炼室内漫无目的地飘飘荡荡,这种感觉尤为的加深。 在修炼室内待了约摸半个时辰,苏小乞走出阵堂时,意外的发现内宫多了几名陌生的面孔,并且身体散发出的气息极其炽热,就像是一座座行走的火炉。 苏小乞远远的瞧见一名身材剽悍的汉子被人簇拥着走来,汉子的衣衫很宽松,但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具身体蕴含的可怕力量。 汉子没有停留的进了阵堂,随他而来的几人背负双手守在了门外,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没人能进阵堂修炼了。 苏小乞满心困惑的拉住一名弟子,翘起大拇指往身后一指,问道:“什么情况?” 该名弟子立即答道:“火宗的人。” “火宗?”苏小乞半开玩笑的说道:“他们那没有修炼的地方?还要到冰宗来?” “这是哪里话。”弟子忍不住笑道:“他们是为了遗忘之地里的妖人来的。” 苏小乞眉梢一动,“咋的了?” 弟子多少有些忧愁的说道:“那帮子妖人不知被谁聚拢起来了,正向外攻,以火宗的人力就快挡不住了,他们此次来就是为了求援。” 苏小乞忙问道:“圣主是怎么回复的?” 弟子回道:“他当然要答应,妖人若是攻破了火宗的防线,到时谁也跑不了。” 苏小乞点了点头,接着道:“刚才进去的那是谁?” “那个中年汉子?” 苏小乞应是。 弟子贴近苏小乞的耳朵,低声道:“他就是火宗的宗主——楚雄。” 苏小乞很是奇怪道:“他不回宗内准备,跑进阵堂做什么?” 弟子可能在冰宗待了很长一段时日了,知之甚详的回答道:“他来看望自己的哥哥。” 苏小乞更加茫然了,道:“什么哥哥需要……” 话正说着,苏小乞突然顿住了,他似茅塞顿开般猛地一拍掌,道:“是那个天魄境的魂!” 弟子答是。 大约是十五年前了,那时的火宗宗主还是楚南,在他英明神武的领导下,火宗蒸蒸日上,弟子的实力从远低于冰宗,到后来居上,他功不可没。 权利越滚越大,人不免要生出一点别的心思。 某一天,楚南领人包围了冰宗,胜券在握的他几乎都想要到圣殿开宴会了。然而,在圣主恐怖的实力下,楚南引以为傲的弟子只在一瞬间便全军覆没,他也成了一缕供人修炼的魂。除非是阵堂被毁,他休想在几年之内能安息了。 弟子的解答总算让苏小乞明白了阵堂是怎么一回事,也让他明白为什么众弟子会对圣主有着一种深种的恐惧了。圣主对待敌人的做法,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又让人遍体生寒。 与弟子告别,往遗忘之地进发还需两日。短暂的休息,待两日后众弟子集合时,苏小乞才发现,冰宗弟子的实力较之他初入门时弱上了不少。 古墓死了一小批精锐是一个原因,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司马远与安明激烈的交锋,有些弟子出宫执行任务后,便再没能回宫。 简单的交代一番,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圣主竟也准备与众弟子一同往遗忘之地去,这就让头脑稍微有些清醒的弟子不自觉的把心揪紧了,圣主的加入,只能说明一件事,遗忘之地的妖人脱离掌控了。 集中在一起的弟子大约有两千人,每个人的修为都不低于聚魄六重,圣主这一次没有像去古墓秘境那样用双腿前行,而是双臂一振,一道无形的风将众人都托起,化作一道流光飞向遗忘之地。 一群人空空荡荡的立在万丈高空,稍有不慎,便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所以每个人都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连呼吸都变得迟缓了,生怕用力过猛,人便没了。 苏小乞与燕折雪并排站在一起,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你在遗忘之地待了那么久,有没有发现他们都有什么异常?” 苏小乞所说的他们,就是那群受到妖魂反噬的人。 燕折雪摇头,充满苦涩的说道:“你不知道,我都是在外围游荡,根本没敢太过深入,不然,我是没有机会活着的。” 苏小乞目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道:“那就是说,他们的实力你也不清楚?” “也不能说全都摸不清楚。”燕折雪道:“用深不可测用来形容他们应该最妥帖。” 苏小乞瞥了燕折雪一眼,道:“这句话说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燕折雪伸出食指在苏小乞的眼前摇了摇,道:“区别大了。” 苏小乞摊手,“什么区别?” 燕折雪指向脚下,道:“比如说,我们闲聊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 向前飞驰的众人缓缓停下,然后,渐渐降落,待一群人平稳着陆,等候多时的楚雄立即迎上来,对圣主施了一礼。 真正算起来,两人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楚雄却肯对圣主低头…… 下一刻,面有得色的圣主便明白了楚雄对他躬身的用意,是为了藏起匕首,在时机成熟时,以迅雷之势刺出一击。 圣主在生死之际如神魔附体一般双手抓住了楚雄的手腕,那刺向气海的匕首偏离了方向,深扎进了他的左腹部。 血顿时飙射了出来,正当圣主勃然大怒的欲要出手时,众弟子脚下的积雪里同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们的脚腕。 紧跟着,土里的人猛然窜出,握在另一只手上的匕首飞速的划过了眼前人的喉咙,然后,毫不恋战的缩回雪里消失不见。 一次令众人猝不及防的攻击,有数百人失去了生命。 第二百四十二章 闯 众人无不变色,圣主怒不可遏的对楚雄挥出一掌,但楚雄毫不留恋的弃匕退走了。 “你想做什么?!”圣主双目怒睁,一脸杀气的猛拔掉留在体内的匕首。 楚雄并不是简单的在他身上留了伤,在伤口内部,有一股炙热的气息就像只水蛭般发了疯似的向肉里钻,水寒之气与其激烈交锋,使圣主尤为难过。 楚雄扫了一眼圣主腹部上不断涌出蒸汽的伤口,嘴角一撇,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觉得这个道理可对?” 圣主双眉一拧,右掌猛地一拍伤口下侧,炙热的火气与鲜血同时飙射了出来。 封住伤口的穴位,圣主恢复了意态闲适的神情,淡淡道:“道理是对的,就是不知讲道理的人够不够格。” “够不够格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楚雄神色自若的拍拍掌,雪里伸出了一只又一只手,冰宗弟子的数十丈外,是一片手的森林,从天空向下俯瞰,多少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果然是有备而来。”圣主缓缓眯起双目。 手臂的主人破雪而出,众冰宗弟子神色慌乱的转动身体,眼睛四处扫射,不多时,便听他们一声齐呼。 围住他们的不止是有火宗弟子,还有人人得而诛之的妖人,他们竟然都站在了一条绳上。 圣主的脸色微微一变,语气肃杀道:“你好大的胆子。” 楚雄一脸无所谓的摊手,道:“如果不胆大,怎么会来杀你?” “好,好,好。”圣主连道三声,冷笑道:“那便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话音未落,狂暴又寒冷刺骨的灵力轰然爆发,圣主遽然拔身而起,全神贯注的楚雄意外的没能等到圣主汇聚天地之威的双掌拍下,而是见圣主化作一道飞虹向冰宗的方向狂逃。 楚雄为之一愣,继而放声狂笑,原来不可一世的圣主也有吓破胆的时候。 不等楚雄去追,近乎成一个模糊黑点的圣主突然就打着旋,似折了翼一般坠地。 …… 无数的雪花飞起,从白茫茫的乱雪中突地伸出一只肥胖的手,圣主竭力的从雪里爬出来,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一双干净的靴子却挡在了他眼前,圣主慢慢地抬头向上看,对上了楚雄居高临下的眼神。 “圣主大人想往哪去?” 圣主咬紧唇,厉声道:“你在匕首上淬了毒?!” 楚雄不置可否的一笑,道:“这个毒名为【附骨之疽】,只要感觉到有火往肉里渗……” 楚雄顿了顿,接着道:“一旦运转灵力,毒发的会更快,不消一盏茶的工夫,你就会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被煮沸,之后,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使不出一点力气的自己被活活煮熟。” 圣主的眼神惊疑不定,果然,正如楚雄所言,他的身体隐隐开始发热起来。 “解药!给我解药!”圣主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整张脸都扭曲了。 “解药?”楚雄讥嘲一笑,喃喃道:“想得美咧。” …… 苏小乞与燕折雪神色凝重的躲在人群,这些个火宗弟子,还有从遗忘之地来的妖人,不单单是要杀了圣主,似乎也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包围圈一点一点的向内收缩,人如同割麦子般不停地倒下,苏小乞忽然握紧了燕折雪的手,在燕折雪看过来时,重重点了点头。 紧接着,大步冲出人群,二营长战车骤然出现,两人钻入车内的一刹那,一炮轰碎了飞扑而来的猴人。 “来吧!”苏小乞紧握变速杆,兴奋的按紧了火炮的发射按钮。 陡然间,炽热的火舌不停地从炮口喷吐出来,苏小乞猛打方向盘,战车在原地如同陀螺般飞速旋转。 忽的,人群现出一个缺口,苏小乞嘿嘿一笑,踩紧油门,轰的撞开散乱的人,冲进了白雪皑皑的遗忘之地。 战车的爬坡能力还算可以,唯一不好的就是抗震能力太差,从坡顶直接飞出时,落地简直能将人颠散架。 开出个几里外,如果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挡住了路,苏小乞只怕还要继续开下去。 燕折雪此时已经是被颠的七荤八素,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如果不是用灵力强行压下,她早已忍不住的想要吐了。 “我们的运气不错,这么容易就突破了他们的包围圈。”苏小乞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笑看着燕折雪。 燕折雪只能苦笑的点头。 苏小乞向后躺倒,很是慨叹道:“圣主怕是凶多吉少了。” 燕折雪同样心有感触的说道:“没想到这么样的一个人,死的这么简单,死的这么容易。” 苏小乞哈哈一笑,道:“世上的事哪是那么容易预料的,活得再辉煌的人都可能上茅房的时候掉进坑里淹死。” 燕折雪打着哆嗦“咦”了一声,然后道:“云海圣宫至此开始,或许只有火宗了。” “这未必不是好事。”苏小乞很是无所谓的说道:“世上很多事就是这么交替的。” “遇到这么大的事你好像很开心?”燕折雪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苏小乞拍拍肚子,道:“我好像没有理由不开心,该得的我都得了,在冰宗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也不用想着怎么脱身了。” “既然你这么开心,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咱们现在是到了什么地方?”燕折雪一盆冷水浇下来,苏小乞愣住了。 两人下车,四处环视,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雪,哪里看的到路。 “上山。”苏小乞指着雪峰,道:“在这种地方寻路一定要找个最高点。” 想是这么想的,可到了峰顶,苏小乞再次呆若木鸡,他看到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一座又一座起伏的雪山,哪里有出路。 燕折雪叹着气,“现在还能开心起来吗?” 苏小乞挠挠头,心虚的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燕折雪斜了苏小乞一眼,道:“等找到路,我们先冻死饿死在路上了。 极地分两部分,一个是人烟稀少的各座城池,还有一个就是遗忘之地,没有地图……” 燕折雪说不下去了,她觉得人生很灰暗。 第二百四十五章 山穷水尽 不知不觉,苏小乞与燕折雪两人就在连绵起伏的雪山脉中走了几个日夜。修炼之人比常人要耐得住饥寒,但总有个极限,现在,钻进山洞躲避暴风雪的两人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苏小乞瘫软的趴在地上,很灰心丧气,“我们这下真的倒大霉了。” 燕折雪也坐在了地上,抬头望着洞顶垂下的犬牙交错的冰柱,多少有点埋怨道:“我们就不该往这里冲。” “不然去哪?”苏小乞微苦的笑笑,继续道:“圣主的下场你是看到的,战车的速度在楚雄那根本不叫事,说死咱们就死了。” 燕折雪长长一叹,“总比现在等死强吧?” 苏小乞坐起来,表情坚定的打气道:“现在还没彻底到绝望的时候,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燕折雪背向墙上一靠,道:“我们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我现在看见这雪都像是看见了一堆白面,再这样下去哪还有力气走路。” 燕折雪抓起一把雪在苏小乞眼前用力晃了晃。 苏小乞同样背靠着冰墙,与燕折雪面对面的瞧着,忽的,燕折雪对他露出了柔和的微笑,道:“常听人说,大饥荒时有人易子而食。” 苏小乞听出了燕折雪话里有话,心里咯噔一下,道:“你想干什么?” 燕折雪搓搓双手,很是友好的商量道:“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就从你身上割点肉吧。”话说完,燕折雪跟着又补充一句,“我不嫌你臭。” “割你娘个头割,你咋不从自己身上割点肉给我尝尝?”苏小乞瞪着燕折雪,又道:“你的肉可比我嫩多了,口味一定好。” 燕折雪满脸溅朱,怒道:“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你竟然想把我当肉吃?” 苏小乞很是理直气壮的回道:“不然我逃的时候为什么要带上你? 为的就是在饥寒交迫的时候当应急口粮。”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终于耗尽了力气,偃旗息鼓的住了嘴。约摸半个时辰的工夫,燕折雪忧心忡忡的望着洞外呼啸的鹅毛大雪,道:“雪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假如几天不停,难道我们要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我们走不了。”苏小乞表情无比的严肃,全然不像是在说笑,“雪太大,假如掉进冰缝我们会死的很惨。 就算侥幸没有踩中冰缝,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怎么辨得清路? 万一走了几个时辰还是在原地打转,那不是在白白耗费力气? 还有,我们现在就找不到路了,跑到雪里不是在自取其辱?” 苏小乞字字诛心,燕折雪抓狂的喊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啰啰嗦嗦,你还是把说话的力气留在找出路上吧。” 苏小乞无可奈何的摊手。 雪下的似乎越来越急了,燕折雪满面忧愁,同时目中现出了几分回忆之色,“我第一次进云海圣宫,也是像这样的大雪天。” 苏小乞闻言一愣,紧跟着好奇道:“你是怎么进的云海圣宫?” “这就说来话长了。”燕折雪浅笑道:“你想听?” “话长更好。”苏小乞伸个懒腰,道:“等你说完,雪说不定就停了。” 燕折雪报之一笑,眼神中突又充满哀伤,道:“我生在一个小山村,家里有九口人,爹娘,还有八个哥哥。” 苏小乞惊奇道:“你是唯一的女孩子?” “并不是。”燕折雪摇头,“之所以都是哥哥,是因为生下来的女娃都用来卖钱了。” 燕折雪又充满鄙夷的说道:“男娃是家里的顶梁柱,哪能卖钱呢?” 苏小乞明白了燕折雪的意思,动容道:“你被卖了?” “五岁的时候。”燕折雪笑问道:“知道为什么是五岁吗?” 苏小乞大幅度的摇头,逗得燕折雪扑哧一乐,解释道:“是因为五岁的时候能看得出五官是长的什么模样了,太小难养,也不知美丑,太大不服管教,不容易揉捏。” 苏小乞隐约明白了,试探着问道:“你是被……” “不错。”燕折雪丝毫不为往事难过,很是平静的说道:“模样过得去的进了青楼,模样欠佳的要么到大户人家伺候人,要么就成了小偷小盗。 其实,长的不如人意的女娃反倒活得更好些。” “你是怎么……”苏小乞不知该怎么委婉的表达,双手挥舞,“我是说怎么……” “当时有很多跟我一样大的女孩哭哭闹闹,也就没少挨打。 我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很乖巧,一来二去,他们就对我放下了戒心。”燕折雪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提起往事,她全然没有痛苦的神色,“那天我主动提出要给他们做饭,后来就把毒耗子的耗子药全倒进锅里,他们就被我毒死了个干净,我就逃出来了。” 苏小乞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就这么简单?” “很简单吗?”燕折雪嫣然笑道:“我觉得很惊心动魄啊。” 其实细想想,的确充满了惊险,假如被人发现,燕折雪不知要遭受什么可怕的惩罚。 苏小乞竖起大拇指。 “当时人死了不久,早就打算好来救我们的圣主到了。”燕折雪问道:“你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吧?” 苏小乞不假思索道:“找合适的人来缓解体内的寒毒?” 燕折雪点头,“就是这样。” 苏小乞摸着下巴道:“想要找纯阳之体的女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所以很多不合格的女娃都在宫外被杀了。” 苏小乞震惊道:“杀了?” “累赘没有活下去的理由。”燕折雪在那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记忆犹新,“这就是圣主的原话。” 苏小乞砸吧着嘴道:“好个心狠手辣的人。” “所以他死了。” 苏小乞眉毛一挑,“说的是。” “我一生中最遗憾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小乞来了兴趣,“什么?” “就是卖掉我的爹娘是遭了灾饿死的。”燕折雪笑吟吟道:“要是他们现在还活着,我非得扒了他们的皮,活生生的吊在树上风干成腊肉。” 第二百四十六章 出路 “我想起一个事。”苏小乞突然拍掌,将变色龙从妙空袋里放出来,眼神灼热的捉起尾巴将小蛇提起,“这不就是食物?” 燕折雪眼睛立时一亮,连声道:“好,好,快快烤来吃了。” 变色龙当然感受到了两人眼中的不怀好意,挣扎着就想逃走,却被苏小乞的手抓牢了。 燕折雪起身,开始在山洞里寻找简易的烹饪用具,变色龙在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鸣,苏小乞在好言好语的商量,“就吃你一条尾巴,不要这么小气。” 变色龙的眼神更加焦急了。 “真是让我一番好找。”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苏小乞与燕折雪的脸色同时一变,喝道:“谁?!” 从雪中走进一个身穿黑色罩袍的人,他的头都被遮住,看不出生的是个什么模样,但从身材上来看,明显是个男人。 “您还记得我吗?”男人拉开罩袍露出褐色的脸,这张脸布满了黑色斑点,从毛孔中不断地流出黏液,冰冷的环境都无法使其冻结。 苏小乞蹙眉瞧了男人一会儿,错愕道:“是你?!”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桂妈妈的孩子卞飞,当初送他圣宫令,让他到遗忘之地躲着,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但很快,苏小乞的眼神又冷下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卞飞冷哼一声,道:“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你救了我,我现在救了你,我们就算两清了。” 闻言,苏小乞眉毛动了动,问道:“你能带我们出去?” 卞飞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如果不能我就不会来。” 苏小乞哑然失笑的摇摇头,卞飞还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野蛮,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一个坏心肠的人。 “我觉得你可以先给我们一点吃的。”苏小乞的胃里开始像雷鸣一般的响。 卞飞竟是早早想到了苏小乞两人的处境,从袖中取出一只烧好的兔子,递给苏小乞,道:“这里唯一能吃的就是雪兔。” 跟着,卞飞话锋一转,不无讥嘲的说道:“雪兔藏匿在雪下的冰缝里,只要机灵一点,很容易就能抓的到。” 卞飞的话夹枪带棒,显然是在骂两人蠢了,两人懒得争辩,将兔肉分食,卞飞顿觉无味,悻悻的闭上了嘴。 饱腹过后,雪还没有停,但有熟悉地形的卞飞引路,也就不用在意雪是大是小了。 走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几尺之外便很难瞧得清了,卞飞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这一点苏小乞也很好奇。经过一番询问才得知,对于卞飞这种受到妖魂反噬的人来说,对于气息的感应极其的敏感,行路的痕迹虽然被雪覆盖,气味还是有所残留的,一路跟着走,追上他们是很容易的事。 另外,苏小乞还问了遗忘之地与火宗,楚雄给出的条件是只要遗忘之地内的妖人为他所用,他便会给他们一个栖身之所。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卞飞这些人再不用活在严寒的大雪山里了,这种情况是好是坏,目前来看还真的难说清楚。 卞飞所指的路不是原路返回,而是穿越了整座雪山脉,到达了一望无际的海边。海岸边竟还长着一片能耐得住酷寒的雪松,有几棵树被伐下来制成了能够在水里航行的木筏。 显然,卞飞早早的开始准备了。 卞飞没有等着苏小乞两人同他告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对于卞飞这种孩子心性,苏小乞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面前的这片海仍是苦海,往北方走就是沧海,苏小乞没有打算让木筏渡这么远的路。以木筏的坚固程度,恐怕很快就会散架了。再者说,陆路可要比水路快多了,苏小乞准备到了观海城后,换战车开往中域的柴桑城,他要先去找廖元所说的海棠,然后再去沧海域,看一看灵道门,最后到龙口城走一圈。 站在木筏上的苏小乞不由自主的深吸口气,不知不觉,他就在外闯荡很久了,他所熟悉的人,都还好吗? 想的多了,苏小乞的心里竟有些激荡,如果不是海水太冰冷,他游到观海城的心都有了。 然而,心神已经神游到千里之外,木筏的速度还真是不敢恭维的。几天的时间,依旧见不到观海城的影子,值得安慰的是,食物两人是不缺的,水,可以用水寒之气凝成,唯独让人心累的,就是时间太漫长。 “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哪?”苏小乞蹲在筏尾,不断地向水里挥掌,助木筏加速。 燕折雪细想了许久,道:“实话说,我第一次离开云海圣宫这么远,我也不知该到哪去。” 苏小乞笑着提议道:“要不要随我四处转转?” 燕折雪沉默一会儿,笑意盎然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我……”苏小乞正想回答,突然感到脚下一震,木筏居然“轰”的飞起,水里窜出了一个乳白色的雾柱。 “这是……”苏小乞悚然一惊,好死不死,他们竟然遇到寒潮了。 尚在空中的两人飞快对视一眼,苏小乞马上拿定主意,脚在碎裂的木板上一踏,掠到燕折雪身边,握住柔若无骨的手。 “走!”苏小乞沉声低喝,随后,身后就像是有了无形的借力点,两腿弯曲,又瞬间绷直,人像炮弹般射了出去。 燕折雪眸中异彩连连,她当然看到了,苏小乞的脚下多了一块透明的方形冰晶,由此才能在空中飞行。 雾柱化作寒气向外弥漫开来,如同瞧见猎物的凶兽,对两人紧追不舍。带着一个人多少有点拖累,苏小乞索性将燕折雪横抱在怀,全力施展《空镜落影》。 但很快,两人便陷入绝望,海中还有雾柱不停拔出,苏小乞终于明白,寒潮的起点便是在遗忘之地的尽头,明明还有别的路进遗忘之地,却无人选择走,必然有其原因,这实在是一条九死无生的路。 两人亲眼看着浓重的寒潮包围过来,寒气入侵,连血液都近乎凝结了,苏小乞就像是一根冻僵的木头,直直的坠进了海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告别 苏小乞体内的寒毒本就处在了大火燎原的阶段,现在遭遇寒潮,无异是在火上浇油,水寒之气在顷刻间便占领了身体,俨然是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 失去了意识的苏小乞在不断下沉,燕折雪居然不受任何影响,屏住呼吸,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轻摆身体追上苏小乞,双手抓住他的双肩潜出水面。 “醒醒!”用力拍拍苏小乞的脸,燕折雪的眼中充满了担忧,“你不会这么短命吧?” 陷入深度昏迷的苏小乞,眼皮上慢慢结了一层霜,很快,身体的温度以坠崖般的速度下降,冷的就是像是一块冰。 燕折雪茫然四顾,目光所过之处,尽是重重迷雾,就算她有心救苏小乞,也没得救了。 拖着苏小乞游到一根还算完好的木头旁,先将苏小乞扔上去,再借着木头离开水中,燕折雪长长吐了口气。 她的体质是不惧水寒之气的,因此就算是处在寒潮的中心,她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在云海圣宫创立初期,本就是非纯阳之体不能入门,之所以后来少了这个严苛的条件,是因为门内弟子太过稀少,与别的门派起了冲突往往处在下风,因此才广收门徒。 