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一场噩梦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绣花帐顶,还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一阵真实的痛楚袭来,身体倒比脑袋提前苏醒,那火烧火燎的疼痛,让李妍忍不住低低地呻/吟出声。 待意识稍微清醒后,李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衣裳单薄,身子被摊成个“大”字,手脚牢牢地绑在床柱上,额,这一定是在做梦,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她努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眼,不对,还是很痛;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嗯嗯,还是很痛,而且全身无力,手脚不能动弹…… 他么的,难道是鬼压床?! 不行不行,得赶紧从噩梦中醒来! 她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方白色的帐顶,这、这好像不是梦…… 天啊,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 皱着眉头努力想了一会儿,她才记起自己昨天晚上是和朋友去酒吧喝酒了,似乎喝得挺多的,后来发生什么事就不记得了。 ——呀,不对!难道是喝多了被、被非礼了? 就着昏暗的灯光,李妍努力扭头查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不是在酒店,而是在一间奇怪的屋子里,这屋里竟然没有电灯,而是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屋里摆设简陋,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矮矮的桌子,桌上摆着几个大陶碗,四面墙壁看上去好像是木板钉成的。 呃,难道是什么复古特色酒店? 不,不像是酒店,倒像是荒郊野外的一间小木屋,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难道是被绑架了?! 眼前不觉浮现出小时候那段可怕的经历来,她忍不住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惊恐地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随着她凄厉的喊声,房门“砰——”地一声被什么人猛然撞开,一阵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屋里响起,那盏昏暗的油灯被门外钻进来的风吹灭,眼前一片漆黑。 李妍吓得舌头僵硬,忽然说不出话来了,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无尽的黑暗,身子不觉瑟瑟发抖。时隔十六年,死亡的恐惧再次袭来,她再次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觉得下一刻自己的心脏就会炸裂,她很快就会被一双冰冷的手掐死…… 不,这次不是噩梦了,如果是噩梦,到这里就该醒来。 就在她准备接受死亡时,屋里的灯亮了起来,那盏昏暗的油灯被谁拿在手中,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身后跟着五六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那个中年女子穿着黑色的衣裳,她身后跟着的男人也穿着黑色的衣裳,这、这是什么黑社会吗?这次绑架她的人又是谁? 可是待他们走近一看——不对,这些人着装怪异,好像是古代的服饰耶。 “死丫头,鬼叫什么?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那个中年女子举着油灯在床边蹲下,照着李妍的脸啐道,“你最好给我学乖点,若是再敢逃走,到时侯就休怪我不客气!一定把你剁了喂狗!” 2.第2章 团团围住 说着使了个眼色,那五六个魁梧大汉便移了位置,团团围在李妍床边,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似乎要将她吃了一般。 “这、这是哪里?”李妍带着哭腔道,“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要多少钱我爹地都会给的,真的,我爹地很疼我,真的很疼我,呜呜,他一定会给你们钱的。”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那中年女子喝道,“还不给我安静点!若是吵到了客人,看老娘如何收拾你!” 李妍登时噤了口,惊恐地看看那个中年女子,再看看围在她床边的五六个魁梧大汉,一个劲地点头,只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看到她点头,那中年女子颇满意地笑了笑,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将手中的油灯放在靠近床边,凑到李妍面前笑吟吟道:“这就对了嘛,只要你乖乖听话,娘自然会疼你!你模样生得好,声音又好听,只要你不整天想着逃跑,娘包管让你成为咸阳城第一名花,到时候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要什么没有?” 呃,怎么一下子从“老娘”变成“娘”了?这女人到底是谁?还有咸阳城又是哪里?还有“第一名花”又是什么东西? 如今,她可顾不得许多了,想起十六年前发生的事,那时候她还年幼,吓得只知道哭,就因为不懂得乖乖听这些绑匪的话,所以才吃尽苦头,如今她当“受害人”也算有经验了,知道这种时候还是保命要紧,无论绑匪说什么都要乖乖地点头,最好不要激怒他们,这些人都是传说中的亡命之徒,要钱不要命的,她可还要命呢! 于是李妍一个劲地点头:“好的好的,我会乖乖听话,我会听话,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我愿意和我爹地通电话,我愿意配合你们。” “好——好——真是好孩子——”那中年妇女满意地笑道,“只要乖乖听话就是娘的好孩子,娘明天就给你买好吃的——” “嗯,嗯。”管她是“娘”还是“老娘”呢,反正不要伤害我就好。 “今儿晚上,你就好好休息,为了你的安全,娘先不帮你松绑,也会让人在门外守着,你尽管安心地睡觉,啊?” “嗯,嗯。” “有什么需要你就大声喊一下,只要你有什么响动,他们就听得见,知道吗?” “嗯,嗯。” 看到李妍这么听话,那中年女子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不无得意道:“真乖——你终究是识时务的,哈哈哈——” 说着,那中年女子便带着那五六个男子一阵风而去,只留下那盏昏暗的油灯立在床边,照着李妍苍白的脸颊。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事怎么回事…… 许久许久,李妍终于承认她不是在做噩梦,而是真的又被绑架了,而且这次绑架她的还是一伙奇怪的家伙,伪装得一点都不彻底,言行举止和服装都好怪异。 呜呜,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家,老妈一定担心死了,而老爸已经好久没回这个家了,一定早就将她忘了,更不会管她的死活,反正他还有好几个女儿…… 3.第3章 无法动弹 李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在恐惧的笼罩中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哭到泪枯眼肿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晨光熹微时,窗外一阵鸡啼声将她惊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想坐起身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无法动弹,手腕和脚腕被绳子绑住的地方已经红肿发痒——对了,她是被绑架了! 呜呜,这到底是哪个荒郊野外?竟然还能听到鸡叫声,而且隐隐约约好像还有狗叫声。 床头的灯已经油尽而熄,就着晨光她再次细细地打量着屋子,这才发觉着屋子真是复古得好逼真,简直就是古代的屋子嘛,连门、窗、屋顶、房梁等等都那么像,屋里的陈设,甚至床上挂着的帐子都古香古色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自己到古代了呢。 妈的,这些绑匪到底搞什么鬼?什么时候才要打电话找她爹地要赎金啊?为了让她到时候无法指认犯罪地点,这些绑匪也太费心了吧?竟然用了布景,还搞了这么多道具,难不成是把她绑架到哪个影视城了? 嗯,为了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还是赶紧想办法让绑匪早点打电话去要赎金吧,虽然不知道爹地会不会又“不在国内”,不过她还是确信奶奶和妈咪一定会来救她的,毕竟她是正妻所生的女儿,无论爹地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生了多少个女儿,只有她李妍,才是奶奶承认的长孙女! 于是,她出声喊道:“喂——有没有人啊,给我点水喝吧,我口渴了——” 嗯,只能以此为借口了,总不能大声叫那些绑匪赶紧起床要赎金吧? 喊了好几声,门才被推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进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嘟哝哝道:“这么早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了?要知道你如今可不是江妈妈要力捧的红人了,还以为自己能像从前那般对我们吆三喝四?!” 呃,怎么昨天晚上的彪形大汉一夕之间就变成清俊的小男生了?难不成,这些绑匪为了混淆视听掩人耳目还请了群众演员? 群众演员…… 呃,再一细看,这小男生还真穿着戏服呢,那样子俨然就是古装电视剧里的小厮。 李妍又担心又觉得好笑,只怕自己笑了会惹怒这群奇怪的绑匪,于是强忍着笑文绉绉道:“好弟弟,你赏我一口水喝吧,我实在是渴得很。” 那小男生不悦地瞟了她一眼,这才走到那张矮桌边倒了一碗水端到她身边。李妍想伸手接,可惜手被绑住了,只得努力仰起身子来,可惜却还够不到碗沿,那小男生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就是不肯移一下贵下手把碗凑到她唇边。 她的大小姐脾气一时就来了,哪能容许被人这样戏弄,于是索性又躺了下去,气呼呼道:“谢谢,我不喝了!” 谁知,那小男生却扬手将碗一斜,碗里的水哗啦啦倒在李妍脸上,浇得她一头一脸。 “你——你——” 4.第4章 左右开弓 李妍气得睁大了眼睛瞪着那小男生,待要发火,却害怕被打,毕竟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少不得只得忍着,闭着眼睛让泪水和着冷水流到耳后。 “小五儿,你太过分了!”不知什么时候床边又多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生,也是一身古装,长得也算齐整,气呼呼地瞪着那个小男生道:“你怎么可以落井下石,妍姐姐已经够可怜了,你竟然还这般欺侮她!” ——天啊,怎么这么多群众演员?这些绑匪,到底演的是哪出戏? 李妍再次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女生,结结巴巴道:“你、你又是谁?这、这到底是哪里?你们头儿呢?你们头儿在哪里?” 求求你们,不要再闹了,你们已经成功让我患上脸盲症,我发誓到时候一定指认不出犯罪嫌疑人,求求你们赶紧逼我打电话吧……咦呜咦呜…… “妍姐姐,你、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怜儿啊——”那小女生一脸讶异地看着李妍,随即又担忧道,“妍姐姐是不是撞到头了?呜呜,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儿江妈妈已经吩咐了他们不能打头和脸的。” “你、我、你、你——”李妍终于挤出话来,“你们到底是谁——江妈妈又是谁——我不认识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那小男生和小女生眼睛都瞪得铜铃般大,仿佛看着不明物体似的盯着李妍,半晌,那小女生才喃喃道:“妍姐姐,你、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怜儿啊——”说着便滚下泪来。 “哈,哈哈哈——”那小男生忽然笑了起来,拍手道,“她八成是疯了,哈哈哈,这下可好,再也没有人可以和我们蓉姐姐争风头了,哈哈哈——” 听小男生这么一说,那个自称怜儿的小女生忍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呜呜,怎么办,妍姐姐你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回事!大清早哭天抢地的,敢情是死了爹娘不成!” 听到门外一声厉喝,怜儿登时止了哭声,只低着头抽抽噎噎地抹泪,和小男生一起乖乖地站在一旁,然后,李妍就看到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女人站在她的床边。 是了,这个女人一看就是绑匪头! “阿姨您行行好,求求您放了我吧——”李妍还不忘用“您”来尊称她,“赶紧让我打电话吧,您要多少钱,我家里人都愿意给!” “什么打电话?”那中年妇女皱眉道,“你尽胡言乱语些什么?” “江妈妈,妍姐姐她好像不认得我了——”怜儿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莫不是、莫不是昨儿她伤了这里?” “哼,这小蹄子是做戏呢!”那中年女子盯着李妍冷笑道,“我养了她七年,难道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不成?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不用接客,当初哪个姑娘不是这样闹的?闹得比她凶的还有呢,最后可不都乖乖地躺在客人怀中,承欢身下?” 说着骤然俯下身来,照着李妍的脸左右开弓,边打边咬牙道:“看你还记不记得你娘!看你还就记得你娘!看你还记不记得你娘!” 5.第5章 这是哪里 李妍疼得嗷嗷直叫,想伸手挡一下都不能,只能哭着哀求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啊——” 打了十来下,那中年女子终于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如今可还认得我不?!” “嗯嗯嗯,”为了少挨几下打,李妍连忙点头道,“江妈妈,江妈妈,您是江妈妈——” 是的,方才怜儿是叫这个女人“江妈妈”。 “哼,我说你这么聪明人,怎么就会忘了我们呢。”江妈妈纤手一挥,指着小女生不无得意道,“她是谁?” “怜儿——” “这又是谁?”她复又指着那小男生问道。 “五、五儿?” “这就对了——”江妈妈高兴地笑了起来,“装疯卖傻这招在我这里可一点都不灵,你江妈妈我在这一行做了二十几年,什么样的花样没见识过,所以你最好还是识相点,乖乖地听话,还能少挨点打,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乖乖听话——” 什么嘛,在这种专业绑架二十年的绑匪面前,她当然知道要识相,她相信这女绑匪的话是真的,她若不乖一点,一定有吃不完的苦头,就像十六年前…… 看到李妍再次服软,江妈妈吩咐怜儿好生看着她后便得意洋洋地走了,小五儿也屁颠屁颠地跟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李妍和怜儿。 李妍看得出来这个叫怜儿的小女孩对她并无恶意,而且好像还是站在她这边的,因此便怯怯地问这是哪里,这些人都是谁,为何要把她绑在这里,他们什么时候要打电话要赎金,想要多少钱…… 怜儿虽不大听得懂李妍的胡言乱语,可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这里是秦国,她们群芳楼是咸阳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她叫李妍兮,九岁那年被卖到这里,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因长相出色,老鸨儿江妈妈便一心一意要把她培养成群芳楼的头牌,因此自小就为她请师傅教些琴棋书画。 之前因为年纪尚幼,所以卖艺不卖身,但因弹得好筝唱得好曲,早已芳名远播,俨然群芳楼的摇钱树聚宝盆,如今长到十六岁了,江妈妈准备让她挂牌接客。 半个月前,她的初/夜叫出了五百两的天价,原本是定在明天接客的,谁知昨儿她试图逃跑被抓了回来,打了个半死,身上伤痕累累,因此只能推说有病在身不能接客,把日子往后挪了…… 李妍听得一愣一愣地,她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身上的痛楚如此真实,那么,要么是这群绑匪疯了才会编出这样的故事来捉弄她,要么就是自己疯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头好痛好痛,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不能想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是说这里是秦国的都城咸阳?我现在是在秦国?!” 怜儿虽不知道李妍为何如此震惊,可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到了秦国?这也太荒唐了吧,昨天晚上我只是喝多了而已,怎么可能就到了秦国,这是怎么回事……不…… 6.第6章 战国末年 “妍姐姐,你没事吧?”怜儿凑到李妍面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李妍无力地摇了摇头,抖着唇低声问道,“你说这里是秦国,那么,如今的秦王是谁?” “现在的秦王是、是——叫什么来着?我也不知道,听人说,这秦王好像是从赵国来的——” 嬴政! 这么说,如今是战国末年,她到了战国末年的咸阳城? 这也太可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穿越这种事,不都是书里乱写,电视上演来骗小孩子的嘛,怎么可能是真的,怎么可能,哈哈哈…… 可是,是真的、真的发生在她身上的,是真的…… 看到李妍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怔怔地发呆,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的,怜儿更加担心了,忍不住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妍姐姐,往后我们可怎么办啊,如今林菀蓉那伙人可得意了,一心只盼着妍姐姐你自杀呢呜呜呜……” 哭着哭着便把群芳楼里的情况絮絮叨叨地说了出来,俨然又是一出好戏,简直比娱乐圈女明星们的各种撕逼大战更加精彩纷呈,总结起来就是几个青楼女子争奇斗艳,整天比谁更得那姓江的老鸨儿看重,谁的客人身份高贵,谁赚的银子多,比来比去估计都比不上李妍兮,因此都嫉恨她,巴不得她早死…… 唉,殊不知,真正的李妍兮还真的已经被她们咒死了,可是,她又是如何穿越到李妍兮身上的? 闭上眼睛努力想了一想,李妍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喝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酒驾发生车祸了?被人绑架杀害了?穿着高跟鞋摔死的?还是酒精中毒死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这么认真地为自己假设出各种各样的死法,真是荒唐荒唐很荒唐啊…… 为今之计,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先乖乖地配合那姓江的老鸨儿,保住小命要紧,然后再慢慢弄清楚目前的情况,见机行事,想办法脱身,毕竟这里是青楼,她堂堂李家大小姐,逼不得已沦落到这烟花之地也就罢了,却绝对不可以在这里久留! 幸好读高中的时候她不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整天抱着言情小说意/淫,而是对历史和哲学感兴趣,看了许多历史和哲学的书,因此对这烽烟激荡群雄争霸的战国史还算了解,再加上她自小聪明伶俐,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可自认为还是有小智慧的,要不怎么可能考上X大读完研究生?所以说,她应该还应付得过去吧? 唉,不管了,如今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已经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看着伏在床沿哀哀哭泣的小女孩,李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怜儿,你去和江妈妈说我知道错了,发誓往后再也不敢逃走,让她赶紧把我放了——” 7.第7章 海棠姑娘 近日来,群芳楼的海棠姑娘因感了风寒,暂时不能见客的消息传遍了咸阳城,虽说这海棠姑娘尚未挂牌卖身,可是那一手好琴艺早已冠绝京华,单纯来群芳楼听琴的客人也大有人在,因此,因为海棠姑娘不见能客,群芳楼的客人比平日少了许多。 看着那些挥金如土的王孙子弟很多都去了清音坊,江妈妈自然着急,相较于江妈妈的着急,林菀蓉倒比先前益发得意,因为海棠姑娘的客人有好几个都找了她,她自个儿每天见的客人倒更多了起来。 眼看着李妍兮的旧客一个个被林菀蓉勾引了去,怜儿真是又气又急,再加上群芳楼里的人看到林菀蓉得了势,都争着去巴结,平时怜儿一说海棠姑娘要吃什么喝什么,厨房里的老嬷嬷很快就做了来,如今连盆洗脸的热水都难要到,做什么事都要被那些墙头草刁难。 可是这海棠姑娘倒好,天天躲在房中,不是吃就是睡,一副事不关己悠闲自得的模样,怜儿也只能干着急,想着去劝劝她,可是上次她只稍微透露些意思来,就被狠狠地瞪了回去,怜儿便吓得不敢出声;若是去另谋新主嘛,唉,想想妍姐姐素日对自己的好,若是离她而去,那和那些墙头草们又有什么区别,太不够义气了…… 听到怜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李妍兮把蒙在脸上的被子拉开,皱眉道:“怎么啦?” “没——没——”怜儿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强颜欢笑道,“衣裳叠好了,姑娘看看叠得还可以?” 李妍兮看都不看一眼便吩咐她把衣服收好,继续追问道:“你为何叹气?可是江妈妈要让我去接客了?还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怜儿心想要是江妈妈让你去接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需要叹气?要知道从前客人多的时候,她这个伺候的小丫头从客人那里得来的赏钱一个月都有好几两呢,何况是妍姐姐的赏钱! “是、是林菀蓉……”怜儿吞吞吐吐道。 “她又欺负你了?!”李妍兮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龇牙瞪目道,“怎么,她跑到我房里嘚瑟就算了,难不成还敢动手打你?” “不是……是她抢走了你的客人……” 好几个贵客呢,白花花的赏钱都被林菀蓉身边的小红得了去,呜呜,想起来就揪心,怜儿心疼得都快掉泪了。 “哈,我还当什么大事——”李妍兮心中暗爽,“抢走了好啊,若是我的客人都被她抢走了,那我就不用接客啦!哈哈哈——” “可是,连燕太子和吕公子都被菀蓉姐姐抢走了!”怜儿急得跺脚道,“今儿我看见太子原本是想来听琴的,谁知闻说您身体不适后,就找菀蓉姐姐了……” 燕太子…… 燕太子? 燕太子! 李妍兮激动得一把抓住怜儿的手:“是不是、是不是燕国派来秦国做人质的那个燕太子,太子丹?” 怜儿皱了皱眉,面露忧色道:“妍姐姐,您没事吧?您怎么连太子都忘了?要知道太子可是您的常客啊,而且和您很聊得来呢!” 常客?很聊得来? 8.第8章 救命浮木 李妍兮两眼放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用力攥着怜儿的手:“你是说——太子丹是我的常客?他和我很好吗?额不对,他是不是喜欢我?!他会不会救我?!” 怜儿苦着小脸儿,伸手拨开李妍兮的手道:“妍姐姐,你先放开我,好疼——” 李妍兮赶紧松开手,拉着怜儿在床上坐下,急切道:“好妹妹,你快告诉我,燕太子丹和我的交情如何?还有你方才说的吕公子又是谁?” 怜儿早知道李妍兮那日撞到了脑袋,许多事情都忘记了,于是少不得慢慢说来——原来,在秦国做人质的燕太子姬丹酷好秦筝,常常来听李妍兮弹筝,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来,有时候是和秦王的亲弟弟、二王子成蛟一起来,因此,与李妍兮还算有点交情。 而“吕公子”是丞相吕不韦的三儿子,因为是庶出,从小就不如嫡出的兄长那般得到父亲的重视,所以索性恣意了起来,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整日里斗鸡走狗、赏花品酒、抚琴听曲,活生生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虽说素来就是群芳楼的常客,可是每每都是来听李妍兮弹筝的,这些日子却被林菀蓉拉了去…… “呜呜呜,妍姐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怜儿说着说着便伤心地抹起眼泪来,李妍听着听着却高兴地咧着嘴傻笑——哈哈哈,燕太子、成蛟、吕公子…… 是啊,这几天她一心只想着趁人不备的时候逃走,怎么就没想到这些“贵客”会是她的福星,只要他们愿意,随意一个就可以救她脱离苦海。 还有那劳什子初/夜,据怜儿说是被卖给一个燕国来的商人了,若是燕太子或者成蛟愿意的话……操,被这些历史名人上,总比被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上强吧…… 嗯,就这样!如今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强/暴的地方,所以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机会,紧紧抓住这几根浮木不放…… 主意已定,李妍兮腾地站起身来奔到琴案边正襟危坐,拍着桌子道:“怜儿,快——给我拿琴来——” 看到萎靡了多日的李妍兮终于决定奋发有为,怜儿高兴地一把抹去泪水,连忙跑过去把琴搬过来放在琴案上,然后站在一旁满心期待地看着李妍兮。 看着琴案上的秦筝,李妍忍不住皱眉,穿越前妈妈一心把她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李家大小姐,从小就让她学各种乐器,主学钢琴,可是小提琴和古筝也都学过,当年为了考级苦练过几年古筝,在妈妈的威逼利诱下好歹过了八级,后来死活不肯再练,终于没有考到十级功德圆满。 想当年最让她痛不欲生的事就是练琴,如今让她重新坐在,哦不,是跪在琴案前练琴,真是生不如死啊呜呜呜呜…… 然而,如果说从前能不能谈好筝关系到妈妈的面子,如今能不能弹好筝可是关系到自身的生死存亡啊,若是不能弹奏出美妙的琴音来吸引住那几根救命浮木,那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了…… 9.第9章 努力学筝 随手拨出一串音符,清越动听,然而李妍兮随即摇头叹气,趴在桌子上哀哀欲绝地望着怜儿——呜呜,这秦筝,和她在21世纪弹的那古筝构造也不一样,还有曲子,她又不知道这些古人弹的是什么曲子,再说她从前学的考级曲早就忘光光了,没有曲谱弹个屁?! “怜儿——去把江妈妈叫来吧——”李妍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好像得重新开始学琴了——” 几天来,江妈妈看到李妍兮不再想着逃跑,便松了她的绑,只派两个虎背熊腰的粗汉子守在房门口,不许她离开房间半步,后来看到她不像是装的,好像很多事情都忘了,就算没忘的也是颠三倒四对不上号,因此疑心那日不小心伤到这棵摇钱树的头了,正懊恼不已,见到怜儿兴冲冲地跑来说李妍兮要见她,江妈妈忙放下手头的事情奔了去。 听到李妍兮说忘了从前学过的曲子,想重新请个教习学一下,江老鸨儿虽然心疼钱,却不得不笑着满口答应:“好说好说,娘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明天娘就帮你请个教习来,你只管好吃好喝,乖乖地把忘了的都补上,好好温习一下,其他的事娘自会办得妥妥当当!” “谢谢妈妈——”李妍兮也笑着满口应承,“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唉,虽然怜儿一直在旁提醒,可是她绝对学不来这些古人文绉绉又自轻自贱的话,满口“奴家”、“奴才”、“小的”,什么嘛,她李妍可是李家大小姐,这些日子来能忍住她的大小姐脾气已经算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还要她像那些可怜的女人那样,整天卑躬屈膝,真当自己是男人的玩/物? 当然了,经过多日的“细心观察”和“多方打听”,她早已心中有数,知道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都有些什么人,谁是好欺负的,谁又不能得罪,因此,在那个姓江的老鸨儿面前,她还是很温良恭俭让的。 昨天,她亲眼看到一个病重的女人被抬了出去,据怜儿说,那个女人十三岁就被卖到群芳楼,在这里接了十几年的客,曾经也是数一数二的头牌,不知为群芳楼赚进多少银子,如今因年老色衰(其实也不是很老,也就三十来岁),又不幸染上了花柳病,这不,还没断气呢,江氏就吩咐人把她抬出去活埋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怜儿不觉红了眼眶:“妍姐姐,像我们这种人,只能在年轻的时候努力存点钱,若是命好呢,说不定可以遇上愿意替我们赎身的人,若是命不好,估计只能像小红姐姐那样……呜呜……” “妍姐姐你不知道,江妈妈是多么无情的人,小红姐姐已经算是好的了,虽然这几年来没有几个客人,可是毕竟也是劳苦功高,江妈妈没把她卖到东市的窑子里去,姐姐你不知道,东市的窑子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相比之下,群芳楼、清音坊之类的青楼馆舍,已经算是好的了……” 10.第10章 心中发毛 李妍兮听得心中发毛,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呜呜,什么穿越嘛,怎么人家穿越不是王后就是太子妃,再差也是个公主、小姐,她这是哪门子的穿越啊,竟然穿越到妓女身上了,到底是哪辈子造的孽啊,死了就死了,好歹让她死得干脆一点嘛,竟然让她穿越到这种地方! 李妍一边发狠地拨着琴弦,一边绝望地想着自己的悲惨结局——呜呜,到时候若是真的无法逃避“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的命运,那么大不再死一次,说不定又让她穿回去了呢,然后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所幸的是,至少这个半个月她不用担心被逼为娼,因为已经把“海棠姑娘”的初/夜卖给了那个燕国富商,也订了接客的日子,所以这些日子她不用见任何的客人,只需静静养身体,到时候好尽心尽力伺候客人。 所以,李妍兮一边认真学琴,一边早已吩咐怜儿好好盯着,若是燕太子、成蛟或者吕公子之流的贵客来群芳楼了就赶紧来通知她,谁知半个月过去了,一个贵客也没来,李妍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初/夜接客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终于,这一天无法阻挡地到来,前一天江老鸨儿就吩咐人来收拾李妍兮的屋子,先是给她换上大红色的被子、床幔,接着在屋里挂起一大堆大红色的薄纱帐幔,门口挂上两站红灯笼,看起来又暧昧又诡异,搞得像红灯/区似的,额不,这里本来就是红灯/区。 那天早上,江氏还亲自给李妍兮送来一套大红色的新衣裳,又多派了两个小丫头子来伺候她梳妆打扮,傍晚的时候,李妍兮打扮完毕,门口的红灯笼亮了起来,屋里的红烛也亮了来,案上摆了精美的青铜酒器,珍馐佳肴,美酒甘露,满室飘香。 江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妍兮,扯扯她的衣裳、掸掸她的肩,满意地道:“海棠啊,我果然没有看错,当年人牙子把你带到我跟前时,看到你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就知道你是块好料!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你出落得海棠花儿似的,又懂事又体贴,真不枉妈妈这些年来的栽培,你可要好好伺候客人,不要让妈妈失望,啊?” 李妍兮强忍住心中的怨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今儿晚上你可要好好伺候客人,要知道这可是你第一次接客,事关重大,若是让客人满意了,过不了多久你的名声就会传遍咸阳城,以你的才华和姿色,妈妈保证你一定会成为咸阳城第一名花,到时候多少王孙子弟慕名而来,咱们娘儿俩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要什么没有?啊?” 看到江老鸨儿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李妍兮心中一肚子怨气,真恨不得一掌盖过去,把那张浓妆艳抹的脂粉脸打个稀巴烂,可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小女子报仇二十年也不晚呢,于是她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僵着身子默默地点头。 11.第11章 温顺乖巧 看到李妍兮“温顺乖巧”的样子,江氏满意地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角,一副无比欣慰的模样:“只要你乖乖听话,妈妈一定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这群芳楼将来还要靠你呢,咱们娘儿俩好好干,有朝一日这咸阳城就是我们的天下!” 李妍兮心中冷笑:呵呵,还天下呢,这老女人野心还真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你就会百般殷勤地“疼爱”我,哪天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像死狗一样拖去出,我才没那么傻被你的糖衣炮弹给轰死呢! “妈妈放心,海棠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客人。”她故意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柔声道。 “哈哈哈,好,好——妈妈就是喜欢你乖巧伶俐——”江老鸨儿高兴地像只老母鸡一般,笑得花枝乱颤,“妈妈这日子来秘密传授给你的那些绝活儿,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李妍兮“娇羞”地捂着脸道。 “好,好——”江老鸨儿重重地拍了拍李妍兮的肩,挤眉弄眼言语暧昧,“只要你使上那些绝活儿,保证让客人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你不久就会名声大噪,哈哈哈——” “妈妈,你好坏哦——”李妍兮的粉拳轻轻捶了江氏一下,娇嗔道,“妈妈怎么可以这样取笑人家——” “好好好,妈妈不打趣你了,你就在这里等着,也歇息歇息。客人来了我就引上来,你不用紧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怜儿去。”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去了,一想到明天就有五百两银子收,老母鸡高兴地都快飞起来了。 李妍兮冷冷地看着江老鸨儿离去,然后吩咐怜儿去门外守着,看到怜儿踟蹰犹豫的模样,李妍兮笑道:“放心吧,今儿是我的大好日子,我不会自杀的——” 听到“自杀”两个字,怜儿吓得脸色发白,迅速往门的方向瞟了一眼,伸手捂住李妍兮的嘴低声哀求道:“姐姐可不要乱说啊,江妈妈说了,今儿若是姐姐出了什么事,我也别想活了……”说着不觉滴下泪来。 李妍兮一怔,没想到那姓江的老鸨儿竟这么狠,她咬牙切齿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连累你的!我只是累了,想歇一会子,你且去门外候着,若有什么需要,我自会叫你。” 怜儿犹疑地看了李妍兮一眼,终于慢慢地退了下去:“我、我就在门口,姐姐若是有事,可千万叫我——” “放心吧——去吧——”李妍兮勉力笑道。 门关上后,李妍兮重重地跌在床上,双眼怔怔地望着帐顶绣着的鸳鸯戏水,指腹轻轻地拂过身下柔软光滑的锦被,心中不觉泛起一股凄凉,她堂堂李家大小姐,竟然沦落到花街柳巷,被逼为娼,不,她一定不能丢李家的脸,不能辜负妈妈这二十一年来的精心栽培…… 反正,她已经做好了最好的打算,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李妍兮恍惚梦到自己回到了家里,妈妈搂着她哭得差点没晕过去,她心中却是欢喜的,庆幸自己不用接客了,这一切果然是一场噩梦。 12.第12章 客人来了 谁知,门被重重地推开,怜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推她道:“妍姐姐,快起来,江妈妈吩咐人来说客人来了,让咱们赶紧准备准备!” 说着便奔到案边,看到桌上几盘冷菜,连动都没动过,不禁皱眉道:“妍姐姐你不吃点怎么行?” “没事——”李妍兮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道,“反正待会儿陪客人,也得吃饭喝酒,你赶紧去换几个热菜。” 正说着,江氏领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怜儿慌忙乖乖地站在一旁,江妈妈使了个眼色,她才连忙端起菜来退了出去。 那男子身穿着玉色锦衣,腰上挂着好大一块玉佩,长相一般,属于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一进门就斜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将李妍兮上上下下地打量,似乎是在掂量自己的五百两银子花得值不值得,一副财大气粗有钱了不起的模样。 妈的,以为老娘没见过有钱人啊?!要知道我们李家在F省内也是排名前二十的好嘛,从小到大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你这种货色,还不配给我开车! 江老鸨儿似乎感觉到了客人和李妍兮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可是看李妍兮又没有给客人摆臭脸冷脸,甚至唇角还挂着一丝微笑,只是那微笑似乎、好像、有点…… “呦——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头发也弄乱了——” 江氏连忙奔上去理了理李妍兮的头发,然后又疾步走到床边捡起掉在床上的白玉珠钗帮李妍兮插上,笑嘻嘻对那男人道:“这孩子,我一早就让她在房里等着了,许是等得累了,不小心睡着了,呵呵,希望客官您别见怪。”说着伸手在李妍兮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 李妍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理了理衣裳,福身笑道:“海棠见过大人,希望大人多多包涵,海棠还小,许多事都不懂,大人可得好好疼疼海棠。” 一席话说得那个中年男子两眼放光,高兴地拉过李妍兮的手抚摸着,色眯眯道:“哈哈,海棠姑娘真是乖巧懂事,着实惹人疼,我好好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忍心见怪?” “谢过大人——”李妍兮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巧笑倩兮。 看到李妍兮这么听话,江老鸨儿高兴得什么似的,连忙退了出去:“那好,酒菜很快就上了,大人你今儿可要开怀痛饮,好好闹一宿儿,我还有事要打点,先走了,你们好好玩,海棠,你可要好好伺候客人,啊?” 李妍兮笑道:“妈妈尽管放心,妈妈说的话,海棠谨记在心呢!” 江老鸨儿闻言才放心地走了,临走前依然不忘让两个壮汉在门口守着,她可是有经验的人,什么事没见识过,从前也有女孩子誓死不从,以至于新房里发生血溅三尺的事,她可不能掉以轻心呢! 门一关起来,那个老男人就对李妍兮动手动脚,伸手在她身上乱摸,李妍兮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却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心中一阵恶心,大小姐脾气登时冒了起来,真想一脚朝那老男人的裆下踢去…… 13.第13章 血光之灾 可是,李妍还是忍了下来,一边不着痕迹地躲开那双咸猪手,边咬着牙强颜欢笑道:“长夜漫漫,大人何必如此心急?今儿是我们的好日子,自然得好好玩,是不是?” “好好玩,哈哈,是是是,自然是要好好玩——”那老男人笑得脸都皱成了一团,“海棠姑娘说,咱们要怎么玩呀?” 李妍兮莲步轻移,在长案边跪下,拿起精美的青铜酒器来一边斟酒一边朝那老男人娇笑:“人家还没吃晚饭呢,总得让人家先填饱肚子,不然哪来的力气来服侍大人,您说是不是?” 看到李妍兮眼波流转,风情万种,那老男人酥得腿都软了,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朝李妍兮爬过去:“好——好——咱们先吃饭,美酒佳肴,美人在侧,幸甚,幸甚……” 李妍兮连忙吩咐人送了酒菜来,自己胡乱吃了两口垫垫肚子就开始见机行事,连哄带骗地灌了那老男人好几杯酒。那老男人边喝酒边觑着眼色眯眯地打量着李妍兮,双手也特不安分,只想吃了李妍兮的豆腐,李妍兮心中一阵阵反胃,不过还是忍忍忍,忍忍忍…… 眼看着那老男人有了几分醉意,李妍兮才正襟危坐,眼神忽然锐利,冷如冰霜,只有唇边那一抹浅笑依然存在,只是多了一丝冷意:“这位大哥,听说您是从燕国来?” 那老男人犹醉醺醺的不明所以,伸手又要拉李妍兮的手,却被李妍兮恶狠狠地拨开了,身子往后一仰,手中的青铜酒爵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什么事?”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吕妍兮连忙大声喊道:“没事没事——这位客人喝多了,不小心把酒爵摔了。” 说着用力地捏了捏那老男人的手,朝他抛了个媚眼,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人家不希望被人打扰哦——” 那老男人高兴地抓住李妍兮的手,梗着脖子朝门外喊道:“没什么事——谁都不许进来打扰老子的雅兴!” “是——”门外有人应了声,随即又归于安静。 李妍兮冷笑着甩开那老男人的手,轻笑道:“多谢大人,大人既然帮了我,今儿我也帮大人一次——不瞒您说,大人很快就会有血光之灾,我看大人是个良善商贾,因此愿意帮大人逃过此劫?” 那老男人微微一怔,随即又笑嘻嘻地往李妍兮身上凑,挤眉弄眼道:“什么血光之灾?依我看,很快就有血光之灾的是海棠姑娘吧?啊?” 李妍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脸不风雷激变,继续轻笑道:“大人可曾听说过你们燕国的太子是群芳楼的常客?” “额,听说过——”那老男人摇头晃脑道,“这、这与我何干?” “大人难道不知道太子丹是我恩主?”李妍兮故作惊讶道,“不瞒您说,其实,我早已是燕太子的人了——” “什么?!”那老男人登时色变,“你是燕太子的人了?那、这——那江妈妈竟然、竟然还敢骗我?!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4.第14章 两情相悦 “嘘——”看到客人如此激动,李妍兮连忙示意他噤声,然后努力挤出泪来,双眸凝睇,楚楚可怜,“不,江妈妈没有骗您,不瞒您说,江妈妈她并不知道……呜呜,是我、我与太子私定终身……” “什么?”许是受了惊吓,那老男人的酒也醒了大半,连忙从李妍兮身边退开,“你、你们……那、那为何太子他……为何太子不把你买回府中?” 李妍兮故意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您也知道,太子他在秦国为人质,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平时能来看我已是不易,如何还能接我回府中?” “况且,我与太子两情相悦,我们已经约好了,等太子回燕国后就来接我,正因为太子喜爱我,所以更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若是那些人拿我来要挟太子……而且,我也不愿意成为太子的负担……” 看到那老男人听得怔怔的,李妍兮又挤出几滴泪来:“大人您想想,太子他孤身一人身处异国,我如何还敢拖累太子?太子也说了,若是成家立业,只怕、只怕到时候我会受苦……想当年秦王政和赵姬母子俩在赵国吃尽了苦头,差点性命不保了……呜呜呜……” 看到李妍兮哭得梨花带雨,那老男人着了慌,连忙离她远远的,一个劲地哀求道:“姑娘别哭,若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在下欺负姑娘了呢,姑娘别哭啊……” 宾果,不辜负我的聪明才智,看来事情有转机啦,哈哈哈…… 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足以秒杀众多女明星的演技啊…… 李妍兮边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边抽抽噎噎道:“这些年来,我与太子的私情并不敢让江妈妈知晓,您也知道,江妈妈经营群芳楼多年,认识许多秦国的王孙贵族、达官贵人,她又是见钱眼开的人,谁知道她会不会说出去……” “大人您也是燕国人,求求您看在您与太子同为燕国子民的分上,放过海棠吧?” “不敢不敢,小的绝对不敢动海棠姑娘一根汗毛……只是我的五百两银子……”一想起那白花花的银子,那老男人心疼得胃绞痛,哭丧着脸道,“算了,明儿我再去找江妈妈要回来——” “不——”李妍兮连忙道,“大人您想想,您若是去找江妈妈讨那五百两银子,总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您若是实话实话,江妈妈她不就知道我与太子的私情了吗?您若是为我,替我们瞒下这事,江妈妈也会认为是我没有好好伺候客人,到时候,我是免不了一顿痛打的……” “那、那我该怎么办?”那老男人又是懊恼,又是心疼,“海棠姑娘也该体谅一下小的,小的虽然行商,可是赚钱也不容易啊!” “海棠知道大人赚钱不易,大人放心,海棠绝不会让大人白白损失了这银子——”说着,李妍兮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那男子面前,“这玉佩是太子送给海棠的定情信物,大人您先收下,然后,麻烦大人您到太子府上替海棠送一封信,三日后,大人您再拿着这玉佩来找我,到时候,我定会把那五百两银子还给大人的!” 15.第15章 深信不疑 唉,这可是她翻遍了“李妍兮”的箱笼才找出来的玉佩呢,她没有研究过玉器,只是从前奶奶曾经送给她一个玉镯,她看这玉佩和奶奶送的那个玉镯的成色差不多,想来不会太烂,因此,谎称这玉佩是燕国的太子所赠,应该可以瞒得过去吧? 李妍兮心中暗暗祈祷那男子千万不要看出破绽,一定要接啊,一定要接啊,赶紧接过去啊…… 谁知,那男子盯着那玉佩,虽然伸出手了,却犹犹豫豫地不肯接过去,李妍兮连忙把那玉佩塞到他手中,笑道:“大人您放心,这玉虽然色泽差了些,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这里面包含着太子对我的一片真情……” “不——不——”那男子慌忙推托道,“这是因为如此,小的才不敢接——小的不敢——” 原来是因为这样,李妍兮终于放下心来,再次把那玉佩塞到那男子手中:“大人您就放心吧!您又不是不还我了,是不是?三日后您还我玉佩,我还您银子,这玉佩放在您手中,您安心,我也安心!” 那男子这才将那玉佩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听了方才那番“证言”,如今又拿了“证物”,他对李妍兮的话深信不疑,真的以为李妍兮是燕太子的爱姬,不禁暗暗庆幸。 李妍兮满意地笑了,看到他脸上犹有忐忑之色,便安慰他道:“大人尽管放心,办好了这件事,太子他定有重谢的,只是,这件事太子他不希望让人知道,若非方才万分不得已,海棠也不会告诉大人……” 说着伸手往脖子上一抹,做了个杀头的姿势,挑眉道:“大人可懂了?” 那老男人忙不迭地点头:“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无需姑娘吩咐,小的一定不会告诉任何的!” “嗯——”李妍兮点头道,“非但不能告诉敌人,待会儿你往太子府上送信时,最好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只需告诉门房说这是万分紧急的信件,你一定要亲手交到太子手中就可以了,海棠希望大人对太子也不要多言——”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的竹筒。 那男人连忙从李妍兮手中接过竹筒,点头哈腰道:“姑娘放心,小的这就去送!”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把江氏叫来,吩咐她要小心伺候海棠姑娘,决不许亏待了她。 看着那男人远去,李妍兮心中悬着的许多石头终于有一块落地,如今,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封信上了,希望她连日来搜肠刮肚苦思冥想得来的信可以打动太子丹的心…… 战国末年还没有纸,而轻柔薄韧的牛皮纸又极是昂贵,因此字都是写在竹简上的,方才那竹筒里装着的信是李妍兮用白绫写成的,说是信,其实也就几个字,可是为了写出那几个关系到自身生死存亡的字,李妍兮绞尽脑汁,两三个晚上都没合眼。 方才一番话骗得那个男人信了她,还替她去送信,事情差不多成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就看太子丹看了那封信后会不会来找她了…… 16.第16章 身临悬崖 李妍兮知道,若只是骗得那个男子主动放弃“初/夜权”不侵犯她,那是治标不治本,因为第一次接客后,她就要正式“挂牌上市”开始接客,接下来她总不能每见一个客人就用这一招骗人吧? 如果不想办法让自己从这火坑里跳出去,那么接下来她就逃脱不了“这人折了那人攀”的命运,所以她才想出这个计谋。 原本,她是想等太子丹来群芳楼的时候再开展自救计划的,谁知等来等去都不见贵客临门,这天晚上,她才不得不出此计策——既然贵客不来,那么,她只有请贵客登门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的风险,比如说太子丹看了那封信后可能不会来看她,或者怀疑她是秦国安排去刺探他的,更甚者还有可能安排刺客杀了她…… 可是,她知道自己是身临悬崖了,如果不走出这群芳楼,那么接下来的人生要么为妓,要么一死,既然如此,她何不去试一试?就算到时候不成功,没有人来救她,那她就三尺白绫了此性命,也可以瞑目了……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过了子时,看到那个不知为何“匆忙外出”的客人还没回来,江妈妈来李妍兮房中问了几次,疑心是李妍兮没有好好伺候客人,把人家给得罪了。李妍兮也不解释,只淡淡说道:“只要客人没向妈妈讨回银子就可以了,妈妈何必多事?” 江妈妈气得柳眉倒竖,可是一想李妍兮说的也对,况且如今她是群芳楼的摇钱树,江妈妈也就不多问,扭着腰肢袅袅娜娜地走了。 子时将尽的时候,怜儿来报说客人回来了,李妍兮的心不禁“噗通噗通”狂跳,真是胜败在此一时啊,答案即将揭晓——结果到底如何了?太子丹他看过她的信了吗?又是如何回复的?看了信后,他愿不愿意来见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怜儿领着那客人进来了。怜儿不知道这客人为何突然对李妍兮如此毕恭毕敬,自己不知不觉也跟着对李妍兮毕恭毕敬起来了。 待怜儿退下去后,李妍兮连忙几步走到那老男人跟前,因心中忐忑,不觉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如何?太子他……是如何答复你的?” “太子他……什么也没说?”那男子低声道。 “什么也没说?” “嗯,太子看了信后低头不语,打量了小的半天,才问是谁让小的送信来的,小的说是群芳楼的海棠姑娘,太子也没说什么,向小的道了声辛苦,便让小的退下了。” “太子他可还有问你什么?”李妍兮不安道。 “没有了——” “那太子的神色……”李妍兮急于知道太子丹的反应,再一想只怕自己若是表现得过于着急反倒露出马脚了,于是莞尔道,“多谢大人相助,海棠铭记在心,天晚了,大人且回去休息吧,三日后大人再来这里,海棠必将五百两银子如数奉还!” 许是见过了燕太子,那男人这下完全相信李妍兮与燕太子的“交情”了,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区区五百两银子小的不敢讨要,只希望姑娘能在太子跟前美言几句,往后生意上让太子多多照应,那就是小的的福气了……” 17.第17章 燕太子丹 李妍兮一宿未眠,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早早地梳妆打扮完毕便坐在房中等——就在今日了,若是太子丹被她的信打动了,那么今日就会来找她,过了今日,一切都要重新筹划…… 看到李妍兮今儿竟然像从前那样早早就起床了,怜儿虽然疑惑却也不便问什么,只揣度着昨天晚上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今儿她心情不好——可是奇怪啊,昨天晚上那个客人子时后就走了,又不在她房中过夜,看样子好像也没怎么样…… 一整个上午,她都坐在案前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琴弦,时而皱眉,时而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到了午后,她开始焦急起来,几次吩咐怜儿去外面打探消息,看有没有什么贵客来。 转眼就到了傍晚,群芳楼里的灯都亮了起来,灯火摇曳,帐幔款款,莺歌燕舞,一派热闹景象,而李妍兮苦等了一天的贵客仍然没有来…… 眼看着客人越来越多,李妍兮知道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开始了,晚上客人是最多的,而她已经开始接客,到时候只要有客人点她,她就得出去接客,无论那客人提出什么要求…… 果然,晚饭后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江妈妈便欢天喜地地来敲李妍兮的房门,高兴地嚷道:“海棠——赶紧准备一下出来见客,听说你今儿晚上开始挂牌,想一亲芳泽的贵客络绎不绝,妈妈都答应不过来了——” 哼,络绎不绝…… 李妍兮冷笑着暗暗想道,对这姓江的老鸨儿来说,谁出的银子多谁就是贵客,她无从选择,只能乖乖地去见客! ——且去看看是什么贵客再说! “来了——”李妍兮理了理头发和衣裳,打开门来,笑得温柔妩媚,跟在江氏身后一步一步朝水月阁走去。 那水月阁在群芳楼主楼后面,是一座独栋的小阁楼,旁边翠竹环绕,绿肥红瘦,环境清雅,若非客人需要,连服侍的人都要在楼下听候,因此没人打扰,深得那些王孙公子们的喜爱。 毕竟,在那里可以烹茶清谈,可以煮酒论剑,也可以搂着青楼女子尽情调笑,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也不用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什么把柄。 可见,今儿要去水月阁见的人果然是贵客了…… 江妈妈把李妍兮带到阁楼上,站在门口恭恭敬敬道:“回太子,海棠姑娘到了——” 什么?太、太子?! 李妍兮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激动地抓住江妈妈的手:“妈妈,您说里面的客人是太子?燕国的太子?” 江妈妈不知道李妍兮为何如此激动,赶紧皱眉示意她注意分寸,李妍兮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放开江氏的手,轻轻咳嗽了一声,柔柔款款道:“海棠来晚了,望太子见谅——” “进来吧——”房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淡淡的、冷冷的,虽然不至于无礼,却有一种让人闻而怯步的威严。 李妍兮的心就被那声音提了起来,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伸出去的手还未触到木制的门便缩了回来,江妈妈只当她是初次接客所以才会这么紧张,便笑着替她开了门,然后带着怜儿下楼去了。 18.第18章 寥寥数字 李妍兮犹豫了一下便款款地走了进去,一迈进门就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门边,一袭黑衣,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眸光锐利,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李妍兮,似乎想看穿她是不是坏人。 李妍兮以为这男子就是燕国的太子了,正欲福身行礼,珠帘后传来那个淡淡的声音:“舞阳,你去外面候着吧。” “是——”那魁梧的男子闻声退了出去。 舞阳……额,这名字好耳熟啊…… 李妍兮静静地站着,看着珠帘后那一盏明亮的风灯,屋子里茶香飘溢,珠帘后的男子并不抬头看她,旁若无人地斟茶,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闲适,不疾不徐,淡淡漠漠。 成败在此一举! 李妍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紧张的时候,若是还未交手自己就露了怯意,那如何还能说服对方?对方虽然是燕国的太子,可是她却是来自21世纪的人,知道未来、掌握了天机,处在更有利的地位,嗯,千万不能紧张…… 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李妍兮福身行礼,缓缓道:“海棠见过太子,太子今日能来见海棠,海棠荣幸至极。” “进来吧——”太子丹淡淡道。 李妍兮这才掀开珠帘走了进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坐在茶案边饮茶,一袭深紫色的华服,头上戴着玉冠,五官算得上英俊,只是神色略嫌冰冷,眼中透着一丝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淡漠,只是,那种淡漠好像……刻意了些? 就在李妍兮打量着太子丹之时,太子丹也淡淡地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并不开口让她坐下——也对,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哪里配在太子身边坐下? 看到这个女人竟然毫不避讳地打量自己,太子丹颇觉意外,虽然他常来群芳楼,也喜欢听这个叫海棠的女子弹筝,可是常常是和成蛟一起来的,两人喝酒喝茶,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她静静地弹琴,他们旁若无人的谈话。因此,他从未曾认真留意过这个女孩子,只是他们需要她的琴声来点缀,遮盖一下他们谈话的声音罢了。 昨天晚上看过那个陌生男人坚持要“亲自送到”他手中的信后,他还讶异了半晌,目光落在“群芳楼,海棠”这几个字上的时候,他还是不相信——这个与他毫无交集的女子,为何会突然给他送来这样一封信? 信里只有寥寥数字,可是,那几个字却像一把锤子,一字一字敲进了他的心里,信上写的是—— “归燕归燕,何时可见,憔悴一身,蓟城北望,待到海棠花开时,王城宫阙次第开,举国子民迎君来。 若解妾意,明日来见,群芳楼,海棠拜上。” 看过信后,太子丹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是的,是沉重,因为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苦苦等待的,无非是归燕,归燕…… 然而沉重过后,他不觉起了戒心——这个女人到底有何居心?为何如此冒昧地给他送来这样一封信?会不会是秦王派来刺探他的?这封信,到底是威胁,还是另有深意? 待到海棠……待到海棠……海棠…… 19.第19章 以静制动 一夜辗转之后,太子丹终于还是决定来群芳楼见一见这个海棠姑娘。他心中疑虑重重,害怕这又会是一个陷阱,可是,秦国为何要用一个青楼女子来试探他?他的归燕之心也许早已是众人皆知,毕竟,哪个作为人质的王子王孙会不想归国呢? 不,也许没那么复杂,或许,这个女子真的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去见见她又何妨?她只不过是一介女子,又能拿他燕国太子怎么样?无论如何,他也是燕国送来秦国的人质,为了两国的盟约,秦国定然不敢让他有性命之忧的…… 想了整整一夜,太子丹终于决定来一趟群芳楼,会一会这个海棠姑娘,因此掌灯后便轻车便服往来了。 太子丹状若无心地打量着李妍兮,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楼女子为何敢写信给他——是的,除了比别人漂亮一点外,她真的很普通,是青楼里常见的那种女子…… 嗯,不对,她似乎与别人有点点不一样,在他面前,她没有含羞带怯卑躬屈膝,举止落落大方,给人一种优雅、不卑不亢的感觉,清澈的眸子坦然地望着他,看似天真无邪,却又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太子不请我坐吗?”李妍兮轻笑道,“难道这就是太子的待客之礼?” 太子丹依然冷冷的,眼中有一丝轻蔑,淡淡地瞟了李妍兮一眼道:“坐。” “谢太子——” 李妍兮在茶案边跪下,拿起陶制的茶壶来给太子丹斟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拿起茶杯来默默地喝茶。 这就叫以静制动,她知道此刻太子丹的心里一定充满了好奇,想知道她为何敢如此冒昧递书相邀,可是她越是沉得住气不开口,接下来就对她越有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诡异的静默,窗外清风拂过竹叶婆娑,声声入耳,一杯茶已经喝完,李妍兮伸出纤纤素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斟第二杯茶,滚烫的茶水倒在杯中的声音如珠玉落盘,叮叮咚咚。 把茶壶放在精致的小铜炉上,淡蓝色的火苗舔着茶壶,李妍兮看了太子丹一眼,他依然对她视而不见。她轻笑,拿起茶杯继续喝她的茶,杯沿刚碰到嘴唇,太子丹终于缓缓开口:“姑娘是何方神圣?” 李妍兮心中暗喜,悠悠喝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茶杯,亦淡淡道:“在下海棠,群芳楼里一名青楼女子。” 太子丹似有不悦,挑眉看了李妍兮一眼:“我知道你是海棠!你邀我来,到底何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似乎在警告她,若是敢耍什么花招他就绝不客气! “在下之所以冒昧邀太子前来,是希望太子救在下一命!”她抬头看着太子丹,眼神无比真挚——这时候,只有真挚的眼神才能让他相信她是真的需要人相助,让他相信她绝无恶意。 “哦?姑娘有性命之忧?难道有人要杀你吗?”太子丹眼中似乎有一丝兴趣。 20.第20章 生不如死 “不——”李妍兮摇了摇头,无奈地自嘲道,“若是有人要杀我,一死也罢了,只是,如今有人要陷我于生不如死之地,因此才敢斗胆求太子相救。” 太子丹兴趣更浓了,挑眉道:“生不如死之地?” “嗯——”李妍兮沉重地点点头,含泪道,“江妈妈她,逼我接客!” “噗嗤——”一声,太子丹口中的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也顾不得擦,只定定地看着李妍兮,“这、这、这是……” 天啊,这女人可是青楼女子,何况据说她还是群芳楼的头牌,身为青楼女子,不就是得接客的吗?而她竟然说、说让她接客是生不如死,哈哈哈…… 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荒唐的事,真是太可笑了,然而他没有哈哈大笑,只是还是忍不住在唇角挂着一丝笑意,看着李妍兮拿着自己的手帕帮他擦脸上和身上的茶水,他伸手轻轻推开她,自己伸手理了理衣裳。 李妍兮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越礼了,赶紧挪了挪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太子丹似笑非笑的脸,尴尬地笑了笑:“太子为何发笑?莫不是海棠冲撞了太子?若有越礼之处,还望太子见谅。” “不——”太子丹口中虽如此说,嘴角的笑却又是另一番解释,“海棠姑娘且说,自古以来为卒者从战,为妓者接客,如何就是生不如死了?” 哼,原来如此! 李妍兮对太子丹的话不敢苟同,忍不住冷笑道:“若是海棠心甘情愿沦落青楼,辗转红尘,那便算不得什么,这种女人自当被众人耻笑,理所当然要去接客。可是,海棠九岁便被卖到这里,如今被江妈妈逼着去接客,一切均是身不由己,理应得到众人的理解和同情,为何还要遭人非议?没想到,太子竟也是如此浅薄之人,可笑可笑——” 太子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敢指责他,眼神冰冷了许多,捏着手中的茶杯,咬牙道:“如何可笑?!” “太子但想,海棠不想为妓却困于青楼,与太子不想为人质却困于秦国有何差别?太子想归燕,海棠想离开这里,本质上都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想随波逐流任人宰割,不想屈服于强权身不由己,想来,太子与海棠都是一样的苦命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太子丹心中泛起一圈圈涟漪,不知为何,这个女人的话虽然不至于在他心中翻起巨浪,可是却打动了他的心,让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然而,虽说如此,他贵为燕国太子,如何肯承认自己与一介青楼女子一样? 他嘴角一扯,冷冷道:“哼,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有什么资格与本太子相提并论?” “海棠不敢——”李妍兮微微低头,不卑不亢道,“太子金枝玉叶,海棠残花败柳,自然不敢与太子相提并论,海棠想说的是海棠如今的处境与太子的处境有相似之处,海棠的心情想必太子也能够理解,太子与海棠虽有身份高下之分,可是心情是没有贵贱之别的,是吧?”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21.第21章 自不量力 太子丹忍不住暗暗赞叹,再次将这个特别的女子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而李妍兮只是微笑着与他四目相对,眼中竟然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一丝自怜自欺自卑。 “难道因为本太子明白你的心情,就该救你?若是如此,这天底下与你遭遇类似的女子多的是,本太子不就得四处奔波到处去营救了?”太子丹冷眼嘲讽道。 “太子若愿意如此,那就太好不过了!”李妍兮也反唇相讥,“只不过太子困于秦国,如龙游浅滩,纵使有一腔热血满心抱负也无处可以施展,自然做不了全国各地失足妇女的救世主。” 虽然有些话听不懂,可是太子丹还是听出了她是在与他针锋相对,也听出了她的嘲讽——龙游浅滩、无处施展…… 他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不悦地瞟着李妍兮,沉声道:“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李妍兮知道自己的话惹他动了怒,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毕竟这里不是21世纪,她也不再是那个可以目中无人的李家大小姐,唉,有时候该忍还是得忍,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了,呜呜…… 她的表情缓了下来,换上温柔的笑容,恭恭敬敬道:“海棠之所以敢斗胆求太子相救,是因为海棠也有办法助太子回燕国。所以说,如果太子愿意救海棠离开这烟花之地,海棠也有办法让太子回到燕国,如此两不相欠,这笔交易,还算值得吧?” “哈哈哈——” 太子丹闻言终于忍不住大笑,也终于明明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了,因为她的自不量力! “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大言不惭地说有办法让本太子回到燕国,竟敢和本太子做这样的交易,要知道,本太子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命运之神。” 李妍兮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轻蔑,最初看到他时的紧张已经荡然无存,经过这几个回合,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在李妍兮看来,只不过是个骄傲自大的男性沙文主义者——若是在21世纪,早就被她狠狠教训一顿了! 唉,也怨不得他啦,如今她身处的是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末年啊…… “什么?”太子丹似乎没有听清楚,陡然竖起了耳朵,警惕道,“是谁?” “命运之神!”李妍兮道,“是命运之神安排我们相见,太子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反正对太子来说,海棠只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就像太子所说,要杀了海棠,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既然如此,太子何不相信海棠一次?” 太子丹沉默着,慢慢地转着手中的茶杯,闭着眼睛,似乎在心不在焉,又似乎在认真地听。 “相信海棠一次对太子来说会有什么损失?若是太子觉得海棠有欺瞒太子之处,或者怀疑海棠是谁派来的棋子,那么随时可以取海棠的性命,太子说是不是?”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着李妍兮,眼中虽有寒光,可是隐约有一丝动摇…… 22.第22章 恻隐之心 看到太子丹似有所动,李妍兮连忙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太子但想,海棠既然一心想离开群芳楼,对海棠来说太子就是茫茫海上一叶扁舟,只有太子能渡海棠出这苦难之海,海棠如何敢对太子不利?” “哼——”太子丹从唇间挤出一丝冷笑,“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深陷苦海,或者身下还有大船呢,哪天掀起巨浪来,本太子这叶孤舟岂不船覆人亡?” “太子放心——”李妍兮颇有一丝无奈道,“海棠身下若有大船,何必还要在此苦苦求于太子?海棠真的只是希望太子能把海棠救出去而已,对太子来说,只不过是一千两银子的事,太子何不相信海棠一次?” 李妍兮跪在地上给太子丹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头来满眼哀怜地望着他:“只要太子能够救海棠出这群芳楼,海棠定以死相报,若是太子不信,随时可以杀了海棠,反正,若是真的要被江妈妈逼着去接客,海棠也早已做好了一死了之的打算……”说着不觉滴下来来。 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和晶莹的泪水,太子丹动了恻隐之心,不过依然不甚放心道:“你——为何一心想要离开群芳楼?” 李妍兮无奈笑了笑,眼中有一丝苦楚:“因为,海棠不愿意一生为妓,或者应该说,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这样,只不过有人屈服于命运,而有人想要反抗,愿意拼死一搏……” 拼死一搏…… 一介青楼女子尚且知道不屈服于命运,拼死一搏,那么,他是不是也该试一试?他,应该相信这个女人吗? 思索片刻,太子丹终于决定也放手一搏,无论如何,眼前这个女子不像是个甘愿受制于人的人,否则她也不会一心想要离开这里,而会乖乖地听江老鸨儿的话了…… “好……”太子丹薄唇一启,望着李妍兮淡淡道,“我愿意帮助你,只不过,若是发现你耍什么花招,我一定会杀了你!” “放心吧,海棠的性命和未来都掌握在太子手中,海棠如何敢欺瞒太子?” “坐吧——”太子丹指了指茶案一侧道。 “谢太子救命之恩——”李妍兮向太子丹磕了个响头,这才直起身子来跪行到茶案边坐下,拿起茶壶往太子丹茶杯中斟了茶。 太子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妍兮,待她放下茶壶后才悠悠道:“姑娘倒也是个不肯安分的女子,竟有如此胆量,只是不知道姑娘准备如何帮我?” 他不再自称“本太子”,而自称“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相信了她,对她放下了戒心? 李妍兮心中有一丝欢喜,微笑道:“海棠自有办法,只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件事无法一蹴而就,也许需要点时间,不知太子可等得?” 这女人,竟然知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想来也是读过一点圣贤书了? 太子丹眼中有一丝赞许,轻抿了一口茶道:“自然等得,本太子岂会不知事之艰难?” 这件事,他与门下之人也暗中筹谋了多年,尚且还未成功,何况她一介女子? 23.第23章 胸有成竹 “那好!”李妍兮胸有成竹道,“只要太子愿意相信海棠,给海棠充足的时间,海棠保证让太子丹回到燕国!” 历史上,太子丹最后是回到了燕国,没错吧? “哦?” 太子丹侧着头看着李妍兮,心中着实讶异,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智谋,竟有如此自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言不惭,还是真的已经想到了助他归燕的万全之策? 李妍兮看出了他眼中的质疑,讪讪地笑了笑:“太子不信吗?也难怪,海棠只是一介青楼女子,竟敢出此狂言,实在是不自量力,可是太子就看着吧,总有一天,太子一定可以回到燕国!” ——只不过,到底是不是在我的帮助下回到燕国,我就不敢保证了,嘿嘿嘿…… “好——”听了李妍兮的话,太子丹心情大好,“托姑娘吉言,待会儿我就去给姑娘赎身,明儿我吩咐人收拾几间屋子,再派人来接姑娘回去。” “不——”李妍兮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回去。” “啊?”太子丹错愕地看着李妍兮,手中的杯子差点没掉在地上,眼中是满满的疑惑——这个女人,一心所求无非是离开这离,可现在……为何又斩钉截铁地说不能跟他回去? “太子但想,太子在秦国多年,是公认的清净素雅之人,不沉醉于酒池肉林,也没纳过什么姬妾,如今忽然买了个青楼女子回去,岂不惹人怀疑?” “那又如何?”太子丹玩味地看着她,眼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挑逗,“自古英雄爱美人,为何本太子纳个妾众人就会大惊小怪?有什么可疑之处?” 纳个妾…… “不——”李妍兮心中一惊,连忙摇头道,“想来方才是海棠没有说清楚,海棠希望太子替我赎身,可是并不代表海棠愿意成为太子的姬妾——海棠还有个条件,希望做太子的谋士,而不是姬妾,事成之后,太子要给我自由。” “谋士?自由?”太子丹剑眉一挑,淡淡道,“因为你想要自由,所以不愿意同我回去?!” “不——”李妍兮笑道,“这不是重点,如果可以,海棠自然希望早点离开这个藏污纳垢之地,可是重点是海棠必须继续呆在这里。” “那是为何?”太子丹确实疑惑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有点复杂,太子要去找几个人,海棠需要同他们相见,若是在太子府中,那就有许多不便,太子但想,若是忽然有人频繁出入太子府中,那么,秦国的人定然会起疑,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这里原本就是接客之地,无论什么人来都自然不过,太子来这里,无非也是听琴喝酒,寻花问柳,排解一下旅居的愁闷,也是再正常不过,太子说是不是?” 听了李妍兮的话,太子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思虑竟然如此周密,真是令人佩服! 太子丹觉得自己真的该对眼前这个“弱女子”刮目相看了,她,真的不是个普通的女子,也许,相信她是对的…… 24.第24章 掩人耳目 太子丹听从李妍兮的建议,没有出面替李妍兮赎身,也没有再提要接她到太子府之事,也算是默许了她提出的“条件”。 第二天,太子丹照李妍兮的话找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燕国商人,给了那个商人三千两银子,然后让他出面去群芳楼说要替李妍兮赎身,并且每个月提供一百两银子,说服江妈妈答应让李妍兮继续住在群芳楼。 那燕国商人只说自己家有恶妻,因此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在外“蓄养姬妾”之事,希望江氏替他保密,只要江氏愿意替他保密,他愿意让李妍兮继续帮忙接客,当然了,前提是卖艺不卖身。 原本看到那三千两银子的“巨款”,江老鸨儿就高兴得两眼发光了,如今听说李妍兮赎身后竟然还能继续留在群芳楼帮她接客,她自然非常乐意,不迭点头应允。 第二天,江氏便对外宣布说海棠姑娘从此以后只卖艺不卖/身,而且只接待一些贵客,当然了,谁都不知道这些“贵客”是李妍兮自己挑选的。 之所以愿意继续“接客”,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她不能概不接客,而只见太子丹等人,但她也不愿意真的还替那姓江的老鸨儿赚钱,因此,除了太子丹等人之外,她自己也会挑几个看得顺眼的人会一会,只当消遣,顺便也交几个朋友嘛。 除了江氏,群芳楼里的姑娘们并不知晓实情,只当是江妈妈力捧海棠,所以才会把她当宝贝般供着,个个心中嫉恨不已,每次看到李妍兮都一副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的架势,李妍兮只当没看见,并不去搭理她们。 这日,李妍兮闲着无事到后院里散步,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到了这里之后她整天闷在屋里没运动,觉得自己都快发疯了。直到近来得了自由自身,江老鸨儿才没整天派人盯着她,因此她才可以到处自由走动,就连昨天她想到街上去逛逛,江氏也没有拦她,想来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李妍兮就是在后院碰到林菀蓉的,这种女人她根本就互相搭理,因此看到她花枝乱颤地走过来,她便转身要闪,谁知远远地就被林菀蓉叫住了,她只当没听见,加快了脚步,谁知那朵白牡丹就追了上来——林菀蓉艺名就叫牡丹。 挡住李妍兮的去路后,林菀蓉抬着下巴乜斜着眼一脸不屑地看着李妍兮:“哼,你以为自己是谁,别以为如今妈妈疼你就不可一世,见到人也不懂得打声招呼,俗话说风水轮流转,我就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唉,真是可怜的女人! 李妍兮忍不住摇头,这些女人身不由己沦落到这个地方已经够可怜的了,更可怜的是还如此浅薄,整天除了争风吃醋互相攀比之外,只会你斗我我斗你,往死里作践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话说李妍兮根本就不屑同这些可怜的女人吵架,只冷冷地瞟了林菀蓉一眼就要转身离开,谁知她眼中的不屑登时激怒了林菀蓉,她一把扯住李妍兮的衣裳,恶狠狠道:“你聋了吗?难道没听到我在同你说话吗?!” 25.第25章 欺软怕硬 李妍兮逼不得已只得转身看着她,冷冷道:“不好意思,我没工夫陪你玩,请你放手!” 原本林菀蓉就是故意找茬的,可是俗话说吵架也得有个伴,因此看到李妍兮一副根本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林菀蓉怒火中烧,死死抓住李妍兮的衣服不放,大声嚷道:“瞧你这得意劲儿,总有一天看你怎么死!贱人!” 什么?贱人?! 李妍兮也怒了,从小到大她就是家人捧在手中呵护备至的李家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大小姐脾气立马就冒了起来,用力甩开林菀蓉的手,冷冷道:“哼,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我警告你,像你这种人我在电视剧里见多了,整治你的办法一抓一大把,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来惹我,否则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如何如何——”听李妍兮如此一说,林菀蓉倒似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把自己的脸往李妍兮面前凑,“你倒是打我呀?我看你如何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告诉你,你若是敢打我,我表哥可饶不了你。” 林菀蓉的表哥是群芳楼里的护卫之一,换言之,也就是帮着江妈妈为非作歹的打手,据怜儿说李妍兮逃走之日,打李妍兮打得最凶的人就是林菀蓉的表哥。 李妍兮嘴角轻轻一扯,冷笑道:“你表哥……果然是厉害人物,我好怕怕哦。” 林菀蓉有点不明白地看着李妍兮,听她承认说“好怕”,可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很怕…… 唉,这些日子来,林菀蓉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李妍兮了,以前的李妍兮几乎是个闷葫芦,被打一下都不会吱一声,说得好听一点是温顺乖巧,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懦弱无能,正因如此,她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不止是她啦,群芳楼里的姑娘又有几个不是欺软怕硬,只捏这种软柿子的? 