然而,体质的普通,弟子在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深受其害,苏小乞现在就成了一个筛子,生命正不断地从筛眼中流失。 燕折雪看着苏小乞紧皱的脸,心里犹豫不决,眼看着霜有化冰的趋势,燕折雪终于鼓足勇气,她的双手在紧张的颤抖,逐渐蔓延到了全身。 指间触碰到苏小乞的身体,又触电般飞速缩回,但燕折雪犹豫片刻,再将手伸出。 翻身上马,未经风雨的大地干旱难犁,但小雨淅沥,粗硬的泥土总有湿润的时候,很快,燕折雪眼中的痛色便消失,温暖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意,一点一点嫣红的花瓣在海水中绽放。 …… 苏小乞醒来时,是在一座风景秀丽的海岛上,他孤身一人躺在树下,身边外表清冷,内心如火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留给他的是一句话,还有一枚雪花戒指。 苏小乞亲眼见过,燕折雪将雪花耳坠变化为手镯,也能变化为戒指,这是一种奇特的空间灵器,既是离别的礼物,也是一种纪念。 苏小乞能够感觉到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以前的那种僵硬感从身体里彻底驱除了出去,留下的是一种极为清透的感觉,就像是蒙尘的铜镜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所有的意识都变得清晰了。 在经脉中流淌的是一股澎湃的力量,附在骨上的寒毒也被拔除的干干净净,内外明澈,便是苏小乞现如今的感受。 联想到燕折雪曾经说过的话,苏小乞感觉到失落的同时,又有几分恋恋不舍。燕折雪留下的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就刻在手边的土地上,更甚至,苏小乞还见到了扎好的木筏,是留给他的,燕折雪想必已经离开许久了。 女人的心事很难猜,苏小乞也不懂燕折雪在想什么,他略微收拾一下心情,踩着木筏进了苦海。 现在的修为居然达到了地魄一重,苏小乞稍一运转灵力,便有墨色妖纹缠绕全身,到此境界,已经不需刻意的防御了。只要灵力迸发,便可攻守兼备,身体既是抵御攻击的盾,也是冲锋陷阵的矛。 实力的提升,带给苏小乞的是更加的强大,对于接下来的行程,无形中又给了苏小乞很多信心。 没有地图,苏小乞只能凭着感觉航行,途中经过几座小岛,从岛民的口中得知了观海城的具体位置,几经波折,总算顺利的登岸。 火宗的扩张速度可谓是坐火箭般的快,冰宗的所有产业在几天之内便已易主,桂妈妈的百花楼当然也不例外。 好在,百花楼里的人没有受到压迫,在得知卞飞如今的处境,桂妈妈只道一句“清楚了”,便再没话了。 至于喻笑笑,在布庄工作的人都忘记了曾经的痛苦,并且还有更多穷苦的人进了布庄,赶去布庄时,喻笑笑正百无聊赖的逗那个爱吃糖葫芦的女童。 见到苏小乞时,喻笑笑的眼睛顿时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苏小乞身边,又想起了什么,快步回屋取了一个木牌,上方写着,“你来了?” 这纯属是没话找话了,苏小乞其实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想着在临走之前四处看看,也算跟这些还算熟悉的人道个别。 “我来了。” 接着,两人便陷入沉默。 “走。”女童拉起苏小乞的手,老气横秋道:“跟我进去瞧瞧。” 进了门,众人正在忙活,从织布到染布,每个人都各有各的活,与最初见面不同,她们的脸上都布满了笑容,眼中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与苏小乞一一见礼,喻笑笑低垂着头跟在苏小乞的身后,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终于将布庄大大小小的屋子逛完,苏小乞很是心累的暗叹口气,他算是知道喻笑笑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了,跟女童这么个活宝相处,的确不容易。 “我来是跟你道个别。”苏小乞将喻笑笑手里的牌子、毛笔接过来,如此写道。 喻笑笑眉毛一动,“去哪?” 苏小乞将要去的地方简短的写出,喻笑笑马上夺过笔来,“带我一起。” “你要与我一起?”苏小乞很是诧异的看着喻笑笑。 喻笑笑的眼神很坚定。 “那这些人呢?”正在工作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两人。 经过喻笑笑一番解释,苏小乞开始沉思,实际上布庄里的活喻笑笑都是不懂的,杀人对她来说反倒还简单些。从布庄开张到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女童的娘在负责,喻笑笑每天做的就是起床,然后等着黑天,无趣又烦躁。 她一早便想出门了,只是苦于语言难沟通,又不熟悉各地,苏小乞的话正好让她的心开始向外飞扬了。 带喻笑笑上路,苏小乞没有那么抵触,喻笑笑的实力不低,下手也极为的狠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助力。 思索片刻,苏小乞便在喻笑笑期待的目光中应允下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海棠林 从观海城前往中域,相当于绕了一个大圈,几个月后,风尘仆仆的两人总算到了柴桑。 从廖元口中早已得知,梁海棠住在海棠林,苏小乞也没有刻意的打听,因为到春季这个时节,正是海棠花开的正盛的时候,很容易的闻着花香便寻到了海棠林。 眼前的海棠林所排列的位置隐含着一种玄妙的阵法,只不过,这片海棠林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就像是被暴风雨摧残过一般,断枝残叶洒落满地,还有几棵海棠被连根拔起堆在一起,花还鲜艳的开着,拔出的时间应该没有多久。 苏小乞与喻笑笑飞快对视一眼,同时向海棠林的深处掠去。不多会,便看到几间清幽的竹屋,门外有一口小水缸,里面还养了几尾锦鲤。 见到竹屋的一刹那,两人同时停下来,在竹屋的门外,站着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女子,仿佛山一般的稳重。 女子的右臂还缠着渗血的绷带,挂在脖子上,显然骨折的不能用力了。 “你们休想再往前一步!”女子弓着身体,肌肉都绷紧,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慢慢积蓄。 苏小乞一愣,心里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应该是有人到海棠林里搞破坏了,忙摆手道:“你不要误会,我们……” 话正说着,女子突然攻来,她只有一条左臂,攻势却异常的迅猛,似狂风一般乱抓,倘若挨实了,不仅肉会被撕下,连骨头都可能被抓碎。 苏小乞仗着身法的灵活,左闪右躲,神色自若的避开了所有攻击。紧跟着,右臂陡然伸长数倍,像根麻绳一样将女子缠了起来。 女子的脸登时涨紫,更为强大的气息正欲从体内迸发出来,苏小乞忙道:“我是受了廖元的请求来的。” 闻言,女子的气息瞬间泄的一干二净,狐疑的瞧着苏小乞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苏小乞默然无声。 女子身体一僵,目中的震惊之色化为哀伤,垂头讷讷道:“我……我明白了。” “我是受他所托……” “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女子打断苏小乞的话,转身顺着竹屋的走廊前行,“跟我来。” 苏小乞抿了一下唇,道:“我们现在是去见……” 女子点头,然后道:“你来不就是为了见小姐,我还能带你到哪去?” “说起来,廖大哥有三年四十天六个时辰四刻钟没到这里来了。”女子喟然长叹,“现在是再也来不了了。” 苏小乞很吃惊,“你记时间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不是我记得。”女子摇头,“是小姐记得。” 苏小乞一怔,他记得很清楚,廖元曾说过梁海棠因为弟弟的死不愿意原谅他,对他充满了仇恨。一个心中只有恨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在意他离去的时间呢? “就是这里。”女子在一间竹屋的门外停下,轻叩门,道:“小姐,有客人来。” 门内传来一道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声音,“进来。” 打开房门,第一眼见到的却不是人,而是一道素黄的屏风,隔着屏风,能够看到一名绾着灵蛇髻的女子坐在躺椅上,看着窗外残败的海棠林。 “小姐,这两位是廖……” 梁海棠立即截口道:“他为什么没有来?” 三人沉默不语。 “这样吗?”梁海棠的语气很平静,“他的确该死。” 梁海棠嘴上说着恶毒的话,声音却在颤抖。 “他死之前都说什么了?”梁海棠的语气陡然冷了几度。 苏小乞没有想太久,道:“他想再看一眼海棠。” 梁海棠张嘴结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遮住脸无声的哭泣,“蠢货。” “有人来了。”苏小乞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块木牌,上面写的就是这四个字。 “人?”苏小乞转而去瞧身边身材高大的女子,问道:“怎么回事?” “一定是弥勒佛的人。”女子愤恨不平的说道:“他们以前迫于廖大哥的威势不敢来此造次,现在廖大哥很久不露面,他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昨天,他们打伤了我一条手臂,还将海棠林大肆破坏,为的就是弥勒佛看上了我家小姐,要娶她过门。” 苏小乞双眉一挑,转身出门,“走,我去会会这个劳什子的弥勒佛。” 前去见弥勒佛时,与女子一番交谈,得知了她的名字叫陈秀,一般人都叫她秀姑。至于所谓的弥勒佛,是柴桑城的一霸,因为身材过于肥胖,又常常面露笑容,才有了弥勒佛这个名头。 来的人不是弥勒佛,而是他的手下,一个外貌还算俊朗的年轻人。这就大大出乎苏小乞意料了,他本以为干这种事的人多半都长得尖嘴猴腮,没想到还有些英俊。 年轻人彬彬有礼,拱手道:“秀姑,梁小姐可想明白了?” 秀姑没有丝毫要客气的意思,拧眉怒斥道:“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小姐永远不会嫁给一只肥猪!”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此变得僵硬,笑吟吟道:“这么说的话,在下回去不好交差啊。” 秀姑冷哼一声,道:“我管你交不交的了差。” “主上给我下的命令是,就算是用绑的,用拖的,也要把梁小姐带回去,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年轻人长吁短叹。 秀姑毫不退让的喝道:“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带走梁小姐。” “那就对不住了。”年轻人手里突然出现一柄短剑,剑身一抖,一道凌厉的剑芒顿时劈斩而出,划向秀姑的腰腹。 秀姑的眼神瞬间变得森冷,正欲运转全部灵力来抵挡这一剑时,苏小乞不算高,却如青松般挺拔的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 缠绕着漆黑妖纹的手闪电般抓住了似有形又无形的剑芒,五指用力,剑芒便“嘭”的精光闪闪的粉碎了开。 年轻人心头一跳,他这一剑的威力不算超乎想象的强大,想要破这一剑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但苏小乞这种轻描淡写的方式实在让他心惊不已,难道地魄境的修行者都是这么恐怖的吗? 居然毫不在意的用肉身去硬撼术法?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主动出击 不自觉的,年轻人的心里有了几分惧意,但一想到弥勒佛凶残的笑容,他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恐惧,面对苏小乞。 反手提剑,年轻人的身体就像张大弓一样弯曲,结实的双腿突然鼓出了无数的肿包,如同落石般滚动。紧跟着,每一颗“石头”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年轻人向前踏出一步,正欲弹射而起的身体却被一只搭在肩头的手按了下来。 就仿佛是一颗炸弹在年轻人的脚下爆炸了,泥石乱溅,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尺许深的土坑,传来的反震之力将他双腿的裤管都震得粉碎,青筋挣裂皮肉,从腿里钻了出来,伤口触目惊心。 年轻人的脸变得异常的苍白,同时,眼中骤然涌出可怕的恨意,反提的短剑惊虹掣电般划向苏小乞的脖颈。 苏小乞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上身后仰避过的同时,左手结出剑指,霍然刺中年轻人手腕处的太渊穴。 一篷血雾顿时腾起,手臂上的所有毛孔都往外渗出了血,年轻人吃痛的惨呼一声,但很快,在苏小乞的剑指堪堪触及到他的喉结时,年轻人双目充血的将呼痛声咽了回去。 “现在。”苏小乞对年轻人露出一丝笑容,“你觉得自己还能带的走梁小姐吗?” 年轻人的气管炸裂般的疼,让他说不出一个字,他只能用力的摇摇头,从嗓子里硬挤出尖细的声音,“我就是受了弥勒佛的命令,不听话我就得死。” 苏小乞很理解的点点头,然后道:“秀姑的手臂是你打伤的?” 年轻人不敢说话了,他不开口,便代表默认。 苏小乞还没来得及撂下几句狠话,便听身后“呛啷”一声,接着便是雪亮的刀光闪过,年轻人受伤的手臂高高飞起。 年轻人发出了不似人的惨嚎,双眼仿佛要爆出眼眶,冷汗瞬间湿透重衣。 喻笑笑动作干脆的将刀归鞘,竖起木牌,上面写着,“打女人,该死。” 苏小乞暗自咋舌,喻笑笑每次出手,都让他心惊不已,干净利落又狠辣。 年轻人是没有反击的能力了,苏小乞想了想,将手收回。这个时候,喻笑笑手中的木牌,又变了几个字。 “弥勒佛在哪?” 年轻人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一味地倒抽凉气。 喻笑笑作势再拔刀,年轻人马上惊慌失色,“我带路,我带路。” 喻笑笑冷哼一声,将刀猛地收回。 苏小乞夺过木牌,“你要做什么?” 喻笑笑英气逼人的双眉用力一挑,“当然是杀过去。” “这……”苏小乞略有迟疑。 “不除掉这个弥勒佛,下次就是他到这里来。” 苏小乞这才点头,“就听你的吧。” “我也去。”秀姑见两人商量好,自告奋勇。 苏小乞摇头,道:“你受了伤,与人厮杀起来,伤会加重。” 秀姑担忧道:“可你们只有两个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苏小乞与喻笑笑对视一眼,同时自信一笑。 “你们不要去了。”梁海棠从屋里走了出来,“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苏小乞终于见到了梁海棠的真面目,她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细腻光滑,一双明亮眸子十分的灵动,不沾一点世俗气。 苏小乞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想法,这样一个世间罕见的美人,究竟是怎么看上邋里邋遢的廖元的? “您要离开这里?”苏小乞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他与廖元,用亦师亦友这个词更贴切些,对于梁海棠,他不自觉的就有一种对待长辈的感觉。 梁海棠留恋不舍的望着海棠林的一草一木,“这里有留恋的地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不舍是因为在海棠林住了十多年,没有可留恋的,是因为廖元再也不会来了。 “等我们回来再谈。”喻笑笑依然不改决定好的计划。 “为什么?”梁海棠讶异道:“你们受了廖元托付而来,现在我平安无事,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冒生命危险?” 这些问题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了,喻笑笑看向苏小乞,苏小乞会意,说道:“以我们的速度,迟早会被弥勒佛追上,与其仓促迎敌,不如主动出击。” 梁海棠很懂,她不是修行之人,会被弥勒佛追上,都是因为她的拖累。 梁海棠的眼中充满了歉意,“我……” 苏小乞与喻笑笑却已经转身踢着年轻人的屁股向林外走了。望着三人走远,梁海棠怅然的叹了口气。 跟随着一路跌撞撞的年轻人,苏小乞两人到了一座极具威严的宅子,门口蹲着两尊等人高的石狮子,正如此间的主人一般,气势凌人。 “两位等一等,我去敲门。”年轻人尽力的让脸上挂起笑容,可就像是哭丧似的难看。 “不用敲门了。”苏小乞摆摆手,“你当我们是干什么来了?还要敲门等着他会客?” “可是……” 苏小乞大步走上台阶,提起拳头,猛对镶着铜钉的朱漆大门轰出一拳,霎时间,木屑纷飞,两片门飞进了院里,将石榴树砸的断折倒地。 重重院落里顿响起了嘈乱的骂声,喻笑笑走到苏小乞身边时,只见屋脊、院里都站了人,约有六十人左右。 苏小乞与喻笑笑相视而笑,皮肤陡然浮现出了墨色妖纹,而喻笑笑,皮肤上的妖纹近乎透明,形成了一道道风暴般的漩涡,多半是拥有控风能力的虚灵系灵魄,所以她的刀才会快的不可思议。 同一时间,两人同时飞掠了出去,喻笑笑每次挥刀,人往往还没看清刀的起势,脖子上便浮现出了猩红的血线。 苏小乞的速度不如喻笑笑的快,但他的攻击灵活多变,再加上《空镜落影》的虚实转换,能够在他手上走过三招的人寥寥无几。 两人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只见敌人接二连三的倒下,他们的身上竟然没有多出一处伤口,就连衣衫都完好无损。 再将一人拍的吐血跌飞,苏小乞心中警兆顿生,双脚连蹬,瞬间倒掠出了数丈远。 “轰”的一声,尘土弥漫时,院子里多了一具庞大的身躯,肥肉层层叠叠的堆在身上,好似一座小山。 第二百五十章 时机到了 眼前这个异如常人的胖子就是弥勒佛,他赤裸着上身,下身套着一条肥大的牛犊裤,就这样还紧勒着肉,看起来十分的难过。 弥勒佛的身上有着一股很浓重的馊臭味,就像是几年不曾洗漱过了,想要清洗这一身肥肉,的确不是容易的事,他身体上的污垢都是手下的男男女女用舌头清理干净的。 弥勒佛金刚怒目的扫视苏小乞两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了年轻人的脸上,语气森寒的说道:“你把人领来的?” 年轻人抖如筛糠,不敢回话。 “滚过来!” 年轻人迟疑,踌躇不前。 “好的很,好的很。”弥勒佛怒极反笑,大踏步上前,整座宅子都在随之颤动。 苏小乞与喻笑笑严阵以待,但很快,他们便发现,弥勒佛不是奔着他们来的,而是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直奔着年轻人去了。 “救我,救我。”年轻人悚然变色,表情惊恐的向苏小乞身后躲,他的声音都变了,尖细的就像是在吹哨子。 苏小乞还没动,喻笑笑便先一步抽刀切向弥勒佛的腹部,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弥勒佛肚子上的肉充满了弹性,一瘪一鼓,快刀上的劲力便被泄的七七八八,滑歪的刀顿被肉夹了起来。 弥勒佛狂笑三声,蒲扇大的手掌猛对喻笑笑的脸抽过去,庞大的巨力让风都在尖声厉啸。喻笑笑瞳孔骤然紧缩,她的刀法从来都是不留任何的退路,刀一出便分生死,现在刀像在肉里生了根,她一时愣住想不到对策了。 幸好苏小乞及时反应,闪掠到喻笑笑的身前,拳猛然击出,一股沛然无匹的力量随拳峰尽泄了出去。 然而,苏小乞很明显的感到这股力量被四处牵扯,就这么随着弥勒佛肥肉的抖动,石沉大海。 另一边,弥勒佛也清晰的感觉到,掌上贯注的浑厚劲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抵消了,并且还有几缕寒气顺着掌心爬上来,让他的手臂不禁感到几分酸麻,像短暂的失血后,掌心仿佛有群蚁咬噬。 不自觉的,弥勒佛倒退了五步,每退一步,脚印便清晰几分,最后全身肥肉剧烈抖动,这才稳住身体。 相比之下,苏小乞就自如多了,身躯只是微微一晃,便将袭来的冲击泄入足下的泥土里,身材顿矮了几寸。 弥勒佛缓缓眯起狭长的双眼,与苏小乞交手,他首先弱了几分,真正硬拼,他很可能不是苏小乞的对手。 “小……”弥勒佛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费力的挤出笑容,“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苏小乞抱抱拳,道:“打遍天下无敌手,走一路害一路,上一宗门灭一宗门,体操传播者,惊天动地闯五域,圣子乞。” 弥勒佛的脸色时青时白,他在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废话少说。”苏小乞将双腿从土里拔出来,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取你性命,跟我套什么近乎?” 弥勒佛露出牵强的笑容,道:“你我之间并非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我可以答应,今后再不会招惹梁姑娘,还请…… 还请……”一想到苏小乞一大串的名号,弥勒佛便念不出了,“还请饶过兄弟这一次。” “兄弟?”苏小乞似笑非笑的看着弥勒佛。 “小弟,小弟。”弥勒佛谄媚的笑,他居然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 始终默立在一旁的喻笑笑不答应了,杀气狂放,身形极速奔向弥勒佛的左侧,擦肩而过的同时,刀借着前冲的力斩向弥勒佛的上腹部。 锋锐的刀锋又一次陷进了**,弥勒佛眼中燃起了火,如同凶兽般等着择人而噬。但他还是忍耐住了,他确信苏小乞一定是有备而来,不然怎会仅凭两人就敢前来涉险? 该低头时低头,该硬气时硬气,该装孙子的时候一定不能把自己当做爷看待,他之所以有弥勒佛这个名头,可不全都是因为一身肥肉。 推掉喻笑笑的刀,弥勒佛高举双手的倒掠几丈,笑逐颜开道:“老哥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座宅子里的东西任你挑。” 正说着,弥勒佛突然感到后脊传来一股剧痛,伸手探过去,竟是扎了一柄剑。万幸的是,他的肉很厚,伤到的仅仅只有皮肤,根本没有对筋骨造成一点的影响。 弥勒佛目中闪烁着可怕的杀机,去寻对他出剑的人,终于,他见到一人面无人色,脸颊白的近乎透明,他知道他找对了。 不惧剑刃锋利的握住剑身,弥勒佛举着手里的剑,上身微微后仰,欲要振臂将剑掷出,两侧腰眼却在这时同时被剑刺中。 弥勒佛惊怒交加,在他到来后,苏小乞两人就对余下的人停止了屠杀,万万没想到,他救下的人对他动起了手。 一阵气血上涌,脸庞紫红的弥勒佛就要追上一人将其撕碎,然而,他仅仅迈出一步,便双膝酸软,无力的跪在地上。 “毒发了!”马上有人大喊,从院落深处,忽然就传来女子的喊杀声,身穿各色衣衫的女子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足有百余人。 紧接着,她们像蚁群似的扑上了弥勒佛,将其淹没,只留下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苏小乞与喻笑笑面面相觑,他们有点看不懂,弥勒佛与他手底下的这些人怎么就开始自相残杀了? 看他们出手,像是早有准备,差的就只有一个好时机。 这些人出手甚是凶残,面容狰狞扭曲,身体里就像是被仇恨所填满,竟是将弥勒佛活活分尸,撕的支离破碎。 苏小乞瞧得一阵作呕,等众人渐渐冷静,肃声道:“找个能说话的来。” 一群人你瞧我我瞧你,一个生着络腮胡的汉子越众而出,对苏小乞拱手施礼。 “什么情况?” “我们受他欺压已久,无时无刻不想将他碎尸万段,就像您之前看到的那样,我们早想好了计划,只是苦于实力羸弱,有心无胆,一直在蛰伏等待时机。 就在刚刚您与他交手,我们觉得时机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奇怪的人 看这些人虽然衣衫华贵,暗地里怕是遭受了不知多少非人的对待,苏小乞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络腮胡汉子倒是没有走,而是毕恭毕敬地垂手站着,苏小乞暗觉奇怪,问道:“你还有事?” 汉子躬身道:“弥勒佛的房间里有一处暗室,他每次进暗室,都能拿出不少好东西。” “哦?”苏小乞认真的打量起汉子,道:“你知道暗室开启的方法?” 汉子点头,“知道的。” 很快,汉子又解释道:“我算是弥勒佛的心腹,跟他……比较……比较亲近。” 汉子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苏小乞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怪异,想了想,道:“带路吧。” 领着苏小乞穿过几道月洞门,汉子走进了一间大敞开门的屋子,房间里的布置极为的奢华,各种家具的取材无一不是罕见之物。 “弥勒佛就住在这。”汉子边说着,边走到铺着鸭绒褥子的床铺边,在床上摸索一阵,掀开褥子,手指点在床板上的某一处。 指头下“咔”的一声,很明显的下陷几寸,随后,汉子飞快的在床板上连点,陷下去的地方足有几十处之多。 与此同时,木床“轰”的横移出一丈远,通往地下暗室的入口显露了出来。 “他有意在我面前开启过暗室,也想着带我一起下去,我不知他是在试探,还是做什么,没同意。” 苏小乞眉梢一挑,道:“那你现在要不要随我们进去瞧瞧?” 闻言,汉子有些跃跃欲试,但很快,他便打消了心里的念头,拱手施礼道:“小的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 言罢,转身出了房门,走远了。 “会不会有诈?”苏小乞的视线被木牌挡住,喻笑笑的警觉性很高。 苏小乞提议道:“我先进去?” 喻笑笑摇头,“结果还是一样的。” “有了。”苏小乞打了一个响指,拍拍腰间的妙空袋,将变色龙放出,道:“先让它给我们探探路。” 变色龙茫然四顾,还不知道苏小乞已经把它当成了趟路的炮灰。 苏小乞吹个响亮的口哨,指着幽深的洞口,命令道:“进去瞧瞧。” 变色龙不理。 “不去?”苏小乞全身似炒豆子般爆响,变色龙顿化作离弦之箭射入了暗室。 一盏茶的工夫,变色龙顺着台阶从地下爬上来,对苏小乞吐了吐信子。 见此,苏小乞转头对喻笑笑道:“看样子是没有危险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暗室,出人意料的是,室内竟然空空荡荡,一个在虚空中缓慢旋转的紫色漩涡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苏小乞心头一跳,毫无疑问的是,这个隐隐向外散发空间力量的漩涡绝对是秘境入口。 与喻笑笑对视一眼,苏小乞陷入了沉思,到底要不要进去? 没有犹豫太久,苏小乞便决定进入秘境,所谓富贵险中求,修行之人忌的就是有太多的瞻前顾后。一辈子是遇不到太多的生死考验了,可离峰顶是越来越远了。 苏小乞要进,喻笑笑当然没有留在外面的理由,眼前就像平静的水面起了层层涟漪,两人所望之处也变得模糊不清。待风平浪静,出现在两人视线中的,是一扇十丈高的巨门,还有散落满地的璀璨灵晶。 “咦?”饶是苏小乞做好了准备,也没料到会见到这么具有冲击力的一幕,与喻笑笑交换一个眼神,苏小乞站到门前,手摩挲着门上古朴的花纹。 门后会是什么? 暗暗施力,纵然是千斤重的巨石都能推得开了,小小的一扇门却纹丝不动。苏小乞略感诧异,催动灵力再次发力,与之前所遭遇的情况相同,门竟然连轻微的晃动都不曾出现。 苏小乞不由得皱起了眉,始终没有动作的喻笑笑却在这时伸手指向门缝边的一个小小孔眼,难得露出了笑容。 双眉不自觉的一挑,苏小乞趴在孔眼上向内观瞧,不一会儿,他将视线收回,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孔眼就是开启大门的锁眼。 钥匙会不会是在弥勒佛身上? 苏小乞正想着出了密室翻箱倒柜一番,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从手上的雪戒中取出一把积灰很久的黄铜钥匙,这把钥匙还是在沂水城时,从王爷那里得来的。 门外的灵晶全部被苏小乞装进了雪戒,燕折雪留给他的这件空间灵器,里面的空间至少可以比的上五个百宝囊,所以,苏小乞将百宝囊里的东西都一股脑的转移进了雪戒。 将钥匙对准锁眼插进去,轻轻一拧,居然有一种无比顺畅之感,钥匙与锁是相配的,也就是说,门内就是大秦王朝的国库! 至于周围的环境为什么与地图上不一样,大概是时间久了,空间力量日渐消失,面积在一点一点缩小,如果再晚个一两年,国库就很有可能卷在空间乱流中撕碎了。 苏小乞没有急于推开门,而是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双手放在门上,猛然向内一推,厚重的门缓缓开启,一只犹如青铜铸成的拳头在他眸子中逐渐放大。 突如其来的攻击,使苏小乞的呼吸为之一顿,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整个人向后倒下去,跟着,像条滑不留手的鱼儿滑进门内人的胯下,拳头猛击在了此人的下身。 当!! 就仿佛是大槌撞钟的声音,拳头所感受到的触感不像是击在血肉上,而是打在了钢铁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苏小乞的手臂一阵酸麻。 眼看身体两侧的腿要快速夹紧,苏小乞匆忙滑出,双掌吐出两股强劲的力,身躯跃起的一刹那,拧身面对敌人。 面前这个身穿残甲的男人不像是血肉之躯,每一寸皮肤都如同铜汁浇铸,双眉斜入鬓角,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压迫而来。 “你……是……谁……” 男人的语调很慢,对于他来说,似乎每吐一个字都极其的费力。 苏小乞的内心震惊的无以复加,可以肯定的是,门从关上的那一天就再没开启过,否则,这个奇怪的男人早就不存在了。 他能说话,就说明他还有心智,大秦王朝千年前便已灭亡,这个男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是怎么活过来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归途 “你又是谁?”苏小乞保持戒备,反问道。 “吾乃……”残缺的甲叶都哗啦啦的震动起来,男人突然顿住,目中一片茫然,“吾是……吾是何人?” 就在此刻,在男人身后的喻笑笑旋即动了,长刀滑过脊背,飞溅起一连串的火星,流离在空气中,缓缓消失。 喻笑笑的心脏骤的揪紧,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在男人转身挥掌时立即抽身暴退。男人却对她紧追不放,一掌落空,气势汹汹的追上去。 男人的目光都被喻笑笑所吸引,苏小乞身形一展,如同人形的蝙蝠般滑翔到男人的背后,贯注着强大内劲的拳头猛击在了男人腰椎处的命门穴。 当!! 一道足以刺破耳膜的撞钟声响彻天地,强烈的震荡波向外波荡而出,苏小乞顿控制不住身形的向后连退十多步。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苏小乞心惊不已,这个时候,男人放弃了喻笑笑,转而攻向他。显然,在男人看来,他的攻击更为强悍,更具威胁力。 苏小乞不打算闪避,双脚脚尖在地上猛然一拧,身躯陡然射了出去,与男人硬碰硬的冲撞在一起。 他很想试试现在的肉身到底强横到了怎样的一种程度,因此用的是悍不畏死的打法,也不防御,将能拿出手的招数都倾泻了出去。 相同的,男人用的也是以命搏命的法子,他的出招没什么取巧之处,简单的直拳,平淡无奇的踢腿,被他施展开来却显得凶狠霸道,震耳的音爆声不断地炸响,空间泛起层层涟漪。 两人再次互挨一记,各自震飞撞到墙壁摔到地上,同时喷出了一口血。 男人是真正的血肉之躯,他的胸口、背部都有几处很明显的凹陷。苏小乞就更为凄惨多了,几根破碎的骨头从皮肉内刺出来,身体鲜血淋漓。 苏小乞沉下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的双目紧盯着男人,仍然斗志昂扬。 男人却没有动,垂着头,声音低沉的说道:“我想到自己是谁了。” 苏小乞愣住,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李立。” 这个名字苏小乞当然不会知道。 “大秦战神,大秦战神……”李立笑声悲凉。 苏小乞困惑难解,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国灭,皇帝陛下命我来守国库,等待后人开启。”李立语气柔和的说道:“你是哪位皇子的血脉?” 苏小乞摇头,“我谁也不是。” 李立怔住,继而眼神凶狠的瞪着苏小乞,道:“你怎的有国库钥匙?!” 苏小乞不答反问道:“你是否知道秦灭亡几年了?” 李立沉默,突然双手抱头,目中疯狂的火焰越燃越烈,他被关的太久,心智早就失常了。 “有千年了。”苏小乞道:“你觉得哪位皇子的血脉能传到千年之久? 秦也不过区区百年。” 李立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瘫软的靠着墙,一遍一遍的拷问自己的内心,“我等了千年,为了什么?” 苏小乞快速扫了一下室内,空间很大,然而,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存在。 苏小乞不禁蹙起眉头,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李立随口应了一句。 苏小乞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国库里的东西呢?” “吃了。”李立的瞳孔正在涣散,“都被我吃了。” 苏小乞错愕道:“金银珠宝也能吃?” “吞天噬日,这门功法只要修为到了,什么都能吃的下。”李立惨然笑道:“我看着粮食腐烂,看着无数天材地宝进了我的肚子,金银珠宝成就肉身金刚不坏,到最后却是一场空。” 人的寿命不可能有千年之久,李立能活这么长时间,很可能吃了增加寿命的药草,抑或丹药。可对于他来说,寿命只会给他增添无尽的痛苦。 “你……”苏小乞吐出一个字,忽然顿住了,他发现李立闪烁着精光的双目在渐渐黯淡,无数的灰尘从残碎的盔甲中弥漫出来,不消十息的工夫,李立便成了一堆飞灰。 苏小乞呆住数秒,目光转向喻笑笑,道:“看起来他是全凭着一口气在支撑,现在气没了。” 喻笑笑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苏小乞在室内开始翻找,逛了一圈之后,手捧着一个盒子回到了喻笑笑身边,无奈道:“只找到了这个。” “是什么?” 苏小乞摇头表示不知,喻笑笑放下手里的木牌,接过盒子,入手一沉,同时还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渗进了掌心。 盒子就像是一整块方形的玉石,细查之下才能看到边角的缝隙,明明没有锁,可任凭如何的施力,都无法将其打开。 喻笑笑的脸上慢慢多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将玉盒放到地上,“呛啷”抽出了刀。 “等等,等等。”苏小乞忙拦住喻笑笑,道:“强行去拆,里面的东西极有可能被毁,我还有法子。” 喻笑笑将刀收回,好奇的看着苏小乞。 苏小乞将玉盒收起,道:“开启这个盒子还需要找到一个人,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 两人回到海棠林,梁海棠与秀姑从两人走后,就一直守在林外向弥勒佛所在的方向张望,在两人的身影越发清晰,悬起的心总算落回了胸膛。 没有多作闲聊,四人便踏上了去往沧海域的路,梁海棠想要出海,但首要做的是,她要将廖元也带上,因此,这条路就要显得漫长许多了。 踏上归途,苏小乞的心不由自主又开始激荡起来,他越发的想念渔屋、老柳、深湖,还有与他混过很长时间的寇辰。 但苏小乞没有第一时间前往灵道门,而是绕道去了石楼村,将廖元的尸骨起出后,去了海川港。 苏小乞的样子很显眼,郭宅的人竟然还记得他,进门通报老爷后,迎接他的却不是郭大富,而是那个一心练剑的郭小富。 “苏大哥。”郭小富见到苏小乞时,眼睛立时一亮,张开怀抱迎了上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旧人 世上总是充满着各种意外,谁也没想到,一生极为传奇的郭大富竟然在吃酱牛肉时被噎死了。现在,泰安商会的主事人是郭小富,泰安商会没有因为郭大富的死而败落,在郭小富的管理下更加蒸蒸日上,生意遍布各域,甚至已经有了与金家分庭抗礼的趋势。 让苏小乞最为震惊的还是林秀宁,她居然嫁进了郭家,泰安商会的势力范围之所以比以前更广,多是因为她在暗中助力。 就像与苏小乞分别时所说的那样,林秀宁现在的确让苏小乞刮目相看,镇远镖局真的成为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镖局。至于她是怎样与郭小富相识的,商会需要运送货物,找到大出风头的镇远镖局,两人一来二去便互相有了好感。 苏小乞坐在大厅里的客座上,看着林秀宁脸颊上两寸长的疤痕,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你的脸……” 林秀宁毫不在意的一笑,语气平淡的说道:“在外走镖免不了出点意外,能有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郭小富报以苦笑,很多时候,林秀宁的强硬都让他无言以对,说是他在当家,倒不如说很多事都是林秀宁拍板子决定的。不过,他没有因为林秀宁的越俎代庖感到愤懑,在他看来,他与林秀宁是不分彼此的。 苏小乞又与两人寒暄几句,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们买艘能够出海的大船。” “买船?”郭小富疑惑道:“买船做什么?” 苏小乞直截了当道:“出海。” “出海?”郭小富与林秀宁一个眼神交汇,苏小乞准备出海做什么,这个他们不好再多问了,郭小富从主位上站起来,向外呼喊道:“来人。” 马上有下人快步走进大厅。 “找艘最好的铁甲船,给苏大哥备上。” 来人应是,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需要多少……”苏小乞要从雪戒里取灵晶,郭小富上前一步拦住,紧攥苏小乞的手,满面怒容道:“苏大哥敢这么见外? 那这艘船我就只能收回来了。” 郭小富的表情没有一点的作伪,两人对视片刻,苏小乞无奈叹道:“我真是不该来的。” 郭小富嘿嘿一乐,忽又面露悲伤,但又掺杂着几分喜意的说道:“我知道您是想来看看我们,一年前灵道门发生乱子,我们都以为再见不到您了。” “乱子?”苏小乞心里咯噔一声,忙道:“什么乱子?” 郭小富将灵道门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苏小乞陷入沉思,半晌过后,道:“跟我一起的寇辰,你还见过吗?” 郭小富点头,“我往灵道门去过几次,都是他接待的。” 闻言,苏小乞这才放心,他的朋友不多,寇辰算一个,如果得到的是死讯,他实在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现在……” “他现在是灵道门的执法长老。” 苏小乞目中闪过一丝讶色,面对羊福这个仇人,寇辰是怎么与他共处的? 羊福竟然也愿意让寇辰执掌这么大的权利? 他就不怕引火烧身? “还有封掌门的女儿。” 苏小乞的脑中出现了一张充满戾色的脸,“她?” “封掌门死后,她就投湖自尽了。” 苏小乞不自觉的睁大眼睛。 正说着话,之前退出去的下人又微躬着身体重新回到大厅,“老爷,船已经备好了。” 苏小乞去看坐在大厅始终不发一言的梁海棠,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 梁海棠与秀姑坐船离开了,她们也没有想好要去往何地,只是说走到哪里便算哪里,如果看到心仪的岛,便住下来。 铁甲船算是一种水上灵器,只要有灵晶支撑,不需要担心它没有动力。 将两人送走,苏小乞这才动身赶往灵道门,坐上二营长战车,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灵道门的山脚。 收起战车,苏小乞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观天殿,目中现出了些许回忆之色,但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走上登天梯,所感受到的重力再不像以前那般山一般的沉重,甚至可以说完全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 寇辰现在住在了他曾经居住的渔屋,他每天都只有两个去处,如果不是在囚牢,便是在渔屋。 守在登天梯旁的两名弟子忽然感到一阵风掠过,但四下环视,却是没发现一个人影,摇摇头,又挺直了身体。 苏小乞先是去了渔屋,或许是真的巧,寇辰正怀抱着包在襁褓里的婴儿,面露愁苦的轻晃着哇哇大哭的婴儿。 苏小乞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听到声响的寇辰也在此时看过来,他先是一愣,继而狂喜的险些将婴儿扔在地上。 三两步赶上去,激动的喊了一声,“苏大哥!” 苏小乞同样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想要来个拥抱,但一见寇辰怀里的婴儿,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居然都当了父亲。” 寇辰的表情更加苦了,唉声叹气道:“我现在很想知道生这个小祖宗是为什么了。” 兴许是为了应和寇辰这句话,婴儿的哭声突然变得更加响亮。 “寇辰!!”屋里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 接着苏小乞便见游奕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寇辰脖子一缩,正想着对苏小乞说两句挽回颜面的话,却发现苏小乞已经不见了。 几个起掠,苏小乞与喻笑笑便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了山脚,喻笑笑有些不懂,“你不是想知道……” 苏小乞摇摇头,道:“知道他过得好就够了。” 喻笑笑脸色一变,生出几分怪异的情绪来,“你们不会是……” 苏小乞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去洗洗脑子。” …… 海边的小山坡上长满了青草,只有一座土坟不见一丝绿色,瞎了左眼的老人比以前更加苍老了,眉宇间再不见傲气,无论是谁来看,他都是一个普通的不能普通的老头子。 “我老了。”老人与苏小乞望着大海,“拿锄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能顾得上的只有这座坟了。” 苏小乞笑笑,道:“你马上就能安心了。” 老人侧首,面露凝重的去看苏小乞,“你还是不改想法?” 苏小乞的视线落在土坟上,笑道:“毕竟答应过别人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见王爷 “你真的找到了国库?!”沂水城的王爷在苏小乞拿出玉盒之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在去龙口之前,苏小乞还是决定先到沂水城找王爷看看玉盒里到底装了什么宝贝,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付一个小小的金家,已经像探囊取物般容易了。 令苏小乞没想到的是,王爷居然也有了孩子,与他在一起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夜里,与寇辰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妓女。 至于他们现在讨生活的营生,还是像以前一样讨饭,被斩去肢体的乞丐,倒是再也不见了。 “这个玉盒你认不认得?”苏小乞淡淡笑道。 闻言,王爷回屋翻箱倒柜,半晌过后,找到一张陈旧的羊皮图在桌上摊开,目光投上去,图上画着各种宝物。 端详片刻,王爷惊喜的往图上一指,“在这里。” “天玉宝盒,秦历四十六年,有星落入会安郡,寻之见一美玉,人力难以损毁,雕以阵法制成玉盒,需皇族之血开启。”苏小乞念了一遍图上对玉盒的介绍,笑看着王爷,拍拍天玉宝盒道:“就劳烦王爷出手让在下长长见识了。” “好说,好说。”王爷很是熟络的拍拍苏小乞的肩,大声笑道:“你我兄弟,何须客气?” 苏小乞回之一笑。 正准备用匕首划破手指的王爷忽然又停住了,朝门外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的男童喊道:“复国,快来,爹给你看个新鲜玩意。” 约有两岁大的男童马上跳起来,风一般的跑进来,仰起脸看着王爷,奶声奶气,“爹,啥事?” 男童的模样很机灵,说话居然也很利索。 王爷牵起男童的手,满目疼惜的下不定决心,终于,鼓足勇气,握紧匕首在男童的手指上用力一划,伴随着男童的嚎啕大哭,血从指肚子里涌了出来。 紧接着,王爷紧抓住男童的手在玉盒上用力一按,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嫣红的血珠,可等了许久,始终不见玉盒有任何的变化。 王爷的脸霎时苍白,发青的嘴唇颤抖不止,忽然就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我就说我这小眼生不出大眼的崽,你瞅瞅这兔崽子的眼睛大的像牛蛋似的,哪里跟我像了? 你怎么能信那个女人的鬼话,真以为她肚子里的是我的种了?” 王爷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你说啥?!”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挎着菜篮的女人,她的身材比起那时肥了整整一圈,一手盈握的腰肢更是成了堆了几层赘肉的水桶。 不见这个女人还好,见了面,王爷瞬时炸了,怒吼道:“你还有脸问我啥?!” 一把将哭泣不止的男童扯过来,王爷歇斯底里的喊道:“他到底是哪个鳖孙的种?!” 女人的脸登时暴起青筋,叉着腰骂道:“他爹就是全天下最无耻最败类的人!” “你娘的。”王爷撸起袖子,用他完整的右手,还有失去左手的左臂,上前与女人厮打起来。 “你俩等等。”苏小乞终于有机会出声了,“我能不能说句话?” 两人还在骂骂咧咧的互相撕扯着对方的头发,男童在放声大哭。 “宝盒开了!”苏小乞的声音震天响,房梁上的尘土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王爷停住了手,女人又咬又抓,他不敢动手了。 “那个……”王爷推了推咬住他手臂的女人,纹丝不动。 “可能是我……可能是我搞错了。”王爷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女人的眼睛。 女人充耳不闻,抓的王爷满脸血痕。 …… 足足半个时辰的工夫,王爷总算将女人哄好。 天玉宝盒里的东西给了苏小乞很大的惊喜,不仅有《第八套广播体操》所有的后续功法,还有大秦王朝最为强悍的攻防术法——《真龙秘法》。 从王爷给男童取名便可看出,他仍然没有放弃复国的念头。幸好《真龙秘法》不是用卷轴保存,而是将修炼方法写在了一张奇特的皮上,苏小乞将其抄出,送给了王爷以作答谢。 总算了结了一桩心头事,苏小乞与喻笑笑再次动身,赶往龙口金家。 …… 江初蝶站在高楼之上凭栏下望,在宽阔的院子里同样有一个两岁的男童。然而,不过是在这个世上两年,他的眼中便充满了戾色,这么小的身体里实在不该露出这种神情。 “你跑,你快跑啊。”仍然姓金的男童催促着一名身体健壮的下人。 下人战战兢兢,不敢动一步。 “没用的狗东西!”扎着冲天鬏的男童拧起双眉,猛地从身边毕恭毕敬的下人手里夺来一张小弓,拉弓引箭,寒着脸道:“跑不跑?” 下人“扑通”跪在地上,涕泪纵横的哭嚎道:“少爷,我上有老下有……” 噗的一声,羽箭精准无误的射进了下人的口中,从后脑贯穿出来,鲜血顺着箭尖流成线的淌在地上,瞪大着眼珠的下人向前栽倒在地。 “没意思,太没意思。”男童烦躁的跳脚,一双可怕的眸子在四处乱转。 最后,停在了身边抖如筛糠的下人身上。 “你。”男童踢了此人一脚,道:“跑起来。” 下人立即跪倒,磕头如捣蒜,“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男童微眯起双眼,笑吟吟的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想不想跟他一起死?” 下人连哭带喊:“饶命啊少爷,少爷饶命啊。” “不想死就起来。”男童用弓敲敲下人的肩。 下人哪敢起,仍在乞求。 男童猛然暴喝:“起来!!” 下人一个哆嗦,下身发骚的站起来,他竟然尿裤子了。 男童嘿嘿一乐,指着院门,道:“跑,你能跑出这道门我就饶你一命。” 下人结结巴巴,“少爷,我……” “跑不跑?”男童再次将弓拉满,对准下人的眉心。 下人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向十丈外的大门疯跑,他没有直线前进,而是左右摇摆,这就使得男童不算精深的箭法失去了准星,射出几箭都钉在了地上。 眼看着下人就要出了门,男童愤怒的将弓猛掼在地上,几个起掠竟追上了下人,在下人听到身后有风惊恐的转头时,他的头像个西瓜爆开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才 “英才的修为见长啊。”与江初蝶并肩站在一起的刘管事眼里充满了骄傲。 “他懂事早。”江初蝶同样欣慰的说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他居然都有炼气二重的修为了,如果这都不是天才,那谁是?” “去年他找到我,说是要修炼,我只当他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刘管事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容。 院子里的金英才又开始找下一个“玩伴”,下人哪个不想躲? 可谁退的最快,谁就会死的更快,以至于他们只能两股战战的站在原地等死。 “这样下去,没过多久下人又要被英才杀光了。”刘管事摇摇头,不无叹息的说道。 “死了就再换一批。”江初蝶笑意晏晏的说道:“人命能值几个钱?” 金英才再次挑中了目标,无论是跑,还是不跑,结局都是一个死字,下人们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最终,他们的选择仍然是跑。 这一次,金英才的箭法突然就变得很是精湛了,箭箭追魂,先是射中了下人的双臂,接着是双腿,在下人扑通跪地后,最后一枝羽箭朝着后脑如电般飞射过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致命的箭矢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苏小乞将箭轻松的拗断扔在地上,抬头望着楼上的两人,声音如浪传出,“下来受死!!” 江初蝶与刘管事的脸同时一变,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交汇过后,刘管事放声疾呼:“来人,快来人!” 各院马上响起了无数的掠空声,苏小乞两人被一群人包围,其中有四人最为显眼,他们的修为都处在了凝魄境到地魄境的临界点,距离突破新境界只差临门一脚。 贺老五死后,金家五门神便成了四门神。 张一,赵二,吴三,钱四。 在金家,她们代表着绝对的权威,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利。 