那次因为抗拒初/夜接客而逃跑,可以说是这十几年来李妍兮最大的反抗了,谁知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好像变了很多,变得勇敢、果断、机智,而且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狠辣? 虽然知道现在的李妍兮好像不像以前那么好欺负了,可是林菀蓉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怕她,就算其他人不敢再欺负她了,可林菀蓉自恃有个表哥撑腰,而且也是群芳楼里甚为得宠的姑娘之一,江妈妈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依然不把李妍兮放在眼里。 这不,今日看到李妍兮在后院闲逛,她就逮住这个机会,想好好“教训”她一番,好建立自己在群芳楼里独一无二的地位——毕竟,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只有强者才能越强,只有最强者才能不被人欺负! 谁知,李妍兮却一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样子,这着实激怒了林菀蓉,当然了,更让她生气的是李妍兮眼中的轻蔑和不屑…… 看着李妍兮飘然离去的背影,林菀蓉真是怒火中烧,气呼呼地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李妍兮的头发,李妍兮“哎呦”一声,捂着头往后仰去…… 26.第26章 蝴蝶效应 李妍兮只觉得头皮一阵剧痛,连忙伸手捂住头,谁知被林菀蓉从背后用力一拉,她微一踉跄,立马摔了个四脚朝天。 看到李妍兮如此狼狈,林菀蓉高兴得咯咯直笑,旁边围着的几个女人也捂着嘴偷笑,林菀蓉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周,向那几个女人投去炫耀得胜的眼光,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那几个女人显然已经奉林菀蓉为老大了。 李妍兮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怒容,待要发作,却忽然莞尔一笑,冷冷地瞟了林菀蓉一眼,再次转身离开。看到李妍兮一点都不“配合”自己,林菀蓉打了胜仗的得意登时烟消云散,追上去又想故伎重演,正在这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倏地出现在林菀蓉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起头来,只看到一双阴鸷的眼,古铜色的皮肤因经年风吹日晒而显得粗燥,额上似乎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这个男人…… 林菀蓉努力咽了咽口水,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是经常跟在太子丹身边的、整天面无表情的人,她们背地里说他是根木桩,晦涩阴冷,毫无生气。 林菀蓉被那个男人阴冷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不觉退了一步,努力挤出笑容来,嚅嗫道:“这、这位大人,今日好、好兴致啊……” 那男人干涩得脱了皮的嘴唇抖了抖,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李妍兮身边拱手道:“卑职见过海棠姑娘,不知姑娘可有受伤?。” 秦舞阳?! 李妍兮只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拱手笑道:“秦大哥客气了,我没事。” “呵呵……我还有事,失陪了……”林菀蓉赶紧溜了,那几个围观的女人早就被秦舞阳阴冷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一看到林菀蓉跑了,连忙也一溜烟跑了。 “如何?是太子派你来的?”那几个女人一走,李妍兮连忙低声道,“走——到我房里说话去。” 秦舞阳似乎有些犹豫,李妍兮笑道:“放心吧,我虽是青楼女子,却也不至于吃了你,走吧,这里不方便说话。” 秦舞阳似乎有点慌,连忙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子吩咐过不能怠慢了姑娘……” “没事!这有什么怠慢的。”李妍兮摇摇头,领着秦舞阳到自己房里去了。 进了房,只见怜儿正趴在她的琴案边打盹,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叫醒她,吩咐她去沏茶,怜儿连忙起身下楼去了。 “姑娘为何不还手?”秦舞阳皱眉道。 “啊?” “卑职是说,方才那个女人欺负姑娘,姑娘为何不还手?” “唉,她们啊……”李妍兮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她们也是可怜的女人,我不想同她们一般见识,而且,更重要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我既为太子的谋者,不能给太子添麻烦——秦大哥不知道,这种时候,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引起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秦舞阳疑惑道。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呵呵……”李妍兮道,“说吧,太子今日吩咐你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27.第27章 神童甘罗 这时候,怜儿沏了茶进来,李妍兮让了茶便吩咐怜儿到门外去守着,没有她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秦舞阳接过茶,却依然毕恭毕敬地站着,见他果然如木桩一般杵着,接了茶也一动不动,就算机器似的,李妍兮忍不住笑了,招呼他道:“秦大哥这边坐吧——” “不、不用了——”他当惯了主人的影子,显然很不习惯有人招呼他坐,连忙退了一步道,“卑职站着就好。” 李妍兮叹了一口气,柔声笑道:“在海棠这里,秦大哥不要客气,若是秦大哥不嫌弃,就把海棠当成朋友可好?” 这个秦舞阳,也算是个人物了,只是最后,到最紧要的关头时…… 唉,不知为何,李妍兮心中有一种说不出话来的怅然,对这个人又是敬重,又是惋惜。 “不敢——”秦舞阳退了一步,抬起头来看着李妍兮,眼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卑职不敢——太子吩咐过不能怠慢了姑娘。” 天啊,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李妍兮也不勉强了,就让他如木桩般站着,自己悠悠地喝着茶,看到李妍兮许久都没说话,秦舞阳也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搁在桌案边上。 李妍兮也放下了茶杯,抬头看着秦舞阳道:“希望你回去后转告太子,往后不要派你来群芳楼了——” 秦舞阳一怔,有些微的慌乱:“卑职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 “不——”李妍兮摆手制止他说下去,笑着解释道,“海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是太子身边的人,群芳楼里已是人尽皆知,若是太子的贴身侍卫经常往群芳楼里跑,难免会惹人怀疑。再说了,秦大哥也不是好酒色之人,因此,为了不给太子添麻烦,请秦大哥转告太子,往后最好派府中不显眼的人跑腿,而且最好经常更换跑腿的人。” “卑职明白了——” “如何?海棠要找的人,你们找到了?”李妍兮已经猜到秦舞阳是为何而来,而且此事八成有了着落了,否则太子丹不会派秦舞阳来此。 “找到了!” “哦?”又是一个历史名人啊,李妍兮不禁有点兴奋,“他在哪里?” “甘茂死后,甘家家道中落,家人皆住在渭河边上,经卑职暗中查访,发现甘茂果然有一个名叫甘罗的孙子,据街坊邻居说,这孩子天资聪颖,在学堂里也颇用功,又孝顺又懂事,小小年纪已是大有抱负,一心想重振家道。” “这就好——”李妍兮点头笑道,“只怕他不思进取,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难得他小小年纪有此抱负,想重振家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这个甘罗只是十二、三岁的孩童,太子也疑惑,不知道姑娘找他作甚?他……能帮我们什么?” 秦舞阳不禁想起那日/他向太子丹禀报甘罗的情况后,太子丹皱着眉头说出了这些疑问,当然了,他自己也好奇,不知道海棠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个甘罗的,又为何要找这个稚气未脱的黄口小儿? 28.第28章 自有主张 听了秦舞阳转述的太子丹的疑问,李妍兮但笑不语,其实,原本她也没有把握,毕竟史书不可尽信,也有人怀疑甘罗只是杜纂出来的人物,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十二为相”的神童。 可如今秦舞阳真的找到了甘茂之孙甘罗,那么,接下来关于甘罗的事迹,十有八九是真的咯?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她就好办了…… 她信心十足道:“请秦大哥转告太子,海棠自有主张,让太子尽管放心,只要太子信任海棠,海棠绝不会让太子失望!” “是——”秦舞阳领命道,“那卑职告辞了。” “且慢——”李妍兮道,“海棠还有一件事要说,明日海棠要出门去会一会那个甘罗,只是不知道路,而且需要有人帮忙,不知太子可否派人随我去?当然了,这件事最好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也不要让甘罗知道我是太子的人。” “卑职这就去复命!”秦舞阳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去了。 到了傍晚,有个自称是秦舞阳手下的男人给李妍兮送来了一封密信,信中说明日午时会在群芳楼出门左转六百米处备一辆马车,请李妍兮到那里相见。 第二天,李妍兮同江氏说要去买布料便出门了,也不带怜儿,只一个人出了群芳楼找到了那辆马车,只见驾车的是一个陌生的老者。 “蒹葭苍苍。”李妍兮对那老者道。 “不如归去。”那老者回道。 对上了暗号,李妍兮便放心地上车,掀开帘子,只见车里放着一个包袱,想来就是她吩咐秦舞阳事先准备好的衣服了。李妍兮打开包袱换上男装,心中登时觉得畅快很多,虽然不知道自己“女扮男装”可以瞒过多少人的眼,不过穿男装的感觉真是爽多了。 唉,既然要穿越,怎么不让她穿越到男人身上呢?这样说不定她就可以一展身手,在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成就一番事业,出将入相,封疆拜侯呢,也不用为了摆脱妓/女身份这等小事费劲心事…… 马车辚辚辘辘离开群芳楼所在的这一带繁华街区,到了僻静的地方,只见旁边的房子低矮了许多,也显得更加破旧,街巷上三三两两的店铺开着,布制的招牌幌子在风中轻轻摇摆,来往的行人也许就是这附近的居民,一个个慢慢地走着,步履从容,没有丝毫匆忙赶路的样子。 马车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老者跳下车在一旁侍立:“禀姑娘,到了。” 李妍兮一身鹅黄色的男装从车上跳了下来,俨然一个清俊的少年,那个老者不禁愣住了,李妍兮张开手臂转了一圈,然后笑嘻嘻道:“老伯,往后要叫我公子了,你看我,俊不俊?” 那个老者忍不住捻须而笑,点头道:“俊!俊!姑娘穿上我们太子的衣裳,真是气度不凡了!” 额,这是……太子丹的衣裳? 也对,她昨天才说要替她准备男装的,一夜之间,如何能够赶制得出?原来这是太子丹的衣裳,难怪她穿起来感觉有点大。 说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倏忽出现在那老者身后,秦舞阳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见他对李妍兮行礼道:“太子吩咐卑职今天暗中跟随、保护姑娘。” 29.第29章 女扮男装 秦舞阳吩咐那驾车的老者到另外一处巷口去等着,然后自己领着李妍兮往小巷走去,秦舞阳边走边告诉李妍兮甘家位于何处,走到甘家门前时,秦舞阳说自己会呆在李妍兮身边,然后纵身一跃又倏忽不见了。 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李妍兮环顾四周,根本就看不到秦舞阳的身影,想来这秦舞阳果然是武功高强,只是,可惜气场不足,有胆量无胆略啊…… 站在那扇斑驳的门前,李妍兮理了理衣裳,清了清喉咙,然后伸手拿起门环轻轻地叩门,然而叩了半天不见有人应门,就在李妍兮准备改天再来的时候,门里传来一个女子微弱的声音:“谁啊?” “请问,这里是甘家吗?” 门没有打开,门里的女子应声道:“是,请问找谁?” “甘罗在吗?”李妍兮猜想那个女子也许是甘罗的母亲。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后,这女子面容还算好看,虽然素面朝天衣着简单,可是看得出是有教养之人,有一种没落之家隐藏着的贵气。 “您好——”李妍兮笑道,“请问甘罗小兄弟在吗?” 那女子疑惑地打量着李妍兮,也许是觉得这个少年有点奇怪,李妍兮担心被她看出自己女扮男装,正要开口,旁屋里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中握着一卷竹简,防备地看着李妍兮:“你是谁?” 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想来就是甘罗了! 李妍兮眼前一亮,又有一种见到历史名人的兴奋了,她细细地打量着甘罗,只见他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如黑珠子一般,眉眼之间透着一股灵气,只是眼中的戒备也太明显了些,显然是把她当坏人了。 “在下李岩,久闻甘罗小兄弟大名,今日特意登门拜访请教,希望小兄弟不吝赐教。”李妍兮连忙彬彬有礼地拱手俯身,恭然道。 “哦?你听过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听到竟然有人登门向自己请教,甘罗不禁有点兴奋,眼中的戒备也少了一些,几步迈到门口,问李妍兮道,“你是在哪里听说过我的名字的?” “额……”李妍兮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甘罗小兄弟年纪虽小却有鸿鹄之志,又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咸阳城里许多人都听说过小兄弟的大名,在下听过小兄弟的大名亦不足为奇,呵呵……” 那个看似甘罗母亲的女子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正在犹豫要不让这个客人进门,她朝甘罗投去迟疑的一瞥,甘罗会意,偏着头将李妍兮打量了一下,看到她身上的衣裳做工精致,举手投足气度不凡,猜想他是哪家的公子,于是将李妍兮让了进去:“李公子里面请——” 李妍兮长身一躬,盈盈拜谢道:“谢甘罗小兄弟——” 进了门,甘罗的母亲便赶紧去沏茶,甘罗把李妍兮领进自己略嫌逼仄的书房,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寒舍简陋,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30.第30章 有何贵干 李妍兮举目打量着书架上塞得满满的书册,虽然那时候秦国的通用字体是小篆,李妍兮起初根本就看不懂,不过来了这么久,而且也特意去学了,因此现在几乎看得懂了。 看甘罗的书架上兵书比较多,李妍兮便知道他对兵法感兴趣,于是暗暗把这一切记在心中——要收服一个人,就要投其所好,看来要取得甘罗的信任,又多了一项法宝。 甘罗的母亲端了茶进来,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李妍兮一眼,眼光落在她的耳垂上,似乎早已怀疑她的身份。 李妍兮伸手摸了摸耳垂,讪讪笑道:“呵呵,因在下自小多灾多病,家母听信了江湖术士的胡话,说要把在下当女孩儿养,这耳洞,呵呵,就是小时候打的……” 甘母似乎释然了,笑道:“原来如此啊,怪道公子身上有一股柔美之气……”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连忙又解释道,“不,奴家的意思是,公子清秀貌美,比女孩儿还要好看!” 甘罗露出一丝尴尬的笑,连忙让茶:“李公子请用茶,这是前几天我从楚国商人那里买来的钱塘湖春茶,公子试试口感可好?” 李妍兮拿起粗陶制的杯子来,慢慢地喝着茶,果觉清香扑鼻,沁人心肺,放下茶杯,她默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男生,心中一阵激动——小伙子,原来你不是传说,而是我的福星啊,嘿嘿,你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候到了,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帮助你走上人生巅峰吧,哈哈哈…… 察觉到李妍兮似有深意地盯着自己看,甘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理了理鬓发,努力装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来,明媚的笑容却透着一股稚气:“不知公子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额,有何贵干…… 李妍兮忙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笑吟吟道:“其实,在下是受人之托,来找小兄弟求些墨宝的,当然了,如果有诗词歌赋之类的可以赠我一些,那就更好了。” 甘罗一脸茫然:“诗词……《诗经》嘛,在下倒是熟读了,可是这词……是何物?歌赋又是什么典籍?恕在下浅陋,竟、竟不知。” 哦,也对,所谓唐诗、宋词,这些东西还要再过一千年才会出现呢,难怪这个小鲜肉不知道。 “呵呵,没有就算了。”李妍兮连忙摆手道,“那么,要不……可否请小兄弟替我写几个字?” “写……字?为何要写字?” 他疑惑地打量着李妍兮,看他玉冠锦袍,举止优雅,俨然贵族人家的子弟,看起来不像是目不识丁的草介布衣呀!自己平时为了贴补家用,也曾替人代写书信的,可是,这人来找他,是为了……让他代写书信? 李妍兮看出了他的疑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下识字不多,呵呵呵……不过,今日求您墨宝的并非在下,在下也是受人之托……“ “哦?受何人之托?那……是何人?为何要我的字?”甘罗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虽然小小年纪,却懂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了。 31.第31章 牛皮纸贵 李妍兮看出了甘罗的忐忑,忙笑着安慰他道:“求字的公子乃位高有德、求才若渴之人,早已听闻甘罗兄弟的大名,一直记挂着要来请教,可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迟疑地看了甘罗一眼:“那位公子不方便出面,因此托在下先来登门求教,顺便向甘罗兄弟求些字画。兄弟请放心,那位公子绝不会用您的墨宝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甘罗果然是年少气盛,一听说有人听闻了自己的“大名”,方才那一丝防备早已烟消云散,脸上露出孩子气的喜悦,笑道:“即是如此,那甘罗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公子要甘罗写些什么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哈哈,李妍兮早就想好了要让这小子写这句激昂慷慨、踌躇满志的诗了,虽然这是李白的名言,不过借用一下……呵呵,应该不至于会改写历史、酿成灾难吧?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甘罗歪着脑袋将这句话低声念了一遍,脸上是掩不住的赞赏,“真是一句好诗!” “甘罗兄弟知道在下为何要您写这句诗吗?”李妍兮故意深沉地看着甘罗,眼神闪烁。 甘罗果然好奇地问道:“为何?“ “因为——”李妍兮晶亮的眸光定定地盯着甘罗,悠悠道,“因为托我来此之人觉得这句话最适合甘罗兄弟了——终有一天,甘罗兄弟也能乘长风破万里浪,成就一番事业!” 忽然听到这么高的赞赏,甘罗脸上喜滋滋的,双眸亮晶晶的,眉眼之间是掩不住的欢喜,然而难得的是,他虽然开心,却不见得意之色,连忙站起来长身一躬,连连道:“不敢不敢——公子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 唉,这些古人也太客套了,只不过是随便夸他一句,还要这么谦虚! 李妍兮可不想把时间耗在这种琐事上,于是连忙起身找笔墨纸砚,可是翻遍了甘罗读书的长案,只找到一把小小的、没有几根长毫的毛笔(注),墨倒是有,却只有一小点,搁在一块黑漆漆的砚台上。 找到了笔墨,李妍兮才忽然想起来这时候还没纸呢,更甭说是书法了!没有纸、只有一把都快秃了的毛笔,原本想就算这小屁孩没有什么大作,好歹也能写几个字让她拿出去炒作运营一下,谁知道却忘了……最关键的是,没有纸啊! 李妍兮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一声长叹。 甘罗看着她怪异的举动,满脸疑惑道:“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额……不是……”李妍兮讪讪地笑了笑。 正一筹莫展,恰好看到一旁竹制的书架上搁着一卷牛皮纸。 牛皮纸啊!牛、皮、纸! 李妍兮高兴地奔了过去拿了那卷牛皮纸摊在长案上:“就写在这里吧!” 甘罗露出一丝为难,怔怔地看着那卷牛皮纸,满脸的心疼。要知道,牛皮纸可是极昂贵的东西,他平时根本就舍不得用,如今竟然要这纸上写字,才写那几个字,何必用这牛皮纸…… 李妍兮并未看出甘罗是在心疼那张牛皮纸,拿起毛笔了蘸了墨水递到甘罗手中:“快写吧——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注:传说战国末年秦将蒙恬发明了笔,但今人对蒙恬发明毛笔之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认为在蒙恬之前,人们已经使用毛笔。在距今六、七千年的西安半坡遗址中出土的彩陶器上,有许多颜色协调的图案,其笔触古朴典雅,线条流畅,清晰可见,显然是用毛笔描绘出来的。在商代出土的甲骨和陶器上,有一些未经契刻的朱、墨字迹,笔画具有方、圆、肥、瘦的变化,明显可见也是毛笔所写。此外,1954年6月在湖南长沙古家公山发掘了一座完整的战国时期的木椁墓,陪葬品中有一支毛笔,是用上好的免箭毛制成的,用细小的丝线缠住笔头和笔杆,外面涂漆加以固定,全身套在一支小竹管中。这可以说是我国存世最古的毛笔,它诞生的年代,要比传说中蒙恬发明毛笔的时间早得多。由此可以证明,早在蒙恬之前,毛笔已经存在,蒙恬只是做了点改良毛笔的工作而已。】 32.第32章 静候佳音 甘罗接过笔来,小心翼翼地在那张昂贵的牛皮纸上写了李妍兮一字一句念的诗,一笔一划都像刀子刻在心上一般——呜呜,我的牛皮纸啊,一张纸都快够我们母子俩个吃三天了,呜呜…… 因为心有旁骛,手又忍不住有点抖,说实话他写出来的字连李妍兮这外行人都看得出来实在不咋滴,可是这不要紧,关键是这是甘罗写的,这就有用啦,接下来就看她李妍兮的了! 待墨迹干了以后,李妍兮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牛皮纸卷了起来,笑着对甘罗长身一躬:“多谢甘罗兄弟——” 甘罗连忙还礼道:“李公子客气了——” 抬起头来,李妍兮见他稚气未脱的脸不知为何涨得通红,眼圈也微微红着,还时不时地瞟着她手中的牛皮纸,李妍兮似有所悟,连忙安慰他道:“放心吧!那位公子绝不会拿甘罗兄的字去做什么坏事,甘罗兄尽管静候佳音!有朝一日,甘罗兄一定可以一鸣惊人,闻名天下……” 静候佳音?什么佳音啊?呜呜,这时候你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我的牛皮纸啊……我攒了好多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呢,呜呜呜…… 临走之前,李妍兮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塞到甘罗手中:“辛苦了!这是甘罗兄的润笔费。” 额,润笔费?什么叫润笔费? “今日多有打扰,承蒙甘罗兄不弃,愿意赠与墨宝,事成之后,在下再登门拜访,告辞了!” 事成之后…… 额,虽然觉得李妍兮的话有点不着边际,可是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再看看李妍兮手中的牛皮纸,甘罗小鲜肉释然了…… 出了甘罗家,李妍兮抬起手来,满意地看了一眼手中那卷牛皮纸,心中甚是得意:嘿嘿,这也是一根救命稻草啊,有了这个东西,接下来就看我如何“运作”了,哈哈,我一定会把甘罗捧红的,虽然不是营销专家,可是作为一个21世纪的有为青年,娱乐圈的炒作手段,我好歹知道一些吧。 抬头看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秦舞阳的影子,不过也不怕,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只要这墨宝不丢就没事了。 李妍兮紧紧握着手中的牛皮纸朝巷口走去,忽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大白天的见到人一点都不奇怪,可是奇怪的是那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正盯着她看。 ——额,难道是在……等我? ——额,不会吧,我有不认识他耶。 ——妈呀,不会是以前“李妍兮”接待过的客人吧?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男装,头发也束了起来,远远地看着好像是男人,可是身形瘦小了些,好像是个少年?嗯,看起来危险指数很低。 李妍兮忍不住笑了笑,心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这又不是武侠小说,哪里会走到哪里都是武林高手?看那人的样子,也许只是个普通路人罢了,爱看就让他看吧,谁叫“李妍兮”长着一副令人垂涎三尺的好容貌呢? 渐渐走近了,只见那个男人果然正盯着自己看,皮肤略微白了些,眉眼之间透着一股秀气,哈哈,真是个清俊的男生啊!看他的样子,估计也就十八九岁吧。 哇,又是一个小鲜肉啊,虽然他单眼皮,眼睛也小了点,可是被这样清俊的男孩盯着看,好像也不是件很不舒服的事,嘻嘻…… 33.第33章 狭路相逢 李妍兮慢慢朝那个男人走去,近了,更近了…… 他还是盯着她看,那眼神不像是打量路人的眼神,而是透着一股探寻,好像想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秘密似的,可是,并无恶意。 呀,不会是他看出我是女扮男装了吧? 既然他并无恶意,那就算被看出是女扮男装也无所谓啦……哈哈,狭路相逢帅者胜,就算我女扮男装又如何,就是比你帅比你帅比你帅! 走到那男人身边的时候,李妍兮像在21世纪时那样,对着他礼貌地笑了笑,眼中还透着一股帅哥特有的傲娇,谁知,就在她准备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与他擦肩而过时,那个男人却忽然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请问……” 李妍兮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巷子狭小,被他伸手这样一拦,她就过不去了,虽然不觉得这个男人危险,可是李妍兮还是有点忐忑。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那个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来,李妍兮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啊——”地一声尖叫。 惨了惨了,真是太掉以轻心了,竟然以为这个清秀的小男生没有杀伤力,这下死定了…… 李妍兮吓得脸色惨白拔腿就跑,忽然,身后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悦耳,额,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听到有人追上来的脚步声,李妍兮跑了一小段就停了下来,转身看到秦舞阳正在和方才那个男人大战三百回合,秦舞阳应该算是武艺高强了,可是好像一点都没有占上风的样子。 秦舞阳使的是长剑,而那个男人用的是短剑,虽然那个男人的兵器明显不占优势,可是却应付自如,在秦舞阳的长剑下左闪右躲,秦舞阳的长剑竟然无法伤到他分毫。 第一次亲眼目睹荧幕里才出现的精彩打斗场面,李妍兮竟然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是在看电影,一下子就忘了方才那种命悬一线的紧张感,看得全神贯注,只差拍手叫好加油怀挺了…… 两人正打得难分上下,那个男人许是觉得继续纠缠下去没有意思,于是纵身一跃跳上屋檐,“嗖”地一声跑掉了。 秦舞阳正打算追上去,可是看到李妍兮一个人站在那里,终于垂下手中的剑,走到李妍兮面前道:“海棠姑娘可有伤着?” 李妍兮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有点结巴道:“他、他……为何要、要杀我?” 秦舞阳“啪”地一声把剑插入剑鞘里,拧着眉头,额上的疤痕也跟着皱了起来:“在下正想问姑娘呢——姑娘可有什么仇人?” “仇人?”李妍兮怔怔地,然后摇了摇头道,“没有……” ——额,不会是以前那个真正的李妍兮结下的仇人吧?! “那,姑娘可认得方才那个人?”秦舞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不认识……” 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啦,只是不知道真正的李妍兮…… 秦舞阳脸色凝重,默然不语。 看到秦舞阳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李妍兮随即了然——如果那个人不是冲着她而来,那么,就是与燕太子有关了…… 34.第34章 掉以轻心 送李妍兮回群芳楼后,秦舞阳心中虽然担心,可是还是赶紧带着李妍兮的信回去向太子丹复命。 待太子丹看过李妍兮的信后,似乎若有所思,坐在铜制的长案前思索了片刻,吩咐人叫了管家来,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秦舞阳静静地站在一旁。 待太子丹交代完事情后,秦舞阳才将方才遇到刺客的事告诉太子丹,太子丹眼神阴翳,嘴角轻轻地抖着,半晌才低沉着声音问道:“依你之见,这刺客有可能是冲我们而来的喽?” 秦舞阳不敢武断下结论,低声道:“如果真的不是冲着海棠姑娘去的,那八成是冲我们而来。” “海棠姑娘一介青楼女子,想必没有什么仇家,也许……”太子丹拧了拧眉,慢慢踱到窗边,看着渐渐深沉的夜,“看来,我们得安排一个人在群芳楼保护她了……” 细想一下,就算那个刺客真的是冲他而来,那至少也说明他与那个女人“联手”的事有人知晓了,而这才不过一个月而已…… 看来,他是真的有必要安排一个人到群芳楼去“保护”她了,谁知道这个女人背后是不是真的有人呢?至少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完全相信她! 谁知,就在太子丹琢磨着该如何往群芳楼里安排人的时候,海棠又来了一信,约他今晚来群芳楼一见。之前是她自己亲口说的,为了避人耳目,两人最好避免相见,有什么事书信往来便可。 谁知前天刚出了刺客的事,今天李妍兮就约他相见了,太子丹心中只觉不安,表面上依然只带了秦舞阳,暗地里却多安排了八个人随行。 到了群芳楼,依然是在水月阁见面,太子丹早早便吩咐随行的人在旁边埋伏下了,若是水月阁里有什么动静,秦舞阳一声令下,那些人就会冲进来。 布置好一切,坐在长案前喝茶等江氏去领海棠来的时候,太子丹不禁笑了,哎,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她只不过是一介女流,难道还真的能兴起什么大风大浪? 可是,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一点好,至少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她表面上温顺乖巧,待人也是谦恭有礼,可是辩论起来伶牙俐齿,安排起事情来也是有条有理,懂得保护自己,对关涉自己利益的事会据理力争,绝对不会退让…… 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不是等闲之辈……就算与她联手,他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能掉以轻心…… 正想着,门外传来江氏的声音,说海棠姑娘到了。 不知为何,许久不见,太子丹心中竟有一丝期待,连忙正襟危坐,朗声道:“请她进来——” 门打开,秦舞阳站在门边认真地打量着李妍兮,只见她白衣白裙,身段玲珑,看起来身上不像能藏什么武器,可是他依然不放心,想起方才太子丹的叮嘱,因此没有像上次那样出门去候着,而是站在门口。 李妍兮进了屋,款步走到太子丹面前福身一拜:“海棠见过太子——” “坐吧——”太子丹淡淡道。 35.第35章 白衣素裙 李妍兮谢过后便莲步轻移到茶案边跪坐,拿起茶壶来伺候太子丹喝茶,太子丹看她一袭素衣,未施脂粉,素净的脸庞有一丝苍白,与上次见面时比起来,似乎少了一丝朝气。 太子丹心中有一丝疑惑,他知道青楼女子接客时都要浓妆华服,尽量营造出浮华之气,好讨客人的欢心,尤其忌讳白衣素裙的,她今日的装扮,可不是青楼女子接客的妆容啊! “怎么了?”太子丹虽然不在乎这些,可是看她苍白的面容,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她勉力一笑,眼中有一丝忧虑。 “那是为何?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问完,太子丹才发觉自己好像管得有点多了…… 李妍兮将手中的茶壶放在小泥炉上,默默地看着眼前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半晌才朱唇轻启:“海棠今日斗胆约太子相见,是有一事相求……” 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这一个多月来她受到太子丹很多的照顾,可是她的计划还未展开,只才刚找到了甘罗而已,因此尚无功于太子丹,如今却要得寸进尺要更过分的照顾,唉…… 可是,如果不开口的话她也许会有危险,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现在依然觉得手脚冰凉,心跳加速—— 昨天晚上,她吩咐怜儿准备了洗澡水,然后在自己房间里舒舒服服地泡澡,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她要想像在21世纪时那样淋浴、盆浴、牛奶浴、桑拿、游泳各种享受那是不可能的了,偶尔能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已经很奢侈了,因此每次洗澡时她都喜欢多享受一会儿。 谁知,就在她闭着眼睛想好好冥想一番时,隐隐约约听到屋顶上有响动,她原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猫跑追耗子追到房顶上去了,谁知睁开眼,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在窗户上,那么清晰。 李妍兮吓了一大跳,颤颤道:“怜儿……是、是你吗?” 谁知,那黑影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嗖地一下消失了,然后屋顶上又传来瓦片移动的声音,她顿觉手脚冰凉——难、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采花贼?还是什么、什么刺客? 再想起自己昨天遇到的那个刺客,她顿时就慌了,如果方才那个黑影真的是昨天那个刺客,那么这个刺客一定知道她是女的了,莫不会真的、真的是采花大盗吧? 她连忙从澡盆里爬起来,胡乱擦了身子穿上衣裳,却越想越不安起来,一直觉得背后有一道色眯眯的眼光正盯着她看,呜呜,方才赤/身/裸/体的样子,不会也被那个黑影偷看去了吧? 因此,一整个晚上她一直辗转反侧,不敢入睡,只怕自己一睡着那个采花大盗就会来,直到天色渐明之时才打了个盹儿,今天一整天都无精打采,黑眼圈都快蔓到下巴上了。 到了下午,她终于决定向太子丹求助,可是这种事在信里不好说,一是她觉得直接一封信过去要求人家堂堂燕国的太子给她派个保镖,好像太那个了,二是她觉得只有经过她绘声绘色的描述,才能渲染出当时那种惊心动魄的危险气息,太子丹才不会觉得她太得寸进尺了,因此,她才让人给太子丹送了信去。 36.第36章 不情之请 看到李妍兮支支吾吾,难以启齿的样子,太子丹心中好奇起来,尽量用和悦的语气道:“海棠姑娘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不要和我客气。” “呼——”李妍兮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海棠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太子不要责怪海棠。” “哦?什么不情之请?”这个不爱慕权势,也从没想过要攀龙附凤的女人,会有什么不情之请? 李妍兮抬起头来看了太子丹一眼:“海棠希望太子能……派个人跟在海棠身边……最好、最好是武功高强之人……” “哦?这是为何?”太子丹倒是讶异,没想到自己才计划着该如何在她身边安插个人,她倒自己先开口了,这、这难道也是巧合? 李妍兮虽然觉得告诉一个男人自己被采花大盗盯上这种事有点……额,不是很妥,可是一想到若是不说,往后每天晚上都不能睡个安稳觉,她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于是,只得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太子丹。 原想着太子丹听到这种事后估计会以为她太自恋、太小题大做了,谁知他却默然不语,如常地喝着茶,半晌才道:“你是说,你怀疑昨天晚上那个……额,黑衣人,就是前天你们遇到的刺客?你可看清楚了?” “海棠并未看到那个黑衣人的长相,只是觉得……”李妍兮声音低低的,毕竟无法确定昨天那个黑衣人就是前天的刺客,她难免有一丝心虚。 ——应该是吧?前天才遇到刺客,昨天晚上就遇到偷/窥/狂,很难让人不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海棠姑娘果真……”太子丹深沉的眸光定定地望着她,略一迟疑,淡淡道,“果真没有什么仇人吗?” 额,真正的李妍兮会不会有什么仇人? 不,就算真正的李妍兮有什么仇人,那也和我无关! 李妍兮清了清喉咙,正襟危坐,断然道:“没有!” “那就好——”太子丹淡淡一笑,“果真如此,那么,那个刺客也许是冲在下而来的,在下理当保护姑娘的安全,明天就会派人来保护姑娘。” “海棠谢过太子!”李妍兮连忙起身行礼。 “姑娘客气了——”太子丹歉然道,“发生那件事以后,在下本该想到派人来保护姑娘,是在下疏忽了,才会让姑娘担惊受怕,还望姑娘勿要见怪。” 看着他脸上真挚的歉意,李妍兮不禁感慨,原来历史上记载的没有错,太子丹果然是爱才如命、礼贤下士之人! 也对,这个英雄辈出、人才济济的时代,战国四公子、吕不韦等人都盛行养门客、拉拢人才,若是不礼贤下士,那那些人才谁愿意投到他们门下? “不过,海棠还有话要说……”李妍兮也歉然道。 “海棠姑娘有话但说,你我之间,无须客气!”太子丹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看到他杯中茶尽,李妍兮连忙拿起茶壶来替他添茶,动作娴熟,一气呵成,连茶水入杯时的声音都似林间清泉,欢快悦耳。 太子丹默默地看着她,只见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执壶斟茶,白净的脸庞虽然不施脂粉,却透着一股清灵之气,鬓发如云,领如蝤蛴,太子丹竟有一丝恍惚…… 37.第37章 名动咸阳 意识到自己竟被眼前这个女人迷住了时,太子丹不禁哑然失笑,他素来以家国为重,一心只想回到燕国、重振国威,根本就不屑这些儿女情长,他自认为自己并非酒色之徒,抵得住任何的诱惑,可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竟然……失了魂魄。 他知道,这个女人自有其迷人之处。 如果只是单纯的貌美也就罢了,她的美却透着一股灵气,让人不得不正视,不得不承认——一个女人,竟有如此聪明才智,着实难得! 前几天,他按照她信中说的去做,暗中吩咐一名燕国商人悬赏五百两银子寻找失窃的“甘罗墨宝”,并在咸阳城里到处贴出告示。果不其然,也就两三天的时间,那个叫甘罗的无名小卒竟一夕之间名动咸阳城,如今,咸阳城里众人最感兴趣的话题就是——甘罗是谁?为何他的“墨宝”竟然有人会去偷?而且还有人愿意出五百两银子悬赏! 他不知道这女人为何要让甘罗名声大噪,不过却不得不佩服她的聪明才智,也佩服她高超的手段,今日来此,虽是受她之邀,其实也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 如今她说有话要说,不知为何,他竟然很愿意听她说话,让她解一下疑惑。 李妍兮笑道:“太子愿意派人来保护海棠,那自然好,可还是老话,若是不能做得滴水不漏,那恐怕惹人怀疑,如今海棠有一计,正好可以让太子顺理成章地安排人来群芳楼,也能做我们接下来之事。” “哦?接下来姑娘要如何行事?”太子丹着实好奇,如今那叫甘罗的小子已经是咸阳城里有名的人物了,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如何做? 李妍兮悠然一笑,替太子丹和自己斟了茶,然后拿起杯子来慢慢地喝着茶,把自己接下来要做之事侃侃道来…… ※※※ 乌烟瘴气的赌坊里,一个满脸横肉的魁梧大汉已经赌了整整一夜,不仅输光了带来的三两银子,还欠下了三四百两的赌债,从昨天晚上开始,也不知怎的,他竟然一直输,一直输,一把都没赢过。 他可不信那个邪,已经输红了眼,再也没人愿意借高利贷给他了,赌坊的老板和几个比魁梧大汉更魁梧的大汉把他轰了出去。 他垂头丧气地蹲坐在赌坊门前,看着天一点一点放白,初秋的寒气侵得人全身冷冰冰的,他蜷缩着身子,想着要去哪里搞点银子来翻本。 他就是林菀蓉的表哥邱大龙,偏偏群芳楼里的人都叫他邱大虫。输光了银子后,他缩着脖子回到群芳楼,一进门,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忙拉过他,问他一个晚上去哪里了,他支支吾吾地不敢说,只说去朋友那里喝酒了。 原本想着趁群芳楼尚未开门迎客偷偷溜回房间补一会儿觉,谁知刚迷迷糊糊睡下,就听到门外一阵吵嚷,邱大虫不悦地骂了几句,蒙上破棉被想继续睡他的美觉。 门外响起了江老鸨儿刺耳的叫喊声:“邱大虫,你还不给老娘滚出来!” 邱大虫只当是有人上门吵闹,江氏老鸨儿要他们这些人出去护场子,还想偷懒不出去,谁知那姓江的老鸨儿竟然上门来提他了。 38.第38章 关我屁事 邱大虫嘟嘟囔囔地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服走了出去,江氏横眉竖眼地瞪着他,因为生气,平时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的脸都被皱纹占据了,一下子老了好多岁。 “邱大虫,你他妈彻夜赌博也就罢了,老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输多少都和老娘无关,可是如今人家都找到群芳楼来了,你说,被他们这样一闹,我还做生意不做?!” 邱大虫一下子就蒙了:“闹……谁来闹了?” “你给我滚出去看看!”江氏叉腰怒骂道,“前院来了好些人,指名道姓要找你,叫你还钱,还说若是拿不出钱就要砸我的场子呢!你输钱关我屁事,竟然要砸我的群芳楼……” 什么? 邱大虫瞪大了眼睛,未等江氏说完便一阵烟跑了出去,到了前院,只见昨天晚上赌场里放高利贷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嚷得院子里不得安宁。 “若是不还钱,就砸了你这窑子!” “邱大龙,给老子滚出来,拿不出钱的话就拿命来,别龟儿子似的躲起来。” “这地方不错啊……什么时候咱哥们几个也来乐乐……” 看到他们一个个手中都带着武器,而且平时也有打过交道,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因此平时在群芳楼里总是耀武扬威的邱大龙连忙堆起笑脸来,一个劲地对为首的那个人点头哈腰道:“吴良哥,不是说好了给我缓几天,等我把钱赢回来就还你们的嘛,怎么今天就来要钱了?” 那个叫吴良的人笑嘻嘻道:“这我可不管,我是奉了老板的命来找你的,你有的话就给,没钱的话就自己去和老板说,别浪费我的时间啊——” “吴良哥,你也知道的嘛,我凌晨才回家的,连被子都没捂热,哪里有时间去借钱啊?要不、要不您就再给我缓两天?总得给我两天时间去借钱吧?” 吴良斜眼打量着邱大龙,反正上头交代了,今天就是来吓唬吓唬邱大龙,在群芳楼里闹一闹就行了,因此他也不打算真的找他要钱,只搁下一句“三天后若不还钱,就带人来把群芳楼砸烂”,然后带着那群人走了。 那些人走后,江氏气得脸都白了,一想到这群人三天后有可能再来砸她的群芳楼,气得大骂邱大龙:“你小子立马给我滚!你去告诉那些人,你邱大龙从今天开始和我群芳楼没有任何关系,你小子欠多少钱都和群芳楼无关,让那些人不要到群芳楼来闹事!” “妈妈——求求你——”不知什么时候,林菀蓉冒出来求情了,“求求您给表哥两天的时间,表哥会去把钱还清的,妈妈千万别赶他走——” 呜呜,林菀蓉哭得满脸泪水,要知道当年她求了江氏好几次才让她表哥到群芳楼里来做事呢!而且,这里的活轻松,只是看看场子,几个人轮流着值一下夜,平时又多有客人打赏,每个月收入可观,若是被赶出去,还到哪里去找这种美差? 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表哥被赶出去了,那么她就没有靠山了,呜呜呜…… 看在林菀蓉的面子上,江氏终于答应给邱大虫两天时间,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39.第39章 落花流水 江氏一走,林菀蓉一把擦去泪水,问邱大虫道:“表哥,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银子?”若是欠的不多,她倒可以帮帮他。 “大概三百、三百八十两吧……”邱大龙低声道。 什么?!三百八十两? 林菀蓉惊呼道:“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邱大虫自知理亏,支支吾吾道:“就是昨天晚上手气不好……我、我不就是想捞回本钱嘛……” “你……真是死性不改啊!”林菀蓉气得脸都白了,可是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知道说再多、骂得再难听都没用,决定不再帮他了,气呼呼道,“这么多银子,你自己去想办法去吧!” “蓉妹……”看着林菀蓉远去的背影,邱大虫无力地垂下了头。 呜呜呜,谁知道昨天晚上手气会那么差,而且,原本他输了几把后就想走了,还不是身边那群人,一个劲儿地劝他要捞回本钱,赌场里的人还积极主动地借钱给他,否则,他也不会输这么多啦…… 三天后,邱大虫凑不足银子来还债,那群人又找上门来了,江老鸨儿着了慌,连忙把邱大虫赶出去,这才逃过一劫,群芳楼终于没被人“砸个稀巴烂”。 邱大虫被赶出去后,林菀蓉没了靠山,从此往后再也不敢在群芳楼里耀武扬威,这是后话。 且说邱大虫离开后不久,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群芳楼毛遂自荐,他说自己是楚国人,自小习武,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来到秦国后发现身上的盘缠用完了,所以想在秦国谋一份差事赚些盘缠,顺便在秦国呆一段时间。 江氏看这人身板瘦小,不像邱大虫他们那些人那般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担心他没有震慑力,因此本不愿雇他,谁知这时恰巧来了一群混混在大堂闹事,只见那人拔出手中的长剑,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群混混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并发誓再也不敢来群芳楼滋事了。 江氏看得目瞪口呆,发现这人竟然可以以一敌百,一个人可以当好几个人使了,于是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当场表示愿意雇佣他。 那人留下来后倒也兢兢业业、尽职尽责,除了沉默寡言、平时很少与人交谈外也没什么缺点,而且好几次收拾了那些在群芳楼里寻衅滋事的无赖,江氏满意得不得了。 话说,正在咸阳城里到处都在谈论甘罗是何许人的时候,那个燕国商人花了五百两银子找回了甘罗的“墨宝”,据说那墨宝里写的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得到了许多士子的赞许,连王弟成蛟都说甘罗是可造之材,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甘罗声名鹊起之后,李妍兮再次登门拜访,见到李妍兮,甘罗先是一怔,然后连忙极尽热情地将她迎到书房,上好茶款待。 当初自己只不过是依言写了几个字,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神童,成了咸阳城里的后起之秀,甘罗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的功劳,如此看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40.第40章 奉命行事 喝过茶,未等李妍兮开口,甘罗便长身一躬:“甘罗谢过公子——” 李妍兮知道他所谢何事,只是淡淡一笑:“甘罗兄弟无须多礼,这并非在下的功劳,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甘罗毕竟年幼,不懂得有些事既然人家不愿意开口那么他就不能问,于是掩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哦?不知是何方高人,为何要帮……甘罗?” ——也许,是害他呢?少年成名,他自然欢喜,可是欢喜过后却隐隐觉得不安,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这并非好事,因此,他很想知道这个叫李岩的人为何要帮他?他背后又是什么人? “放心吧——”李妍兮笑得诚挚,“我们绝不会害你,之所以要这么做,实因甘罗兄弟乃可造之材,我们愿意助甘罗兄弟一臂之力!” 可是,甘罗心中还是怀疑:“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不知你们为何愿意帮我?在下虽自认有些学识,然而并非如传闻中那般是难得一见的神童,公子既然愿意让我一夕成名,定然有什么原因!” 原因?呵呵,当然有原因。 李妍兮早已料到甘罗若是足够聪明之人定会有此一问,因此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然了,她是不会告诉甘罗之所以要让他成名,是为了引起吕不韦的注意,让他得以进入吕不韦的门下。 战国时期养士成风,各诸侯国的贵族们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到处笼络人才,广招宾客,无论是真的爱才还是为了赶这场时髦,都会装出礼贤下士的样子来,其中以养士著称的有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楚国的春申君黄歇、齐国的孟尝君田文,人称战国四公子。 战国四公子因门客众多而扬名四海,咸阳城里都知道吕不韦有意与战国四公子比个高下,吕不韦认为秦国如此强大,而自己是又堂堂秦国丞相、秦王的仲父,不应该被人比下去,因此也广招宾客,但凡有点名气的人都被他搜罗门下,据说他门下的食客多达三千人。 如今,神童甘罗的名声早已在咸阳城里传得人尽皆知,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再过几天,吕不韦就该派人来请甘罗了! 而这,就是李妍兮计划中的第一步,只要甘罗进了吕不韦门下,太子丹归燕之事就能一步一步展开…… 可是,这样的“原因”能和甘罗说吗?当然不能! 听到甘罗问起“原因”,李妍兮忽然正襟危坐,幽幽地看了甘罗半晌才道:“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愿意助甘罗兄,是因为当年曾受过您祖父之恩。” “哦?”甘罗益发糊涂了,“公子是说……我祖父曾有恩于你?我为何不知?” 李妍兮做出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来,脸色沉重,眼中还恰到好处地泛起一丝泪花:“不瞒您说,这件事我也是听族人说了才知道。当年,为了逃避战乱,我们李氏一族流落到齐国,那时候先父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病得很严重,族人们也是食不果腹,死的死,病的病……” 41.第41章 恩重如山 “正在走投无路之时,途中碰上了恰好也要去齐国的甘茂先生,先父说,甘茂先生见他们可怜,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正是因了那二十两银子,他们才能请医看病,先父才没病死在逃亡途中。族人们起初也不知道那个好心人就是秦国的丞相甘茂,到了齐国后听人说起才知道……” 甘罗的祖父甘茂在秦武王在位时因平定蜀地有功,被封为左丞相,煊赫一时。秦武王死后秦昭王继位,甘茂受到樗里子和向寿的排挤打压,甘茂恐有不测,丢下妻子儿女独自逃往齐国。 背秦逃齐,是为不忠,弃家人于不顾,是为不义,虽然后来秦昭王没有杀害甘茂的妻子儿女,可是甘茂逃齐之事成了甘氏一族的隐痛,谁都不愿意提起。 如今,李妍兮提起甘茂逃齐途中的事,甘罗心中虽然有点不舒服,可是想起祖父当年的善举,还是颇觉欣慰。再细细一想,觉得自己不知道祖父当年在齐国的事也是正常的了。 李妍兮感激道:“对甘茂老先生来说,当年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不足一提,不告知他人也是正常,可是对我们李氏一族来说,老先生的救命之恩重如泰山,我们李家世代不忘!” “先父过世后,在下不幸流落到秦国,想起甘家对我们李家的恩情,不敢不报,因此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助甘罗兄弟一臂之力,希望甘罗兄弟可以重振甘氏一族,以慰甘茂老先生在天之灵!” 嘿嘿,李妍兮早已调查过,知道甘罗从小勤学苦读,一心想成就一番事业,为的是重振家风,让甘家恢复甘茂在世时的盛况,因此,她相信自己的话一定能够说到他的心坎上,让这个少年心潮澎湃精神抖擞,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自己“知己”呢! 甘罗毫不怀疑地信了李妍兮的话,忍不住热泪盈眶,起身朝李妍兮深深一躬:“李家的大恩大德,甘罗没齿难忘,甘罗必会承先祖遗志,重振甘家!” “好——好——在下相信甘罗兄弟一定能够重振甘家!” 嗯,既然得到了甘罗的信任,李妍兮也决定表明自己的女儿身,毕竟以后同甘罗还有很多必要的接触,如果自己不事先表明身份,有朝一日让他发现了,那倒会引起他的怀疑呢! 李妍兮缓缓站起身来,伸手取下头上的玉冠,一头如瀑的秀发倾泻而下,她抬起头来看着甘罗,粲然一笑,福身行了个女式礼,微微低头道:“既然甘罗兄弟真心相待,妍兮也不能有所隐瞒——” “正如甘罗兄弟所见,在下其实是一介女流,之前因为怕甘罗兄弟不愿意与在下相交,也担心甘罗兄弟质疑在下的能力,所以才女扮男装,并非有意欺瞒,还望甘罗兄弟见谅。” 甘罗愣住了,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妍兮:“你、你……这、这……怎么会……” 天啊,她、她竟然是个女人?如此说来,让他一夕之间名噪京华的竟然是个女、女人?! 这个女人也……太厉害了吧? 42.第42章 难以启齿 甘罗惊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李妍兮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甘罗小兄弟为何吓成这副模样?难道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甘罗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地红了脸:“公子……额,姑、姑娘……” 看到甘罗慌得口不择言,李妍兮忍不住笑了,边伸手把头发重新束起来,边温言道:“小兄弟无需多礼,小女子年方十六,比你大两三岁,你可以叫我妍兮姐姐。” 不知为何,表明了身份后不再需要处处小心地伪装,李妍兮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有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甘罗看着李妍兮束发的手,有点窘迫,毕竟那个时代女人梳妆是件挺私密的事,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束头发,甘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李妍兮动作娴熟地束好头发,看到甘罗偏着头看着窗外,李妍兮不知他正手足无措,笑道:“如果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往后我们就姐弟相称,你叫我妍兮姐姐就好。” 甘罗一怔,微微红着脸低声叫了一声“妍兮姐姐”,然后问道:“方才姐姐说自己流落到秦国,不知道姐姐如今住在何处?姐姐背后的人,可是李氏族人?” 额,住在何处? 虽然卖艺不卖身,可是要说自己住在群芳楼里,是一个青楼女子……好像有点难以启齿耶。 不过青楼是最安全的地方,往后估计还有经常在群芳楼里见面呢,因此,李妍兮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如常:“我住在群芳楼里,甘罗弟弟若是有事,可以到群芳楼里找我,只说要找海棠姑娘就可以了。” 甘罗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然而他很快就恢复笑容,朗声道:“姐姐实乃女中豪杰,承蒙姐姐不弃,愿意与甘罗姐弟相称,甘罗感激不尽!” 甘罗说的是由衷之言,虽然他知道青楼中有许多奇女子,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个绝色容颜绝顶聪明的女子竟沦落于烟花之地,心中不禁感慨惋惜…… “好!”今日之行就是为了取得甘罗的信任,虽然这个十三岁的小男孩没有想象中简单,可是她终于也算达到了目的,“只要甘罗弟弟相信姐姐,姐姐一定会助你振兴甘家!” 甘罗闻言连忙躬身道谢,李妍兮伸手扶住他,笑道:“弟弟这段日子不要出门,只在家等着,很快,吕不韦就会派人来请你了。” “真的吗?真的吗?”甘罗晶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然而,五日后还没有听说吕不韦将甘罗纳入门下的消息,想起自己曾经在甘罗面前许下的承诺,李妍兮不禁有点惭愧,当然了,惭愧只是小事,更关键的是甘罗如果不入吕不韦门下,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就很难展开啊!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干坐着着急也不行,李妍兮只得逼自己“急中生智”,想了一个下午,她提笔给太子丹写了一封信,然后吩咐夏扶送去。 夏扶,就是那个顶了邱大虫的缺、太子丹安排在群芳楼里的人。 43.第43章 君子之交 接到李妍兮的信后,太子丹想了想便给成蛟写了一封信,邀他当晚到府上一聚。 到秦国为人质多年,成蛟是太子丹唯一真心来往的朋友。 因为他是燕国来的质子,出于各种考虑,秦国的那些贵族子弟们都不愿意和他走得太近,只有成蛟是侠义之人,素喜交友,且结交朋友只凭喜好,不论出身,他从不计较所交之友人品之外的利害得失,这些年来一直真心待他,两人常来常往,倒也淡如水。 虽然如此,但成蛟毕竟是秦国的公子、秦王的弟弟,因此两人的来往无法随心随性,多少有一丝顾虑。或者说顾虑的人不是成蛟,而是太子丹,太子丹怕嬴政会猜忌成蛟,因此不敢经常到成蛟府上去,总是尽量书信往来,以避人耳目,不过若是多日不见,太子丹就会邀成蛟到自己府上一聚。 接到太子丹的信后,成蛟便驱车往太子丹府上来。 到了府上,仆人照例把成蛟带到太子丹的书房,刚走进后院的门,远远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酒香,成蛟不觉加快脚步往书房走去,尚未踏进书房的门便朗声道:“哈哈,往日都是品茶,难得今日太子酒兴大发呀。” 进了书房,只见长案上放着一个青铜制的小炉,炉上炭火微红,正温着一小壶酒,旁边还有一个青铜小鼎,鼎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正炖着一锅野猪肉。 有酒有肉,成蛟不觉高兴地拍手道:“煮酒待英雄,哈哈,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太子丹请成蛟入座,然后吩咐一旁伺候的人退下,自己拿起酒壶来往青铜制的酒爵里斟了满满一爵酒。 与朋友相处时,太子丹从来都不让人伺候,一来是因伺候他的人除了他自己从燕国带来的人外,还有秦国官派的仆人,他总是觉得这些人是嬴政派来监视他的,不喜欢让他们伺候。可是,若只一味地使唤自己的人而疏远秦国的人,难免会惹人不满,于是,他干脆就不要人伺候了。 二来是因为他享受与朋友煮酒烹茶、谈笑风生的轻松惬意,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在场,打扰了他们的雅兴,更不希望有所顾虑、不能畅所欲言。 几盏立灯把书房照得亮堂堂的,太子丹看起来似乎兴致不错,成蛟拿起酒爵来喝了一口,只觉一股辛辣如利刃般顺着喉咙割到肚子里去,他忍不住轻轻咳嗽道:“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 “哈哈……”太子丹忍不住笑道,“你尚年幼,没喝过这么烈的酒,这可是我们燕国的好酒,叫燕山雪,是用燕山雪水加上好麦子酿成,酒香浓郁,入口冲力极大,肃杀凛冽,饮之明心、去伪、发精神。” “所谓燕酒增气,说的可是这燕山雪?”成蛟边喝汤润喉边指着那小壶酒道,“既然是好酒,为何如此小气,就这么一小壶,哪里够我开怀畅饮?” “嘿,你可别小看这小壶酒!”太子丹笑道,“酒如其国,人如其酒,这酒可不像楚国的兰陵酒那般甘美绵软,清清淡淡的,有女儿之气。燕山雪像我们燕国人,可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儿,豪气冲天啊。今儿你只可小酌,不宜畅饮,否则过了三杯就昏昏欲醉了。” 44.第44章 不如从命 “切——”成蛟笑道,“这酒虽说烈了些,可你也说得太过了吧?喝三杯就醉,谁信呢!” “哈哈哈,信不信随你——”太子丹拿起竹筷夹了一块野猪肉放在成蛟面前,像兄长照顾弟弟一般亲昵地笑了笑,“今儿请你来就是喝酒,你不喝三杯,我还不让你走呢!” 几杯酒下肚,两人便渐渐地谈兴大发,正天南海北地胡侃之时,忽然听到一阵清越的琴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侧耳倾听。 那声音忽而如林间清泉,忽而如云间鸣雀,忽而又舒缓如清风拂过水面,惊奇阵阵涟漪,令人不觉身心舒畅,如置身山水之间,一曲毕,夜复归宁静,竟有如闻仙乐、如在梦中的感觉。 “好琴!”成蛟不禁拍案叫绝,“这是谁弹的?除了蒙恬,我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呢!” 太子丹淡淡一笑:“近来我也常常听到这琴声,也不知道是谁,打发人去问了,问不出个头绪来,想是这附近哪个府中的小姐吧!” 太子丹的府邸位于咸阳城里达官贵人们聚集的地方,旁边都是些权贵之家,因此,哪家的小姐弹出这样美妙的琴声来也不足为奇。 “不过,这琴声虽动听,然也只是动听而已,无法令人动心,这便是美中不足之处了!”太子丹神秘一笑,“近来,我倒是听过比这还好的琴声,至今难忘,一直惦记着再去听一次,可惜难以成行。” “哦?谁还能弹出比这更美妙的琴声?”成蛟不禁起了兴致,好奇道,“除了蒙恬,果真还有这等高人?” “哈哈……你只知蒙恬而已,难道不知道蒙恬早已不是咸阳城里第一琴手了吗?”太子丹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酒爵,微微一笑,“如今,咸阳城里的第一琴手,可是群芳楼的海棠姑娘!” “啊……海棠……”成蛟眉头微微一皱,显然是不认同太子丹的说法,“海棠姑娘的琴声确实好听,可是,和蒙恬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看来你许久未去群芳楼听琴了,近来海棠姑娘琴艺大进,非但能弹旧曲,还自己谱了好几首曲子,与从前听过的那些曲子大不一样,新奇得很!” 成蛟眼前一亮,果然来了兴致:“哦?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听听?”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虽然心中大喜,可是太子丹却故意迟疑道:“可惜……你也知道,我客居此地,多有不便……再说了,若让人看到你与我走得太近……” “哎呀——”成蛟不耐烦地打断太子丹的话,“太子若总是这般瞻前顾后,那还如何了得?!我与太子来往,不是狼狈为奸,又不做什么坏事,行得正做得直,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虽说如此……唉……”太子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喝着酒。 “你啊你——”成蛟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这次你都得陪我去!我可说好了哦,咱明天晚上就去群芳楼!” “明天不行……” “那就后天!” “后天也不行……” “那就大后天!” “额,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45.第45章 如期而至 三天,刚刚好。 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李妍兮早早梳洗完毕,等着贵客到来。 酉时(注:约晚上五点到七点之间),江老鸨儿来敲李妍兮的门,想来这贵客赏了不少银子,笑得她脸上的皱纹都紧急集合了,看到她对自己殷勤谄媚的嘴脸,李妍兮只觉恶心——这个靠压榨年轻女孩活下去的吸血鬼,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得到赢得的处罚! 依然是在翠竹掩映的水月阁,虽然已是深秋,可是树叶尚未落尽,园子里的花草在月色下看起来似琼枝玉叶一般,竟也别有一番韵味。 李妍兮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那轮圆月,想起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时间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和重获自由,她天天绞尽脑汁与各种封建势力作斗争,真是心力交瘁啊,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看风景?真真辜负了这大好月色! 尚未上楼,李妍兮早已从将老鸨儿口中知道今天的贵客是谁了。 往水月阁来的路上,江氏不停地念叨着:“哎呦喂,今日可真是难得,燕国的太子和公子成蛟、吕公子都来了,这三人都是贵客,你可要好好伺候,千万要小心,不要得罪了人家。” 江老鸨儿着实担心李妍兮会得罪贵客,她觉得自从被那个燕国商人养为外室之后,李妍兮自以为飞上枝头了,目中无人,不但不把她放在眼里,偶尔见客时对客人也颇不客气。 江氏心中愤愤不平地,哼,好歹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一点都不念我的恩,真是白眼狼! 听说吕公子来了,李妍兮一点都不意外,因为那日在信中她已叮嘱太子丹一定要带“与吕不韦有关的人”来,而成蛟也来了,这倒是意料之外。 她不知道,太子丹与吕公子并不熟,若是忽然邀请吕公子同来群芳楼听琴,难免突兀了些,因此才不得不出此妙策—— 原来,太子丹与成蛟来往甚密,难免让人疑心,毕竟一个是燕国太子,一个是秦国王弟,都是接近权力核心的人,若是暗中有什么勾结,便足以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对太子丹来说,成蛟给予的友情也许只是客居秦国时一份孤独的慰藉,然而对秦王和吕不韦来说,成蛟是当年争夺王位的失败者,是潜在的巨大威胁。 谁知道呢,成蛟他为人豪爽、广结善缘,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府中又经常高朋满座,这会不会也是一种阴谋?然而,总不能下道明令禁止人家交友吧?因此,秦王和吕不韦只能暗中监视他们。 奇怪的是,吕不韦那个游手好闲的三儿子,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就叫吕离,这吕离却和成蛟走得很近,成蛟也待他亲厚。 也许因为是庶出,自小不被父亲重视,这吕离无人管束,整天喝酒品茗,抚琴听曲,附庸风雅,倒也自得其乐,悠游自在。 咸阳城里谁不知道这个吕公子大名?人人都知道他花钱如流水,出手阔绰,也不知是傻还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若想从他身上刮点银子下来那是极容易之事,因此,跟着他有吃有喝有玩有乐,咸阳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的混混们最喜欢这个吕公子了。 46.第46章 蕉窗夜雨 和成蛟的广好交友不同,吕离的朋友虽然也多,可却多是市井无赖之徒,少有义气忠勇之士,可是吕离也不在乎,给吃给喝给钱花,整天乐呵呵地被那群人花言巧语地吹捧着,心满意足地当他的吕公子、吕大爷。 因为和成蛟走得近,他也认识了太子丹,每次知道成蛟和太子丹要去哪里喝酒听琴了,他都会涎着脸跟着去,太子丹心中虽不屑与此人为伍,可是碍于情面,终不得不以礼相待,谁知这次,吕离的厚脸皮倒成了令人可喜之处了…… 依然是秦舞阳给李妍兮开的门,掩上门,秦舞阳对她轻轻点了点头,李妍兮会心一笑,便款款走了进去,穿过珠帘到酒案前俯身一拜:“海棠见过太子、见过公子。” “姑娘无需多礼——”太子丹轻轻颔首,李妍兮便自身走到琴案前坐下调弦。 那三个人,除了燕太子丹,她都不曾见过——当然了,真正的李妍兮是见过的——但幸好她只是个卖艺的青楼女,不需多言,行过礼后只要安心弹琴就好了。 李妍兮边慢慢地调着弦,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约摸和太子丹一般的年纪,面如满月,眼如铜铃,看起来较为胖些,一副酒肉皮囊的模样,想来就是传说中的吕公子了。 而那个年纪轻的,约摸只有十六七岁,皮肤白皙,五官似乎尚未完全长开,只一对俊眉又黑又浓,透着一股英气,然而那英气却也掩不住他眉眼之间的稚气,那模样俨然就是一个高中生。与太子丹的沉稳比起来,他显得稚嫩了些,额,或者说是……灵动了些? 调好弦,她朱唇轻启:“不知公子要听什么曲子?” 太子丹似无心却有意地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把你近来新作的曲子挑一两首弹给我们听听罢。” “是——” 李妍兮便挑了一首雅致舒缓的《蕉窗夜雨》慢慢弹来,三人先是边饮酒边听,秦筝发展到21世纪,弹奏指法自然比战国时强大,只见李妍兮玉指起落,勾、托、揉、滑,再加上一大段拂弦,清丽的琴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绚烂的技艺让成蛟和吕离看得目瞪口呆…… 一曲毕,余韵悠然。 成蛟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太妙了!果然如太子丹所说,与蒙恬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了!” 吕离也摇头晃脑地赞道:“本公子精律音律(粗通五音),听过无数好曲(这倒是真的),咸阳城里但凡说得上名的琴师我都见过,却从没见过姑娘这般出神入化的指法,高!实在是高!” 李妍兮起身盈盈一拜:“谢公子夸奖。” ——嘿嘿,这是我从21世纪带来的独门绝技,不高才怪呢!不是本姑娘大言不惭啊,论起弹古筝,我敢说这咸阳城里绝对没人赢得过我! 虽说是专程来听李妍兮的琴,但听了两三首曲子之后,三人便一边饮酒一边聊起天来了,只吩咐李妍兮随意弹奏几曲来助兴。李妍兮在琴案前坐着,心不在焉地轻抚琴弦,说是在弹琴,其实却竖着耳朵认真地听他们聊天—— 47.第47章 童谣传唱 三人先是漫无边际地聊着,渐渐地,终于有人提起李妍兮一直留心的话题——许是为了不引人怀疑,太子丹虽然知道今晚的主要目的,可是却一直静静地喝酒,默默地听着,没有先提起这个话题。 不经意间提起这个话题的是吕离,几杯酒下肚,吕离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圆圆的脸庞红彤彤的,说话的语调也提高了几分,比先前兴奋了许多。 他边用手中的铜箸扒拉着鼎中的鹿肉,边神秘兮兮地道:“近来坊间孩童唱着一首童谣,你们可有听说?” 古时,人们都认为儿童街巷传唱的童谣能预示世运或人事,就像巫师的卜卦能预测未来,所谓一语成谶,说的就是这些秘事,因此每每听到童谣,人们都喜欢揣摩猜测,企图窥得天机。 成蛟笑嘻嘻地揶揄他道:“我们不像吕公子整日走街串巷的,见多识广,自然是无缘听这些童谣小曲的咯!” 太子丹淡淡道:“什么童谣?” 成蛟拍手道:“对啊,什么童谣那么神秘,吕公子唱一下给我们听听!”成蛟年纪比较小,酒力也较浅,因此喝得不多,看到吕离有了几分醉意,便存心逗他。 吕离伸着脑袋打了个饱嗝,伸手拍了拍胸脯,高声道:“额——你们好好听着啊,待会儿给我解释解释,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这次的童谣是什么意思——” 成蛟催他道:“别老啰嗦,唱吧唱吧——” 吕离清了清喉咙,挺起胸脯摇头晃脑道:“廿一才子,四夕闻名,得之者王,天下太平。”念完后便迫不及待地追着太子丹和成蛟问:“如何如何?你们可听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丹假装低头沉思,不再多语。 成蛟偏着头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兴奋道:“莫不是说天将降圣人与我王兄,助我王兄统一天下?” 额,统一天下…… 说完后,成蛟才觉得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妥,于是转头看了太子丹一眼,幸好太子丹并未在意。 吕离晃着脑袋哼哼道:“谁都听得出这童谣后面两句说的是天将降圣人,得此人者便可得天下,可是关键是这人是谁?廿一才子……会不会是有二十一个人?要到哪里去找这二十一个人?” “不对,哪里会有二十一个人这么多,依我看关键是后面那句,四夕闻名……四夕,四夕,四个晚上,额,四个晚上就出名了……” 未等成蛟说完,吕离连忙倾过身去问太子丹道:“太子说说,这童谣是什么意思——” 太子丹尚未开口,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室内一片寂静,成蛟和吕离并未在意,以为一曲已毕,李妍兮已站起身来走到酒案前盈盈一拜:“恕海棠多嘴,海棠倒有一解,不知太子和两位公子可愿意听听?” “哦?”吕离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妍兮,“海棠姑娘解得出来?快说——快说——” 李妍兮淡淡一笑,轻柔的声音如流水缓缓流过:“廿一合起来是甘字,四夕合起来是罗字,因此,海棠认为这童谣里唱的人,会不会就是近来咸阳城里传说的那个神童——甘罗?” 48.第48章 第48 章 大功告成 “啊——”吕离瞪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惊讶,“啊——甘罗,甘罗,这两字一拆,果然是廿一、四夕……” 成蛟忍不住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中满是赞许,想来是认同了李妍兮的说法。 太子丹与李妍兮四目相视,随即转过头来看着吕离,淡淡道:“这无非街头巷尾小儿传唱之歌谣,如何信得,就算信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法——不过嘛,海棠姑娘的看法,亦是一解,在下佩服。” 李妍兮淡淡一笑,福身道:“太子过奖了,只不过近来听多了神童甘罗的大名,因此听到这童谣不觉就想到此人了,再认真一对,果然对得上,倒也算一解。” “呵呵,说得有理——为何我们就没有想到此人呢?”吕离两眼放光道,“若果真如此,这甘罗真的是难得的人才喽?据说他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真如此了得?” 李妍兮笑着接到道:“是人才还是蠢材,到底是不是真如传闻中了得,自然得亲眼见过才知道,公子若是好奇,何不亲自一见?” “嗯——”吕离略一思索便赞同道,“姑娘说得有理!本公子倒想会会这甘罗了!” “不过,以海棠之见,公子不见也罢!” “哦?那是为何?”吕离微仰着头看着李妍兮,疑道。 “据说丞相府中门客三千,什么样的人才公子没有见过?只怕与丞相府中那些才高八斗的门客相比,甘罗的才还没半斗呢!” “哈哈,姑娘这话有意思!”吕离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旁的湿布擦手,“海纳百川才能成其广,若这甘罗果真是个人才,我们自然要登门拜访!” 听了吕离的话,李妍兮与太子丹默默地相似一笑——大功告成! ※※※ 送走三个贵客后,李妍兮觉得手指头酸得都快断了,他/娘/的,好久没有弹这么长时间的琴了,果然这妓女不是好当的,虽说卖艺不卖身,可也需要健全的灵魂和健康的体魄啊。 李妍兮边揉着手指边走回自己的房间去,怜儿那小丫头早已摸准了李妍兮的脾性,又不知跑哪里去偷懒了,幸亏李妍兮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因此也不大管她。 走到房门口,看到门缝里透出一丝光线,房中似乎点了一盏小灯,李妍兮料是怜儿怕她回来后会怕黑而特意留了灯,因此也不在意,哗啦一声推门而入。 谁知,一推开门就看到梳妆台边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听到声响,那黑影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过头来往门口望过来,昏暗的灯光下,李妍兮看不清那个黑影的脸,一下子就怔住了…… 未等她开口大叫,那黑影便一阵风似的飘到窗户边,然后“嗖”地一声从窗户消失了…… “来——来人啊——”李妍兮恍然回过神来大声喊道,“有贼——有贼啊——” 听到喊声,群芳楼里那群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跑了过来:“贼在哪里?在哪里?” 李妍兮依然站在门口,并不敢再迈进房中半步,指着洞开的窗口颤声道:“从、从那里跳出去了……” 49.第49章 玉佩被窃 呜呜,李妍兮吓得脸都白了,真是吓死人了,这种惊险的场面不是电视里演的嘛,怎么会让她遇见啊,若是方才那个贼忽然恶从胆生拿起刀来往她脖子上一抹,那她不就一命呜呼了嘛。 天啊,这也太可怕了吧……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几个大汉也吓到了,毕竟他们的主要工作是维护群芳楼的秩序,吓唬吓唬那些寻衅滋事的无赖,几百年才会遇上一场贼,而且还是飞檐走壁的贼…… 那几个大男人也怯怯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只有那个沉默寡言的夏扶默默地将李妍兮打量了一番,发现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才大步往房中走去,发现室内并无异样,只有梳妆台被翻得乱七八糟,不用说,这就是方才那个窃贼的杰作了。 夏扶回过头来望着李妍兮:“海棠姑娘过来看看,可有丢了什么贵重物品?” 此时李妍兮已回过神来,慢慢走进案发现场,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梳妆台,她一时也看不出丢了什么东西,打开首饰盒看了一下,额,好像没有丢什么东西…… 说实话这些东西都是“李妍兮”的,她也不是很清楚了。 “没——好像没有丢什么东西……”李妍兮低声道。 不知什么时候,怜儿已跑回来了,一进房间她就到处翻看了一番,在首饰盒里找了半天,然后抬头看着夏扶道:“姑娘最珍爱的那块玉佩丢了!” “啊?”李妍兮转头看着怜儿,最珍爱的玉佩……那是……什么东西? 看李妍兮一头雾水的样子,怜儿焦急地跺着脚比划道:“就是那块玉佩!姐姐以前最喜欢戴的,上面还刻着两个字,姐姐说那是什么字来着……” 额,难道怜儿指的是之前她拿来抵押给买她初/夜的燕国商人、谎称是太子丹送她的定情信物那块玉佩?那上面……还有刻字? “哦——”李妍兮“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夏扶道,“对!丢了一块玉佩,就那块……我挺喜欢的玉佩。” 夏扶听了并未表示什么,似乎已经不在乎她丢的是什么了,低声问道:“姑娘可看清那个贼的长相了?会不会是……” 他微微瞟了一眼还站在旁边的那几个人,没有再说下去,李妍兮心中了然,迟疑了片刻,想起方才那个窃贼稍显瘦小的身影,低声道:“也许是……吧?” “除了那玉佩,还有丢什么东西吗?”夏扶转头问怜儿道,怜儿连忙又四处查看了一遍。 “没,除了那块玉佩,什么都没丢——”怜儿偏着头道,“奇怪了,这匣子里还有二三十两银子,竟一点都没少。这盗窃为何只偷那块玉佩?” 是啊,那盗窃,为何只偷那块玉佩? 李妍兮心中疑惑,看了一眼夏扶,夏扶锐利的眼神四处巡睃,默默地将一切看在眼中,不再言语,只是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出去了。 李妍兮也没问他什么,和怜儿一起收拾了一下房子就卸妆休息,闭上眼睛刚要入睡,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黑影,她喊了一声就吓醒了,一看眼前残灯摇曳,窗外风吹秋叶沙沙作响,她心中不安,于是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一宿无话。 50.第50章 渭风雅苑 第二天早早就起床梳洗完毕,怜儿捧了清粥小菜进来,李妍兮胡乱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正想着要不要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太子丹,毕竟太子丹也说了那人也许是冲着他去的。 怜儿刚把食具收拾下去,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就来了,他有点畏缩地站在门口,伸手轻轻地敲了敲吕妍兮的门框,低低地叫了一声海棠姑娘。 李妍兮知道他是在前门迎客的小子,按规矩是不许到后院来的,难怪他一副偷偷摸摸怕人发现的样子。 作为一个来自21世纪的有志青年,李妍兮最讨厌的就是江氏老鸨儿定的那些破规矩了,因此从来不会计较这些所谓的身份地位,本来这些小孩子被卖到青楼已经够可怜了,为何还要把这些最可怜、最低微的人再分出三六九等? “进来吧——”李妍兮柔声道,那样子就像在和家里的小表弟说话一般,俨然一个和蔼和亲的大姐姐。 那小子脸上的怯意少了一些,微微笑了一笑,慢慢地蹭了进来,把手中紧紧攥着的竹筒递给李妍兮。李妍兮一看就知道那是装信的竹筒,而且绝不是太子丹的信——自从夏扶来了以后,李妍兮与太子丹都是通过夏扶暗中联络的。 李妍兮将那小竹筒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块浅灰色的布头,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若要玉佩,巳时(上午9点至11点)初刻渭风雅苑见。” 渭风雅苑是位于渭河边上的一处酒楼,李妍兮虽没去过,可是知道那是个风雅之地,在咸阳城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档场所。渭风雅苑占地极广,庭院错落有致,许多从山东六国(注)入秦的士子都喜欢来这里,或论争时事,或交流学问,因此这里经常是人才济济,煞是热闹。 【山东,指崤山以东,最早始于战国时期,当时秦人称崤山、函谷关以东的地区为“山东”,为一个地域性的泛称。由于战国七雄之中,除秦国以外的韩、赵、魏、齐、楚、燕六国都在崤函以东,故有“山东六国”之称。】 李妍兮将那块布揉成一团握在手中,问那童子道:“谁让你送来的?” 那小子支支吾吾道:“是、是一个常在这街头乞食的小孩……” 看来,并非写信人亲自送来。 “辛苦你了。”李妍兮从案上的铜盘里抓了一把果子塞到那小子手中,那小子不觉笑逐颜开,连忙掩着嘴笑嘻嘻地走了。 看着那小男孩闪闪躲躲地跑开了,李妍兮心想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将那些贩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绳之以法,一定要让那些组织卖/淫的恶人受到处罚,一定要把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小童工解救出去…… 不过再一想,自己差点成为强/奸案的受害人,还困在青楼里自身难保呢,唉,还是别想着当救世主了,赶紧把自己救出去要紧啊…… 李妍兮边轻轻地揉着手中的布条边埋头思索,只片刻就决定去见一见那个刺客,哦不,是偷窥/狂,额,或者说是窃贼? 51.第51章 欣然赴约 虽然知道自己若真的应约而去,极有可能会入了那人事先设下的圈套,不能说没有危险,可是毕竟抵不住心中的好奇——那人到底是谁?为何屡次出现在她身边?难道真的是冲着太子丹去的吗?为何昨天晚上才偷了她的玉,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想把那玉佩还给她了? 额……不会是因为那个破玉佩不值几个钱,那窃贼恼羞成怒,想把她约出去痛打一顿吧?! 巳时初刻,李妍兮欣然赴约,当然了,跟她来的还有扮成车夫的夏扶。 马车在渭风雅苑门口停下,李妍兮从车上下来,今日她一袭米黄色的衣裳,略施脂粉,头发也只简简单单地梳起来,除了一枝玉钗外没戴什么贵重首饰,一副清清爽爽的女儿模样——既然那个跟踪狂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那她就没必要女扮男装。 李妍兮下车之后,夏扶双脚轻轻一点地,也从车上下了来,不远处,几个戴着斗笠农人打扮的男子与夏扶对过了眼神,夏扶朝他们点点头就去把马车停到渭风雅苑左侧的空地。 李妍兮抬头看了一眼渭风雅苑的金字招牌,啧啧啧,这大门,果然比群芳楼气派许多,这院墙,这么高,不得了了,都快赶上王宫的宫墙了。 李妍兮以观览名胜古迹的心情把渭风雅苑的大门看了又看,这才慢悠悠迈上那宽大的石阶,既然夏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防护措施到位,安保人员也各就各位,那她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哈哈,就当是来旅游,或者是去逛横店影视城吧! 进了渭风雅苑,李妍兮站在门口将那宽敞的大堂巡睃了一番,并未发现身形与昨日那窃贼相似之人,正准备找张桌子坐下来等,一个五十来岁、白发白须的老者走了过来,朝李妍兮躬身道:“姑娘请随我来——” 李妍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老者笑道:“没错,客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姑娘请随我来——” 李妍兮略一迟疑,看到右手边一个士子打扮的年轻男子朝她极轻地点了点头,她才跟着那老者往后堂走去。那老者领着她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一间独立的雅室前,也不出声禀报,径自伸手推开木门,朝李妍兮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妍兮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心想大白天的这些人总不会真的敢杀人放火血溅三尺吧…… 迈进雅室,身后的门便掩上了,李妍兮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并没有想象中四面埋伏严阵以待的场景,只有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在楠木长案前坐着,那老人比方才带路的老人还要老呢! 看到对方是个老人,李妍兮的戒心减了许多,唉,看来是她想太多了,当真以为自己是在拍电影呢。 看到李妍兮进来,那老人连忙站起身来,看样子腿脚依然利索,霍地站起身来竟然都不用人扶。他似乎有点激动,白须微抖,眼眶潮湿,仿佛见到几十年未见的老朋友似的,毫无顾忌地打量着李妍兮。 52.第52章 空桐公主 额,这老头看起来不像是老色/鬼,倒更像个和蔼的长辈,李妍兮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一直打量着自己,可是至少感觉不到危险,因此便慢慢走到他面前。 她边不动声色地暗暗打量他,边依照礼仪向他行礼:“海棠见过老先生,不知先生请海棠前来有什么事?”言语虽然平淡,可是却听得出一丝戒备。 “好、好、好……公主都长这么大了……老夫都快认不出来了……”那老头激动得嘴唇都发抖了,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浑浊的泪水,不知地点头,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喃喃道,“好、好、好、好……” 好什么好?! 李妍兮不知道这老头为什么见到她就一直激动地叫好,额,总不会是整天闲着没事干的老人,听闻了她群芳楼第一美女的大名,故意骗她来作消遣的吧? 李妍兮尴尬地笑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很有礼貌:“先生有事就说,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海棠就先走了,请先生恕罪,海棠今天比较忙,呵呵……” “公主……”那老者忽然跨了一步,走到李妍兮面前噗通一声跪下,“老夫见过公主,见过公主……” 李妍兮吓了一跳——哇,果然是老番颠啊…… “老先生认错人了——”李妍兮本想上前去将他扶起来的,可是略一迟疑,怕这老人也是个碰瓷儿的,连忙退了一大步,“呵呵呵呵,先生赶紧起来吧,我是晚辈,当不起先生如此大礼。” “公主……”那老头朝李妍兮磕了个头,然后自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满布皱纹的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欣慰道,“这么多年来,老夫一直四处寻找公主,这下好了,终于找到了,老夫终于对得起太子,死也瞑目了。” 额,什么公主太子的,这老头莫不是患了老年痴呆症吧?好像还病得不轻…… “在下李妍兮,是群芳楼里的姑娘,花名海棠,老先生想是认错人了吧?”李妍兮用眼神询问道,“老先生要不要……喝口水缓一缓?” 本来想说要不要吃药的…… “不,老夫没有认错,你就是公主!你就是空桐公主!老夫已经派茗瑶去确认过了,你就是空桐公主啊!”那老头激动得似乎快要晕过去了,李妍兮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呵呵,不好意思,我不是什么空桐公主……老先生您先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慢慢说啊……” 那老者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吸了吸鼻子,走到长案边坐下,然后拉起袖子来擦了擦眼睛的泪水,竟有点羞涩地笑了:“见到公主,老夫太激动了,所以……呵呵,希望公主莫要见怪。” “不会,不会见怪……”李妍兮笑着摆手道,“只是,先生好像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公主……” 那老人深深地看了李妍兮一眼,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放在桌上,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李妍兮,没有言语。 这、这不是昨天晚上被偷走的玉佩吗?! 李妍兮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玉佩,不可思议地望着那老人,不、不是吧,这老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个贼?! 额,好像不大可能耶…… 53.第53章 一场误会 “这玉佩,可是你的?”那老人的眸光忽然深沉了起来,定定地望着李妍兮。 “是,是我的!” ——难道这老人真的是要还她玉佩的? “那就对了!”那老人屈着食指和中指敲了两下木制的长案,严肃地望着李妍兮,“这玉佩上刻的字,公主可认得?” 额,那、那上面还有刻字吗?我根本就没认真看过…… 也不等李妍兮回答,或者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回答,那老者便自顾自说道:“玉佩上刻的就是公主的封号,空桐,你既然有这个玉佩,后背上又有月牙形疤痕,那就是空桐公主没错!而且,你死去和太子妃长得那么像……” 什么?后背上……月牙形疤痕? 天啊,她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后背上还有月牙形疤痕?!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老头就凭着两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就认定了她是什么空桐公主?而空桐公主又是谁?哪国的公主? 见到李妍兮脸色大变,似乎有一丝羞恼,那老者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歉然道:“请公主恕罪,那日,是老夫让茗瑶去确认公主后背的疤痕……” 那日…… 如此说来,那天晚上她遇到的那个偷窥狂是这老者派去的?方才他说叫什么来着?茗瑶? “茗瑶是谁?!”李妍兮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是很不开心,“老先生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是为了确认我身上的伤疤也不能那样,我、我、我毕竟是个女人家!” “公主放心,老夫岂会如此糊涂,不顾公主的清白?”那老者释然一笑,转头对旁边一道掩着的门喊道,“茗瑶——你出来吧——”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衣女子从门后走了出来,大步走到李妍兮面前拱手躬身,朗声道:“茗瑶见过公主——” 说着抬起头来,只见她约摸十八九岁模样,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英气,额,不过这姑娘……好像有点眼熟啊? 再一细看,李妍兮发现她就是那天在甘罗家附近的巷子里遇见的那个“刺客”!对,她走近那个刺客后有看到他的长相,那时候她女扮男装打扮,因此看起来显得清秀了些,可是今日她女装打扮,看起来倒透着一股英气。 “你、你……”李妍兮打量着她,疑惑道,“你就是那个刺客?!” “请公主恕罪!”茗瑶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点都没女孩子笑不露齿的矜持,“茗瑶并非刺客,那日茗瑶上街采买,在路口碰到公主,看到公主长得与死去的太子妃很像,因此想认真看一下,谁知公主刚要走近茗瑶,还未等茗瑶开口详询,那个男人忽然拿剑直往茗瑶身上劈来,茗瑶只得拔剑与他打斗……” 这么说,那是一场误会咯? 李妍兮忽然觉得思绪有点混乱,也不知道这个身躯的主人、真正的李妍兮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她真的是那什么空桐公主?或者……这一切都是这些人的阴谋,设计出来骗她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骗她?又如何知道她有那块玉佩,还专程不辞辛劳地去偷那块玉佩? 54.第54章 悲惨身世 李妍兮决定好好确定一下,细看那个老者和那个女孩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假的,如果方才那些都是演出来的,那么这两个人简直就能拿奥斯卡影帝和影后了。 既然看不出来,那旁敲侧击地试探试探吧! 李妍兮拧眉看着那老者:“既然你说我是公主,那么我是哪一国的公主?” 楚国?韩国?赵国?燕国?魏国?还是齐国? 那老者先是一怔,随即凄然道:“也难怪公主不记得了,当年太子和太子妃惨遭不幸,公主失踪时才九岁,自然不记得了……”说着,似乎想起遥远的往事来,眼中不觉蒙上一层泪水,脸上的皱纹都挤了出来。 额,说得好像一出血海滔天的复仇剧似的,千万不能被他的眼泪给骗了!不过,既然要刺探敌情,自然得配合一下人家的泪水,于是,她微微颔首低声道:“我确实不记得了……” “公主是宋国(注)的空桐公主,康王的嫡亲孙女、太子子央仅存的血脉……天佑我宋国,如今,终于让老夫找到公主了……”不知为何,说到那什么康王、太子,这老头就激动地热泪盈眶。 【宋国:周武王伐纣,商朝覆亡,按照分封制的礼法,商朝虽然覆亡,周朝仍然不能让其宗祀灭绝,因此武王分封诸侯时,封纣王的儿子武庚于殷(商朝旧都,今河南安阳),以奉其宗祀。武王死后,武庚叛乱,被周公平叛杀死,另封纣王的庶兄微子启于商丘(今河南商丘),国号宋。 公元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国趁机联合楚国、魏国攻打宋国,宋国百姓四处逃散,都城失守,最后一代国君宋康王出逃,被齐军抓获并杀死,魏、楚、齐三国共同瓜分宋国的土地,宋国灭亡。】 那老者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在给李妍兮解释,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继续激昂愤慨地说着:“我宋国乃殷商血脉,想当年襄公帮助齐孝公登上君位,闻名于诸侯,国威赫赫。四十八年前,齐国、楚国和魏国乘人之危,灭我宋国、分我土地,康王死于非命,太子虽侥幸逃过一劫,可是却伤了一条手臂。” “谁知,那齐国、楚国和魏国因害怕太子会召集旧臣复国,到处缉拿太子,逼得太子与太子妃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后来逃到燕国的蓟城,并在那里生下了公主。太子与太子妃从此隐姓埋名,在蓟城住了下来,然而太子从未忘记过宋国,只是静待时机,等着有一天回到宋国。” “谁知好景不长,公主九岁那年,齐国的探子不知如何探得太子在蓟城的消息,齐闵王田地派人来杀太子,太子和太子妃都被齐国的刺客杀死了,公主被奶娘救了出来,谁知后来公主却又无缘无故失踪了。” “这么多年来,我们天南海北地寻找,始终杳无音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公主是死是活,可是却一直怀着希望,直到三年前,公主的奶娘临死之前说出了实情,我们才知道公主还活着……” 55.第55章 卖到秦国 原来,当年李妍兮的父母待那个奶娘不薄,奶娘拼死将李妍兮救了出来,藏在家中偷偷抚养,谁知奶娘的丈夫是个赌钱吃酒之人,整日躺在家中挺尸,什么事都不做,唯一肯自己动手的事就是吃饭、睡觉、打老婆。 原本看在妻子给人当了奶娘,能赚些银子养家糊口,好歹收敛了一些,不敢再对妻子拳打脚踢,如今看到妻子丢了差事没有进益不说,还带了个拖油瓶回来,于是他满肚子的怨气,起先也只是骂骂咧咧,后来就发展到对老婆和孩子们拳脚相向。 一天,奶娘出门挖野菜回来发现李妍兮不见了,于是连忙去问女儿——原本,她叮嘱女儿带着李妍兮玩的——她女儿说李妍兮被她爹带走了。 奶娘心知不妙,发了疯地四处寻找,直到天黑也没找到。直到子时左右,她丈夫才醉醺醺地回来,奶娘揪着他问把李妍兮带到哪里去了,那男人一脚把妻子踢开,骂骂咧咧道:“老子把那个只知道吃的小蹄子给卖了,要是找得到的话你就找去!” 奶娘哭了整整一夜,然而无论如何逼问,她男人都不肯说把李妍兮卖到哪里去了,奶娘无奈,只得瞒着丈夫在新郑到处找。后来,自称是李家远亲的人找来,奶娘不敢说李妍兮被她丈夫卖了,只说孩子在街上玩忽然就失踪了…… 直到三年前,那奶娘临死之前才说出实情,她拉着儿子和女儿的手说她其实早就知道李妍兮的父亲“李子阳”是宋国的太子,李子阳夫妻俩有情有义,待她不薄,希望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李妍兮,否则她死不瞑目,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见李氏夫妇。 奶娘还告诉她儿子说,当年她丈夫曾说过把李妍兮卖给了秦国来的人贩子,既然她找遍了蓟城都找不到李妍兮,那么李妍兮极有可能是被贩到了秦国。 于是,奶娘的儿子和女儿兄妹二人来到了秦国,在秦国暗中打听李妍兮的消息时被宋国的旧臣们注意到了,听他们兄妹二人说了实情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子央太子的女儿还活着,于是便一起寻找李妍兮。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就是当年宋国的旧臣,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就是当年那个奶娘的女儿,高茗瑶。 这就是真正的李妍兮的身世,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个宋康王的嫡亲孙女为何会沦落于烟花柳巷的原因。 可是,这是真的吗?真的不是一场骗局吗? 是真的吧,看这个老者的激动和悲伤都如此真实,而那个女子眼中流露出的愧疚也是如此真实,再说了,他们为何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情演绎这场戏来骗她这个无权无势无财的青楼女子?她有什么可让人贪图之处? 听完这么精彩、这么悲伤的故事,李妍兮不知不觉也微微红了眼眶,感慨嘘唏——哎哎哎,原来历史是如此惊心动魄的啊,可惜这种事对史官来说微不足道,只有功成名就的人才有资格被记上一笔,而小人物们的命运无论如何悲惨都不值一提。 56.第56章 复国大志 李妍兮正在感慨唏嘘,茗瑶忽然“噗通”一下跪在李妍兮面前,流泪望着她,哀声道:“公主,对不起,当年是我爹对不起你,是我们高家对不起你,我爹他罪孽深重,我们没有资格请求公主原谅,可是,我和哥哥会用一辈子来偿还我爹犯下的罪……” 额,用一辈子来偿还? 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嘛,这一切又不是你们的错,再说了,当年你们兄妹俩也只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好嘛。 “不——姑娘赶紧起来——”李妍兮连忙将茗瑶扶了起来,毕竟真正承受那些苦难的人不是她,而是真正的李妍兮,被茗瑶这样怅悔一下跪一下,她忽然有种偷了人家劳动成果的心虚。 “公主、公主愿意原谅我们吗?”茗瑶哽咽道,“若是公主不肯原谅,那、那我就不起来……”说着又要磕头。 “不——不——快起来——”李妍兮连忙摇头道,“不要叫我公主——” 而且,我还没死,这又不是什么遗体告别会,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咚咚咚”地给我磕响头啊?!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原谅你啦——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听到李妍兮说原谅,茗瑶的眼睛陡然一亮,破涕为笑道:“谢谢公主——” “不要叫我公主——”李妍兮真的觉得好无奈啊,“宋国既亡,我早已就不是什么公主了。” 呵呵,宋国灭亡的时候,她,哦不,是真正的李妍兮还没出生呢,什么空桐公主,那都是宋国的贵族们心有不甘而胡乱给自己封的公主,她才不会傻到被人这么一叫,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公主了呢! “不——”看到李妍兮是一点都没家国意识,那老者凛然道,“公主既然是康王的嫡亲孙女、是太子的血脉,就是我宋国的公主,我宋国子民永远都会拥戴公主,希望公主继承太子遗志,为先王报仇雪恨,恢复宋国,让宗庙社稷重享香火!” 什么?复、国? 李妍兮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老头,不是吧?这老头是不是脑袋秀逗了?我又不是慕容复,干嘛要整天想着复国?再说了,你们的宋国和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宋国灭亡和天下一统乃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不仅是你们小小宋国,不久的将来,就连韩、赵、魏、楚、燕、齐这战国六雄都要被秦国一一消灭呢,恢复宋国?呵呵,那不是痴人说梦嘛?! “不——不——”这种倒行逆施的事,李妍兮才不会干呢,于是她忙不迭摇头道,“如此艰巨(荒唐)的任务海棠承担不起,老先生还是另择高明吧,海棠只是一介女流,根本就肩负不起这种家国重任,呵呵呵……” “公主!” 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公主竟然如此没有责任感,那老者似乎急了,布满皱纹的脸立马就板了起来,肃然道:“公主乃太子唯一的血脉,如今太子已薨,公主自然就是宋国的标杆,我宋国旧子民也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先王的恩德,殷殷期盼着公主能带领我们恢复宋国,公主理应成为子民们的精神支撑才是,岂能如此……” 57.第57章 振臂一呼 说到这里,那老头忽然停住了,老泪纵横地看着李妍兮,他本来也许是想说李妍兮“不堪重任”啊、“没有责任感”啊、“忘恩负义”啊之类的,可是想想觉得她毕竟是公主,自己这样说不妥,因此住了嘴。 看到那个老头哀哀欲绝、痛心疾首的眼神,李妍兮不知为何竟然泛起一丝罪恶感,好像自己不答应接过恢复宋国的大旗就是罪恶深重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似的…… 哎呦喂呀,能不能放过我啊!我真的不想当慕容复啊,做这种异想天开的事会被笑掉大牙的好嘛,呜呜呜…… “可是……啊对了,虽然宋国太子,啊不,是我爹,虽然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可是我爹还有兄弟啊,我爹的兄弟也还有儿子啊……我是女儿,不、不合适的吧……” 总不会宋康王的子孙都死绝了只剩“李妍兮”一个人了吧?你们赶紧去找他们吧,不要再给我洗脑了,我可不从来没想过当女王啊。 听到李妍兮这么说,那老者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浓浓的悲伤立马就辐射开来,屋子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痛,李妍兮觉得自己打错算盘了。 果然,那老者流着泪,哽咽道:“齐国、魏国和赵国惨无人道,先王的子孙们都和太子一样……二王子在韩国新郑隐姓埋名,生了两个儿子,谁知就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公主、公主您是知道的啊……如此血海深仇,我宋国岂能不报?” 啊,不是吧,这么惨啊…… 额,不对,如此说来,如果她真的答应接过那面复国大旗,那不是就有可能也被杀人灭口?! 不会吧,想想都觉得好恐怖…… “可是、可是——”李妍兮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灵光一闪急中生智,“可是宋国已经灭亡四五十年了,我们又没有军队、又没有粮草、又没有兵器,要复国谈何容易啊?!” “这个公主不用担心,当年我们宋国的子民为了逃避战乱和迫害,都离开了宋国,如今散落在天下各处,现在各国都有我们的据点,也储藏了许多粮草和兵器。至于人嘛,我大宋子民哪个不是忠君爱国之士,只要公主振臂一呼,他们定然誓死追随公主,为了复国大业,我们万死不辞!” 振臂一呼…… 呵呵,这些人想得也太天真了吧?想当年,哦不,是几十年后那陈胜、吴广不也是振臂一呼,万众响应,可是最后还不都是死翘翘了?你以为复国那么容易啊,不用流血流汗就能随便复国,又不是在打游戏!我才不想去送命呢! “我、我……” 李妍兮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些人正陷在复国的狂热中不可自拔,而且复国也许是他们一生的信念和追求,是他们自以为是的忠义,如果这时候你去和他说什么“宋国灭亡是历史的趋势”、“复国是根本不可能啦”之类的话,他们是绝对听不进去的,反倒会认为你这个“例外者”不可理喻无情无义呢…… 58.第58章 将计就计 所以说,现在既不能不承认自己不是李妍兮,也不能伤害到这些人的拳拳爱国之心,所以只能先用缓兵之计拖一下,以后再慢慢作打算,否则他们失望之极,说不定会逼她去做那什么复/国/委员会的主席呢! 李妍兮连忙堆起笑脸来对那老头说道:“呵呵……毕竟这么多年了,小时候的事我都忘了……咱能不能先不说复国的事?让我先缓一缓……” 那老者一怔,随即笑道:“是!是!终于找到公主,老夫真是高兴,只顾着说,都忘了问一问公主这些年来情况,是老夫操之过急了,请公主恕罪。” 额,操之过急,怎么这话听起来好像在骂人啊…… 不行!不行!没想到在青楼里混了一段时间,自己的思想也变得越来越龌蹉了,整天尽胡思乱想,真是该打!该打! “呵呵……”李妍兮笑道,“老先生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公主?” 虽然对真正的“李妍兮”是宋国王室后裔、出身高贵这件事她还是挺满意的,可是毕竟宋国已亡,若是老是被这些人“公主、公主”地叫着,估计会让人以为她有公主病呢,再说了,若是引起注意,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可是,您确是空桐公主……” “我知道我是空桐公主,可是若是老先生您一直这样叫我,被人听见了也不好,您说是吧?”说着故作神秘地指了指窗外,那老者登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摸着胡须说明白明白。 “可是……”那老者抖着花白的眉问道,“那老夫该如何称呼公主?” “老先生您就叫我海棠吧,群芳楼里的人都是这样叫我的。”李妍兮笑道。 谁知,听到“群芳楼”这三个字,那老者脸色微变,忙正色道:“公主乃堂堂宋国王室后裔,被众人如此称呼已是……”说着,不觉黯然,“我们会想办法把公主救出来的……” 说到这里,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茗瑶也不觉红了眼眶,想起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父亲造成的,心中又愧又恨,嚅嗫道:“公主,我们和哥哥会想办法凑齐银子……” “不——”李妍兮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觉哑然失笑,“放心吧,我在群芳楼里不会有事的!不瞒你们说,如今有人保护我,我虽住在群芳楼里,却是自由自身,卖艺不卖身,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那老者和茗瑶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也许是觉得这是她为了安慰他们而编出来的说辞,或者是她……自欺欺人? 李妍兮并不想多解释,反正无论他们信或不信,她都不想,不,是现在还不能离开群芳楼,因为,她还要完成和太子丹的约定,不能暴露身份。 所以,如今正好将计就计,一箭双雕。 她嫣然一笑,悠悠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堂堂宋国公主,岂会让自己堕落到那种地步?我会保护自己的,而且,如今我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人知道我是宋国的公主,而那里恰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59.第59章 将功赎罪 那老者显然对李妍兮的说辞不置可否,连忙道:“不——无论如何,我们决不能让公主呆在那种地方!” “就算要救我出去,也不是现在——”李妍兮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十六岁女子,“若真要救我,就过一段时间再说,至少如今我不能离开那里,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看到那老者似乎想开口,李妍兮连忙抬了抬手制止他:“不要问我有什么苦衷,既然是苦衷,我就不会说——放心吧,我绝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也不会丢宋国的脸,把该办的事情办好之后,到时候不用你们来救,我自己就会离开那肮脏之地!” “可是——”那老者抖着胡须,哽咽道,“我们不忍心让公主……” 李妍兮断然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无论如何,我现在不能离开那里!而且,我绝不会做有损我宋国名誉之事,老先生尽管放心!” 看到李妍兮态度坚决,而且面容严肃,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那老者心中虽然不愿,可是不得不遵从她的意见——毕竟,方才自己可是口口声声喊她“公主”的啊! 可是,他终究不放心,于是看了一眼茗瑶,用眼神征询李妍兮道:“那……就让茗瑶呆在公主身边,保护公主吧?!” 李妍兮看了一眼茗瑶,她正殷切地望着自己,那双圆溜溜的、透着一股英气的大眼睛似乎正在说“公主,您就答应吧!您就答应吧!”。 李妍兮心中虽然仍有一丝淡淡、若有似无的戒备,可是想起那日在巷子里她和秦舞阳打斗时的好身手,李妍兮还是决定让这个女孩留在自己身边——毕竟,接下来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若是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贴身保镖,那往后的行动就方便多啦! “好!”李妍兮点头笑道,“就依老先生的意思,让茗瑶姑娘呆在我身边!” “谢谢公主!”茗瑶高兴地行礼道,“谢谢公主愿意给茗瑶将功赎罪的机会!” “可是……”李妍兮微微拧眉。 一听到“可是”,茗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中立马忐忑起来,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可是,若是我身边忽然多了个武功高强之人,必然会引起怀疑——”李妍兮眸光一闪,嘴角微微扬起,笑道,“这样吧,明天午时老先生带茗瑶姑娘去城东的人市,只装茗瑶姑娘是我买来的丫鬟,然后我便可光明正大地带她回群芳楼去,也不会引人怀疑。” 那老者眼中透着一丝赞许,摸着胡子点头道:“如此甚好,老夫听从公主的安排。” “都说了,不要叫我公主!”李妍兮无奈地笑道,“这样吧,往后老先生您就叫我妍儿好了——至于茗瑶姑娘,你可以叫我妍兮姐姐。” 茗瑶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公主您忘了吗?您比茗瑶还小两岁呢,应该是公主叫茗瑶姐姐才对。” 对哦,李妍兮恍然想起来,原来真正的“李妍兮”才十六岁,是比茗瑶小…… 60.第60章 忠心耿耿 “呵呵,我忘了——”李妍兮笑了笑,“那好,往后我便叫你茗瑶姐姐,你叫我妍儿就好了。” “这……”茗瑶略一迟疑,随即点了头大大方方道,“好!还请妍儿公主多多关照!” 李妍兮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都说了,不要叫我公主的……”茗瑶一愣,随即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约定好第二天在人市见面之后,李妍兮便起身告辞,那老者和茗瑶因不方便抛头露面,便吩咐人送李妍兮出去,临走之前,那老者告诉李妍兮说他叫余仲,是宋康王在位时的太史令,并叮嘱李妍兮往后若是遇到什么急事就来渭风雅苑找他,这里是他们的秘密联络点。 原来,这渭风雅苑的掌柜是旧宋国人,这里也是旧宋国人在秦国的秘密联络点,余仲说,不仅是这里,旧宋国人在各国都设有像这样的联络点,有的是酒肆、有的是茶楼、有的是书坊,甚至田间地头的一间普通民屋,都有可能是旧宋国人思国之情的象征。 余仲说,那些心怀旧国的宋国子民定时相聚,他们暗中传递各种消息,分析天下大事,有粮的出粮,有铁器的出铁器——铁器可以用于锻造兵器——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恢复宋国,回到那片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 额,看来这些宋国人一个个都是慕容复,非但不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还有组织、有纪律、有活力、有激情地做了许多实在事,建立了一张联系紧密的情报网。 李妍兮忽然觉得,或许她可以不急着撇清自己的“复国重任”,可以趁机……好好利用一下这张情报网? 嗯,有了这张情报网,有了这批忠心耿耿的爱国子民,往后她就不怕被人欺负,不怕陷入危险,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在历史的舞台上露露脸呢。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开场锣鼓敲起来—— 第二天午时,李妍兮去了东市的人市,从余仲手中“买”下了茗瑶,并吩咐她不要轻易施展她那一身好功夫,对外只说茗瑶是自己新买来的丫头,因此群芳楼里的人皆不疑心。 是的,虽然听了那老者的话后选择相信“李妍兮”的身世,可是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就是宋国的公主,就连太子丹,她也不愿意告诉。 毕竟,帮助太子丹归燕之后,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完成了彼此之间的约定,从此他回他的燕国,她得她的自由身,两不相欠,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这件事也许很快就会结束,那么,她又何必告诉他呢? 而且,谁知道太子丹知道她是旧宋的公主之后,会不会把她的秘密当做政治筹码,用来和齐国、魏国、或者楚国交易呢?虽然一个亡国公主早已没有价值,她也不值几个钱,可世事难料,以后的事谁知道? 毕竟,他是燕国的储君,肩负着振兴燕国的重任,为了国家的利益他是连自己的命和朋友的命都可以不要的…… 所以说,她还是谨慎一点好! 61.第61章 不要冲动 昨天,从渭风雅苑出来之后,许是出于担心,夏扶便迫不及待地问她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是否真的是冲太子而来?李妍兮谎称说是昨天晚上的窃玉贼,之所以约她相见,是因为那玉卖不了几个钱,那窃贼便想要把玉“还”给她,趁机讹了她几两银子。 夏扶气愤道:“岂有此理,姑娘不去报官已是仁慈,如何还能给他银子?罢了,我这就进去把银子银子要回来,顺便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给绳之以法!” 李妍兮忙拦住他:“夏大哥不要冲动行事,可以用银子摆平的事,又何必把事情闹大?他们并非冲太子而来,若是我们这么一嚷,连累了太子,那岂不是糟糕?” 夏扶一听,觉得果然有理,于是便放心了,护送李妍兮回群芳楼去,然后把那日发生的事报告了太子丹,不在话下。 且说这边,茗瑶到李妍兮身边的第二天,李妍兮正在床上歪着,茗瑶忽然来说她哥哥想见见她,李妍兮想起那日在渭风雅苑是有听到说茗瑶三年前是和她哥哥一起来秦国的。 “赶紧请他进来!”李妍兮连忙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桌案边坐下。她着实不习惯像那些古人那般整天跪坐着,因此自己做了两个软垫,每次都是舒舒服服地坐着。 茗瑶领了她哥哥进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约摸二十六岁,古铜色的肌肤,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角虽然噙着笑,可是眼中却透着一股沧桑。 未等他行礼,李妍兮便笑道:“高大哥无需多礼,到这边来坐着吧。” 那男子略一迟疑,并未走过去坐下,而是走到李妍兮面前行礼:“高渐离见过公子,前日因有事缠身,未能一睹公主芳容,今日得见,实在是渐离的荣幸。” 高渐离…… 这人,就是史书上记载的高渐离?荆轲的好朋友高渐离?擅长击筑(注)的高渐离? 【筑:中国古代汉族弦乐器,形似筝,有十三弦,弦下有柱,起源于楚地,其声悲亢而激越,在先秦时广为流传,自宋代以后失传,千百年来只见记载,未有实物,直到1993年,考古学家在长沙河西西汉王后渔阳墓发现了实物,被称为建国四十余年来乐器考古首次重大发现,学术界也称这渔阳筑为“天下第一筑”。】 再次见到历史名人,李妍兮睁大了眼睛毫不矜持地看着高渐离:“你、你、你说你叫高渐离?” 高渐离有一丝惊讶,以为这个空桐公主听力有问题,提高了声音道:“在下高渐离——见过公主——” “嘘——”李妍兮连忙竖起食指,低声道,“不要叫我公主,高大哥叫我妍儿就好。” 高渐离没想到李妍兮如此随和,为难地看了茗瑶一眼,茗瑶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兄长无需介意,只管叫,妍儿不喜欢客套!” 高渐离一笑,露出洁白一口洁白的牙:“没想到当年那个整天羞怯地跟在我身后,一见到生人就如惊弓之鸟的小女孩,竟然长这么大了。”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 “呵呵……”李妍兮笑着招呼他道,“高大哥坐下说吧,小时候的事我都忘了,高大哥既然来了,正好给我讲讲。” 方才听到茗瑶说李妍兮不喜欢客套,这点正合他意,再看李妍兮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架子,高渐离便也坐下,茗瑶倒了茶来,两人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李妍兮说起小时候的事来,三人无拘无束,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而这正是李妍兮习惯的与人相处方式。 62.第62章 甘罗拜访 来了几天,李妍兮从来没当茗瑶是下人,反倒与她姐妹相称,她说无论如何当年是奶娘救了自己一命,就算茗瑶父亲做了那件事,她也不会怨他,毕竟救命之恩重于泰山,足以抵消他犯下的错。 听李妍兮如此一说,再看她为人真诚,待她亦是真心实意,茗瑶终于放下心来,内心深处的罪恶感也淡了许多,看到妹妹这么高兴,高渐离自然也欢喜。 正说着,怜儿来说外面有一个小公子求见,李妍兮心中讶异,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求见,这两天才多了个哥哥和姐姐,这下不会又要多个弟弟出来吧? 一会儿,怜儿带了甘罗进来,李妍兮忍不住笑了,心想还真的是多了个弟弟。 方才听说有客,高渐离已经离开,茗瑶也忙起身跑茶,李妍兮招呼甘罗坐了,便忙向他道喜道:“恭喜甘罗弟弟,听闻昨日吕丞相派了门客李斯去拜访,延请你到他的门下,可真有此事?” 原来,那日吕离从群芳楼听说那个“得之者王”的天才就是甘罗,回去后连忙告诉了吕不韦,吕不韦虽然对那些童谣之类的半信半疑,可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让李斯去见了甘罗。 没想到李斯回去后也对甘罗赞不绝口,吕不韦便决定把甘罗延请到自个儿门下,据说这两天甘罗就要搬到吕不韦的门客院了,因此,今日是来同李妍兮道谢顺便道别的。 听到甘罗说感激不尽,李妍兮连忙打断他的话:“弟弟无需多礼,弟弟原本就是个人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就算没有姐姐,你也总有一天会万众瞩目,成就一番事业。” 甘罗害羞地笑了笑:“姐姐过奖了,甘罗虽然比别人更用功了些,可也不是天纵英才,如何能那般了得。多谢姐姐的相助,甘罗定不会辜负姐姐的苦心,一定会重振甘家。” “好——”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捧红的小男生,李妍兮心中着实欢喜,可是内心更多的是疼爱,就像一个姐姐对弟弟的疼爱,“去了门客院后,你可要虚心向学,那里人才济济,更有像李斯这样的大才,你要多向他们学习,不要骄傲自满。” “甘罗谨记姐姐教诲——” “不是教诲,是叮嘱,既然你喊我一声姐姐,我自然要对你负责——”是啊,毕竟是自己把他推上风口浪尖的,若是他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 额,呸呸呸,他才不会出什么事啦,那都是野史上的记载啦! “去了门客院后,可不能忘了姐姐,有什么事可以来和姐姐商量,就算没有什么事,也可以来陪姐姐聊聊天……” 若是这小子进了吕不韦门下之后就再也不同她联系,那她可就前功尽弃了!因此,一定要保证他去了吕不韦门下之后也会来找她…… 她决定先抛下个诱饵,于是微眯着眼神秘兮兮道:“依我看,你去了之后,吕不韦八成会让你当他的少庶子(注),你要懂得察言观色,不妄言、不妄行,认真做好丞相交代的事儿。” 【少庶子:战国时候称年轻的家臣。家臣是春秋战国时卿大夫的私臣,效忠于卿大夫家族,而不是国家的大臣】 “甘罗谨记——” 63.第63章 刮目相看 “再有,去了那里可不比学堂,人多,事儿自然也多,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少管别人的闲事。当然了,有什么事而不懂的,可以来和姐姐商量,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姐姐——” “不瞒你说,丞相门下的门客姐姐也认识几个,姐姐毕竟比你年长,很多事情姐姐也看得比你透彻——”说着,她忽然压低声音,一副未卜先知、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凑到甘罗面前道,“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丞相可能会派张唐赴燕,你留心着点,若真有此事你就赶紧来告诉姐姐,姐姐有一个让你建功立业的好办法!” 虽然不知道李妍兮是如何得知这种事的,可是如今的甘罗已经对李妍兮佩服不已,信赖有加,因此连连点头。 “放心吧,你的运势到了,接下来只要你愿意听姐姐的话,姐姐保管你加官进爵,甘家很快就可以重振门风,我们李家也算是对得起恩公了!” 一提起振兴家风,甘罗连连点头:“甘罗一定听姐姐的话!” 果不其然,甘罗进了门客院后半个多月,吕不韦看他天资聪颖,机灵乖巧,便把他从门客院带到丞相府,让他当了府上的少庶子,主要在书房附近听候着帮忙办差事。 甘罗虽然比平时忙了,可是还是会时不时地来群芳楼拜访李妍兮,看到甘罗没有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见踪迹,李妍兮放心了许多,只等着事情发生——如果史书上记载的没错,那么,她只需安静等待。 幸好太子丹并没有催促过她,只来听她弹过一次琴,还是和成蛟一起来的,与太子丹的沉静不同,成蛟毕竟年少轻狂,话也多,与李妍兮谈笑风生。再加上李妍兮是从21世纪来的人,与人相处从容大方,自有其魅力,两人很快就熟识了。 因上次李妍兮解了那童谣后,没过几天吕不韦就把甘罗延入门下,还任命为少庶子,成蛟不觉对李妍兮刮目相看,觉得李妍兮的看法竟然和丞相的看法一致——而丞相身边可是有三千谋士的啊! 席上,成蛟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她在群芳楼里真是可惜,要帮她赎身,请她到他宅上,往后只要陪他喝酒聊天就好了。 太子丹的手微微一抖,陶杯中的酒洒了几滴,淡淡地眸光从李妍兮脸上扫过,李妍兮连忙掏出帕子来边帮太子丹擦去滴在衣服上的酒,边笑着对成蛟道:“能够离开这里,海棠自然欢喜,可是若如成蛟公子所说,海棠无非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依然是那笼中雀,这又有何区别?” 成蛟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想,连忙笑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未当海棠姑娘是笼中雀。” 李妍兮凄然一笑,望着太子丹悠悠道:“海棠知道公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海棠心中作如是想,如果要离开这里,海棠希望从此以后就是自由自身,不再依附于任何人,天涯海角,任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虽然当初早就和太子丹约好,可是他毕竟是花了一大笔银子替自己赎身的人,谁知道她的“金主”会不会忽然改变主意?因此,李妍这番话,面上是说给成蛟听,其实是说给太子丹听。 太子丹波澜不惊,默然不语,成蛟忙端起酒来歉然道:“是成蛟唐突了,没想到海棠姑娘虽是女儿身,比起有些男子来有过之不及——” 64.第64章 机密之事 旬日之后,甘罗来了,一进门便激动地嚷道:“姐姐真是神了,今日丞相果然提起张唐赴燕之事,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额,自然是从书上看来的啦…… 恰好茗瑶倒了茶来,李妍兮但笑不语地看着甘罗,待茗瑶出去之后才问道:“如何?吕不韦果然要派张唐去燕国吗?” “可不是嘛——姐姐真是料事如神啊!”甘罗喝了一口茶,满眼崇敬地看着李妍兮,“可是……” 他略一犹豫,也许是在犹豫自己如今已是吕不韦的少庶子了,不知道能不能向外人透露此等机密之事,可是想到李妍兮是一心想帮自己的,而且她早已叮嘱他要留意这件事,因此低声道:“可是,事情好像不是很顺利,昨日丞相从张唐府中回来之后脸色很不好看,据说是张老将军拒绝了丞相赴燕的提议……” “当然了——”李妍兮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这张唐乃秦昭襄王(注)在世时的武将,多次带兵攻魏、赵,夺取大片土地,立下赫赫战功,像他们这些老臣,自然不肯任吕不韦摆布!” 【秦昭襄王:赢异人的爷爷,嬴政的太爷爷,大名鼎鼎的女强人宣太后芈月和秦惠文王的儿子,他在位56年,为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国君之一。他在位期间任用魏冉、范雎、白起等名臣,治军备战,富国强兵,其在位晚期名将白起打赢了最著名的、决定秦赵两国命运的长平之战,为秦国统一天下奠定了基础。】 原来,吕不韦当年九死一生将嬴政的父亲、秦庄襄王赢异人从赵国救了出来,帮助他登上王位,因此被赢异人封为文信侯,食邑为河间之地(今河南洛阳)。秦庄襄王只当了三年的秦王就死了,死前将其子嬴政托孤于吕不韦,吕不韦与太后一起辅政,大权在握,权势熏天,是秦国第一大臣。 因其河间封地与赵国接壤,吕不韦一心想攻打赵国,以扩大自己在河间的封地,可是又怕燕国这只老黄雀会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于是就派纲成君蔡泽去燕国作丞相,以图稳住燕国。 蔡泽本是燕国人,善辩多智,游说诸侯,被当年秦昭襄王拜为客卿,后来接替范雎做了秦国丞相,可是只当了几个月丞相就被人恶语中伤,他害怕被杀,便推托有病,送回了相印,秦昭王封他为“纲成君”。 蔡泽到了燕国后,摇唇鼓舌,说秦国要与燕国永结万世之好,结为友盟,燕国国君甚是欢喜,燕王喜(注)便听从了纲成君的“良策”,把派太子丹到秦国作人质,以期和秦国结盟。 那时候太子丹刚从赵国做人质回来没几年,虽然百般不愿,无奈父命难违、王命不可抗,只得再次踏上为人质之路,来到秦国。 【燕王喜:姬喜,太子姬丹之父,燕国的末代国君,国灭后被秦将王翦杀所杀。】 谁知吕不韦的河间之地尚未扩大,便听说了蔡泽病重的消息,因此吕不韦才想派张唐去燕国为相,正好可以把这个素来不把他放在眼中的老臣赶走,岂不一箭双雕? 65.第65章 谨遵教诲 谁知以张唐为首的那帮老臣素来不把吕不韦放在眼中,在他们看来,吕不韦只不过是一介商贾,因把“奇货可居”这种投机取巧之道运用在赢异人身上,不择手段,没有流过一滴血就爬到了现在这样的高位,竟然还凌驾于他们这些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的老臣之上! 这个半辈子只为钱财名利的吕不韦,既不能以功服人,又不能以德服人,他们这些老臣如何肯服他?再加上隐约听闻吕不韦与赵太后(注)在赵国时的事…… 【赵太后:即嬴政的生母赵姬。当时,秦国有三个太后,一个是嬴政的母亲赵姬,嬴政当了秦王之后,赵姬自然就是太后;另一个是赢异人的生母、秦孝文王的侧室夏姬,夏太后;还有一个是秦孝文王的正妻,也就是赢异人的嫡母,华阳太后。】 因此,那日吕不韦在朝堂之上提议让张唐赴燕的时候,张唐当场不留情面地回绝了,而且理由还很冠冕堂皇。 张唐推辞说:“当年,老臣曾经替秦昭襄王攻打过赵国,因此赵国怨恨老臣,并扬言‘谁要是逮住张唐,就赏他方圆百里的土地。’若是让我前往燕国,就必然经过赵国,所以我不能前往。” 吕不韦听后很不高兴,可是张唐毕竟是老臣,而且方才又抬出了“当年”之事,吕不韦不敢强人所难,只能臭着脸回家了。看到丞相脸色不好,甘罗不敢多问,可是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 听甘罗讲完,李妍兮便让他侧过头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甘罗听完后拧眉看着李妍兮,忐忑道:“这样……真的可行吗?丞相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一怒之下把我赶出来?” “怎么会呢!”李妍兮笑道,“你既然是丞相府中的少庶子,受人之禄,便当替人分忧,若是办成了,丞相定会对你刮目相看,一旦丞相对你刮目相看,就会委以重任,那么你就有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可是……”甘罗毕竟年幼,还是有所顾虑。 “放心吧!丞相一定会答应让你试一试的——”史书上可是这样说的没错,于是,李妍兮便大胆鼓动他道,“你想想看,既然丞相也没办法,那让你去试一下又何妨?况且,当年甘老先生与张唐相识,丞相也是知道的,因此说不定愿意让你一试呢?” “虽说如此……”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优柔寡断?!”李妍兮微微拧眉道,眼中有一丝不悦,“若是信我,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绝对可以说服他们!” 看到李妍兮似乎对自己有些失望,甘罗终于不再犹豫,正声道:“是!甘罗谨听姐姐教诲,一定按照姐姐说的去做!” “好!”李妍兮这才漾开笑容来,严肃地盯着甘罗,信誓旦旦道,“放心吧,姐姐不会害你的,你只要按照姐姐说的去做,姐姐保证一定、一定能成功,很快你就可以功成名就了!” 看到李妍兮的笑容里重新又有了对自己的信任,甘罗也漾开笑容来,朗声道:“好!甘罗听姐姐的,这就去和丞相说!” 66.第66章 自不量力 从群芳楼出来后,甘罗便毫不犹豫地往丞相府而去,他轻车熟路地去了书房,到了书房外,门外伺候的家老进去禀报后说丞相有请,甘罗的心竟又开始忐忑起来,紧张得额头微汗,然而想到李妍兮失望的眼神,他不得不鼓起勇气。 进了书房,吕不韦的心情似乎已经好了很多,和悦道:“小甘罗来了?老夫看公文奏章看得头晕眼花的,正准备喝杯茶消消渴呢,你来得正好,正好陪老夫聊聊天!” 甘罗拘谨地在吕不韦面前跪坐,看着小泥炉上蓝色的火苗静静地舔着茶壶,迟疑了片刻,甘罗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毕竟,吕丞相日理万机,肯定没有时间听他先铺垫上一通不着边际的客套话。 “甘罗今日来,是希望能帮上丞相的忙。”甘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抑住心中的激动和紧张,毕恭毕敬道。 看到十三岁的少庶子严肃的模样,吕不韦忽觉有趣,笑吟吟道:“哦?你小子想帮老夫什么忙?” “甘罗听闻,丞相想让张唐老将军赴燕,可是张老将军却推辞了,不知,可真有此事?” 说完,甘罗不禁心跳加快,暗暗祈祷吕不韦千万不要发怒——毕竟,他只不过是吕不韦的家臣,而不是国臣,家臣是协助办家事而不能插手国事的啊! 谁知,吕不韦的脸色并未丝毫异样,也没问他是从哪里听说此事的,淡淡道:“如果真有此事,那你小子又打算如何帮老夫?” 甘罗松了一口气,挺了挺腰杆正襟危坐:“甘罗想帮丞相去说服张唐老将军……” “哈哈哈……”谁知甘罗的话还没说完,吕不韦就忍不住哈哈大,“小甘罗啊,老夫知道你聪明伶俐,可是老夫方才已经亲自去他府上请了,他尚且无动于衷,你一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服他?” 李妍兮早就料到吕丞相一定会拿甘罗的年龄做文章,因此早已替他想好了说辞—— 甘罗不得不再次感慨李妍兮料事如神,悠悠然道:“据说,项橐七岁就当孔子的老师,如今我已十三岁,比项橐还多六岁呢,丞相为何不让我去试一试?难道,只有年长之人才办得成大事?” ?吕不韦一怔,他早就知道这小子能说会道伶牙俐齿,谁知道岂止是伶牙俐齿啊,简直是铜牙铁齿,吕不韦忽然不知该如何辩驳。 看到丞相语塞,甘罗连忙乘胜追击:“再说了,若是甘罗成功说服张老将军,那自是好事,丞相如愿以偿,甘罗也小立一功;如果失败了,对丞相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啊?不是吗?” 吕不韦似乎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敢自不量力地跑来请命了,估计就是为了“小立一功”!哼,既然他如此自不量力,那么,让他去试试又何妨?就像他说的,如果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好!既然甘罗小小年纪有此胆量,那老夫就特许你去了!若你真的能够说服张唐,那可不是小立一功,而是立了大功啊!到时候,老夫一定重重有赏!” 甘罗连忙起身拜谢:“甘罗谢过丞相!” “哈哈哈——”吕不韦捻须而笑,“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相信少庶子一定不负众望。” 67.第67章 危言耸听 从吕不韦的书房出来后已是傍晚,夕阳西斜,余辉灿灿,甘罗心中欢喜,决定一鼓作气到张唐府上去,以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来到张唐府上报上来意后,看门的家丁吸了吸鼻子不悦地瞅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赶他:“去去去——到别的地方玩去!” 额,竟然被一名家丁小瞧了去,甘罗心中不悦,沉声道:“在下甘罗,乃前丞相甘茂之孙,现丞相府中的少庶子,今日来此,是有要事求见张老将军。” 唉,其实他也不喜欢抬出祖父的名号来狐假虎威的,可是每每遇到难题只要抬出祖父的名号来,众人都会卖他三分薄面,屡试不爽,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咯。 那家丁早已听说过神童甘罗的大名,如今又听说他是甘茂之孙,自然赶紧屁颠屁颠地进去禀报,不一会儿便出来一个皓首白须的家老,客客气气地将甘罗领了进去。 来到客厅,张唐已吩咐人摆好了坐席,一看到甘罗便笑道:“哈,小甘罗来了,好久没见,都长这么大。” 张唐与甘茂早已认识,从前两家经常来往,因此曾见过年幼时的甘罗,只是后来甘茂背秦逃齐,昔日旧友怕受牵连,所以不再往来,张唐自然也是许多年没见到甘罗了。 “甘罗拜见张老将军——”甘罗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赶紧入座——”张唐摆出长者的架势来,一脸慈爱,“听说你进丞相府当少庶子了?可是真的?” “是——”甘罗淡淡笑道,“甘罗今日,正是因公事而来。” 看到这小子老成持重应对得宜,张唐也不敢再把他当小孩子看,忙问道;“哦?什么公事?” “听说,张老将军拒绝了吕丞相赴燕为相的提议,这可是真额?” “哦?”张唐的眸中有一丝的不悦,“你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 “正是!” “那——吕不韦派你来,是让你带了公文来发落我呢?还是让你来说服我?”张唐毫不掩饰他的嘲讽。 “都不是——”甘罗摇摇头,“虽是为公事而来,可是,甘罗却更重私情,今日是要来救您一命的。” “哈哈哈——”张唐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你倒是说说看——老夫为什么需要你来救?你又打算如何救?” 甘罗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一脸严肃地望着张唐:“老将军您为何不赴燕国为相?若是因为与吕丞相的私人恩怨而误了国家大事,那岂非轻重不分因小失大?我想,张老将军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吧?” 张唐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如你所言,老夫岂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再说了,我与吕丞相素无恩怨,之所以不去燕国,是因为前往燕国就必定要经过赵国,所以我不去。” “依甘罗看,老将军您若真的在赴燕途中被赵国扣住,赵国未必敢伤害您,因为您是秦国的大臣,有秦国做后盾,您还怕什么呢?可是,您若拒绝了丞相的提议不肯赴燕,那倒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必死无疑?哼,真是危言耸听! 68.第68章 指点迷津 张唐对甘罗的说法不以为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笑道:“哦?老夫为何必死无疑?” “敢问,您与武安君(注)比起来,谁的功劳大?” 武安君白起,是中国历史上自孙武、吴起之后又一个杰出的军事家、将领,与廉颇、李牧、王翦并称战国四大名将,位列战国四大名将之首,指挥过许多重要战役,平生大小七十余战,没有败绩,为秦国攻拔七十多城,立下赫赫战功,司马迁称赞白起“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 鄢郢之战火烧夷陵(楚国王室的祖坟),长平之战坑杀赵国降卒三十万,致血流成河,沸声若雷,使楚、赵两国从此一蹶不振,“皆慑伏不敢攻秦”。长平之战后,白起本拟乘胜灭赵,韩国和赵国惊恐万分,派苏代用重金贿赂秦国丞相应侯范雎,于是范雎以秦兵疲惫,急待休养为由,请求允许韩、赵割地求和,秦昭襄王应允。 后来,秦昭襄王再次发兵攻赵,白起称病不愿带兵,五大夫王陵攻赵国都城邯郸兵败,秦昭襄王大怒,强令白起出兵,白起自称病重,经范雎登门请求,仍称病不起。“秦王怒,迁白起离咸阳,赐之剑令自刎。” 张唐自然不能与武安君相比,于是沉声道:“武安君南挫强楚,北威燕、赵,战胜攻取,破城堕邑,不知其数,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无人能及。我的功劳,自然比不上武安君!” “您果真认为自己的功劳不及武安君吗?”甘罗也不怕得罪张唐,按照李妍兮教的问道。 “那是自然!”张唐面有愠色。 甘罗颔首,继续问道:“那,应侯范雎与吕不韦相比,谁的权势更大?” “范雎不如吕不韦的权力大。”张唐冷冷道。 “您确定范雎不如吕不韦的权力大吗?” 张唐冷冷哼了一声:“哼,你到底想说什么?!” 甘罗嘴角微微一扯,肃然道:“那么,想必张老将军一定知道武安君是怎么死的吧?!” 张唐闻言,脸色大变,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甘罗。 甘罗知道这番话果然起到预想中的效果了,心中暗喜,继续火上浇油,哦不,是继续为张老将军指点迷津—— “当年应侯范雎想攻打赵国,武安君称病不肯带兵,迎候便在秦昭襄王面前诋毁他,后来,秦王赐死白起(注)。现在,吕不韦亲自请您前往燕国任相而您执意不肯,我担心,老将军您将……” 【据《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白起是“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秦王乃使使者赐之剑,自裁”。】 张唐脸色发白,捏着茶杯的手禁不住发抖,半晌才勉力挤出微笑来,故作轻松地赞许甘罗道:“你小子伶牙俐齿,不愧是甘茂的孙子!” “甘罗愧不敢当——”甘罗赶紧起身深深一躬,“甘罗年少轻狂,口无遮拦,方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之处,希望张老将军莫要怪罪才是!” “呵呵呵,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张唐干笑两声,“你的话,老夫会好好考虑的。” “老将军愿做如是想,甘罗就放心了——” 是啊,没想到真的能说服张唐,这下终于可以向妍兮姐姐交代了,甘罗心中自是欢喜。 69.第69章 太子丹怒 听闻甘罗竟说服了张唐,吕不韦惊得目瞪口呆,不禁对甘罗刮目相看,再也不敢把他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子了,门客院里的士子们也是议论纷纷,有的叹服,有的嫉妒,反应不一。 李妍兮自然也是欢喜的,一切都如史书所载,那么,接下来的事大约是不会有什么差错了,也许太子丹很快就可以回到燕国,而她也可以离开群芳楼,从此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人生。 然而,听说张唐将去燕国为相的消息,却有人不高兴了—— 这日,李妍兮正站在窗前沉思,江妈妈忽然来敲门说有贵客要见她。又是贵客,近来她得准备甘罗陪张唐去赵国的事呢,根本就不想见客,因此冷冷道:“这几天我什么人都不想见!” “额……”江氏为难道,“可是对方是燕太子……” 太子丹? 李妍兮倒有一丝意外,这大白天的,太子丹忽然要见她,到底什么事? 她也顾不上整理妆容,只扯了扯衣裳抚了抚鬓角便往水月阁而去。 进了水月阁,只见太子丹沉着一张脸站在珠帘后,眼神如利刃一般,冷冷的、冷冷地看着她。 虽然知道他素来冷淡,不苟言笑,可是却没见过他这般冰冷的眼神,李妍兮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心想太子丹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忽然,她意识到,太子丹是真的动怒了,都怪自己,没有意识到该及时向他解释,难怪他会误会! 李妍兮不敢再迈步前去,站在珠帘的这一边,与他隔着珠帘,四目相望,他的眼神冰冷如刀剑,她的脸色平淡如往常。 她朱唇轻启,正想开口解释,他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说本太子很快就可以回到燕国吗?如今,本太子还没回去,你倒送了本太子一份大礼。” 本太子…… 额,看来这次他气得不轻啊! “这并非大礼——”李妍兮轻笑道,“这大礼还在后头呢,太子只管等着,归燕之日确实指日可待。” “哼!”太子丹怒道,“你还笑得出来!” “大功即将告成,海棠为何不笑?” 看到她脸上淡淡漠漠的笑,太子丹气得剑眉倒竖,“哗——”地一声猛然伸手撩开珠帘,一把抓住李妍兮的肩,喝道:“谁的大功即将告成?!说,谁派你来的?你到底是本太子的人还是吕不韦的人?!” 李妍兮强忍着肩膀几乎被捏碎的疼痛,柳眉轻轻一拧,努力保持镇静的笑容:“自然是太子的大功!海棠是太子的人,难道还会胳膊肘往外拐不成?没能及时向太子解释是海棠的错,可是太子既然来了,为何不先听听海棠的解释再说?” 太子丹用力一把将李妍兮推开,她忍不住踉跄着退了两步,幸好并未摔倒,她边揉着发疼的胳膊,边努力挤出职业性的微笑:“太子请那边入座,听海棠慢慢说。” 太子丹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且听你怎么说!” 李妍兮踱到长案边跪下,给太子丹倒了一杯茶,缓缓道:“海棠知道太子为何如此生气——蔡泽说是秦国派去燕国为相,其实也肩负着暗中监视燕国的责任,如今他好不容易病重,燕国自然巴不得他就此消失。” 太子丹拿起茶杯来,冷冷地听着。 70.第70章 背后何人 “谁知,吕不韦又要派张唐去燕国,幸好张唐拒绝了,可是偏偏是甘罗去说服了张唐,而这甘罗,却是海棠处心积虑弄进丞相府的人!”李妍兮拿过茶杯,为自己斟了一盏茶,“因此,太子疑心海棠是在帮吕不韦?” “难道不是吗?!” 这女人,很准确地抓住了自己的心思,三言两语就剖析了自己动怒的原因…… “不——”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只是整盘棋中的一步而已,太子比海棠更谙下棋之道,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故布疑阵?不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让甘罗去说服张唐赴燕,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接下来甘罗要做的事,才是关键。” “再说了,太子以为甘罗不去说服张唐,吕不韦就没有本事让张唐乖乖赴燕吗?就算张唐真的不去燕国,难道吕不韦不会再派其他人去吗?若是到时候派一个对吕不韦言听计从的心腹去,那对燕国来说是更好还是更坏呢?” “你是说……这张唐与吕不韦不合,因此,对燕国更有利?”太子丹拧眉道。 “张唐去燕国也没有什么不好……”李妍兮不置可否,“无论谁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甘罗说服了张唐,得到了吕不韦的器重,接下来,甘罗会陪张唐去赵国,那才是最重要的。” “为何要去赵国?”太子丹疑道。 “太子忘了,张唐赴燕需要经过赵国啊!而甘罗要去赵国替张唐清除路障,如此,张唐才能安然无恙通过赵国。” “可是这些事与我归燕有何相干?!”太子丹愤然道,“甘罗清除障碍了,张唐赴燕了,那么接下来呢?我就可以回到燕国了吗?” “是的——”李妍兮淡然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甘罗从赵国回来后,太子也很快就能回到燕国了!” 太子丹忽然觉得这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可是看到她如此镇定,如此淡然,如此有把握,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她了。 她这样做,果真可以让他回燕国?听她的话,真的没错吗?真的该相信她吗?这个女人,如此聪明,如此深沉,那清澈的眼神看着他时,显得那么真诚,可是,那真诚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阴谋? 太子丹犹豫了…… “怎么——”李妍兮挑眉道,“难道太子不相信海棠?” 太子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一下一下地喝着茶,似乎要将她看穿,可是,却看不穿、看不透。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太子为何还不相信海棠?”李妍兮道,“太子这么多年的苦都熬过去了,那些贵族子弟给予的委屈太子也都忍过去了,难道如今竟然怕了海棠这样一名弱女子?” 太子丹剑眉一挑,眼神又锐利了许多。 “呵,也对,太子丹怎么会怕海棠呢?”李妍兮自嘲地笑了笑,“太子是怕海棠背后有人?” 太子丹忽然恨起李妍兮的聪明伶俐来,这个女人,太、太……不可爱了,和这么精明的女人相处,真让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你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太子丹捏着杯子的手指节泛白,冷冷道。 71.第71章 功亏一篑 “太子现在已经不问海棠背后有没有人,而是问海棠背后是什么人了——”李妍兮忽然有点寒心,也冷冷道,“既然如此,太子何必多问?为何不干脆杀了海棠?” “砰——”地一声,太子丹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搁在长案上,杯中的茶洒了满桌,李妍兮只冷冷地看了一眼,也不伸手去擦。 “你以为本太子不敢杀了你?!” “太子自然敢杀海棠!”李妍兮无畏地迎着他的愤怒的眼光,“只是,如果太子现在杀了海棠,那就功亏一篑了!只要再走一步棋,太子就可以回到燕国,可是如果太子杀了下棋的人,那么,太子只能永远呆在秦国,永远!” 永远,那是她虚张声势,说出来吓唬他的,毕竟回到燕国是他最大的愿望,只有以他最在意的东西来威胁,哦不,是吓唬他,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太子丹果然怕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棋都已经下到最后一步了,太子何不再等等?就算撇开信不信任的问题不说,太子为何不放手一搏,姑且看看?就等海棠下完这最后一步棋,太子就可以看到结果了,如果太子对结果不满意,到时候再杀了海棠也不迟——” 他眼神闪烁。 “如果太子不放心,就派人暗中跟着甘罗去赵国,只要太子愿意,随时可以取他性命。而我——”李妍兮冷冷一笑,“夏扶就在我身边呢,太子还怕什么?” 太子丹犹豫了,心中纠结得如一团乱麻,虽然当初选择与她合作,可是说实话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她,只不过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听她安排,直到这次,听说甘罗说服张唐赴燕,他忽然怀疑这女人会不会是吕不韦派来的,因此迫不及待地兴师问罪来了。 可是,心中虽然纠结,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说的话很有道理,就算张唐不去燕国,也总有其他人去燕国,张唐赴燕,并不是她造成的,从根本上说,这都是吕不韦的主意…… “好!”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我就最后信你一次!” 呵呵,最后一次,确实也是最后一次了——只要完成这件事,我们就再无瓜葛! “好——”李妍兮信心满满道,“太子就拭目以待,待甘罗从赵国回来,太子也很快就可以回燕国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一个谜啊……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信心,虽然对她仍有一丝怀疑,可是听了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太子丹忽然安心了许多。 无论如何,就再信她一次,再信她一次,再信她一次…… 看到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李妍兮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掏出手帕来替太子丹擦去手上和衣服上的茶水,把桌子清理了一下,重新点起泥炉煮茶,不一会儿,房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李妍兮取了秦筝来正要弹,只听门外“咯吱”一声响动,一直在门口守着的秦舞阳一声厉喝:“是谁?!” 李妍兮和太子丹都吓了一跳…… 72.第72章 言听计从 竖耳一听,只听到门外一个声音道:“啊,是我——茗瑶。” 秦舞阳沉声道:“不是吩咐你们在楼下等着的吗?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奴婢是来给海棠姑娘送茶叶的——这是新到的震泽春茶,江妈妈说送来让海棠姑娘煮了给太子尝尝。” “进去吧——” 说着,茗瑶开了门把茶叶送进来,不动声色地看了太子丹一眼,然后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太子丹离去后,李妍兮将茗瑶叫了进来,茗瑶以为她有什么吩咐,静静地站在一旁,李妍兮却并未吩咐她收拾茶具,反倒招呼她道:“坐下来陪我喝杯茶吧,这茶很好呢!” 茗瑶依言坐下,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如男子一般豪饮了起来。李妍兮笑道:“有什么话,问吧。” 茗瑶看了李妍兮一眼,伸手擦了擦嘴,笑道:“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只是想知道,妍儿你……太子丹为何朝你发怒?额,方才我在外面听到了声响……” 李妍兮淡淡一笑,决定不瞒着茗瑶,于是便把她与太子丹之间的约定说了说出。茗瑶一听,却是欢喜:“如此说来,只要顺利完成这件事,妍儿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嗯!”李妍兮点头道,“只是——这件事是我与太子丹之间的约定,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余老先生。” 她才不想让那些宋国旧臣知道她与太子丹有联系呢,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唠唠叨叨的,就算不唠唠叨叨,万一突发奇想想出什么妙策来,逼她去和太子合作呢?她才不想陷入政治漩涡,也不想同这些人有什么联系。 之所以不想隐瞒茗瑶,一是因茗瑶并非宋国旧人,也不会逼她去恢复宋国,二是因为以后有许多事都需要茗瑶帮助,所以要先取得她的信任。 “茗瑶知道了!”茗瑶点头道。 ※※※ 话说张唐决定赴燕,一想到可以把这个不听话的老臣发配边疆,眼不见为净,吕不韦自然欢喜,可是张唐要求保证他平安抵达燕国,不能被赵国人为难,吕不韦答应要派兵护送。 张唐的行期确定下来之后,甘罗再次按照李妍兮说的去做,他向吕不韦请求说:“请丞相为我准备五辆马车,让我先去赵国替张老将军打通关节,让赵国答应不为难张老将军。” 听到十三岁的甘罗竟自动请缨出使赵国,吕不韦心中虽然讶异,可是上次的“甘罗成功说张唐”已经成了咸阳城里人尽皆知的美谈,甘罗也成了人人称颂的神童,吕不韦相信甘罗的辩才,也许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古英雄出少年说的就是这小子呢,因此,吕不韦决定让他去试一试。 而甘罗原本还担心自己年幼不堪大任,可是上次按照李妍兮说的去做,竟然真的成功说服了张唐,得到了吕不韦的认可,心里对李妍兮更加佩服,也更加信赖了。 因此,李妍兮说他只要跟随张唐到赵国,成功说服赵王,回来之后就能加官进爵,振兴甘家指日可待,甘罗自然对她言听计从,连忙去向吕不韦请命了。 73.第73章 待客之道 吕不韦答应让甘罗出使赵国之后便去向秦王“请示”,彼时,秦王嬴政只有十九岁,尚未亲政(注),许多大事都是吕不韦说了算,因此自然也“答应”了。 【按周朝的礼制,男子大约二十岁行冠礼,行过冠礼之后代表成年,可以亲政。据考据,嬴政尚未亲政之前,决策权应该是掌握在吕不韦和辅政太后手中,因此嬴政没有决策权,只有知情权,凡是家国大事,吕不韦也要同他商量,但最后拍板的人不是嬴政。 另,根据李开元先生的研究,秦王嬴政亲政前的辅政太后应当是华阳太后、夏太后和赵太后三人,其中,代表楚系势力的华阳太后权力最大。】 甘罗整理好行装之后去行人署领了文书和通牒,带着出使的人快马加鞭往赵国而去,不出半月就到了赵国,赵悼襄王(注)听说秦国派使臣来是为张唐赴燕之事,因长平之战秦国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人,赵国从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同根同源的秦赵两国也因此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赵悼襄王:姓赵名偃,赵孝成王之子,赵国末代国君赵迁之父。赵悼襄王纳妓女为妃,史称赵悼倡后,生了赵迁,因宠爱赵悼倡后,废黜与正妻所生的长子、有德行的太子赵嘉,将品行不端的赵迁立为太子,后赵迁宠信奸臣郭开,杀李牧和司马尚,终致赵国灭亡。】 因此,听说秦国派使臣来,赵偃根本就无意搭理,再听说来的竟然是个十三岁的小毛孩,赵偃不禁大怒,说秦国不将赵国放在眼中,所以才会派个小屁孩来。 然秦国强大,就算来的是个小屁孩,那也是秦王所派,怠慢了使臣便是怠慢秦国,这个道理赵偃还是懂的,因此再如何不悦也不敢真的置之不理,于是只得派郭开去郊外迎接,到了邯郸,赵偃故意不马上接见甘罗,直到三日后才设宴接待秦国使臣。 而所谓的“迎宾宴”,也只有赵王、郭开及赵国行人署的几名官吏参加,无杯盏交错,无珍馐佳肴,显得简单而冷清,一点都不像是国宴,倒像是小官吏府中的家宴。 甘罗自然知道赵王怠慢了自己,若非因为此行关涉国事,他也不会去在乎那些体面,如今他既然是秦国的使臣,赵王对他轻慢,便是对秦国轻慢,他可不能容忍! 席上,赵王一点都不殷勤,只自顾自地喝酒,目不转睛地看舞姬跳舞,简直就没正眼瞧过甘罗,真当甘罗是空气。难为了郭开,数次笑着想打圆场,谁知赵悼襄王却视而不闻,郭开无奈,只得自个儿殷勤地给甘罗敬酒。 李妍兮早已知道这郭开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败国之奸臣,乱世之小人,贪婪狠毒,见钱眼开,因此早已事先告诉甘罗要让吕不韦准备好足够多的珠宝钱财。到了赵国后,赵偃故意冷落甘罗两天,谁知这倒给了甘罗大好机会去贿赂郭开,那郭开收了许多珍宝金帛,自然想在赵偃面前替甘罗说些好话了。 无奈酒过三巡,赵偃依然无心正事,甘罗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中的酒爵往案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来朗声道:“甘罗千里迢迢从秦国而来,是为了帮赵国,赵王却如此轻慢,岂是待客之道?” 74.第74章 有所耳闻 赵偃心中着实瞧不起这个十三岁的黄毛小子,轻笑道:“哦?你小子不愧是咸阳城里鼎鼎有名的神童,一开口就不凡,你倒是说说,你身为秦使,为何却说是来帮赵国的?” 甘罗从桌案前起身,走到赵王面前长身一躬,行了个大礼,然后不卑不亢道:“甘罗听闻赵王一心想得到燕国的城池,因此千里迢迢从秦国赶来,就是为了帮助您完成这个心愿,不知您可有兴趣一听?” 赵王微眯着眼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嘴角微微一扯,放下手中的酒爵,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嘲讽:“哦?你还有如此大的本事?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帮助本王得到燕国的城池?” 看到赵悼襄王眼中仍有轻慢之色,甘罗心中不悦,然而想起李妍兮临行前的叮嘱——初生牛犊别怕虎,你只管去做,我保证,你一定会成功! 甘罗只得强忍下心中的不悦,恭恭敬敬道:“既然赵王愿意听,那甘罗便直说了——大王可曾听闻燕太子丹到秦国作人质的事?” 赵王冷冷道:“有所耳闻。” “那您听说张唐要去燕国任丞相的事了吗?” 赵王依然冷冷道:“也有所耳闻。” 有所耳闻,那就好! 甘罗淡然一笑,悠悠道:“燕太子丹到秦国来,说明燕国不敢背叛秦国。张唐到燕国任相,说明秦国不会欺辱燕国。燕秦两国互不相欺,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想攻打赵国来扩大秦国在河间一带的领地。” 赵王没想到甘罗身为秦使却会如此不加隐讳地说出秦国的意图来,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哈哈哈,秦国虎狼之心,天下皆知,你说的,本王都知道,只是秦国觉得结交一个贫弱的燕国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攻打赵国了?那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甘罗继续悠悠道:“长平一战,赵国已大不如前,赵王岂会不自知?莫说秦国,单是一个魏国,便可牵制住赵国,若是魏楚联手,赵国便岌岌可危了,大王说是也不是?” 这小子,真是猖狂至极! 赵王的脸登时黑了下来,眼中隐着一簇怒火,郭开看到赵王大怒,登时吓得慌了手脚,一个劲地朝甘罗使眼色。甘罗却连正眼都不瞧他,只当没看见郭开,笑吟吟道:“今日,甘罗所来,便是想助赵国一臂之力,赵王信我不信?” 赵王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了甘罗一眼,咬牙切齿道:“你小子且说!若真有本事助赵国一臂之力,我便当场斩了你!”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赵王不会不知,只是方才被甘罗一番挖苦,心中愤怒至极,只想威胁吓唬一下这个小毛孩,否则他堂堂赵王颜面何存?! “大王您也知道,秦国之所以和燕国结盟,为的便是攻打赵国以扩大河间之地,而燕国之所以和秦国交好,为的也是攻打赵国,因此,赵王与其让赵国置于两面受敌的不利境地,不如选择与秦国交好?” 赵王的脸色缓了些许,眼神依旧冷淡,好像有所动摇。 75.第75章 势必言利 赵王眼中那一道闪电早已被甘罗看在眼中,他继续恭恭敬敬道:“甘罗之所以来赵国,为的便是让赵国与秦国交好,如此,赵国便无后顾之忧,大可放手去攻打燕国,燕国的城池,很快就会大王您的囊中之物。” 赵王眉峰一拢,仍有一丝疑虑道:“哦?是秦王说要与赵国交好的?” 要知道,秦赵虽是同源,可是自长平之战以来,秦国和赵国之间多有龌蹉,因此赵王自然不相信秦国是诚心诚意要和赵国交好,只恐其中有诈。 甘罗笑吟吟道:“秦王虽没明说,可是天下熙熙皆为利,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何尝不是如此?