看着金英才被人悄悄藏在身后,送上高楼,苏小乞只是淡然一笑,再惊险的场面他都经历过,尤其是在得到《第八套广播体操》后续功法,突破地魄七重之后,这些个修为差他太多的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还有喻笑笑在他身边。 苏小乞轻启唇道:“我三,你一。” 喻笑笑摇头,身躯骤然闪现到钱四的身前,长刀遽然出鞘,刀光闪过的一刹那,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什么?!”众人无不悚然变色,他们死也想不到,一个回合,叱咤一方的钱四就没了性命。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怎会强到这般可怕? 脑中有无数念头在交织,苏小乞在这个时候出手了,他选择的第一个对手是张一,这里面的人,只有他散发出的气息最为强悍。 掌心骤然浮现出玄妙的太极图,阴阳之力流转不休,苏小乞一掌拍向张一腹部处的巨阙穴,同时,他的左拳虚握,刚猛的劲力正在暗暗积蓄。 张一心中一凛,他完全没有与苏小乞硬拼的打算,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顿像片落叶飘忽不定的向后飞出了几丈远。 无人敢去挡苏小乞的路,哪怕有人高喊着“包围他们”,依然没人敢动手,只因喻笑笑正在如入无人之境的狂杀。她的刀挥出,从不落空,往往只见刀光一闪,便有头颅落地。 张一的身法再快,终究比不上苏小乞,大步流星的追赶上去,弃掌挥拳,张一只感到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潮水般从苏小乞的左拳冲来,准备反击的术法瞬时溃散,鲜血狂喷的飞了出去。 苏小乞双目随之紧眯,腹部下瘪,胸膛高耸,冷透骨髓的水寒之气顿将张一笼罩,他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摔在地上时,像个瓷器粉碎了。 张一身亡,苏小乞立即寻找下一个对手,同时,他见到喻笑笑与赵二交上了手。赵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能是因为修炼的是炼体一类功法的缘故,他与喻笑笑斗的不相上下,刀刃落在他身上,仅仅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既然赵二有了对手,那就只有吴三一个选择了,苏小乞马上气势汹汹的杀上去,没等动手,便见吴三身躯拔射而起,仓皇向门外逃窜。 吴三的逃给余下的人开了先河,他们同样明白,在金家再待下去,没有一个人能留得命在。尤其是在赵二被苏小乞一拳贯穿胸膛之后,所有人就像是跟随猴王的猴群,蜂拥着向外逃。 短短一盏茶的工夫,院里的人便死的死,散的散,高楼上的三人,早不知了去向。 他们想要逃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要他们施展身法,所散发出的灵气气息很容易便能被人追寻到,苏小乞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如一道青烟飘向院落的某一处。 张一身亡,苏小乞立即寻找下一个对手,同时,他见到喻笑笑与赵二交上了手。赵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能是因为修炼的是炼体一类功法的缘故,他与喻笑笑斗的不相上下,刀刃落在他身上,仅仅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既然赵二有了对手,那就只有吴三一个选择了,苏小乞马上气势汹汹的杀上去,没等动手,便见吴三身躯拔射而起,仓皇向门外逃窜。 吴三的逃给余下的人开了先河,他们同样明白,在金家再待下去,没有一个人能留得命在。尤其是在赵二被苏小乞一拳贯穿胸膛之后,所有人就像是跟随猴王的猴群,蜂拥着向外逃。 张一身亡,苏小乞立即寻找下一个对手,同时,他见到喻笑笑与赵二交上了手。赵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能是因为修炼的是炼体一类功法的缘故,他与喻笑笑斗的不相上下,刀刃落在他身上,仅仅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既然赵二有了对手,那就只有吴三一个选择了,苏小乞马上气势汹汹的杀上去,没等动手,便见吴三身躯拔射而起,仓皇向门外逃窜。 吴三的逃给余下的人开了先河,他们同样明白,在金家再待下去,没有一个人能留得命在。尤其是在赵二被苏小乞一拳贯穿胸膛之后,所有人就像是跟随猴王的猴群,蜂拥着向外逃。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该来的,躲不掉。 “你……你……”两人震悚起来,“你是他什么人?!” 苏小乞忍不住笑道:“这重要吗?” 的确不重要,就算知道苏小乞的身份,也是毫无意义的事。 两人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饶命,饶命。” 苏小乞嘿嘿一乐,双手挥舞,“跑呀,跑起来。” 两人如丧考妣,脸皮都皱在了一起。 苏小乞的身体骤然迸发出骇人的杀气,厉声喝道:“跑不跑?” 刘管事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女人,猛然起身,向院外狂奔。 苏小乞嘴角含笑,眼睛追随过去。突地,一道灰光闪过,没入刘管事的后背,他的身体倏地僵直,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数息之间,便成了一具焦黑的干枯尸体,摔成了几截。 江初蝶还没有反应到事情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刘管事便成了一具死尸,当下身体更加止不住的抖颤起来。 “跑。”苏小乞笑着对江初蝶示意。 江初蝶满脸泪水的狂摇头,“不敢,不敢。” “那这就让人觉得没趣了。”苏小乞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抬起掌来,作势要对江初蝶当头拍下。 江初蝶忽然抱住了苏小乞的腿,用胸前的软肉摩挲着,强笑道:“只要您饶了我这条命,我什么都答应你。” 江初蝶仰起花了妆的脸,眼中充满了讨好。 然而,一道刀光陡然闪过,一柄狭长的刀准确无误的贯穿她的喉管,苏小乞撇过头,看到的是喻笑笑的冷笑。 “女人啊……” 苏小乞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声,刀从江初蝶的喉间拔出了。 手捂着脖子,血却从指缝间渗了出来,江初蝶看着呆若木鸡的金英才,嗓子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然而,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她便痛苦的倒地,失去了性命。 到了这个时候,苏小乞与喻笑笑才将目光转移到金英才的身上,喻笑笑抿唇片刻,手里多了个木牌,“怎么办?” 苏小乞想了想,试探的问道:“杀了?” “好。”喻笑笑答应的很爽快,果断地抽出了刀。 “等等。”苏小乞将其拦住,拉着她有力的手向外走,“还是算了。” 喻笑笑心里更多的是犹豫,“他这种孩子,留下就是个祸害,尤其是亲眼目睹这双亲被杀,将来不知道会成个什么凶残的模样。” 苏小乞走了几步停下来,认真的看着喻笑笑,道:“那你的意思是……” 喻笑笑目现杀机。 忽的,令两人意想不到的是,金英才突然对他们出了手,那狰狞的表情简直如恶鬼一般可怖。 喻笑笑冷冷一笑,长刀霍然刺出,刺入金英才的心口,将其小小的身体钉在了门上。 “噗……噗……”血一口一口的从金英才的嘴里向外喷涌,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目逐渐黯淡,生命的气息在飞速流失。 拔剑,收鞘。 “这个结局对他来说,也许会更好。”喻笑笑如此认为。 苏小乞耸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在院落里穿梭,也就在这个时候,苏小乞心里警兆顿生,拉着喻笑笑的手飞速暴退。 在两人离开的一刹那,一柄门板大小的银色巨剑从天而降,就像是刺进豆腐里似的,巨剑没柄的扎进了石板地里。一道又一道的冲击波向外扩散,地面霎时迸裂出无数的裂缝,院墙随之开裂倒塌。 “好手段。”苏小乞抬头望天,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正脚踩云朵,如仙人一般居高临下的俯瞰,苏小乞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极深的烦燥之意,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快些解决战斗。 “来的这么快?”苏小乞在心中暗忖,龙口小金家与富可敌国的大金家是有瓜葛的,但他实在想不通,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倏地,苏小乞感到喻笑笑有些异常,她的掌心在一瞬间渗满了汗水,身体也在颤抖,就像是遇到了很可怕的事。 难道天上的人是为她而来? “朋友……”苏小乞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汉子的身边又多了两个人。 一人鹤发童颜,脸庞清癯瘦削,另一人狮鼻阔口,短发根根竖立,一双眸子完全不像外表看上去的火爆,反而透着几分淡然,显得深不可测。 他们都浮在空中,所散发出的气息都不在天魄境之下。 “如果本座没有感应到他的灵力气息,你是不是都不打算送信了?”鹤发童颜的老人声若铜钟,这句话是对喻笑笑说的。 苏小乞下意识的侧头看身边的人,喻笑笑眼神惶急的对他拼命摇头。 “你接近我是别有目的?”苏小乞表情淡淡的,没有动怒。 喻笑笑摇头,却又点头,泪水满眶。 苏小乞念头如电光般闪过之后,心中了然道:“我应该知道你是谁了。” 喻笑笑惊诧的睁大双眼。 “你爹根本不是布店掌柜,而是苍云剑派的执法长老闻平。”苏小乞道:“你能从王庭逃出来,是因为有苍云剑派在暗中相助,至于那么巧的遇到我,是不是这些人的安排?” 喻笑笑悚然变色,苏小乞猜的八九不离十。事实上,她从没有为闻平复仇的打算,心中简直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潜伏到苏小乞身边,更多的是受到了逼迫。 在歼灭乎奴部落的中坚力量,高高在上的三人都受了重伤,直到今天,才伤势复原得以出关。 所以,苏小乞才有幸活到现在。 天空上三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清癯老者是苍云剑派掌门计言,魁梧汉子是传功长老于泰,最后一人是执事长老何元星。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苏小乞很在意这一点。 计言喟然长叹道:“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寻到一点痕迹,只可惜以我们的实力,极地也是不敢乱闯的。” 于泰跟着补充道:“原以为骨肉情深,她会替我们了一桩心事,却是高看她了。” 最后说话的是何元星,“苍云剑派一向讲究公平,你杀了人,现在被杀,你觉得公不公平?”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无路可逃 “我觉得不公平。”苏小乞毫不畏惧的直视三人的眼睛。 何元星挑动双眉,心平气和的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公平?” 苏小乞淡淡道:“闻平杀了我朋友,我杀了他,你觉得公不公平?” “不公平。”何元星摇头。 “哦?” “强者生,弱者死。”何元星道:“这才是所谓的公平。” 闻言,苏小乞冷冷一笑,“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话音未落,三人在顷刻间爆发出的威压全部落在了苏小乞身上,实力的差距,竟让他缠绕在身躯上的妖纹瞬间被击散,皮肤崩裂出了一道道皮开肉绽的口子。 苏小乞的背上如同压着三座高峰,沉重的让他难以扛起。足底的石板不停地碎裂,他的双脚在缓缓下陷。 “离开这里。”苏小乞的嘴角难以抑制的涌出一缕鲜血,双目凶恶的瞪着喻笑笑,叱道:“快!” 没有感受到威压的喻笑笑悲痛欲绝的摇头,她说不出话,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于泰分了点心,一指隔空点向喻笑笑,微笑道:“成全你们。” 喻笑笑抓紧苏小乞的手臂,慷慨就义般闭起了双目。 苏小乞暗骂一声,艰难的抬手一拍妙空袋,放出的小蛇瞬间被压扁在了地上。 苏小乞哭笑不得,但很快,他便脸色一寒,灵力在经脉中疯狂运转,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向身体各处。借着这股雄浑的力量,苏小乞双臂一振,挣脱无形的山岳,提起小蛇扔向于泰伸出的食指。 于泰报以冷笑,食指仍在向前,挡路的小蛇很快就被爆成一团碎肉。 可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小蛇没有在可怕的指力下粉身碎骨,而是在极度恐惧之下,条件反射的对他喷出了一口近乎气化的灰液。 于泰眉梢微动,他并没有在灰液中感受到令他心惊的气息,一道如云雾飘忽的剑气再次从指尖激射而出,轻松的穿过灰液,落在了小蛇身上。 变色龙凄厉的嘶鸣一声,爆出一团血雾落在地上,然后便不动了。 至于于泰,任由灰液击在了身上,跟着,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苏小乞的身上。 很快,于泰的脸色便突然变了,他正感觉身体里的水分在飞速流失,经脉在极速枯萎,就如同是一朵昙花,从绽放到凋谢只在一瞬间。 于泰像根枯木般从天空坠落,最初,计言与何元星两人还不以为意,就在于泰落地摔成几段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惜,于泰是救不回来了。 “你究竟用的是什么妖法?!”计言须发怒张,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心里有了骇意。 于泰所用的巨剑还插在地上,人却不明不白的死了,任计言与何元星两人叱咤风云多年,什么样的风浪都经历过,偏偏今天这种事,闻所未闻。 趁着得之不易的喘息之机,苏小乞将陷在土里的变色龙踢起,急声道:“少装死,带着喻笑笑快走!” 紧闭的蛇瞳登时睁开,蛇身上虽然有点血肉模糊,但还不足以威胁到性命。在喻笑笑又要反驳后,苏小乞闪电般出手将其制住,封住灵海,丢给变化身躯的变色龙,道:“交给你了。” 变色龙居然连一眼都不愿瞧苏小乞,缠住泪水不停滚落的喻笑笑便飞快游走了。 苏小乞暗骂一句,面对计言与何元星两人时,心里有了死志。 他不是没想过留下变色龙与自己并肩作战,但它的杀招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奏效,对于天魄境这种修为的修行者来说,同样的招数往往只能用一次。 既然如此,干脆就留下自己独自面对了。 苏小乞还不打算认命,他先选择了出手,既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就要轰轰烈烈的战一场,只是一味的防守,死的就太窝囊,也不够磅礴大气了。 灵力从丹田奔腾而出,如千军万马过境般冲向右拳,苏小乞的身躯上陡然浮现出漆黑的妖纹,右拳向何元星猛击而去。 拳头行进的一路,空间在泛起层层涟漪,层层叠叠爆鸣声不绝于耳,威力在常人看来着实惊人,在何元星眼里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不过,于泰的死给他提了个醒,苏小乞这个人的身上有诸多古怪,万不可以常理视之。所以,他的反击就没有半点的轻视,完全是将苏小乞视作是同阶修行者来看待了。 一柄短剑瞬息间出现在了何元星的手中,平淡刺出的一刹那,一股凌厉的剑气陡然冲入云霄,天地为之一震,苏小乞的胸膛被破开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何元星的攻击后发先至,并且是绝对的杀招,苏小乞强咽下一口血,右拳明明距离何元星只有咫尺之遥,却仿佛隔着天涯。 苏小乞气力未消,仍在向前疾进,何元星作势再要提剑,却忽然眼前一花,只见苏小乞的右臂陡然伸长数倍,缠住了他的脖子。 苏小乞的眼中立时流露出一抹狠意,右臂猛然一绞,何元星的颈骨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骨碎声。 如果是只与何元星战斗,那何元星的脖子必然被绞断了。只可惜,还有计言在场。 一剑闪过,右臂上传来的剧痛让苏小乞情不自禁的痛呼一声,前臂被计言一剑斩落,苏小乞只能手抓住鲜血喷薄的伤口,连退了数丈之外。 何元星怒火中烧的将缠在脖子上的手臂硬扯下来,他的脖子有几处淤青,几乎成了茄紫色。 在这样防备下,居然还遭到了暗算,恼羞成怒的何元星再提剑,也不管什么劳什子的剑法,对苏小乞疾风骤雨的强攻。 苏小乞心中大凛,面对何元星如潮水般一浪接过一浪的连绵攻势,他回击的异常艰辛。在凭着肉身硬扛几剑过后,他的右臂被齐根削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何元星没有停下,手中的剑陡然间化作云雾四散,又从高空扯下云朵融合汇聚,随后,云雾化作近百柄利剑,形成漫天剑雨向苏小乞射去。 眨眼间,苏小乞便被硬生生的撕碎。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夺舍失败 “收。” 随着何元星一声低吼,利剑化作云雾飘回,齐涌向右掌之后,凝聚成一柄短剑。 何元星望向变色龙离去的方向,问道:“追不追?” 计言双目微眯,“当然。” 正在两人欲要动身时,忽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钻进耳廓,“得饶人处且饶人。” 眼前一花,两人身前不远多了一名长须拖地的老人,最诡异的,老人竟是一张猫脸。 计言大惊失色,以他的修为,居然没有发现老人是何时接近的。 目光闪烁数下,计言开口道:“你是何人?” 猫仙人却是没有任何想要搭理计言的意思,双手极有韵律的掐诀,竟有梵音阵阵,突然,一道清晰的撞钟声响彻在欲要偷袭的计言心田,他的心脏倏地抽紧,如受重击般蹬蹬向后退了数步,一口血喷了出来。 “走,快走!”计言万分惊恐,像受惊的小兽般窜逃。 何元星怔住片刻,紧随其后。 猫仙人连头都懒得转,掐诀的双手陡然一停,从破碎的尸体中慢慢飘出了一团漆黑的浓雾,渐渐凝聚出了清晰的五官,是苏小乞的脸。 无神的双目遽然一亮,苏小乞看着猫仙人愣住了,然后面有苦意的说道:“我这是死了?” 猫仙人玄之又玄的回答道:“是也不是。” 苏小乞疑惑道:“啥意思?” 猫仙人一指点向苏小乞的眉心,苏小乞下意识的就想避开,最后还是忍住了。 当猫仙人的食指离开,苏小乞的脑海里多了一门用来夺舍的功法。在人将死未死的情况下,意志是最为薄弱的,那个时候夺来的身体才不会受到反噬。 普通人的身体是无法承受苏小乞的力量的,想要找修行者的身体就更不容易了,尤其还是将死未死的状态。修行者要么是被人直接灭杀,要么就是老死,明明有重生的机会,苏小乞却觉得条件苛刻的很。 苏小乞嘿嘿一笑,讨好道:“就没有更好的功法?” 猫仙人很冷漠的回道:“没有。” 苏小乞苦叹一声,又有些不解道:“你为什么能找到我。” 猫仙人言简意赅的答道:“有缘。” 苏小乞讨了个没趣,还想着说些什么,猫仙人瞥了他一眼,道:“如果我是你,就会趁着神魂未灭的情况下,快点找个安身之所,时间久了,任诸天神佛都救不了你。” 闻言,苏小乞一个哆嗦,忙问道:“我该往哪去?” “随缘。” “……” 苏小乞在心里骂了句娘,托起雪戒,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尸身,准备寻找新的身体。 “等等。”猫仙人突然出声。 苏小乞眼睛一亮,惊喜道:“是不是想到好的夺舍功法了?” 猫仙人没有搭理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装着澄黄色液体的水晶小瓶,扔给苏小乞,道:“我以前给廖元的超圣水其实就是普通的白水,他之所以能跻身强者之列,是因为他努力修行的缘故。 现在我给你的是超神水,在你有了新身体后,可以借助它重新夺回自己的力量。” 苏小乞将小瓶对准阳光,看了一会儿,表情纠结道:“这里装的不会是尿吧?” 猫仙人愣住,继而满脸溅朱,吼道:“拿来!!” 苏小乞哪里会等他动手来抢,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光远去。 …… 东部大泽。 在充斥着毒雾的沼泽上矗立着一座大殿,来来往往的人都被黑袍蒙住面目,独留一双充满死气的眸子。 何麟垂手恭立在一名老人的身边,与很多人一样,他的眼神了无生气,如果不是会呼吸,他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将金家灭了?”老人背对着何麟,望着窗外的一棵枯树。 “是。”何麟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 “为什么?” “金家有数不尽的钱财,是罪囚最需要的。”何麟缓缓抬起头,眼珠就像是凝固住了。 如果苏小乞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同时也会明白,来杀他的为什么是苍云剑派,而不是金家。 因为与他大战苍云剑派的同一天,金家无声无息的被何麟抹去了。 老人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怒气,道:“为什么我不知情?” 何麟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头歪向一边,笑容扭曲,“死人是不需要知情的。” “你说什么?!” 老人猛然转身,何麟蹿上一步,用双手双脚绞住了老人的四肢,闪烁着寒光的尖牙猛咬在了老人脖颈上的大动脉,拼命地吮吸他体内的血液。 “你……” 老人只有机会说一个字,便再也发不出声了。除了一颗头,何麟的身体都分解成了蠕动的蛆虫,在往老人的眼耳口鼻里钻。 廖元之所以没有寻到妖童的踪迹,是因为堕入黑暗的他,早已将血脉分散了。 何麟也在加入罪囚的第一天,被老人用妖童之血改造了身体,现在,他要从老人身上夺去更纯粹的血脉之力。 大殿陷入更深的黑暗,半晌过后,目中闪烁凶光的何麟从暗处走了出来,而老人,则成了一堆灰烬。 罪囚的全部囚徒第一次从凶毒沼泽走出站在了阳光下,他们将要颠覆这个世界! …… 苏小乞已经飞行了三天三夜,他仍然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他越来越能觉得自己变得虚弱,再这样下去,他的神魂很可能要消散干净了。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他在雷霄宗惊喜的发现,苦苦寻找的身体出现了。 雷霄宗是一个中流门派,修为最强的修行者,不过就是地魄境。虽然有大阵护住宗门,但以苏小乞的修为,在没惊动大阵的情况下,便进了一间弟子房。 房里躺着一名气若游丝的年轻人,他的内腑似乎遭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体外没有一处伤口,可生命正在不断地向外流失。 将死未死,还是修行者,完全符合苏小乞夺舍的条件,苏小乞没有思考太久,便向年轻人的脑海钻去。 “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还有太多事没做,我不能死!” “杀!杀杀!!” 苏小乞无奈的苦笑,这些天他的神魂衰弱的太快,居然抹不去年轻人的意识,而且这年轻人的戾气相当之重,已经到了极为骇人的地步。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交易 迫于无奈,苏小乞从年轻人的身体里钻了出来,现在再重新去找新的身体,他的神魂显然承受不住了。 沉吟片刻,苏小乞从雪戒中取出了超神水,轻轻倒出一滴,弹进年轻人的嘴里。 年轻人的身体倏地一震,接着,奄奄一息的他开始焕发出无限的生机,如同枯树生出新芽,破碎的内腑在飞快修补,微弱跳动的心脏突然就猛烈的撞击起胸骨来。 “咳……咳……”年轻人剧烈的咳嗽两声,猛然睁开了双眼,然后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苏小乞将超神水收回,凝视着年轻人不说话。 年轻人很快发现了他,眉心一皱,身体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喝道:“你是谁?!” 苏小乞眨眨眼道:“你都是用这种语气来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年轻人一噎,摸摸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年轻人抿了抿双唇,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有什么目的?我又能给你什么?” “与聪明人对话就是不用太费心神。”苏小乞道:“我现在的情况你都看到了,想要活下去,需要修行者修炼的精纯灵力。” 年轻人目光闪动一下,道:“你就只是为了活着?” 苏小乞很赞赏的看着年轻人,道:“我还需要一具新的身体,必须是将死未死的状态,我才能有重生的机会。” 年轻人忽然沉默了,半晌过后,紧盯着苏小乞道:“你原本是打算夺走我的身体?” 苏小乞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是因为夺不走?” 苏小乞很认真的看着年轻人,他开始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得到苏小乞的默认,年轻人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救了我,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苏小乞眉毛一挑,问道:“什么事?” 