只要秦国和赵国结盟可以得到足够多的好处,秦国自然愿意与赵国结盟!” ——果不其然! 赵王心中冷笑,这虎狼秦国,不知又想耍什么花招! 可是,甘罗说的道理,他这个国君怎么会不懂?确实啊,两国之交,势必言利! 赵王不觉释然,嘴角微微一扬,笑道:“诚如你所说,国与国之间,征战为利,结好也是为利,本王倒也想知道,赵国又能从赵秦结盟中得到多少利益?” 听到赵王如此一问,甘罗终于也释然了:“赵国得到的利益,自然会比秦国得到的利益多!” 赵王听了自然不信:“你是秦国使臣,自然会维护秦国的利益,如何愿意让赵国得利甚于秦国?” “甘罗身为秦国使臣,自然会维护秦国的利益,可是客观条件使然,赵国得到的利益自然能够比秦国多。” “哦?什么客观条件?” “大王但想,赵国与燕国接壤,几百年来燕国总是侵扰赵国边境,虽说苍蝇不如猛虎,可是若有个苍蝇在耳畔侵扰,赵王如何能睡得安稳觉?而秦国与燕国并不接壤,而是与赵国接壤,因此,赵国若与秦国结盟,那谁得利更多?” 赵王沉默了,似乎是在沉思,半晌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赵国与秦国如何结盟?” “赵王先答应送秦国五座城池,以扩大吕丞相在河间的封地,这样,甘罗回去就好向丞相交代……” 甘罗话未说完,赵王登时勃然大怒,拍案怒道:“放肆!你这黄口小儿,竟敢开口向本王讨要五座城池!你以为本王会上你的当吗?!” 一旁的郭开和群臣也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站起身来,一个个低头屏气,恨不得立马上去捂住甘罗的嘴,郭开急得不住朝甘罗使眼色,甘罗只当看不懂。 其实,甘罗早已料到赵王会生气,因此并没有被吓到,依然不慌不忙道:“赵王息怒,且听甘罗说完——” “哼!”赵王咬牙切齿,恨恨地盯着甘罗,“你、说!” “赵国送给秦国五座城池,是为了表明赵国的诚意,这样,甘罗回到秦国后会请求秦王断绝和燕国的盟约,送回燕国太子,然后,秦国再帮助赵国攻打燕国。” “秦赵联手,燕国自然会输,到时候,赵国将会得到十几、二十几座的城池,这样算来,赵国只付出五座城池就得到十几座城池,岂不是得利更多?” 76.第76章 秦赵结盟 听了甘罗的话后,赵王的脸色缓了下来,捏着酒爵又开始思索,郭开连忙趁机道:“君上莫要动怒,秦使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我们不必急于答复,何不好好考虑?” 赵王看了郭开一眼,点头道:“好,明日再议!” 第二天,召群臣殿议,不用说,除了郭开外,甘罗早已又用金钱打点了几个大臣,殿议的时候那些大臣都认为秦赵同源,本该相亲相爱,一致认为应该与秦国结盟,于是,赵王决定与秦国结盟,为表诚意,先划出五座靠近河间的城邑给秦国,秦赵结盟的条件是秦国与燕国断交,并且在赵国攻打燕国时不能伸以援手。 果然如李妍兮所料,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甘罗大喜,次日便带着出使的人马回秦国复命,到达秦国的时候已是天黑,因此他并未直接去向秦王复命,而是去了吕不韦府中,吕不韦听说赵国愿意献出临近他河间封地的五座城池,自是欣喜异常,对甘罗赞不绝口。 第二天到章台宫面见秦王,甘罗说了赵王的意思,嬴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待甘罗说完后,吕不韦连忙又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称赞甘罗,说甘罗竟有本事让一直互相敌视的秦赵两国结盟,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还说应当赏赐甘罗。 看着甘罗犹透着一丝稚气的脸庞,嬴政忽然有点怀疑,他不相信这个十三岁的小毛孩竟有如此大的本事,一定是吕不韦和他门下的谋士们想出来的良策,却把甘罗当棋子使,让甘罗去赵国抛头露面。 如果此行失败,那罪责当然是甘罗的,幸亏最后甘罗不负众望,成功说服了赵王,那就给他加官进爵,赏赐财物呗。可是,给甘罗加官进爵的人是他嬴政,吕不韦最多就给他一点财帛,可是得利最多的人却是吕不韦! 五座城池…… 呵呵,有了这五座城池,吕不韦的封地自然就扩大了许多! 嬴政故意露出一丝犹豫,不急着表态是否要与赵国结盟,甘罗只是静静地拱手而立,果然吕不韦就着急了,忙说这是与赵国修好的绝好机会,决不能为了一个弱小的燕国而得罪强大的赵国,况且赵国与秦国相邻,若是与赵国结盟,比和燕国结盟得到的利益更多。 嬴政虽然感情上是讨厌吕不韦的,可是理智上却非常清楚与赵国结盟的重要性,因此当即答应和赵国结盟,并当场封甘罗为上卿(注),并将甘茂原来的田地、房宅赐给甘罗,甘罗自是风光一时,成了咸阳城里人尽皆知的神童。 【上卿,古代官名,春秋时周朝及诸侯国都有卿,是高级长官,分为上、中、下三级,即上卿、中卿、下卿。战国时作为爵位的称谓,一般授予劳苦功高的大臣或贵族,相当于丞相的位置,因此民间有“甘罗十二为相”的传说。甘罗封为上卿后的事迹史籍无载。】 后来,秦国与燕国解除盟约,与赵国正式订立盟约,嬴政派人送回太子丹,太子丹终如愿以偿,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燕国。 与秦国结盟后,赵国没有了后顾之忧,赵悼襄王派李牧带兵攻打燕国,夺得上谷三十六座城邑,并按约定让秦国得到其中的十一座,嬴政大喜。 这是后话。 77.第77章 心生愧疚 且说甘罗当场被秦王封为上卿,并得到了甘茂当年的土地、田宅等赏赐,也算是重振甘家了,而这其中,李妍兮功不可没,甘罗对李妍兮自是感激不尽。 从章台宫出来后,甘罗连家也顾不上回,迫不及待地就往群芳楼而去,听甘罗兴高采烈地说完,李妍兮虽早已知道到这些事与史书记载的八九不离十,可是一想到自己竟然是历史的“掺和者”,哈哈,还是好激动的啦。 然而,激动过后,李妍兮不觉皱眉——司马迁的《史记》只记载了甘罗的丰功伟绩,说他年少成名风光无限,然而风光过后便再无记载,接下来,甘罗会如何?野史上说,他后来是被嬴政杀害的…… 一想起甘罗方才的话,李妍兮心中就隐隐不安起来。 这小子,从赵国回来后竟是先去吕不韦府中复命,第二天才去拜见秦王的啊! 这,可是犯了大错…… 甘罗只顾着高兴,比手画脚地说着自己在赵国的事,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李妍兮眼中那淡淡的愁绪,李妍兮只微笑着听他说,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李妍兮心中不觉泛起一丝愧疚,哎,多怪自己只顾着教他做那些事,而忘了教他察言观色之道和为人处世之理。 在这个如此看重身份、等级和地位的社会,甘罗先去见吕不韦,那可是犯了很大的“政治/错误”啊,如果甘罗真的出了什么事…… 那,一切都是她的错! 是她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而于清净陋巷中找到他,骗取他的信任;是她把他卷入政治的漩涡,把他当成一枚棋子;是她帮他得到身份和地位,却也葬送了他的小命…… 不,她一定不会让甘罗出事的,本来关于甘罗后来的事正史并无记载,野史上说的也不可信,所以甘罗也不一定会被嬴政害死,她一定会想办法保护他! 可是,如果现在让他退出政治漩涡,不再当那什么上卿,也不要那些田宅土地,让他像从前那样一箪食,一瓢饮,安于陋巷,不改其乐,当一个不涉世事的少年郎,他愿意吗? 不,他不会愿意的,他一直以来都梦想着重振甘家,再次回复甘茂当年的辉煌…… 哎,人为名死,鸟儿食亡啊! “看到赵王的时候我真是紧张……可是想起姐姐的话,初生牛犊不能怕虎,反正小孩子做错事也不能被责怪,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后来,我就拍案而起,指着赵王的鼻子说……” “赵王的脸色都变了,哈哈哈……可惜姐姐没有看到那一幕……” “所以,这一切都要感谢姐姐,若是没有姐姐,就没有甘罗今天的成就,甘罗在此谢过——” “姐姐?姐姐?”看到李妍兮似乎正发着呆,甘罗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李妍兮回过神来,连忙挤出一丝微笑,“你太客气了,姐姐所做的事,只是改变你一个人的命运,而当年甘茂老先生,却是救了我们李氏一族呢!” 窗外,初冬的阳光正温暖,树上的鸟儿清脆地鸣叫,但愿,一切会越来越好…… 78.第78章 关中初雪 话说,秦国答应与赵国结盟后,在正式缔结盟约之前采取了保密措施,除了吕不韦和太后等几人,并未让他人知道,太子丹自然也不知道,只知道秦国忽然要送自己回国了。 这日,冬阳正暖,昨夜一场小雪下得纷纷洒洒,庭院里的花草都盖上一层薄薄的雪花被,这是今年关中地区的第一场雪,看着雪后白茫茫的天地,太子丹不禁思绪万千,心生感慨。 这已经是他在秦国度过的第五个冬天了,秦国的冬天虽然比燕国温暖了些,可是这里终究是异乡,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凉,比冬天更加寒冷,他忽然怀念燕国天寒地冻的冬天,怀念燕山的月、辽东的雪。 小子们已经扫好了院子,知道他心爱墙角那株寒梅,因此也小心翼翼地拂去了压着梅枝的雪,太子丹站在窗前看着那株寒梅,心中有了一丝慰藉,毕竟这个冰雪覆盖的冬天还是有一丝希望的,不是吗? 总有一些花儿愿意在寒冷中开放,总有一些人爱着这凛冽的冬天,就算是孤芳自赏,就算早已被父王遗忘,无人问津,他也要墙里开花墙外香,香到燕国去……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是燕国的太子,是未来的燕国国君,也是燕国最举足轻重的棋子——是的,是棋子,在父王眼中,他就是一枚棋子,一枚很重要很重要的棋子。 在错综复杂的外交关系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分分合合,纷纷扰扰,燕国虽自认识为是最源远流长的老牌诸侯国,然而因为各方面都较他国落后,所以总是处于挨打受欺的地位。 每每遇到什么棘手的外交难题,父王就把他当成一道救国救命的平安符,一剂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似乎只要把他这个太子丢出去当人质外,燕国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从懂事起,他就被派去赵国做人质,多年后终于得以回国,踏进蓟城的那一刻,他泪如泉涌,看着这座与富庶繁华的邯郸相比显得衰老落魄的都城,他心中百感交集。 回国后,太子丹发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父王,遥远得可怕,陌生得可怕。 好几次,他都委婉地向父王建议,希望父王可以选拔人才,变法图强,可是骄奢淫逸的宫廷生活早已消磨父王的激情和斗志。屡次进言之后,太子丹从燕王的眼中看到隐约的不耐烦,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长久的分离给他们父子俩带来的裂痕宛如深渊,永远无法弥补,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应该尽心尽力讨得父王欢心才是,绝不能惹怒君颜。 于是,他转而埋头苦读,拜师学艺,走访民间,还网罗了大批优秀人才,为将来继位后振兴燕国做准备,渐渐的,他在燕国积累了极高的声望,非但一众官员对他赞不绝口,就连民众都在内心隐隐期待他早日继位,期待燕国能够崛起于北疆。 然而好景不长,正当他以为所有的苦难都已结束的时候,蔡泽去了燕国…… 后来的事情就是他再次踏上为人质之路,再次被他的父亲当成棋子摆在秦国。 79.第79章 同病相怜 思绪如风筝一样飘到多年以前,一想到自己已经在秦国当了五年的人质,太子丹心中又气又恨,气的是秦国的倚强凌弱,恨的是父王的无能——许多次在宴席上,秦国的王族子弟阴阳怪气地嘲笑燕国贫弱、燕王无能,让他难看至极! 正心绪烦闷,忽然看到有人走来,原来是跟着他来秦国多年的杜伯,杜伯穿过月拱门走了进来,看到他站在窗口,也不进去了,站在阶下低声道:“太子,秦王来了。” “谁?!”太子丹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谁来了?” “秦王——”杜伯略微提高了声音道。 太子丹觉得意外,他来秦国这么多年,倒是经常要到章台宫去“拜见”秦王,秦王可从来没到他这里来过,哦,对了,是有来过那么一次,五年前他初来秦国时,秦王来“看”过他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想起这几年来秦王对自己的冷漠和提防,太子丹自嘲地笑了笑,记得初来秦国时,他还天真地以为秦王会对他另眼相待,以为秦王会真心与他交好,而不是把他当成一枚政治筹码——毕竟,他们年少时同在赵国为人质,一起在巷弄里玩闹,一起制作弹弓打鸟儿,也算是一起长大了。 哦不,不是一起长大,他大了嬴政六岁,一直都是他带着嬴政玩的,那时候,嬴政视他如兄长一般,因为同是被人遗忘的王子,同是可怜的人质。 当年他们都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奋发图强,兴邦治国,秦燕两国一定要永世交好,然后一起攻打赵国,以雪在赵国为人质时被赵人轻视的耻辱。 当年,听闻长平之战赵国战败,秦将白起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人,赵国举国同悲,满城缟素,赵王气愤至极下令杀掉赢异人,吕不韦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护送赢异人出了邯郸城,赢异人在秦兵的保护下突破重围回到秦国。 危急之下,嬴政和赵姬被吕不韦藏在赵国,后来被赵国找到,扣为人质,虽然赵王怒气已过,不再想杀了秦国人质,可是对赵姬和嬴政母子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而燕国因为贫弱,自来被赵国瞧不起,原本也无所谓这个人质,还是燕王死活要送到赵国来的,因此赵国怎么可能对太子丹礼遇有加?自然是随便派个房子给他住,再派人监视起来,然后任其自生自灭了。 于是,这两个同病相怜的少年王子就这样走到一起了,一起在那条巷子里玩闹,一起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回国,一起在背后咒骂赵国,一起互相安慰着挨过那段灰暗的岁月,多年以后,各自回国。 因此,太子丹以为嬴政不会忘记当年的情谊,谁知到了秦国之后才知道国家面前无友情,那段早已模糊的往事如何比得上国家利益?已经身为一国之君的秦王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打弹弓的小男孩,他已经肩负起家国重任,已经勃发了熊熊的野心。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能是当年那对亲密无间的挚友,而是彼此提防、步步算计的君主,为了各自国家的利益而战! 回不来了,那段亲密无间的岁月再也回不来了,那两个亲密无间的少年王子再也回不来了…… 80.第80章 雪中畅饮 而今日,嬴政竟然纡尊降贵登门来访?那可真是破天荒的奇事啊! 然而比起疑惑和蹊跷,太子丹心中更多的是提防——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早已知道嬴政的为人,若非有什么要紧或重大的事,他是决不会来找他的! 太子丹赶紧整衣理冠迎了出去,谁知刚迈过月拱门就看到雪地中嬴政的一袭黑衣,看来他不想在客厅等,而是迫不及待地自己找来了? 太子丹忙在道旁站立,躬身道:“不知秦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哈哈——”嬴政尚未走近便朗声笑道,“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雪,今儿起来忽然想起当年你我在邯郸之时,有一年冬天,我背着母后在你那里偷偷饮酒,直喝得酩酊大醉,让母后一阵好找,回去后被责备了好久,今儿你我再雪中畅饮一番如何?” 哼,每年都下雪的,为何往年都没想到要来看我,今年倒想雪中畅饮了?! 太子丹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忙道:“难得秦王还记得当年之事,能够陪秦王雪中畅饮,那是我的荣幸。”说着便吩咐人在书房里摆起酒案来。 秦王抬头望着澄净的天空,温暖的阳光照在眼睑上,他不觉微微眯起眼来,摆手道:“耶——难得今日这么好的阳光,依我看,还是在这院子里摆酒吧!” “好——”太子丹点头道,“我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怕秦王受寒。” “哈哈哈,你当本王是病西施呢,本王倒还没那般娇贵,看墙角那株梅花开得正好,我们饮酒赏梅,岂不快哉!” 太子丹便吩咐人在院子里摆起了两席酒菜,铜壶温酒,热气氤氲,不一会儿,空气中便飘散着一阵酒香,盖过了方才梅花的暗香。 方才摆桌案时,嬴政发话说不按尊卑,于是两人相对而坐,从前在章台宫或召见或饮宴,嬴政与太子丹都是按尊卑而坐,这是五年来第一次,嬴政忽然放下了身份,与太子丹平起平坐起来。 然而太子丹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少年,不会据此就认为嬴政是真的愿意以诚相待了,虽然不紧不慢地酌着杯中的酒,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也不敢举止随意。 哎,果然比不得和成蛟相处时的惬意随性啊! 嬴政先是将酒爵中的酒赞了一番,然后放下青铜酒爵,似笑非笑地望着太子丹:“太子在秦国这么多年,我因国事繁忙,不能到府中相伴,幸亏王弟闲着没事,我便吩咐他常来你这里坐坐,陪你说说话儿,王弟倒也听话,这几年来常往你这里跑,我倒放心了。” 什么?太子丹心中一凛,成蛟经常来找我,是受嬴政指使?如此说来,成蛟是嬴政派来监视我的? 不,太子丹随即否定自己的想法,他与成蛟来往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成蛟的为人?他善良、坦率,没有太多的心机,只有十六岁少年该有的热情和豪爽,无论是谁,成蛟都以诚相待,就连时时提防着他的嬴政,成蛟也从不介意。 哼,一定是嬴政知道他与成蛟交好,故意如此说,难道,嬴政今日专门登门拜访,就是为了挑拨离间,在他和成蛟之间制造裂缝? 81.第81章 不劳操心 可是,这不是嬴政的处事风格,虽然早知道嬴政不喜欢他和成蛟走得太近,可是用这等低劣的手段,也太明显、太可笑了吧!,嬴政若要怎么做,早就该来找他说这些了! 太子丹放下手中的杯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直入肺腑,让人顿觉思绪清明:“秦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嬴政没料到太子丹会这样问,微微怔了怔,随即笑道:“哈哈,难道没有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喝酒吗?太子啊太子,你可不能这样对我,王弟来你好酒相待,促膝畅谈,怎么我难得一来你就问所为何事?” “秦王误会了,在下只是好奇,所以才会如此冒昧地开口相问,毕竟举国皆知秦王勤于政务,经常连觉都没能好好睡,今日竟然有空来找姬丹喝酒,真是奇事。” 嬴政笑道:“正是因为平日忙于政务不能拜访,今日才一定得来,日后若是太子回了燕国,本王想找你喝酒赏梅也不能了!” 回到燕国? 太子丹的心提了起来,小心地察看嬴政的神色,不知道嬴政为什么突然提起他回燕国之事?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想借此刺探?还是只是顺口一提,并无他意? 看到太子丹眼中隐隐的戒备,嬴政不觉嘴角一扬:“你又何必如此戒备?你我少年时都曾为人质,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只是你也太……呵呵,本王可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一想到你要回燕国,终归不舍。” “哦?”太子丹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苦笑,“不知秦王为何如此说,姬丹自然想回燕国,可是身不由己,秦王您也知道,我们身为王族子弟,为了国家利益,总得比别人作出更多的牺牲。秦王您运气好,离了赵国后就熬出头了,姬丹可没那么幸运,离开赵国后,谁知道还有一个秦国呢!” 嬴政自然听出了太子丹言语之中的怨恨,可是并不在意,并不是他没有脾气,而是他不会随便发脾气。不轻易动怒,可是一旦怒起来那就是一场排山倒海的灾难,死伤无数。 他知道为国君者当以大局为重,岂能没有度量?因此那几句冷嘲热讽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了然地笑了笑,喝了一爵酒,悠悠道:“太子为燕国付出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回去了吧?否则,若是燕王闭眼时太子不在身边,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数呢!毕竟,燕王有这么多个儿子,而太子又常年在异国,与燕王的感情也不深……” 嬴政一边说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太子丹,果然,太子丹的脸绷了起来,眼神冰冷,哈哈,他知道这是太子丹心中最大的隐痛,所以顺便提一下这个不开的壶——要不,他还以为我嬴政笨口拙舌,听不懂他的话呢! “多谢秦王关心!”太子丹冷冷道,“无论会生出什么变数,那都是我燕国的事,不牢秦王费心了!” “哦?”嬴政挑眉道,“本王可不这么认为,虽是燕国内/政,可是谁将是下一任的燕国,那可是和我秦国息息相关之事,本王怎么能不关心呢?” 82.第82章 送你回燕 太子丹不悦地瞟了秦王一眼,仰起头来将爵中的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来夹了几口菜吃,不再言语。 看到太子丹面有不悦,嬴政的快乐指数忽然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继续说道:“你猜,谁当上燕王对秦国来说更有利?” “哼!”太子丹冷笑道,“本太子只知道,本太子当上燕国对燕国最有利!” 他故意把“本太子”三个字说得很重,眼中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严肃。 “哈哈哈……”嬴政哈哈笑道,“你我不愧是多年挚友,心有灵犀啊,本王也认为你当上燕国对秦国来说更有利——毕竟我们交情匪浅,往后可以和平共处,互利共生嘛!” 和平共处?互利共生? 太子丹心中一阵冷笑,根本就不想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菜。 “所以说——”嬴政拿起筷子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得铜鼎叮当作响,笑吟吟道,“听闻近来燕王身体不适很好,本王决定放你回燕国去。” “噗——”地一声,太子丹差点没把口中的菜喷出来,连忙一口咽了下去,惊讶地看着嬴政。 这、这、这……嬴政方才说什么了?他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嬴政停下手中的动作,把筷子叮地一下扔在长案上,好整以暇道,“本王说,要送你回燕国。” “你……”太子丹睁大了眼睛看着嬴政,“你、你——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话!”嬴政点头道,“今日来此,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这几****好好整理行装,五日后是吉日,适合出行,本王会派人送你回燕国。” 回燕国……回燕国……回燕国…… 他日夜思盼的燕国啊,他梦了五年的燕国啊,如今,他真的可以回去了吗?方才嬴政说要送他回燕国……这是很的吗?这是真的吗?! “归燕归燕,何时可见……待到海棠花开时……举国子民迎君来……” 不知为何,太子丹脑中忽然浮现出这几句话来,海棠花开时……海棠花开……海棠…… 难道,海棠姑娘计划了这么久,如今终于见成效了?!当日听说甘罗要去赵国替张唐清楚路障时,他还在怀疑她呢,难道,这一切真的是那个女人的功劳?那个女人——竟真的做到了?! “你……为何要放我回国?”太子丹喃喃道。 哼,为何要放你回国?自然是为了我大秦国的利益! 不过这种话自然不能说,于是,嬴政很认真地看着太子丹,悠悠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这些年来,虽然我们各为其国,可是在我年少最孤独的时候,是你陪伴着我,这份情谊,我嬴政岂会忘记?” 太子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淡漠,显然把他的话当花言巧语了。 嬴政无所谓地笑了笑:“虽然让你来秦国为人质并非我本意,可我终究是秦国的国君,要想完全撇开干系那是不可能的,你怨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如今燕王病重,比不得平时,这种危急时刻若不帮你我于心何安啊?” 83.第83章 如何做到 看到嬴政真挚的眼神,太子丹忽然有一丝动摇——当年,嬴政初即王位,家国大事都掌握在吕不韦和太后手中,派蔡泽去燕国、把他搞来秦国当人质的人确实与嬴政无关…… “无论你信不信,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往后回了燕国,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嬴政悠悠道,“希望你顺利登上王位,希望你我年少时的友谊就算淡了,也不会被忘记,也希望我们不会有在战场上拔刀相向的一天……” 不知为何,太子丹觉得自己竟然有一丝感动——难道怎么多年,他误会嬴政了吗?也许他也只是身不由己,毕竟有吕不韦在,他还不是能说了算的秦王…… 不,太子丹连忙回过神来,他不能被嬴政的话给骗了,这不是嬴政良心发现,而是海棠姑娘苦心经营的结果,他不能相信嬴政的话,他之所以愿意放他回燕国,一定是逼不得已,不是主动放行! “姬丹谢过秦王——”太子丹起身深深一躬,“秦王愿意放丹回国,丹感激不尽。” 虽然告诉自己不能相信嬴政的话,可是太子丹还是起身行了个谢礼,好歹表面上的功夫要做足嘛。 “太子客气了——”嬴政举杯道,“今日一聚,就当是替太子饯行了,希望太子回国后一帆风顺,把燕国治理得越来越好——” “姬丹谢谢秦王——” …… 两人喝了几壶酒,说了半日的话,可是说来说去无非是些客套话,说不到对方的心坎上,日暮时分,酒冷羹残,秦王离去。 送走秦王后,太子丹这才有心情静下心来想嬴政方才的话,是的,他是说要放自己回燕国,没错。 他可以回燕国了,终于,五天后,他就可以回燕国了,太子丹激动得在房中踱来踱去,踱来踱去,真不知道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谁去。一会儿才想起杜伯等人来,连忙把他们叫来,把五日后就要回燕国的事告诉他们,他们自然也是一个个激动得不得了,抱着又笑又跳的,热闹了好一会儿才分头去打点行装。 用过晚膳后,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太子丹才轻车便服往群芳楼而去。在水月阁等李妍兮来了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妍兮,李妍兮自然也很高兴。 “没想到海棠姑娘真的做到了,嬴政竟然真的答应放我回燕国了,不知海棠姑娘是如何做到的?”太子丹好奇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知道了历史,在信息时代,谁掌握了更多信息,谁就能处于更有利的竞争地位,这个道理在这里也行得通嘛! 李妍兮不想透露太多,于是故意嗔道:“幸好当日太子选择了相信海棠,否则,海棠相必已经身首异处了。” “呵呵……”太子丹尴尬地笑了笑,“在下常年漂泊在外,在别人的国度里苟且求生,时时处处如履薄冰,凡事难免多留个心,还望海棠姑娘见谅!” “太子言重了——”李妍兮慌忙道,“海棠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啦,如今太子终于得偿所愿,往后不用再漂泊异国,时时处处如履薄冰,海棠也算放心了!” 84.第84章 何去何从 听到李妍兮言语之中透露出对自己的关切,太子丹不觉心中一暖,定定地看着李妍兮,眼神幽如深潭:“若非海棠姑娘,我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燕国呢,不知海棠姑娘今后如何打算?” 额,被太子丹这么深情款款地凝眸一下,李妍兮不觉吓了一跳,暗叫不好,脑中转得飞快,连忙笑道:“呵呵,海棠当日已经与太子约定了,太子回燕国之日,就是海棠自由之时,所以太子回燕国后,海棠便会离开群芳楼。” 她已经吩咐茗瑶去找了一个安静的小院落,那院子坐落在一条清幽的小巷深处,院子里种了许多花木,绿树掩映,曲径通幽,鸟鸣翠竹,颇有一番意境,她看过之后很喜欢,因此便租了下来,决定离开群芳楼后就搬去那里住。 太子丹似乎并未听出李妍兮话里的潜台词,又殷勤相邀道:“姑娘既然孤身一人,无父无母,不如随我去燕国?” “啊不——”李妍兮慌忙拒绝,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拒绝得太直接简单粗暴了,于是连忙笑道,“海棠最大的愿望就是自由自在行走天下,实在不适合依附于任何人,也许在秦国住段时间,我就要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太子丹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讪讪道,“姑娘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绝不会勉强姑娘依附于任何人,只是经过此事,在下实在是佩服姑娘的才智,因此才起了私心,希望姑娘能够去燕国,替在下分忧解难。” 在下…… 呵呵,和初次见面时带着一股傲气的“本太子”比起来,可见太子丹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了! 李妍兮不禁觉得欣慰,笑道:“海棠谢过太子的好意,只是海棠有自己的愿望和追求,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愿望和追求? 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这样的词,换作是其他人肯定会觉得讶异,可是太子丹与李妍兮也算是相识已久,早已听惯不怪了,不觉会意地笑了笑:“海棠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可惜是个女子了,否则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呵呵,对他这种充满了男性沙文主义意味的是说辞,李妍兮不置可否,无奈地笑道:“生为女子也不赖啊!在这个群雄征战的时代,若是海棠身为男子,说不定早就死在战场上啦!” “哈哈哈……”太子丹不禁笑道,“海棠姑娘的见解总是如此独特!” 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陶杯,背后是一架红衣女子踏雪寻梅的屏风,素净的背景趁着他一袭月牙色的衣裳,煞是好看。 唉,也是个美男子啊,可惜这美男子却落了个那么悲惨的结局…… 李妍兮心中不觉泛起一丝悲戚,铜盆中的星子炭烧得通红,脸上也被炭火烤得红通通的,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冷,一种由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寒冷,驱之不散。 沉默了半晌,李妍兮终于幽幽开口:“回了燕国后,希望太子能励精图治,辅助燕王振兴燕国,然后最重要的是——太子一定要和燕王搞好关系……” 太子丹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李妍兮,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85.第85章 长亭送别 太子丹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李妍兮,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然而很快就恢复如常,只微微侧着头疑惑道:“姑娘为何要和姬丹说这些?” “额……”李妍兮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回过神来,堆起笑容来掩饰眼中的悲戚,“并不为何,只是听说燕王病得不轻……呵呵,所以妍兮才斗胆多说了一句,请太子恕罪。” “不——”太子丹忽然笑了,似乎有一丝无奈,“姑娘说得对,姬丹常年在外,与父王聚少离多,不能在父王面前尽孝,父子之间难免生疏,这次回去,我会好好侍奉父王的。” “太子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可是,人性自私,太子在尽孝之余,也要多为自己打算……怎么说呢,有些人,太子不要太过相信,在利益面前,就算是父子兄弟,也会反目成仇……” “姑娘到底想说什么?”太子丹捏着手中的茶杯,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深处。 “啊——”李妍兮愣了愣,“没什么,也许是临别在即,心中难免多了些感慨,太子莫要往心里去……呵呵……” 唉,这样欲言又止言犹未尽的真是痛苦啊,她多么想直接告诉他回燕国后最重要的是建立自己的势力,多么想告诉他要提防燕王,决定不能对那个所谓的父王掉以轻心……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就算她说了,说燕国很快就会灭亡,而他会死在自己父王手中,他的首级会被割下来献给嬴政,他会信吗? 就算他会信,她也不能说,不能给他播下绝望的种子,让他事先知道悲惨的命运,然后时时刻刻忍受着悲剧的煎熬。 唉,罢了罢了,她还是先去试一试,身体力行去验证一下历史,看史书上记载的有几分真,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影响历史,而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救甘罗,决不能让他出事! ※※※ 五日后,吕不韦代表嬴政替太子丹送行,吕不韦送到咸阳城外五里处就回去了,而成蛟早已在十里亭摆好了饯别酒,李妍兮知道了,也跟了去。 一条小路蜿蜒到大道旁边的高处,一座木制的亭子建在半山腰,这就是十里亭了,古时每隔五里设一个小亭,每隔十里设一个大亭,主要供行人歇脚或迎客、送别,因此建于路旁,却又离大道有一段距离,既方便又可以保证人们可以尽情倾诉离别之情。 因前日大雪,天地一片苍茫,成蛟早已吩咐随行的人扫了雪,在亭中架着的青石板上摆上了酒和肉,酒温在酒壶里,肉在青铜大鼎里煮得咕噜咕噜直冒泡,酒肉的香气在四野弥漫,远远地就能闻到。 太子丹原是坐在马车里的,许是闻到了香味,他从马车里探头出来,远远地看到李妍兮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站在亭子上,成蛟站在她身边,穿着一袭黑色的斗篷。 天寒地冻的,难为他们还想着替他送行,太子丹心中不觉一股暖意,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抢了跟在马车旁的秦舞阳的马,快马加鞭地往十里长亭奔来…… 86.第86章 海棠凋谢 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给成蛟的随从,太子丹高声笑道:“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是什么酒这么香?” “知道你回了燕国有的是喝不完的燕酒,因此,今日就让你尝尝我们秦国的凤酒——”成蛟啪啪地拍了拍手中的酒坛子,笑嘻嘻道,“今儿我们可要好好喝个痛快。” 太子丹忍不住眉头微皱,一副嫌恶的模样:“这秦酒……太烈了,我可喝不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太子丹笑嘻嘻道,“来秦国这么多年,还喝不来秦酒,敢情是瞧不起我们秦国凤酒不是?” “哪里哪里——”太子丹连忙摇头道,“不是嫌弃,是怕了,怕了你们秦国——的烈酒啦!” 一旁随侍的小子们已经往陶制的大杯中斟了酒,若在平时,依规矩是一人一张长案,案上摆酒菜,可是今日亭中只有一张石案,于是便石案旁边铺三个柔软的坐蓐,三人在长案边跪坐。 若是正式的场合,酒杯应该用青铜铸的酒爵,然而今日好友相聚,随性随情,因此便用在达官贵人们看来登不得大雅之堂的陶杯。 吕妍兮将酒捧到他们手中,这才举起酒杯来笑吟吟道:“听闻成蛟公子要替太子饯别,妍兮便死皮赖脸地跟了来,希望妍兮没有碍了两位。”自从昨日搬出群芳楼后,她便不再自称海棠,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海棠姑娘,只有一个李妍兮。 “哈哈,若是姑娘没来,那可就冷清了——”成蛟笑意盎然地看着太子丹,挤眉弄眼道,“再说了,太子想必很希望姑娘来的——” 呵呵呵,李妍兮只当听不见,举起酒杯来招呼道:“来,干杯——” 与她相处久了,两人早已对她的怪异言行见怪不怪,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举起酒杯来笑道:“干杯——” 因秦国凤酒太过烈了些,李妍兮只小小地抿了一口便被呛住了,只觉舌头几乎僵住,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俏丽的脸庞皱得跟面团似的。 成蛟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海棠姑娘也喝不惯秦酒——” “是妍兮——”李妍兮连忙纠正他道。 “啊?”成蛟先是一怔,随即拍了一下额头道,“看我这记性,妍兮姑娘——妍兮姑娘——” 李妍兮喝了一口热汤,然后含笑看着太子丹,悠悠道:“如今,海棠花已凋落,天地之间飘着的是雪花,四野茫茫,天寒地冻,雪地难行,望太子多加小心,千万莫要贪着赶路。” “多谢姑娘提醒——” “太子此去,也许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希望太子记得那日妍兮说过的话,世道艰险,人心险恶,太子谁都不能相信,保护自己要紧!” “我会的——”他哀哀一笑,眼中有一丝不舍。 “哪里会再也见不到面了?!”成蛟微微晃着手中的酒杯道,“若是妍兮姑娘想太子了,明年开春咱们就去燕国找他!” “别胡说!”李妍兮微微红了脸,佯怒白了成蛟一眼,“姐姐我在说正事,小孩子别插嘴!” 虽然真正的“李妍兮”和成蛟同岁,都是十六岁,可是李妍兮总是下意识地以姐姐自居,总是时不时地叫成蛟“弟弟”,成蛟也不抗议,却喜欢看她端出姐姐的架子来训斥自己,眼眸娇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妩媚。 87.第87章 天涯比邻 太子丹含笑望着李妍兮,看到她和成蛟如此毫无顾忌地笑闹,太子丹心中有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愁绪,今日一别,只怕真如她所说,往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太子丹端起酒来,眸光盈盈地看了李妍兮一眼,又看了成蛟一眼,幽幽道:“能够回燕国去,我自然是欢喜,可是最遗憾的是到了燕国后再也没有像你们这样至情至性的知心朋友了!” 听他此话,李妍兮脑中不觉冒出一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说得好!”成蛟赞道,“太子丹豪气侠义天下皆知,如今燕国说不定已经许多人等着你回去了呢!只怕回到燕国后你结识了新朋友,很快就把我们给忘了!” “有朋若此,此生难望!”太子丹深深地望进李妍兮的眸中,眼中是满满的感激。 不知为何,李妍兮心中却泛起一丝愧疚。虽然她完成了太子丹之间的约定,终于帮助他回燕国,可是,他回国的代价却是即将来临的一场燕赵之战,和燕国的二十几座城池…… 唉,也罢也罢,她只不过是尊重历史的发展而已,就像渡河的人,虽然插了一脚,可是并不会影响河流的方向,河水往低处流,也不是她造成的,这些,都不能怪她…… 李妍兮戚然一笑:“太子莫要太过悲伤,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生离死别,乃人间常事,只要太子心中挂念着我们,那就算一个天涯一个海角,也如时时相随——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姬丹,定不会忘记妍兮姑娘——”太子丹幽幽道。 “还有我呢?”成蛟凑了过来,促狭道,“不会忘记妍兮姑娘,难道要忘了我不成?” 太子丹如兄长一般和悦地笑了:“不会忘了你——放心吧!我还等着看你……” 说着,太子丹忽然噤了口,不着痕迹地看了一下四周,才继续道:“别忘了我告诉你的事,若有什么不懂的事多问问妍兮姑娘,她会教你的。” 教他?教他什么? 李妍兮只微微一疑惑,随即便了然于胸了——这太子丹!敢情是把她推荐给成蛟当谋士了?他想让她教成蛟什么? 成蛟却哈哈一笑,故意把酒壶举得高高的,壶里的酒倒进杯中之时便叮叮咚咚响得大声,杯子旁边也洒了许多的酒。 “太子所说的事,成蛟已经想过了——想来成蛟是要让太子失望了,成蛟只想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喝酒赏花,浪迹天涯,其余的事,成蛟从来没有想过。” 果然不出她所料! 李妍兮不禁莞尔,却只当听不懂,低头看着杯中清冽的酒,细细地闻着酒香。 听成蛟如此回答,太子丹似乎急了:“你如何能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难道你没听说过树欲静而风不止?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树欲静而风不止也罢,身不由己也罢,只要还没起风,成蛟便要过一天的自由自在日子,无论如何,一切都是天意,既然是狂风暴雨,那就是天意,成蛟唯有任风吹雨打。” 88.第88章 白衣刺客 傲然站立,好!李妍兮不禁暗暗赞叹。 “你啊你——”太子丹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成蛟疑惑道。 “可惜,你不是他的对手——”太子丹凑到成蛟面前低声道,“别忘了,就算他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不会杀你,可是还有一个吕不韦,你忘了当年为了扶持他,吕不韦是如何陷害你们母子的?!” 当年……我们母子…… 想起母亲,成蛟的脸色不觉笼上一丝阴翳,然而,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王兄早晚要亲政,到时候,吕不韦……” 话未说完,只听“哐当”一声——是长剑挡开什么东西的声音——成蛟和太子丹都吓了一跳,尚未明白过来,只听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已经在耳畔传开。 “太子小心——” “公子小心——” “妍儿小心——” 李妍兮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太子丹抽出自己的佩剑加入打斗,成蛟连忙拉着她往大道上跑,时不时帮她挡去袭来的刀剑。 李妍兮气喘吁吁地被成蛟拉着跑到了大道上,竟然没有人追过来,想来,那些刺客不是冲成蛟和李妍兮而来…… 李妍兮和成蛟站在大道上,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一双手紧紧地抓着成蛟的手腕,指节泛白,然而心惊肉跳之余她仍然飞快地观察着十里亭上的打斗。 刺客有六个,都是一袭白衣,白布蒙面,就连脚上的鞋子也是白的。白色的衣裳在雪地上一点都不突兀,难怪直到他们靠近了十里亭秦舞阳和夏扶他们才发觉。 刺客的主要目标是太子丹,只见他们手中一式的长剑,就连剑法都很相似,招招直逼太子丹而去。原本行刺讲究的是快、狠、准,可惜太子丹身边有秦舞阳和夏扶,太子丹本身也会武功,再加上方才茗瑶也站在李妍兮身边,因此那六个刺客并没有将太子丹一招毙命,反倒近不得太子丹的身。 负责护送太子丹回国的秦兵听到十里亭上的打斗声后,连忙从大道上冲了上去,三十几个秦兵一赶到,那些白衣刺客见形势不妙,便连忙四散开来。 其中有一个往李妍兮和成蛟站着的方向奔来,也不知是狗急跳墙还是想着就算杀不了太子丹好歹也得杀个人好回去交差,那刺客手中的长剑竟直直朝李妍兮刺来。 李妍兮原本已经放下心来,谁知那个刺客竟把手中的长剑往自己身上戳,事出突然,李妍兮一下子愣住了,只觉一股森冷的剑气直往脑门上罩…… 死定了死定了…… “呼——”地一声,好像有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她被人护着往一旁倒去,剑气袭过,还好,她没有感觉到疼痛,没有被戳到…… “妍儿,你没事吧?”茗瑶连忙奔了过来,心急如焚道。 “没、没事……”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吓得舌头都打结了,还要没有吓尿,要不就丢人了…… “公子!”耳畔传来一声惊呼,李妍兮惨白着脸木愣愣地转过头去,只见白色的雪地上一片殷红…… 啊,好大一滩血…… 89.第89章 成蛟受伤 李妍兮以为自己流了这么多的血,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公子——公子——”成蛟的侍卫扶着成蛟一叠声叫着,声音都颤抖了。 “没、我没事……”成蛟咬着牙,勉力挤出微笑来,“只是些皮外伤……” 原来,方才是成蛟救了她。 看成蛟鹅黄色的衣裳都被鲜血染红,李妍兮吓得不轻,连忙从地上坐起来,跪行到他身边:“公子——公子——你、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头晕?是不是很痛?你看——你看看我——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妍兮姑娘——”太子丹一把抓住她不停在自己眼前晃的手,低声道,“放心,我没事、没事……” 刺客已经逃掉了,看到成蛟受了伤,众人忙围了上来,看到成蛟流了这么多血,太子丹又气又急,想起今日他们若不是为了来替自己饯行也不会遇上这种事,心中又多了愧疚,气得将手中的长剑往雪地上一插,厉声道:“来人——给我追!” “是!”秦舞阳等领命道。 “慢着!”李妍兮连忙阻止道,“方才你也见识过了,他们身手敏捷,这时候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何还追得上?再说了,若是他们追上去了,谁来保护你?” 秦舞阳颇赞同李妍兮的说法,可是还是望着太子丹,等待他发号施令。 “也罢——”太子丹咬着牙恨恨道,“救人要紧!” “快——扶公子上车——”李妍兮连忙将成蛟扶了起来。 车夫把马车赶过来,李妍兮和茗瑶小心翼翼地将成蛟扶上车,把车帘放下后,她探出头来和太子丹仓促道别:“事出突然,就此别过,太子上路吧,我们要先回去了,一路保重——” “我陪你们回咸阳——”太子丹扶着车厢也要上车,显然是不放心成蛟。 “不!”李妍兮冷静道,“方才太子也看出来了,那些刺客是冲太子而来,我们不要紧的——再说了,夜长梦多,太子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回燕国,若是和我们回咸阳,只怕明天就不一定出得了咸阳城了!” 太子丹沉着脸,心中虽然百般不愿就这样放下成蛟离开,可是理智上却不得不承认李妍兮说得很对,夜长梦多,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太子丹看了一眼垂着的车帘,一咬牙狠心告别道:“就此别过——希望后会有期!到了燕国后,我会给你们写信,成蛟伤势如何,你也一定要赶紧写信告诉我!” “放心吧!”李妍兮终于镇定下来,像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太子丹,“公子不会有事的!绝不会有事!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是的,至少成蛟不会死,历史上的成蛟可不是这么死的…… 仓促别过后,李妍兮便跳上马车催促车夫尽快赶路,直奔咸阳城而去。 十里亭下,太子丹站在无垠的雪地中看着黑色的马车在雪地上渐行渐远,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身边的雪地上,一点一点殷红的血,渐渐晕染开来,仿佛雪白的纸上一幅红梅图…… 90.第90章 幸无大碍 马车飞快地赶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进了咸阳城,进城后李妍兮吩咐车夫赶紧送成蛟回府,谁知成蛟却惨白着脸摇头道:“不——我不能回去——” 李妍兮怔了怔:“为何不能回去?” 照理说,受了伤或者生了病后不都是最想回家,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疗伤的吗?为何成蛟却不回去?况且,只有他府上才请得到医术高超的太医吧? “我不想让母亲担心——”成蛟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苦笑,“再说了,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受伤……” 他口中的其他人,莫不是吕不韦?或者是秦王? 无论如何,李妍兮决定尊重伤者的选择,于是吩咐车夫把车赶到梧桐巷去,梧桐巷的尽头,就是她的小院落。 马车在门口停下,李妍兮和茗瑶把成蛟扶了进去,跟着成蛟的随从早已心急如焚地跑去请大夫了。看到他脸色苍白,但意识清醒,李妍兮估计他只是失血过多,料无生命危险。 房间里烧了炭火,因此南边的窗户打开,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偶有大如鹅毛的雪花飘进屋里来,轻轻落在地板上,颇有一番风味。 自小生长在南方的李妍兮很少看过这么漂亮的雪景,若是在平时,她一定高兴地跑到院子里去拥抱雪花了,然而成蛟重伤在身,而且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不知为何,这漫天大雪隐隐约约成了一种不祥的预兆——唉,希望不要因为大雪而阻挡了大夫的路! 李妍兮用火钳从铜盆里夹了两块通红的炭放在手炉里,然后把手炉用厚布包起来放在成蛟手中,他冰冷的手紧紧地抱着手炉,脸色越来越白。 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李妍兮急得不知出门看了多少次,眼看着雪越来越大,却依然不见请大夫的人回来,就在李妍兮决定吩咐人去看一看的时候,大夫被成蛟的随从拉着跌跌撞撞地闯进门来:“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白发苍苍的大夫被那随从扯着赶了这么久的路,一进门差点没摔倒,他气喘吁吁道:“也、也不能为了救、救命,就不顾、不顾老夫一把、一把年纪了吧——呼——呼——” “快点!”未等他好好喘一口气,李妍兮便拉起那老先生往成蛟床前去,“伤者脸都白了——先生您赶紧去看看——” 那大夫跪在成蛟床边查看了他的伤情,待静下心来后再闭着眼替他把了脉,半晌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点头道:“所幸并未伤筋动骨,只是些皮肉伤,另外失了些血,并无大碍——只要静养几日就好了。” 虽然早已知道成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听了大夫的话后李妍兮还是不觉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大夫替成蛟包扎好伤口后开了一个药方,伺候成蛟的随从便连忙去抓药煎药,成蛟也在床上沉沉睡去。 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李妍兮这才想起窗外的雪景,连忙披了斗篷来到院子里,只见大雪已经停了,到处白茫茫一片,院子里那株梧桐枝桠上也蒙了一层厚厚的雪,如冰雕玉琢,煞是好看。 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墙头,李妍兮尚未看清他的面容,那男人已跳下墙头…… 91.第91章 多此一举 “是谁?!”李妍兮吓了一跳,下意识一声厉喝。 “是我——”那男人边说边朝李妍兮走来,“高渐离——” “原来是高大哥——”还好不是刺客,李妍兮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是,高大哥为何不走正门?” “敲了半日的门都无人应,我以为没人在家,又担心你们,所以便翻墙而入了!”高渐离打量这李妍兮道,“如何?你可有受伤?” “没有——”李妍兮摇了摇头,不禁疑惑道,“高大哥是否听说了什么?”否则为何会这般心急地赶来,还担心他们会受伤。 高渐离冷着脸严肃道:“听说太子丹在十里亭遇刺,我想起你和瑶儿今天也会去替他饯行,因此便赶来看看。” “哦?”李妍兮吓了一跳,“太子丹遇刺之事咸阳城里很多人知道了吗?”那成蛟受伤之事也是人尽皆知了? “不——”高渐离摇了摇头,似乎言而未尽,“知道的人不多,只是凑巧我知道了而已!” ——那就好! “高大哥知道了多少?” “只听说太子丹遇刺,其余的一概不知。”否则,他也不用这般心急如焚地赶来了。 李妍兮便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讲了一遍,高渐离默默地听着,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那,公子伤势如何?” “大夫看过了,说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李妍兮指了指房里,低声道,“现在正在屋里睡着。” “那就好——”两人边说边往东厢房走去,里面,茗瑶已经烧好了炭火,炭上架起炉子煮茶,屋里温暖如春。 替每个人都斟了茶,茗瑶在炉火旁边的蒲团上坐下,用铜箸夹了一块炭放在手炉中,然后把手炉递给李妍兮,李妍兮接过手炉,望着高渐离道:“高大哥认为,这些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秦王——”高渐离的脸色异常冰冷,语气不悦,“除了秦王,还能有谁!” “不——”李妍兮摇了摇头,断然道,“绝对不是秦王!” “哦?”高渐离眉头微微一扬,眼中有一丝不悦,俨然对李妍兮的看法不予认同,“你为何如此肯定?!” 李妍兮淡淡一笑:“高大哥但想,秦王既然要让太子丹回燕国,还派了秦兵护送他回去,岂有又派刺客刺杀太子丹的道理?那,不是多此一举嘛!” 高渐离冷冷地哼了一声:“谁知道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秦王不会那么傻的——”李妍兮道,“高大哥不也认为那刺客是秦王派去的吗?也许现在全咸阳城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你说,秦王若是要刺杀太子丹,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等到太子丹要离开时才这么做?” “而且,他还派了一队秦兵护送太子丹回国,难道就不能等太子丹出了秦国边境再下手?而且还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高渐离不禁默然。 “那么,依你之见,那些刺客是谁派去的?”高渐离冷冷道。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李妍兮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抹神秘的笑,“至少现还不能确定,不过,等过了明日,也许我就知道了……” “明日?”高渐离疑惑道,“为何是明日?” 是啊,为何是明日呢?答案且待明日揭晓。 92.第92章 救命之恩 第二天,太子丹在十里亭外遇刺的消息便传遍了咸阳城,李妍兮只不过是去买个菜,就听到市井里卖茶的大娘都在议论此事,在商坊里,卖鹿皮和人参的燕国商人一个个愤愤不平,看到秦人就面有怨色,好像秦国人要来抢他们的店铺似的。 虽然没有人敢公然议论,可是想来众人都以为刺杀太子丹的人是秦王派去的喽。 从菜市场回来,成蛟已经起床,正坐在茶案边喝茶,李妍兮连忙走过去把洞开的窗户关了一扇,嗔怪道:“天气这么冷,你身子又弱,如何就起来了?还开着窗户,若是寒气入侵着了凉那可如何是好?” “没事——”成蛟微微一笑,“又不是什么重伤,一直躺着倒不好,起来坐坐倒觉得好多了!” “你好多了,可是若因此生了什么病,那我可就不好了!”李妍兮白了他一眼道。 “你为何就不好了?”成蛟笑道。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若是你出了什么差错,我该如何向秦王交待?” 向秦王交待?呵呵,成蛟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李妍兮看到了他眼中的凄楚,连忙道:“就算秦王不在乎,那我又该如何向韩夫人和夏太后交待?” 韩夫人是成蛟的生母,韩玉。 这韩夫人乃当年赢异人从赵国回来后娶的夫人,因赢异人的生母夏太后是韩桓惠王的姐姐、韩王安的姑母,因此夏太后便从韩国王族选了一名贤惠的女子给赢异人为妻,第二年,韩夫人生下了王子成蛟。 因韩夫人乃夏太后的堂侄女,因此成蛟一出生便很得夏太后的疼爱,祖孙两人感情深厚。而赵姬带着嬴政从赵国回来时,嬴政已经九岁,夏太后虽然也心疼这个从一出生就在赵国为人质的孙子,可是比起自己看着长大的成蛟,对嬴政的感情自然淡了许多。 “秦国上下谁不知道夏太后视公子成蛟如珍似宝?”李妍兮悠悠道,“若是你因为救我而出了事,那我不被夏太后赐死才怪!” 听到李妍兮这么一说,成蛟不觉莞尔:“王祖母虽然疼我,可是也并非如此暴虐之人,再说了,我这不好好的嘛——” “是啊,好好的——”李妍兮将披风披在他身上,笑道,“公子好好的,所以小女子我才能活命啊!” 成蛟伸手将披风一把扯了下来,朝铜盆里烧得红通通的炉火扬了扬下巴,皱眉道:“屋里这么暖和,哪里还需要这个?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李妍兮俯身拾起披风,长臂一挥用力一甩,披风稳稳地落在床上,她这才笑嘻嘻地挪了个坐蓐到成蛟面前,然后跪下,煞有介事地朝成蛟行了个礼:“小女子谢公子以身相救,救命之恩,此生不忘,他日若是公子有难,小女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噗——”地一声,成蛟仍不住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 “行谢礼啊——”李妍兮直起身子来看着他,笑嘻嘻道。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成蛟佯装不悦道,“再说了,我又没有受什么大伤,你就当我跌了一跤吧,哈,哈哈……” 93.第93章 循循善诱 李妍兮起身在坐蓐上舒舒服服地坐着,反正已经和成蛟这么熟了,她才不想一本正经地跪在褥子上,搞得全身坚硬、腿酸得都要断掉呢。 “好啦——”李妍兮拿起茶壶来给往自己的杯子里倒茶,“跌了一跤,现在也爬起来了,接下来我们可该好好想想是谁把我们绊倒的了!”说着便说了自己在菜市场里的所见所闻,成蛟听着听着,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显然是不同意世人的看法。 “你说,这刺客真会是秦王派去的吗?”李妍兮虽已心中有数,却故意问道。 “不会!”没想到成蛟也断然否定道,“我王兄和太子丹是朋友,他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朋友呢?!我王兄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额,她的结论是来自于理性分析,而他的结论却是感情用事,呵呵,不是都说男人是理性动物,而女人是感性动物的吗?想来这岁数不是白长的,多长他几岁果然还是比较聪明,哈哈哈。 “好吧——”李妍兮撇撇嘴道,“那依你之见,这刺客会是谁派去的?” “我、我……”成蛟偏着头想了想,“肯定是想对太子丹不利的人!” 废话!这不等于没说嘛! 李妍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的高见?呵呵,你啊你,真是感情丰富智商欠费。” “什么是智商欠费?”成蛟好奇道。 李妍兮:“……” 好吧,她决定耐心地引导她,就像当年教小表妹做数学题那样循循善诱,一步一步推导出来,于是清了清喉咙朗声道:“你且想想,行刺太子丹,对谁最有利?” 成蛟也不觉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认真地想了想道:“若是太子丹死了,那么得利最大的人是——太子丹的兄弟!” “不——”李妍兮摇头道,“前提不是假设太子丹死了,只就行刺太子丹这件事来说,对谁最有利?” 成蛟坚持己见道:“如果太子丹回燕国了,他的弟弟公子岳就没有机会了,因此,公子岳狗急跳墙,派了刺客来行刺太子丹,无非是为了阻止太子丹回国!” 好吧,既然无法将他引到正题上来,那么就只能先否定他的结论了。 “燕国贫弱,就算公子岳有心杀害太子丹,也绝不敢派刺客到秦国来行凶,最多也只敢等太子进了燕国后才敢动手,否则,把脏水泼在秦国身上,一旦查出真相,秦王动怒,燕国绝对少不了一场战祸——” 成蛟不觉点头。 “况且,秦国可是虎视眈眈地想找机会对燕国下手呢,你说,公子岳敢拿国家的安危来做赌注吗?如果惹怒了秦国,到时候连国家都没了,公子岳还争什么王位?” 看到李妍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成蛟好奇心顿起,不觉凑到她面前,殷切道:“那,依你之见,又会是谁?!” “行刺太子丹,对谁最有利?”李妍兮决定当个称职的老师,不直接告诉学生答案,继续循循善诱。 成蛟摇了摇头,定定地望着她,幽幽道:“反正,一定不会是我王兄……” 94.第94章 答案揭晓 面对这个感情丰富智商欠费的学生,李妍兮再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知为何怒由心生,一声狮吼:“没人说是你王兄!” 成蛟吓了一跳,捂着耳朵退开好几步,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揉着左手臂上的伤口,哀怨道:“不要这么大声嘛,震得我伤口都疼了——” 李妍兮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朝他勾勾手指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是谁在幕后指使的——” 成蛟好奇心复萌,连忙凑了过去,李妍兮把倒好的热茶递到他手中,正色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十有八九是吕不韦。” “吕不韦?”答案出于意料之中,成蛟疑惑道,“怎么会是吕不韦?吕不韦为何要刺杀太子丹?” 额,想来成蛟还不知道秦国要和赵国结盟之事,也对,估计要等到太子丹出了秦国,秦赵结盟之事才会公诸于世吧! 那么,到底该不该告诉成蛟这些事呢? 李妍兮忽然犹豫起来,如果让他知道太多,就越有可能把他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善良如他、单纯如他,没有心机也没有野心,一旦被卷入政治漩涡,就很难全身而退,那么,还是不要告诉他吧!让他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呼朋引伴,喝酒赏花,郊游狩猎,当一个豪气干云天的咸阳游侠。 可是,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如今夏太后还活着,在夏太后的庇护下,他可以无忧无虑无惊无险,可是一旦夏太后薨…… 她知道史书上记载的成蛟的下场,昨日在十里亭里,太子丹说的很对——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现在她有心保护他,不让他卷入政治漩涡,可是将来呢?她可以保护他一辈子吗?她真的有本事改变历史,改变他的悲剧命运吗? “妍兮姑娘——妍兮姑娘——”看到李妍兮说着说着竟然发起呆来,成蛟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为何又不说了?欲言又止的,莫不是故意吊我胃口?” “呵呵……”李妍兮连忙回过神来,勉力挤出一丝微笑来,“方才我说了,谁得利最大,谁就有最大的嫌疑,而太子丹在秦国遇刺客的事,若是嚷出来,得利最大的人就是——吕不韦!” “吕不韦?”成蛟俨然不解,“吕不韦从中能得到什么利益?” 李妍兮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一层层白茫茫的屋顶,悠悠地将秦国将和赵国结盟的事说了出来,并说赵国和秦国结盟的条件是秦国和燕国要解除盟约,而赵国要给秦国靠近河间之地的城池。 说完后才转过头来望着成蛟道:“所以说,吕不韦知道秦王和成蛟年少时的情谊,他害怕在和赵国正式订立盟约之前,秦王会反悔,因此,为了确保秦国彻底和燕国断绝关系,故意派刺客刺杀太子丹!” 成蛟听得豁然开朗,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我懂了——太子丹在秦国遇刺,十有八九的人会说刺客是我王兄所派,燕国恼怒之下就会对秦国失去信任,从此断绝了秦国和燕国藕断丝连的可能!” 95.第95章 切记切记 “正确!”李妍兮抚掌道,“哈哈,你智商缴了费变聪明了,就是这个道理!” “那——”虽然被人称赞了一下心情忽然很飞扬,可是成蛟还是忍不住担忧,“那我王兄岂不是被吕不韦陷害了?” “哼——”李妍兮冷笑道,“你以为你王兄会那么蠢吗?” ——他只不过是先忍着,到时候秋后算账啦! 虽然知道李妍兮的意思是他王兄“不蠢”,可是听到李妍兮竟然将他王兄和“蠢”字连在一起,成蛟还是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凑到她面前低声道:“嘘——小声点,和我如何玩闹都没关系,你可不能拿我王兄说事!” 额,这什么时代,连话都不让人好好说了? “放心吧——”李妍兮伸手将他拨到一边去,翻了个白眼道,“你王兄很聪明,非常聪明,天下第一聪明,吕不韦不是你王兄的对手!迟早会死在你王兄手中的!” 听了这话,成蛟似乎很满意,这才慢慢地走到长案边坐下,拿起茶杯来得意地抿了一口茶。看到他如此维护嬴政,李妍兮心中不觉泛起一丝酸楚——唉,成蛟对嬴政的感情是“与君今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而嬴政呢?嬴政对成蛟的感情又是如何? 李妍兮爱怜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怀揣着无限感慨去厨房帮茗瑶做午饭,谁知,饭菜刚摆上长案,随侍成蛟的潘斯急急忙忙地跑来:“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李妍兮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差点没掉在地上,忍不住出言责备他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大呼小叫?若是吓到了你们家公子那才不好了呢!” 潘斯连忙捂住嘴巴,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一脸焦急地望着成蛟。 成蛟笑嘻嘻道:“说吧——本公子又不是禁不起吓,发生什么大事了?” 潘斯放下手,大声汇报道:“夫人听说您受了伤,担心得不得了,打听到您在这里,便派人来接您回去——车子已经到门外了!” 成蛟刚要入座,听潘斯如此一说,连忙急步走到门边,急道:“夫人是如何知道我受了伤?祖母太后可也知道了?!” “不、不知道……”潘斯愣愣地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到底是不知道太后知不知道还是太后不知道?! 成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回身同李妍兮告了辞便连忙往门口走去。 “慢着——” 李妍兮连忙叫住他,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狐疑道:“妍兮姑娘还有什么事?” 李妍兮走到一旁拿过他的披风,到他身前帮他披上,然后望着他,眼神慎重而严肃:“记住,若是秦王召见你,你便去,若是吕不韦也在,你就说你伤得不重,已无大碍。千万,千万不要有怨责之色,也不能告诉秦王说是吕不韦……”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茗瑶和潘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成蛟重重地点了点头。 “切记,切记!” “嗯!外面冷,你赶紧回屋去吧,我告辞了——” 96.第96章 祖母太后 上了马车,成蛟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乖乖地听李妍兮的话,心下也不觉地决定要按照她说的去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为何会这么信任她?难道是因为太子丹临走前吩咐他若有不懂之处可以向她请教?还是因为方才她关于吕不韦是幕后指使的一番分析让他心服口服,所以认同了她对于相关事宜的看法? 可是,不告诉王兄吕不韦是幕后指使的话……王兄岂不白白被吕不韦冤枉了?! 可是,临走前妍兮姑娘殷殷叮嘱了,我不能让她失望……不,她不知道我关切王兄之心……可是,她自有她的道理,再说了,方才她的神情那么严肃…… 成蛟心里那团乱麻尚未理出个头绪,马车已经在他的府邸前停下,刚下一马车,他就被韩夫人一把抱住:“我的儿——你可还好?看到你能走能站的,娘也就放心了——伤到哪里了?伤得重不重?赶紧让娘看看——” 韩夫人拉着成蛟的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看到他脸色如常,好像并无大碍,她才放下心来。成蛟连忙笑着柔声宽慰她,母子俩相携往府里去。 进了府,成蛟才低声问韩夫人道:“娘您是如何得知我受伤的?” 韩夫人牵起衣袖擦去眼角的残泪,轻轻吸了吸鼻子道:“咸阳城里到处都在说这件事儿,连你祖母太后都知道了,娘怎么还能不知道?!” 原本,昨日潘斯回来禀告她说公子要和朋友痛饮达旦,因这是常有的事,她也不在意,谁知今天却听说昨日太子丹在十里亭遇刺,公子成蛟被刺伤了,她心急如焚,连忙吩咐人到处去找。 谁知,派出去找成蛟的人前脚刚迈出大门,夏太后的人后脚就来了,说是太后宣成蛟立刻到芷阳宫觐见,此刻,夏太后的人正在大厅里等着呢! 当年,秦穆公为纪念“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史记·秦本记》)的功业,把滋水改名“霸水”,在灞河旁筑“霸宫”,秦昭襄王时改为“芷阳宫”,秦庄襄王当了秦王之后封自己的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居住于此。 成蛟匆忙换了衣裳便和韩夫人一起往芷阳宫而去,进了芷阳宫,夏太后拉着成蛟的手一个劲地问他伤势如何,成蛟笑嘻嘻地说只是轻伤并无大碍,夏太后执意要看看他的伤口,成蛟只得挽起袖子来让她瞧了瞧。 看到伤口已经包扎妥当,而且他有说有笑的,好像也不是很严重,夏太后才放下心来,忍不住责怪他为何多事跑那么远去给太子丹送行,成蛟但笑不语。 祖孙俩正说着话儿,太监来回说华阳太后派人来了,夏太后脸色微微一变,淡淡道:“请进来——” 原来,当年赢异人的父亲嬴柱还是太子,号安国君,他的正妻华阳夫人没有生育子女,吕不韦在赵国发现赢异人“奇货可居”之后,决定扶持赢异人登上王位,于是花重金收买了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和华阳夫人的姐姐桑芝夫人,让他们在华阳夫人面前为赢异人说好话。 97.第97章 华阳太后 桑芝夫人收了吕不韦的高档礼物后就去拜见华阳夫人,对华阳夫人说:“妹妹你膝下无子,老了之后无依无靠,虽然不至于吃什么大苦头,可是跟前没有孝敬自己的人,只怕安国君过世后你会过得很凄惨。” 桑芝夫人劝华阳夫人说,与其让安国君封其他姬妾的儿子为嫡子,还不如先下手为强,给自己挑一个入心入眼的嫡子以继承正统,将来那儿子继承王位之后一定会对她感恩戴德。 华阳夫人觉得桑芝夫人言之有理,于是问说:“安国君的儿子之中谁最合适选为嫡子?” 桑芝夫人趁机推荐了赢异人,理由是赢异人自小就被送去赵国当人质,与自己生母夏姬之间的母子之情较为淡薄,而且夏姬最不得宠,人微言轻,将来赢异人继承王位之后,夏姬不会对赢异人造成多大的影响,也不至于威胁到华阳夫人的地位。 华阳夫人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终于决定听从桑芝夫人的建议,说服嬴柱选赢异人为嫡子。 而恰是因为华阳夫人的鼎力相助,赢异人最终才得以被嬴柱立为嫡子,继承王位,所以赢异人继位之后便尊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封自己的生母夏姬为夏太后。 夏太后是韩王安的姑母,而韩国是战国七雄之中土地面积最小的国家,韩昭侯在位时任用申不害进行变法,加强中央集权,整顿军备,国力大增,十数年间诸侯无侵,韩昭侯死后,韩国迅速衰落。 韩国地处中原,北临魏赵,东有齐,南有楚,西有秦,四面受敌,完全没有发展的空间,因此屡遭六国攻伐,成为强国之间争战的缓冲地带,著名的长平之战也是因为韩国将上党地区割让给赵国而引起,若非韩国武器精良(注),再加上各国之间利益冲突,韩国也许早就被灭了。 【韩国武器精良,以其著名的兵器——弩,为其余六国所畏惧,所谓“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韩国的弩能射800米之外,“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除此以外,韩国的剑也异常锋利,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 因此,夏姬当初之所以嫁给安国君,也是为了通过联姻巩固韩国和秦国的关系,谁知到了秦国之后并没有得到安国君的宠爱,在众多姬妾之中受尽欺凌,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儿子却被送到赵国做人质。 后来,赢异人终于被华阳夫人看中,选为嫡子,然而夏姬怕连累儿子,依然活得战战兢兢,从来不敢露出半分喜色,尽心尽力地服侍华阳夫人,直到赢异人继承王位,她才算熬出了头,被尊为太后。 然而,虽然同为“太后”,在华阳面前,她依然是低人一等…… 华阳太后的人进来了,夏太后和成蛟、韩夫人连忙起身,那宫女说:“太后听闻公子成蛟受伤,很是担心,命奴婢来请公子到华阳宫去。” 夏太后向成蛟使了个眼色,成蛟便默默地跟着那宫女往华阳宫而去…… 98.第98章 楚系势力 待成蛟和那宫女走远,夏太后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长案边坐下,冷笑道:“说什么很是担心,依我看,想必是想看成蛟伤得如何吧?” 韩夫人跪在夏太后身边,拿起小铜炉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到夏太后,温柔笑道:“太后无须担心,喝杯茶吧——” 夏太后接过茶,却不喝,只将那杯子握在手中,脸色甚是忧虑。 原来,当初为了立太子之事,华阳太后和夏太后曾暗中较劲,华阳太后是华阳君的女儿,代表的是楚系外戚势力,而夏太后是韩王安的姑母,代表的是韩系外戚势力。 楚系外戚势力从秦昭王时开始,以宣太后芈月、宣太后同父同母的弟弟熊戎(华阳君)、同母异父的弟弟魏冉(穰侯)为代表,已经在秦国经营了近百年,早已站稳了脚跟,枝繁叶茂,势力庞大。 【芈月和熊戎既然是亲姐弟,为何姓氏不一样?原来,在战国之前,姓氏分而为二,男子称氏,女子称姓。氏用来别贵贱,贵族有氏,贫民有名无氏,姓用来别婚姻,同姓不能通婚。战国之后,姓氏合而为一。 姓产生在前,氏产生于后。“姓”的本意是女人生的子女,在上古母系氏族“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子女随母亲的姓,因此上古八大姓如赢,姬,姜等,都是从女字部,而姓则是发展到父系氏族后渐渐出现的。 楚国王族的姓是“芈”,氏是“熊”,所以本文中男的用氏,如熊戎、熊启;女的用姓,如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宣太后芈月。】 而韩系外戚势力是从夏姬当上太后之后才开始经营,势单力薄,自然不是楚系外戚势力的对手,所以从一开始夏太后就知道自己绝对赢不过华阳太后,因此所求无非是尽力保护韩国。 赢异人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嬴政,一个是成蛟,成蛟自小就在夏太后身边长大,与夏太后感情深厚,要想赢得成蛟的依赖和信赖显然比较不容易,而嬴政九岁才回到秦国,夏太后对他的疼爱不如成蛟,因此,华阳太后便有意把嬴政拉拢到自己身边,自嬴政回国后就对他疼爱有加。 后来,果然是嬴政被立为太子,而华阳太后又是三位太后里地位最高的,因此楚系势力几乎把握了朝政,嬴政继位的第二年便下了诏书“任命”,昌平君熊启为御史大夫,于是,楚系的重要代表人物昌平君成了仅次于吕不韦的治国重臣。 昌平君熊启出身高贵,具有秦、楚两国王室的血统,他的父亲是楚国的太子熊完(即楚考烈王),熊完在秦国为人质时,娶了秦国的公主、秦昭襄王的女儿,在秦国生下了昌平君。 后来,熊完的父亲楚顷襄王病重,熊完担心国中生变,于是在春申君黄歇的帮助下逃回楚国即位,昌平君母子俩则留在了秦国,起初,秦国并不希望具有楚国王族血统的昌平君参与朝政,直到华阳太后辅政,楚系势力势头正健,昌平君才当了御史大夫。 99.第99章 伤口裂开 话说,成蛟到了华阳宫,华阳太后早已在屋里等着他,站在她身边的是昌平君,行过礼之后,华阳太后便关切地问起成蛟的伤势,成蛟只说是轻微的皮肉伤,并无大碍。 华阳太后拧着眉,不悦道:“你贵为王子,摔了个跤擦伤点皮都是大事,怎么能说并无大碍?!” “孙儿确实并无大碍,些微小伤热太后如此担忧,孙儿罪过——”成蛟长身一躬道,歉然道。 昌平君连忙走上前来伸手作势要扶他,谁知手“不小心”握在他手臂的伤口上,成蛟疼得皱起眉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个老王八! “唉——”昌平君连忙躬身道,“老臣不小心弄疼公子了,老臣并不知道公子伤在手臂,实在是罪过——” 成蛟嘶嘶地吸着气,勉力挤出笑容来:“呵呵,不知者不罪,昌平君客气了——” 看到成蛟疼得不要不要的,华阳太后连忙起身三两步跨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连声道:“伤得如何?让祖母看看——”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昌平君一眼,昌平君连忙躬下身子,退到一旁。 “赶紧拉起来让王祖母看看——”华阳太后满脸心疼道,“只怕被昌平君不小心一碰,伤口会出血了。”说着又吩咐一旁侍立的宫女去请太医。 “不用了不用了——”成蛟连忙道,“现在已经不疼了,何必劳师动众的……” “耶——”华阳太后嗔怪地看了成蛟一眼,“说什么劳师动众,你金枝玉叶,就算让整个太医院的人太医都来,世人也没有什么话说!再说了,若是不小心留下伤疤就不好了!” 呵呵,以前怎么从来没感觉到太后您这么关系我啊?虽然不知道理由,可是成蛟忽然觉得自己听李妍兮的话,坚持说自己伤无大碍是正确的…… 谁知,宫女刚出去不久,太医还没到,吕不韦倒先来了,华阳太后和昌平君对看一眼,随即命请他进来。 吕不韦一进来便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后,不知太后召微臣来,有何要事?” “哼——”华阳太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要事就不能召你进来了?!” “微臣并无此意,太后误会了——” “算了算了——”华阳太后摆摆手,转头看着成蛟道,“想必丞相也听说公子成蛟遇刺之事了吧?” 吕不韦转身朝成蛟一躬:“微臣听说公子遇刺,心中担忧,幸好今日听说公子已无大碍,终于放心了,若是公子出了什么事,老臣不知该如何向先王交待。” “丞相这话就错了,公子受伤,与丞相何干?”昌平君忙不失时机地插进话来,嘿嘿了两声,“那些刺客又不是丞相派去的,对吧?” 吕不韦敛了敛目光,淡淡地扫过昌平君,尚未接话,华阳太后就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哼,谁说公子并无大碍?成蛟,把袖子拉起来让丞相好好看看!” 成蛟心中不愿,怎奈华阳太后语气强硬,不容辩驳,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拉起衣袖来,只见白色的绷布上已经染上了鲜血,一片殷红,想来是伤口裂开了。 他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幸好华阳太后并未发觉。 100.第100章 追查刺客 吕不韦近前几步,担忧地看着成蛟的伤口:“哎呀,看样子伤得不轻——都伤城这样了,公子为何不在府中歇着?” 成蛟心中苦笑,放下袖子来,低声道:“原本已无大碍……” “嗯哼——”昌平君咳嗽了一声,对吕不韦说道,“太后担心公子的伤情,因听说并无大碍,所以宣他进宫来瞧瞧,若知道他伤得这么重,太后就到公子府中去看他了。” 华阳太后站起身来,走到成蛟身边,虚虚地扶着他的手臂:“所以,我召丞相进宫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哦?”吕不韦眉峰微微一拢,“依微臣看来,这种时候该宣太医要紧。” “已经吩咐人去宣了!”华阳太后不耐道,“我叫丞相来是为了彻查刺客之事!这件事,丞相去办吧!” “微臣今日要准备秦赵联盟之事,实在抽不出身,依微臣开,追查刺客之事,本应由廷尉(注)负责。”吕不韦朗声道,“此乃廷尉的分内之事,微臣不该插手!” 【官名,秦置,为九卿之一,掌刑狱。秦汉至北齐廷尉均为主管司法的最高官吏。】 “丞相此言差矣——”昌平君驳道,“此事若是普通的行刺案件,自然是由廷尉负责,可是这刺客行刺的却是太子丹,幸好太子丹没有受伤,否则必定影响秦燕两国的关系,已是邦/交/事件,这么重要的事,岂能交予廷尉处理?!” “哦?”吕不韦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昌平君,眉头微微一扬,“那这件事由昌平君负责,如何?” “你——”昌平君一时语塞,“我、我也还有其他的事……” “不要再互相推诿了!”华阳太后厉声道,“哀家已经吩咐昌平君负责秦王选妃之事,追查刺客之事,还是由丞相负责吧!哀家说了算!” 吕不韦本想开口推托,听华阳太后一句“哀家说了算”便不再开口了——毕竟,这秦国,是赢氏的秦国,他虽然贵为文信侯,可是入秦伤未满十年,如何比得楚系势力在秦国根深蒂固? “微臣遵太后旨意——”吕不韦识时务地领旨。 “有劳丞相了——”华阳太后下巴微微一抬,“希望十日之内,丞相就能给哀家一个答复。” “微臣定会尽力追查,早日给太后答复——” “不——”华阳太后摇了摇头,冷冷地睨了吕不韦一眼,“不只是答复,而是要给哀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微臣遵命!” 成蛟虽然并无野心,可并非傻子,早已看出三人之间波涛暗涌,不禁庆幸自己伤得不重,没酿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席卷一切。看到吕不韦告退,成蛟便盘算着赶紧离开华阳宫。谁知,尚未开口华阳太后就问他有没有看到刺客长什么样,知不知刺客是谁。 “刺客蒙着面,而且事发突然,成蛟并未看清——” 昌平君忙问道:“那特征呢?那些刺客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比如说戴着玉佩啊、手中的剑是什么样式的啊……” 手中的剑…… 成蛟眼中不觉闪过那刺客书中的剑柄,似乎有一些云纹,旁边还刻着……字?还是其他图案? 他也说不清楚…… 101.第101章 无言以对 “公子?”