年轻人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给我力量!!” 苏小乞对年轻人有了很大的兴趣,正准备点头,忽然脸色一变,神魂钻入雪戒,戴在了年轻人的手指上。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来的是一名貌美的女子,她的眼眶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见到坐起身来的年轻人她先是一愣,继而狂喜起来,飞扑入怀,哭喊道:“萧空,你终于醒了!!” 萧空摸了摸女子的头,眼中流露着森然的杀机,恨恨地说道:“我醒了,有些人该付出代价了!” 女子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充满深情地凝望着萧空的眼睛,道:“我以为你死了,他们都说你活不成了。” “我死了,谁来保护你?” “萧空……” 女子柔软的唇瓣就要贴上来,萧空马上神色慌张的拦住了,在房间里的可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还有隐藏在戒指里的苏小乞,他可没有演床戏给别人看的嗜好。 女子愣住了,推开挡在唇上的手指,“你……你怎么了?” 萧空暗想话去圆场,最后道:“我一想到林凡,便恨的全身发痒,我要去找他!” 女子沉默一会儿,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你知道,我也不想嫁给他,我爱的人……爱的人是你!” 萧空摇头,从床上站起来,面露痛苦道:“我不怪你,我只是怨自己太无能!!”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女子从背后揽住萧空的腰,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要不……要不我们私奔吧?” “不。”萧空轻轻拉开女子的手,转头给女子一个微笑,“我要去找林凡,让他知道夺我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你……”女子很担忧的说道:“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有伤,他的实力又比你强……” “放心。”萧空走到门前,握紧双拳道:“你就等着看我大显身手吧。” …… “我还以为能看到一些精彩的画面,可惜呀可惜。”一出门,苏小乞便出声调侃。 萧空没有等着女子跟上来,从药庐出发,前往弟子的住所,报仇要趁早,他现在一刻都等不及了。 在路上,苏小乞得知了女子名叫孙莺莺,是雷霄宗最为引人注目的女弟子。而萧空,是人人唾弃的废物。 按理来说,他与孙莺莺所处的明明是两个世界,孙莺莺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原因是他与孙莺莺是青梅竹马,从小在山村长大。孙莺莺是陪他到雷霄宗的,万万没想到,孙莺莺的天赋奇佳,反倒成了雷霄宗重点培养的弟子。 至于林凡,是雷霄宗弟子中的最强者,在赢得弟子大比后,他提出要掌门将孙莺莺许配给他,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他萧空反倒成了插足的小人,被大肆羞辱后,击成了重伤,这个仇怎能不报? 在路上行走的弟子见到萧空都甚感惊异,在一天前,雷霄宗的药师便认定萧空必死无疑,现在怎么生龙活虎的好像没事人一样? 难道他们的记忆错乱了? 在询问几名弟子后,萧空改变了方向,他得知,林凡正在兽堂修行。在萧空气势汹汹的赶往兽堂时,在他身后集结了一批弟子,他们都在等着看笑话。 兽堂养着许多妖兽,雷霄宗弟子便是与这些妖兽搏杀,来修行术法,获得对敌的经验。 “林凡,出来受死!!”声浪滚滚,贯注着灵力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刺痛。 很快,兽堂里冲出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五官不算俊朗,但流露出很大的自信。 “哟。”林凡玩味的笑道:“你还活着。” “我好的不得了!”话正说着,萧空便冲了出去,他的右拳骤然炸起蓝色电弧,挟风雷之势击向林凡的面门。 “雕虫小技。”林凡冷冷一笑,手掌同样缭绕电弧,以掌对拳,毫不畏惧的对撞。 轰的一声,一片泥尘从两人脚下冲起,两人的双足深陷进土中,然后,不断地向对方发起攻击,完全是疯魔似的打法。 林凡这么做是因为他的实力远在萧空之上,萧空这么硬拼,凭什么? 第二百六十章 高人指路 随着劲风激荡,林凡越发的心惊。在几天前,萧空绝不可能承受住他这么多次的攻击,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手掌就像是击在铁板上,丝毫无法撼动萧空的身躯。 萧空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强大,他来寻林凡复仇,全是因为心里的一股怨气,能不能赢,他都寄托在苏小乞身上了,万万没想到,他的实力居然强大到了如此地步。 随着林凡的掌击,萧空的体内渐渐腾起了一股火热的灼烧感,那是超神水的残存药力。现在,正在被林凡一点一点的捶打出来,融进血肉,散向了四肢百骸。 直达灵魂的舒畅感使萧空情不自禁的低吼一声,他现在的处境就好比是一块铁胚正在被煅烧成一件神兵利器。 林凡却以为萧空是耐不住痛了,嘴角冷冷翘起,下手更加狠辣,掌掌都是为了夺命。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凡终于感到不安起来,萧空就像根标枪挺立着,已经许久都不曾还击了。 他绝不是丧失了还手的能力,扫了一眼萧空充满嘲弄的眼神,林风眉峰跳动数下,双掌猛拍在萧空的胸膛,借力从土里拔出了双腿,然后,倒掠出了数丈远。 “你打完了?”萧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那就到我了。” 言罢,身形一闪,眨眼便到了林凡的身前,他的身躯被电弧缭绕着,乱发飞扬,如同一尊执掌雷电的神明。 再然后,林凡像是被大槌撞中了,身体离地飞起,胸骨很显眼的凹陷进去,重重摔落时,甚至有断折的骨刺刺穿了皮肉。 林凡的脸登时成了赤红色,手足不自觉的开始抽搐,他的眼珠越瞪越大,就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血从嘴里涌出几次之后,他便像只被抹了脖子的鸡,蹬直双腿,无法动了。 围观的弟子一片哗然,继而嘈杂的交头接耳。 “林师兄竟然死了?!” “这个废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你看清发生什么了吗?” “林师兄的修为可是凝魄五重,怎么会败给一个聚魄三重的废物?” 大概就是这几句话被弟子不断重复,忽然,所有弟子同时噤声。在场内,多了一名顾盼自雄的中年人。 这个人就是雷霄宗的掌门——方北行。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再从头到脚审视萧空半晌,不由分说的拿住萧空的肩头,飞身而起,几个起掠到了一座大殿。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方北行放下萧空后,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这个需要重新评估的弟子。 萧空摇头,装作不知。 方北行冷冷笑道:“一个内腑都被震碎的人,我实在想不到你有什么办法活下来,还像脱胎换骨似的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萧空摸着后脑勺,干笑道:“我可能是命比较硬。” 方北行的眼神骤然冷厉下来,眯着眼道:“这可不是命的问题。” 萧空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笑也不是,面无表情也不是。 突然间,萧空的心里没来由的一慌,接着便听到苏小乞的声音在脑海炸响,“快退!!” 可惜,他身体的反应能力实在比不上方北行,只见方北行的右掌恶狠狠的朝他的天灵盖打来,而他,已经停止了思考,挟有风雷之声的手掌霎时停在了头顶一寸处,凌厉的掌风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空顿时瘫软地跌坐在地上,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因为恐惧在止不住的颤抖,他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离他有多近。 “能从阴曹地府里逃出来是喜事,要好好珍惜。”方北行将手掌收回,忽又露出笑容,道:“水南那边出现了一个秘境,你可以去看看。” “嗯?” 方北行捋须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弟子少了许多?” 萧空轻轻摇头,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林凡的身上,哪里还能在意到别的人。 “在你昏迷的这几天,三长老领着五十名聚魄境弟子进了秘境,林凡都不是你的对手,想必你能从里面得到不少好东西。” 听方北行的意思,似乎没有怪罪他杀了林凡。方北行像是看出了萧空心里的顾虑,安抚道:“修行一事,各安天命,林凡的死怪不得任何人。” 听了这句话,萧空就放心了,重重点头,慷慨激昂的说道:“弟子绝不辱没雷霄宗的名声,此次必定拔得头筹。” 方北行含笑点头,又提点道:“里面不仅有雷霄宗弟子,还有各地赶来的修行者,如果你不想里面的东西被人抢光,现在就该出发了。” 萧空马上称是,在方北行交给他一块代表身份的雷霄令后,对方北行深深躬身行礼,退出大殿。 “萧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焦急的声音,转过头,正是红了眼眶的孙莺莺。 萧空的笑容顿时像鲜花一般绽放,上前将孙莺莺拥入怀里,动情的说道:“我做到了。” 热泪洒满脸颊,孙莺莺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两人情到深处,两片唇逐渐接近,大殿内顿响起了咳嗽声。 两人登时惊醒,尴尬的红了脸,垂头,很不自然的快步离开。 你侬我侬的告别,萧空独自前往水南,苏小乞在感知不到有任何气息接近时,终于有机会从雪戒中钻了出来。 苏小乞叹着气,很是遗憾的说道:“每次到好事都有人打扰,实在是惹人生厌。” 萧空哪能不明白苏小乞的意思,没好气的白了苏小乞一眼,紧闭着唇不说话。 “赶去水南要多久?” 萧空思索片刻,回道:“大概……大概两个时辰。” “太久了。”苏小乞道:“你就不怕好东西都被别人搜刮完了?” 萧空放慢速度停下来,摊手道:“那我有什么办法?” “看这个。”话说着,苏小乞将二营长战车放出来,拍拍漆黑的车身,道:“不用半个时辰,你一定能赶到水南。” 萧空绕着战车看了一圈,疑惑道:“这是什么?” 费了很长的时间,总算给萧空讲明白了驾驶战车的方法。 坐在车里,萧空不由自主的多看了苏小乞几眼,想了想,问道:“你死之前是什么修为?” 苏小乞很平淡的回道:“地魄。” 萧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像这样的修为,足以一人覆灭整个雷霄宗,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这样的人对话。 “你……你是怎么……怎么死的?”萧空结结巴巴的说完,又慌忙摆手,急道:“我的意思是……是……” “我知道。”苏小乞将其打断,依然平静的说道:“我被杀,当然是因为有比我更强的人。” 这句话相当于没说,但想想就是这么个理,萧空不问了,专心的开车,他还需要消化消化身边有高人指路的现实。 第二百六十一章 星光汇聚 到达水南时,因为有雷霄令的缘故,萧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进了秘境,三长老对萧空的出现当然深感意外,但雷霄令是做不得假的,他不在的这几天,雷霄宗一定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当萧空出现在狭窄逼仄的墓道里,苏小乞的眼里顿充满了惊异,如果没看错,他们所在的秘境,就是在云海圣宫时遇到的秦皇墓。 “我劝你离开这里为妙。”苏小乞眼神复杂的说道。 萧空不能理解,反问道:“我到这里还没喘上两口气,你要我走?” 苏小乞劝道:“我来过这里,这的情况比较特殊。” 萧空眼睛一亮,追问道:“有多特殊?” 苏小乞一五一十的将他进入古墓时的情况说明白,萧空听后沉吟片刻,道:“他既然不伤人,那就更没有离开的道理,用灵晶从他那里换取点东西不是更好?” 苏小乞很担心,道:“以前不伤人,不代表现在不伤人,尤其是脑袋转过来弯之后,保不齐他改变了想法。” “那要看看才知道。”萧空对苏小乞的话完全不放心上,依然坚持己见,道:“猜测终归是猜测,一切还要眼见为实。” 任苏小乞如何的苦口婆心,仍然劝不住萧空,到最后,苏小乞也就放弃了,无奈道:“既然你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那你要听我的指挥前进,假如踩中了机关,你这条命是不够往里搭的。” 这一点萧空表示赞同,苏小乞来过古墓,对去往主墓室的路线一定很熟悉,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墓道内谨慎移动,令萧空颇感意外的是,他见到了机关启动后留下的痕迹,唯独没有见到死尸,一摊摊血倒是见了不少。 萧空不由得蹙起眉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小乞随意答道:“人都融化成血了。” 萧空悚然一惊,颤声道:“你……你说……你说什么?” 苏小乞叹了口气,道:“我忘记了,你进古墓的那一刻起,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含有剧毒的。” 萧空霎时汗透重衣,又脸色铁青,怒气冲冲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苏小乞摊着手道:“谁都有个记性不好的时候。” 萧空六神无主,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苏小乞反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走,赶快走。”萧空二话不说的转身照原路返回,“得了再多的东西有什么用?还能比命更值钱?” “等等。”苏小乞忽然叫住萧空。 萧空立即狂喜道:“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我们走不了了。” “走不了?”萧空不解道:“腿就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怎就走不了了?” 苏小乞向前方扬了一下下巴,道:“你自己看。” 不知何时,有一名脸色红润的老人悄无声息的挡住了二人的去路,老人曾与苏小乞见过一面,还有过很和谐的交流。 “小贼,竟然还敢来?”秦皇冷笑连连,继续道:“你进墓我就感知到你的气息了,没想到吧?” 秦皇说起话来比以前利索了很多,就好像三岁的小孩一下有了成年人的智商。 苏小乞报以苦笑。 秦皇的面孔忽然僵住,打量苏小乞一会儿,很是不解的说道:“你好像与以前有点不同。” “是有很大的不同。”苏小乞摊开双手,道:“活人能是我这个样子?” 秦皇的眼神里顿充满了茫然,他有点想不明白苏小乞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还等什么?!”苏小乞的声音在萧空的脑中猛然炸响。 萧空犹犹豫豫,紧张的咽下一口口水,磕磕绊绊道:“好,好,上,上。” 但他上前一步,又触电般缩回脚,冷汗涔涔而落,完全不敢动手。 苏小乞暗叹口气,与林凡一战后,萧空果敢的心性好像都被磨灭了,变得畏首畏尾,与之前判若两人。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性子,所以才在雷霄宗弟子中垫底,反正横竖都逃不过,为什么不拼一下呢? 苏小乞不可避免的感到失望起来,萧空进入古墓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大摇其头,不听劝诫,在关键时刻又缩头缩脑,看起来既愚蠢又懦弱。 “这里的空间力量变得薄弱了。”苏小乞环顾四周,神识发散出去,片刻过后,继续道:“我进这里来时,还能承受住凝魄境的力量,现在聚魄八重就到顶了,他的实力没有那么可怕。只要你听我的指点来,必保你平安无事。” 萧空没有回话,目光闪烁不定,像是拿不定主意。 秦皇在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轻松的一笑,道:“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反正你今天是休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闻言,苏小乞面对萧空,道:“听见了吗?” 萧空脸上的青筋乱跳,忽然像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嘿嘿一笑,道:“他要找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嗯?”苏小乞讶异的看着萧空。 萧空将雪戒用力从指上拔下,满怀歉意的说道:“对不住了。” 随后,将戒指向秦皇猛扔了出去,转身就往墓道深处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苏小乞怔怔地望了萧空的背影半晌,表情复杂的扯扯嘴角,见秦皇对他冷冷一笑,一头黑龙骤然袭来。 苏小乞现在的躯体是由神魂构成,没有半点的灵力,无法施展术法,对秦皇的攻击也就无计可施。 黑龙霍然穿胸而过,胸口顿被破开一个透明窟窿,但很快,便开始愈合。 苏小乞惊讶的睁大双眼,他明显的感到,在他被黑龙洞穿的一刹那,空气中有星星点点的能量在向他的身体汇聚。不仅使身体愈合,更使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强悍的力量。 他的神魂在壮大! 秦皇不由得倒退了数步,面上布满惧色,苏小乞吸收走的,是维持大阵运转的能量,如果能量全部消散,那在墓里活了近千年的人,都将灰飞烟灭! 苏小乞读懂了秦皇的表情,被他吸收的能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对秦皇至关重要,他计上心来,身体陡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吸力,无数星光蜂拥而至。 第二百六十二章 鬼心一族 时间仿佛陡然间加速了,当维持大阵运转的能量尽数融入苏小乞体内,秦皇像棵被烈焰焚烧的青草,焦黄枯萎,直至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苏小乞感到神魂得到了异常的壮大,在握拳时,他很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沛然无匹的力量在源源不断涌上来。 咔……咔…… 墓道内先是传出轻微的裂响,接着便像是暴风雨骤然来袭,整座古墓都急剧的震荡,两侧墓壁炸出了无数道密集的裂缝,每道裂缝都足有尺许宽,从中喷出了大量的碎石。 苏小乞脸色微微一变,这种感觉他在荒林秘境经历过,他再清楚不过,这处秘境要崩塌了! 他所吸收的能量不仅仅是用来维持大阵,秘境也需要这股能量来稳固,如今能量尽失,古墓也将不复存在。 秘境的出口必定消失了,想要离开,唯一的途径就是被卷入空间乱流。以神魂之躯是万万行不通的,一个瞬间便会被绞碎抹灭,他需要一具完整的身体。 打定主意,苏小乞立即朝萧空离开的方向追去,神魂之躯虽然无法施展术法,好处还是有的,所有的机关都对苏小乞不起作用。 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达了主墓室,萧空正趴在棺材上,整个上身都进了棺内。 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溃烂的不成样子,令人作呕。 苏小乞轻飘飘的去到萧空身边,见他双目紧闭,眉心痛苦的锁着,呼吸时缓时急,甚至有时候彻底断了气息。 他的毒正在发作。 扫了一眼萧空紧抓住的上品灵晶,苏小乞一声嗤笑,钻入了他的体内。 不比第一次进入萧空的身体,那时的他心里怨气难平,苏小乞不仅失去了重生的机会,还使神魂大受损伤。 现在,少了那股郁结不散的恨意,苏小乞凭借着神魂的强大,轻易地便抹去了萧空的意识,占据了他的身体。 睁开双眼,这具身体的眼神顿变得不同了,同时,苏小乞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就像是连饿了十几天,抬根手指都费力。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超神水从雪戒中取出,一股脑的倒进了嘴里。炽热的气息顿从食道顺流而下,顷刻扩散到了全身。 苏小乞所散发出的气息变得完全不同了,力量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趁着墓室还没有倒塌,苏小乞开始运转起《第八套广播体操》的体转运动篇,将羸弱的身体逐渐锤炼成精钢。 一套动作结束,苏小乞没有重新开始,而是随着向上飞速攀升的气息运转起了全身运动篇,然后是跳跃运动篇。 只可惜,在全身运动篇时,苏小乞的动作戛然而止,无论他怎么努力,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他记得清每个动作,却好像什么都没记住。 与刚刚夺得身体相比,苏小乞现在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即使是他原有的身躯,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超神水竟是让他的修为一举突破了天魄八重! 感到不可思议之余,苏小乞心里更多的不知该往哪方面吐槽。 忽然,心口处传来疼痛至极的灼烧感,撕开衣襟,一道口尾相接的龙形图案竟在皮肤上徐徐浮现,已经换了一具身体,天人印记居然还是阴魂不散。 长叹口气,苏小乞又用衣物将天人印记遮住。这个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追着视线望过去,一名七岁左右的女童正缩在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的他。 苏小乞目光一动,靠近了些,但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警惕道:“你是谁?” 女童又看了苏小乞半晌,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反问道:“你又是谁?” 闻言,苏小乞扯了扯嘴角,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女童思索片刻,回道:“我是被人追杀,然后凑巧看见了一个秘境入口,便逃进来了。” 苏小乞一愣,上下打量女童一会儿,道:“追你的人呢?” 女童双眼笑成了月牙,“修为高,都被困在外面了。” 苏小乞点点头,突然恍然惊觉一般,表情纠结道:“你不会是孩子的身体,老人的年龄吧?” 女童马上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道:“你说对了。” 苏小乞认真的与女童对视了一会儿,摇头,“不,你不是。” 这就让女童大感诧异了,道:“这你也看的出?” 苏小乞笑道:“老人的眼睛可不会像你这么干净。” 女童喜笑颜开,“算你有眼光。” 苏小乞无奈的耸肩。 “我叫双双。”女童煞有其事的对苏小乞敛衽作礼,继续道:“家住大泽安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苏小乞的脸色却为之一变,呼道:“你是鬼心族?!” 鬼心族是灵魄大陆的四大势力之一,所修的术法极其邪恶,在族内幼童满八岁时,便要被族人剜去双目,以此来使神识更加的敏锐。 对于旁人,神识的敏锐总是比不上双眼的,鬼心族就不一样了,原因在于他们的灵魄是幽魂草,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植物系灵魄。 运用灵力,使幽魂草的根须密布空间,以此可以预判敌人的攻击,使敌人的攻势全部落空,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得知了女童的身份,苏小乞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被人追了,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要被剜去双眼,才逃出来的?” 双双的神情不见丝毫的扭捏,爽快的回道:“是。” “难道你要这么一直逃下去?” 双双突然沉默了,许久,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我很快就会被抓回去了。” 双双对苏小乞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道:“没有办法,我一个小小的人,哪有反抗的能力,只能被人挖眼了。” 苏小乞忍不住地吐了口气,双双的意思他哪里不明白,就是话里有话,想要让他给她一点保护。 还想再说两句,许久不见声响的古墓骤然狂震,无数碎裂的石块从头顶砸下,苏小乞一把拉过双双,将其揽在怀里,两人被碎石淹没。 第二百六十三章 脱困 倏忽间,苏小乞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四周涌动着庞大的吸扯之力,将卷入空间乱流的碎石撕咬的粉碎。 苏小乞现在的肉身可说是极其的强横,这点吸扯之力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一般。天魄八重,已经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力量,说他是世间最强的人都不为过。 最可惜的是龙雀的灵魄,已经随着他曾经的身体消亡了,因此,苏小乞只能蜷缩起身体,用双臂将双双紧护在怀中,仅是接触一丝紊乱的空间之力,双双就可能没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飘荡,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抹光亮映入了苏小乞的眸中。脚踏实地的感觉同时传到了足底,突如其来的光亮使苏小乞一阵暴盲,待眼前的事物从模糊到清晰,苏小乞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弥漫着恶臭的沼泽地。 幸好,他们所踩得地面比较坚硬,没有将他们吞下去。 双双挣脱开苏小乞的手臂,露出晶莹透亮的眼珠,她先是一愣,继而多出了一抹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愁苦,道:“好死不死,居然跑到大泽来了。” “这不是更好?”苏小乞揉揉双双柔软的头发,开怀笑道:“可以直接回家了。” “好个屁。”双双脸色涨红,怒道:“本姑娘这么可爱,要是成了瞎子,那成什么样子了?” 苏小乞意味深长的笑道:“谁说你要瞎了?” 瞧了一眼苏小乞的表情,双双用手肘捣了捣苏小乞的腰,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苏小乞答非所问道:“你的身份是不是在族里不低?” 双双先是一惊,随后露出两个梨涡,道:“你怎么猜到的?” 未等苏小乞回话,双双马上竖起手掌阻住苏小乞的话头,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想,族里的人为什么是抓我回去,而不是按族规格杀。” 苏小乞不由得多看了双双两眼,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孩子,小小年纪思维便已经如此清晰,苏小乞心里暗赞之余,又多了几分怜意。 双双寻到一块大石做下来,双手捧着脸道:“我是族长的女儿,所以他们才不敢下杀手。” 苏小乞心道果然如此,沉吟半晌,询问道:“我送你回家?” 双双立即跳了起来,指着苏小乞的鼻子骂道:“你这人怎的心肠这么恶毒?你是不是想着抓我回去邀功? 我就说看你歪嘴斜眼,长着就不是好人的模样。” “咦?!”双双忽的惊呼一声,捂着嘴连退数步,声音发抖道:“你……你的脸……你的脸怎变了?” 苏小乞条件反射的去摸自己的脸,却发现他的鼻子跑到了额头上,嘴斜到了右边脸颊,眼睛也是一上一下,活活成了一个怪物。 双双吓得魂魄尽失,脸色煞白的喊道:“你的脸……你的脸又变了!” 再去摸脸,鼻子、眼睛、嘴都回了原位,五官很熟悉,不是萧空的脸,而是他自己的。 就连个头,都在以一种很快的速度矮下去。 苏小乞的脸顿变得铁青,他找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侮辱人的了。 双双怔住好一会儿,忽然忍俊不禁道:“还是这个样子比较耐看。” 苏小乞无奈的摊手,他终于有机会呼吸一下头顶的空气,没成想世事难料,个头那么快就缩减了回去。 “你真要……”话说到一半,双双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跟着,像根僵硬的木头似的向后仰面摔在地上,身体像个虾米一样蜷缩,不多会儿,便扭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 苏小乞为之一惊,急忙到双双身边,只见她嘴唇轻微的翻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眉心微微皱起,但很快舒展开,苏小乞神色无奈的敲敲额头,他忘了,在古墓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会使毒侵入身体。 伸出食指在脚边的石头上用力一划,本是想将指肚划破挤出几滴血,没想到石头居然被按的粉碎。 苏小乞一愣,继而流露出一丝苦笑,他又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百毒不侵之体,之所以他没在古墓中毒,是因为饮用了超神水的缘故。 抿住双唇,苏小乞紧皱眉头苦苦思索,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灵力运向掌心,深蓝色的灵力中隐隐有电弧闪烁。苏小乞怔住,灵力好似化作一缕烟消散了开。 他体内的灵魄是萧空所炼化的雷灵,属于虚灵系,虽然常见,但强弱与否,还是取决于使用的人。 没有停顿太长的时间,双双的眼睛已经越发的黯淡了。苏小乞不敢再耽搁下去,重新运起灵力,抓起双双五指曲拢的手,一缕灵力渡了过去。 灵力不算温和,甚至有些暴烈,苏小乞只能尽可能化缕为丝,小心翼翼的在脆弱的经脉中穿行。奇怪的是,苏小乞并没有探到有任何毒素在双双体内郁结,只感知到一种诡异的灰色雾团沉寂在丹田处,灵力经过,它顿像活过来似的,将蚕丝般粗细的灵力吞入腹中。 兴许是这丝灵力给了双双力量,也可能是她自己挺了过来,“没有用的,这是鬼心族的秘术——惊鸟,每月如果不服用特制的丹药,不出几天就会……” 双双抬起手,她的五指仍然僵硬的难以伸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身体慢慢平了。 “你都看到了。”手无力垂下,双双眼神悲伤的说道:“这就是我未来的死状。 但你知道吗? 哪怕是这样痛苦的去死,我也不要没了眼睛,不能亲眼去看这个世界,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小乞实难相信一个不过七岁左右的女童能说出这种话。她超出想象的成熟,都是建立在苦痛上的。 将双双背起,苏小乞语气坚定道:“你家在哪?我去给你找解药。” “这……这不好吧?” “你还是放我下来,就让我这么死了就好了,来,放我下来,来。” 听着双双的语气,苏小乞忍不住笑了,她这哪是劝他不去鬼心族,明明是得了便宜卖乖。 第二百六十四章 差距 前往鬼心族的路途里,苏小乞将从大秦国库里得来的《真龙秘法》修炼了,短短几天时间,居然都有了圆转自如的意思。 当苏小乞昂首阔步地进了陈家大门,正在大院修行的鬼心族一众族人都有些发愣。有很多年了,都不曾有外人踏进陈家,门始终是大敞开的,敢进这道门的人却寥寥无几。 很快,回过神来的他们发现了苏小乞背上的女童。他们的眼睛虽然瞎了,对于气息的感知却十分的敏感,除了苏小乞这个陌生的气息外,还有一道他们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放下背上的人,你可以走了。”有一名管事模样的男人上前说道,他显然将苏小乞当做是来邀功请赏的人了。 不等苏小乞回话,他又续道:“非鬼心族人不得踏入陈家大门,这个规矩无人敢破,也绝对不能破。” 苏小乞意态闲适的回道:“所以呢?” 管事语气冰冷道:“找回小姐,这点该赏,坏了规矩,这点该罚。” 双双虚弱的抬起头,声如蚊虫,“你准备怎么罚?” 管事冷冷道:“自断双腿,便可离开陈家。” 苏小乞忍不住笑出声,问道:“那赏我的呢?” 管事面无表情道:“留你一条命,这还不算赏赐?” “……”苏小乞被噎了好一会儿,道:“照你的意思,我送你家小姐来,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要搭上两条腿?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管事一声冷哼,道:“你不在城里找陈家的人邀功,偏偏跑到阎王爷门前请赏,难道你不是在自寻死路? 能饶你一命,不感恩戴德,还要在这大放厥词,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小乞眉毛动了动,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们都是这么霸道的吗?” 管事懒得再去理苏小乞,转身道:“你的话太多了。” 这个时候,一众族人迎了上来,将苏小乞包围,慢慢缩紧包围圈,汹涌来袭的气势汇于一处,尽扑向风暴中心的苏小乞。 马上又有人展开身形伸手去抓苏小乞背上的双双,眼看手指就要抓到衣领,一股沛然无匹的力量骤然从苏小乞体内狂放而出,将身后的人震飞数十丈,摔出陈家生死不知了。 管事猛然转过身来,目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之色,他对苏小乞吆五喝六,全是因为欺他年轻,不会有太强的实力。万万没想到,苏小乞在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是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管事忙出言阻止,然而已经迟了,一道强烈的冲击波以苏小乞为中心向外迸发,围住他的人顿如受重击般掀飞出去,再没有一个人能安稳站在地上。 人像下饺子似的从天上掉到地下,抖如筛糠的管事颤声道:“误……误会,都是……都是误会。” 苏小乞转头去看双双苍白的小脸,柔声道:“你怎么看?” 双双艰难地扯动嘴角,“我的看法和你一样。” 苏小乞顿觉好笑,道:“你又知道我心里有什么想法了?” 双双翻个白眼,“我哪知道去,到了这里,就你的拳头最大,不听你的听谁的。” 两人将管事晾在了一边,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放的他,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恐惧与愤怒交织,最终,骄傲给了他力量,一脸狞色的正欲喝骂,管事却见有一道微光闪过,头平滑错位的从脖子上滑了下来。 双双意外地没有发出惊呼声,可以肯定的是,她没少见过死人。不过,她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抓紧了苏小乞的衣服。 小一会儿的工夫,有一名五官与双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飞掠而来,眨眼便到了苏小乞身前,不多时,又有五人分别落在了男人的身后。 “前面的是我爹,后面五人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双双在苏小乞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紧接着,她又继续道:“因为他们为人悍勇,出手又凶性十足,所以被人称为陈家五狗。” 双双话说的小声,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耳力过人,五人顿满脸青筋乱跳,一副欲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苏小乞哑然失笑的摇摇头,他没与鬼心族打过交道,但多多少少还是对这个神秘的势力有一定了解的,中年男人身后的五人是陈家五狼,到双双的嘴里却成了五狗。 “阁下到陈家有何贵干?”能心平气和的对话,这一点在鬼心族还是极罕见的,尤其是对方还是族长。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苏小乞的实力,不然早被碎尸万段了。 苏小乞回之一笑,道:“当然是为了送阁下的女儿来。” 名叫陈阿荣的中年男人脸含怒色,道:“那为何要伤人?” 苏小乞淡淡道:“出言不逊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 陈阿荣手向前一送,下起逐客令,道:“既然人送到,又惩治了小人,那阁下请便吧。” 苏小乞摆摆手,连道:“不急,不急,族长还没将解药给我,我怎么能走?” 陈阿荣眉心一皱,喝道:“什么解药?” 苏小乞笑着道:“当然是惊鸟的解药。” “你想做什么?!”陈阿荣怒道:“当真以为陈家是你的后花园不成?” 苏小乞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你这人话怎么就这么多? 解药你就拿来吧!”话说完,右手向陈阿荣抓去,这一招没有丝毫的出巧,更不见什么招法,就是平平淡淡的出招。 五狼见苏小乞如此夸大,俱都发出冷笑,齐出招打向苏小乞的手臂,意在废掉这条右臂,让苏小乞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 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攻击落在臂上,只听到宛如金铁交击之声,苏小乞的手臂不但完好无损,连处白印都没留下。 五狼马上就想退,苏小乞的攻击却来了,手臂暴缩暴涨,拳掌迭出,数息间,修为都不低于天魄四重的五狼便残的残,死的死,活着的人都没有再战之力了。 “怎么这么强?!”陈阿荣心中疾呼,五狼与他交战,他能伤一人便算了不起了,达到苏小乞这样的战果,简直像在说梦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难相信苏小乞会这么轻松的解决五狼,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错了 “怎么你们陈家都没人的?”苏小乞先罢住手,向双双低声问道。 双双怔住,还没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反问道:“什么意思?” 苏小乞的目光移向地上的死尸,道:“难道陈家就这些人?” “当然不是。”双双马上摇头,继而犹豫着说道:“大概……大概是被关起来了。” “嗯?” 双双神色哀伤道:“我这么小的人,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肯定是受了人帮助的。” 苏小乞明白双双言语中犹豫的原因了,她应该是不知助她的人是生是死,故而迟疑之后往好的方面去想。 说话间,后院忽然响起一片喊杀声,愈行愈近,约有二三十人,个个遍体鳞伤,尤其是领头的白发老者,伤势尤为骇人,多处伤口都深及见骨。 兴许是察觉到了熟识之人的气息,双双的脸上立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来,手臂在空中大挥,挣扎着要从苏小乞背上下来,“陈叔,陈叔。” 为首的老者先是一愣,继而欣喜若狂,高声喊道:“双双,你怎回来了?” 双双嘿嘿一乐,拍拍苏小乞的脑袋,道:“我找到个好帮手。” 陈叔赶上来,但速度越来越慢,伸出双臂拦住身后的二三十人,停在了陈阿荣身后几尺外,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凝重之色。 在帮助双双逃出陈家之后,他们便被陈阿荣关进了地牢,期间遭受了无数非人的折磨。在听到地面上激烈的打斗声,他们一合计,便施计打晕了看守他们的族人,夺得钥匙打开牢门逃了出来。 陈阿荣察觉到身后虎视眈眈的族人,惊怒交迸,叱道:“你们想反?” 双双哀叹一声,神色凄苦,道:“爹爹,你还想再错下去吗?” 陈阿荣怒火更盛几分,喝道:“你们要毁了鬼心族?” “要毁鬼心族的……”双双厉声驳斥,“是你!” 不等陈阿荣开口,双双接着说道:“你看看陈家,现在还有多少族人?!” 陈阿荣登时怔住,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鬼心一族严禁与外人通婚,而邪恶的修炼功法又使许多族人都拒绝再生子。族人越来越少,被挖去双眼的孩子若是有十人,能活下来仅仅只有半数,多半都忍受不住失去双眼的痛,自绝了。 现在,鬼心族族人也就是两三百人的样子,之所以还能在大泽一带称雄,是因为有修为高的几人在顶着,不然,早落寞了。 但长此以往下去,不是长久之计,陈阿荣不愿改变,那就只能逼迫他去改变了。 陈阿荣脸色阴晴不定,双双继续道:“难道你真要世上再不见鬼心族人,你才甘心吗?” “休要多说!”陈阿荣心里有了计较,依然不改心中想法,“手底下见真章吧!” 言罢,猛然暴睁紧闭的双目,黑洞洞的眼窟窿里突然布满了土黄色的纹路,苏小乞顿感到手脚都似被束缚住了,接着,便见陈阿荣像只蝙蝠一般掠来。 苏小乞不敢再托大,将背上的双双抛向远处的陈叔,接着,灵力涌上双臂,猛地将无形的绳索挣断了开。陈阿荣在此时已经从头顶居高临下的击来,越是这个时候,苏小乞越不见慌张,双掌悍然齐出,与陈阿荣的双拳硬撼在一起。 一道冲击波轰然扩散而出,掀起无数的飞沙走石,苏小乞足底的石板“咔”的碎裂,接着便像是炒豆子般爆响,几丈以内,都粉碎成了一堆石屑。 陈阿荣是拿出了十足的实力,苏小乞仓促出招,勉强能发挥出七分。陈阿荣原以为苏小乞至少会在这一击之下受到不轻的内伤,没想到苏小乞将劲力尽泄于地下之后,竟是不见有丝毫受到影响的样子。 首次交锋便败,陈阿荣心里打鼓,但还是选择继续出击。假如让苏小乞来出手,那他只会更加的处处受制,离死不远了。 思虑间,陈阿荣身体一缩,双脚猛然踹向苏小乞的胸口,可是,他的脚底还没触到衣襟,便止住了。 陈阿荣当然不是打了退堂鼓,而是苏小乞伸长数倍的右臂缠在了他的双腿上,就仿佛是被巨大的铁钳钳住,腿骨都要粉碎了。 苏小乞灿烂一笑,倒提陈阿荣,像打锤一般,将陈阿荣的脑袋视作锤头,一下一下地敲击地面。 地面很快被砸出了一个凹洞,陈阿荣头破血流,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已经是任人宰割了。 “苏大哥,还请手下留情。”毕竟是养育自己的亲爹,双双哪能见到他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急忙出声喝止。 苏小乞的动作立即停了,将陈阿荣随手一扔,柔软的手臂缩了回来。 陈阿荣昏迷不醒,被陈叔扶住的双双苦叹一声,招呼身后的人,“来两个人,将我爹关起来,等他伤好了以后,我再慢慢开导他。” 双双说的话很寻常,但语气中却是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命令下达,马上有人将陈阿荣架走,往后院去了。 “再来几人,将地上的尸体移走安葬,还活着的人先关押起来,治好伤之后再作打算。” 双双像个天生的上位者,众人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有了精神,双双走到苏小乞身边,拉起他的手,道:“没想到与我爹见面,会是这么一个结局,今天还要多谢谢苏大哥了。” 苏小乞揉揉双双的脑袋,有些好奇的问道:“假如没有我,你该怎么办了?” “凉拌咯。”双双这个时候才有一点孩子气,瘪着嘴道:“那我只好挖个坑先把自己埋了,省得暴尸荒野被野狼啃了。” 说是玩笑话,倒也是事实,苏小乞不由得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他心血来潮的相助,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甚至可以说是很多人的一生。 苏小乞四下瞧瞧,心里多了几分疑惑,问道:“这里怎不见孩子?” 双双笑嘻嘻的回道:“被我藏起来了。” 苏小乞这才了然,“所以陈叔这些人才被关起来折磨,为的就是问出那些孩子的藏身地点?” 双双嘿嘿的笑。 可苏小乞又有点不明白了,“你把他们藏起做什么?这也救不了他们吧?” 双双洋洋得意道:“所以我出去找帮手了。” “你这……”苏小乞无奈摇头,“你这简直是在胡闹。” “也不是胡闹。”双双狡黠的笑,“我这不是找到你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丐帮 被双双藏起来的孩子没有离陈家太远,藏身的地点却非常隐蔽,竟然是在一片湿滑的沼泽地里。陷进泥浆六尺,便会踩到一个暗门,机关开启,顺着一条曲折的管道滑进去,便是孩子们藏身的暗室。 至于怎样从暗室出来,只要稍微有一点修为,摆脱缠身的泥浆是不难的。 将孩子们一一救出,约有二十来人,男女都有,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从双双离家,到将他们救出,已经有近一个月时间了,幸好提前安排妥当,在暗室里不缺食物和水。 只可惜,时间还是过了太久,有三名孩子毒发永远离开了人世。 体内的毒是一种慢性毒,想要彻底根除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每月服用解药,时间久了,毒性便会慢慢变弱,也就不会再危及性命。 服用完解药,又调养五六天,双双总算有了精神。正当苏小乞准备与其告别时,一条消息传进了陈家。 大厅坐着三人,双双坐在主位,陈叔陪坐在苏小乞身边。由于陈家势力的变故,本发生在十天前的事,到现在才传进来。 双双看了手里的纸条半晌,再将其卷起,心事重重地递给苏小乞,道:“苍云剑派被罪囚踏平了。” “嗯?”苏小乞惊讶地睁大眼睛,展开纸条,上面写的大概意思就是,邀请陈阿荣前往万象书院,研究对付罪囚的法子。 另外,除了万象书院,还有云海圣宫,一个名叫丐帮的新兴势力,以及一些还算叫的上名的门派。 像这种聚会是很少有的,只有几大势力都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才会聚在一起共同商讨怎样铲除敌人。 苍云剑派的灭亡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传承千年的门派居然这么容易便被抹去,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据说还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任何一方势力都做不到的。 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苏小乞便与双双一起动身赶往中域的万象书院,倒不是因为他想多事,而是他想去看看创立丐帮的究竟是什么人。 万象书院有山上山下之分,山下为尘世,有书堂百十余间,医、商、乐、画各种学科无所不包。山上为天外,青砖绿瓦隐匿在山林之中,寻着一条铺着鹅卵石的羊肠小道拾级而上,鸟啾虫鸣,一股浓郁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犹如置身于温泉内,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跳跃。 守住院门的两名弟子进门通报,片刻过后,一名长须男人一脸热情地走出来,他一袭儒袍,举手投足间尽显名士风流。 接近门口时,顾客山忽然愣住了,他想要见的,绝对不是一个孩子。 顾客山由喜转怒,叱道:“陈阿荣看不起我?!” 此话一出,双双知道顾客山定然是误会了,忙道:“不敢不敢,消息传来的晚,我爹又被我关起来了,这才来的迟了。” 顾客山咦了一声,脸色稍稍好看一点,问道:“此话怎讲?” 双双微微一笑,道:“这是鬼心族的家事,就不好再多说了。” 顾客山方知自己失言,瞧双双小小年纪,却有着成年人般的稳重,在心里不由得暗赞一声,脸色恢复如常,道:“那两位便跟我来吧。” 话说完,顾客山有意无意的扫了苏小乞一眼,瞳孔骤然一缩,他竟感知不到苏小乞是何等修为,只觉得苏小乞像大海一般深不可测。不由得收起了轻视之心,重回到了之前的热情。 进入大厅,有五六人正在议事。苏小乞第一眼便瞧见了顾盼自雄的楚雄,两人目光交汇,楚雄脸上顿多了一抹讶异之色,他在冰宗与苏小乞打过照面,对苏小乞稍微有点印象,冲苏小乞点点头,便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其他的人苏小乞就不认识了,粗略的几眼,见众人都是毫不在意的模样,便找到个位置坐下来。 “那个穿紫袍是紫阳观的青竹真人,那个是大鼻子的玄武殿的掌门纪明,那个……” 大厅里的人双双居然都能叫的出名,苏小乞懒得去听,截口道:“你都认识?” 双双点头,“小时见过。” 苏小乞觉得好笑,道:“你现在就不是小时了?” “那当然不是。”双双笑吟吟道:“我是漂亮的小姑娘。” 苏小乞不禁笑出声,正在窃窃私语的几人被笑声打断,顿怒瞪过来,“小辈无礼!” 苏小乞双眉一挑,没有理会几人,而是四下去找丐帮的人,可完全不见他要找的人,当下不免感到失望起来。 几人见苏小乞不回话,便以为他是惧怕,冷笑一声,又自顾自的聊起来。 “这个丐帮是什么来头?我们到了这么久都不见他们来个人?” 紫阳真人愠怒道:“就是个叫花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听说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纪明摸着大鼻子,道:“以前谁会把讨饭的叫花子当回事? 现在惹了一个,一大窝就扑上来,几个月前,风火门一个弟子杀了个乞儿,不出两天,就被踏平了,可怕的很呐。” “我还听说,丐帮分什么带袋长老,袋子越多,实力越强大,听说丐帮帮主都有天魄六重……” 这些声音传进苏小乞耳中,让他更坚信丐帮就是有孙达志创立的,这个人就是曾经在现实里折磨他的人,没想到他不但没死,日子反倒过得相当滋润。 正说着话,有弟子躬身进门,“先生,丐帮掌门到了。” 顾客山脸上一喜,马上站起身要迎出去,破衣烂衫的孙达志却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顾客山眉心一皱,他发现孙达志的脸上有几滴血迹,强作笑容,道:“在下正准备出门迎客,孙兄怎先自己进门了?” “哎……”孙达志不耐地摆手,径直走向顾客山,一脚踩着凳子在主位上坐下来,拿起茶杯灌了一口,道:“我又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有什么好迎接的。” 顾客山的脸色霎时僵硬,早就对孙达志瞧不上眼的紫阳真人拍桌而起,喝道:“知道自个是什么身份,还乱坐?” 孙达志瞥了紫阳真人一眼,重啐一口,“你是个什么东西?” 紫阳真人气极反笑,“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是什么东西。” 