昌平君近前几步,望着成蛟道,“公子可想起什么了?” “啊……”成蛟慌忙道,“没有……当时我吓坏了,因此,什么都没注意……” 昌平君不置可否地看着成蛟:“公子乃习武之人,竟也会被几个刺客吓到?” 成蛟看了一眼昌平君,眼中似有不悦,转头对华阳太后深深一躬:“因事出突然,再者,秦兵赶到后那些刺客原本已经四处逃散,因此成蛟没料到那个刺客竟会朝成蛟刺来,因此才会被吓到。” 华阳太后看了昌平君一眼,眼中似有责备,随即堆起笑容来对成蛟和蔼道:“那种危急时刻,想必你也吓坏了,不记得也是正常,反正哀家已经吩咐文信侯去查了,你且回去好好歇息,待抓到那些刺客,哀家再把他们带到你面前,任由你发落。” “谢王祖母关心,成蛟告辞——” 成蛟离去后,昌平君屏退了一旁侍立的宫女太监,凑到华阳太后身边低声道:“依微臣看来,那些刺客是吕不韦所派,大概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华阳太后不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离远点,昌平君连忙退后两大步,拱手侍立。 “哀家知道——”华阳太后冷冷地瞟了昌平君一眼,“莫不是我们的人来报告,想必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这种事还要哀家告诉你,你是怎么做事的?!” “微臣该死……”昌平君连忙道,“因近日忙着秦王选妃之事,因此并未关注吕不韦那边……” “别拿秦王选妃之事来做借口!”华阳太后厉声道,“谁不知道这种事讨好不吃力,你从中得了多少银子我不管,只要你凡事多留个心,不要让吕不韦在哀家眼皮底下使这种诡计就好了!” “是——是——微臣下次一定会注意——” “还有下次!” “没、没、绝对没有下次了……” “唉——”华阳太后叹了一口气,“你从前那么精明,近来是怎么了?我也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放心吧,哀家一定会让柔儿成为王妃的,你别瞎操心了!” 昌平君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讪讪地笑了笑:“微臣并不担心……” “哼!”华阳太后冷哼道,“你都派人去查那个韩国公主的底细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吗?!” 昌平君:“……” “微臣只是担心嘛,毕竟秦王选妃之事是微臣负责的……”昌平君低声道,“但凡有可能被选进宫里的,都要查清底细。” “罢了罢了!”华阳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先告退吧!注意派人去盯着吕不韦,看他的丞相府和门客院有什么动静,有什么情况及时来向哀家汇报。” “是——”昌平君应了,然后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征询道,“那……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秦王?” 华阳太后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如今无凭无据,秦王会信吗?就算秦王信了,难道凭你一面之词就定吕不韦的罪?!” 额,也对…… 昌平君一时无言以对,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这才退了下去。 102.第102章 真如居士 话说,成蛟出了华阳宫,夏太后早已派了马车在等他,成蛟去芷阳宫回过华阳太后。因知道夏太后近来身体不适,怕她会担心,因此成蛟并未把华阳宫里的波涛暗涌告诉她,只轻描淡写地说华阳太后是关心他的伤势。 虽然夏太后觉得华阳太后忽然一改以往地关心起成蛟来实在可疑,可是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叮嘱了他几句,祖孙三人聊了一会儿话,成蛟便同他母亲回府去了。 回到府中,成蛟渐渐疑惑起来,不知道华阳太后为何要把追查刺客这种事交给吕不韦,难道是怀疑此事是吕不韦所为?如此说来,李妍兮的分析是正确的喽? 再者,他的伤势并不重,华阳太后和昌平君为何如此小题大做,要大张旗鼓地追查刺客?说是关心他,呵呵,他才不会相信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成蛟便吩咐人备车,瞒着韩夫人偷偷往李妍兮的小院而去。 到了门口,只见了妍兮正站在门前指挥茗瑶和高渐离往门楣上挂匾额,看到成蛟来了,李妍兮兴奋地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指着门上匾额洋洋得意道:“快过来看看,这是我给这所院子起的名字,如何?” 成蛟抬头一看,只见木制的牌匾上三个黑色的大字,看起来不像是秦国的字,却是成蛟没见过的字体,他偏着头认了半晌,低声念道:“真——如——居——” “对!”看到他竟然认得出楷体(注)字,李妍兮兴奋道,“如何如何?这名字好听吗?是不是很有禅意?” 【注: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才统一文字,此时秦国的通行文字是大篆,而楷书是从汉隶逐渐演变而来,直到唐代书体才成熟,书法家辈出。】 “什么是禅意?”成蛟疑惑道。 额,忘了佛教是东汉明帝时期才正式传入中国(现代有考古学家认为秦始皇统一全国后或曾禁止修建佛寺,由此推断佛教传入中国最早的时间应在秦始皇时代),因此,这时候和成蛟说什么禅意,他哪里听得懂?! “呵呵,禅意就是……很有感觉的意思,如何?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成蛟看了半晌,撇撇嘴道:“好听倒是好听,可是真如是什么意思?” “真如者,非实非虚,非真非妄,非有非无,非是非非,非生非灭,非增非减,非垢非净,非大非小,非子非母,非方非圆,等等不可尽说……” “好了好了——”成蛟连忙摆手道,“不可尽说就不要说了,你念的什么,我可一句都听不懂!” 此时高渐离和茗瑶已挂好了门匾,茗瑶连忙进去准备待客之物,高渐离从石阶上下来,笑道:“方才,妍兮姑娘已经给我们解释半天了,我和瑶儿还是不懂,只知道,这真如居,实在是深奥,哈哈哈——”, 李妍兮笑嘻嘻道:“不懂才是正常的,若是听懂了,那就没意思了!哈哈,往后我就是真如居士了——这么晚了,不知公子来我真如居,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否则,他不会上午才离开,傍晚又来了。 103.第103章 蹊跷之处 “成蛟有些事想不明白,所以特来向姑娘请教——”成蛟长身一躬,给李妍兮行了个大礼。 他记得太子丹临走之前曾告诉过他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同李妍兮商量,再加上上午听了李妍兮的分析后下午就看到华阳宫里发生的那一幕,他忽然觉得李妍兮绝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外面天冷,进去说——” 进了屋,茗瑶已备好了茶,高渐离识趣地退下了,屋里只有李妍兮和成蛟两人,两盏风灯立在一旁,铜盆里的通红的炭火映得屋里亮堂堂的,屋顶一片红色的亮光。 “公子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自从搬出群芳楼后,她就决定在这个小院落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想再卷入任何政治事件,然而昨日成蛟救了他,无论如何,这个情是还的了。因此,虽然知道成蛟想不明白的事绝对不是件平常小事,她还是决定替他答疑解惑。 于是,成蛟便把华阳宫里发生的事告诉李妍兮,然后说出乐乐自己心中的疑问。 李妍兮听完后沉默了半晌,成蛟以为她也想不明白,于是笑道:“也许是我多虑了……” “不——”李妍兮莞尔一笑,“公子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之处,已经很好了。” 成蛟满露喜色,连忙道:“那想必姑娘知道这其中的因由了?我并无大碍,为何太后却要追查此事?” 是啊,幸好成蛟并未伤及性命,可是华阳太后一定很希望成蛟重得严重,最好一命呜呼的吧?成蛟的伤势越重,对华阳太后及楚系势力来说,就是越好的打击吕不韦的机会! “太后把你当剑使了——”李妍兮颇疼惜地看了成蛟一眼,“也许她早就知道那些刺客是吕不韦派去的,因此抓住这个机会,想把吕不韦拉下马也说不定。” “什么?”成蛟讶异道,“你是说,太后她想对付吕丞相?!” 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一伙的吗?一直以来,吕不韦都是站在华阳太后的阵营里和他祖母太后针锋相对的啊,就如当年为立太子之事…… “对!”李妍兮知道成蛟心中想些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华阳太后和吕丞相为了共同的目标曾经团结一致,可是一旦这个目标达到,接下来就是利益分配的问题。你想,秦王继位之后,吕不韦作为先王托孤的顾命大臣,手握重权,秦国几乎是他一人说了算,华阳太后虽是听政太后,可终究对抗不了丞相及丞相手下那群大臣,华阳太后若是个不慕权势的人也还好,偏偏她又是个强干的女子……” 额,她已经尽量说得很委婉了,希望成蛟听了不会不舒服。 成蛟边听边不住地点头:“我懂了——所以说,华阳太后想打击吕丞相,扶持昌平君?” “这只是其一……”李妍兮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悠然一笑,“其二嘛,是因为近来秦王选妃之事。” “王兄选妃?王兄选妃又与这件事何干?!” “公子难道不知道吗?”李妍兮悠悠道,“据说昌平君和吕丞相都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去,然而,谁能当上王后……公子你觉得呢?要不要咱赌一下,公子是赌昌平君的女儿还是吕不韦的女儿?” 104.第104章 了然于胸 成蛟正喝着茶,忍不住轻笑出声,没好气道:“姑娘赌谁我就赌谁。” “哪有这样的——”李妍兮也笑道,“我谁都不赌!” ——历史上的秦始皇,终身未立王后,因此无论是吕不韦的女儿,还是昌平君的女儿,最多也只能是嬴政后宫里的三千佳丽之一。 成蛟自然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举着手中的杯子把玩着,悠悠然道:“想来,华阳太后和文信侯将有一场大战喽!” “对——”李妍兮粲然一笑,“所以说,若是抓到吕不韦行刺燕国太子、重伤公子的把柄,那可是打击吕不韦的大好机会!因此,你越是伤得重,华阳太后和昌平君就越……高兴。” “如此说来,姑娘早已料到太后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所以吩咐我要说自己并无大碍?!”成蛟着实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妍兮,仿佛在见证什么奇迹似的。 ——不是吧,她、她竟然还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 “不——”李妍兮笑着摇了摇头,“公子也太高看我了吧?我哪里能预知太后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只是凑巧罢了!之所以吩咐公子莫要张扬伤势,是因为怕吕不韦会对公子不利。” “公子且想,若是您在秦王、夏太后面前嚷嚷伤得很重,秦王为了面子、夏太后因为心疼您,都会下令追查此事,我是担心吕不韦会对公子心生怨言,可惜这下……”李妍兮叹了一口,“谁想到华阳太后也知道此事是吕不韦所为,只怕她会拿公子当棋子……” “那我该怎么办?”成蛟焦急道,“我可不想卷入这场纠纷……” 是啊,该怎么办呢? 华阳太后已经知道此事是吕不韦所为,却故意把成蛟搬上台面,以成蛟重伤为借口,把吕不韦的怨气引到成蛟身上,想必,方才在华阳宫里,吕不韦已经以为是成蛟在华阳太后面前煽风点火了…… 那么,她该怎么做才能保护成蛟呢? 李妍兮看着铜盆中的炭火,凝眉沉思了半晌才抬起头粲然一笑,胸有成竹道:“公子放心吧!太后之所以让吕不韦负责追查刺客,一则是因为她们并没有掌握足以定吕不韦之罪的铁证。” ——否则,华阳太后和昌平君早就出手了! “二则是因为太后想让吕不韦陷入困境,让他狗急跳墙,把怨气都发在公子身上,而她自己还能博一个爱护子孙的美名。” 所以,她要帮吕不韦解开困境,只要吕不韦可以给华阳太后一个交代,华阳太后的阴谋就不会得逞,成蛟也不会卷入这个漩涡之中。 看到李妍兮了然于胸的笑容,成蛟不知为何竟放心了许多:“想来,姑娘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望姑娘教我——” “罢了——”李妍兮不想让成蛟知道太多,也不想他被这漩涡越卷越深,“还是我来做吧,若是让公子去做这些事,只怕公子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再说了,公子所求者,不就是不要卷入这些政治/纷争吗?” “可是,姑娘……”成蛟犹豫了,难道他可以为了自己不卷入政治/纷争,却让她一个女孩子去卷入政治/纷争? 105.第105章 略施小计 李妍兮看到成蛟眼中的犹豫和担忧,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悠悠道:“放心吧,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些什么?只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那……”成蛟犹豫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姑娘尽管让茗瑶姑娘去找我。” “嗯。”李妍兮点点头道,“这段日子你且在府中养伤,千万别到我这里来,免得被人察觉什么,再者,从今天开始你府中一定要加强守卫,一定要有侍卫跟在你身边,夜里尤其要警惕。” 成蛟听得心中不安起来:“这是为何?” “额……”李妍兮担心他多虑,忙笑道,“放心吧,没什么事,只是以防万一,多注意点终归是好的。” “姑娘未免也太多心……啊……” 话音未落,只听“嗖”地一声,一只黑羽利箭忽然从窗外射进来,从李妍兮和成蛟之间闪过,“叮当”一声牢牢钉在柱子上…… 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怔怔地看着彼此。成蛟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往窗前奔去,然而探头四处看了看,早已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成蛟跑回桌案边,只见李妍兮手中正拿着一封信在看,似乎是从方才那支箭上解下来的。 “是谁的信?信上说什么?”成蛟好奇道。 “啊……”李妍兮慌忙将那信合起来握在手中,笑道,“没说什么——反正,公子回去后务必要加强防卫,切记切记!” 成蛟疑惑地看着她,眉峰微拢:“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为何姑娘如此慌张?这信到底是谁送来的?为何要以此种方式送来?信上到底说些什么了?” 一连串的问题,看来今天他是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李妍兮露出一丝苦笑,默默地把手中的信递给成蛟。成蛟接过信展开来,只见白色的绢布上写着一行秦篆:“小心猛熊。” 成蛟微微拧眉:“谁送来的?什么意思?” 李妍兮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想必写信之人也不希望我们知道吧,否则何必用这种方式?这话什么意思,我也没看懂。” 成蛟将信将疑地把信递给李妍兮。 “公子不信我?”李妍兮接过信,拧眉道。 是啊,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懂?可是,他不能说出自己的疑惑,因为怕他的疑惑在她看来会是怀疑,因此,成蛟挤出一丝微笑来道:“不是不相信姑娘,是担心……” “公子无需担心——”李妍兮扬了扬手中的信,淡淡道,“送信之人,不会对我们不利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千方百计地提醒我们小心——再说了,这里还有茗瑶,她会保护我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 “别可是了——”李妍兮干脆下起逐客令了,“天已经晚了,公子赶紧回府吧,只怕回去晚了韩夫人会担心!” 对哦…… 成蛟这才记起自己是瞒着母亲出来的,于是连忙起身出门,李妍兮怕他路上出事,吩咐跟着他的侍卫要多加小心,末了还千叮万嘱的,让他从晚上开始定要加强府中的防卫。 106.第106章 加强防卫 李妍兮回到房中后,连忙从怀中掏出方才那封信来细细看那笔迹,看了半晌,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笔迹——想来是个陌生人了? 方才告诉成蛟说她看不懂是骗人的,她知道楚国的王室芈姓熊氏,因此这“猛熊”是指和楚国王室有关的人,想来,送信之人也猜到了(或者是查到了?)华阳太后和昌平君的居心,因此才会提醒他们注意,可是她怕成蛟担心,也不希望他知道太多,因此故意说不知道。 送信之人是谁?她倒是真的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人不会对他们不利,而且也在关注这件事……到底是谁呢…… 她站在窗前,看着深邃的夜空,也许是因为没有空气污染,战国末年的星空漂亮得一塌糊涂,星星如钻石一般,闪得让人心动。夜空下的雪地白晃晃的一片,仿佛蒙上了一层月色似的。 到底是谁呢……到底会是谁呢…… 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走到火盆边坐下,伸出手来烤火,唉,也罢也罢,这又不是数学题,单凭想是想不出来的,还是别想了,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要去拜访甘罗呢! ※※※ 话说,成蛟从真如居回来后便按照李妍兮的吩咐加强了府中的防卫,夜里睡觉也安排了人守夜,两三日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事发生,成蛟不觉疑心李妍兮多虑了,渐渐放松了警惕。 第四天夜里,他正在书房里看书,因是好不容易才从朋友手中得到的《司马兵法》残本(注),成蛟如获至宝,不觉看痴了过去,直到深夜仍不释卷。 【司马兵法,春秋末年齐国人司马穰苴所做,是中国古代著名兵书,“武经七书”之一,最早见于《汉书·艺文志》的礼类,称《军礼司马法》,共计155篇,因亡佚严重,现仅存5篇,内容不全,但仍具有很好的军事思想和很高的军事价值。《司马兵法》论述的范围极为广泛,基本涉及了军事的各个方面;保存了古代用兵与治兵的原则,包括夏商周三代的出师礼仪、兵器、徽章、赏罚、警戒等方面的重要史料。】 夜深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花扑簌簌地打在窗户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铜盆里的炭烧得通红,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因为烧着炭,所以开着一扇窗户通风,刺客正是从那扇窗一跃而进,彼时成蛟看书正看得入神,寂静的夜里忽然“咚”地一声轻响,他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一个黑衣刺客正拿着剑迅疾朝自己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成蛟一把抓起手边的长剑一跃而起,恰恰挡开了朝自己胸口刺来的剑。成蛟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因为提前做了防备,在手边放了一把剑,否则这次不死也会重伤! 那刺客再次拿起剑来要刺成蛟,然而门外的侍卫已经听到了房内的打斗声,连忙冲了进来,那刺客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四个侍卫,黑布蒙住的脸上只一双锐利的眼睛,凌厉地在四个四个侍卫伸手睃巡,似乎是在掂量对手的能力。 成蛟因手上有伤,看到侍卫进来不觉松了一口气,这时才感觉到手臂上一阵撕裂的疼痛,想必是伤口又裂开了…… 成蛟的脸皱了起来,捂着伤口望着刺客,只想引他开口:“来者是客,不知兄台是否对成蛟有什么误会?若是成蛟曾有得罪之处,还请兄台见谅。” 107.第107章 抓到刺客 那刺客冷冷地瞟了成蛟一眼,并不开口,手中长剑一挥便朝成蛟刺过去,侍卫连忙上前去将成蛟挡在身后,只听乒乒乓乓一阵清脆的兵器撞击声,那刺客近不得半步,成蛟捂着手臂站在墙角冷眼旁观,细细地观察着那刺客的一举一动。 估计是觉得自己伤不了成蛟,再者担心继续打斗下去会脱不了身,于是那刺客迅疾往窗口跑去,腾地一跃从窗口消失了。 “快——抓住他——”成蛟急道。 侍卫连忙跑到院子里,只见那刺客已经站在屋顶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快——上去抓住他!” “可是公子——”侍卫并不敢离开成蛟半步,“只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若是他们上去追那个刺客之后,又从哪里冒出一个刺客的同伙来,那可如何是好? 成蛟急得不得了,真想大声疾呼叫醒府里的人,却又担心吓到了韩夫人,急得咬牙切齿直跺脚。 正心急如焚,谁知东厢房的屋顶不知何时竟又冒出了一个白衣刺客,对,是白衣刺客,在黑色的屋顶上那么显眼,看得一清二楚。 成蛟不觉抽了一口凉气,担心这两个刺客若是联手,自己身边这四个侍卫会打不过他们,然而,接下来的事证明了成蛟的担心是多余的——那白衣刺客和那黑衣刺客打起来了。 成蛟和侍卫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起起落落地打得起劲,看样子两人不相上下,这白衣刺客虽然绊住了黑衣刺客没让他逃脱,可是一时半会是赢不了的。 “你们两个上去帮忙——你们两个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反应过来自己该帮那个白衣刺客的忙时,成蛟连忙指挥道。 两个侍卫腾地跃上屋顶,与那白衣刺客围攻那个黑衣刺客,黑衣刺客渐渐力不从心,终于被白衣刺客手中的剑一把刺中大腿,“噗通”一声从屋顶摔下来,四脚朝地倒在雪地上。 成蛟身边的侍卫连忙围了过去,用剑抵住刺客的背,另外两个侍卫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只那白衣刺客依然站在屋顶上看着。 “翻过身来!”成蛟冷冷道。 那刺客低声呻/吟着翻翻翻过身来,腿下的雪地已被鲜血染红,看到四五把长剑抵着自己的胸口和喉咙,那刺客知道自己是逃不离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方才仰起的头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成蛟朝侍卫努了努嘴:“揭去他的蒙面布。” 侍卫揭去那刺客的蒙面布后,成蛟凑上去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于是,冷冷道:“成蛟与兄台并不相识,那么,想必是有人派你来的咯?” 那刺客冷冷地看了成蛟一眼,头用力一伸,嘴巴一鼓,似乎是想咬舌自尽,成蛟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正想出手阻止他,身旁忽然闪过一个白影,那白衣刺客,哦不,是那白衣侠士已经一把捏住了黑衣刺客的喉咙。 黑衣刺客在白衣侠士手中挣扎,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恨恨地瞪着白衣侠士,白衣侠士冷冷道:“若是你敢自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父母和家人,一个不留!” 108.第108章 白衣侠士 黑衣刺客眼中泛起一股浓烈的恨意,眼神如利剑,白衣侠士眉梢微微一扬,冷笑道:“我说到做到!” 黑衣刺客似乎终于放弃自杀的念头,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衣侠士这才放开他的喉咙,站起身来对成蛟道:“公子是问不出来的,把他交给吕不韦吧!” 他声音清朗,脸上蒙着白布,可是眼神清冽,一双丹凤眼斜插入鬓,成蛟用心地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曾见过这双眼睛。 “多谢侠士相救,不知侠士尊姓大名——” “哈哈哈——”白衣侠士朗声一笑,哗啦一声跃上屋顶,站在屋顶上笑道,“公子无需多问,在下既然蒙面,就是不想让公子知道身份,公子只需按照在下说的去做,把这个刺客交给吕不韦就可以了!”说着,就消失在夜空之中。 成蛟回过神来,命人把刺客捆起来押到书房里,在明亮的灯光下再认真看了看,确定是个陌生人,再问为何要行刺他、是谁派他来的,他咬紧牙关闭口不言,只是冷冷地睥睨着成蛟。 成蛟叹了一口气,发现果然如那白衣侠士所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派人点了火把,连夜把那刺客送到吕不韦府上去。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吕不韦早已就寝,听到有人来报说公子成蛟府中捉到了刺客,吕不韦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心“咯噔”一声掉进冰窟里了,后背发凉,手脚冰冷。 ——怎、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谁违背他的命令私自行动了?不、不可能,没有他的命令,谁敢私自行动? “抓到的是、是、是谁?” 吕不韦急得连声音都颤抖了,也不让姬妾服侍,自己胡乱地穿着衣裳,额上冷汗直冒。 “老奴不知——”老管家低声道,“可是,老奴方才看过了,好像不是我们的人——” 吕不韦忍不住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皱眉道:“好像不是?你确不确定?!” “老奴确定!”老管家连忙点头道,“确定不是我们的人!” 吕不韦彻底放下心来,跟着老管家到前院去了,一看那刺客果然不是他的人,心中不觉欢喜起来——这下好了,现场逮了个正着,终于可以给华阳太后一个满意的答复了,哈哈哈…… 刀、棍、叉、鞭、钩,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审讯了整整一夜,那个刺客却始终牙关紧咬,连屁都没放一个,因为担心用刑太重死无对证,吕不韦只得让用刑的人住手,准备等天亮再把这个满意的答复送到华阳太后面前,吩咐人好好看守便回去更衣。 天一亮,吕不韦就迫不及待地让人押着刺客往华阳宫而去,本以为天色太早太后尚未起床,谁知通报的人出来后直接就领着他进去。 吕不韦请过安后,抬起头来看着华阳太后,只见华阳太后端坐案前,正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茶,脸上的妆容似乎不像从前那般精致,脸色看起来也有一丝憔悴,吕不韦忍不住担忧道:“太后气色不是很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109.第109章 不敢邀功 华阳太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定,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冷道:“有劳丞相关心了,只是昨儿窗外野猫打架,吵得紧,哀家睡得不甚踏实,丞相这么早来,不是就为了给哀家请安吧?” 吕不韦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神色,朗声道:“微臣今天是来给太后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哦?”华阳太后秀眉一挑,“什么满意的答复?” 吕不韦笑道:“太后看过便知——来人,把刺客押上来!” 随从押了那刺客进来,那刺客早已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黑色的衣服上一块块硬邦邦的血迹,他低着头,脚步踉跄,嘴唇苍白,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抬起头来让太后好好瞧瞧——”吕不韦厉声道。 也不知是昏昏沉沉没听见还是故意的,那刺客的头似乎越发低了些,吕不韦使了个眼色,押解的人一把抓起那个刺客的头让他扬起头来。 “啪——”地一声,华阳太后一声惊呼,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了裙子,宫女们连忙上去又是捡茶杯又是帮她擦拭,她静静地任她们服侍,一双眼睛惊骇异常地盯着那刺客,嘴唇微微发抖。 那刺客终于渐渐睁开眼睛来,似乎是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太后,竟也毫无顾忌地看着她,眼眸深如幽潭。 吕不韦察觉异样,看着华阳太后沉声叫了两声:“太后……太后……” 华阳太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用袖子掩住了脸,一副又嫌恶又害怕的模样,转过头来对吕不韦道:“谁叫你把这么可怕的人带进来,又脏又臭的,吓死哀家了——” 站在一旁的太监看到太后吓到了,连忙尖着嗓子道:“还不赶快把这脏东西带下去!” 侍卫便押了那刺客下去,待他们退下去后,华阳太后才放下袖子,抬手在鼻端轻轻扇了两下,嫌恶道:“这什么味道?小初子——焚香——” 那小太监连忙往铜鼎里放了一把檀香,不一会儿,屋内轻烟缭绕,香气弥漫。 “微臣该死——”吕不韦连忙请罪道,“因抓到了行刺成蛟公子的刺客,微臣一时高兴,竟忘了会吓到太后,请太后恕罪。” “你是说——方才那人就是行刺成蛟的刺客?”华阳太后接过宫女重新递过来的茶杯,悠悠道。 “正是——是昨天晚上在公子府上行刺公子未果,被公子抓到了,送到微臣府上——想必,一定是上次未能伤到公子,这次又来了——”吕不韦朗声道。 华阳太后眼中露出一丝冷笑,冷冷地盯着正垂手躬身的吕不韦,心中恨得要死,真想把手中的杯子摔出去,指着宫门让他滚…… “哼——”她勉力挤出微笑来,言不由衷道,“丞相辛苦了,不出五日就抓到刺客,真是能干,哀家一定会好好赏你的,只是,你说这刺客是成蛟府上抓到的?” “微臣不敢邀功,这刺客,确实是在公子府上被抓获——” “好、好、好——”华阳太后把手中的杯子递给一旁的宫女,站起身来踱到吕不韦身前,“你把这刺客留下,哀家要派人好好审问,听成蛟发落。” 说着,华阳太后吩咐下去,赏赐吕不韦锦缎五十匹,黄金三十两,吕不韦连忙谢恩,告辞出去。 110.第110章 烂泥朽木 吕不韦走后,华阳太后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墙角,风韵犹存的脸扭曲成一幅抽象画,宫女和太监们都吓坏了,跪在地上连气都不敢出。 “来人!去把昌平君给我叫来!” 太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昌平君来了,看到华阳太后脸色阴沉得可怕,昌平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昨天吩咐你的事,可做好了?”华阳太后端坐着,也不看昌平君,冷冷道。 “昨天晚上已经派人去了……”昌平君额上一层冷汗,“只是、只是……到现在还没、没有消息……” “啪——”地一声,华阳太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派了几个人去?!” “一、一个……”昌平君嚅嗫道。 华阳太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真想狠狠地扇他两巴掌,却不得不强忍着,握着拳头指节泛白:“哀家不是说,要确保万无一失吗?!为何就只派一个人去?难道我们没人了吗?!” “微臣、微臣是想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昨天派去的人武功高强,不会、不会有事的……”可是,昌平君不觉心虚,不知自己为何说着说着就忐忑起来了?额,真的不会有事吗? 华阳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昌平君一眼,昌平君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来人——”华阳太后冷冷道,“把那个刺客给我押上来!” 那个黑衣刺客被押了上来,看着他的身影,昌平君的心“咯噔”一声掉在地上,脸色骤然苍白:“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哼,怎么会回事?你问我我问谁去?!”华阳太后愤愤道,“你可看好了,昨天你派去的人,可是他?!” 昌平君定定地看着那刺客的脸,牵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急得舌头都打结了:“是、是、是……” 华阳太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几乎要绝望了:“既然是他,那么你知不知道他被成蛟抓住送到吕不韦府上了?” 昌平君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抬头看华阳太后——昨天晚上派了刺客后,他就搂着新买来的歌姬喝酒取乐,后来就喝醉睡死了过去,一觉睡到天大亮,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喊了起来,说是太后宣他进宫。 看到他那副模样,华阳太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冷道:“如果你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可雕的朽木,那么,往后所有的事我都会吩咐昌文君去办的。” 听了华阳太后的话,昌平君的身子忍不住一僵,连忙抬起头来看着华阳太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只差没哭出来了:“微臣该死,微臣罪该万死,望太后再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一定会好好办事,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错!” “好——”华阳太后冷笑道,“哀家就最后相信你一次,若是你再次让哀家失望,哀家往后再也不会管你了。当然了,芈柔入宫之事哀家也不会管的!” “微臣、微臣绝对不敢了!”昌平君皱着一张老脸道,“谢太后开恩,谢太后愿意给微臣一个机会!” 111.第111章 度娘是谁 华阳太后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指着那个刺客道:“人你带走吧,我会告诉吕不韦和成蛟说刺客畏罪自杀了,接下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哀家只告诉你,若是这件事走漏了风声,你我绝对脱不了干系!”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昌平君朝华阳太后磕了个头后连忙站起身来,吩咐人秘密带着那刺客从后门出去,他也赶紧回去了。 原来,李妍兮早已料到华阳太后和昌平君有可能派刺客去刺杀成蛟,也许他们并不会想要成蛟的命,毕竟成蛟是王室子弟,可是一定会让成蛟重伤。 若是成蛟再次被刺客刺伤,世人自然而然会认为是上次那批刺客所为,无论最后华阳太后他们能不能找到吕不韦派人行刺太子丹的证据,对吕不韦来说都将压力倍增——若是找到了幕后指使,那么伤害成蛟的人自然是吕不韦;若是找不到,那么对吕不韦来说也是一种困境。 说实话,当初李妍兮也不确定华阳太后会不会真派人去行刺成蛟,毕竟华阳太后是成蛟的嫡祖母,理应担负起保护王室子孙的职责,因此只是吩咐成蛟加强防卫,以防万一。 另一方面,她已经做了双重准备,那日/她去找甘罗,替甘罗出了一个妙计——若十日之限到了,吕不韦还没找出刺客,那么就让吕不韦派人到十里亭附近去细细搜查,到时候自然可以搜出刻有带有燕国标志的玉佩和剑佩。 把矛头指向燕国后,吕不韦可以回华阳太后说刺杀太子丹的是燕国人,有玉佩和剑佩为证,华阳太后就算不信,也没有其他办法,那么,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接下来华阳太后也就没办法再借这件事发挥,成蛟便可以抽身了。 一切都如李妍兮所料,除了那个白衣侠士,她实在不知道那个白衣侠士会是谁,只知道,一定是那天飞箭传信给他们,提醒他们注意的人。若非这白衣侠士出手相助,也许那天晚上就抓不到黑衣刺客了,这白衣侠士,可是帮了大忙啊! 黑衣刺客被抓到的第二天,成蛟就到真如居来,他一直以为那个白衣侠士是李妍兮安排的人,因此想到真如居去问个究竟。 到了真如居,给他开门的人是高渐离,一见到高渐离,成蛟便拉着他的袖子,盯着他的脸猛瞧,高渐离被看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成蛟才摇摇头叹了口气:“唉——不是丹凤眼——” 走到前院,正好看到茗瑶在清扫院子里的雪,成蛟又站在一旁盯着她看,看得茗瑶不知所措,成蛟又摇摇头叹气道:“不是丹凤眼……” 方才在门外就已经听到琴声了,如林间清泉,叮叮咚咚,如流水淙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成蛟知道这是李妍兮的琴声,于是便径直往李妍兮的琴房而去,进了琴房,他便径直在窗边坐下,静静地听她弹了一会儿琴。 一曲毕,李妍兮揉着手指头站起身来:“公子为何来我这里?”不是已经吩咐过他这段时间别往她这里跑的吗?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所以来向妍兮姑娘请教——”成蛟笑嘻嘻道。 额,李妍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每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来找我,敢情真把我当成万能的度娘了?” “度娘是谁?”成蛟好奇道,这名字一定就是个风情万种娇媚动人的女子…… “就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女人……呵呵……” 112.第112章 派人打听 于是,成蛟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妍兮,李妍兮静静地听着,炉子上的茶煮开了,咕噜咕噜地冒着白气,李妍兮拿起茶壶来给成蛟倒了茶。 “那个白衣侠士……到底是谁?”成蛟拧眉道,“莫不是姑娘派去的吧?” “公子也太看得起我了——”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认识武功如此高强的人。” “真的不是姑娘派去的人?” 李妍兮摇了摇头,轻轻地吹着杯子上的白气,浅浅地抿了一口茶:“依我看,定是那天晚上飞箭传信的人——可是会是谁呢?” 看到她侧着头沉思,似乎真的不知道,成蛟道:“我倒是看到了那个侠士的眼睛,一双丹凤眼敏锐有神,声音也好听,只是我没听过这个声音,不过觉得似乎有点……燕国人的口音。” 燕国人?! 李妍兮猛然抬起头来望着成蛟:“你是说?那白衣侠士有燕国口音?你可听清楚了?” 成蛟撇撇嘴,显然不满李妍兮的质疑:“我认识太子丹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燕国口音?” 嗯,李妍兮轻轻颔首,默默地喝着手中的茶,不再言语,也许可能大概是…… “姑娘可想起是谁了?”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成蛟好奇道。 “没有——”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认识的燕国人也就太子丹一个,哦,还有高大哥和茗瑶,可是昨天晚上他们并未离开真如居半步,如今太子丹回去了,所以,我怎么可能知道那白衣侠士会是谁?” 嗯,好像是这样哦…… 成蛟默默地喝着茶,陷入沉思之中。 “哎呀——”李妍兮连忙笑道,“反正这白衣侠士不会害我们,这就OK啦,何必想那么多呢?再说了,正如那白衣侠士所说,若是时机成熟,他自然会露出真面目,公子你就别多想啦。” 成蛟笑了笑,眼中有一丝无奈:“姑娘说的是,可是,不知道这人是谁,我心里总是不安,只怕……唉,人心叵测,他今天为了某些利益帮我们,谁知道明又会如何呢?” 听他如此一说,李妍兮也不觉沉默了,是啊,她似乎一味地往好处想,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这个白衣侠士是好人,是因为不相信人性本恶,还是因为他的善意提醒? “公子说得很对——”妍兮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公子府中最好还是继续加强防守,不要放松警惕,我会派人去查查看那个白衣侠士的身份。” “哦?姑娘如何查?”成蛟好奇道,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女人了,虽然知道她聪明,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人”可以派? “呵呵……”李妍兮喝了一口茶,笑了笑,“我让高大哥出去查一查,毕竟高大哥也是燕国人,说不定到处打听一下能知道些什么。” 成蛟这才打消了疑心,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暮色降临时成蛟才回家去。李妍兮照例送成蛟出门,看着他的马车离去之后才回房,谁知,一迈进房中就看到琴上放着一封信,是的,是一封信,写在一块白色的绢布,平平地摊开在琴上…… 113.第113章 绝无恶意 李妍兮骤然提高了警惕,跑到窗边探出头去四处看了看,并无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李妍兮连忙拿起那封信来,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是前几天那封飞箭传信的笔迹:“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在下绝无恶意,姑娘无需多心。” 绝无恶意,无需多心。 李妍兮定定地盯着那几个大字,潜意识里又相信了信上之言,相信那人绝无恶意,可是,她不知不觉也好奇了,想知道那个白衣侠士到底是谁? 李妍兮叫了茗瑶和高渐离来,把方才的事告诉了他们,高渐离讶异道:“方才我一直在家中,为何竟然没察觉有人来?!” 李妍兮笑道:“没察觉也无妨,所幸这人并无恶意,只是妍儿好奇,想知道这人是谁,麻烦高大哥你出去探访探访吧?” 高渐离点了点头便拿着剑出门去了,李妍兮和茗瑶且在家等消息。 ※※※ 且说,夏太后原本这几日身体不适,听说成蛟夜间遇刺,受了惊吓,病情加重了许多,成蛟天天到芷阳宫去请安,她看到成蛟安然无恙,也才略微放下心来,病也好了大半,只是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想起自己到秦国几十年,熬了大半辈子,当年,她亲眼目送年幼的儿子去赵国做人质,儿子离开后,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太子府(因秦昭襄王在位时间很长,安国君嬴柱当了十几年的太子,正式改元即位仅三天就一命呜呼了)上熬了许多年,终于熬到儿子回国之日,母子团聚。 虽然后来儿子当上了秦王,可惜在位仅三年就英年早逝,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如今嬴政终于当了秦王,也很快就要行冠礼亲政了,目前正张罗着替他选妃,她这当祖母的也算可以放心了,只是这成蛟…… 唉,夏太后知道成蛟自小善良活泼,虽然贵为王子,却从来没有太大的野心,整日只和那些咸阳游侠混,然因当年她曾有意让赢异人立成蛟为太子,以致华阳太后和吕不韦至今仍防着成蛟。 她知道如今成蛟尚且年幼,也没有显露出太大的野心,况且有自己的庇护,华阳太后和吕不韦不敢拿成蛟怎么办。可是,夏太后忽然有点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离世…… 唉,只怕到时候成蛟会吃苦啊! 如今秦王选妃之事已大致妥当,夏太后决定趁自己健在之时赶紧让成蛟成婚,于是和华阳太后、韩夫人商量过了,两人也同意,于是,夏太后便吩咐韩夫人负责此事,已下了诏书让人从朝中重臣、皇亲国戚家中挑几个妥当的姑娘。 成蛟原本一直不知,这日听自己身边的随从潘斯说了,才知道祖母和母亲早已张罗着替自己王妃了,登时跳了起来,差点没将手中的书扔到墙角去。 “你、你听谁说的?” “这事儿府中上下都已知道了……”潘斯不知成蛟为何这么激动,笑嘻嘻道,“也对,公子很快就要成亲了,难怪这么激动。” “激动个屁!”成蛟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脑袋,气呼呼道,“既然你早已知道,为何不和我说?!” 114.第114章 不想成亲 “小的、小的以为公子早就知道了……”潘斯委屈地摸了摸脑袋,“再说了,公子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有什么好说的……” “叫你多嘴——叫你不多嘴!”成蛟继续用手中的书简敲他的脑袋,“不该多嘴时多嘴,该多嘴时偏又什么都不说!” “那公子到底是要小的多嘴呢?还是要小的不多嘴?”潘斯委屈地皱着脸,都快哭出来了。 “啪”地一声,成蛟将手中的书仍在案上,朝潘斯招了招手往门外走去:“备车,我要去芷阳宫——” 到了芷阳宫,夏太后午睡刚起,正在喝银耳莲子羹,看到成蛟来了,连忙让宫女给成蛟也盛了一碗。 “孙儿听闻,祖母太后正张罗着给孙儿娶妻是吗?”成蛟端着银碗也不吃,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夏太后。 夏太后笑呵呵道:“如何这副表情?倒像是逼着你上战场似的,娶妻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啊,再说你也不小了,你王兄成了亲,接下来也该轮到你了!” 呜呜,还不如逼他上战场呢,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成亲的好嘛…… “孙儿、孙儿还不想成亲!”成蛟急道,“再说了,王兄这不还没成亲嘛,待王兄立了后再张罗我的婚事也不迟!” “唉——”夏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祖母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祖母的身子大不如前,因此想让你早点成亲,了了我一桩心事!” 听到夏太后这么说,成蛟不禁默然,拿着调羹慢慢地搅着碗里的莲子羹,嘴上虽不说,可是心中似乎也很委屈——不,他不想成亲,不想成亲,不想成亲……如果他成亲了,那妍兮姑娘怎么办?! 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在意李妍兮对自己亲事的看法,成蛟不禁吓了一跳——额,他成不成亲与妍兮姑娘何干?为何他会下意识地想起她? 看到成蛟默然不语,脸上似有不悦,夏太后悠悠道:“为何闷闷不乐?可是不中意祖母和你母亲替你选的女子?” “啊?!”成蛟吓了一跳,头一下子就大了,天啊,难道她们已经连人都选好了?不、不是吧…… “不知祖母和母亲选、的是哪、哪家的女子?”成蛟不禁窘迫道。 “尚未选好——”华阳太后悠悠道,“只是,我们比较中意的是你母亲娘家的侄女、你表舅的女儿……” 额,又是韩国女子…… 成蛟早就料到祖母和母亲极有可能会从韩国王室中选人,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猜中了。 “呵呵……”成蛟挤出一抹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若是不喜欢,我和你母亲也不会勉强你——”夏太后悠悠道,虽然说是不会勉强,可是语气听起来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不知,你可有什么中意的女子?” 中意的女子…… 成蛟眼前忽然浮现出李妍兮俏丽的脸庞,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噗通、噗通像要从喉咙蹦出来一般,白皙的俊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夏太后是历经世事之人,早已不动声色地将成蛟的表情看在眼中,当下肯定成蛟是有喜欢的女人,不过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凡有点钱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何况他还是王族公子?! 115.第115章 红颜祸水 夏太后笑眯眯道:“若是你有喜欢的女子那也不妨,咱们就把那姑娘娶回来当侧妃。” 什么?娶、娶、娶回来?当侧妃? “不、不、不……”成蛟连连摆手道,“那姑娘并非普通女子,她是断然不会嫁给孙儿的……”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呜呜,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不、不、不……”成蛟连忙改口道,“孙儿并没有中意的姑娘、没有中意的姑娘,呵呵……一切但凭祖母和母亲做主……” 夏太后微微拧眉道:“哦?是谁家的姑娘?” 谁家的姑娘这么大胆,竟然还“断然不会”嫁给成蛟,要知道能够被她的宝贝孙儿看上,那可是莫大的荣幸啊!并非普通姑娘,那……会是谁呢? “不是、不是谁家的姑娘……”成蛟脸涨得通红,连忙道,“孙儿并不想娶她为妻……只是认识罢了,认识……” 看到他又急又窘,夏太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待成蛟离开后,她才吩咐身边的人去打听打听,看成蛟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无论如何,夏太后希望成蛟能快乐幸福——既然正妃由不得他自由选择,那么,希望侧妃能够如他所愿吧! 谁知,第二天派去打听的人就来报说:“公子喜欢的是一个青楼女子,据说这女子曾经是群芳楼的头牌,公子替她赎了身,养在梧桐巷一个叫“真如居”的院子里。据说公子经常往她那里跑,受了伤后也是在那里过夜的,而且还听说,那日公子在十里亭遇刺,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 夏太后听得眉头紧皱,心中不觉泛起一股怒气,当即认定这个女人是红颜祸水,迷得成蛟神魂颠倒不说,还害得成蛟受了伤! ——哼,青楼女子,不用看就知道是个狐狸精,这种女人买到府中当个侍妾尚且还嫌她出身不好,如何当得了成蛟的侧妃?!哀家倒要见见,看她有何能耐! “你说,这姑娘擅长音律,弹得一手好筝?”夏太后冷冷道。 “是——”太监回道,“据说这姑娘的琴艺在咸阳城里数一数二,连蒙老将军的长孙(注)都比她不上。” 【蒙老将军,即蒙骜。蒙骜本是齐国人,后投靠秦国,官至上卿,历仕秦昭襄王(嬴稷)、秦孝文王(嬴柱)、秦庄襄王(赢异人)、秦始皇(嬴政)四朝,数次率军出征,屡立战功,其子蒙武、其孙蒙恬(擅长弹筝)都是秦国名将,蒙氏家族为秦国统一中国立下了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 “那好——”夏太后沉着脸道,“派人去将那姑娘请来——就说哀家听闻她弹得一手好琴,想请她为哀家演奏两曲。” 话说,李妍兮正换了衣裳,准备亲自到渭风雅苑去打听一下有关那白衣侠士的消息,尚未出门,却见茗瑶慌慌张张来报说:“妍儿——外面来了人,说、说、说是太后宫里的,请姑娘进宫去!” 李妍兮也觉得讶异,疑惑道:“是哪个太后?为何会要我进宫去?” 莫不是找错人了吧?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太后好嘛,怎么会有太后找上门来?难道是……她暗中帮助成蛟的事被华阳太后的人察觉了?! 李妍兮很快就镇定下来,吩咐茗瑶先把来人请进来,一问,才知道是夏太后宫里的人,说是夏太后听闻她的大名,请她进宫去为太后演奏一曲。 李妍兮只怕其中有诈,不觉多了个心,要了那人的腰牌一看,果然上面写着“芷阳宫”三个,想来真的是夏太后宫里的人了! 116.第116章 拜见太后 李妍兮心中忐忑,不知道夏太后为何会知道她,还突然宣她进宫,说是进去演奏秦筝她是不信的,只怕是和成蛟有关——也许,夏太后知道她和成蛟受伤之事有关了? 想了想,她觉得夏太后极有可能是要找她兴师问罪的,毕竟是她害了她的宝贝孙子受伤的,呜呜,若真如此,那她就好好认错吧…… 进了芷阳宫,李妍兮只觉一股肃穆之气扑面而来,心不知为何提了起来,脚步也轻了起来,跟在领路的太监后面小心翼翼地走着。因为怕有什么事,她只说茗瑶是抱琴的丫鬟,带了茗瑶一起来。 那小太监领她穿过前厅,来到东边一处院落,让她在一间朝阳的屋子里等着,屋里烧着炭,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温暖又明亮。 等了片刻,只听门外咳嗽一声,一个太监尖声通报道:“太后到——” 李妍兮慌忙起身,在长案边站立,战国是个百家争鸣,人才济济的时代,各国之间为了表示自己重视人才,对知识分子礼遇有加,彼此之间的礼仪也没有像后来那么严苛,拜见王孙贵戚时也不需要又跪又拜的,只需垂手侍立以示尊敬即可,直到明清之后,君臣之礼才越来越变态,为臣者渐渐奴化,所以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满清官员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自称“奴才”。 华阳太后淡淡地瞟了一眼那个垂手恭立的白衣女子,走到东面的主位坐下,指了指李妍兮身边的长案道:“海棠姑娘请坐——” 海棠姑娘…… 呵呵,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曾经还是“海棠姑娘”呢,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好地再当一次海棠姑娘吧…… “海棠低贱,不敢在太后面前就坐——”李妍兮低着头道。 夏太后唇角闪过一丝不屑,随即眉眼俱笑,像一个和蔼的老祖母一般笑呵呵道:“姑娘无需客气,哀家今日请姑娘来,是听闻姑娘琴艺了得,想听姑娘弹奏几曲,若是姑娘不坐,那还如何弹筝啊?” “那——”李妍兮依然低着头,“海棠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便在长案便坐下,缓缓地抬起头来,一抬头,就看到夏太后微眯着眼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公务员面试的考官似的,将她衡量了又衡量,检视了又检视。 李妍兮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可是脸上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微笑,并不回避,只微笑着看着夏太后。 生得也倒标致,难怪成蛟会迷上她呢!然而,除了漂亮一点外,这青楼女子有什么不平凡之处呢? 上了茶,夏太后让李妍兮喝茶,然后又默默地观察着她。渐渐地,夏太后发现这女人举手投足从容有度,不慌不忙,明知道自己正盯着她看,却丝毫没有慌乱,也没有一丝的不自在,甚至敢无惧地迎视她的眼光! 哼,果然有点意思。 李妍兮喝过茶,缓缓放下茶杯,对夏太后宛然一笑:“不知太后喜欢听什么样的曲子?” 夏太后原本就无意听琴,因此笑道:“哀家也不知道近来坊间流行什么样的曲子,你就捡最拿手的曲子弹来听听。” 说完,宫女们便布置好了琴案,茗瑶摆好琴,李妍兮悠然入座,随手弹了《梁祝》里的“楼台会”,哀婉的琴声缠绵凄苦,如泣如诉,如丝如缕,琴声如水一般在空气中渐渐蔓延开来…… 117.第117章 纳她为妾 夏太后听痴了过去,一曲毕,她依然沉浸在那股缠绵哀婉的悲伤中不可自拔,许久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曲子听来真是心酸,哀家听了不知为何心里堵得难受……” 李妍兮淡淡笑道:“太后果真是通音律之人,这曲子说的就是一个哀伤的故事。” “哦?什么故事?”夏太后也好奇了起来。 李妍兮便把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大略说了一遍,夏太后听着听着眼神渐渐深沉,眼中隐约藏着一丝不悦,李妍兮并未察觉出她的异样,笑道:“……所以说,这对相爱的情侣最后因为父母的反对化成了蝴蝶……” 夏太后唇角微微一扯,轻笑道:“呵呵,故事虽然感人,可关键是海棠姑娘弹得好,姑娘的琴声如此美妙,难怪成蛟也喜欢听姑娘弹琴了。” 呵呵,扯了这么久,她又是弹琴又是讲故事的,这老太太终于说到重点了! “承蒙公子喜爱——海棠感激不尽——”李妍兮温柔笑道。 “呵呵……”夏太后干笑两声,喝了一口茶,表情依然和悦,“那姑娘觉得成蛟如何?” “啊?” 李妍兮一怔,不知夏太后为何忽然这样问,看到她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李妍兮登时明白了,莞尔一笑,悠悠道:“公子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不愧是王室子弟,最难得的是公子有怜贫恤弱之心,待人诚恳,就算是海棠这等低微之人,公子也以诚相待。” 哼,以诚相待! 夏太后眼中终于浮出一丝不屑,语气也降了温度:“既然成蛟如此疼惜你,那么,姑娘可有想过嫁与成蛟为妃?” 李妍兮怔了怔,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终于明白夏太后叫自己来,不是为了追究成蛟受伤之事,而是以为成蛟喜欢上她,想来向她立个威的! 李妍兮眼中忽然浮现出韩剧里经常出现的狗血镜头——夏太后将手中的茶水一把泼到她脸上,指着她的脸骂她是贱人,根本配不上她的宝贝孙子;或者从怀中掏出一块砖头,哦不,是砖头般大小的金子,高贵冷艳地告诉她收了金子赶紧离开成蛟…… 额,好大块的金子啊,我到底该不该收下呢?好烦哦…… “海棠姑娘!” 看到李妍兮非但不回答她的问话,竟然还发起呆来,夏太后不悦地拧眉道:“姑娘可有想过嫁与成蛟为妃?” “啊——不、不、不——”李妍兮连忙摇头道,“太后误会了,我与公子萍水之交,只是闲来听琴聊天而已,海棠根本就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海棠自知卑微,根本就配不上公子!” 夏太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好像真的和成蛟没有什么亲密关系。可是,看她急着推开烫手山芋似的连连否认,不知为何,夏太后心里又泛起一丝不悦。 “呵呵呵……”夏太后喝了一口茶,轻笑道,“那真是可惜了,哀家看姑娘长得标致,琴艺又好,难得成蛟和姑娘谈得来,正想让成蛟纳姑娘为妾呢。” 什么?纳她为妾?! 哈,这老太太也太搞笑了吧,竟然想让成蛟纳她为妾?也不问问她李妍兮愿不愿,就想让她当成蛟的妾?这、这、这也太不把她当人了吧?! 118.第118章 朋友而已 “不、不、不——”李妍兮又是一连串的拒绝,努力笑道,“多谢太后美意,海棠自知卑微,绝对、绝对不想嫁给公子为……额,妾。” 看到李妍兮真的没有野心,夏太后终于放心,只是这好心好意的戏既然开始了,就得继续演下去,于是叹了一口气道:“唉——哀家只是担心,成蛟也不小了,却还像个孩子似的,至今尚未成家,难得他喜欢姑娘,哀家便想若是姑娘不嫌弃,就留在成蛟身边,也好照顾他……” “不——”李妍兮忙道,“太后误会了,海棠与公子,啊不,是公子与海棠,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即是如此,那哀家也不勉强海棠姑娘——”夏太后笑吟吟道,“难得成蛟与你聊得来,还望姑娘多多教导他、多多照顾他。” “太后此言差矣,应是公子教导海棠、照顾海棠才是。”李妍兮知道做祖母的人最喜欢人家夸她的宝贝孙子了,于是也笑吟吟道,“公子博学广识,见多识广,海棠一介女子,素日蜗居小院里,什么都不知道,亏了公子教了海棠许多东西呢!” 夏太后一听,果然欢喜起来,笑呵呵地和李妍兮又聊了一会儿成蛟小时候的事儿,直到日色将暮才让人送李妍兮回去。 ※※※ 话说,李妍兮从芷阳宫回来之后,并未向成蛟提及夏太后请她进宫之事,直到几天后成蛟去真如居时,无意中从茗瑶口中得知。 听闻夏太后请李妍兮进宫,成蛟不禁吓了一跳,只怕祖母会做出什么让他难堪的事来,于是面红耳赤地来到李妍兮面前,说若是夏太后说了什么得罪她的话,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 看到他又羞愧又慌张的模样,李妍兮不禁想起夏太后的话来——既然成蛟喜欢你…… 呵呵,想来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家伙真的喜欢上她了?李妍兮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爱怜,仿佛看到自己的弟弟长了一般,有一丝欣慰,有一丝欢喜。 然而,她只想继续把成蛟当弟弟看待,不想捅开窗户纸,也害怕若一提起,成蛟真的会说要纳她为妾……额,她才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尴尬呢! 看到李妍兮怔怔的,成蛟以为祖母真的说了什么伤李妍兮心的话,不禁慌了,连忙起身深深一躬:“还望姑娘见谅,千万不要把祖母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啊,不——”李妍兮回过神来,柔声笑道,“太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听我弹了几首曲子,然后和我聊了一会儿话。” “真的?”成蛟抬头,质疑道。 “真的!”李妍兮笑道,“太后说了许多公子小时候的事儿,然后问我与公子是如何结识的、公子平时喜欢听我弹什么曲子之类的,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 不知为何,成蛟悬着的心虽然放了下来,可是心中竟有一丝失落——呵呵,他隐隐约约之中,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若真如此,又是期待着什么呢? “真的……再无其他?”看到李妍兮点头,他终于嚅嗫道,“祖母太后她没有说……我的亲事吗?” 119.第119章 将信将疑 “啊?”李妍兮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没有,太后她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我早已知道你很快要成亲了——” 成蛟白皙的俊脸微微一红,低着头道:“姑娘是、是何时得知的?” 何时得知的?呵呵,其实她很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成蛟不说,她也不便提起。 “早就得知了——”李妍兮促狭道,“妍兮先恭喜公子了——希望公子早日娶得美娇娘,早生贵子。” 恭喜…… 看到她如花的笑靥,成蛟眼中有一丝难过,可是很快就挤出一抹苦笑,叹了一口气,颇无奈道:“呵呵,我与王兄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啊!” 李妍兮自然知道他的心事,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赶紧转移话题说她让高渐离去打听了,可是至今仍未打听出那个白衣侠士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谁。 成蛟也束手无策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他自动现身了。” 离开真如居之后,成蛟越想越是担心,只怕夏太后会对李妍兮不利,不是驱车往芷阳宫而去,到了芷阳宫,成蛟便说了自己对李妍兮的感情——他爱慕她、佩服她。 他说:“若要与妍兮姑娘结发,成蛟定要娶她为妻,绝不会纳她为妾,绝不会委屈了她。” 听到成蛟说自己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夏太后脸色一沉,心中却好奇自己的宝贝孙子为何会佩服一个青楼女子,于是淡淡漠漠道:“哦?那日一见,那姑娘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你爱慕她也就罢了,为何竟会佩服她?” 成蛟略一迟疑,便把那日有人要刺杀他,李妍兮提前叮嘱他加强防范,于是抓到了刺客,他才逃过一劫的事告诉了夏太后,夏太后听后却疑心是成蛟为了美化李妍兮的形象而故意这样说,挑眉道:“哦?如此说来,哀家倒该好好谢谢这个妍兮姑娘喽?” 她听到成蛟称她“妍兮姑娘”,便也跟着这样称呼。 “不、不用了……”成蛟忙道,“妍兮姑娘说过她暗中相助的事莫要声张的,因此,祖母太后还是当做不知得好。” ——哦?竟然还有人做好了好事却不想让人知道?难道,那个女人不知道救了成蛟一命可以得到多少好处吗?! 看成蛟一副不想谎言被戳破的样子,夏太后益发疑心,当即决定要再见李妍兮一面,再好好看看这个女人,确定是自己看错人了,还是成蛟在撒谎? 于是,第二天,夏太后再次派人去接李妍兮到芷阳宫来。听了几首曲子,喝了茶,华阳太后便说了成蛟告诉她李妍兮救了成蛟的事,然后和蔼地说道:“哀家今日来,是想好好谢谢姑娘,不知道妍兮姑娘想要些什么赏赐?” 原来是为这事! 李妍兮盈盈一笑,起身行了个礼道:“只是侥幸而已,妍兮不敢邀功,是公子命中福大,有贵人相助。” 哼,听她这么一说,是承认自己帮了成蛟喽?! 夏太后心中不信,于是装作只是随口一提,悠悠道:“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会有刺客来行刺成蛟的?” 120.第120章 性命攸关 李妍兮并不知道关于那件事成蛟对夏太后有所隐瞒,于是便把自己的推理告诉了夏太后,夏太后听了不禁勃然大怒—— 原来,当初因担心她的身体,成蛟并没有告诉夏太后那天晚上去他府上行刺的人是华阳太后和昌平君派去的,也没有将华阳太后与吕不韦之间发生的事告诉夏太后,因此夏太后只知道有人要行刺成蛟,并不知道刺客是何人所派。 如今听李妍兮一说,夏太后吃了一惊,不禁暴跳如雷,大骂华阳太后蛇蝎心肠,看到她气得全身发抖,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夏嬷嬷连忙跪在她身边,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劝她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 李妍兮吓了一大跳,静静地跪在一旁不知所措,连大气都不敢出,呜呜,言多必失啊,她哪里知道夏太后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呢? 在夏嬷嬷的劝慰下,夏太后渐渐缓过气来,连忙吩咐人去宣成蛟进宫,李妍兮一直静静地跪坐着,挺着腰梗着脖子,腿酸得都快断掉了…… 夏太后喝了一口夏嬷嬷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喉咙,又是气愤又是自责地对李妍兮说道:“唉,哀家竟不知此事……哀家知道成蛟那孩子孝顺,可是这并非小事,而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成蛟那孩子对哀家竟也绝口不提……” 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示意夏嬷嬷将她搀起来,夏嬷嬷连忙将她搀扶起来,李妍兮也赶紧站了起来。 夏太后慢慢走到李妍兮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眼中是一层湿漉漉、深幽幽的怜爱:“今日,多亏了姑娘!那日,也多亏了姑娘,姑娘真是成蛟的福星……” “太后言重了……”李妍兮连忙道,心中不觉后悔起自己的多嘴来,呜呜,若是夏太后因此认定了她是成蛟的福星,要把她指婚给成蛟,那可如何是好?! 幸好,夏太后似乎没有这样的想法,只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然后问她要什么赏赐,然后吩咐她往后要多照顾照顾成蛟,吧啦吧啦的…… 李妍兮的手早已被夏太后捏了一千遍一万遍,成蛟才姗姗而来,夏太后这才放过李妍兮,把目标转向成蛟。 夏太后厉声责问成蛟为何瞒她那些事,成蛟怔了怔,不知老祖母是如何知道的,李妍兮只得朝他投去一个既无奈又抱歉的眼神,告诉他她并不是故意的。 夏太后自然知道成蛟隐瞒此事是为自己好,因此成蛟只撒了个娇、请了个罪,夏太后便也气消了,只是想起华阳太后的歹毒来,依然心有余悸:“哀家虽然知道那个女人不好伺候,谁知她竟如此蛇蝎心肠,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狠心伤害王族子孙。” “所幸孙儿并没事,祖母就不要想太多了……”成蛟连忙安慰夏太后道,“往后,孙儿一定会多加小心,凡事留一个心眼,绝不会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话是这么说,如今我还活着他们就敢这样……万一哪天……呜呜……”说着说着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的儿啊,你为何这么狠心,扔下母亲和妻儿,让他们受人欺凌……” 121.第121章 王室忌讳 看到祖母又哭起死去多年的父王,成蛟不禁默然,静静地在一旁垂手侍立,一颗心不觉沉重起来,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瞟了李妍兮一眼,幸好,她脸色哀戚,似乎并没有在笑话他们。 “我的儿啊……若是有朝一日哀家先去了,那成蛟该怎么办?他们母子俩该怎么?呜呜呜……可怜的孩子……” 想起这些,夏太后的低低呜咽声变成了哭声,成蛟心中虽也黯然,可是却又不希望祖母在李妍兮面前这般哭哭啼啼的,待要出声劝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夏太后如此一哭,再想起夏太后过世后成蛟的艰辛,李妍兮不觉潸然,喉咙被棉花堵住了一般,胸口闷得慌。 她努力地咽下喉间的酸楚,起身走到夏太后身边跪坐,微笑着柔声劝慰她:“太后莫要伤心,如今且幸公子并未为奸人所害,太后该高兴才是!太后爱护公子的心情,妍兮也懂,只是太后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 夏太后的哭声止了些,只是依然哽咽着,老泪纵横。 “太后与其担心未来之事,不如趁现在自己身子骨还好,好好为公子打算一下,岂不更好?” 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夏太后心中的哀戚不觉散了许多,用夏嬷嬷递过来的锦帕擦着眼睛,低声道:“哀家早已替他作打算了,待政儿选了妃娶了王后,哀家就让他成亲。” 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轻笑道:“亲事只是其次,除非是足够强大的联姻,否则无法荫护公子一辈子,如今当务之急,是让公子强大起来,这样,才没人敢欺负公子!” 俗话说,柿子专挑软的捏,只有自身足够强大了,才能有足够强大的抗打击能力。 夏太后不觉一怔:“如何让成蛟强大起来?姑娘可认识什么武功高强的人?哀家要替他请个武功高强的师父!” 李妍兮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练好防身之术,那只是其一,治标不治本,挡得过一次刺杀,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刺杀。只有让公子强大到没有人敢刺杀他,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夏太后定定地看着李妍兮,不觉有一丝讶异,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娓娓而谈的李妍兮,和方才的李妍兮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白衣素裙的女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定的、自信的气息…… 夏太后不禁点头赞同:“姑娘的话,确实在理,可是,该如何让成蛟真正强大起来?” 看到夏太后点头,李妍兮不觉信心倍增,声音也不觉提高了些许:“妍兮曾翻过《左传》,看到这样一句话——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世人均敬重德高望重可敬可钦之人,想必太后也知道,当年白起百战百胜受封武安君,就算被昭襄王赐死,秦人自觉立祠祭拜,至今不忘。” 当年,秦昭襄王赐死白起,秦人大悲,无不怜之,许多百姓自觉立祠祭拜他。 赐死白起乃秦昭襄王晚年犯下的最大错误,因此,秦国王室颇忌讳此事,看到李妍兮竟轻描淡写地说起白起之死,夏太后脸色不觉一沉…… 122.第122章 无所顾忌 成蛟也吓了一大跳,连忙递眼色给李妍兮,可惜李妍兮并不知道秦国王室有此忌讳,只微微一顿,便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下去—— “可见,所谓人心所向,说的便是这种情形,纵然贵为昭襄王,赐死白起犹有民怨,所以说,一个人只要能够受人尊敬,得人爱戴,那么人人都愿意去保护他,又有谁敢冒天下大不违去伤害他?” 看到成蛟一脸着急地再次给自己使眼色,李妍兮不禁怔了怔,正寻思着要不要偷偷问问他是怎么了,却听到夏太后脸色严肃,淡淡道:“继续说下去!” 成蛟看了一眼夏太后,脸上焦急的神色似乎缓了许多,李妍兮便继续说道:“成蛟年幼,德不高望不重,只怕太后有生之年很难见到他立德有成。” “嗯哼——”成蛟轻轻咳嗽了一声。 李妍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吉利的话,连忙福身请罪道:“妍兮口无遮拦,望太后恕罪!” 谁知,夏太后却笑眯眯的,摆摆手道:“姑娘无需顾忌,继续说下去。”呵呵,这女孩子啊,先是“白起之死”,后是哀家“有生之年”,还真是无所顾忌! 李妍兮平了身,继续说道:“若是像吕不韦那样立言,咱也找一群人来张罗一部《成蛟春秋》倒也可行,可惜著书立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好歹也要三五年的时间,太后……” 额,李妍兮猛然打住,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尴尬地看了成蛟一眼,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才继续道:“太后护孙心切,妍兮不忍看太后日夜忧心,因此想公子如今能做的只有立功了,若是公子立了大功,封君列侯,那么自然益发尊贵了,到时候备受秦人爱戴,谁都要敬他三分,谁还敢对他不利?” 夏太后不住地点头,只是不无烦恼道:“只是成蛟年幼,既无上阵杀敌之勇,也无雄辩退敌之智,如何能够立下大功,封君列侯?姑娘不是不知道秦法的规定……” 原来,当年商鞅变法废除了世卿世禄制度,奖励军功,贵族的爵位不能世袭,贵族子弟若是没有军功就没有爵位和封地,就算是王室子弟也一视同仁,因此,从本质上说,只要成蛟没有立功,没有封君列侯,就是一介平民,哦不,是一介富民。 李妍兮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无功不受禄,秦法的规定,妍兮岂能不知?太后无需担心,妍兮倒是想了一个法子,可以帮公子立功,不知太后可愿意听听?” 夏太后眼前一亮,微微倾过身子,殷切地看着李妍兮:“如何帮成蛟立功?姑娘且说!” 于是,李妍兮吩咐夏太后屏退了左右,坐在夏太后身边低声地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夏太后听得直点头,脸上的笑容如花儿绽放,喜不自禁道:“好——好——好——这办法好!” 成蛟却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听着,脸上的好奇渐渐退去,眼中不觉蒙上一层不悦,好像李妍兮是在唆使夏太后做什么坏事似的…… 123.第123章 无意王位 听李妍兮说完,夏太后不觉拍着长案赞道:“姑娘的办法实在是妙!为何哀家就不曾想到呢——为何哀家就从来没有想到呢——” 看到祖母一扫阴霾笑逐颜开,成蛟心中忍不住暗暗叫苦,呜呜呜,什么立功啊,妍兮姑娘,你可是害苦我了呀,我成蛟从来就没想过要建功立业封君列侯,我只想闲云野鹤,当一个自由自在的逍遥散人…… 从小,他就没有什么野心,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从王兄那里抢夺什么,王位、权力、国家、荣耀,这一切,都是王兄该得的! 王兄从小就被赵国扣为人质,吃了那么多的苦,受尽屈辱,直到九岁才从赵国回来,回来后孝顺懂事,勤学文,苦练武,以家国为己任,一心只想“内为社稷之计,外制诸侯之强”,他精明睿智,成熟稳重,遇事深思熟虑,才不像他那么无知幼稚呢! 虽然王兄脾气是差了些,可是却也不是毫不讲理随意动怒之人,更难得的是他知错能改,凡事以大局为重,绝不会为一己私情而影响国家大事。 这样的人若是不堪担天下之大任,那他成蛟又何德何能取而代之?! 不,正因为对王兄的敬爱之心,他才更珍惜这份珍贵的兄弟之情,更不想追求权势地位,他怕,怕王兄对他心生芥蒂,怕自己“替君分忧”的好心好意在王兄看来会是争权夺利,怕祸起萧墙兄弟反目,更怕血流成河让山东六国有机可乘。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成为王兄的威胁,虽然知道当年祖母太后有意让父王立他为太子,可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王兄争天下。 况且,王兄勤于政务,政治清明,秦国正当繁荣,人民安居乐业,就看这咸阳城,到处熙熙攘攘,各国商人趋之若鹜,他怎么会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那所谓的王位而置国家于不顾? 他只想当王兄的影子,默默地大隐隐于市,在咸阳城里当逍遥自在的公子成蛟,他更看重的是亲情,而不是权力! 至今,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王兄时的情景,那年,他六岁,王兄九岁。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在赵国为人质的王兄,每每提起王兄来,祖母总是一脸心疼,父王总是低声唏嘘,而母妃总是眼神阴郁。 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父王的叹息声是因为想起他自己当年在赵国为人质时的艰辛,不知道父王眼中的哀怜是因为心疼王兄他们母子。 因为父王对王兄的思念,年幼的他对那个传说中的哥哥也多了一份亲切,和父王一样日夜盼着王兄早日归秦。 那日,听说王兄从赵国回来了,他执意要跟祖母太后去偏殿看看,祖母太后牵着他的小手,他欢欣雀跃,脚步轻快,压根就没注意到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女子步履沉重,心事重重。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那日母妃为何那么反常,那日的母妃沉默得可怕,一直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几乎将他的手揉出水来,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母妃,觉得她忽然变得好陌生…… 一路上,他心中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那丝忐忑很快就被即将见到王兄的兴奋取代…… 124.第124章 百般不愿 偏殿里挤满了人,华阳太后、昌平君、吕不韦,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王族长者和朝中重臣。 一看到他,父王就柔声招呼他过去,他笑着扑进父王怀中,父王拉着他的小手,指着那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孩说:“成蛟,他就是你王兄,嬴政——” 他站在父王身边,睁着水汪汪的眸子怯怯地望着那个日夜期盼的哥哥,看着那双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眼睛,觉得好神奇好神奇…… 那天的王兄,声音清脆,反应敏捷,对众人的提问应答如流,说起自己在赵国为人质时的事情时也没有丝毫怨气和哀戚,却昂昂然背起《孟子·告子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苦,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也。” 一席话博得长辈们的称赞,华阳太后高兴地拉着王兄的手,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终于回来了,我的好孙儿终于回来了,祖母可是日夜期盼啊——” 祖母太后也是笑容满面,将王兄叫到身边看了又看,问了又问,满屋子的人都欢天喜地,连幼小的他也激动得小脸通红。 只有一个人,她一直默默地站在角落,淡淡的目光落在赵姬姣好的脸庞上,落在王兄的身上,白皙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然而,多年以后,他早已打消了母妃的念头,如今的母妃,也只希望和他一起过平凡的日子,只要母子俩可以一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这就够了…… 夏太后正和李妍兮聊得起劲,看到成蛟坐在座位上呆呆愣愣的,不觉眉头微皱:“唉,这孩子,又发呆了—— 李妍兮也望了过去,只见成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看他那呆样,比贾宝玉有过之无不及,不觉暗暗发笑。 看到李妍兮笑了,夏太后也不觉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唤他道:“成蛟——成蛟——” 成蛟猛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啊——祖母太后叫我?”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夏太后半是责怪半是宠溺地嗔道,“方才告诉你的事,你可听好了?” “啊?什、什么事?”成蛟慌道。 “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我先写一封信给韩王,过几天就打发你去韩国,到了韩国后该怎么做,你方才可仔细听好了?” 方才? 是啊,方才李妍兮和夏太后说的良策,他听得很清楚,很清楚…… 心中虽然百般不愿,可是成蛟还是乖乖道:“孙儿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就好——”夏太后笑着点头道,“去了韩国,你只管放宽心,好好玩几天,若是有时间,别忘了去拜访你外祖父和舅舅,其余的我会安排的,你无须担心。” “是——”成蛟不禁苦笑。 趁着夏太后没看见,成蛟偷偷瞪了李妍兮一眼,李妍兮只当没看见,笑嘻嘻地和夏太后说话,直到日暮时分,成蛟和李妍兮才一起告退。 出了芷阳宫,成蛟登时板起脸来,不悦地瞪了李妍兮一眼,气呼呼道:“说什么立德立言立功,你可害惨我了!” 125.第125章 一片苦心 李妍兮先是疑惑,不明白他生什么气,忽然想起那日在十里亭里他和太子丹说的话,心中登时了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连忙追上去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还朝一个姑娘家吹胡子瞪眼的,你臊不臊?” 成蛟停下脚步,李妍兮赶紧来个紧急刹车,差点没撞进他的怀里。 “你说?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争权夺利,不需要封君列侯,不想卷入任何危险的漩涡,却为何要向祖母太后出这等馊主意?” 什么?馊主意?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什么争权夺利,这不是野心,而是为了提高你的防御指数,增强你的自卫能力好嘛!”李妍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气呼呼道,“哼,馊主意?我好不容易灵光一闪智商爆发想出这个千古难得的妙计,你竟然说它是馊主意?真是枉费我一片苦心!” “一片苦心?”成蛟也气哼哼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姑娘就不知道,就算己所欲,也不能乱施于人?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我并不想做那些事儿,可是你们却让我去做,强人所难,这不是馊主意是什么?!” 虽然知道成蛟是因为真的无意于爵位才会说出这番话,并无其他意思,可是李妍兮的心还是冷了半截,冷冷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界上很多事并不能如你所愿,不是你想做就能做,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吗?只有你足够强大了,敌人才不会……” “敌人?谁是敌人?”成蛟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眼中似有威胁,“我王兄是敌人?!难道我不立那个功,不争那个爵位,我王兄就会害我吗?” 我王兄!我王兄!我王兄! 李妍兮气得脸都白了,真恨不得一巴掌盖到他脑袋上把他打醒,她多么想告诉他“他王兄”是多么无情的人,多么想告诉他多年以后“他王兄”会将他逼入绝境…… 是,“他王兄”是一个称职的君王,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横扫六国一统天下,成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始皇,名垂千古,可是,为了所谓的国家和天下,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比如温情,比如亲情,比如友情,比如柔情…… 唉!一言难尽! 李妍兮努力咽下满肚子的话,只淡淡说道:“公子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王兄也会像你一样天真吗?不,如果他也对你怀着满腹兄弟之情,兄友弟恭的,那么你也不会……” 她忽然住了口,眼中有一丝哀戚,看着成蛟天真的脸,清澈的眸光没有一丝杂质,对她如此“诋毁”他王兄甚是不悦,李妍兮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可是,正因为这样,他才是嬴成蛟,而不是嬴政…… “唉……”李妍兮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怜爱地看着他,“总之,你要相信,姐姐我是真心为你好,如今你祖母太后还活着,能够处处护着你,事事为你打算,可是一旦她……你难道就不曾害怕过吗?” 126.第126章 什么破车 看到李妍兮眼中真切而诚挚的担忧,成蛟的眼神也柔和许多,低声道:“若说是怕王兄,我从来没有怕过,因为他是我王兄!若说是怕华阳太后和昌平君他们,我倒是有点担心……” 额,才有点担心?! 看到如此善良的弟弟,李妍兮不觉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可是手刚抬到他面前就定住了,微微一怔,连忙放下手来,悠悠道:“其实,你最该担心的人是你王兄才对!” 毕竟,他和华阳太后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对嬴政来说,成蛟却是潜在的竞争对手,是个随时都觊觎着他的王位之人,就算嬴政不这样认为,吕不韦也不会松懈的! 谁知,李妍兮的话再次惹恼了成蛟,他不悦地撇了撇嘴,讥诮道:“你又没见过我王兄,如何倒好像比我还了解他?!” 哼,他和王兄一起从小玩到大,小时候虽然少不了打打闹闹,可是每次父王和祖母要责罚他,王兄可都是护着他的!如今,王兄当上了秦王自然比不得从前有时间和他玩了,可是也还时不时会叫他去章台宫陪他下棋聊天呢! “我、我……”李妍兮一时语塞,涨红了脸,气呼呼道,“我就是了解他!就是比你了解他!我不但了解他的现在,也了解他的过去,更了解他的将来!倒是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糟蹋人家的一片苦心!” 呜呜,真想就这样不管他了,可是,她早就答应夏太后要保护他了,而且,她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的啊! 看到她气成这副模样,成蛟不觉懊恼起自己方才的语气重了些,可是又拉不下面子来对她好言劝慰,便装模作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谁知,他刚上马车,李妍兮就哼哧哼哧地爬了进去,成蛟撇撇嘴道:“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车子,为何坐我的马车?!” 李妍兮舒舒服服地往后倾着身子,白了成蛟一眼,笑嘻嘻道:“公子的车是两马拉的(注),好比雷克萨斯,坐起来比较威风呗!我的破车才一匹老马拉着,慢慢悠悠的,又硬又不舒服,嘻嘻……” 【古代乘车制度有严格的等级划分,拉车的马匹数代表着乘车人的身份和地位,《逸礼·王度记》记载:“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成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故意不搭理他,干脆闭上眼睛坐在位置上假寐了。 “唉——”李妍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成蛟眼皮都不动一下。 “唉——”李妍兮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成蛟一动不动地坐着。 “唉——”李妍兮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成蛟都快坐成雕塑了。 “哎呀——”李妍兮大声惊呼,“我的手、呜呜,我的手指被横木夹到了,痛死我了。” 成蛟的睫毛微微一抖。 “呜呜……”李妍兮低低地“啜泣”起来,“好痛啊,真的好痛啊……呜呜,这什么破车嘛,早知道就不坐了,呜呜呜……” 成蛟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依然盘着手臂,气定神闲地端坐着,目不斜视地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停车——” 车夫“吁——”地一声,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成蛟看着李妍兮,悠悠道:“既然如此,请姑娘下车吧……” 127.第127章 下不为例 “你、你……”李妍兮气呼呼地瞪着成蛟,“你太过分了耶,亏你还是个公子呢,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绅士风度?” 成蛟斜眼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恶作剧的笑,李妍兮自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心里其实也早已不生气了,只是故意也板起脸来,撩起车帘就要下车,成蛟一看慌了,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真的要下车?” 李妍兮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可是立马又板起脸来转过头去:“既然公子命令妍兮下车,妍兮自然得遵从公子的命令。” 额,命令…… 成蛟无奈地笑了笑:“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可能、可能是语气重了些,姑娘误会了。” 哈哈哈,李妍兮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去冷冷淡淡的:“既然如此,那公子的意思是让妍兮下车呢?还是不用下车?” “你坐你坐——”他轻轻一扯,把她拉到位置上坐下,这才对车夫喊道,“走吧——” 看他如此温顺听话,李妍兮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到李妍兮笑,成蛟也呵呵地笑了。 笑过后,李妍兮也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成蛟道:“也许,方才是我太过心急,没有先问过你的意见就乱出主意,可是无论你信不信,姐姐我是真心为你好的……” 真心…… 成蛟脸上浮出一丝温柔,轻轻地笑了笑:“什么姐姐啊!我比你大好嘛。” 李妍兮也笑了笑,也不辩驳,继续说道:“我保证下不为例,以后再也不会未经你的同意就随便做主,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不过——” 不过?又是什么转折?成蛟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次太后既然已经计划好了,公子就好好去做,只当去韩国玩两天就可以了,咱别让太后失望,好吗?” 看到她殷切地看着自己,明明是他要去建功立业的,怎么反倒像是她在求他了? 唉,成蛟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妍兮唇边不觉漾出一抹微笑——是的,下不为例了,作为一个具有21世纪新思想的有志青年,她知道尊重一人是多么重要,方才她确实是疏忽了! 小时候,她也不喜欢被妈妈逼着去参加各种兴趣班,她也知道强人所难是多么不人道的事,呜呜,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真是一把血泪啊。 既然成蛟无心于功名利禄,也不想卷入政治纷争,那么,她就默默地保护他,不要再让他去做不想做的事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一天嬴政和吕不韦真对成蛟下手了,她再急中生智,榨一榨脑汁给他来杯救命神水吧! 半个月后,成蛟去了韩国,原本夏太后是希望李妍兮陪成蛟一起去,李妍兮虽然也很想去韩国,呵呵,去整容一下变成绝世美女再回来嘛,可惜此韩国非彼韩国,她兴趣缺缺,因此便说自己一个女孩子家不方便抛头露面,夏太后也就作罢。 成蛟走后,李妍兮便专注于白衣侠士之事了,原来高渐离打听了许久,竟没有打听出任何和白衣侠士有关的事情来…… 128.第128章 有些眉目 唉,高渐离这人很有责任感,做起事来高度负责,干脆利落,这次却久久查不出丝毫线索,连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也没查出来,真是奇怪,可是奇怪归奇怪,人家高家兄妹只是愧于当年的事而愿意呵护她,又不是她的仆人,她总不能去责问人家吧? 于是,李妍兮决定利用一下那张广大的信息网,给渭风雅苑送了封信,让余仲老伯派人去查查那个白衣侠士。这日,她收到了余仲的回信,说经过多人暗中查探,终于有了些眉目,望李妍兮去渭风雅苑一聚。 看过信后,李妍兮乔装打扮了一番,穿上男装,一袭白衣,长袖飘飘,哇塞,真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卓尔不凡的英俊美少年啊! 以前她穿过太子丹的衣裳,不过只穿了两次,嫌那衣服太大了,便带去量身定做了几套,黑的白的黄的灰的,什么款式的多有,反正以后经常用得着嘛! 到了渭风雅苑就有人领她去见余仲,自那日见后,李妍兮便不曾来拜访过他,一则怕他们会逼她做慕容复,整天在她耳边唠叨恢复宋国什么的,二则因为忙着太子丹和成蛟的事,也没时间来这里听这个老头话说当年宋国…… 见到李妍兮,余仲起身就要行礼,李妍兮慌忙上去搀住他道:“在这里,只有主客,没有君臣和主仆,余老您无需多礼。”说着便扶他坐下。 有小童跑了茶来,因茗瑶和余仲已是旧识了,所以李妍兮也不让茗瑶回避,喝了茶,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那白衣侠士的消息。 余仲傻眼的声音颤巍巍道:“老臣虽不知道公主……额,姑娘为何要找那个人,不过派人去查了查,倒查出了些眉目。可惜姑娘给的信息有限,除了知道那人是丹凤眼,武功高强,有燕国口音外,并没有其他的特征,因此,也不知道是否查对了人。” “没关系——”李妍兮笑道,“麻烦老先生了,妍兮先行谢过。老先生只管说,是否查对人并不要紧。” 余仲说,他接了李妍兮的信后就吩咐咸阳城里的人旧宋国人多加留意,前日,一个开茶楼的旧宋国人来禀报说他的茶楼里好像见过这么一个人,丹凤眼,燕国口音,武功高不高强就不知道了。 这人好几次午后都去他的茶楼喝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听别人说话,面无表情,喝完两壶茶后就离开,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李妍兮问过茶楼的名称和位置就要走,余仲连忙挽留道:“姑娘请留步——若非老臣相邀,姑娘难得来这里,今日,老臣有件要紧事要和姑娘禀报。” 额,禀报……说得好像她是女王似的…… 李妍兮复又坐下,笑吟吟道:“说什么禀报不禀报的?老先生但说就是。” 余仲犹豫地看了一眼茗瑶,李妍兮知道他有所顾虑,正想开口让茗瑶退下,茗瑶早已机灵地捕捉到余仲的眼神,连忙笑道:“茗瑶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同余姐姐商量,先行退下了。” 余姐姐即余仲的孙女儿,也是渭风雅苑的老板娘。 129.第129章 五国攻秦 茗瑶出去后,余仲才低声道:“老臣今日获知一个重大的消息,也许这是恢复宋国的大好机会,不知公主可愿一听?” 啊……许久不见,难道这老头的老年痴呆症又加重了吗? 李妍兮心中虽然很不想坐在这里浪费大好时光,可是却不得不做努力一个有礼貌的晚辈,于是挤出微笑来:“嘿嘿,老先生请说,请说——” “老臣获知,赵国暗中联络韩国、魏国、楚国和燕国联合攻秦,只要届时各国攻占,天下大乱,宋国就有机会复国!”老余仲似乎已经看到宋国复国了,浑浊的老眼中忽然煜煜发光,激动得白花花的胡子都发抖了—— “上一次五国合纵攻秦是秦庄王三年,至今已有六年之久,老臣年事已高,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下一个六年,谁知竟让老臣盼来了这个大好机会,若有生之年得以见到宋国复国,那老臣死也瞑目了,到了九泉之下,老臣也有脸去见先王……” ——额,这老头,真的是疯了,为了自己“有脸去见先王”就想拉我和你一起做春秋大梦,哼,我才不会和你一起发疯呢! 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李妍兮很用心地低头喝茶,时不时偷偷翻个白眼,唉,这老头说的这次五国合纵攻秦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惜,这和内什么宋国根本就没有一点关系好嘛!她可不记得历史上有个“宋国复国”呢! 原来,送太子丹回燕国,和燕国解除盟约之后,秦国就和赵国订立了盟约,赵悼襄王亲自划出河间一带五座城池给秦国,然后肆无忌惮地进攻燕国,夺得了燕国的武遂和方城,燕王喜自然是记恨在心。 不久,赵悼襄王听信了奸臣郭开的谗言,试图解除廉颇(注)大将军之职,让廉颇的副将乐乘取而代之。廉颇因受排挤而大怒,再加上生性骄傲,哪里肯交出兵权,于是带兵攻打乐乘,乐乘逃走,廉颇自知必将受重罚,便畏罪潜逃,离开赵国,投奔魏国。 【廉颇:战国末期赵国的名将,与白起、王翦、李牧并称“战国四大名将”,以勇猛果敢闻名于各诸侯国,至赵悼襄王时,由于不得志,他先后投奔魏国大梁和楚国,奔魏国时居于大梁,后老死于楚国,葬于楚国寿春。】 见到赵国内乱,赵军士气大减,军中又无能将,唯一的能战之将李牧领兵驻防于雁门、云中和代郡,燕王喜觉得赵国已大不如前,燕国只要一鼓作气就可战胜赵国,夺回武遂和方城,于是决定派剧辛率军攻打赵国。 谁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国素来是善战之国,虽然自长平之战后逐渐衰弱,可是要对付燕国还是绰绰有余,随便派了年近八十的“老不死”庞煖就把燕国打了个落花流水,赵国死了两万将士,主帅剧辛战死沙场了。 庞煖对燕国作战的胜利不但稳固自己在赵国的地位,也使赵国重新赢得了在列强中的威望,于是,赵悼襄王决定一鼓作气合纵攻秦,于是派出使臣暗中联络各诸侯国,除了一向“谨事秦”的齐国外,韩国、魏国、楚国和燕国都参加了,庞煖名正言顺的成为了联军统帅。 燕国虽然刚刚被赵国打废,可是正因为败得一糊涂特没面子,燕王喜急于挽回面子,心想去打个酱油蹭点好处也是极好的;再加上赵国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燕王喜不忍拒绝赵国的盛情邀请,于是也派军参加了合纵攻秦。 130.第130章 洗脑神功 当然了,故事的最后,哦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韩、赵、魏、楚、燕五国合纵攻秦的结局李妍兮早已心知肚明,知道这老头趁机兴风作浪、浑水摸鱼的美好愿望是要落空了,因此只静静地听着,并不答话。 看到李妍兮默然无语,一点都没爱国之心和民族大义,余仲眼中不觉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抖着花白的胡子道:“公主为何不说说自己的意见?” 呵呵,方才还叫她“姑娘”的,现在又叫她“公主”了,李妍兮岂会不明白这老头是在提醒她说她是宋国的“公主”,要勇挑复国的重任啊! “呵呵呵……”李妍兮笑了两声,只当哄小孩子一般,柔声道,“妍兮回去会好好考虑的,只是兹事重大,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依妍兮之见,老先生还是再找人好好商量才是!” “有什么好商量的?”那老头不觉板起了脸,“公主是宋国的公主,只要公主一声令下,我宋国百姓定当誓死相随,若能趁五国攻秦之计在宋国旧地揭/竿而起,宋国就能恢复宗庙社稷。” 呵呵,揭/竿而起,李妍兮忍不住偷偷撇了撇嘴,我可不记得宋国旧人揭/竿而起揭出什么历史大事来呢! 看到这老头似乎意犹未尽,根本就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李妍兮不觉暗暗叫苦——呜呜,这老头的洗脑神功还是颇有几层功力的,听他即兴演讲了这么久,她没有变成莫容复已经很了不起了,呜呜呜,她可不想继续听下去啊…… “若是公主觉得老朽的计谋可行,老朽明日就通知秦地的旧宋国人集合,然后分头暗中联络各国的宋国人,只待五国攻秦之时,我们潜回宋国去,杀死当地的官吏和驻兵,到时候,宋国自然恢复。” 呵呵呵,李妍兮真想仰天一笑,如果这么简单那就好了,亏了这老头活了七老八十了,竟然这么幼稚! 万一五国联军杀了个回马枪那怎么办?你有多少旧宋国人可以抵抗几十万大军啊?难道就让那些旧宋国人去当人肉/炸弹,一个个被长矛戳死?他们可都是未经训练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啊!宋国已经灭亡几十年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唉…… “公主为何叹气?难道是老朽的计谋不可行吗?”那老头伸手摸了摸胡须,隐隐不悦道,“莫非公主有更好的计谋?” 没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计谋!屁都没有!只有一肚子的气和一肚子的茶水,呜呜呜…… 原来,方才那老头在施展他的洗脑神功时李妍兮故意低着头喝水,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茶了,现在只觉得一肚子的茶水,估计走起路来都能叮叮咚咚地伴奏了…… 李妍兮真快哭出来了,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否则不被这个老头的唾沫星子淹死,也会被气出内伤来内出血而死。 正在她绞尽脑汁寻思着该如何脱身的时候,只听窗外“哐当”一声脆响,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李妍兮猛然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131.第131章 覆水难收 李妍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院子里,只见一只猫儿从围墙上跑过,一个瓦盆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盆里的花儿也折了枝。 余仲跟在李妍兮身后走出房来,看到地上碎裂的瓦盆,似乎放了心,点头道:“只怕又是那只淘气的猫儿,整日在院子里闯祸,不知道糟蹋了我多少花草。” 李妍兮蹲下认真地将碎片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拿出手帕来认真地包好,余仲慌忙道:“待会儿有人会来打扫,怎敢劳姑娘大驾。” 李妍兮头也不抬,很认真道:“妍兮不是要打扫,是要将这碎片带回去,好好拼起来,让这瓦盆恢复如初。” 余仲一怔,不禁疑心自己耳背听错了:“这、这瓦盆已碎,如何能够恢复如初?” “当然可以!”李妍兮抬起头来“很傻很天真”地望着余仲,“纵是覆水也可以收呢,何况是这个瓦盆!” 余仲似乎听了什么奇闻似的,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妍兮,奇道:“常言道覆水难收,难道姑娘没听过这句话?” ——不会吧?! “覆水难收,妍兮自然听过——”李妍兮淡淡一笑,“只是方才听了老先生一席话,妍兮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忽然知道破镜也能重圆,覆水也可再收……” 余仲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李妍兮话中有话,一张老脸登时涨得通红,浑浊的老眼等着李妍兮,气得胡子发抖,喃喃道:“你、你、你……姑娘……公主……老臣……” 看到余仲气成这样,李妍兮心中“咯噔”一下,恍然意识到自己估计要闯大祸了——天啊,她忘了这老头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若是被她气得血压升高脑袋充血双眼一闭两脚一蹬一命呜呼那可怎么办…… 那她岂不是犯了大罪?呜呜,对,就是过失致人死亡罪,这是疏忽大意的过失呢?还是过于自信的过失? 李妍兮连忙上前去扶住余仲,伸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半晌,余仲终于缓过气来,通红的老脸上是难言的羞辱和愤怒,瞪着李妍兮气呼呼道:“公主不如杀了老臣吧,何必让老臣受此羞辱?” “妍兮无礼,望老先生恕罪——”李妍兮躬身行了个礼,歉然道,“妍兮并非有意让老先生生气,只是希望老先生能明白,宋国已覆亡六十余载,事过境迁,物是人非,只要旧宋国人能够安居乐业这就够了,老先生又何必念念不忘收拾旧山河?” “你——”看到李妍兮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余仲怒火复燃,抖着唇待要说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气得拂袖而去,佝偻的背影逆着光,只剩一片黑色的剪影映入李妍兮眼中…… 唉,李妍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的老人啊,一辈子活在宋国的旧梦里,一心只想恢复宋国好继续当他的太师,却不明白繁华富庶如宋国也有灭亡的一日,人生还有什么是永恒的? 希望这个可怜的老头可以想通,不要到死都在妄想有朝一日可以做恢复宋国的大功臣…… 132.第132章 闲听八卦 从渭风雅苑出来已是中午,李妍兮带着茗瑶去吃了午饭便往那个旧宋国人所开的茶楼而去,到了茶楼,李妍兮也不表明身份,点了一壶茶几样茶点变到楼上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茗瑶知道她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那个白衣侠士,因此什么都不问,只静静地陪着她喝茶,两人暗暗关注着茶楼里的客人,不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句。 窗外就是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不远处的渭河清晰可见,前几日的大雪已渐渐化去,黑色的屋顶上片片残雪,似乎贴上了白色的补丁似的。 楼下几株寒梅开得正热烈,被午后温暖的阳光一晒,只觉暗香扑鼻,若有似无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但若是用力吸气想好好闻一下那香气时,香气似乎又淡了许多。 窗外一株柳树,树叶落尽,黑色的柳枝静静地垂着,枝桠上还夹着一些未话的雪,映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仿佛一副线条简单的简笔画,漂亮极了。 李妍兮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壶茶,直到日暮时分能让没有看到那个白衣侠士,哦不,是没有看到那个有相关的特征的人,不过还好,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收获,瓜子皮倒是嗑了一堆,八卦也听到了许多—— “听闻赵太后当年是邯郸城里数一数二的美女,先王惊为天人,当即就向吕丞相……”说到这里,八卦人士甲压低了声音,“有人说当时赵太后已经有孕在身……” ——额,这个八卦她早就在司马迁的《史记》里看过了,一点也不新鲜! “据说公子成蛟去韩国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八卦人士乙神神秘秘道。 “什么事?什么事?”围观群众表示很好奇。 “听说啊……要娶韩国的王室的女子……莫不是去提亲的吗?也有人说……哎呀,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额,这个八卦她倒有点好奇,也不知道这些人知道了些什么? 那边,八卦人士丙也不甘示弱道:“我听说前几天吕丞相到蒙老将军府上提亲了,哎呀,就是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二公子……蒙武将军的小女儿啦……对啊对啊,就是那个才貌双全的小女儿,蒙恬的妹妹……” “不过据说蒙家很是瞧不上吕家……哎呀,吕家商人出身的嘛,蒙家世代卿士,如何能瞧得上?” “这亲事,自然是说不成啦!”八卦人士丙撇撇嘴道,“富可敌国又如何,终究还是个投机取巧的商人……哎呀,谁怕他吕不韦权倾朝野……蒙家乃将门大家,个个立下大功的……” ——哦,吕不韦要给吕离说亲啦?也不知道这个蒙家千金是个什么样的好女儿? 八卦人士丁见八卦人士丙说起了蒙家,忽然也想起了一则八卦,于是也兴奋道:“我倒是听说蒙恬和蒙毅自小和秦王一起长大,因此颇想把妹妹嫁给秦王呢!只是那蒙家小姐年纪还小,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参加选妃……” “哎呀,若是有的话那这次选妃可有热闹看了,丞相府的小姐、昌平君的女儿、再加上蒙家的姑娘,哇哇哇,也不知道最后时花落谁家……” 133.第133章 守株待兔 “就是就是——不过我听闻蒙老将军病了,这蒙家姑娘孝顺,因此不想离家,只想好好侍奉祖父……不过既然她还小,那也不急……” ——哇塞!这才是正宗的八卦好料嘛! 李妍兮听得津津有味,嗑着瓜子的手也不禁停了下来,把一枚瓜子放在齿间,久久没有动口…… “……那嫪毐用尽千方百计讨赵太后欢心,赵太后对他极为倚重……赏了好多东西,宅子、封地、金银珠宝……哈哈,可惜咱没那么大的能耐,要不也能去伺候太后了,哇哈哈……” ——呵呵呵,这个八卦虽然很劲爆,不过后面还有更劲爆的呢,小样,你们就等着看热闹吧! …… 直到傍晚时分,八卦人士甲乙丙丁戊己庚辛都回家吃饭了,李妍兮才和茗瑶一起离开茶楼。 回去的路上李妍兮不禁暗暗感慨这个时候的言论倒还颇自由,可惜啊可惜,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焚书坑儒,钳制言论/自由,造成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局面,人民敢怒/不敢/言,才会造成大秦帝国的倾塌…… 方才那些八卦人士一看就不是老秦人,大多是一些到秦国来做生意的,或贩夫走卒,或行人过客,也许是因为他们不会在秦国久居所以才会那么热衷于聊秦国王室的八卦。 要知道,商鞅变法之后,废井田开阡陌,原先无地的奴隶都分到了田,一个个翻身做了主人、看到了人生的希望,自然也就更加勤劳耕作了。于是男人早出晚归,女人种桑养蚕,秦风大变,整个国家都朝气蓬勃,GDP不知道翻了多少番,估计都翻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既然第一天等不到,那么第二就再去等喽。因此,第二天午后李妍兮和茗瑶又一袭男装往那茶楼而去了,依旧是在昨日那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既然已经做好了守株待兔打持久战的准备,李妍兮也不急,点了一壶茶和几碟茶点后就闲闲地嗑起瓜子来,依然静静地坐着听各路江湖豪杰说八卦——唉,终于明白那白衣侠士为何会来茶楼了,估计也是来眼观四方耳听八面的吧? 不错不错,茶楼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最适合交头接耳了,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竟然白白浪费了这种随处可见的信息汇集地,看来以后要常来坐坐了…… 李妍兮正想得入神,忽然茗瑶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踢她的脚,她回过神来,只见茗瑶正对着她使眼色,她忙朝右手边望去,只见一个吊梢眉丹凤眼的男子在不远处一张桌子入座,不一会儿,店小二上来了,他开口点了一壶茶。 李妍兮和太子丹接触了那么久,而茗瑶本身就是燕国人,因此两人一听就听出了那个男子的口音——就是燕国口音嘛! 李妍兮不禁虎躯一震菊花一紧,哦不,是精神为之一振,连忙坐直了身子,暗暗多看了男子两眼——嗯,很漂亮的丹凤眼,古铜色的皮肤,一袭黑衣,唉,是黑衣侠士耶,也不知道是不是武功高强? 那男子俨然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眼珠子微微一转,李妍兮连忙收回眼神,笑眯眯地看着茗瑶,只装和茗瑶说话…… 134.第134章 活见鬼了 李妍兮假装和茗瑶说话,时不时偷偷地瞟那黑衣男子几眼,心中着实好奇,不知道那男子是不是就是她一直致力于寻找的白衣侠士捏? 唉,真是苦恼啊,该如何过去和他搭讪呢? 若是在21世纪,对她来说和一个男人搭讪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啊,可是在这个时代,她若是走上去说:“看这位欧巴天赋异禀气度不凡,不知道能否结个善缘?”一定会被人认为是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啦。 哦,对了,她们俩今天是穿男装耶,看来连美人计也用不了了…… 想了想,李妍兮决定让梦瑶上去试一试他的伸手,看看他是不是武功高强,可是该如何试才不会显得突兀呢?额,假装不小心撞到?还是待会儿等店小二送茶水来时故意把店小二绊倒,看他能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 想了一会儿,李妍兮再次假装无意地瞟过去,谁知,方才那个位置上却是空的!空的!空的! 天啊,大白天的莫非是见鬼了?怎么方才还有人坐在那里,只一眨眼的功夫,真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啊,那人竟然消失了,消失了,消失了…… 李妍兮瞪大了眼睛,猛然站起身来,茗瑶吓了一跳,也连忙站起身来,两人一起看着那张空空如也的桌子,面面相觑。 这下好了,不用试了,由此可见那个人一定是身手不凡,才能这样神出鬼没…… 唉,这种心情真是难受啊,就像眼睁睁看着鱼儿咬钩了,心里正美滋滋地期待着,谁知那鱼儿却尾巴一摆游走了…… 这时,店小二也正好提着茶壶拿着杯子上楼来,看到方才那张桌子上早已不见客人踪影,再环顾四周,也不见那个客人的踪影,店小二摇了摇头,也就下楼去了。 嗯,李妍兮心想,幸好还有一个目击证人,以此证明不是她见鬼了。 从茶楼出来后,李妍兮情绪低落,心情真他/妈/的不好,呜呜,好好的守株待兔,现在变成打草惊蛇,只怕那个人有了警惕,往后再也不会再来这茶楼了。 果然,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整整半个月来李妍兮几乎是天天去那个茶楼报道,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嫌疑人”,唉,也不知道他是换了家茶楼了呢?还是咸阳城里的茶楼他再也不会去了? ※※※ 话说成蛟去了韩国已经将近一个月,到了韩国后,他果然如夏太后所说只在那里游山玩水访亲会友,玩得倒也不亦乐乎,更让他高兴的是认识了韩非。 原本,知道自己要娶的是韩国王室女子的时候,也许是因为那是祖母和母亲为了韩国的利益而挑选的人,而不是他真心喜欢的女子,所以他心中颇不愿意,只是素来乖顺,再加上他自小就知道自己身为王室子弟,婚姻大事是一场政治交易,绝对不由自主,因此并无二话。 到了韩国后,他认识了韩非,知道韩非是自己要娶的女子的哥哥后,他真是高兴得不得啊,虽然尚未见过面,可是爱屋及乌,他对那个女子的印象登时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下意识地认为那个女孩子一定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好姑娘了…… 135.第135章 归心似箭 在韩国呆了二十天左右,成蛟就收到了夏太后的信,信上说她和韩王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韩国答应给秦国百里之地,原因是“成蛟出使韩国成功说服韩王割地,以求秦国的庇护”。 秦国那边,夏太后也已经说服了嬴政和华阳太后,嬴政尚念兄弟之情,再加上是亲祖母提议的,虽然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知肚明,可是总不能当众拆穿亲祖母的把戏吧?因此只得发诏书将成蛟大大赞扬了一番。 华阳太后因之前刺杀成蛟之事败露,心中有鬼,因此夏太后提议时她也不敢坚决反对——毕竟来日方长,这段时间最好还是韬光养晦,等以后再好好收拾残局嘛。 因此,既然秦王和华阳太后、夏太后都答应了,吕不韦这个丞相虽然心中百般不愿,对成蛟也提防得紧,可是总不能不答应吧? 于是,成蛟兵不血刃只凭三寸之舌就从韩国得到百里之地立下大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秦国,成蛟出使韩国之事成了举国皆知的丰功伟绩,按照秦法论功行赏的军功制,嬴政正式下诏封成蛟为“长安君”。 成蛟人还没回秦国,诏书已经下了,因此一收到夏太后的信他就马不停蹄地从韩国赶回秦国来。立下大功封君列侯已是预料之中的事,因此听到消息后他并没有多大的喜悦,反倒是隐隐地担忧——唉,只怕王兄从此以后要疏远他了! 然而可以回秦,他还是很高兴的,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李妍兮,不知为何,他胸中溢满了喜悦,归心似箭,不觉催赶着马夫披星戴月地赶路,只想早日见到李妍兮。 这日日暮时分接近函谷关(注),眼看着就要进入秦国境内,成蛟心中心喜不自禁,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天黑之前一定要通过函谷关,谁知,马车却坏了。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中国历史上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函谷关扼守崤函咽喉,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函谷关在战国时期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几乎是魏占函谷关而锁秦,秦占函谷关而出山东,六国合纵攻秦也全是以函谷关为战场。】 车夫停下修车,随侍的一行亲兵约六七十人也都趁机饮马休息,成蛟也下了马车在一旁一方黑色的巨石上坐着喝水,眼看着天色将暗,成蛟不禁心急,不停地问车夫何时才能将车修好。 两三个车夫聚在一起已经鼓捣了半天,听到成蛟发问,只得哭着脸说:“估计函谷关城门关之前是到不了了!” 成蛟归心似箭,决定把马车留下,换乘仆役们的马车,一定要在天黑前赶到函谷关。留下等车修好的仆役就等明日一早再和车夫一起进函谷关。喝过水,成蛟便起身布置了一下,让仆役们把马车腾出来,自己坐上方才仆役们坐的马车,谁知,队伍正准备起身,忽然看见道路两旁的参天巨木后冒出二十来个黑衣人,一个个蒙面持刀,朝他们的队伍杀来。 一开始众人以为是遇到山贼了,可是细细一想却觉得蹊跷——秦法严峻,这里靠近函谷关,已经许多年没有拦路的盗贼了,怎么今日这么巧,竟让他们给碰上了? 原本已经丢盔解甲在一旁休息的士兵们看到有盗贼(或者是刺客?),都手忙脚乱地穿铠甲找兵器,谁知尚未准备好,那些黑衣人已疾如闪电一般杀到跟前…… 136.第136章 人心叵测 彼时,成蛟刚坐进那辆小马车,听到外面一阵躁动,正准备下车看个究竟,刚掀开车帘就看到二十几个黑衣人无一例外地朝他的马车——就是那辆坏了的马车——杀过去。 他们的目标那么明确,行动那么一致,二十几个人二十几把长剑都朝马车里的人而去,可怜一个十六七岁的、正搬东西到马车上的小厮登时就被捅死了…… 成蛟的心不觉一沉,顿时觉得脊背一阵冰凉,连忙放下车帘退回马车里坐着,虽然震惊无比,可是心中却是异常清楚——是的,那些刺客的目的就是刺杀他,刺杀他,刺杀他…… 看到有刺客,成蛟的亲兵们立马一窝蜂地围上去,二十几个刺客看到目的已经达到——车里的人已死,掂量着自己肯定敌不过六七十个侍卫,于是,领头的人打了一个呼哨,二十几个黑影又疾如闪电地消失在树林里。 侍卫队长正准备带人去追,成蛟连忙制止道:“千万别追——既然他们自认为目的已经达到,如今只怕正赶回去复命呢,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了,还是趁天黑之前赶紧走吧——全体出发!” 于是,成蛟和潘斯等几个仆役挤在一辆车上,马不停蹄往函谷关赶去。恰好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众人看到终于踏入秦国境内,不觉松了一口气。 成蛟却脸色阴沉,一路无语,潘斯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很是安慰了一番,成蛟的脸色也不见好转,依然心事重重。 一行人进了函谷关后就找了一个干净清幽的客栈住下,成蛟叫来了侍卫队长,千叮万嘱地吩咐他夜里一定要加强防备,虽然一宿无事,可是成蛟却辗转不成眠,半夜起身披衣,站在窗前看着异常深邃的天空,星河灿烂,心情不觉渐渐沉重起来。 他想不出刺杀他的人会是谁?是华阳太后和昌平君吗?难道上次他们的目的是置他于死地,所以才会再安排这次刺杀?可是,若他们真的想置他于死地,上次为何却只派了一个刺客? 难道会是……王兄吗? 成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一颗心仿佛掉进了冰窟一般,忽然拔凉拔凉的,双手忍不住微微发抖,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窗框,指节泛白……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王兄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忽然想起那日在芷阳宫外李妍兮说的那番话—— “如果你王兄也对你怀着满腹兄弟之情,兄友弟恭的,那么你也不会……” 不会什么? 当初她没有说下去,他也没有问,可是此刻他却忽然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很想知道那个聪明的女子接下去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母妃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心叵测,而历史上那么多兄弟阋墙的事,当初捧着书看时并无多大感觉,只因为他觉得那些都是别人家的事,那种事离他他很遥远,很遥远,可是如今…… 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双腿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心里好像养了一窝蜜蜂,一只一只都要蜇他,叮在他的心上,蜇得他好疼好疼,疼得都快麻木了,他一手紧紧抓着窗框,一手抚着额,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137.第137章 救兵来了 看到成蛟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咬着牙低声地呻/吟着,潘斯连忙上去搀住他,忧心忡忡道:“公子从方才就滴水未进,再加上连日奔波,不会是病了吧?” 成蛟并未答话,只让他扶着到床上躺下,潘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滚烫滚烫的,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出去请大夫,成蛟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不许声张——除了你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生病了!天亮之前,你要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 潘斯是个聪明的小子,立马就明白了成蛟的意思,连忙点头道:“公子放心,此乃危急时刻,奴才懂得!” 成蛟喝了水便沉沉睡去,潘斯一直在一旁替他擦汗,用毛巾拧了山泉水来替他降温,所幸天亮时烧已退,成蛟的气色好了许多,潘斯才放下心来。 因担心成蛟的身子,潘斯建议休息一日再走,成蛟却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吩咐所有人加紧赶路,他只担心久则生变——说不定那些刺客回去禀报后发现杀错了人,又回头赶来了呢! 成蛟的担心不无道理,果然,马车过了桃林很快就到了十里亭,那日送别太子丹的亭子已遥遥在望,成蛟不觉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终于安全了,谁知,接近十里亭的时候二十几个黑衣刺客“唰唰唰”从旁边的小上坡上杀下来…… 天啊,果然被成蛟猜中了,也许这些人回去向他们的主人禀报后却久久没有收到成蛟的死讯才发现杀错了人,于是又赶紧杀过来了? 所幸这次全员戒备,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些刺客轻易靠近不了成蛟的马车,可是也许是不完成任务就无法给主人一个交代,那些黑衣刺客一个个不要命了,卯足了劲和侍卫拼杀。 眼看着亲兵侍卫死伤好几个,马车却逃不出重围,成蛟心中不觉担忧起来,恰在此时,几个白衣人出现了…… 是的,白衣人…… 成蛟心头一震,想起那天晚上出现在他府上的白衣侠士,心想也许这几个白衣人是来帮他的。果不其然,那些蒙面的白衣侠士一加入进来就和黑衣刺客厮杀,成蛟微微放了心。 虽然有白衣人的帮助,可是成蛟的马车依然前进不得半步,打了一会儿,黑衣刺客也死了两个,伤了四五个,可是他们却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想来今天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就在双方陷入胶着之时,远远的,从咸阳的方向扬起一大片灰尘,嘚嘚的马蹄声从大道的另一边传来,一群身着黑衣的人骑着马风驰电掣地往十里亭奔来,仿佛一片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 远远地看着那片穿黑衣的人,成蛟的心“咚”地一下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完了,完了,这些刺客的救兵来了,想来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黑色的马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成蛟情急之下想指挥队伍往后撤退,不料退路也被刺客挡住了,成蛟不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前闪过李妍兮娇媚的脸庞——妍兮姑娘,没想到,临死竟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138.第138章 谢天谢地 就在成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闭上眼睛准备等死,哦不,是准备从容就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公子——蒙恬来迟了——望公子恕罪——” 啊,是谁?蒙恬?难道,方才来的那队黑衣人是蒙恬?! 成蛟骤然睁开了眼睛,“哗啦”一下掀开车帘探出身来,只见蒙恬站在他的车旁,刚毅的脸上一脸凛然和愤怒——是蒙恬,是蒙恬,哈哈,他怎么会忘了秦人尚黑,秦军也都是穿黑色的衣服的! “太好了!” 看到蒙恬,成蛟觉得自己陡然从深渊底下“嗖”地一声窜到了地上,高兴得什么似的,立马钻出车子一把抓住蒙恬的手,激动得差点没掉下泪来:“蒙恬大哥……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有难?” 蒙恬方方正正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拱手躬身,朗声道:“早上,君上得知公子在函谷关外遇刺的消息,勃然大怒,于是吩咐蒙恬立马带兵来迎接、保护公子,不想才出城门就听到进城卖柴的樵夫们议论纷纷,说十里亭处有人打斗,已经打了好一阵子了,蒙恬心想不妙,连忙快马加鞭赶来了。” 原来,是王兄派蒙恬来的! 如此说来,这些刺客与王兄无关,与王兄无关…… 想起自己昨日的猜疑,成蛟忽然愧疚起来,是的,他怎么可以怀疑王兄呢?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他怎么可以怀疑王兄呢?! 成蛟眼中不觉泛起晶莹的泪水,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来,方才的担心和忧惧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他紧紧抓着蒙恬的手,笑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就知道王兄一定会来救我的……谢谢,谢天谢地……” 谢什么呢?是感谢蒙恬来救他?还是感谢嬴政派蒙恬来救他?也许,他是在庆幸,庆幸自己多年以来一直秉承的原则没有被现实摧毁,庆幸多年以来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兄弟之情没有变质,他的信仰没有坍塌,他和王兄的感情依然坚如磐石…… 很快,秦兵一举击溃了那些刺客,除了侥幸逃脱的两三个人外,其他的人都死在秦军的剑下了。 “慢着——”一个秦兵举起剑来要刺向最后一个刺客时,成蛟连忙阻止道。可是还是慢了一步,“噗”地一声,那个刺客被秦兵手中的长剑刺穿胸膛,顿时血流如注。 成蛟难免觉得遗憾,望着蒙恬道:“我想好歹也要留下一两个活口带回去拷问拷问,说不定可以问出些事情来。” 蒙恬眼中微微一闪,低头看着满地的尸首,低声道:“我吩咐人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尚未断气之人。” 然而,秦兵领命去将地上的人翻了一遍,却连半个活口都没有,成蛟也无心再找了,在蒙恬的护送下进了咸阳,而方才那几个出手相助的白衣人,早已在蒙恬带着人赶来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怕夏太后和韩夫人担心,进了城后成蛟特意吩咐了随行的人千万不要说他遇刺之事,也不让蒙恬护送他回家,便回府上去了。 洗去一路的风尘后,成蛟心里最想去见的人是李妍兮,然而依君臣之礼,他必须先去拜见秦王,因此胡乱地吃过晚饭后,他便连忙往章台宫而去。 139.第139章 犬马之劳 彼时,章台宫里灯烛明亮,嬴政早已听蒙恬讲了事情的经过,因此赵高来通报“长安君”求见的时候,嬴政连忙让赵高将他领进来。 一见到成蛟,嬴政便一把抓住成蛟的手,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他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了些,似乎并无大碍,嬴政这才放下心来,笑道:“知道你没事,为兄就放心了!” “多谢王兄关心!”成蛟心中不觉一暖,深深一躬,“今日的救命之恩,成蛟没齿难忘,此生甘为王兄效犬马之劳。” “耶?”嬴政斜着头看着成蛟,“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客气?你我兄弟之间,说什么效犬马之劳?说这种话可生分了!” 成蛟不觉露齿一笑:“呵呵,只是今日命悬一线之时恰逢蒙恬赶到,救了成蛟一命,因此心中不无感慨,啰嗦了些吧。” “哈哈哈……”嬴政朗声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久不见,今日也不要说什么禀报不禀报的了,我们仨个喝一杯如何?”说着便让赵高去准备酒菜。 韩国之行说是成蛟的功劳,可是兄弟俩自然心知肚明,因此,听到嬴政说不听汇报了,成蛟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心中只觉无地自容——呜呜,他不想做那种欺世盗名的事的,都是李妍兮出的馊主意啦。 原来,嬴政、成蛟兄弟和蒙恬、蒙毅自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识字,一起习武练兵,感情融洽,都像亲兄弟一般,只是后来嬴政当了秦王不如儿时那般清闲,因此成蛟也不大敢去打扰。 而蒙恬十五岁时就随他祖父去陇西从军了,直到不久之前蒙骜老将军身体不好从陇西回来养病,蒙恬才跟着蒙骜回咸阳。 蒙毅的年纪比他们小得多,小时候都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身后挨欺负的份儿,蒙恬去陇西从军后,一直跟在哥哥身后蹭吃蹭喝蹭的蒙毅和嬴政、成蛟自然也比较少见面了。 难得今日三人可以一聚,成蛟又素来是重感情的人,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忙着和赵高抢活干,一会儿温酒斟酒,一会儿扒拉炭火,忙得不亦乐乎。 酒案很快就准备好,每个人的长案上摆的都是各自喜欢吃的东西,嬴政面前是一鼎香气四溢的逢泽鹿肉(注),蒙恬面前是一鼎野猪肉,而成蛟素喜清淡,一盘冬笋炒肉,一盘翠绿的野菜,喝的酒也不如嬴政和蒙恬的秦酒烈,是一瓶上好的兰陵酒(注)。 【逢泽:战国时代魏国一处大湖,在今河南开封东南,《汉书.地理志》作逢池,逢泽鹿肉是战国第一名菜。兰陵酒:始酿于商代,至今已有三千多年的酿造史。据闻荀子爱喝兰陵酒,因此应楚春申君之邀任兰陵令近二十年,后居于兰陵著书立说,死后葬于兰陵。】 举杯相敬后便天南地北地说开来了,嬴政并未问起成蛟在韩国之事,成蛟也没有提,只是心中好奇的倒是另一个问题,于是不假思索问道:“王兄是如何知道我遇刺的?” 嬴政端着酒爵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转头看了一眼蒙恬,笑道:“是蒙恬来告诉我的,否则我也不能这么快知道。”要知道,收到吕不韦呈上来的军报时,蒙恬估计已经在十里亭大战那些刺客了! 成蛟疑惑地望着蒙恬,蒙恬放下手中的酒爵,肃然道:“是函谷关的守将飞信来向大父(注)禀报的,我在大父书房外听到了,只怕其中有什么阴谋,因此连忙进宫来向君上禀报了!” 【大父,战国时称祖父,《韩非子·五蠹》载“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 原来如此! 140.第140章 尚未查明 成蛟不觉起身朝蒙恬深深一躬:“多谢蒙兄相救——” 蒙恬慌忙也站起身来回礼:“公子多礼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可惜蒙恬去晚了,让公子受惊了——” “不——”成蛟笑道,“蒙兄去得可及时了,再晚一步我就人头落地了……” 说着自觉不祥,连忙掩了口。 “只要你没事就好,只可惜不知道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派去的……”嬴政微微拧眉,“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哼,查的不仅仅是刺客是谁派去的,而是这件事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方才听蒙恬说,好像有几个人白衣人参与打斗,后来蒙恬他们一到那些人就消失了,你可知道那些又是什么人?”嬴政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啊……”成蛟心中一慌,只怕他王兄误会那些白衣人也是刺客,连忙道,“那些白衣人并非坏人,王兄不用理会!” “不好好彻查一番怎么可以?!”嬴政浓眉一拢,担忧道,“两个月来你连续三次遇刺,你可不知道为兄有多担心?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彻查——谁敢伤我嬴姓王族子弟,我绝不会姑息!” 听了嬴政的话,成蛟心中一暖,忽然又想起自己那日在函谷关内的客栈里对嬴政的猜疑,心中又悔又愧…… 三人直喝到两更时分才散,成蛟先行离开后,嬴政命赵高收去了酒菜,和蒙恬两人到书房里泡起茶来,屋里茶香袅袅,屋外冷风嗖嗖。 “你可查清那些刺客是谁派去的了?”嬴政淡淡道。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如今尚未完全查明,因此无法给君上明确的答复——”这是蒙恬的性格,一件事情只要没有完全查明,他就不会轻易下结论,也不会胡乱臆测,因此虽然有了七八分眉目,可是却不想说。 自小一起长大,嬴政自然知道蒙恬的性格,看着他那张严肃的方脸,忍不住笑问道:“是不是吕不韦?” “微臣不敢说!”蒙恬朗声道。 “哈哈——你不说,本王也猜到了七八分!”嬴政笑道,“也罢也罢,既然你不说,那就继续查吧,一定要查清事情的真相,更重要的是找到证据,明白了吗?” “微臣明白!” 看到嬴政一副有十足把握的模样,蒙恬不禁隐隐担忧起来——唉,希望是他弄错了,不然君上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一定会很受打击,很受打击的…… “其他的事情查得如何了?”嬴政捏着杯子,唇边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君上放心——”蒙恬朗声道,看样子对这件事倒有十成的把握了,“微臣已经派人去查过了,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值得怀疑之处,也不是太子丹的细作!” “哦?”嬴政浓黑的眉毛微微一扬,“既然如此,那日/她为何会去十里亭替太子丹送行?而且据说她如今住着的宅子也是太子丹出钱替她买下的?” “据微臣所知,太子丹在咸阳的时候经常去群芳楼听那个姑娘弹琴,许是因为这样,那姑娘才会去替太子丹送行——据说,成蛟公子也是因为常去群芳楼听琴才会认识那个姑娘的。” 141.第141章 不是细作 “嗯——”嬴政轻轻地哼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听小高子说,那个女人琴艺高超,甚至有人说她的琴艺都快赶上你了,可是真的?” 说实话,他从小就听蒙恬弹筝,知道蒙恬琴艺非凡,是咸阳城里数一数二的秦筝高手,少有人可以与之匹敌的,难道那个女人真的那么厉害? “呵呵……”蒙恬微微一笑,谦虚道,“哪里,哪里,那姑娘的琴艺确实精湛,岂止是都快赶上我了,是早已赶上我了!” “不会吧?”嬴政讶异道,“真的这么厉害?”莫非正因如此,祖母太后才会召她进宫弹琴? “嗯!”蒙恬点头道,“不知那姑娘师从何人,她指法纷繁多变,琴声音域广泛,比微臣的琴声好听多了……” 那日/他闲来无事就自己带着人去那个姑娘的“真如居”外查看,不经意间听到屋里飘来悠扬的琴声,他听了一会儿就不觉惊叹服世间竟有如此好听的秦筝,他如痴如醉地听了许久,差点没被从巷口进来的一个男子发觉。 “哦?”嬴政也好奇了,“真的有这么好听?” ——要知道他自小听多了秦筝,再加上蒙氏一门均好秦筝,他少年时又经常到蒙府去玩,因此是一听就能听出琴声高下的。 看到嬴政一脸的好奇,蒙恬忍不住笑道:“君上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听听,或者也把那姑娘召进宫来听她弹几曲也行,不瞒君上说,那姑娘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开了不该开的玩笑,蒙恬连忙住了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 “也罢也罢——本王又不是好色之人——”嬴政连忙摆手道,为了听几首曲子叫一个青楼歌姬进宫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好色的昏君呢! “嘿嘿嘿……”蒙恬尴尬地笑了笑,“君上虽非好色之徒,可却是好音色之徒啊。” “罢了——”嬴政扭头,朝那方宽大的长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努努嘴,苦笑道,“本王若是有那份闲情逸致听琴,还不如多看些奏折呢!” 蒙恬知道嬴政是勤政之人,也不再说什么。 嬴政回头看着蒙恬道:“虽说如此,可你还是继续派人盯着那个姑娘吧,我听闻成蛟经常往她那里去,再加上祖母太后近来也常叫她进宫,我担心她……” 接下来的话无需明说,蒙恬便已心知肚明,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是的,嬴政不会杀成蛟,因为成蛟也是他父王的骨肉,是他的亲弟弟。如今父王已薨,只剩他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再无其他兄弟姐妹了,他作为兄长,岂能手足相残? 可是,却不得不防…… 因为他不相信,他知道当日夏太后有立成蛟为太子的意思,虽然最后继承大统的是他,可是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人真的会没有权力的欲望,不相信成蛟的潇洒淡泊是真的无争——只是他的欲望还没觉醒罢了! 这些年来,他虽然不伤害、不为难成蛟,可是却时时关注着他、防范着他,只要成蛟不当那只卧榻之畔的猛虎,而依然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野鹤,那么,他就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兄弟,可是若是有一天、若是有一天……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他该怎么办?! 不,他不敢去想…… 142.第142章 雪夜访卿 话说成蛟从章台宫出来之后便驱车往真如居而去,他知道天已经晚了,他知道天气很冷,而且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雪了,他知道母妃一定在家里等着他,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思念…… 天黑路滑,车子在巷口停下,成蛟下了车,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银狐皮斗篷,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觉额上微微冰凉,伸手摸了摸,原来是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飘飘洒洒悠悠而下,潘斯连忙从车上拿了一把油纸伞撑开来,成蛟接过伞,潘斯在身后提着灯笼,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巷子走去。 走到真如居,只见门口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幽微的光照着“真如居”三个字,雪花轻轻地撞在灯笼上,又轻轻地滑落。 潘斯要上去敲门,成蛟抬了抬手示意他往后,自己走上石阶,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笃笃笃”的敲门声在夜里听得清晰,希望她不会没听见…… 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人不是预想中的茗瑶,而是李妍兮。在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紧紧地裹着一袭大红色的斗篷,看到他,她的笑容如牡丹绽放,笑盈盈道:“哈哈,我就知道是你!” 这么久没看到她,这么久这么久,成蛟心中一阵狂喜,真想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可是却没有勇气,因为他知道她不是轻薄的女子,怕她误会,怕她不高兴,怕她从此以后会讨厌他、疏远他…… “你如何知道是我?”成蛟跨进门去,把她遮在伞下,柔声笑道。 “你不是今天回来的嘛——”李妍兮脚步轻快地领着他往琴房而去,“我就猜你今天若是不来找我,明天也会来,所以方才听到有人敲门,我就和茗瑶说是你来,出来一看,果然没错!” “难道你这么晚没睡……” ——是为了等我的吗? 他想这样问,可是话只说了一半,就将另一半硬生生咽了进去。 李妍兮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却只装不知道,笑嘻嘻道:“我素来都是很晚才睡的,习惯了!” 嘿嘿嘿,想她在21世纪过得多么精彩纷呈风生水起啊,哪天晚上不是出去嗨到半夜才回家的?到了这个没有夜/生活的地方,一到晚上就到处黑漆漆静悄悄的,她可真不习惯。 刚开始还想着可以顺便调节一下生活作息,从此以后做一个做睡早起的健康美少女,于是每天晚上早早就躺在床上数绵羊,可是数到绵羊都结婚生子千秋万代了,还是了无睡意…… 进了琴房,茗瑶正忙着张罗茶具,看到成蛟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具站起来向成蛟道:“公子可回来了,我们姑娘天天念叨着公子呢!” 听茗瑶这么一说,成蛟心中的喜悦如爆竹一下子就炸开了,眉开眼笑道:“真的?” 茗瑶没想到自己一句客气话竟让他如此欢喜,先是一怔,随即掩着嘴笑道:“当然是真的喽——妍儿呀,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李妍兮佯怒白了她一眼,茗瑶连忙端起茶盘笑嘻嘻地出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偷偷朝李妍兮做了个鬼脸,李妍兮娇嗔着偷偷朝她挥了挥拳头…… 143.第143章 围炉夜话 招呼成蛟坐下后,李妍兮便问他可有伤着,成蛟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遇刺之事了,于是便问她是如何知道的,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摇头道:“公子啊公子,你不会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知道吧?要知道,市井里卖菜的阿出妈(韩语,大妈)都在谈论这件事呢!” 成蛟苦笑着喝了一口茶,然后把在函谷关外和十里亭遇刺的事告诉了李妍兮,李妍兮听得眉头紧锁,默默地喝着茶,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了还不知,仍然一下一下地喝着。 看到她神情恍惚的模样,成蛟唇角轻扬,笑着安慰她道:“放心吧,我没事啦!” “两次!”李妍兮猛然抬起头来盯着成蛟,眼中有一丝怒意,“这一路上,他们刺杀了你两次!想来是真的要置你于死地了!” “嗯……”成蛟听着背后不觉泛起一股寒意,低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猜得出是谁要害你的吗?”李妍兮悠悠道。 成蛟苦笑着摇了摇头:“姑娘知道是谁吗?” “暂时还不知道……”李妍兮也摇了摇头道,“可是,你说在十里亭外,白衣侠士帮了你?” 成蛟点了点头。 “看来,这些白衣侠士也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否则不会知道你遇刺之事……”李妍兮黛眉微蹙,“看样子,好像只要你有危险,他们就会出现——公子可想到有谁会这么保护你?” 谁会保护他?这个世界上,除了祖母太后和他母妃,还有谁会保护他呢? 可是,李妍兮摇了摇头,凝然道:“不,不是太后,若是夏太后派人去保护你,根本就无需这般神神秘秘,再说了,那日/我在芷阳宫说起你在府中遇刺之事,太后似乎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因此,那白衣侠士显然不是太后和你母妃所派。” “那么——”成蛟偏着头沉思道,“还会有谁呢?” 等等! 李妍兮只觉脑中灵光一现,思维的开关“啪”地一下就打开了,脑中顿时一片清明…… 呵呵,也许,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呵呵哈哈…… 看到她端着空茶杯傻笑,又有点神秘的样子,成蛟连忙问道:“如何?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李妍兮不置可否,起身抱着坐蓐挪到炭盆边坐下,然后招呼成蛟也过去,两人围炉而坐。 “太子丹回燕国后,你可有和他通过信?”李妍兮望着通红的炭火,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成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可是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的话题总是这样天马行空的,而且还美其名曰“思维活跃”。 成蛟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也知道……我不大喜欢和人通信……”其实,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 李妍兮不觉默然,她知道成蛟是重情义之人,绝不是那种“从此一别,天涯陌路”的人,之所以不和太子丹通信,是为了避嫌…… 李妍兮也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了然地看着他:“那,太子丹也没主动给你写过信吗?” “没有——”成蛟轻轻地摇了摇头,“也许他也知道我不会回信的……” 144.第144章 母爱泛滥 “奇怪——”李妍兮侧着头道,“记得临走之前他还千叮万嘱我一定要写信告诉他你伤情如何,后来我一忙就忘了……呵呵,可是,他竟也没写信给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成蛟先是一怔,随似乎明白了什么,颤声道:“莫、莫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了?”会不会是回到燕国后卷进什么危险之中了? “不——”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应该没事——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岂会不知?” 是啊,太子丹乃燕国的太子,燕王喜生一场病秦国人都能知道,太子丹若真有什么麻烦,或者燕国国内发生了什么变故,定然也是天下诸侯国皆知的! “那就好,那就好……”成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胸口道。 看到他竟然还没意识过来,李妍兮忍不住摇了摇头:“所以说,你就不觉得奇怪?” “耶——”成蛟讶异道,“太子丹安然无恙,这不是很好吗?为何要觉得奇怪?” “你啊你——”李妍兮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头,无奈道,“你果然是很傻很天真!” 成蛟:“……” “好吧——”李妍兮无奈地耸耸肩,很耐心地替他传道授业解惑,“你想想,太子丹既然那么担心你的伤情,可是回燕国后我们没有给他写信,他也没有给我们写信,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要么他陷入危险之中,身不由己,要么就是他知道我们安然无恙,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成蛟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道:“所以说,他知道我们安然无恙,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就是!” “可是……”成蛟继续很傻很天真地问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额…… 李妍兮觉得头上有一群乌鸦排着队飞过…… “所以说!”李妍兮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个白衣侠士会是谁派来的?!” ——而且,那个白衣侠士还是燕国口音! “天啊——”成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妍兮,“你真是、真太聪明了——你是如何想到的?” 这是推理!推理你不懂嘛!! “呵呵……”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默默地接受他眼神的膜拜。 “只是——目前我也不确定——” “一定就是!一定就是!”成蛟连连点头,似乎在打包票似的,“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个白衣侠士一定是太子丹的人!除了祖母太后和母妃,只有他会那么在乎我!一定是他派人来保护我没错!” 李妍兮觉得自己真的被成蛟的天真打败了,方才还没有丝毫头绪,听她说了后却又立马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定那白衣侠士就是太子丹所派,唉,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善良纯真的少年吗? 李妍兮忍不住伸手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就像当初拍着杰克的头一样,杰克是她妈妈养的一条哈士奇。 唉,这个善良纯真的小鲜肉激起了她的保护欲,让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好好保护他就对不起全世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爱泛滥? 嗯,好吧,如果这就是母爱泛滥,那么就让她当只护崽的老母鸡吧…… 145.第145章 举一反三 然而,成蛟并分辨不出她眼中的爱怜是母爱还是情/爱,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红了脸,低头看着红通通的炭火,强作镇定道:“既然如此,太子丹为何又要这般神神秘秘的?难道是那白衣人长得奇丑无比不成?” 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举一反三吗?! 李妍兮眼中的怜爱登时化作愤怒,真想恶从胆边生狠狠给他一个爆栗! “太子丹和你担心的一样——”看他嘴巴一张似乎又要问担心什么了,李妍兮连忙道,“担心你会被你亲爱的王兄误会!” 成蛟虽然天真,却不是傻,自然听懂了她的挖苦,也不往心里去,却笑嘻嘻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傻得听不懂你的言外之意了? “呵呵呵……”李妍兮也笑嘻嘻道,“你不是傻,是大脑尚未发育完全。”唉,男孩子嘛,都是比女孩子晚熟的。 额…… 成蛟虽然听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就是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额上三条黑线。 李妍兮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示意他喝茶,然后悠悠道:“若是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太子丹派来的,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她忽然住了口,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成蛟虽然思维没有像她那么会无延伸,可是只要认真将她的眼睛看进眸底,好像就能和她心有灵犀一点通了,也望着通红的炭火悠悠道:“既然那个人不肯露面,那么就自有他的道理,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要毁了太子丹这一番好意。” “哈——”李妍兮朝他伸过手来,掌心朝向他,笑嘻嘻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成蛟愣愣地看着她白皙的手心,半晌才犹豫地伸过手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李妍兮一愣,随即笑着抽回手来,拉过他的左手和自己击了个掌,笑道:“是这样——这表示我们想法一致——Ithinkso,ok?” 成蛟红了脸,局促地搓了搓手,微微尴尬道:“你如何知道这么多鬼把戏?” “这不是鬼把戏,是基本的生活常识好嘛!” “哦?什么又是生活常识?”他又好奇道。 “生活常识就是你早上起来要刷牙,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冷了要穿衣……” “哇,为何你知道得这么多?和你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是傻子了……”他再一次用眼神崇拜她。 “呀?谁敢说你是傻子,就叫你亲爱的王兄去揍他呗!” “你又取笑我了……” “哈哈哈……谁敢取笑你,你可是大秦国的长安君啊……” “什么长安君?叫你再取笑我,叫你再取笑我……”他笑着站起身来,猛地捞起一旁的披风裹住她的头。 她一把扯下披风裹在身上,嗖嗖嗖地往门外跑去。 “别往外面去,外面正下着雪呢,小心着了凉……”他连忙追去道,“好了,我不追你了,你进屋里来吧!” 她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一点点白飘然而落,忍不住闭上眼睛咯咯笑道:“哈哈,真好,我最喜欢下雪啦!” 她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听得那么清晰…… 146.第146章 隔墙有耳 是夜,成蛟没有回家,当然了,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已过三更,因怕他回去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李妍兮便让他在真如居住下。成蛟先是一怔,随即便红着脸欢快地答应了,直到茗瑶铺好了床领他去客房,他才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第二天是成蛟受封长安君的典礼,从真如居离开后,成蛟先回家换了盛装,然后去章台宫领了秦王的诏书,跪谢叩恩后到宗庙去拜祭祖宗。 在宗伯(注)的主持下行过了礼,依规矩成蛟先是要去华阳宫拜见华阳太后,然后依次是夏太后、赵太后,最后才是他母妃,因赵太后常年在雍城行宫养病,早已颁了旨说不用去给她行礼了,因此成蛟从华阳宫出来后就往芷阳宫而去。 【宗伯:中国古代官名,西周时设置,位次三公,为六卿之一,《周礼》谓为春官,设大宗伯,卿一人,以小宗伯为副,辅佐天子掌管宗室之事,掌对天神、祖先的祭礼,并掌宗庙中和宗族内各种礼仪。】 到了芷阳宫,夏太后盛装接受了成蛟的跪拜,然后起身走到成蛟面前,一把握住成蛟的手,笑逐颜开地看着许久未见的宝贝孙子。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夏太后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淡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 韩夫人一早就来芷阳宫等成蛟了,夏太后早已听韩夫人说成蛟昨天夜不归宿的事,虽然觉得成蛟没先来给自己请安就先跑去看李妍兮,心里有点小酸涩,可是想想若非李妍兮出此妙计让成蛟立下大功,成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封君呢,因此也不叹气了,当即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夏太后携着成蛟在长案边坐下,看他似乎消瘦了许多,不觉心疼道:“成蛟受苦了——” “孙儿不孝,让太后担心了——”成蛟歉然道。 韩夫人忙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非有此一行,成蛟如何能有今日?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也是应当的!” 夏太后轻轻点头道:“这话也是个理儿。” 祖孙姑侄三人说了些有关韩国的事儿,在芷阳宫用过午饭,成蛟和韩夫人便回府了,此处按过不表。 话说章台宫里,听了蒙恬的汇报会,嬴政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未消的融雪,眼中有一抹深沉:“如此说来,那些刺客果真是吕不韦的人?” “是!”蒙恬低着头拱手道。 ——是,那些刺客确实是吕不韦的人,只是又是什么人指使吕不韦这么做的,秦王不问,蒙恬便不会说,秦王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这是他的原则。 “你说——吕不韦为何要杀害成蛟?”嬴政转头看着蒙恬,征询道。 “微臣不知!”蒙恬依然是言简意赅,不该说的,他绝不会多说半句。 嬴政早已对他了如指掌,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答,继续自顾自道:“依我看,也许吕不韦是怕成蛟若是位高了,就会权重——他担心吕不韦威胁到他?会夺走他手中的一部分权力?” “君上所言有理!”蒙恬淡淡道。 “哼——”嬴政冷冷道,“他以为杀了成蛟就没有人会和他争权夺利了?这老东西,专挑软柿子捏!昌平君手中的权力更大呢,他为何就不敢碰他?还不是怕了华阳太后!” 147.第147章 秋后算账 听嬴政如此一说,一旁服侍的赵高似乎吓了一跳,慌忙四处查看了一下,发现并无他人才放下心来。 蒙恬也低声道:“君上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哼——”嬴政冷冷道,“到底谁才是秦王?本王还该怕谁不成?” “虽说如此……”蒙恬素来寡言少语,可是碰到该说的还是会说,提醒君上各种危险,那是他的义务,因此他毫不迟疑地低声道,“君上尚未亲政,所以还是谨慎些好。” 嬴政沉着脸,不再答话。 ——是的,他如今尚未亲政,所以才拿吕不韦没办法,许多许多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只是他默默地将一切看在心里,只等着有朝一日——秋、后、算、账! “老东西!”嬴政狠狠道,“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还有那条公狗!” 公狗?! 蒙恬心中不觉一惊,垂着的手微微发抖,偷偷地瞟了一眼嬴政,发觉嬴政几乎气红了眼,蒙恬连忙低下头去,只装什么看不见。 “君上——”书房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吕丞相来了——” 哼!听到“吕丞相”三个字,嬴政眼中的冷意又重了许多,冷冷道,“领他进来——” 然而,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太监领着吕不韦进来的时候,嬴政已经换上一副恭谦有礼的笑脸了,连忙起身迎上去道:“政儿请仲父(注)来,是有一事不明,想向仲父请教——” 【仲父:古代称父亲的大弟为仲父,《释名·释亲属》里载“父之弟曰仲父”;春秋时齐桓公尊管仲为仲父,《史记·吕不韦列传》:“庄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另有一种观点认为是秦庄襄王临终托孤时,让嬴政称吕不韦为“仲父”。】 “老臣不敢——”吕不韦连忙躬身道,“不知君上要问什么事?” “仲父可知长安君被人行刺之事?”嬴政施施然道。 吕不韦心中一下子就警觉了,可是还是躬身道:“关于长安君遇刺的奏报,是老臣亲自呈给君上的,老臣如何不知?” “那——仲父对此事有何想法?” “老臣不懂——”吕不韦继续装逼,义愤填膺道,“到底何人如此歹毒,欲置长安君于死地?!” “呵呵呵……”嬴政笑嘻嘻道,“政儿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可是政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绝不是三两天就能查明,其中的因由,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道明的。政儿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仲父——” 说着,嬴政一脸“诚挚”地看着吕不韦:“长安君也是父王的骨血,当年,仲父和父王出生入死相扶相持,相信仲父疼爱长安君之心和疼爱政儿之心是一样的,因此,政儿希望仲父能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要加害长安君?” 吕不韦微微一怔,迟疑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蒙恬,低声道:“此事关系重大,老臣本不必推辞,可是与其他事情一比,追查刺客只是小事,依老臣之见,君上还是将此事交付给蒙公子吧!” 