言罢,从袖中夹出一张符纸,还不等施放,孙达志骤然闪到他面前,五指抓住他的脸,向前猛冲,撞破桌椅,狠狠地砸进墙内,紫阳真人的头便像个西瓜一样碎开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主位 众人无不变色,紫阳真人的修为可不低,在孙达志手里居然走不过一招,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楚雄的目光闪烁几下,顾客山的脸色更加阴沉,与紫阳真人交谈的几人眉峰止不住地跳动,却不敢有与孙达志交手的心。 “现在……”孙达志拉长音调,走回主位,意态闲适的继续道:“这个位置我能不能坐了?” 没人回话,顾客山的脸上重新堆笑,面对椅上的孙达志,道:“不知我守门的学生……” “被我杀了。”孙达志剔着塞满脏泥的指甲,语气还很委屈,“太没眼力劲,说什么都不肯让路,这不是找死吗? 我觉得你也不会要这种不开窍的学生,所以就替你解决了。” 顾客山勃然大怒,长须飘扬,喝道:“孙兄从进门便咄咄逼人,莫非觉得万象书院好欺负?” 孙达志认真的想了想,笑道:“的确好欺负。” 顾客山的脸立时充满了血。 “那就休怪我待客不周了!”顾客山的手里旋即多了一支碗底粗的毛笔,约有小臂长,笔头似蘸满了墨汁。 “铁画银钩!” 顾客山的身体向后倒掠的一刹那,毛笔在空中挥写,空气仿佛成了一张宣纸,一个有力雄劲的“沉”字现出,重力陡生,孙达志顿感四周一沉。 紫阳真人之所以被一击而杀,全是因为孙达志身法高明,这一点顾客山已经看出了,所以他出手的第一件事,便是降低孙达志的速度。 双脚落地,向后滑出几步,顾客山的笔开始动起来,瞬息之间,“箭”浮在空中,无数的墨滴离体而出,向孙达志射去的一刹那,凝聚成一支支凌厉的箭矢。 孙达志冷哼一声,在墨箭即将射中身体时,从原地突然消失,并且离开了所有人的眸中,利箭将座椅击的粉碎,就连墙壁,都震开了一道道裂缝。 顾客山的心脏狂跳不止,他飞快地转动身体,却始终寻不到孙达志的身影。 突地,顾客山心里警兆顿生,几乎是本能的向右侧横掠出数丈,孙达志从天而降,双脚重重落下,数不清的碎石尘土冲天而起,大厅都被烟尘笼罩了。 顾客山忽然就有了身心都暴露在外的感觉,他看不见孙达志,孙达志同样瞧不见他,可他就是觉得自己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了孙达志的眼前。 脑后陡然生风,顾客山心道:“果然!” 不敢耽搁,向前飞掠的同时,拧身向后,可背后哪有孙达志的影子,有的只是一枚小小的石子被人以强大的腕力掷过来。 “上当了!” 顾客山失声疾呼,接着便感腰后剧痛,像是被金刚大杵撞中一般,整个人都飞扑出去,极其狼狈地摔在地上。 孙达志居然丝毫不受重力的影响,他的速度还是快的惊人。如果存着杀心,那顾客山现在已经没有命在了。 孙达志好整以暇的站着,等待着大厅重新变得清明。顾客山羞惭的爬起来,他没有继续出手的心情了,孙达志手下留情,他不能得寸进尺,幸好众人的视线都被尘土遮挡,他还能留得下一丝颜面。 “我输了。”待大厅又能见物,顾客山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孙达志放声大笑,拉出一条椅子,准备回主位坐下,楚雄站了起来。 “来这之前,我还有点不明白,现在我懂了,只要谁的实力强,谁就能坐在主位上,是不是这个理?”楚雄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客山。 主位不仅仅是一张椅子,还代表着此次讨饭罪囚的领头人,有了这层身份,将来统领所有门派不是没有可能。 楚雄的野心不仅仅是一个极地,还有其他四域,他要成为掌管五域的域主。 顾客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孙达志来之前,他当然有与楚雄同样的打算,只是他技不如人,被孙达志硬生生从位置上赶了下来。 “你们是想车轮战?”孙达志玩味一笑,拍拍手道:“那就来吧。” 话音未落,楚雄化作一轮烈阳向孙达志冲去,他的全身都在流淌着炽热的火焰,如同燃烧起来了。 双目微微一眯,孙达志不敢与楚雄硬碰硬,立即将手里的椅子扔出去,掠向远处。正如顾客山所猜想的那样,他的确很仰仗身法,手上的功夫不可避免的就弱了。 楚雄嘿嘿一笑,既不将椅子打碎,也不避开,而是用身体迎上去,两者相触,椅子顿剧烈燃烧,顷刻便化为灰烬,楚雄身上的温度可见一斑。 直到此刻,孙达志的眼中才流露出几分凝重的神色来,无论他从哪个地方进攻,只要接触到楚雄的身体,他便要吃大苦头,他所依赖的身法也就失去了作用。 幸运的是,楚雄的速度比起他来,还是慢上了一线,他有大把转圜的余地,躲闪开楚雄的拳头,孙达志慢慢计上心来。 他不信楚雄的灵力能支撑几个时辰那么久,既然无法短时间击败楚雄,那就拖延时间。反正他的速度快,大不了一直躲到天黑,等楚雄灵力耗尽,自然就有了击败他的机会。 孙达志得意起来,故意接近楚雄,又飞快逃离,引得楚雄怒吼连连,就是无法抓住他这只灵活的雀儿。 楚雄忽的像根钉子立住了,接着,他双拳疯狂捶地,房屋剧烈摇晃,一道道散发着高温的火柱拔地而起,也不管大厅里的人,火柱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众人在心里骂了句娘,闪开火柱飞快逃离,苏小乞将双双抱在怀里,轻轻松松地跃上全是破洞的屋顶,身形一展,飘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矗立多年的房屋轰然倒塌,顾客山呼天抢地一番,痛心疾首的捶打胸口。 这种攻击实在太容易躲了,尤其是对孙达志来说,他就在苏小乞身前不远,望着瓦砾中的火人,轻松地笑道:“这样可不行,是在白费力气。” 楚雄怒哼一声,向前踏出一步,却腿一软,单膝跪地,熊熊燃烧的火焰也就熄灭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逞威 “原来你只是嘴上逞威。”孙达志嗤笑一声,闪到楚雄的身后。 就在他犹如铁钩的五指即将触到楚雄的后颈时,一团烈火腾地炸起,卷向孙达志的右臂。 孙达志眼中不见丝毫的慌张,双脚连蹬几下,向后飘出数丈远,笑眯眯地瞧着楚雄,他早有所准备。 一击不中,楚雄的脸上多了些燥意,他像头出笼的野兽,凶性大发地扑向孙达志,却被孙达志轻飘飘地躲了开。 如果是生死之战,两人谁都奈何不了谁,可现在是争胜负,楚雄就稍逊一筹了。孙达志的做法好比是慢刀子割肉,一点一点地消耗掉楚雄体内的灵力,他算是牢牢把握住了胜点。 再次试探两招,楚雄收手不动了,这样追下去,他迟早力竭落败,索性不去管孙达志了,就这么与他干耗着,如果孙达志靠近,他便立即放出大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都没有出手的打算,太阳渐渐西沉,以两人的体力就算对峙个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可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楚雄宁愿耍赖换个平局,也不愿耗尽灵力败在孙达志手上,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说句话了。可顾客山自败了之后,就没有半点心情,哪里肯出来说句话。 苏小乞意外地站了出来,高声道:“两位先住手,这场比试就以平局来算吧。” 有了台阶,楚雄还不赶紧顺着往下走,清清嗓子,道:“孙兄技艺高超……” “哪里哪里。”孙达志马上回道:“你我伯仲之间,一时是分不出胜负了,待此间事了,再好好切磋。” 再说两句客气话,楚雄便退到一边,他已经放弃与孙达志争抢主位的念头。 志得意满的孙达志高昂起头,心里说不出的得意,看也不看众人,便抱拳道:“谢各位看的起在下,既有心要我做这个领头人,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顾客山的眸中似喷出了火。 “等等。”苏小乞叫住孙达志,冷冷笑道:“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闻言,孙达志第一次将视线投在苏小乞身上,他先是一愣,继而露出笑容,“原来是你小子。” “正是我这个小子。”苏小乞走上前去,灵力在体内激荡,双袖被无形的劲气鼓动,他的眼中在闪烁着森冷的杀机。 苏小乞一瞬不瞬地死盯着孙达志,一字一顿道:“要不要与我比划比划?” 孙达志放声大笑,毫不掩饰内心的轻视,讥嘲道:“你来出手,我先让你三招。” 苏小乞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悄声道:“那你要找死,我就没办法了。” 孙达志没有听清苏小乞的低语,倾起耳朵,“你说什么?” 苏小乞已瞬间冲到他的身前,电弧乍现,右拳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腹部。 孙达志的脸顿时扭曲起来,像个破麻袋似的向后跌飞,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像是被绞在了一起,疼的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重重落地,后背又擦着地面滑出了十几丈远,孙达志才止住不受控制的身体。这个时候,两头缭绕着蓝色电弧的怒龙狂袭而至,从空中向下猛冲,孙达志擦着龙爪闪躲开,轰的一声,铺在地面上的石板一层一层掀起,粉碎成无数的石子。 孙达志心里燃起怒火,双脚落地的一刹那,不做任何泄力的手段,便像个弹簧似的窜了出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苏小乞突然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两人都尚在空中,孙达志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双掌推出去,在这种时刻能有如此反应,实在妙到毫巅。 苏小乞的反应一点也不比他慢,上身像纸片似的向右折成一个怪异的角度躲开双掌,左臂陡然伸长缠在了孙达志的脖颈上。 孙达志实在没想过会有此变故,因此没有半点的防备,猝不及防之下,便中了苏小乞的杀招。 苏小乞本可以轻易绞碎孙达志的颈骨,可他没有出手,落地之后,苏小乞笑吟吟道:“有什么想说的?” 孙达志不敢动,双手高举,以示示弱,嘶声道:“还请饶我一命。” 苏小乞好整以暇的回道:“理由呢?” “理由……理由……”孙达志的眼珠不停转动,随后停下,“理由就是……就是……” 孙达志闪电般扣住苏小乞的手腕,身躯跃起顺着手臂一滑而下,左掌毫不留情地击中苏小乞的眉心。 “苏大哥!!”双双惊呼。 观战的几人无不叹息,苏小乞本有机会结果孙达志的性命,可他过于轻敌,以致无端丧命,实在可惜。 苏小乞的身躯晃了晃,仍旧屹立不倒。孙达志的左掌提起,再落下,出掌时挟有风雷之势,被拍中脑门哪里有活命的机会。 孙达志放声大笑,笑声甚是癫狂。 下一刻,苏小乞淡淡的声音便使他魂不附体,“闹够了没有?” 孙达志悚然变色,疾风骤雨般对苏小乞连出十掌,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到手掌的残影,寻常人根本难以躲过。围观的几人试着将自己代入进去,他们发现,根本没有躲开的机会,唯一的结果便是头颅爆碎。 苏小乞的双脚连移都不曾移过了,他仿佛成了一座山,任狂风大浪,都无法将其摧毁。 这个时候,哪还能有人看不明白,连受了孙达志那么多掌,苏小乞的头依旧完好。孙达志出掌的声势是做不得假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苏小乞太强了! 孙达志觉得自己的手掌就像是砸在铁球上,掌骨都几乎被震裂了,苏小乞的脑门却连一处红印都没有,金刚不坏之躯也就如此了。 “到我了。”在孙达志又一次仓皇出手时,苏小乞轻松地挥手挡开袭来的掌法,左臂骤然暴涨,缠住了孙达志的双腿。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从来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那就到阎王爷那里听审吧。”话毕,两只手去拉长孙达志的身体,竟是准备将他扯成两段。 “不!不能!!” 孙达志无助的惨嚎,只见他的腰间开始渗出血,接着便是血肉被撕裂,滚热的内脏都泼了出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争端 观战的几人不禁皱起眉头,血淋淋的场面让他们多少有点不适。苏小乞随手将两段尸体扔在地上,微笑地看着顾客山道:“现在可以继续讨论下一步的打算了。” 没人回话,所有人的眼里都充满了不敢置信,他们没想过苏小乞的实力会这么强。尤其是曾对苏小乞使了脸色的几人,内心惶恐不安,生怕苏小乞会对他们出手。 “既然都不愿意说话,那主位就由我们陈家坐了。”双双站出来,冲苏小乞一笑。 楚雄不由得迈出一步,但停顿数息,又将脚收了回去。他很清楚,他不是苏小乞的对手。如果苏小乞是艰难地拿下战斗,那他还有机会,可看苏小乞游刃有余的样子,明显是未尽全力,他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楚雄都如此,剩下的人就更没发言权了。只有顾客山内心有点担忧,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说了出来:“丐帮掌门死在这,他手底下的人该怎么办? 如果他们来围攻我们……”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道:“仅是对付罪囚的人就已经让我们焦头烂额了,现在又多了个丐帮,就我们这点人,能挺得住吗?” “该留他一命的,假如他能真心悔过,不也是一个相当大的助力? 不该死,不该死啊。” “紫阳真人也死了?一命抵一命难道不应该?” “不一样,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紫阳真人说白了就是贱命一条,孙达志是什么人?手底下有几万名叫花子,这种阵势怎么能轻易招惹?” 几句话让苏小乞的处境顿变得不一样了,好像他已经成了搅屎棍,犯了难以饶恕的大错。 “那现在该怎么办?” “这……”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苏小乞身上,他们的眼睛简直就像豺狼一样。 “你们是想拿下我,去丐帮请罪?”苏小乞心里跟明镜似的,撇着嘴道:“这么做可有点不地道。” 顾客山目光闪烁几下,叹息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大局,我们只能如此做,假如你愿意承担,也省得我们动手,伤了和气。” 苏小乞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掏了掏,一脸好笑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伤了和气?你说这句话真的是认真的吗?” “看样子你是不愿束手就擒了。”顾客山很惋惜的说道:“莫要怪我们无情,你知道的,我们也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不知何时,几人的灵力交融在一起,仿佛成为了一个整体,以苏小乞一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敌得过。 双双不禁抓紧了苏小乞的衣袖,面对充满敌意的众人,小脸煞白,失声道:“怎么办?苏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放宽心。”苏小乞拍拍双双的手,“打不过我们可以跑。”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从山下匆匆跑上来四人,为首的老者身挂八个麻袋,其余三人分别是七袋、六袋、五袋。 他们看着对峙的几人先是一愣,继而发现了地上的死尸。他们先是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接着如受巨大打击一般,同时倒退了四五步。 顾客山没来由的松口气,凭他们这几人还真难拿的住苏小乞,现在又添四人,他的心也就稳了。 苏小乞的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凝重之色,如果是他一个人倒还好,但现在还有双双,想要突围就难了。 “四位丐帮兄弟。”顾客山对四人抱拳,随后指着苏小乞高声道:“杀害帮主的就是这个人,我们……” 话还没说完,四人便走向苏小乞。顾客山的声音渐渐低弱,看四人的意思是要准备动手,忙道:“此人实力非同小可,四位兄弟切莫着急,我来助各位一臂之力。” 然而,下一刻,顾客山的表情便僵住了,四人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们竟然双膝跪地,对苏小乞痛哭流涕。 苏小乞也是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内心万分不解,“你们这是……” “恩人,恩人啊!”四人嚎啕大哭,十分的伤心。 苏小乞挠挠头,看了双双一眼,又转回头面对四人,道:“我怎就是你们的恩人了?” 八袋长老抹抹眼泪,道:“他从来没将我们当做人来看待,想杀就杀,一言不合,就要剁去手指。” 八袋长老伸出左手,只见他的手掌只有一个拇指还在,其它四肢都被整齐的斩去了。 跟着,另外三人也伸出手,与八袋长老的情况大致相同,他们的手有的缺了三四指,有的甚至少了七根手指,都是被硬生生剁掉的。 “对他我们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现在他死了,您不就是我们的恩人?”四人的眼中充满了感激。 在现实里,孙达志便不把人当人,在这个世界,他只会变本加厉,没想到他犯下的恶果反倒成全了苏小乞,丐帮的威胁轻易地便被化解了,并且丐帮的人,都将听他调遣,一来二去,他居然又成了乞丐头。 “起来吧。”一道无形的风将四人托起,苏小乞面露喜色,道:“我们的人都在哪?” 八袋长老立即回道:“就在附近不远,孙达志是一个很讲排场的人,尤其是参加这种集会,他为了给人一个下马威,把人都带上了。” 苏小乞点点头,沉吟片刻,道:“你们回去将这一喜讯告知帮内弟子,若是有……” 八袋长老瞬间会意,道:“不会有这样的人,帮内的弟子哪个不是对他恨之入骨,我们这便将喜讯告知大伙。” 苏小乞含笑点头。 “那他们这些人?”八袋长老去看与苏小乞对峙的几人,敌意大增,询问道:“要不要……” “不必。”苏小乞摆摆手,道:“我自己解决。” 这下就不好再多言了,四人回了一句是,径直往山下去了。 “各位,还准备动手吗?”苏小乞的这句话像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实际上却只盯着顾客山一人,他发现这个人表面斯文,内心却是一肚子坏水。 第二百七十章 开战 “小兄弟说的是哪里话,是我脑子一时糊涂,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顾客山赔笑道。 双双冷哼道:“你说结束就结束,把我们当什么?” 顾客山居然不动怒,继续说些求饶的话。一来二去,双双心里的火气便去了大半,只好摆摆手,蹙着眉头道:“算了,算了。” 这边事情刚刚结束,从山下又走上一批人,来人苏小乞很熟悉,竟然是郭小富。 见山上一片狼藉,郭小富的眉毛微微一挑,对顾客山抱拳道:“隔着远处便听见山上有打斗声,原以为是罪囚的人打进来了,没想到另有原因。山下没人通报,在下担心山上安危,便自作主张的上山了,还请顾先生恕罪。” 郭小富一番话说的相当得体,顾客山回礼道:“郭会长说的哪里话,书院的学生都下了山,留了两人守门,没成想被人害了性命,是我待客不周,要请罪的是我才对。” 两人和气融融的寒暄一阵,郭小富对其余的人打起招呼来,平淡的笑容直到落在苏小乞身上,才变得狂喜,郭小富情绪激动的跑上前,握住苏小乞的手道:“苏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小乞明显地听到身边有人吸了口凉气,转目望去,只见这些人的脸上布满了震惊之色。不明所以的挠挠头,看着走近的郭小富道:“你怎么来了?” 郭小富得意的扬起头,道:“现在的郭家,可是灵魄大陆最有钱的家族,打仗不是随便打的,不也需要大把大把的钱?” 苏小乞这才明白身边的几人为什么会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原来是因为泰安商会与以前是天壤之别了。 钱财,会让普普通通的泰安商会变得高手如云,可以这么说,现在的泰安商会与四大势力相比都不遑多让,甚至更胜一筹。 之前对苏小乞出言不逊的几人见郭小富恭敬十足的样子,终于明白,苏小乞的身份非同一般,当下上到前去,言语中尽是讨好之意,哪怕看双双大翻白眼,依然厚着脸皮没有离开的意思。 如此一来,人便到齐了,由于大厅成了废墟,一群人重换了一间学堂模样的房间。 消息的不灵通,使苏小乞与双双完全不知罪囚的动向,从郭小富口中的得知,罪囚先是多点开花,几乎是没付出太大代价,多个城池便沦陷了。 各帮派,城里的百姓都惨遭毒手,他们不接受投降,也不吸收新鲜血液,他们好像就是为了杀戮而生,只要不是罪囚的人,一律被清扫。 这样的组织就着实恐怖了,如果不阻止,不联合起来,那么迟早会被一一吞并。 可能是联合的消息传出去了,多点开花的罪囚组织集中在了一起,他们正往万象书院进发,看样子是准备与联军决一死战。 不过想想这的确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如果联军全军覆没,那世上就再也没人能挡罪囚的路了,颠覆这个世界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散会,放出密信之后,丐帮与鬼心族的人陆续赶到了,分散在外的属于书院弟子也回到了山上,他们都在外安顿各城百姓,没有一个人想过逃,逃走很容易,活下来就很难了。 一盘散沙的各门派被集中在了一起,短暂的训练,最多就是让众人尽可能加深彼此间的默契,想要让实力提升,是不可能的了。 大约十多天的样子,山下浩浩荡荡来了上千人,每人都身穿黑袍,他们的脚步都落在一个鼓点上,没有人踏错一步,没有一点杂乱声,仅仅是走路,便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从山上向下俯瞰的苏小乞看看罪囚大军,又看看自己身后的一盘散沙,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个门派弟子实力虽然不弱,可论起默契,就差的太远了。 “碧涛门弟子上前。”苏小乞的命令下达,百余人走上前来,各门派来的人不多,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只要他们一直占领制高点,不与罪囚的人近身肉搏,默契不足这个缺点算是弥补上了。 在人手全部到了之后,作战的方案便已经决定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吩咐下去就是,指挥这场战斗是相当容易的。 朦胧的水汽从碧涛门弟子的身体中弥漫了出来,他们的双手向前平伸,汹涌的浪涛几乎在同一时间奔腾出去,融合汇聚形成一道使日月无光的大浪,似千军万马般向山下冲锋。 放出攻击后,碧涛门弟子立即退后,只是他们从未经历过这种阵势,很快堵在了一起,想要上前来的厚土宗弟子一时动弹不得。 “娘的。”苏小乞暗骂一句,厉声道:“挤浆糊呢?快让开路!” 碧涛门弟子匆忙让到一边,但还是有许多厚土宗弟子被拦在人群外,上到前来的只有几十人。 苏小乞的心里发苦,但不敢耽搁,急声道:“快,快攻击。” 几十人更不敢迟疑,双手按地,无数的泥石化作流星追向大浪,融合成一道可怕的泥石流,势不可挡的摧毁山下的树木学舍,裹挟着天地之威扑向远处的人。 罪囚的人十分冷静,面对危机竟然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泥浪近了,手同时扬起,一大片黑云从四面八方汇聚,然后,迅疾地掠向前方,将泥石流围困住。 接下来,苏小乞等人见识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泥石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所有人心里同时一惊,忍不住地喝道:“怎会这样?!” 苏小乞目光闪烁不定,许久,才稳定下来,道:“应该是食流蚁。” “食流蚁?”围在苏小乞身边的顾客山皱起眉头。 食流蚁喜水,有蚁群在的河流,不消一个月,河床便会干涸,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群居妖虫。 楚雄困惑道:“食流蚁不是灭绝了吗?” 多年前,修行界展开了浩浩荡荡的灭蚁行动,现在能找到一只食流蚁都算了不起了。 “他们这些古怪的人能找出什么都不奇怪,现下要想的是怎么除掉蚁群,深究它们是怎么来的没有任何意义。”双双这番话让许多人都挑起大拇指,他们都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交锋 对付蚁群要用火攻,而用火最猛的毫无疑问是火宗弟子。厉声喝退拥堵的两派弟子,火宗弟子上到前来,随着楚雄一道命令,火宗弟子发出攻击。 三百多人双手同时托鼎般高举,无数流火飞上天空,徐徐凝聚成了一只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火凤。 “唳……” 火凤展翅,响彻云霄的凤鸣声使修为低弱的弟子眼前为之一黑,脑中发涨,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 即使是修为已达地魄境的弟子,运起灵力抵挡也多少有点吃力,三百人的合击,威力已不下于天魄五重的全盛一击。 火宗弟子分心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体已见歪斜的各门派弟子,嘴角不禁翘起,满是讥讽。尤其是在有人承受不住声浪冲击倒地时,他们脸上的嘲意达到了顶峰。 楚雄有意显露门下弟子的声威,竟是不加阻拦,各门派掌门的眼中隐现愤愤之色,却又迫于楚雄的威势,不敢言语。 这个时候,苏小乞轻轻咳了一声,昂首高鸣的火凤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像是含着一口黏痰,咳不出,咽不进,憋的人异常的难受。 