蒙恬面无表情地看着吕不韦,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抿着薄薄的唇一句话都不说,一副听凭任何人吩咐的模样。 吕不韦伸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君上也知道了,赵国已派出使臣暗中联络了韩国、魏国、楚国和燕国,任命庞煖为联军统帅,五国联军正往函谷关开来……” 148.第148章 谁的责任 五国联军…… 听吕不韦如此一说,嬴政不觉陷入了沉默,然而心中对吕不韦的怨恨又增了许多—— 哼,当初你不是说和赵国结盟可以得利更多吗?谁知道赵国夺得了燕国的武遂和方城后,竟以为自己是吞了仙丹,能一夜之间变得高大威猛战无不胜,虚荣心膨胀到天上去了,于是想重新赢得在列强中的威望,竟敢合纵攻秦了?! 哼!这一切,都是谁的错?还不是你吕不韦! 若非你为了一己私欲,一心只想扩大自己在河间一带的封地而置秦国利益于不顾,秦国如何会解除和燕国的盟约?赵国怎么会尝到甜头而想得寸进尺?这下好了,五国联军都整装待发准备往函谷关而来了…… 这一切,都是谁的责任?! 嬴政心中冷笑,虽然他知道五国合纵攻秦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利害关系,绝不仅仅是赵国的使臣三两句话就可以鼓动的,各国愿意派兵来掺和,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嬴政还是想将罪责往吕不韦身上推,似乎这样才解气。 “前方有王翦将军,丞相无需担心——”嬴政心中冷笑,眼中含笑。 “可是——”吕不韦连忙道,“所谓大军未行,粮草将至,前方有王翦将军领兵击敌,老臣自然不担心,只是老臣得在朝中负责粮草兵器的调运,此乃关系大军胜败的大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那好,既然如此,政儿就不敢将这等小事劳烦仲父,仲父只管一心一意配合王翦将军击退联军就可以了——” 吕不韦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嬴政早已将他老奸巨猾的笑看在眼中,笑吟吟道:“追查刺客的事就交给仲父府上的甘罗去做吧!这小子当了上卿之后,本王也没命他做什么事,若是让他整日价只在仲父府中闲着,岂不大材小用了嘛!” 吕不韦慌了,连忙道:“甘罗并未闲着,他要帮老臣处理各种政务……” “唉——”嬴政也忙笑道,“仲父府上人人才济济,不是还有李斯等人吗?和别人比起来,甘罗年纪小,也担不了那种大任,正好处理这件事——待会儿就让他来见章台宫见见政儿如何?” 哼,如何? 你一个秦王要见一个小屁孩,我还敢说不吗?! 吕不韦只得苦笑着,俯首躬身朗声道:“老臣遵旨——” 吕不韦退下后约一顿饭功夫,一个小太监便领着甘罗进来了,看着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嬴政心中不觉怀疑——与燕国解除盟约而和赵国结盟的事,真的是这个小屁孩从中斡旋一手促成的吗? 不!单凭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能将复杂的国家大事看得如此透彻,还能操纵于股掌之间?嗯,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可是,会是谁指使的呢? 他是吕不韦的人……对,那就一定是吕不韦指使的喽…… 甘罗忐忑地站在一旁,不知道秦王为何久久都不答话,不禁偷偷抬头想看一眼情况,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一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正定定地盯着他,甘罗不禁吓了一跳,忙又低下头去。 甘罗上次来过章台宫,因此知道方才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就是贴身服侍秦王的赵高…… 149.第149章 不负众望 据说这赵高乃秦王在赵国为人质时,由赵国官府派去伺候秦王母子俩的官仆,因赵高聪明伶俐,非但没有像其他官仆一样不时去向赵国人打小报告,而是对秦王百般照顾,忠心耿耿,秦王渐渐地对他信任起来,后来秦庄襄王继位,赵国为了向秦国示好,便派人将嬴政母子送回秦国,秦王便向赵国要了赵高,把赵高带到秦国来了。 赵高只比秦王小两岁,和秦王虽是主仆之分,可是秦王对他很是亲和,把他当成一起长大的玩伴,更何况,两人在赵国时就认识了,是一起吃过苦的人,秦王对赵高的信任自然也是非常人可以比。 “小高子,还愣着干嘛?还不给甘罗上卿上茶?”嬴政静了一会儿才吩咐赵高道,赵高连忙疾步走到门口吩咐门外的宫女泡茶去。 嬴政让甘罗座了,然后吩咐他负责追查长安君遇刺之事,甘罗吓了一跳,愣愣道:“这、这不是廷尉府的事吗?君上为何、为何让、让微臣来做?” 嬴政笑道:“本王觉得此事重大,需要由专人负责,再想说甘罗上卿年少有为,若只是天天在丞相府上听差,岂不委屈了?因此,想把这件事交给你,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哇,立功的机会?! 甘罗一听,心中虽然欢欣雀跃,可是又担心起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事,不觉面露难色:“只是微臣、微臣对此事知道的不多……” “放心吧!”嬴政朗声笑道,“本王已经和丞相说过了,丞相虽忙着协调粮草辎重之事,可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尽管去向丞相请教!” 当着别人的面,嬴政从来不会叫吕不韦为“仲父”,只有在吕不韦面前他才会喊他“仲父”,而在外人面前称他为“丞相”,在蒙恬和赵国面前,干脆就叫他“吕不韦”。 听嬴政这么一说,甘罗才略微放下心来,把手心的汗在身侧轻轻地蹭了蹭,这才拿起杯子来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茶。 “上次,出使赵国之事,上卿做得很好,立下了大功,这次——”嬴政留心地观察着甘罗的神色,悠悠道,“本王相信上卿一定能够不负众望,找到意图杀害长安君的凶手的!” 甘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唇边不觉露出一丝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嬴政的激励,登时一扫方才的犹豫,信心满满道:“请君上放心!甘罗一定会查出凶手,将刺客绳之以法!” “好——”嬴政笑盈盈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上卿不愧是咸阳城里数一数二的神童,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被嬴政如此一夸,甘罗心里甜丝丝的,稚气未脱的脸上漾满了笑容。 甘罗走后,嬴政才招呼方才一直站在旁边的蒙恬坐下喝茶,然后悠悠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甘罗机智过人?” 蒙恬点点头,沉声道:“一个十三岁的小子,能有如此智慧,确实难能可贵!” “哼——”嬴政唇角一扬浮出一抹冷笑,“你派人去盯着这个甘罗。” “是!” ——只要派人去盯着他,若真的有什么人幕后指使,那么,相信一定很快就能查出来…… 150.第150章 特来请教 话说,方才竟秦王那么一提醒,甘罗才忽然想起李妍兮来,自从当了这什么上卿之后,他忽然忙了很多,因此早已听闻她离开了群芳楼,搬到梧桐巷去住,却一直没空去看她,如今有事了才忽然想起她,甘罗心中不觉泛起一丝羞愧。 回去后,甘罗便将情况向吕不韦禀告,吕不韦对嬴政的做法不以为然,觉得这年轻秦王似乎察觉了什么,可是看他对自己的态度依然恭谨,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只得给甘罗派了人,让他去查。 第二天,甘罗便往梧桐巷而去,来到真如居,他迟疑了半晌便伸手敲门,不一会儿,茗瑶开了门,领了他进去。 进了屋,甘罗先是深深一躬:“早已听闻妍兮姐姐搬到这里了,却一直未能来拜访,请姐姐恕罪。” 看到甘罗来,李妍兮还是挺开心的,怎么会怪他呢?再说了,当初是她为了帮太子丹回燕国而暗中利用了他一回,反倒对他有些许歉意呢。 李妍兮高兴地让了座,然后吩咐茗瑶把前几天长安君送的上好茶叶拿出来,自己忙着在炭盆上放支架烧开水。 “大冷天的,难得你能来看我。”李妍兮笑嘻嘻道,“自从你封了上卿换了府邸后,我也没去看你,若要客气,我也要请你恕罪呢!” 听李妍兮如此一说,甘罗不觉咧开嘴笑了:“妍兮姐姐说的是,甘罗不会同姐姐客气的。” 两人闲闲地聊了几句近况,不一会儿,茶泡好了,李妍兮亲自替他斟了茶,甘罗惊得连忙起身:“岂敢劳烦姐姐亲自给我斟茶。” “耶——”李妍兮着实不喜欢他的客气,摆摆手道,“又客气了,不就是倒一杯茶嘛,如今你是上卿了,既然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姐姐,那姐姐给弟弟倒一杯茶又如何。” 甘罗微微窘迫地挠了挠头,这才坐了下来端起陶杯来喝茶。 “今日你来看我,可是有什么事?”李妍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着茶杯吹了吹,淡淡道。 甘罗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尴尬,窘迫地笑了笑:“呵呵,姐姐果然厉害,一看就知道甘罗是有事要来向姐姐求教。” “什么事?说吧——”李妍兮尽量笑得温柔,和悦道。 甘罗便把秦王交代他追查刺客之事告诉了李妍兮,李妍兮听了不觉肃然,脸色凝重,把杯子放在手中轻轻地转着,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隐隐开始担心——难道,嬴政准备朝甘罗下手了吗? 看到李妍兮听了后只是沉默,甘罗也不敢追问,只得静静地坐着喝茶,等她回答,半晌,李妍兮才悠悠道:“你说,丞相说了,让你好好去查?” “嗯……”甘罗点头道,“丞相给我派了人,也给廷尉府去了信,让廷尉府尽量配合我。” 哼,尽量配合?看来吕不韦很有把握不会被查到了…… “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李妍兮轻笑道,“你觉得,你查得出来吗?” 甘罗脸微微一红,有些微尴尬地看着李妍兮:“正是因为凭甘罗之力无法查出来,所以甘罗才来向姐姐请教……” 151.第151章 认真去做 “依我之见,这件事,你绝对查不出来!”李妍兮看着甘罗,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其实,如果没猜错的话,我早就猜出是谁派刺客去刺伤长安君的,只是,他们不会留下证据让你查,就算你查出来了,你……也奈何不了他们……” 其实,她想说的是,一旦你查出来了,那么你就必死无疑! 听到李妍兮说猜出是谁派的刺客,甘罗就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似的,一脸急切地望着李妍兮道:“姐姐知道是谁派去的刺客?是谁?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李妍兮轻轻放下杯子,摇了摇头,眼中有一丝担忧,“我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无实据,所以,我一定不会告诉你刺客是谁所派!” ——再说了,只怕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甘罗没想到李妍兮会如此断然地拒绝,不觉一怔,随即又哀求道:“求姐姐帮帮我吧,难道君上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能让君上失望,我一定要查出真凶……” 真凶?哼,是啊,你查出真凶后可以不让嬴政失望,可是一定会让他伤心的! “不——”李妍兮决然摇头道,“我绝不会告诉你,你也一定不要去查!这件事,你查出越多,就对你越不利!” “可是,可是……”甘罗毕竟年幼,眼看着答案就在眼前这人的口中,可是她却坚决不肯开口,甘罗急得什么似的,“可是若完不成秦王交代的任务,那么甘罗……” “你放心——”李妍兮试图安慰他道,“你尽管好吃好喝,撒手不管,到时候,吕丞相自然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相反,如果你真的很认真去查,那吕不韦倒不会放过你了! 听到李妍兮竟然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甘罗忽然觉得很失望——是啊,妍兮姐姐一定是在怪他,怪他忘恩负义,怪他当了上卿后就忘了她,所以,这次才不肯帮他…… 为今之计,只能好好认个错了! 甘罗站起身来,郑重地走到李妍兮面前跪下,朗声道:“姐姐若是怪甘罗忘恩负义,甘罗在这里给姐姐陪个罪——”说着便朝李妍兮磕了个头,“希望姐姐原谅甘罗年少无知,礼数不周,无论如何,姐姐这次一定要帮甘罗——” 李妍兮急了,连忙将他扶起来,责备道:“你这是干什么?!姐姐是那种气量狭小之人吗?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情背后错综复杂,牵涉到许多利益,超乎你的想象,不是你可以插手的——姐姐这是为你好!” “可是、可是我是秦王钦定的人啊——” 再说了,这是他当上上卿后初次担此大任,他一定要好好完成秦王交代的任务啊! “秦王算什么!”李妍兮轻笑道。 这一句话说得甘罗差点没跌坐在地上,他抬起头来讶异地看着李妍兮,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李妍兮却并不理会他那副以秦王为天的样子,继续道:“在秦国,许多事情是秦王做不了,而别人却敢做的呢!你以为,秦王不知道是谁派去的刺客吗?之所以还让你去查,还不是因为……” 152.第152章 置之不理 看到甘罗一副惊骇异常的模样,李妍兮忽然住了嘴,她知道就算她说了,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也不会信,就算他信了,也不会明白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比他年长的成蛟有些事情尚且看不明白呢,何况是甘罗! “总之——”李妍兮轻轻拍了拍甘罗的头,边把他推到座位上坐下,边笑道,“这么久以来,你哪次听妍兮姐姐的话是错的?这次你什么也别多想,只管按照姐姐说的去做,置之不理,束之高阁,这才是最好的!” “真的?”甘罗被李妍兮推到座位上坐下后,仰头看着她。 “真的!”李妍兮粲然一笑,很诚挚地看着他,“妍兮姐姐是为你好,怎么会骗你呢?!” “姐姐不生甘罗的气吧?” 呵呵,她都二十一岁的人了(虽然这具身体的年龄只有十六岁而已),难道还会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生气吗? “不生气!”李妍兮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在他身边蹲下,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很认真很认真地看进他的眼眸,声音也不觉严肃了许多,“记住姐姐今天说的话——这件事,你尽量撒手不管,吕不韦会安排好一切,你什么都不要管,更不要去追查,知道吗?!” 虽然她不告诉他原因,可是甘罗还是被她真诚的目光俘获了,不觉也肃然,重重点头道:“嗯!甘罗知道了!” “好——”李妍兮粲然一笑,“这就好,这就好,你要记住,姐姐这是为你好!” “嗯!”不知为何,甘罗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动,因为她的关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李妍兮便让甘罗教她下棋,日暮时分甘罗起身要离开,李妍兮留他吃晚饭,三人正吃着晚饭,听到有人敲门,茗瑶便放下碗筷起身开门。 不一会儿,茗瑶领了成蛟进来,见到成蛟,李妍兮和甘罗连忙起身。看到真如居除了李妍兮和茗瑶外,还有一个少年,成蛟先是一怔,随即疑惑地看了李妍兮一眼。 李妍兮这才想起成蛟并不知道她和甘罗是认识的——之前,为了太子丹回燕之事,她和甘罗见面时都比较小心,因此,从未让太子丹和甘罗碰过头,成蛟也不曾在她那里看到过甘罗。 李妍兮不觉暗暗责怪自己粗心,看到甘罗也一怔,李妍兮脸忙笑着介绍道:“这位是长安君,想必甘上卿也知道吧?”甘罗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位就是传闻中的神童甘罗——”李妍兮对成蛟道,“不知长安君可认识?” 成蛟看了一眼甘罗,似乎颇欢喜认识他,兴奋道:“你便是甘罗?!“ 甘罗连忙躬身道:“甘罗见过长安君——” “免礼免礼——”成蛟高兴道,“哈,久闻大名,只是无缘一见,没想到今日还能在这里见到甘上卿。” “只是——”成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李妍兮,疑惑道,“甘上卿为何会在这里?” 李妍兮脑中转得飞快,连忙道:“呀——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谁知道你竟来了,既然这样,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因我听闻秦王让甘上卿负责追查刺客一事,所以想见甘上卿一面,看能不能帮忙尽快查出刺客……” 153.第153章 疑窦丛生 李妍兮不无关切地看了成蛟一眼,继续笑吟吟道:“正好妍兮从前在群芳楼认识的客人里有和甘上卿熟识的,因此便托人千辛万苦地请了甘上卿来,不想就被公子碰上了。” 听到李妍兮如此一说,甘罗不觉一怔,心中莫名泛起一股异样的情愫——方才,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成蛟眼中有一丝欢喜,“王兄让甘上卿负责追查刺客吗?” 原本,他以为王兄早已忘记他遇刺之事了,毕竟如今五国联军正往函谷关开来,大敌当前,王兄如何会记挂着这种小事?没想到,王兄竟然真的派人去查了,王兄很重视这件事……王兄如此关心他……王兄,果然还是我的王兄啊…… “正是——”甘罗暂且放下心中的疑惑,脆声道,“承蒙君上器重,将追查刺客之事交给微臣,微臣定当尽力,查出刺客,还长安君一个公道!” 说完,淡淡地看了李妍兮一眼,李妍兮并未看出他眸底那抹深意,只当他是客套话,继续笑吟吟对成蛟道:“甘上卿年少有为,又如此上心,相信很快就可以查出刺客了,长安君尽管放心吧!” “呵呵……”成蛟笑嘻嘻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甘上卿了!” “不敢不敢。” 因成蛟是用过晚膳才过真如居来的,因此便先由茗瑶领着去琴房泡茶,甘罗低着头默默地吃完饭,便匆忙向李妍兮和成蛟告辞,李妍兮只当他是因为成蛟来了而不自在,便不多问,也不挽留他,送他上了马车后便进屋去了。 话说甘罗上了车,默默地坐在马车里,想着李妍兮方才的话,再想着李妍兮看着成蛟时眼中那股真切的关怀,心中不觉纠结起来,疑窦丛生—— 为何,她在他面前时,千叮万嘱地吩咐他不要插手此事,最好是束之高阁不要追查,可是在长安君面前却说她是为了帮忙抓到刺客才让人请他来? 为何,她不想让长安君知道他们早就认识?她扯那样的谎话,到底想掩饰什么?到底她说的那些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为何方才她似乎很着急要将他送走,一句都不挽留,也不问他为什么急着离开? 她说,她是真心为我好…… 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不,想想这些日子来咸阳城里的传闻,谁都知道长安君成蛟喜欢上一个群芳楼的歌姬,因此花钱替她赎了身,将她安置在别苑里的事。她和长安君交/好,这是咸阳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据说还成了一段佳话,如此说来,她对长安君的关切是真心的…… 对!她对长安君的关切是真心的,因此一定是很希望尽快查出那些刺客才对,既然如此,她为何又要让他不要去查,要将这件事束之高阁? 甘罗被这一连串问题困扰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不吃不喝,只呆呆坐着想,却又着实想不明白,待想找个人问,却知道这种事说不出口,然而,只三天。 这三天里他听了李妍兮的话不去追查此事,三天后他的心情就焕然一新,开始调兵遣将认真去追查这件事了…… 154.第154章 灯花爆喜 吕不韦的书房里。 听到老管家报告了甘罗近日的动向后,吕不韦眉头紧锁,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你是说,甘罗这小子竟然还真的跑到廷尉府里去调人了?” “是!” “可查出什么眉目没有?” “依老奴之见,估计还没查到什么……”老管家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低声道,“奴才已经把一切都办妥了,丞相尽管放心……” 吕不韦连忙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老管家登时噤了口,静静地站在一旁。 吕不韦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他去见过秦王了吗?” “没——”老管家道,“以这小子的性格,除非查出什么事情来,否则他是不会去章台宫的。” 嗯,吕不韦点了点头,许是因为涉世未深,甘罗这小子做事倒是踏实,一点都不会溜须拍马那一套,若是还没查出什么线索来,他是定然不会浪费时间去章台宫逢迎邀功的。 “哼——”吕不韦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就派人盯着他,千万不要让他查到什么,否则你我都不好和……那边交代。” “老臣明白!”老管家虽然已经六十好几,可是腿脚灵活,头脑清晰,一点都不含糊。 “若是他查出了什么……”吕不韦定定地看着老管家,眼中有一股冷冷的杀意,然后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嘴角一扬,冷笑道,“你可明白?!” “老奴明白!” “明白就好,你下去吧!” 老管家退了下去,吕不韦这才走到长案边坐下,拿起一份奏折来,只看了两眼便烦躁地扔在一边,恰在这是,一旁的油灯忽然“啪——”地一声炸了一朵灯花,吕不韦先是吓了一跳,看着灯芯半晌,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哈哈,所谓灯花爆,喜事到,想想这些日子可能的喜事,无非是秦王选妃,如此说来——绫儿要当上王后了?! 原来,吕不韦的女儿吕绫这次也参加了选妃,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当上王后,而赵太后也是支持他的。可是华阳太后支持的是昌平君的女儿芈柔,而夏太后那边则从韩国弄了个公主来,无论哪一方势力,自然都希望自己的人可以被选为王后。 因此,看到灯花爆,吕不韦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把甘罗追查刺客的事也就暂时抛在脑后了,反正那等事不用他来操心,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甚至秦王知道了也不要紧,因为这件事的主谋是——赵太后! 是的,这件事的主谋是赵太后。 ※※※ 李妍兮坐在案前,双手撑着下巴,微微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油灯,此时,她并不知道甘罗已经开始勇担责任去追查成蛟遇刺之事了,还以为甘罗会乖乖听她的话呢。 原来,李妍兮早就知道这件事的主谋是赵太后了,对于成蛟封为长安君之事,对楚系势力来说并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因为以夏太后为首的韩系势力原本就没在朝中安插什么重臣,成蛟封为长安君之后也不在朝中任职,因此对楚系势力不会构成威胁。 可是对赵太后和吕不韦来说,成蛟封为长安君却是个紧急重大事件! 155.第155章 下下之策 这些年来,嬴政虽然当上秦王,可是赵太后知道秦国王室里的人喜欢成蛟、愿意支持成蛟的人为数不少。毕竟,他们母子俩在赵国为人质那么多年,直到嬴政九岁那年才回到秦国,回国后她也曾努力拉拢人心,为自己的儿子营造势力,可是还是比不得韩夫人和成蛟母子俩得人心。 是啊,赵太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介歌姬,而且还是和秦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赵国的子民,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一半赵国人的血;而韩夫人是夏太后的侄女,出身高贵,又是温良贤惠之人,在秦国口碑也比她好,王室上下也更喜欢韩夫人。 因此,韩夫人和成蛟是他们母子俩最大的威胁,就算最后是嬴政当上了太子,继承了王位,可是赵太后却丝毫没有放松对韩夫人和成蛟的警惕,因此,听闻成蛟立下大功,夏太后唆使秦王封成蛟为“长安君”后,赵太后就决定先下手为强,免得成蛟在秦国威望渐涨,声势渐大,若是到时才想除掉他,只怕束手无策了! 可是,偏偏嬴政又念及兄弟之情,对那个成蛟也至情至理,这些年来,赵太后想说服秦王疏远成蛟都难,何况是让他去杀害成蛟?! 因此,赵太后便想出了这个下下之策,让嫪毐到咸阳来给吕不韦送信,吩咐吕不韦如此这般去做,吕不韦虽然知道此乃下下之策,可是早已隐约听说坊间传闻说秦王是他和赵太后的私生子之事(注),因此对成蛟也极为忌惮,便依言而行。 【注:关于“秦始皇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历史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就连司马迁的《史记》对秦始皇的生父都有两种自相矛盾的记载,《史记·吕不韦列传》的记载,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姬妾“自匿有身”,嫁给异人后生下的孩子;而《史记·秦始皇本纪》却记载说,“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完全没有提到赵姬怀孕嫁给异人的说法。】 初次听到这种传言的时候,吕不韦真是气得咬牙切齿,然而他并不是担心赵太后和嬴政的名声,而是担心嬴政的王位——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够成为秦国重臣,手握重权,都是靠着嬴政啊!若是成蛟当了秦王,那他吕不韦还有可能这样大权在握吗? 不!非但不可能,只怕还会死得很惨很惨…… 多亏早已知道了这段历史,知道这些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李妍兮早就猜到函谷关外和十里亭刺杀成蛟的人是赵太后所派,于是她便让高渐离去查了查,果然发现这些人和吕不韦、赵太后有关。 所以,她才千叮万嘱让甘罗一定不要去彻查此事! 若是甘罗真的查出来了,那么,他是必死无疑的了,一则,吕不韦一定会杀人灭口,二则,就算吕不韦不会杀甘罗,甘罗又该如何去向秦王汇报,难道就直言不讳地说要刺杀成蛟的人是赵太后? 请问嬴政听了这个结果后,会有什么反应?也许嬴政只猜到刺客是吕不韦所派,却不知道吕不韦背后还有赵太后,因此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对秦王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但子为母隐,他不能追究自己母亲的责任,又不能让吕不韦当替罪羊。 既然如此,那么然后呢?对外又该如何声称?难道就说查不出来? 堂堂大秦国派了专人去彻查此事了,竟然还查不出来,以秦王的性格一定会觉得很没面子的。若是真的查不出来还好说,可以把负责追查的人抓起来当替罪羊嘛,可是若是甘罗查出来了而秦王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公诸于世,那么,也许就只能……杀了甘罗了! 156.第156章 两难境地 唉…… 李妍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早已料到甘罗会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才死活让甘罗不要去查的,就偷偷懒,给自己放个假,让它真的查不出来吧! 若是真的查不出来,甘罗兴许还有能活命,可要是甘罗查出来了,而秦王却需要他查不出来,那他就难逃一死了…… 看到李妍兮怔怔地看着油灯,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皱眉摇头的,茗瑶忍不住问道:“妍儿今日又是怎么了?” 茗瑶早就习惯她各种离奇古怪的举动了,比如早上起来要光着脚在院里的石子路上走来走去,晚上睡觉前要做各种奇怪的姿势,说是什么“渔家”,因此晚上这种症状已经算是轻的了! 李妍兮抬起头来,看着茗瑶纤细的手指飞快地穿针引线,正在给她做一件冬衣,李妍兮不觉叹道:“哇,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怎么这里的女人都这么能干呢,好像没有什么是她们不会的,一件衣服那么复杂也能做出来…… 茗瑶笑着摇了摇头,谦虚道:“只不过妍儿自小没做过这些粗活而已,就像你会弹秦筝,我却不会啊。” 额,也是…… 李妍兮将自己的坐垫挪到茗瑶身边坐下,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看着她穿针引线的手,悠悠道:“茗瑶姐姐已经找到我了,为何不回燕国去?” 茗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道:“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燕国吗?” 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燕国天寒地冻的,我虽然喜欢看下雪,可是很怕冷呢!我才不去燕国!” 茗瑶继续手中的动作,笑道:“那就是嘛——不知为何,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妍儿,我总觉得你……”她又停了手,抬头看着李妍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好像和我们不一样。” “哦?”李妍兮将身子从她身上挪开,胳膊搁在长案上,撑着脑袋好奇道,“你为何觉得我和你们不一样?” 她从来没有和人提起过穿越这件事,因为她知道肯定没有人会相信的,她若是说了,大家只会当她是疯子。 “不知道为什么……”茗瑶爱怜地笑了笑,“你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魅力,总是可以吸引众人的眼光……” ——啊?意思就是我自带光环? “你就像一个谜,让人想接近,想进一步了解,可是却又了解不了……” ——额,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肉麻? “有时候我又觉得你仿佛天边的云朵,一直在我眼前,却触摸不到……” ——这口才,不去把妹,哦不,泡handsome欧巴真是可惜了…… “呵呵呵……”李妍兮觉得自己快起鸡皮疙瘩了,连忙伸手捋了捋手臂,笑嘻嘻道,“别再说了,茗瑶姐姐你可真肉麻。” 说着便站起来跑到床上躺下,又是蹬腿又是伸胳膊,一会儿又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额,又开始做那什么“渔家”了…… 呼哧呼哧地折腾了一番后从床上爬下来,看到茗瑶似乎还没有睡意,李妍兮忍不住好奇道:“茗瑶姐姐也不能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吧?总有一天你也要嫁人的……” 157.第157章 暗恋谁呢 茗瑶不觉红了脸,嗔道:“女孩子家,说什么嫁人的话?” 李妍兮疑道:“咦——女孩子不就是要嫁人的吗?为何就不能说?” 茗瑶但笑不语,继续低头做她的事儿。 “茗瑶姐姐有没有喜欢的人?”李妍兮好奇道,在21世纪的闺蜜之间,这可是最基本的问题,她怎么可以不问呢? 茗瑶的手不觉一顿,眼中似乎闪过一道亮光。 李妍兮可是混过21世纪的人,自然早已捕捉到她一瞬间的恍惚,连忙打趣道:“哦哦哦——茗瑶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哈哈,看姐姐的样子,可瞒不过我的——” 茗瑶的脸更红了,假装嗔怒地白了李妍兮一眼:“妍儿别胡说八道,女孩子家怎么这么不知害臊?!” “嘿嘿嘿……”李妍兮笑嘻嘻道,“这有什么啊,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嘛?我也有喜欢的人啊——” 听到李妍兮竟然如此不知害臊地说出这种话,茗瑶不觉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嚅嚅嗫嗫道:“你、你、你有喜、喜欢的人?” 李妍兮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嘻嘻道:“我喜欢的人可多了,玄彬、李敏镐、李光洙、金秀贤、宋仲基、崔始源……唉,多得我也数不过来。” “这、这些人是谁?”茗瑶骇异道——难道是她从前的客人吗?! “都是韩国人……”李妍兮朝茗瑶眨了眨眼,故意笑得神秘兮兮的。 “妍儿你去过韩国吗?!”茗瑶疑惑道,为何从来没有听她说过? “没有——”李妍兮遗憾地摇了摇头,“本来都已经打算要去了,谁知却……” 呜呜,我的韩国欧巴啊,我的“一筐猪”啊,想起来就肝肠寸断,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怎么?”李妍兮连忙又想起晚上的主题了,贱贱地看着茗瑶,“茗瑶姐姐喜欢的人是谁啊——?!” “没有啦,什么喜欢的人——”茗瑶红了脸,慌忙收拾针线布头,站起身来道,“我要去歇息了,妍儿你也早点歇息吧!”说着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李妍兮更加肯定她一定正在暗恋什么人,可是,茗瑶姐姐会暗恋谁呢?她们平时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的,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认识什么男人嘛! 额,难道是成蛟?这段时间也就只有成蛟经常来她们真如居了……或者是潘斯?嗯,有可能……不对不对,说不定她是出去买菜的时候邂逅了哪个帅哥呢? 是啊,茗瑶喜欢的人是谁呢? 从李妍兮房中仓皇逃走之后,茗瑶的心仍然“噗通噗通”地狂跳,就像被人追杀似的,她几乎是狂奔到自己房间的,把房门关上后,她紧紧地按着胸口,觉得心脏都要炸裂了。 为什么根本就不需要提到他的名字,只要一想起他,她就不觉心跳加快,几乎就要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跳才渐渐恢复平静,然后慢慢走到长案边把针线箩搁下,就像李妍兮方才那样坐在油灯前发着呆。她定定地盯着温暖的火苗,眼前不觉第九百九十九次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158.第158章 雪夜追走 那日,就是甘罗来真如居拜访的那日,晚饭时长安君也来了,甘罗走后,长安君与李妍兮在琴房里品茶听琴,讲了许久的话,直到子时将近长安君才起身告别。 她和李妍兮将长安君送到门口,看着他上车离去后两人才进屋,进了琴房才发现长安君的斗篷忘了拿走了。李妍兮看了看窗外厚厚的白雪,担心他会着凉,因此捞起披风就要送去。 三更半夜雪地湿滑,茗瑶担心她会跌跤,于是便从她手中拿过斗篷说她去送。茗瑶疾步追了上去,幸好雪夜路滑,长安君的马车走得并不快,出了巷子一段路后就追上,她将斗篷交给长安君后就往回走。 谁知,刚走到巷口,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进旁边的胡同里,茗瑶登时警惕了起来,这才想起方才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想着要带剑,幸好旁边有人家堆着的柴火,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起一根较趁手的木棍,慢慢地往那小胡同走去。 “你是谁——”茗瑶冷冷道,“我已经看见你了,若你不是什么恶人,就光明正大地现身吧——” 静了片刻,没有什么声音,就连猫儿跑过的声音都没有。 “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白衣侠士——”茗瑶大声道,“夜深人静的,我不想吵到附近的人家,你就自己现身吧,别逼我出手——” 话音刚落,那个白色的身影再次嗖地闪了出来,不过却不是要现身,而是“蹭”地一下跳上高大的围墙,然后沿着围墙迅疾逃走。 茗瑶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两个白色的身影在围墙上奔跑,在屋顶上跳跃,皑皑的雪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也不知追了多久,茗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不知为何,若是在平时她是绝对不敢孤身一人追出来这么远的,顶多就追一小段路,为了安全起见,她就会放弃,可是今日她似乎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因此竟卯足了劲拼命地追。 最后,那白衣人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在一座宽阔的石板桥上停下了。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在桥的那边气喘吁吁道:“停——我、我、我不跑了——” 茗瑶也在桥的这边停了来,只觉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心里不禁举得好笑,天啊,好久没跑这么远的路了,真、真是太累了…… 两人喘了一会儿气才恢复过来,那白衣人道:“没想到姑娘竟然这么执着,都追了半个咸阳城了——”听他的语气,并无半点恶意,只有重重的燕国口音。 茗瑶不觉莞尔,声音轻快道:“不知壮士尊姓大名,若我们家姑娘没猜错,壮士就是燕太子派来的那个白衣侠士喽?” 那白衣人静了静,不承认也没有否认,笑道:“不知姑娘有何赐教?” “不敢赐教——”茗瑶笑了笑,随即用燕国话道,“不瞒大哥说,我也是燕国人,若大哥也是燕国人,何不认识一下?放心吧,既然大哥不愿意暴露身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妍兮姑娘的——” “呵呵呵——”白衣人笑了笑,也用燕国话道,“在下早已当姑娘是朋友了,只是姑娘不知道而已!” 159.第159章 不拘小节 “那——” 茗瑶不觉往前走了两步,想近前去看清他的长相,谁知,他却迅疾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到他戒备地后退了几步,茗瑶连忙停下脚步,定定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的脸——黑暗中,却是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他是不是有一双丹凤眼。 “那,茗瑶斗胆一问——”茗瑶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大哥可是我们在雪香茶楼见过的那人?” 白衣人没有回答,依然是不承认也不否认,静了静道:“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天色已晚,妍兮姑娘一个人在家中,只怕不安全!” 呀,对哦! 茗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告辞道:“既然如此,那茗瑶告辞了!茗瑶替长安君和妍兮姑娘谢过大哥这些日子来的照顾!后会有期!”说着便干脆利落地转身,急急忙忙赶回家去。 回到家李妍兮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许是等了她很久了吧,茗瑶轻轻推了推她:“妍儿——醒醒啦——到床上去睡吧。” 李妍兮猛然惊醒过来,看到她,关切道:“茗瑶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 茗瑶笑嘻嘻道:“方才在巷口碰到哥哥了,和他聊了两句,所以回来晚了,再说了,我有功夫的,哪里会出什么事。” “渐离大哥?”李妍兮道,“这么晚了,你为何不留他住下?” 茗瑶无奈地摇了摇头:“留他住下?你一个年轻女子,也不怕惹人闲话?” 这有什么呀?不就是在这里睡个觉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呵呵……”李妍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那也可以请他进来喝杯茶吧?” “天晚了,他不想进来——”茗瑶继续扯谎道,“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那个脾气。” 额,也对…… 李妍兮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个人呀,可真是古板,人家长安君可不像他那么死脑筋。”有时候天晚了,她留成蛟住下,成蛟还不是住下了? 看到李妍兮竟然如此,额……不拘小节,茗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唉,她知道成蛟喜欢李妍兮,对李妍兮心存幻想,所以才会在真如居过夜,反正就算坏了她的名声也不怕,他有心、也有能力对她负责嘛。 可是哥哥就不一样了,哥哥是个正直、严肃、古板的人,才不会像长安君那么幼稚、轻浮呢! 照顾李妍兮睡下后,茗瑶才回自己的房中去,不知为何,这天晚上她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似乎一直在雪地上奔跑,追着一个白衣人…… 第二天下午,茗瑶和李妍兮说了一声就一个人往雪香茶楼而去。其实,她早已知道他已经好久没去那家茶楼了,那段时间,她和李妍兮天天去那里蹲守,不都一直没有遇见他? 可是,就算知道他不会去,她还是想去那里坐坐,心中隐约有一丝期盼,希望能够在那里遇见他…… 她点了一壶茶,坐了很久,眼看着日影西斜,就在她决定起身离开的时候,楼梯口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一袭玄衣,古铜色的脸,吊梢眉丹凤眼,凌厉而淡漠的眼神——就是那天她和李妍兮在这里见过的人! 160.第160章 愁眉难展 茗瑶默默地盯着那个黑衣人,并不上前搭话,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茗瑶一眼,径直走到窗边的位置上坐下,就在她正前方的位置,两个人隔着两张桌子,四目相对。 茗瑶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从那以后,茗瑶经常时不时地去雪香茶楼坐坐,虽然并不是每次都能碰到他,可是也碰见好几次了。 每次都是各自默默地喝茶,淡淡的眸光时不时从对方身上扫过,偶尔目光相接时,茗瑶便会心跳加快,慌忙别过头去,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两颊绯红,而他看似面无表情,眼眸深处却藏着一抹笑意…… 至今,茗瑶仍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是每次一想起他,就觉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难道,这就是妍儿所说的“喜欢”吗? ※※※ 近日,五国联军已经开到函谷关的消息传遍了秦国,虽然知道函谷关易守难攻,而且前方主将是王翦,可是秦国民众依然免不了恐慌,毕竟战争无情,充满了变数,谁都不知道秦国是否真能如丞相府下发的安抚诏书里所说的那样,一定能够击退敌人——毕竟对方可是五国联军啊! 因此,近日成蛟来真如居时也是忧心忡忡,一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苍生的样子,茶也不能好好喝了,棋也不能好好下了,即使李妍兮和他说了一千遍一万遍,秦国一定能够战胜五国联军的,成蛟还是愁眉难展。 不久,李妍兮也跟着愁眉难展了,倒不是因为害怕五国联军会攻进咸阳来,她知道历史上记载的这次五国合纵攻秦将会以失败告终,这是战国末年的最后一次合纵攻秦,从此以后,山东六国开始江河日下,一蹶不振,直到被秦国所灭…… 呜呜,李妍兮愁眉难展的原因是因为余仲那个老头啦! 话说那个老头知道五国联军已经攻到函谷关的消息后,真是欣喜若狂,一连写了好几封信给李妍兮,邀李妍兮去渭风雅苑“共商国是”。 哼哼,李妍兮才不想陪那个可怜的老头发疯呢,因此干脆不予理会,连信都懒得回,谁知,那老头竟然颠簸着马车找到她的真如居来了。 来者是客,总不能把人家赶走吧?再说他都那么老了,万一她行为过激刺激出他的心脏病高血压脑血栓什么的,那不就“代志大条”(台语,出大事)了吗? 无奈,李妍兮只得将他请到屋里,好茶相待,正襟危坐地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他早已准备好的“妙计”——他说他早已给各国的联络处写了信,交代愿意参与复国的旧宋国人提前回到宋国旧地,据可靠消息,现在已有三四万人赶回宋国旧地,如今只等公主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揭竿而起。 又是揭竿而起…… 呵呵,李妍兮心想我也想尝尝“一声令下,万人响应”的滋味啊,可是我才不会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弃这三四万人的生命于不顾呢! “不——”李妍兮断然拒绝道,“老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妍兮没有那样的本事!” 161.第161章 煽情大师 余仲老头先是一怔,随即恨铁不成钢道:“您可是宋国的公主啊!万千国人已经做好了为国而战的准备,如今只等着您一声令下,您怎么可以如此这般、这般……” “哼,老先生您说我不忠不孝也罢,不仁不义也罢,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宋国公主,你的公主已经死啦!求求老先生放过我吧……” “公主——公主——”余仲老泪纵横道,“数典忘祖,禽兽不如,公主您不能忘记家国社稷啊……先王的骸骨还在荒野里躺着,等着您回去祭祀,先太子和太子妃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如今不知冤魂何处,公主……” 额,李妍兮听得头皮发麻,真心觉得这老头可以上央视了——真他/妈/的会煽情啊! 看到余仲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茗瑶也忍不住同情起他来,向李妍兮求情道:“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妍儿你就答应余老伯吧。” “什么一句话的事儿!”李妍兮从未向茗瑶发过火,这次却忍不住疾言厉色喝道,“他老糊涂了,难道茗瑶姐姐你也跟着他发疯吗?一句话,哼,你知道这一句话会断送掉多少人的性命,会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吗?!” 茗瑶还是第一次看到李妍兮发这么大的火,不觉怔住了,李妍兮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语气缓了下来,望着茗瑶语重心长道:“宋国早已灭亡多年,根本已是覆水难收。再说了,你以为恢复宋国就像捡颗小石子那么简单?没有血流成河,如何能够复国?更残酷的是,就算血流成河了,也不一定能够复国!” “那三四万人,不是活生生的生命吗?他们有妻子儿女,有父母兄弟,原本一家人一起快快乐乐的,就算生活苦一点,我相信他们也是幸福的。可是——”她恶狠狠地瞪了余仲一眼,“却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得脑袋发热,说什么复国,一个个连命都不要了,连家都不顾了。” “我说——”到了这种时候,也不需要讲什么情面了,李妍兮冷笑着看着余仲,“既然如此,不知余老先生为何不回到宋国旧地去流血送命?” “老朽只剩一把老骨头了,若是走得动,老朽早就去了!” “哼,走不动?”李妍兮继续挖苦他道,“余老先生您满腔爱国热情,对旧宋王室忠心耿耿,就算走不动,爬也要爬去的,不是吗?要不您也可以让您的儿子孙子去呀——不知他们可也去了没有?” 余仲登时语塞,许是因为恼羞成怒,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道:“公主辜负……老臣一片苦心……” “余老先生的良苦用心,妍兮不会不懂……”李妍兮冷冷笑道,“不只是在你们这里,也不只是你,就算几千年后,也到处有像你这样的愚忠之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让群情激奋,让所有年轻人都愿意跟着他去抛头颅洒热血,去为自/由而战。” “可是,如果一旦要上战场,要流血牺牲,他们不会自己去的,也不会让自己的子孙去,因为他的子孙们要留着享受胜利的果实,要大富大贵大权在握,而别人的儿子算个鸟,都可以赶去送命……” 162.第162章 历尽沧桑 看到余仲气得全身发抖,李妍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也懒得说了,你走吧,你们的公主已经死了,我不是什么宋国公主,也决计不会去做那种天打雷劈的事!” “我劝余老先生一句,您还是不要再想着恢复宋国了,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老先生还是好好安享晚年,不要再操那份闲心了!” “除非老臣死,否则,永远都不会忘记先王,永远都不会忘记恢复宋国的使命……”余仲激动得手都发抖了,信誓旦旦道,“老臣一生,生是宋国臣,死是宋国魂,无论如何,老臣一定不会放弃……” 额,李妍兮额上三条黑线…… “呵呵呵,无论如何,那都是老先生自己的事,老先生请回吧——”李妍兮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余仲先是一愣,随即恨恨道:“既然公主不愿意临危受命,那么老臣就自己去做了!”说着就拂袖而去。 李妍兮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去做……这个老头,到底要干什么? 茗瑶将余仲送走后,进来看到李妍兮定定地站在廊下,似乎在苦恼什么,茗瑶忍不住上前道:“妍儿……你难道就不想恢复宋国吗?无论如何,余老伯也是一番好意……” 李妍兮苦笑道:“我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可是,唉,怎么说呢?历史这种东西,也是有规律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都改变不了历史……余老先生这是倒行逆施,只会害无辜的人送命而已。” 看到茗瑶听得一愣一愣的,李妍兮摇了摇头,笑道:“你且想想吧,我现在这样不好吗?那些旧宋国人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何我要鼓动他们去流血送命呢?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 “没错就对了!” “可是……” 李妍兮决然道:“没有什么可是!人生如寄,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大英雄,我只是个普通人,要想改变历史,蚍蜉撼树而已!所以,我绝不会去做那种傻事!”说这也转身往琴房而去。 可是,茗瑶怔怔的,虽然觉得李妍兮的话很有道理,也知道李妍兮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去流血流泪,可是为何她却觉得李妍兮有点……无情? 不,也不是无情,而是一种似乎看透了世间万事的沧桑,似乎她知道得比别人多,看得也比别人远,因此很多事情也比别人看得开。她才十六岁而已,为何会有这种历经沧桑的感觉? 唉,茗瑶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费脑筋了,正准备进去准备午餐,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茗瑶连忙去开门,只见高渐离站在外面,表情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茗瑶忙问道。 高渐离不回答她,表情严肃道:“妍兮姑娘可在家?” “嗯——”茗瑶点了点头,“在琴房里。” 高渐离侧身进来,茗瑶忙关了门,跟在他身后往琴房走去,一路上仍不放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高渐离只抿嘴不答,直到见到李妍兮,他才焦急道:“不知姑娘可听说了?” 163.第163章 甘罗死了 李妍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站起来迎到他面前,急切道:“听说什么了?” ——难道是五国联军攻入了函谷关?不会吧?史书上可不是这么写的。 “甘罗上卿他……”高渐离微微一顿,肃然道,“他死了!” 李妍兮正给高渐离斟茶,听他这么一说,拿着茶壶的手不觉一抖,茶水洒了一桌,茗瑶见状,连忙上去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替高渐离斟了茶。 “什么?”李妍兮定定地看着高渐离,声音忍不住发抖,“你方才说、说什么?” “我说——甘罗上卿死了!”高渐离以为她没听清,提高了声音道。 “不会的——”李妍兮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死了呢?他是怎么死的?!” “据说、据说是掉进井里淹死的……” “怎么会这样?!”李妍兮急得几乎跳起来。 “我也是方才在酒楼里听人家说的——”高渐离在一家燕国人开的酒楼帮忙做事,偶尔也击筑,因此经常可以听到咸阳城里的各种消息,“据说甘府里的仆人早上不见他起床,便去叫他,谁知叫了半日也无人应,家里人以为他早早就到丞相府去了,也不在意。” “直到近午时分,一个老仆在后院打水浇花,才发现井里有一具尸体,捞起来一看,发生是甘罗上卿,已经断气了。也不知他为何会掉在井里,不过听甘府里的仆人说,甘罗上卿这两天好像有什么心事,整天闷闷不乐的。” “府里的人都猜想他是到花园里散心不小心掉井里了,据说那口井井台很低,又隐在花丛边,大半夜的,如果旁边没有人,掉进去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肯定……” 看到李妍兮呆呆的,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眼中有一股难以明状的冰冷,整个人魂不守舍的,高渐离不觉住了口,看了一眼茗瑶。 茗瑶也吓坏了,连忙晃了晃李妍兮的胳膊:“妍儿……你没事吧?妍儿?妍儿?” “啊——”李妍兮这才回过神来,木愣愣地望着茗瑶,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甘罗真的死了,甘罗终究还是死了,就如历史上记载的那样,他真的死了……只不过,野史说甘罗是被嬴政杀死的,可是她却觉得甘罗是被自己害死的…… “妍儿,坐下——”茗瑶忙把她拉到一旁坐下,递了一杯热茶给她,“先喝口热茶吧。” 李妍兮接过热茶,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依然怔怔的,不,是她害死了甘罗,如果她没出现,没有将甘罗找出来,没有利用他、让他进入丞相府,那么甘罗怎么会死呢? 或者说,就算她没有找到甘罗,甘罗也会机缘巧合地进入丞相府,出使赵国,被历史记上一笔?到底是她造成了甘罗的死亡,还是历史造就了甘罗的死亡?甘罗的死,是她造成的吗?或者就算她不出现在甘罗的生命中,甘罗也一样会死? 如果说历史大势是无法改变,那像甘罗这种小人物的生死并不会阻挡历史的脚步,他们的命运也是无法改变的吗?那么成蛟呢?接下来成蛟他…… 还有太子丹…… 李妍兮冷冷地看着高渐离,心想,他呢?高渐离也要那样一步一步走向悲剧吗? 164.第164章 历史沉重 看到她脸色益发惨白了,小小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地抖着,茗瑶以为她吓坏了,连忙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她道:“别担心别担心……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和甘罗是朋友,可是你也不能这样……” 李妍兮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高渐离,没头没脑地问他道:“高大哥你是不是击筑高手?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荆轲的人?你是不是也是太子丹派来保护我们的?!” 高渐离吓了一跳,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低声道:“妍兮姑娘你、你在说什么?” 怎么她方才不是还很伤心的吗?怎么会忽然问他这些问题?到底,她知道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她忽然又泪如泉涌了,她流着泪看着高渐离,低声嚅嗫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害怕……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我会害怕?我怕……” 听到她说“害怕”,茗瑶连忙将她搂得更紧了,低声安慰着她:“别怕,别怕,有我在……茗瑶姐姐会保护你的……” “不……”她泣不成声,在茗瑶怀中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不是害怕……我怕……我怕的是……” 是啊,她怕的是自己要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一幕一幕发生,而她却无能为力,她怕的是如今站在她眼前的这些人都要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下一行历史。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不久之后,他们会被陷害,被杀害,被毒害,若是能够死得干脆、死得瞑目那也罢了,可是他们都要经历亲情的背叛,都要经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折磨,都会生不如死…… 从前翻看历史书,她只把这些记载当故事看,有时候还觉得有趣,从来没有想过短短几行字背后是一段泡着血泪的故事,生和死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上寥寥数字,谁能想到那几句话就是一个人的一生?谁能想到某年某月的一场战争,死的是几十万的生命? 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啊…… 如果不认识成蛟和太子,不认识甘罗和高渐离,那么对她来说他们就只是一个符号,史书上记载他们死了,哦,死就死了,她也只是一眼掠过,可如今他们是她认识的人,是她的朋友,她这才惊觉——原来,历史是那么沉重的东西…… 她哭,是因为甘罗的死,她害怕,是因为知道即将到来的是更加残酷的事,而这一切,她难道真的无能为力吗?就算她无法阻挡历史的脚步,难道也救不下这一两条人命吗? 不,她一定要尽力,她要救成蛟,她不想让他们死! 震惊过后,李妍兮也恢复了平静,用手帕擦着泪水,边抽着鼻子边问高渐离:“确定甘罗死了吗?” “嗯!”高渐离点了点头,“如今咸阳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李妍兮苦涩地笑了笑,再次低声问道:“高大哥就实话告诉我吧,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荆轲的人?是不是也是太子丹的人?” “在下不、不知道姑娘在说、说些什么……”高渐离低着头道,低声道。 看到她的样子,李妍兮便已了然,她知道高渐离老实忠厚,不善于说谎,只要一说谎就结巴,不敢看人家的眼睛。 165.第165章 他叫荆轲 “好吧,既然高大哥不说,那妍兮也不勉强了——”李妍兮声音沙哑道,“妍兮在这里谢过高大哥,然后,请高大哥代为转告荆轲大哥,妍兮和长安君谢谢他,谢谢——” 高渐离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依然不敢看李妍兮的眼睛,他怕这个聪明的女人只要一看他的眼睛就什么都知道,于是低声道:“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仍旧没有抬头,拱手行了个礼一溜烟就跑了。 高渐离走后,茗瑶好奇道:“荆轲是谁?妍儿为何问我哥哥那些话?”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为何问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妍兮又吸了一下鼻子,“一直暗中帮助我们的白衣侠士,应该就叫荆轲。” 茗瑶正收拾茶具的手不禁一顿,心也微微一抖——原来,他叫荆轲…… 第二天,李妍兮去了一趟甘府,府中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甘罗的母亲,那个才三十多岁的女子,哭得肝肠寸断,李妍兮不禁又自责了一番——都是她害的,甘罗,是她害死的…… 详细地问过甘罗出事前后的事后,李妍兮确定甘罗是吕不韦所害。原来甘罗并没有听她的话按兵不动,而是很认真地派人去查了,也许他查到了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向嬴政汇报就一命呜呼了。 李妍兮心中不觉对吕不韦增了几分仇恨,可是无妨,她也不用张罗着替甘罗报仇什么的,反正这个老头过不了几年也会死得很惨! ※※※ 李妍兮不知道,那日甘罗去真如居拜访她、她去吊唁甘罗的事早已被蒙恬看在眼里,原本嬴政已叮嘱了蒙恬要好好盯着甘罗,因此,蒙恬当即将这些事报告了嬴政。 听了蒙恬的汇报后,嬴政若有所思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若说她只是一介青楼女子,我倒不信了……” 是啊,她和成蛟关系密切,又经常出入芷阳宫,而且和甘罗也有关系,甘罗又是吕不韦府上的人……额,到底,这个女人在这几个人中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又是哪一方的人呢? 听到甘罗的死讯后,嬴政也颇疑心,他不相信甘罗真的是失足跌进井里淹死的,一定是有什么人不希望他去查成蛟遇刺之事,也或者,他知道了些什么,有人想让他永远闭嘴……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女人颇神秘,这些事情似乎都和她有关,可是看起来又像什么都和她无关……她身上似乎有什么谜,或者说,她知道很多问题的谜底…… “你觉不觉得甘罗死得蹊跷?”站在窗前沉思了半天,嬴政忽然转头对蒙恬道。 蒙恬忙朗声道:“微臣也这样觉得。”是的,他素来实话实说,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对于甘罗的死,他也觉得蹊跷。 “依我看,这件事八成又是吕不韦做的!”嬴政冷冷道,“他以为死人就不会开口了,殊不知许多事情不需要有人开口,本王也心知肚明!” 蒙恬沉默着,什么都没说,是的,他也相信甘罗是吕不韦杀的,可是吕不韦背后还有人呢!他早已查出了,只是不敢告诉秦王…… 166.第166章 令人生疑 “你说——”嬴政似乎早已习惯了蒙恬一问三不答的样子了,继续问他道,“这件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蒙恬眼眸深邃,似乎正在很郑重地思索该如何回答,每次碰到这种情况,嬴政就知道这时候听蒙恬的话大约是不会错的了,于是,嬴政颇期待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半晌,蒙恬才沉吟道:“依微臣之见,这件事就此罢手吧!既然君上已心知肚明,继续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只是徒增伤亡而已!再说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函谷关那边,没有什么事比击退五国联军更重要的了!” 他希望嬴政就此罢手,只有这样,嬴政才不会在知道真相后左右为难…… 嬴政想了想,点头道:“也罢!你说的有理,再说就算我们找到了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吕不韦做的,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如今他尚未亲政,很多权力都掌握在吕不韦手中…… 听嬴政如此一说,蒙恬不觉松了一口气。 “不过——”拧着拧眉道,“我总觉得甘罗的死和那个女人有关,而且,那个女人令人生疑,你继续派人盯着她,一定要查出她到底是谁的人!” “是——”蒙恬朗声道。 正在这时,赵高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回君上,太后差人给您送了信来——” 嬴政听了不觉皱眉,这些日子来,因为选妃之事,这三个太后三天两头就给他来信送东西,要么让他去请安,要么叮嘱他要注意身体,要么就是邀他过去共进晚餐,他岂会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打什么主意?! 华阳太后想让他选昌平君的女儿,他母后希望他选吕不韦的女儿,而夏太后那边则从韩国弄了个公主来,她们谁都希望自己看中的人可以被选为王后,可是,有人在意过他的想法吗?! 对她们来说,他的后位只是权力的象征,是她们的战争场所,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没问过他一句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哪个太后?”嬴政不悦道,无论是哪个太后,他都觉得厌烦! “雍城(注)那边——”赵高低声道。 【雍城,位于今陕西宝鸡凤翔境内,自秦德公元年(前677年)至秦献公二年(前383年)定都此地,建都长达294年,有19位秦国国君在这里执政,为秦国定都时间最久的都城。秦献公为表明他夺回西河之地(韩城、渭南以北地区)重振国威的决心,将都城从雍城迁到栎阳。数十年后秦孝公继位,重用商鞅变法,秦国强大起来,秦孝公在渭水北岸修建了新的都城,是为咸阳。】 嬴政伸手接过信展开来看了看,随即将信扔在书案上,眉头拧得更紧了,赵太后在信上说,她过几天会回咸阳张罗他选妃之事,因此要在咸阳住上一段时间,直到这件事办好之后才回雍城。 原来庄襄王赢异人去世时赵太后才三十来岁,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偏偏正是如花似玉如狼似虎的年纪,因此赵太后耐不住寂寞,便和吕不韦旧情复燃、暗度陈仓。 随着秦王一日一日长大,吕不韦担心事情败露会惹祸上身,于是便暗中找了“大/阴/人”嫪毐,并用计把嫪毐弄成假太监送到赵姬身边,赵姬见了嫪毐“私与通,绝爱之”,后来竟然怀了孕。 为了掩人耳目,赵太后装了一阵子的病,然后装模作样请人来卜筮,卜筮的人得了赵太后的好处,便说太后身子不适是因为与居住地犯冲,需要到别处去静养。 于是,嬴政便问赵太后想到哪里去静养,赵太后选了真正是“天高皇帝远”的雍城旧都。去了雍城以后,赵太后与嫪毐双宿双飞,后来还生了两个儿子,藏在雍城里偷偷养着。(注) 【《史记·吕不韦列传》:“秦王年少,太后时时窃私通吕不韦。……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吕不韦恐觉祸及己,乃私求****人嫪毐以为舍人……太后私与通,绝爱之。有身,太后恐人知之,诈卜当避时,徙宫居雍。”】 当然了,这些事都是历史上记载的,此时,除了赵太后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们之外,还没有人知道赵太后有私生子之事,嬴政自然也什么都不知道。 167.第167章 梁山夏宫 半个月后,赵太后果然从雍城回来,住在梁山夏宫,原来,这梁山夏宫位于咸阳西北百余里,是秦昭王时所建,位于一片叫做梁山的山地(注),此地草木葱茏溪流涓涓,是靠近咸阳的最佳消夏避暑之地,赵太后去雍城居住之前都是住在这里的,此次回咸阳虽是冬天,可是赵太后为了方便和嫪毐偷/情,便选择住在梁山夏宫。 【梁山,秦国宫室所在地,在今陕西乾县,亦是唐高宗与武则天之陵墓。】 赵太后到梁山夏宫之日,嬴政自然得去拜访她,母子俩许久不见,似乎却没有很多话说,然而彼此早已习惯了,也不觉得尴尬。 在赵国时,母子俩相依为命,那时候,对嬴政来说,母后是他唯一的亲人,而他也是母后最牵挂的人。 然而回到秦国之后,一切渐渐发生了变化,母后开始忙了起来,忙着讨好华阳太后和夏太后,忙着和韩夫人争宠,忙着结交王室贵族、朝中重臣,那时候,他不知道母后是在为他营造势力,心中颇有怨言。 长大后,他渐渐明白母后的一片苦心,因此也不再抱怨,倒心存感激。直到他当上了秦王后,想着母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们母子俩往后也会有更多的时间相聚,弥补这些年聚少离多的遗憾,谁知,母后似乎……更忙了? 有时候他去请安,母后称病不见,起初他还疑心,按理说母后病了更应该让做儿子的去请安,不是吗?可是几次之后,他渐渐察觉出了端倪…… 如今他已是十九岁的少年,怎么会不明白母后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叫嫪毐的“太监”其实是母后的面首? 可是,华阳太后没说什么,夏太后也没说什么,他这个做儿子的又能说什么? 他知道华阳太后和夏太后之所以对母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乐得见她沉溺于情/欲之中诸事不管,这样,就少了一个人同她们争权夺利——只要母后不去同她们争权夺利,让她养个面首又如何? 尤其是母后前几年找借口搬到雍城行宫去住之后,根本就什么事都不管了,更是遂了华阳太后和夏太后心!她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只想保护自己想保护人,根本就没有人在乎什么王室颜面,也没有人想到该维护他的颜面,帮他规劝一下他的母后! 渐渐的,嬴政也只能努力劝自己看开点,想当年高祖母宣太后不也曾养过面首(注)? 【据《战国策·秦策》记载,宣太后生病将死,拟下遗命让她的男宠魏丑夫殉葬,魏丑夫听说后吓得半死,连忙让庸芮为他出面游说。庸芮问宣太后:“太后您认为人死了之后,冥冥之中还有知觉吗?”宣太后说:“人死了当然什么都不会知道。” 庸芮于是说:“像太后这样明智的人,明明知道人死了不会有什么知觉,为什么还要凭白无故地把自己所爱的人致于死地呢?假如人死了还有知觉,那么先王早就对太后恨之入骨了。太后赎罪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让魏丑夫殉葬呢?”宣太后觉得庸芮说的有理,就放弃了让魏丑夫殉葬的念头。】 而赵太后那边呢?她知道自己虽也是名义上的辅政太后,可是上有华阳太后和夏太后,下有吕不韦和昌平君,所谓的国家大事根本就轮不到自己插手,因此也乐得自在,在雍城过自己的好日子,和嫪毐益发纵情恣意了。 平时,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她是很少到咸阳来的,这次因为秦王选妃,而她作为秦王的生母,自然得回来。 168.第168章 母后之见 看到嬴政,赵太后倒是欢喜,许是因为平时只顾着自己玩乐,很少关心这个儿子,所以赵太后满脸慈爱,嘘寒问暖的,问得嬴政不觉心烦。 “不劳母后挂心!”嬴政冷冷道,“一应事务有小高子照料,母后尽管放心!”放心地去享受自己的性/福生活。 “这就好——”赵太后笑吟吟道,“许久不见,政儿又长大了不少,再过两三年就要亲政了,母后真是高兴——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眼看你也快二十了,你父王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娶了我,你也该成亲了……” 哼,终于还是说到重点了,嬴政心中不觉冷笑,他早就知道她这次回来不只是主持选妃这么简单,主要还是为了支持她中意的人——吕不韦的女儿吕绫! “女人嘛,最重要的是温柔体贴……这么多女孩子让你来选……你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若是有中意的尽管留下来,可是这王后的人选,千万不可随意……依母后之见……”说了许久,赵太后才发觉嬴政似乎心不在焉,于是忙道,“政儿?政儿?你可有在听母后说?” 嬴政早已厌烦了,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久还没说到重点,怎么能怪他魂游九天呢? “孩儿在听,母后请讲——”嬴政喝了一口茶淡淡漠漠道。 “所以说啊,依母后之见,吕丞相的女儿温柔贤良,模样儿也长得好,是王后的不二人选,政儿何不选她为后?” 嬴政心中不觉冷笑,没想到母子俩许久不见,她一到咸阳他就迫不及待来给她请安,而她只虚情假意地关心他一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说这些事了! 呵呵,依母后之见,哈哈哈,依母后之见——为何她却不问问他的意见?!为何不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为何不问问他要不要立王后?! 不,他嬴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天下最强诸侯国的国君,只要他想要,就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依靠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什么政治联姻,他不需要!他不需要王后,更不需要王后的家世和背景! “如何?”看到嬴政抿着嘴不回答,赵太后连连追问道,“政儿可见过吕丞相的女儿了?觉得怎么样?” “呵呵……”嬴政努力挤出微笑来,“华阳太后也和政儿说了昌平君的女儿很不错呢,如今母后又说吕丞相的女儿是最佳人选,政儿都不知道该选谁了!” 赵太后一听,脸色微变,随即忙又笑道:“你是母后的亲儿子,母后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你自然该听母后的!” ——言下之意是,华阳太后和你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因此你决不能听信华阳太后的话! 哼,都是为我好? 嬴政心中又是一阵心寒,继续努力笑道:“可是,夏太后也说了,那个韩国的公主,叫什么来着?嗯,好像是叫——韩冬凌,祖母太后说这个女孩很不错呢!” 他故意把“祖母太后”四个字说得很重,言下之意是这夏太后,和我总有血缘关系了吧? 169.第169章 心如刀割 赵太后微微一怔,随即又笑道:“既然那个女孩子好,那政儿就把她也留下,母后不是说了,只要政儿中意尽管留下,原本一国之君就该有众多妃嫔,这样才能早日为你开枝散叶。” “母后说得是!”嬴政淡淡道。 “只是,这王后的人选嘛——母后方才说过了,可千万大意不得!你也知道,如今朝中都靠吕丞相一人支撑,若是选他的女儿为后,他定然会更尽心尽力为秦国尽忠。” “哦?”嬴政浓眉微微一挑,眼中竟有一丝淡淡的嘲弄,“所谓功高震主,难道母后就没有听说过田氏代齐(注)之事吗?如今吕丞相手握重权,母后为何就不怕丞相他会……” 嬴政故意没有说下去,只深深地看了赵太后一眼。 【田氏代齐:西周初年,周武王封姜子牙于齐,由于国君姜姓吕氏,故史称姜齐。公元前391年,齐国国相田和废掉齐康公,并将齐康公放逐于海上,自立为国君,后周安王迫于无奈正式册命田和为齐侯,自此田氏取代了姜氏,在形式上取得了齐侯的合法地位,史称“田氏代齐”。】 赵太后微微一怔,脸色微变,又连忙笑道:“政儿你多心了,吕丞相不是那样的人!” “母后为何这么相信吕丞相?”嬴政故意挑眉道。 赵太后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笑道:“当年,若非吕丞相相助,你父王也继承不了王位……”若是你父王继承不了王位,哪里有今日的你! “放心吧——”嬴政眸光一敛,淡淡道,“孩儿知道,孩儿一定会选吕丞相的女儿的!” ——是的,他保证一定会选吕不韦的女儿,至于是为妃还是为后,他可什么都没用说…… 再说了,他岂会不知道如今还有一些心怀叵测、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说他是吕不韦的“亲儿子”?为了打破这个谣言,就算吕不韦的女儿丑胜无盐,他也要把那个女人选入后宫!(注) 【注:对于秦始皇的身世问题,作者采信郭志坤和李开元先生的观点,即认为秦始皇不是吕不韦的私生子,而是赢异人的儿子。 清代梁玉绳的《史记志疑》和崔适的《史记探源》也认为《史记·吕不韦列传》所记载的赵姬怀孕后嫁给赢异人的事不足为信,梁玉绳还说《史记·吕不韦列传》有可能被汉代的刘向“以己异闻改易彼书”。 现代不少学者也持此态度,如郭沫若在《十批判书》里说“可以断言: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儿子的话,却是是莫须有的事”。 《剑桥中国秦汉史》里说“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这一句描述不寻常的怀孕期的话,是一个不知其名的人加在《史记》之中的,为的是诽谤秦始皇,说明他政治的和出生的非正统性。要做到这一点,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即不但把他说成是私生子,而且把他说成是商人之子?”】 听嬴政这么说,赵太后不禁喜笑颜开,忙道:“政儿真是懂事,有政儿这句话,母后就放心了!” 看到赵太后脸上明媚的笑容,嬴政不知为何忽然心如刀割——她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为何事到如今,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和别人的利益,却从来没有在乎过他这个儿子?! “既然母后的话都说完了,那政儿就告辞了!”嬴政心中又痛又恨,决定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愤然起身道,“母后尽管放心,政儿绝对不会让母后失望!” “呀——”赵太后惊讶道,“为何这么快就要走了?这不刚来没一会儿嘛?今儿不急,留下来陪母后说说话。” 哼,陪你说话?这不陪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了吗?可是,你说的又是些什么话?! “罢了——”嬴政心中凄然,脸色也不觉黯淡了许多,“母后今日刚到咸阳,想必也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政儿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嬴政愤然离去的背影,赵太后心里不觉泛起一丝莫名的恐慌——秦王对她的态度似乎有点冷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秦王他……知道了什么?! 她忽然有点担心那两个偷偷养在雍城的儿子……若是秦王知道了那是她和嫪毐的私生子……还有世人,若是世人知道了这件事…… 不,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他们可是秦王的亲弟弟呀! 170.第170章 他叫荆轲 温暖的阳光静静地铺在桌子上,窗外是湛蓝如洗的天空,茗瑶依然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已经换了一壶茶了,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天黑,茶楼里的客人也比方才少了许多。 茗瑶不知道今天那个人会不会来,那天,听李妍兮说那个人叫“荆轲”之后,她就很好奇,又好奇又期待,想亲口问问他是不是叫做荆轲。 因此,第二天她就来雪香茶楼,可是没有遇见他,今天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呢?莫不是——,哥哥真的认识那个人,走漏了风声吧?! 阳光开始从窗户里斜照进来,空气中似乎有了一丝冷意,客人都已离开,楼上除了她,没有其他客人了。嗯,就再坐一会儿吧,等太阳完全下山后,如果他没来,那她就回家。 于是,她难得露出女儿态地撑着脑袋,偏着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在远处的山顶上挂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落下去,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落下去。 唉,也不必等太阳完全落山了,看样子,他今天是不会来了!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茗瑶站起身来,转身时才忽然惊觉身后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人——是他! 茗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没有发觉!天啊,这若是刺客,那她不就小命休矣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惊讶一点都不惊讶,只轻轻地、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不觉脱口而出问道,似乎他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似乎这只是极自然的话。 话一出口,茗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悸动,继续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认识我哥哥?!” 原本,她是想直接问他是不是叫荆轲的,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家直接这样问男人的名字实在不合体统,因此才改口的。 那男人微微抬眼,一双修长的丹凤眼颇有气势:“哦?不知道姑娘兄长姓甚名谁?” “我哥哥叫、叫高渐离……”不知为何,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茗瑶竟有点心虚,忽然后悔起自己的鲁莽了,呜呜呜,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就是那个“白衣侠士”,若是搞错了,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那男人再次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茶杯凑到唇边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淡淡:“认识!” “啊——真的?”