众火宗弟子脸色微微一变,有心与苏小乞较劲,灵力轰然爆发,天空火光大盛,火凤根根火羽显现出来,犹如实质。 火凤所流露出的气息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熊熊烈火使周围的空间都在剧烈扭曲,就如一面镜子即将破碎。 苏小乞冷笑连连,不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每一个字吐出,都贯注着雄浑的灵力,似乱蛇狂舞的空间裂缝被极速捋平,一众火宗弟子心里仿佛有万面战鼓擂响,气血激荡不休,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楚雄一直在冷眼旁观,他不介意门下的弟子生出些事端来。如果苏小乞没有能力处理,他便顺势接替苏小乞的位置,统领各门各派,待除了罪囚,他便可以北下,那云海圣宫的势力将会更加庞大。 单打独斗他不是苏小乞的对手,那就只能从旁的地方着手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苏小乞竟然轻易地摧毁了他的计划,他不但没得利,苏小乞在众人心中的威信反而更加提高了。 楚雄冷然道:“大敌当前,不去想着如何破敌,反倒在自己的同伴面前耀武扬威,你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这句话说的是大义凛然,火宗弟子脸上的表情也就变得十分的怪异。楚雄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就只好放弃与苏小乞的争执,专心对付蚁群。 然而,令他们不敢相信的是,他们失去了对火凤的控制。 在他们与苏小乞争斗时,灵力不知不觉便全部涌进了火凤的体内,直到此刻,他们才察觉到体内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的灵力。 仰起脸,只见火凤的身躯变得极为庞大,双翅遮天蔽日,所有人都被阴影所笼罩。 如果火凤彻底脱离掌控,那一瞬间爆炸的威力,足以将整座山头移平。不等罪囚动手,他们便伤亡惨重了。 火宗弟子顿变得六神无主,他们想要逃,可是又不敢逃,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逃的走。 山下的人蓄势不发,像是在看山上的笑话,一大片食流蚁黑压压的贴在地上,不时地振动背上薄如轻纱的翅膀,积少成多,平时几乎听不到的振翅声竟然“沙沙”的响成一片。 苏小乞一声冷哼,一道电光自掌心冲天而起,暴射入火凤体内。火凤先是骤然收缩数圈,随后急遽疯长,身躯与之前相比,又长了数丈。 所有火宗弟子突然感到火凤与他们断了联系,无不惊慌失措,或向外奔逃,或闭目等死,或软了手脚,神态不一。 苏小乞倒是与火凤有了联系,只见火凤的眸中多了几分灵动之意。随着苏小乞的拳头骤然紧握,一团团赤色火球从火凤口中不断喷出,如珠落玉盘一般砸入蚁群。霎时间,一片片黑云不时腾起,令人作呕的焦臭味钻入鼻腔直达脑中,使人几欲昏厥。 众弟子见此,无不欢呼,蚁群的死驱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重获希望,每个人都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苏小乞的心却越发的沉重,他觉得事情变得太简单了,蚁群几乎都没什么反抗,完全是在等着他来杀。 这一切一定是有原因的。 赤红的火羽在渐渐黯淡,火凤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让人难以接近,在空中盘旋数圈,随着苏小乞向前一指。 “唳……” 嘹亮的凤鸣声中,火凤向下俯冲,黯淡的火羽陡然大放光芒,而侥幸存活的食流蚁重整旗鼓,迎着火凤撞了过去。 轰!! 滚滚黑烟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万点流火倾盆而下,好似下了一场恐怖的火雨。 然而,山下几千人的上空出现了成千上万的金色瓢虫,瓢虫有小拇指盖大,闪烁着灿烂的金辉。 苏小乞认得这种瓢虫,“金甲将军穿金甲,脚踩锤砸都不怕。”,这就是形容这种瓢虫的童谣,它们的壳非常的坚硬,完全不下于王级灵器。 焦黑的金甲将军簌簌而落,等到火雨歇止,存活下来的瓢虫仅仅只有千只左右。 苏小乞默然地盯着山下的人半晌,正准备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脚下却突然猛烈的摇晃,接着便见半边山轰然倒塌,脚下坚实的石板陡然裂开数尺宽的裂缝。无数弟子飞起,罪囚的攻击却早早地等待着他们了,无数的血色飞虫铺天盖地飞过,陷入虫群的弟子都成了一堆骨架。 天空被封锁,脚下的山要塌,当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当山彻底崩碎,弥漫的尘土碎石散去时,活下来的人寥寥,仅仅只有七百多人的样子了。 灰头土脸的苏小乞从碎石中捏出一只土色小虫,小虫只有米粒大,却长着一对引人注目的大螯牙。正是因为身体小,摧毁山石的能力骇人,所以才被人称为搬山鬼。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杀手锏 随意踢开几块石头,底下埋的是密密一层搬山鬼,苏小乞总算明白之前罪囚的人为什么没有出手,他们是在操控这些搬山鬼将山啃塌。 这样一来,失去制高点的他们处境就尤为艰难了,更何况,他们还死了这么多人,怎么想都是败的几率大,胜的几率小。 在狼狈的人群中找到手臂耷拉的郭小富,苏小乞脸色一变,忙上前去,担心道:“怎么样?” 郭小富痛的呲牙,摇摇头,“死不了。” 苏小乞看着郭小富的袖子被血慢慢渗透,立即在他的肩部连点数下封锁住流血的伤口,道:“我们要搏命了。” 郭小富惨然一笑,“可不是。” 直到现在,泰安商会的作用还没显露出来,这是因为,泰安商会就是最后的杀手锏。 现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唯有放手一搏了。 三十座床弩加上山高般的符箭从空间灵器中甩出,并排放置,雕刻着繁奥花纹的符箭早早地上了弩。三十名修行者不等吩咐便上前来,灵力输入床弩,只见符箭上的花纹瞬时明亮起来,随后,“嗡”的暴射。 一波箭雨过后,三十名修仙者立即退开换人,箭上弩,箭雨再次密集射出,如此反复,根本不敢有丝毫的间断。 另一边,面对袭来的符箭,被黑袍裹住面目的一众囚徒再次放出了金甲将军,较之之前,数量多了十几倍,扇动双翼的声音甚至比箭雨还要刺耳。 符箭射出的一刹那,便化作了一颗颗璀璨的流星,拖着炫人眼目的彗尾,暴烈地撞上了金甲将军组成的盾牌。 符箭就好似一把冲锋陷阵的尖刀,将数不清的瓢虫碾压粉碎,每一支箭落下,便爆炸出一片血浪。 可是,符箭始终没能将盾牌击溃,箭尖陷入虫群时,活下来的金甲将军无比疯狂地缠了上去,硬生生地磨去了符箭所挟的庞大力量,使流星在刹那间便失去了光辉。 苏小乞心惊不已,【流星火雨】是皇级灵器,仅是单射,威力便已经非常骇人了。三十座【流星火雨】齐射,就算是天魄六重的修行者都不免身受重伤,可现在,竟然打破不了金甲将军的防御! 一群人不免生出了绝望的心情,底牌尽出,仍旧被罪囚轻描淡写的化解,他们实在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来救命了。 悲伤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他们不得不认命,也许,世界真的要改变了。 即使是朝着一种不好的方向去发展。 就在众人都准备放弃时,意外发生了。一支符箭如有神助一般在虫群中疯狂加速,即使箭身爬满了瓢虫,依旧无法阻住它前冲的势头。 接着,苏小乞等人便看到了令他们惊喜的一幕。盾牌无法承受住这股恐怖的冲击,开始崩解,然后,闪烁着金光的符箭猛然冲破虫群,悍然射入人群,将站列一排的五十人像穿糖葫芦一样穿在一起,又连撞倒十棵大树,钉在了一面光滑的崖壁上才停止,箭尾犹在颤动不已。 苏小乞先是一愣,继而额头青筋绽出,放声高吼,“杀!!” 箭雨再次狂袭,不知是否是错觉,符箭的力量加强了数倍不止,将盾牌射的七零八落,洞穿了无数的窟窿,盾牌后的人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便被符箭摧垮。 几轮齐射之后,残肢遍野,地上是血流成河,没有一个人能好端端地站在地上了。 苏小乞等人同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便见死去的人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顾客山失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还在后头,只见身体残缺的囚徒将地上的残肢捡起来,像抹了胶水似的,将残肢黏在伤口上,活动几下,竟然没有丝毫的僵硬。 苏小乞等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他们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恐,这种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复活的一众囚徒突然怪叫杀来,苏小乞这边的人居然都呆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动弹,简直像是在等死。 “射箭!继续射箭!!”苏小乞最先反应过来,扑到一座床弩前,拾起一支符箭,动作飞快的上弩,然后,箭猛然激射。 囚徒倒下数名,很快又惊悚的扭动身体站起来,继续杀来,这就更使得苏小乞身后的人抖如筛糠,连站立的力量都几乎失去了。 “如果不还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还击我们还有活的希望!”苏小乞一边上弩射出符箭,一边鼓舞人心。 仍然没人敢动,他们的眼睛都呆呆望着前方,张牙舞爪的囚徒更近了。 楚雄霍然站在了苏小乞身侧的一座床弩前,随后是顾客山,郭小富,以及各派掌门,十人,十座弩,竟然凭着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将囚徒打退了一次又一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楚雄的两鬓都湿的往下滴水,长时间的运转灵力,让他开始吃不消,经络都扭曲的在皮肤上浮出,看起来离极限不远了。 楚雄尚且如此,其余的人更加不堪了,好像下一秒,他们便要精疲力尽的倒地。 “他们能够起死回生一定是有原因的。”顾客山气喘吁吁的说道:“找到原因,也许我们就有活命的机会。” “关键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哪有机会找原因。”郭小富的未曾修炼过,仅是射出一次箭,他便倒地了,直到现在,他全身的肌肉都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我看到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转头,只见双双的表情无比坚定,再次重复道:“我看到了。” 这种危机时刻,苏小乞哪还有闲心去问双双是怎么看到的,直接问道:“原因是什么?!” 双双向人群中一指,喝道:“是那个人,是他一直在捣鬼!” 苏小乞二话不说,立时展开身形,疾如鹰隼的掠向双双所指的黑衣人,两人的目光在一瞬间相逢,苏小乞心里倏地一震,这人的眼神让他有那么几分熟悉感。 第二百七十三章 罪人 苏小乞抿紧嘴唇,身形下落时,右脚在一名囚徒的头上猛然一蹬,身体骤然加速,右手抓向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他想要看看,这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谁。 黑衣人冷冷一笑,足尖轻点,整个人向后倒掠出了数丈远。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苏小乞的手臂陡然伸长数倍,闪电般扯下了他蒙面的黑布,一张俊朗的脸出现在了苏小乞眼前。 苏小乞吃惊道:“是你?” 此人就是灵道门的何麟,明明死在了山洞里,却摇身一变,成了罪囚的首领。 黑布被扯走,何麟的脸色有些阴沉,阴恻恻的说道:“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我还活着?” 苏小乞很诚实的回答:“的确没想过。” “你!”何麟登时怒容满面,厉声道:“今天我就要你死在这里!!” 苏小乞摆摆手,道:“先不急。” 说完,眼睛四下扫射,地上有几具尸体,都严重残缺,离的远看不清楚,走近才知道,这些囚徒之所以能起死回生,是因为有几条丝线一样的虫钻进了他们的体内。并且活过来的人双目是空洞无神的,就像是很早便失去了性命。 又有几条虫从何麟身上掉下来,苏小乞心里有了计较,正如双双所说,一众囚徒能复活,何麟就是主要原因。 双掌向前一推,两头身披蓝甲的巨龙飞扑而出,缭绕着电弧的庞大身躯速度奇快,犹如钢铁铸成的龙爪猛抓向地上渺小的人。 风将衣衫吹拂的猎猎作响,何麟向后退出几步避开攻击,紧握的右拳霍然击出,与巨龙撞来的头颅硬撼在一起。 一道又一道震荡波向外扩散,卷起无数碎石狂沙,地上正在向前冲锋的人都被掀起,足足飞上数丈之高。 被何麟一拳轰中的巨龙忽的溃散了,电花向外游离,飞出数尺的距离之后,便泯灭在了空气中。 而何麟,双腿都深陷进了泥土里,几乎到了膝盖。这个时候,另一头蓄势待发的巨龙狂袭而至,就如同一座浑厚的山峰,蛮横地将双臂格挡在胸前的何麟撞飞了出去。 在地上连翻几个滚,何麟才勉强夺回失控的身体,双脚又一次陷入泥中,犁出两条十几丈长的沟壑。 一口血被何麟强行咽了回去,巨龙再次袭来时,他的两条手臂忽然分解成了数不清的小虫,铺天盖地的将巨龙包裹,瞬息间,巨龙便没了踪迹。 “噬灵虫!”苏小乞不禁惊呼一声,噬灵虫极其喜爱吞噬灵晶,而人体内的灵力更加精纯,更为它们所爱。 遇见噬灵虫,几百只便能让人大吃苦头,更何况是几千只一拥而上。 何麟向前一指,噬灵虫便如士兵一般向前冲锋。然而,仅仅是下一秒的工夫,何麟便发现,苏小乞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仓皇的转动身体,环顾一圈仍旧没有发现苏小乞到了何处。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在找什么?” 何麟猛然转身,却感心口一痛,低头望去,一只染满鲜血的拳头穿胸而过,直截了当的摧毁了他的心脏。 何麟没有死前痛苦的挣扎,而是转头面对苏小乞,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苏小乞心道不妙,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何麟没有任何征兆的炸成一堆蛆虫,苏小乞首当其冲,浑身上下都被蛆虫爬满,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些蛆虫在啃食他的血肉。 只可惜,他现在的肉身强度已非常人能比,任蛆虫如何的卖力,始终无法咬破他哪怕一层皮。 从苏小乞的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就好像是一朵花盛开,从他体内暴射出无数蕴含着狂暴力量的飞针电弧。 于是,爬满身躯的蛆虫便被锋锐的电流击穿,一只不落地钉在了地上。 一瞬间爆发出的灵力气息,被不远处的噬灵虫敏锐的感应到了,虫群乱作一团,突然找准了目标,向苏小乞冲来。 苏小乞心中一凛,立刻掠向楚雄等人,喝道:“快放火!” 只要是用灵力是施展出的攻击,噬灵虫大多都能吞噬,但它也有弱点,那就是怕火,有火宗在,噬灵虫就是挣扎时间长短的问题。 苏小乞乱军中取敌首级都被各门派的人看在了眼里,他们的目中又燃起了希望。随着他们将灵力不断送向楚雄所托举的烈日,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熊熊燃烧的太阳被楚雄掷出,噬灵虫顿被清扫一空。 何麟的死亡,倒地的囚徒就再也没能起来了,很快,一众囚徒便横尸遍野,黄昏下一片苍凉。 苏小乞双手扶膝剧烈喘上几口气,挺直腰板,欣喜道:“我们赢了!!” “英雄!英雄!” 众人同时欢呼,之后便是满脸泪水,他们为死去的人难过,也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就在苏小乞举步走向众人时,眼前倏地一花,一只尖锐的手爪抓上了他的心口,但响起的却是金属碰撞声,手爪撕下的只是一块布。 藏于地下的何麟顿时呆住了,失神地看着苏小乞心口处的龙形图案,嘶声道:“你……你是天人?!” 与苏小乞并肩作战的人同样倒抽凉气,接着神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罪囚突然出来兴风作浪,原来,灾难是这个人带来的!” “不能放过他!要让他杀人偿命!” “为了我们死去的兄弟,还有世上所有惨遭毒手的百姓!” “罪人,去死吧!” “罪人,去死吧!” 诸如此类的话,充斥在苏小乞耳边,他发现所有的面孔都变得扭曲,尤其是郭小富与双双,他明显地看到两人的目光在躲闪。 仅仅是因为一句谣言,他便从英雄变成了罪人,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再待下去,或许他就要和很多人一样变成尸体了,苏小乞自嘲的笑笑,拔地而起,向远处飞掠。 何麟旋即回过神,紧随其后。 顾客山正准备追过去,却又停下来,看着楚雄道:“楚兄,我们也去追?” 不等说话,楚雄便喷出一口血,摆摆手,道:“我不行了。” “灵力……灵力耗干了。” 顾客山心里摇摆不定,最后坚定下来,道:“那好,我去,我一定将这罪人的脑袋带回来给各位解心头之恨。” 众人马上应了一个好,接着就是说些恭维的话,顾客山懒得去听,生怕再追不到苏小乞,便起身朝着苏小乞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终章 以苏小乞的修为,一旦全力释放自己的速度,世上是没有几个人能追上的。即使是何麟与顾客山,也只会被远远甩开。 从万象书院往东去,会看到一望无垠的大海,苏小乞便是做了出海的打算。 临到海边,不知是否是先前受了何麟一爪的缘故,苏小乞很快便开始感到胸闷,随着身体的加速,疼痛感更加的明显,胸骨都似要碎开。 苏小乞只能放缓速度,这也就使紧追不舍的两人渐渐赶了上来,大概一柱香的时间,追来的两人眸中出现了苏小乞的身影,逐渐清晰。 自感到呼吸困难之后,苏小乞便一直没移动半步,随着【跳跃运动篇】多次运转,他所受的轻伤慢慢痊愈了。 海风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咸味,苏小乞深吸口气,放声笑道:“两位还真是锲而不舍,如果我是小姑娘,见到有人这么舍不得我,当真要感动哭了。” 顾客山讥嘲的笑笑,认真的欣赏了周边的风景,道:“这里是个好地方,你能死在这,倒也不算太难看。” 苏小乞惊奇地眨眨眼睛,道:“死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顾客山的眼神中流露着强大的自信,高昂起头,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从始至终,何麟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见两人终于沉默,正想开口,站在他前面的顾客山突然转过身,拳头贯穿腹部,鲜血顿时飙射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使苏小乞愣住,他倒是没想过顾客山会对何麟出手,原以为两人会联手先解决他,再分出个胜负。 何麟癫狂的狞笑,眼神凶残的盯着顾客山,道:“你以为杀的了我吗?” 顾客山语气轻松的回道:“或许可以呢。” 何麟冷笑一声,“就凭……” 他目空一切的声音忽的堵在了嗓子眼,最后化成了尖细的声音,“不可能!不可能!!” 力量正在不断地从体内向外流失,全部汇向了顾客山的手臂,顾客山微笑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的力量是我给你的。” 何麟悚然变色,嘶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顾客山淡淡说道:“你不觉得自己杀的人太容易了吗?” 何麟咬牙切齿道:“是假的!” 顾客山嘴角翘起,道:“是我的分身。” 何麟震惊的无以复加,“分……分身?!”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顾客山露出诡异的笑容,“为的就是让囚徒清洗这个世界,我再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 何麟喷出一口血沫,双目充血,咬牙道:“你怎么能知道我会走这一步?” “我不知道。”顾客山志得意满的笑道:“所以我收了很多和你一样的人。 当然,他们都让我很失望,但瞎猫总能碰见死耗子,终于还有一个你与别人不一样。” 何麟猛地抓紧了顾客山的衣袖,圆瞪的双目却渐渐失去了光彩,手也就滑落了。 将手从何麟的腹部拔出,顾客山重新转身面对苏小乞,道:“还有一个你。” 苏小乞揉了揉下巴,神色如常的回道:“看起来我差点打乱了你的计划。” “可不是。”顾客山耸耸肩,道:“幸好拨乱反正,我注定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苏小乞笑呵呵道:“听你的语气,也不是很开心嘛。” “如果对手是你,的确让人开心不起来。” 苏小乞眉眼含笑,道:“这句话我喜欢。” “不过。”苏小乞话锋一转,道:“话说的好听,人还是要死的。” 瞬息间,苏小乞闪到顾客山的面前,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剧烈的冲击使顾客山脖子拉长了几倍,身体离地飞起,足足飞出了几十丈才摔在地上。 “算计的再好,没有实力有屁用。”苏小乞向前迈步。 顾客山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长长的脖子都几乎能看到内里的骨骼,经络被拉长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似乎马上就要断裂。 令人惊奇的是,脖子又缩了回去,顾客山左右用手扳动脑袋两下,笑的瘆人,“你是杀不死我的。” 苏小乞立即动了,双拳化作无数残影,落雨般击打在顾客山的身躯上,只听“噗噗”声不断地响起,顾客山的身体就好像橡皮泥似的,被打出了无数的凹坑,但很快便又复原。 “我说过你是杀不死我的。”顾客山的双手突然变成了两片蒲扇,包住了苏小乞的双拳,强大的劲力使他往后犁出两条触目惊心的沟壑,所有的力量都被他奇怪的身躯化解了。 “我现在就是不死之身。”顾客山的双手猛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力量,一道气浪骤然冲出,苏小乞的双臂竟然被他硬生生拗成了一个弧形。 剧烈的疼痛使苏小乞不禁呼了一声,他的肉身有多强大,他心知肚明,顾客山的力量比起之前来,简直判若两人。 双手就像是扎了根似的难以挣脱,苏小乞干脆放弃,身躯骤然干拔,随着急剧的破空声,他竟带着顾客山飞上了百米高空。 然后,他的双腿开始变长,像两根坚韧的绳子将顾客山的双腿缠了起来。 从始至终,顾客山都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表情淡漠的随着苏小乞大头朝下,跟着急速坠落。 耳中充斥着刺耳的啸鸣,与空气剧烈的摩擦,两人的衣衫都燃起了火,在化作灰烬飘飞的一刹那,顾客山的头“轰”的撞进了地面。 地面霎时出现了巨大的蛛网,顾客山头下的土地都震碎成粉,浓重的尘土将天上的日光都遮蔽起来,狂风大作,浪水猛烈的撞击海岸,如同起了海啸。 风许久才歇止,苏小乞早早地与顾客山分离,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渗血,甚是凄惨。 突地,倒插在地上的顾客山,弯折的双腿陡然绷直,扭曲变形的双手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扭回了原状。 “是不是绝望了?”顾客山笑嘻嘻的瞧着苏小乞,脸色骤然一冷,寒声道:“绝望的还在后头。” 苏小乞想开口说话,可到了嘴边却是一道血箭喷了出来,之前的攻击对他的身体负担也是相当大的,五脏六腑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结束了。”右手并指如刀,顾客山的体内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然后,身形倏地一闪,苏小乞正想着闪避,却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求我可是没用的。”顾客山放声大笑,手刀迅如雷霆般刺向苏小乞的眉心,可就在距离眉心一寸有余时,手刀停下了。 顾客山眼神茫然的低头,有一双手从他的后背插入,五指从胸膛露出,如同他体内关了一个人,欲要掰开胸骨从里面走出来。 “我觉得不甘心。”何麟的头从顾客山身后伸出来,放在了顾客山的肩上,口中血如泉涌,“别人不知道你的弱点,我可是知道的。” 顾客山暴吼一声,一把将何麟从身后拽过来,将其撕成粉碎,但他很快也摇摇欲坠,身体晃动数下,向前仆倒。 眼神不可避免的黯淡了,低声呢喃,却都是听不清的话。 苏小乞终于到了极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未过多久,便听到木桨划动水浪的声音,转过头,小舟上站着两人,一人白衣,一人身穿紧身皮甲,都有着绝美的容颜。 “小哥哥,要不要上船?”燕折雪笑靥如花。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苏小乞吃惊的看看燕折雪,又瞧瞧喻笑笑,这个时候,变色龙从船里冒出头,吐了吐鲜红的信子。 喻笑笑手拿起一块木牌,苏小乞揉了揉眼,上面写着:“天南地北,情缘一线牵,相逢即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