茗瑶登时觉得一股喜悦冲上脑门,似乎连眼睛都要发光了,也不等他邀请,便径直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道,“那么,敢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难道,他真的是叫荆轲? “在下荆轲——”他的吊梢眉微微一扬,淡淡道,“幸会!” 荆轲,荆轲,真的是荆轲,他真的叫做荆轲…… 妍儿没猜错,这人真的叫荆轲——可是,妍儿是如何知道的?! “你,果真是太子丹派来的……”话未说完,看到荆轲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茗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几次,都是你出手救长安君的吗?” 他没有回答,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171.第171章 另有其人 天啊,这人是太子丹派来的人,是一直暗中保护长安君和妍儿的白衣侠士!可是,为何之前他要隐藏身份,而现在却又愿意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了?! “那为何之前你要……” 看到她满眼的好奇,似乎有许多话要问,荆轲忙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茗瑶立马明白过来,登时噤若寒蝉,重重地点了点头。 荆轲微微一笑,低声道:“请姑娘回去转告妍兮姑娘,荆轲稍后会去拜访。” 茗瑶紧紧地抿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出,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在下先告辞了——”说着,荆轲便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 他离开了很久,梦瑶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方才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吗?都是真的吗?都是真的吗? 额,看到他方才坐过的位置上茶杯依然放着,似乎还冒着一丝热气,伸手一摸茶壶,还是烫的。嗯,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茗瑶欢欢喜喜地回家去,把雪香茶楼里发生的事告诉李妍兮,末了还不忘告诉李妍兮说荆轲说要来拜访。李妍兮听了也很欢喜,两人便准备着茶水茶点,直等着荆轲来。 晚饭后不久,院门外听到了车马声,敲门声刚响起,茗瑶便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开门,谁知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的却是成蛟,茗瑶不觉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如何?”成蛟察觉出她的眼神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登时黯然了许多,于是打趣道,“茗瑶姑娘莫不是看到妖怪了不成?怎么这副模样?” 茗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安君见笑了,只是没想到会是长安君。” “哦?”成蛟笑吟吟道,“难道梦瑶姑娘等的另有其人?” “没、没有……”茗瑶慌忙摇了摇头,“妍儿在茶室里呢,长安君里面请。” 进了茶室,只见李妍兮已经泡好了茶等着了,抬头看到成蛟,李妍兮也有一丝意外,原本她也以为来的人是荆轲呢。 “今儿是怎么了?为何你也怪怪的?”成蛟疑惑道,“你和茗瑶姑娘,可是在等什么人?” “是呀——”李妍兮笑道,“我们在等你嘛!” “哦?”成蛟听了倒是欢喜,“你知道我要来吗?” “嘿,这可奇怪了——你不是经常来吗?昨天没来,今天白天也没来,我猜想着你晚上一定会来,没想到还真的来了——” 成蛟微微一窘,笑道:“姑娘记得这么清楚,我自己倒还不察觉呢,许是这两日忙……” “忙着成亲?”李妍兮朝他挤了挤眼,笑嘻嘻道,“据说秦王已选好了妃子了,接下来夏太后该张罗着让你成亲喽!” 听到李妍兮提起成亲之事,成蛟眼神不觉暗淡了许多,苦涩地笑了笑:“姑娘见笑了——” 李妍兮早已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因此也不再说什么,只随口问道:“如何?如今咸阳城里都在传说秦王会立吕不韦的女儿为后,可是真的?” 成蛟摇了摇头道:“秦王要立谁为后这种事我如何能知道?” 呵呵,你不知道,我倒是知道——历史上的嬴政是终身未立后的。 172.第172章 惊世骇俗 说着,两人就聊起关于秦王选妃的八卦来,要知道聊八卦这种事可是李妍兮的强项,从前在那个资讯发达的21世纪,点开手机就会自动跳出许多八卦来,如今到了这个消息闭塞的鬼地方,能聊的也就咸阳城里发生的这点屁事。 因此,秦王选妃这种事可是特大新闻,绝对头版头条,今天咸阳城里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开口闭口说的都是秦王选妃。据说昌平君的女儿、吕丞相的女儿、还有夏太后看中的那个韩国公主都被选中了,择日就要迎进宫去,但是王后的人选仍未确定。 众人都在猜想秦王会立谁为后,据说目前最有力的人选是吕不韦的女儿,甚至有人已经开了赌局,早上李妍兮和茗瑶去逛街买菜时顺便拐进了赌坊,看到绝大多数人赌的是吕不韦的女儿。 李妍兮也掏出了一笔巨款——五十两银子——准备下注,可是看来看去只有“吕、芈、韩”三个人可以下注,李妍兮便皱着眉头说她赌秦王谁也不立。 听了她的话,众人都笑了,忙问她:“秦王若不立这三人,那要立谁为后啊?” 李妍兮也笑了,斩钉截铁道:“秦王不会立后的!” 赌坊的老板自然乐得多赚她那五十两银子,于是便收了银子,让伙计特意开了个“不立”供她下注,李妍兮笑嘻嘻地交了银子,如今只等着三日后去赌坊领一百两银子了。 说完了秦王选妃之事,话题不知为何又绕到成蛟成亲这件事上了,成蛟的眼神忽然忧伤起来,看着李妍兮悠悠道:“妍兮姑娘觉得我该娶那个韩国王室的女子?” 听起来好像是想听一听她的意见,可是此刻,他多么希望她能说不啊!这么久了,难道她竟一点都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如果我是你——”李妍兮坐在炭盆前笑嘻嘻道,“我才不娶那个韩国女子呢!” 听到她这么说,成蛟心中不觉一喜,连忙道:“为何?为何我不能娶那个韩国女子?!” “也不是不能啦——”李妍兮略偏着头,想着该如何说才更透彻些,好让成蛟明白,“我并不是针对特定的女子,而是针对这种毫不自由的婚姻,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娶那个韩国女子,因为我不爱她。”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怎么可以如此轻率,随便一个人就说了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婚后和对方过日子的人是我,幸不幸福也是我的事,为何要听父母的话?所以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坟墓,我才不想这么早就将自己活埋。” 成蛟一怔,没想到她反对他娶那个韩国女子的理由竟是这个…… 额,这是什么理由,也太、太……惊世骇俗了吧? “那,婚姻之事不由父母做主,难道自己说了算?” 他一个大男人想要自己操持婚姻之事尚且不可能,何况她还是女人?一个女孩子家,你让她自己去找个人来成亲,这不是太、太……太不知廉耻了吗?!还有,爱情……爱情是他此刻的心动吗? “那是自然!”李妍兮拧着眉点头道,“婚姻之事就该自己做主!我的原则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才不会允许任何人干涉我的生活呢!人生来就是自由的,父母只是给了我们生命,我们是该孝敬他们,可是我们并非父母的似有财产,不能任他们摆布……” 自己做主……自由……不能任他们摆布…… 173.第173章 一片心意 成蛟听得惊骇异常,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妍兮,结结巴巴道:“姑娘是说要、要自由决定自己的事,不听父母的话?” “唉,也不是不听啦——”李妍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是如果他们的话不对,那我就不听,比如他们要我同一个未曾谋面的人成亲,这种话就肯定不能听!” 成蛟额上三条黑线:“……” “所以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娶那个韩国女子,因为我并不爱她,既然如此,我还娶她,那对她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她抬着头额上一个个红心噗噗噗地冒起来,“我呀——我要和我爱的人手牵着手走上红毯,走进婚姻的殿堂,然后相亲相爱,相扶相持,白头偕老,永不相弃……” 成蛟:“……” 额,什么红毯、殿堂的,虽然他听不大懂,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养了一窝螃蟹似的,百爪挠心,似乎有什么正在发芽,慢慢地长起来,长起来,爬上他的胸口…… 她的思想那么特立独行,可是,她的话却那么有道理——要和爱的人成亲,相亲相爱,相扶相持,白头偕老,永不相弃…… 他猛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扳过她的身子来面对着自己;他双目莹然地望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他深深地、深深地望着她,低声道:“妍儿,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 啊?! 什么?李妍兮差点没跳起来,这、这、这是什么状况?难道——他是在向她求婚吗?! 不会吧,她是在说她只想和自己爱的人成亲,他不会就这样误会了吧?哦多给,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一直知道成蛟对自己的情愫,可是她一直抱着“什么都不问、假装不知道”的原则,打定主意把他当弟弟,也不给他告白的机会,谁知道他竟然在她说话说到一半时,突然变成程咬金跳出来向她表白……哦不,是求婚! 李妍兮忽然觉得头有点大,脑中晕乎乎的,妈呀,这辈子可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求婚呢,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突发状况,她该如何回绝他才不会伤害他呢? (背景音乐响起来: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我、我、我……”李妍兮机械地“我”了半天,只想稍微拖延一下时间找几句完美的台词,“我、我想公子……你误会了……” 成蛟似乎被人点中了穴位,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放开李妍兮的肩,双手紧握,两颊通红。然而,他看着李妍兮的眼神依然坚定:“不——我没有误会——难道姑娘到现在都不明白成蛟的一片苦心吗?” 明白,她早就明白了,她又不是无知少女,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看到他通红的脸庞,李妍兮倒不慌了,忽然觉得他这副模样真是可爱,于是忍不住笑了:“长安君您是王室子弟,金枝玉叶,妍兮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哪里配得上长安君?” “不——”成蛟慌了,忙解释道,“成蛟从来没有这么认为——成蛟知道姑娘是聪明坚韧的女子,是成蛟配不上姑娘……” “妍兮知道长安君不会嫌弃,可是,妍兮自知卑贱——妍兮与长安君门不当户不对,此生是绝对修不成正果的!” 174.第174章 小菜一碟 “不,姑娘方才也说了,要自由……不在乎他人会如何想……只要我愿意,只要我愿意,只要我想娶你……” “别说了!”李妍兮连忙打断他的话,“方才的话,公子姑且听听,赶紧忘了吧,公子不是我,也做不到我的洒脱!” “我、我、我会去和母妃说,去和祖母太后说……” “不——公子你千万不要去说!”李妍兮忙道,“就算你说了,太后也绝不会答应让你娶我为妻,最多只肯答应让你娶我为妾,而公子是素知我秉性的,所以,公子若是说了,那是害了我!” 是啊,到时候如果夏太后要让成蛟纳她为妾,那她该怎么办?她才不愿意当人家的小三呢! 成蛟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嘴唇有一丝苍白,然而,眼中仍然闪着最后一丝亮光:“我会说服祖母太后……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们可以离开咸阳……” 听他这么说,李妍兮心中不觉泛起一股感动,然而,她是感情坚定的人,爱情和友情,她素来分得很清,因此,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公子既然喜欢我,那么为何一定要娶我为妻呢?难道公子不觉得,你我之间的相处之道,不比夫妻更自在吗?” 是啊,他们之间相处融洽,无话不说,惬意自在,没有太严格的尊卑之分,也没有令人拘谨的主客之分,正是因为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所以他才会喜欢她。 成蛟不觉轻轻地点点头。 “公子知道我素来喜欢自由随性,不喜欢被太多的规矩和礼节束缚,既然公子喜欢我,那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娶进府中,成为你的姬妾之一,被各种各样的规矩束缚,请问,这就是公子喜欢我的方式吗?” 成蛟心中不觉一惊,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啊,他为何从来没有想过呢…… “因此,公子虽然喜欢我,但是不一定要娶我为妻啊!只要公子愿意,就算公子成了亲,我们也依然可以是朋友,公子闲时便来真如居坐坐,我也愿意陪公子弹琴赏花,听雨品茗,这样,不是更惬意吗?” 奇怪耶,她的话怎么那么有道理呢?说得他心中一百个赞同,于是,不觉轻轻地点了点头。 “再说了,所谓距离产生美,正因为我们不是夫妻,所以才能这般惬意地相处,若是成了夫妻,天天腻在一起,你渐渐就会对我失去兴趣,而我也会渐渐发现你的缺点,到时候彼此相看两生厌,岂不连最后的友情也失去了?” 她说的好对…… 成蛟再次不自觉地点头。 看到他一脸懵样,完全被她洗脑成功,哦不,是说服成功的样子,李妍兮不禁在心里给自己点了10086个赞。没想到少吃几年盐就是比较幼稚啊,像她这种高材生,要说服一个情窦未开天真懵懂的小鲜肉,简直是小菜一碟嘛! “好!”李妍兮给他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笑吟吟道,“那你现在还会想娶我为妻吗?” 成蛟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猛然地点头…… 额,李妍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啪”地一声脆响,成蛟差点没跌了个四脚朝天…… “不好了不好了——”门外忽然响起惊呼声,李妍兮和成蛟连忙站了起来…… 175.第175章 荆轲被捕 听到惊呼声,李妍兮和成蛟连忙站了起来,只见高渐离从外面冲进来,边跑边大声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迈进门,看到成蛟也在,高渐离不觉怔住了——额,怎么有人在…… “发生什么事了?!”成蛟连忙问道。 “啊——”高渐离张了张嘴巴,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说。 这时,茗瑶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把抓住高渐离的手臂,看着李妍兮和成蛟笑道:“没什么啦——就是方才我不小心切到手了——”说着扬了扬左手,让成蛟看她用白色纱布包着的手指,然后转头嗔道:“我知道哥哥是心疼茗瑶,可是也不必这般大呼小叫吧?你看,可把长安君吓到了!” “没、没吓到——”成蛟忙笑道,“姑娘伤得可严重?” “不严重——”茗瑶笑道,“只是割了个口子而已,多谢长安君关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妍兮忙上前一步,给茗瑶递了个眼色,“既然没事,高大哥你就放心吧,你去帮茗瑶姐姐切菜就可以了。” “啊,切菜……” “茗瑶姐姐方才不是说要给我们做宵夜的吗?!”李妍兮忙道,“高大哥你去帮她就是啦!” “哦……”高渐离被茗瑶拽着离开了。 李妍兮心知不妙,这么晚了,高渐离这般急匆匆地赶来,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对,是荆轲,荆轲说了要来拜访她的,却到现在还没来…… “啊——”李妍兮不由自己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成蛟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站起来,有点头晕……”李妍兮努力挤出一抹“虚弱的”笑,“许是这两天夜里风紧,刮得呼呼响,我睡得不踏实。” “啊——既然如此,妍兮姑娘就早点休息吧!”真是的,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出她身体不舒服,难怪方才看她心不在焉的呢。 “呵呵,没关系,再撑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什么?撑?额,她不会是病了吧?那我还是赶紧回家,不要打扰她了。 “不不不——”成蛟连连摆手道,“姑娘既然累了那就赶紧去歇息,成蛟先告辞了,改日在来拜访。”说着便急忙往文外走,李妍兮连忙送他出去,成蛟离开后,李妍兮才关上门,一走进来就看到高渐离和茗瑶站在廊下望着她。 “是不是荆轲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虽然奇怪她是如何知道的,可是高渐离也顾不上问了,连忙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李妍兮—— 原来,荆轲原本准备晚上到真如居来拜访的,但为了避人耳目,他特意晚了些,谁知刚出客栈不远便被一群官兵团团围住,那些官兵自称是廷尉府的人,奉命捉拿“窃贼”。 荆轲便问什么窃贼,官兵说丞相府丢了贵重的东西,有证据证明是荆轲所盗,因此奉命前来捉拿。 荆轲料想是自己身份暴露了,此时若是同秦国官兵打起来,那无疑就坐实了吕不韦的怀疑,到时候,就算吕不韦没有证据治他的罪,也会将“抵抗官兵”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因此,荆轲想了想决定和那些官兵去廷尉府“走一趟”,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说不定吕不韦只是怀疑,并无证据,明天就得放他出来呢…… 而比荆轲晚几步出门的高渐离站在黑暗中,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一切,看着荆轲被一圈火把簇拥着,往长街的尽头走去…… 176.第176章 牢狱之灾 原来,高渐离已经说好了要同荆轲一起来真如居的,幸亏比荆轲晚了一步出门,一出门就看到荆轲被官兵围住,高渐离心中一慌,连忙闪身躲进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不动声色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官兵带着荆轲走后,高渐离便疾步往梧桐巷来,一路上确定自己并未被人跟踪,到了真如居他焦急地敲门,茗瑶开了门,他二话不说便往琴房跑,心急如焚地嚷嚷着说不好了不好了。 谁知成蛟在里面,高渐离一怔,不知道该不该说了,幸好茗瑶急中生智,连忙进来谎说是自己手被割了,才解了高渐离的难题。 “怎么办?怎么办?”高渐离心急如焚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吕不韦查出了什么,一口咬定了荆兄是燕国派来的细作,那可如何是好?!” ——说不定,还会连累太子丹呢! 听高渐离说,李妍兮不禁默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知道荆轲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可是,是很快就放出来了,还是要被关上三五年?除了荆轲刺秦王这件大事,史书上没有关于荆轲的更多记载,因此她知道荆轲不会死,可是却不知道这件事会如何了解。 不过,既然史书也没有记载荆轲曾经在秦国当过囚徒,那他应该不至于有牢狱之灾吧? 显然,吕不韦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谎称家中失窃,想以此为借口逮捕荆轲——因秦法严苛,一切都要依法进行,纵然吕不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不可能滥用公权触犯法律,私自命令人去捉拿荆轲,因此才要搞这么一出。 “放心吧——”李妍兮眉头微展,安慰高渐离道,“荆轲大哥不会有事的,如果吕不韦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荆轲大哥是燕国的细作,那就会直接让廷尉府去抓人,也不用搞丞相府失窃这一出了!” “依我看,吕不韦并不知道荆轲大哥是太子丹派来的人,他之所以抓荆轲大哥,想必是怀疑荆轲大哥是那日在十里亭救长安君的白衣人,因此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抓人——” 高渐离一听有理,这才些微放了心,而茗瑶早已脸色苍白,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荆轲大哥他、他……他真的会没事吗?” “放心吧——”李妍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下决心,“我一定会把他从吕不韦手中救出来的!” 听李妍兮说“一定”,茗瑶也才些微放心,一把抓住李妍兮的手臂:“妍儿你赶紧想想办法——赶紧把荆轲大哥救出来——”若是晚了,只怕就出事了! 李妍兮一看茗瑶的样子,就知道她心中有多担心荆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茗瑶姐姐放心,我敢保证,荆轲大哥绝对不会有事!待我好好想想办法——” “好、好——你好好想想办法——”茗瑶连忙走到长案边手忙脚乱地倒茶,“你喝杯茶——你好好想想——” 李妍兮忙走到她身边,一把按住她手中的茶壶,笑道:“茗瑶姐姐别急——你先坐下,我们慢慢想——” “怎么能够不急?!”茗瑶眼中不觉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水,忽然跌坐在地上,右手撑着长案,幽幽道,“我担心荆轲大哥会出什么事……” 看到妹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高渐离颇觉讶异,然而想想这些日子来荆轲似乎问了许多关于茗瑶的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177.第177章 如坐针毡 李妍兮和茗瑶、高渐离三个人一宿未眠,在琴房里坐到了天亮,一夜苦思,李妍兮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和他们兄妹俩一说,高渐离不觉拍案叫绝:“妙!妙!就这么办!” 听到哥哥说行,茗瑶也不觉转悲为喜,忙道:“既然可行,那赶紧啊——咱们赶紧去办!” 李妍兮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蒙蒙亮,有几只不怕冷的鸟儿已经早早在枯枝上跳跃,叽叽喳喳地叫着,前两天下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再过不久,春天也该来了。 李妍兮转头吹灭亮了一夜的油灯,告诉高渐离道:“高大哥先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先弄清楚情况再说,吕不韦若无确凿证据的话就决不敢伤害荆大哥,我们若是打草惊蛇,只怕对荆大哥更不利!” 高渐离点点头,拿着剑就要走,李妍兮连忙叫住他:“早起天气冷,茗瑶姐姐,你去给高大哥那件斗篷。” 梦瑶连忙跑去把自己的一件黑色斗篷拿了来递给高渐离,然后拿起李妍兮的一件白色斗篷往身上一披也跟着高渐离出去:“我也去看看——” “也好——”李妍兮知道就算让她在家里等消息,她也是如坐针毡,因此点头道,“你们分头去打听打听。” 约莫一个时候后,高渐离和高茗瑶都回来了,似乎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高渐离在茶馆听说昨天晚上抓到了一个盗贼,据说是偷了丞相府中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现在那盗贼正关在廷尉府的地牢里。 茗瑶泪汪汪道:“妍儿,荆轲大哥会不会受什么委屈吧?” 李妍兮一怔,唉,该怎么回答呢?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没有刑讯逼供那是不正常的吧?不用说,荆轲肯定受了什么委屈了,可是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吧——”李妍兮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会吃点苦,可是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妍儿为何如此肯定?”茗瑶忧心忡忡道。 额,为何如此肯定?总不能说她已经知道荆轲的未来了吧? “呵呵呵……”李妍兮神秘地笑了笑,“我有预知未来的特异功能……” 茗瑶一怔,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放心吧!”李妍兮轻轻地拍了拍茗瑶的肩,“有我在,你荆轲大哥绝对不会有事!既然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那只能稍事等候了。” “还等候?!”茗瑶急得跳了起来,若是荆轲大哥出什么事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妍兮吓了一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再怎么急,也得等到晚上才能行动吧?难道现在就冲进丞相府去要人?放心吧,我说稍事等候,只是看看天黑之前荆轲大哥能不能出来,若是天黑之后他还没出来,那么,我们就按早晨制定的计划行动。” 茗瑶虽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去救人,可是李妍兮说的有理,她总不能现在冲进丞相府去要人吧? 李妍兮脸色严肃地看着高渐离:“高大哥,你可有把握不出差错?” “放心吧!”高渐离拍了拍胸脯道,“只不过是去一趟丞相府,高某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那好——”李妍兮点头道,“既然这样,高大哥先回去休息吧,昨夜一宿未眠,想必你也累了,晚上还有事要做,你得先养精蓄锐一番。” 高渐离点点头,告辞而去。 178.第178章 青史留名 到了满城灯火之时,仍不见荆轲从廷尉府出来,想来,如若不采取行动,估计荆轲就要吃更多的苦头了,虽然李妍兮也很好奇,如果她不采取行动救荆轲,那么,荆轲又会如何逃过这一劫? 如果历史无法改变的话,荆轲不会就这样死在吕不韦的诡计之下,那么,如果她不救他,他又是如何走出廷尉府的? 虽然她也很好奇,可是看到茗瑶茶饭不思,一整天都蹲在房间暗暗垂泪,李妍兮觉得于心不忍,还是希望赶紧把荆轲救出来。 于是,约摸子时时分,高渐离一身黑衣潜入了丞相府…… 虽然已是子时,可是丞相府里仍然灯烛高照,吕不韦仍然是雷打不动地坐在书房的长案前批阅奏章,倒也勤勤恳恳。 吕不韦是个贪权慕名之人,因此当年才会助赢异人登上王位,无非是为了成为一国重臣。 遇到赢异人,吕不韦已是阳翟巨贾,往来各地行商,早已是家财万贯,累积千金。然而他知道人生如寄,多少人只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一圈涟漪,轻轻一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才会有那么多圣人想“立德、立功、立言”,以求被史官记上一笔,青史留名,而且最好是流芳百世。 富可敌国的吕不韦,何尝不作如是想?于是,他想到了从政——如果可以登上政治舞台,成为足以影响国家大事的一国重臣,那么,就可以被史官记上一笔了。 可是,总不能拿着钱砸到哪个瞎了眼的国君面前说我给你钱你给我官做吧?也许,会有哪个穷国弱国的国君看在钱的面子上愿意给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官,可是这种穷国弱国又没发展前途,说不定钱砸光了,名字还不为世人所知呢。 而强国的国君哪里会在乎那点小钱,他们更在乎的是尊严和面子,你敢拿钱到他面前去嘚瑟试试,看会不会被万箭穿心!就在这时候,到赵国从商的吕不韦遇见了赢异人。 一看到赢异人,他就觉得这个秦国质子真是人如其名——“异于常人”,简直是奇货可居嘛,于是赶紧跑回家去和他爹说他想弃商从政,也就是想转行去当官啦! 吕老爹一听就急了,心想咱这吕氏集团不正搞得风生水起蒸蒸日上很快就能上市了嘛,如何这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 吕不韦就问他爹说:“种田能获利几倍?” 吕老爹说:“十倍左右吧。” 吕不韦又问:“经商能获利几倍?” 吕老爹答:“一百倍左右吧。” 吕不韦得意洋洋地说:“如果能够拥立国君,掌握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呢?” 什么?拥、拥立国君? 吕老爹兴奋得都快结巴了:“那、那根本就是无法计算的啊!” 吕不韦道:“辛苦耕种,不能暖衣余食;往来行商,只得百倍之利;若能拥立国君,那可是足以泽被子孙,名垂青史的啊,所以我决定要去拥立国君当大官啦。” 吕老爹一听,高兴地说好哇好哇,好儿子你赶紧去吧。(注) 【注:以上记载见《战国策·秦策》】 所以说,吕不韦虽然是因为喜欢大权在握翻云覆雨(注)的感觉才帮助赢异人当上秦王的,可是当了丞相后的吕不韦倒也不是个草包,颇有治国的才能,再加上有众多门客的辅佐,他这丞相倒也做得风生水起,辅佐嬴政把秦国治理得——哎呦,还不错哦。 【注,杜甫《贫交行》诗:“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后来用“翻云覆雨”比喻反复无常或玩弄权术和手段。不过,现在的言情小说里用到这个词一般是指XXOO。】 179.第179章 差一点点 多年来,吕不韦早已习惯了在夜里批阅奏章,一旁伺候的小子也早已练就了强大的睡功,正站着轻轻打呼噜呢。吕不韦也不管他,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叫,这小家伙立马就会睁开眼睛生龙活虎地蹦到自己面前。 正全神贯注之时,忽然听到“咚”地一声,那小子竟一头栽倒在地上,方才还是轻微的呼噜声,瞬间就变成了鼾声,呼啦啦地如打雷一般。 吕不韦忍不住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这小子虽然练就了站着偷睡的神功,可是却从来没有出现今天这种状况,今儿是怎么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睡觉? “小柚子——” 吕不韦颇严厉地叫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小柚子的回答,小柚子依然鼾声如雷,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吕不韦不禁皱起眉头厉喝道:“小柚子!” 小柚子依然睡得像死猪一般,一动不动。 吕不韦终于扔下手中的公文站起身来走到小柚子身边,正想踢他两脚将他叫醒,忽然看到地下一滩浓稠的血,空气中瞬间弥漫着血腥味。 吕不韦吓得倒退了一步,连连惊呼:“来人啊——来人啊——” 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卫连忙冲了进来,只见小柚子四脚朝地趴在地上,右手臂中了箭头,而血,正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 那两个侍卫一见都着了慌,一个连忙奔到门口去叫人,一个连忙跑过去将吕不韦扶起,问他可有受伤,吕不韦一脸的骇异,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觉朝那敞开的半扇窗户望出去。 窗外是深沉的夜,没有月色也没有星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天啊,只差一点点,只要再往旁边偏一点点,方才那一箭,要的就是他的命…… 这刺客,到底是谁?若是冲他而来,明明可以在小柚子倒地之后再放一箭,要了他的老命,可是那刺客却只放了一箭,而且是冲小柚子放的箭…… 小柚子…… 吕不韦心中不觉一沉,立马想到了廷尉府地牢里的人——是的,没错,一定是那个犯人的同党!他之所以只杀小柚子不杀我,是为了警告我,他们若是想要我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吕不韦脸色惨白惨白的,心中却是怒火中烧,这辈子,他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当年带着赢异人九死一生从赵国逃回秦国来,他都不怕死,如今封了文信侯,当了秦国丞相,也算不枉活此生了,难道这时候他还会怕死不成? 这时候,一群侍卫赶了来,老管家也赶了来,见到躺在地上的小柚子,老管家连忙吩咐人将他抬出去,说等天亮时买副棺材把他厚葬,谁知天亮时小柚子却醒了过来,原来那箭头淬的不是毒药,而是迷药——李妍兮可是从21世纪来的文明人,才不会像这些野蛮人一样随便伤害无辜之人呢! 这是后话。 且说吩咐两个侍卫将小柚子抬出去后,老管家慌忙奔到吕不韦身边关切道:“丞相——您可还好?可有受伤?” 吕不韦摆了摆手,下令加强府中防卫,派人到府中四处搜查,千万不要让刺客再伤到府中姬妾和儿女。 180.第180章 说到做到 正在那两个侍卫将小柚子抬到门口之时,吕不韦看到了射中小柚子的那根箭箭羽上似乎绑着一块白色的绢布,隐约还有黑色的字迹,吕不韦忙道:“慢着——” 两个侍卫连忙停下,吕不韦也不吩咐人动手,自己走了过去,亲自从箭尾上解下那块白色的绢布,然后挥了挥手让那两个侍卫将小柚子的“尸体”抬走。 走到灯下将摆布摊开来看,看着看着,吕不韦脸色再次变得惨白,花白的胡须忍不住发抖,然后猛然将那封信紧紧拽在手中,右手“哗啦”一声打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上,满案的竹简噼里啪啦地洒落一地。 老管家静静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小子战战兢兢地走过去要捡掉在地上的竹简,吕不韦青筋暴突,怒喝道:“滚出去——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那小子忙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书房,老管家依然默默地站在一旁,吕不韦余怒未消,对老管家厉声道:“你也出去!” “是——”老管家慌忙也退了出去。 吕不韦站在灯下,再次将那封信摊开来看,信上只有几行字,说的是如果他明日午时之前不放了关在廷尉府地牢里的那个窃贼,写信之人就要将“丞相进大/阴/人于赵太后”之事告诉秦王,若是吕不韦敢一怒之下杀了荆轲的话,写信之人就会告诉秦王“赵太后与嫪毐生有二子”之事,末了还附上一句——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明亮的灯光下,白色的绢布上字迹清晰,吕不韦的手上青筋暴突,指节泛白,他努力咽下胸口那股怒气,疾步走到炭盆边,将手中的信扔到炭盆里,盆中登时冒气一股白眼,直到那白色的绢布华为灰烬,吕不韦才走到那方宽大的桌案边坐下,忍不住伸手揉着太阳穴,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这天晚上,李妍兮几乎仍是一宿未眠,先是等高渐离回来,听到信已经送出去,哦不,是射/出去了,她才放心。高渐离回去后,她和茗瑶坐了一会儿才去睡,谁知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虽然知道荆轲不会死,可是也不知道自己的计谋是不是可以救下他。若是吕不韦不怕她的威胁,那可如何是好?其实,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赌一把的心理,根本就没有把握吕不韦看了信后就不敢把荆轲怎么样。 如果她的信不奏效,那么,只能听天由命,让那个命中注定的贵人来帮助荆轲了…… 第二天一早,她和茗瑶便一直坐在院子里等消息,尽管她假装淡定地煮雪水来泡茶,可是心中还是隐约期待答案——午时之前,吕不韦会不会放荆轲出来? 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爬到半空中,阳光也比早晨温暖了许多,桌案上的茶已经不知道喝到第几壶了,仍然没有听到敲门声,一整个早上,都没有敲门声。 茗瑶的眼眶渐渐地红了,一会儿焦急地看看紧闭的门,一会儿近乎哀求地看看李妍兮,似乎李妍兮有本事将荆轲变出来似的。 就在此时,紧闭的院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妍兮姑娘,是我——高渐离——” 听到高渐离的声音,茗瑶腾地站起身来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开门…… 181.第181章 安然无恙 关了院门,高渐离并不说什么,只朝李妍兮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他点头,李妍兮知道事情成了,不觉莞尔,而茗瑶早已喜极而泣,捂着脸蹲在地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高渐离和李妍兮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都欢喜,嘴角都含笑。 哭了一小会儿,茗瑶就站起身来擦干泪水,然后疾步往门外走去,李妍兮知道她要去哪里,去干什么,连忙唤住她:“茗瑶姐姐——万万不可!” 茗瑶停下了脚步,眸中残泪莹莹,疑惑地望着李妍兮,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往房里去。进了房间,李妍兮才告诉茗瑶道:“姐姐但想,吕不韦虽然放了荆大哥,却是逼不得已,他一定会派人跟踪荆大哥的,姐姐这时候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不怕死……”晶莹的泪水从茗瑶眼中滑落,她哽咽道,“我只想见他一面,知道他安然无恙我就……” “他安然无恙!”李妍兮看着茗瑶的眼睛,轻轻地点头道,“荆轲大哥一定是安然无恙的!如今,他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秦国,否则只怕夜长梦多——” 因为李妍兮在信中威胁吕不韦说,若是敢杀荆轲就要告诉秦王赵太后和嫪毐有私生子之事,所以吕不韦在禀告过赵太后之前,也许还不敢杀害荆轲,最多只会派人盯着他。 从咸阳到梁山夏宫,快马加鞭大约需要两个时辰,来回只要半天,因此,未时之前,荆轲就要摆脱跟踪之人,离开咸阳,否则谁知道赵太后会不会下令吕不韦杀人灭口? 因此,李妍兮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方才高渐离也早已和荆轲暗中联络过,吩咐他赶紧离开咸阳城,幸好荆轲身上都是些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行动也能自如,因此不会妨碍赶路。 听李妍兮说完,茗瑶才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含泪道:“多谢妍儿相救,这次若非妍儿出手相救,荆轲大哥只怕……” “呵呵,不是出手相救,是出计相救——”李妍兮笑嘻嘻道,“再说了,就算我袖手旁观,荆轲大哥也不会有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嘛。” 茗瑶忍不住破涕为笑,似乎在安慰自己,低声道:“是啊,荆轲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午时过后,从梁山夏宫回来的人带来了赵太后的信,信上果然要求吕不韦追杀荆轲,铲除荆轲的同党,可惜此时荆轲早已离开咸阳,不知去向,吕不韦连忙派人去追,自然是徒劳无功。 不久,荆轲平安到达燕国,给高渐离来了信,让高渐离代他谢过妍兮姑娘,从此以后,高渐离代替荆轲留在秦国当太子丹的细作,李妍兮心中了然,却只装不知。 每次高渐离到真如居来,茗瑶都要把他拉到角落眼巴巴地问他荆轲大哥的消息,高渐离知道妹妹的心思,再加上早已有意把妹妹嫁给荆轲,因此故意在回信中时不时地提一下茗瑶,就当是替他们牵线了,可是,都说姻缘天注定,他们两个今生是否有缘,只能听天由命了…… 182.第182章 出其不意 话说,听到荆轲早已逃离咸阳的消息后,吕不韦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去信告诉赵太后,赵太后自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吩咐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绝对不许走漏关于那两个私生子的风声,否则格杀勿论,只是此后好长一段时间赵太后心中就如养了一窝蜂似的,天天寝食难安。 幸好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什么事发生,赵太后才放下心来,一/门/心/思张罗秦王娶妃之事。原本,赵太后已经和华阳太后、夏太后商量好了等秦国击退五国联军之后就让这次选中的女子进宫,毕竟前方战事艰难,总不能这种时候办这种喜事吧? 谁知,几天后却传来寿陵失守的消息,原来这寿陵乃数年前秦国从赵国夺去的城池,五国联军一路攻来,竟然攻占了寿陵。听到寿陵失守,秦国上下人心惶惶,成蛟来真如居时也是愁眉不展,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 李妍兮早已知道此战秦国必胜,因此笑着打趣他道:“只不过是小小寿陵而已,丢了寿陵,宛如拔了秦国一根汗毛,无关痛痒,长安君为何整日哭丧着脸?” “并非无关痛痒——”成蛟皱眉道,“战争讲究的是士气,只怕寿陵失守,秦军士气会受影响,而联军必是士气大涨,战场变幻莫测,谁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唉……” “我倒是知道接下来会如何……”李妍兮微微挑了挑眉,瞟了成蛟一眼,眼中颇有一丝得意。 “哦?姑娘如何知道?!”成蛟急切道,“姑娘说说看,接下来会如何?!”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数次看到她用聪明才智化解了危机,分析起问题来条理清晰,深刻透彻,因此成蛟对李妍兮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李妍兮的话他几乎是坚信不疑,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有“预知未来的特异功能”(李妍兮自诩)?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妍兮笑嘻嘻地看着成蛟,又是以这句口头禅开头,“联军统帅庞煖一定会趁士气大振之时一鼓作气,继续进攻。” “这个我也猜到了……”成蛟道,“只是,函谷关有王翦将军把守,我倒也不担心,再说了函谷关乃天险,以往攻秦之师屡次西进,均在函谷关被阻,这次,估计也是如此。” “不——”李妍兮笑道,“正因为屡次在函谷关受阻,这次庞煖一定会绕开函谷关……” 话没说完,成蛟便惊呼道:“绕开函谷关?那、那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李妍兮早已暗中研究过秦国的地图了,“庞煖足智多谋,一定会让联军绕道蒲阪(今山西永济西南),南渡河水,迂回至函谷关。” “耶——”成蛟摇摇头道,“那不可能吧,这路途也太遥远了,五国联军本已是千里迢迢而来,若是再绕道蒲阪,那岂不是太……” “太什么?”李妍兮笑道,“你看吧,我都说了庞煖会绕道蒲阪你都不信,可见秦国的守城将领们也和你一样,更是不会相信了,这就叫出其不意,出其不意——你懂吗?” 虽然她说的话几乎都是对的,可是成蛟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和她辩驳,谁知,几天后果然传来五国联军分路出蒲阪的消息…… 183.第183章 不战自溃 听到五国联军分路出蒲阪的消息后,成蛟先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十万火急地赶来膜拜女神了,见到李妍兮,成蛟就激动道:“妍兮姑娘,如、如何是好——那庞煖,果然绕道蒲阪了!” 嘿嘿,我不是早就说了嘛,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李妍兮气定神闲地看着成蛟,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斟茶喝。 “姑娘真是神机妙算——那、那接下来又会如何?!”成蛟急道,“据说五国联军一路进展顺利,如今正往咸阳而来,秦国、秦国可有危险?” “放心吧!”李妍兮拍着胸脯打包票道,“秦国绝对会打赢这场战争的!五国联军必败无疑!” “那、那该如何是好?”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妙计,你去和你亲爱的王兄说,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一定可以击败联军!”说到“亲爱的王兄”时,李妍兮故意挑了挑眉,惹得成蛟不觉翻了个白眼。 李妍兮笑了笑,继续言归正传道:“五国联军的主力是楚军,然楚军远道而来,军士疲惫,战斗力不强,但楚国是大国,在联军中影响力大,如果楚军战败,那么,联军必定不战自溃。” 看到成蛟点了点头,李妍兮继续道:“所以,秦军可先以精锐部队,乘联军夜间疏于防范之机,突袭楚营。楚军知道以后,为了自保,必定自行东撤,四国军队闻楚军先退,军心就会动摇。到时候,必然也是不战而退。”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李妍兮道,“反正,信与不信在你,不过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最好都要去告诉你亲爱的……王兄。” 看到成蛟挑了挑眉,状似要威胁她,李妍兮也不怕,笑嘻嘻地回他一个白眼。 离开真如居后,成蛟果然依言进了宫,彼时嬴政正因五国联军绕道蒲阪之事忧心忡忡,听了成蛟的“计策”后不觉点头说这计策倒也不是不行,可以一试,于是连夜召吕不韦、昌平君和昌文君等人商议,吕不韦当场表示自己愿意带兵前去应援,嬴政应允。 吕不韦依嬴政告知的计策去做,乘联军夜间疏于防范之机突袭楚营,楚军为了自保便赶紧东撤,其余四国闻说楚军先退,军心动摇,很快也便各自回国了。 五国联军之败,败在同床异梦,协同不力,终致无功而返,从此以后,山东六国再也没有实际的合纵抗秦的军事行动,山东六国更加无法抵御秦国的兼并,秦国最终统一六国,建立秦朝,这是后话。 且说五国联军不战自溃,秦国不战而胜,消息传来,举国欢腾,嬴政大喜,直夸多亏了成蛟的妙计,论功行赏之时,赏了成蛟五百两黄金,另外绫罗绸缎、珍奇玩物不计其数。 看到成蛟立下大功,而自己自动请缨带兵迎战了,竟然没有成蛟赏赐多,吕不韦心中大不悦,赵太后也忧心忡忡,担心嬴政会倚重成蛟——若是成蛟渐渐掌握成势,掌握了大权,那可如何是好? 尽管赵太后很想打压一下成蛟,但如今当务之急是来个喜上加喜,赶紧帮秦王纳妃要紧! 184.第184章 登高长啸 且说,选了黄道吉日把秦王选中的女子迎进宫之后,华阳太后和夏太后、赵太后都各种暗示让嬴政从这些女子中选一个立为王后,只是嬴政是个有主见的人,迫不得已纳了这几个太后们中意的人已是很大的妥协,如何还敢就就范? 因此,嬴政只说要再等一段时日,先观察这些女子的品德言行再从中立后,太后们也便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自我安慰说只要不是对方中意的人被立为王后,暂且也可以放心了。 很快,冬天过去,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真如居院子里那株梧桐树和墙角下几丛芭蕉也冒出了嫩绿的芽,到处一派勃勃生机。在屋里烤了一个冬天的炭火,李妍兮觉得自己都快烤成鱼干女了,因此便寻思哪天要和茗瑶一起小手拉小手一同去郊游。 秦王选了妃,接下来就轮到成蛟了,开春后夏太后就张罗着让成蛟迎娶那个韩国王室女子,许是因为有许多事要忙,成蛟来真如居倒不如从前那般勤了。 这日午后,阳光正暖,李妍兮抬头看了看澄净的天空,觉得这么好的天气如果不出去走走,那着实对不起太阳公公,于是便和茗瑶一起出门了。 在街上随便逛了一会儿,买了几个漂亮的小挂饰,不知不觉就走到渭河边上,因为不想经过渭风雅苑,以免被那个一心复国的老头逮个正着,所以李妍兮故意绕道,走了一条从没走过的路。 谁知,转出巷子,陡然看到一片绚烂如霞的桃花林,只见桃花正盛,夭夭灼灼,开得如火如荼,李妍兮不觉看呆了。 天啊,咸阳城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她怎么不知道啊? 桃林沿着渭河蔓延开去,林中游人穿梭,是许多和她一样不愿辜负好时光的赏花人,李妍兮高兴地拉起茗瑶的手往桃花林奔去。 想想在21世纪的时候,每逢春天她也会和妈妈开着车去赏花,什么樱花桃花梨花的,各种花都是人为种植起来供人游玩的,看个花还要掏钱买门票。而这片桃林却是农人所种,为的是收桃子卖,任君观赏,分文不取,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这时候若是有手机可以自拍一下发到朋友圈去装逼就Perfect了…… 李妍兮故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不知不觉竟沿着渭河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上游一处偏僻的地方,只见四周桃树林立桃花灼灼,河边一片翠绿的草坪,站在河边,可以远远地看到对岸,绿草如茵,二三牛羊。 站在安静的天地间,耳边只有淙淙的流水声,桃林里传来清脆的鸟鸣,李妍兮顿觉神清气爽,身心愉悦,蹭地一下轻快地跳上一方平坦的石头,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忍不住闭上一眼一阵长啸。 茗瑶吓了一跳:“妍儿你这是干嘛?吓死我了。” “《诗经·召南》说了,其啸也歌,激于舌端而清谓之啸,陶渊明也说登东皋以舒啸。我这是在陶冶情操荡涤心胸,你懂吗?” 茗瑶偏着头好奇道:“陶渊明是谁?” “……” 李妍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继续陶冶情操荡涤心胸,再来个仰天长啸——啊——喔——额—— 茗瑶赶紧捂住耳朵…… 忽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道:“好一个登东皋以舒啸,这位公子真是好兴致!” 李妍兮吓了一跳…… 185.第185章 出去踏青 原来,这日嬴政看到天气晴好,到处一派生机,正是踏青的好时机,再想想这个冬季实在是多事之冬,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也不曾好好闲散闲散,因此来了兴致,想出去走走,于是便让赵高吩咐人去传蒙恬进宫,赵高驾着车,三人便出了章台宫。 车上嬴政只是静默,蒙恬见他似有心事,便想同他说说话解解闷儿,只是素日不苟言笑,不知道该如何讨人欢心,半日才努力挤出微笑来:“难得今日君上想出来走走,如何却闷闷不乐的?” 嬴政也不觉笑道:“难得看到你笑,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开心事儿?” 蒙恬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哪里有什么开心事儿,只是能陪君上出来,心中欢喜罢了。” 嬴政微微挑眉,促狭道:“听闻国尉正张罗着帮你娶妻,该不会是因为这样,你才心中欢喜吧?”国尉是蒙恬的父亲,蒙骜的儿子,蒙武。 蒙恬古铜色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见他这副模样,嬴政忍不住哈哈大笑。 嬴政边笑边打趣他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娶了亲你就知道女人有多烦人了——”说着不觉叹了一口气。 尴尬过后,蒙恬有一丝讶异,没想到君上会和自己说这些事,其实君上不说,他也早已看出来了,自从娶了那些个妃子之后,君上的脸色经常很不好看,还经常莫名其妙地朝赵高发脾气,唉…… 嬴政拧了拧眉,幽幽道:“这女人啊,只要一个知心体己的也就够了,这么多女人,真是麻烦——且不说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儿,单是这些女人背后的女人,都够你受的了!” 就像这些日子,他真是疲于奔命,一会儿被这个太后叫去喝茶,一会儿又被那个太后请去吃饭,无非就是千方百计地各种暗示他,希望他多往某某女人那里去,呵呵,连他的后宫生活都要干涉,真是够烦的! 因此,他一气之下,索性就不往那三个女人宫里去,反倒是经常临/幸一个叫白洛的姑娘,这姑娘温柔娇美,体贴入微,同她在一起倒也舒服惬意。 其实,对于女人,他并不很挑,在他看来,女人只是供他消遣的玩物,是替他生儿育女的工具,因此最关键的是要善解人意,让他在国事繁忙之余能够放松一下,若是一进后宫就要为那些女人费神,那他还不如在章台宫多看几份奏折! 因此,他着实厌恶那三个女人,说实话,她们并不丑,尤其是那个韩国公主,长得可以说是貌若天仙,可是一想起她们之所以愿意进宫服侍他,只是为了各自家族和国家的利益,他就不觉皱眉。 于是,后来他干脆就故意冷落她们,无论华阳太后、夏太后和赵太后如何明示、暗示,他就是不肯往那几个女人宫里去,急得那几个太后联手起来对付白洛。 其实,起初他只是抱着冷落那三个女人的目的才故意往白洛那里去,而之所以选择白洛,只是因为她的住处离他的章台宫最近,并非特别中意她什么什么。 渐渐的,去的次数多了,他对这个女人也越来越喜爱,谁知就是因为这样,白洛常常被太后们叫去“喝茶”,受到各种刁难。 唉,嬴政不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186.第186章 十里桃林 听到嬴政叹气,蒙恬脸上的笑容也骤然消失,静静地坐着,不敢再言语。 看着坐得笔直的蒙恬,不知为何,嬴政竟有点羡慕起他来——至少,他的亲事不会掺杂太多的政治因素,也不用被人逼着在几个女人之间选一个正室,说不定,他还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君上要想去哪里?”见嬴政半晌不出声,似乎又想起那些烦心事了,蒙恬忙问道。 “可有什么好去处?” 蒙恬心想,君上今日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也没带什么侍卫,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因此不能出城,也不能到荒郊野外去,他脑中忽然闪过一片桃花林——对了!十里桃林! 十里桃林沿着渭河蜿蜒开去,就在咸阳城里,既不是很远,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方才他往宫里去时驱车经过,看到桃花开得云蒸霞蔚,夭夭灼灼,许多文人雅士都去赏花呢! 虽然靠近街市这段游人如梭,可是越往上游去人便越少,他知道一个地方宁静安谧,人迹罕至,若是想好好地赏一会儿花,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于是,蒙恬便说了自己的想法,嬴政一听当即表示同意:“这咸阳城,还是你比我熟悉,就依你了!”说着便蒙恬便给赵高指了路,马车轻快地往桃林而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果然极其安静,四处并无人踪,一下马车,满目桃花如火如荼,几乎将视线灼伤。嬴政站在车旁,看着这一大片桃花,似一匹浅粉色的绸缎沿着渭河铺展开来,不觉心情大好。 “从前在宫里只见一两株桃花,虽也觉得好看,却并不觉有何动人之处,今日一见,这十里桃林,竟如此壮观!”嬴政不觉赞道,“我在咸阳也住了十来年了,竟不知还有如此好去处!” “那是必然——譬如用兵,讲的是气势,百来个兵往那里一站,再雄壮威武都比不得几十万人那么壮观!”蒙恬也不觉赞道。 说完,不觉哑然失笑,唉,许是近来读多了兵书,竟连赏个花也能“譬如用兵”! “哈哈哈——”嬴政笑道,“就是这个理儿!” 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果然见桃林里早已被人踩出几条路来,嬴政顺着一条小路往桃林深处走去,蒙恬忙跟了上去。赵高因要看着马车,自然无法跟他们去了。 两人在桃林里穿梭,忽然,看到前面也有两个人,一个穿一袭白衣,另一个穿一袭黄衣,还带着一把长剑。嬴政和蒙恬不觉放慢了脚步,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远远地就听到那个白衣男子,哦不,是白衣女子清脆的笑声:“茗瑶姐姐,你赶紧过来,快看这里——这株桃花为何竟是白色的,你看——” “哪里是白色的?这不是粉色吗?”黄衣女子道。 “虽然略微泛着点红,可是和旁边的桃花比起来不是白色是什么?” “那也是粉色!” “切——姐姐如何这般死脑筋,颜色并非绝对的,以粉色桃花为参照物,那么,这株桃花就是白色的了——”白衣女子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衣裳,“若是以我的衣裳为参照物,那这株桃花就是粉色的啦!你连这个也不懂——” 187.第187章 桃之夭夭 “好——就妍儿聪明——你懂,你什么都懂!”黄衣女子笑得宠溺。 “哈哈哈,本来就是嘛,姐姐你就大方地承认了吧!我不会故作谦虚的——”白衣女子俏皮地朝黄衣女子眨眼道,“我才不会像某人,死不承认呢,啊——你、你追不到我的,从幼儿园开始,我就是我们学校百米冠军呢——” “呀,别跑——”黄衣女子追着那白衣女子:“小蹄子,你说谁呢,被以为我听不懂啊——别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这两个女人是谁?竟然女扮男装?既然女扮男装了,那为何又这般毫无顾忌地说笑?难道,她们以为这里除了她们之外,再无他人? 看到这两个奇怪的女人,嬴政不觉莞尔。 待那两个女人跑远,蒙恬走到嬴政身边,低声道:“君上,方才那穿白衣的姑娘,就是李妍兮——” 李妍兮是谁?这名字好熟啊—— 额,李妍兮,李妍兮…… “你是说,她、她就是那个李妍兮?”嬴政讶异道。 那白衣女子,就是那个让成蛟神魂颠倒的李妍兮?就是让夏太后奉为座上宾的李妍兮?就是那个琴艺超群,让蒙恬自愧弗如的李妍兮? “正是!”蒙恬淡淡道,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李妍兮消失的方向,虽然早已不见她的身影,而只有一株株桃花,夭夭灼灼。 “哦?”嬴政忽然起了一丝兴味,不觉举步朝前走去,“听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想去会会她了!” 若是让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而特意跑来会一个女人,他是决计不肯的,然而既是机缘巧合遇上了,那何不去见一见这个名动咸阳的青楼女子? 不知为何,在他看来,她只是一介青楼女子,纵使琴艺超群,纵使美得不可方物,足以将成蛟迷得神魂颠倒,可是,她也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打从心底就对她抱着一丝轻蔑,难道是因为母后的缘故?当年,母后也曾经是邯郸城里的一个歌姬,后来被吕不韦买去为妾,再后来…… 呵呵,再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虽然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什么,可是他哪里会不知道?起初,他并不以为意,毕竟她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一个人带着他在赵国度过了九年的艰苦岁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知道母后无法选择出身,因此才不得不沦为命运的傀儡,他知道因为吕不韦可以改变母后的命运,所以母后才跟了吕不韦,后来母后遇到了父王,和父王相爱了,因此自然要离开吕不韦,择爱而栖。 这一切,都不是母后的错,一个女人能做的努力,也就如此了。谁会怪她?谁敢怪她?可是,父王死去后,母后却…… 这一切,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 脑中闪过母后的事,嬴政的心中不觉蒙上了一丝阴翳,然而,看到明媚的阳光和绚烂的桃花,那一丝阴翳登时烟消云散了,他觉得,自己也许又先入为主地看人了,于是不觉摇了摇头,朝着桃林中清脆的声音走去。 远远地,忽然听到一声大叫,哦不,不是大叫,是啸声(注),时而似低声如泣如诉,忽而又盘旋而上直入云霄,听起来颇有一番意味。 【啸,一种歌吟方式,魏晋时期多有名士之啸,啸不承担切实内容,不遵守既定的格式,随心所欲地吐露出一派风致,一腔心曲,因此特别适合乱世名士。】 188.第188章 走桃花运 嬴政和蒙恬朝着那声音走去,不觉就走到了桃林边上,他在一株桃树后停下脚步,远远地站着听李妍兮和那黄衣女子对话。 “……其啸也歌,激于舌端而清谓之啸,陶渊明也说登东皋以舒啸。我这是在陶冶情操荡涤心胸……” 黄衣女子头好奇道:“陶渊明是谁?” 白衣女子并不答,仰头望着天空,忽然又是一声长啸—— 嬴政不觉莞尔,从桃林走了出来,朗声道:“好一个登东皋以舒啸,这位公子真是好兴致!” ——额,哪来的声音? 李妍兮吓了一跳,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就猛然吸了回来,登时呛住了,轻轻地咳了两声——额,这位公子真是好兴致……哪位公子啊? 看了一眼茗瑶的衣着,李妍兮才反应过来今日她们可是女扮男装呢!那么,方才那个声音,是在叫她们喽? 李妍兮赶紧回头,只见两个男人似乎刚从桃林里走出来,站在十米开外望着他,站在前面的男子一袭黑衣,远远地看不清他的长相,可是看起来器宇轩昂,想必是哪家的公子咯? 而站在黑衣男子身后的,是一个穿灰色衣裳的男子,年龄和黑衣男子不相上下,只是面无表情的,看起来有点恭谨,想来是那个黑衣男子的仆人? 咦,可若说是仆人,好像也不太像耶,灰衣男子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贵公子的气息,虽然气场不如黑衣男子,可是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仆人。 嗯!估计是那个黑衣男子的跟班吧?就像吕离和成蛟在一起时,吕离都是成蛟的跟班一样! “让公子见笑了——”李妍兮连忙从石头上跳下来,看着款款走来的黑衣男子,特意粗着嗓子朗声道,“只是兴之所至,随便喊几声而已,不想竟打扰了公子赏花。” 说话之间,那黑衣男子已经走到跟前,只见他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材颀长,古铜色的肌肤,五官轮廓分明,高挺的鼻子如雕塑一般,剑眉星目,英姿勃勃,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贵气。 哇塞,简直比那些个韩国欧巴还帅啊,不,其实也就赢过她的赵寅成欧巴一点点啦…… 李妍兮不觉看痴了过去,两眼放光春/心荡漾,哦不,是心潮澎湃——嘿嘿嘿,想来今日出来赏花真是太对了,才刚看了桃花这么快就走桃花运了,竟然会在桃花林里和这么帅的欧巴来一场浪漫邂逅,真该掩嘴偷笑…… 额,不对,好像有一道锐利的眼光正恶狠狠地朝她射过来,不用看出处,就知道那眼光是来自黑衣男子身后那个小跟班——哼,难道那个小跟班是把我当情敌了吗? 李妍兮赶紧合上嘴巴伸手擦了擦嘴角,嗯,很好,幸好没流口水,然后眉眼含笑地望着那个黑衣男子,顺带也瞟一眼他身后那个灰衣男子,额,姑且就叫他小灰吧。 和黑衣男子比起来,小灰就逊色多了,四四方方的一张脸,五官倒也好看,只是棱角过于分明,虽然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却无比深邃,看着李妍兮时透着一丝戒备。 额,不会吧,难道小灰真的把她当情敌了? 嘿嘿嘿,想象一下这个两个大帅哥…… 哦,No!Stop!不能看到两个帅哥在一起就这么热心地帮人家牵红线,这样下去让广大女同胞如何是好啊? 189.第189章 尊姓大名 就在李妍兮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一双美眸早已将那两个大帅哥打量了一番两番三四番,五番六番七八番,心里自动省略了好几万字的时候,嬴政也笑吟吟地打量着李妍兮。 初次见面,自然不能冒犯,因此他也学李妍兮,眼神看似随意,实则深邃,早已将她打量得彻彻底底——无关精致,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漂亮,比他前些日子才娶进宫的那些女人还美,难怪成蛟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只是,除此之外,好像也不怎么样……额,不对,这女人身上似乎有一股令人着迷的气息,对,就是着迷,说不上哪里特别。就算忽略掉她动人的美貌,她身上依然有一种东西让人着迷…… 嬴政心中不觉一惊,忽然疑心这个女人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蛊了,不然为何对着他笑,一直笑,笑得那么迷人,而一双灵动的眸子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似乎要用强烈的眼神把他吸进眼里去…… 他赶紧拉回思绪,不再看她的眼睛,眼光落在她嘴边淡淡的酒窝上,她的皮肤,真好……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白衣女子身后的黄衣女子正防备地看着他们,右手放在了剑上,嬴政不觉一笑,连忙回头对蒙恬道:“蒙——啊,阿蒙,你退下吧。” 什么?阿、阿蒙? 蒙恬差点就脸色大变,幸好因为警惕着那黄衣女子,所以没有露出惊骇之色。 李妍兮也笑了笑,回头对茗瑶道:“茗瑶姐……额,你放心吧。” 茗瑶和蒙恬对看了一眼,彼此才将放在剑上的手放了下来,只是仍然不甚放心地盯着彼此。 “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嬴政是明知故问。 “在下李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李岩是李妍兮女扮男装时自称的名姓,她早已不知道这样自我介绍了多少次,因此这次也是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在下姓秦——秦正,正气凛然的正。”嬴政虽是急中生智想到的这名字,可开口说出来也极为自然。 “字不歪?”李妍兮偏着头笑吟吟道。 嬴政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一阵大笑,蒙恬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随即慌忙掩嘴,只敢在心里闷笑。 “哈哈哈,秦正,不歪,公子倒是会开玩笑,不知公子的字,可是山石?”嬴政也忍不住开玩笑道。 “非也非也——”李妍兮摇了摇头,微微偏着头道,“在下字斯顿。” “斯顿?”嬴政拧眉苦思,实在想不出“岩”和“斯顿”有何联系,“在下不明白,请公子指教。” “斯顿(stone)就是石头的意思啦!”李妍兮笑道,“这是我的家乡话,所以公子不懂。” 哦,原来如此。 嬴政笑了笑,正想开口问她家乡何处,李妍兮却颇有兴味地打量着蒙恬,笑吟吟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蒙恬素来耿直,自然是不会撒谎,不叫思索道:“在下姓蒙……” “阿蒙!”嬴政怕他说漏了最,慌忙大声道,“他叫阿蒙——公子叫他阿蒙就可以了!” 什么?阿、阿蒙? 蒙恬再次内伤,不要吧,这称呼为何听起来如此……怪异?! “哦?这位公子姓蒙?” 190.第190章 帝王之貌 李妍兮微微挑了挑眉,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又转头多看了嬴政几眼,只见他身上的衣裳用料上乘,做工精致,腰间的玉佩看起来也价值连城的样子。 方才,他说,他叫秦正,呵呵,秦正,秦,政…… 李妍兮登时猜到了眼前这两个男子的身份——嬴政,而那个姓蒙的灰衣男子,是蒙恬还是蒙毅呢? “在下李岩,见过蒙公子——”李妍兮躬身打了个揖,“不知公子家中可有兄弟姐妹?排名第几?” 蒙恬一怔,不知道她为何会问这个,不敢再仓促回答了,回头看了一眼嬴政,嬴政似乎也心存疑虑。 李妍兮早已捕捉到两人的眼神,忙撒了个谎,笑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前日在茶楼认识一个蒙姓公子,和这位公子长得颇像,因此才会冒昧一问。” 哦,原来如此,蒙恬点点头,朗声道:“在下家中长子,底下尚有一弟一妹。” 家中长子,如此说来,他是蒙恬喽? 确认完他们的身份后,李妍兮不觉再次暗暗地打量了嬴政一番,看到他英俊帅气的脸庞,李妍兮不觉感慨——唉,所谓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果然没错,想想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秦始皇,都被司马迁写成妖怪了! 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说“秦王为人,峰准,长目,挚鸟膺,挚,豺声。”当初看到这一段时,李妍兮也好奇,不知道这“峰准,长目,挚鸟膺”,到底是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长相? 后来,看到郭沫若对秦始皇长相的分析,那老头仗着自己早年曾就学于日本九州帝国大学医科专业的“优势”,结合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才高八斗的渊博医学知识,诊断出秦始皇鸡胸、马鞍鼻、气管炎、声音沙哑,显然是维生素D缺乏性佝偻病——也就是“软骨症”患者! 郭沫若这老头在文/革时期做出许多溜须拍马的丑事,让人不敢恭维,因此对郭沫若的胡扯,李妍兮自然是不信,不过还是被洗了脑,觉得这秦始皇虽然不是“软骨症”患者,可是一定长得挺难看的。 谁知今日一见,真是、真是、真是惊为天人……帅得这么天理难容啊啊啊啊! 李妍兮不觉笑了笑,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想来这历史书也是不能相信的喽。其实想想也就知道啦,虽然她没有见过嬴政的生母赵姬,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赵姬绝对是个绝世大美女,否则怎么会先被吕不韦看上,然后又让嬴异人一见倾心? 所以说嘛,这样绝世大美女生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貌如钟馗?怎么可能像郭沫若说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大丑男?! 翦伯赞先生《秦汉史》里写的:“秦始皇并不如后世所想象的他是生长着一幅严肃的可怕的面孔,假如他多少有些父母的遗传,他应该是一位英俊漂亮的青年。” 对!翦先生说得真是太太太太有道理了!给他打个一百分! 看着那张英俊非凡的脸,李妍兮不觉嘴角含笑,对对对,这才是帝王之貌嘛……嘿嘿嘿,原本成蛟已算是标准的花美男了,没想到嬴政比成蛟还帅…… 哇,看来以后可以大饱眼福了,想想就美得心肝儿乱颤…… 191.第191章 幸会幸会 看到李妍兮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眼神有些迷蒙,却又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不知为何,嬴政心中陡然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是不舒服?还是好奇? 额,他也说不清楚,反正第一次被人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看,他只想赶快打破这奇怪的氛围,于是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公子,实在是幸会——” 额,李妍兮也猛然回过神来:“呵呵,幸会——幸会——” “幸会”完后,李妍兮忽然有点恍惚,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少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和历史书上看到的秦始皇联系起来,在她的印象里,秦始皇是个一脸凶相的老男人,虎背熊腰的,还挺了个大肚子——书上都是这样画的嘛! 可是眼前这个弱冠少年,英姿勃发,五官俊美得让人着迷,然而并非阴柔俊秀之美,那种美是阳光的、自信的,似乎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蓬勃的朝气,直冲云霄…… 发觉自己竟然看痴了过去,李妍兮慌忙回过神来,哎哎哎,他虽然比她的寅成欧巴还帅,可是别忘了他是嬴政啊!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秦始皇啊! 虽然,眼前的他还只是个弱冠少年,也不知道将来他是不是真的会像历史上记载的那般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可是无论如何,你都该谨慎点啊!李妍兮啊李妍兮,这种男人可不是你发花痴的对象! 四周只有淙淙水声和清脆的鸟鸣,空气中不知不觉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两人都不说话,嬴政是因为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而李妍兮是因为心中那股隐隐约约的畏惧。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呵呵…… 李妍兮看着他,努力让自己不过于失态,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恭谨的样子,只得努力把他当秦正,秦正,秦正…… “方才乱喊了几句,打扰秦公子赏花了,望公子见谅……”李妍兮躬了个身道,谁知,话还没说完,眼角忽然瞟到嬴政身后一条绿油油的青蛇在草丛里爬行,李妍兮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就是蛇和老鼠了,登时吓得花容失色,伸手指着嬴政身后尖叫道:“啊——蛇、蛇、蛇——” 说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一下跳到方才那方大石头上,惊恐不已地看着那条青蛇,急得直跺脚。 说时迟那时快,蒙恬迅疾抽出手中长剑,“哗”地一下就将那条青蛇斩成两段,看着身首异处的小青,李妍兮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石头上。 看到她被一条蛇吓成那副模样,不住地拍着胸口口中念念有词:“哦,买噶——哦,买噶——”嬴政先是一怔,随即竟觉得她的模样着实好笑,嘴角只轻轻一扬就看到旁边那个黄衣女子似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慌忙止住笑。 只见黄衣女子走到李岩身边伸手将她扶住,轻声道:“妍儿你没事吧?”李岩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道:“没事……” 黄衣女子要扶她下来,谁知,她似乎仍心有余悸,一双美眸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忐忑地看着黄衣女子,就是迟迟不敢把脚放到草地上。 黄衣女子不觉笑了,柔声安慰她道:“放心吧——那蛇已经被蒙公子杀死了!” 192.第192章 非常怕蛇 李妍兮秀眉微蹙,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哭腔道:“小青是死了,谁知道它姐姐是不是埋伏在旁边呢,待会儿要是忽然爬出来那怎么办?” “什么姐姐?”茗瑶担心地皱了皱眉,唉,这小丫头估计吓得不轻呢,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唉,就是小青的姐姐,白素贞啊!”李妍兮急得直跳脚,“就是蛇!还有、还会有一条白蛇,青蛇和白蛇都是一起出现的,这附近肯定还有一条白蛇!” 真是奇怪耶,不知为何她从小就认为白蛇和青蛇一定是成双成对一起出现的。 嬴政终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忍不住揶揄道:“没想到李公子堂堂七尺男儿,竟会怕一条蛇——” 纳尼?这个男人是在嘲笑她吗?! 李妍兮经此一吓早已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是嬴政,习惯性地横了他一眼:“那又如何?我又不是超人,哪里会没有弱点?!” 哎呀,糟糕! 蒙恬的眼神那么凌厉,极度不悦地盯着她,李妍兮才骤然回过神来——嬴政啊,他可是秦始皇啊,拜托你不要太把这里当文明社会了,还是多存个心眼吧,眼前这个男人可不是成蛟…… “呵呵呵……”李妍兮连忙堆起笑脸来,仍然没有从石头上下来,居高临下道,“我是说,我是真的、真的很怕蛇,还有……老鼠,呵呵……” “可是公子可是男人——”嬴政故意笑吟吟地看着她,眼中有一丝讥讽,“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蛇呢?” “那又如何——”李妍兮努力、努力堆起笑脸,不让自己露出凶相,“呵呵呵,还有男人怕老婆的呢,如此说来,那男人怕的还是个人,岂不更窝囊?” 嬴政额上三条黑线:“……” 嬴政身后的蒙恬再次掩嘴偷笑…… 李妍兮说完又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呜呜呜,真的好怕白素贞会突然从草丛里钻出来啊,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得赶紧撤! “呵呵——”李妍兮站在石头上对嬴政拱手道,“在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额,错了,应该是后会无期! 说着小心翼翼地提着衣裳又要从石头上下来,只是脚刚碰到草地又猛地缩了回来,然后痛苦地看了茗瑶一眼,一脸的纠结。 “有蛇!” “啊——哪里哪里——啊——” 没想到被轻轻一吓,李妍兮就在那块石头上上蹿下跳,吓得脸色苍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嬴政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到他笑得那么痛快,李妍兮是真的怒从胆边生了,吸了吸鼻子气呼呼道:“秦公子怎么可以这么吓人?!我是真的很怕很怕蛇,会被你吓死的知道吗?!” 嬴政笑嘻嘻地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公子这副模样,真像个姑娘家……” 糟了,李妍兮一怔,方才一吓一急,女儿态毕露了…… 呵呵呵,李妍兮讪讪地笑了笑,不想再说什么,瞟了一眼远处的桃林,然后朝嬴政说了声告辞了,便“嗖”地一下如射/出去的箭一般朝桃林奔去。 她跑得好快好快,简直就像段誉的凌波微步一般,每踩一下草地都像踩在荆棘上,“蹭”地只一点地就赶紧缩起脚来,她只想赶紧、赶紧、赶紧跑到大路上,那里没有草丛,没有蛇…… 看着她“噌”地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身影,嬴政怔住了,天啊,这、这是什么神功啊…… 193.第193章 先入为主 “呼——呼——呼——” 一口气跑到大路上,李妍兮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会儿,茗瑶也到了,也学她那样半蹲在她旁边直喘气:“你、你跑得、这、这么快干、干吗?告诉你,不、不会有蛇啦……” 额,一听到“蛇”字,李妍兮立马就觉得后背发凉,全身毛骨悚然…… 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直起身来正想走,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道:“有蛇!” “啊——”地一声,李妍兮登时又蹦了起来,也没看叫者何人,却是先往地上四处巡睃,“哪里哪里?” “哈哈哈——”嬴政忍不住又哈哈大笑,实在是太搞笑了,这女人,怕蛇竟然怕成这个样子。 又是他的恶作剧!只是,他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李妍兮哼了一声,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没想到堂堂秦始皇竟如此幼稚,吓她一次就够了,竟然还有第二次,呜呜,其实也只能怪自己胆子小,谁叫她这么怕蛇,才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 李妍兮瞪了嬴政一眼后便气呼呼地沿着大路往回走,走了几步,见到前面一两黑色辎车,车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一双晶亮的小眼睛正往她的方向望过来,眼中有股恭谨和殷切。 看到那个少年殷切地望着他们,李妍兮不觉想起车站前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哇,不会吧?这时候也有出租车?还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服务?这也太先进了吧?! 李妍兮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小伙子,到雪香茶楼多少钱?” 赵高:“……” 赵高愣了愣,嘴巴一张正想开口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赶走,忽然看到秦王朝自己摇了摇头,眼中是不言而喻的暗示。 赵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额……那个……” “李公子要去雪香茶楼吗?”不知什么时候嬴政已疾步走上前来,“正好,我也要去那附近,不如我们一起吧?” 谁要和你一起!等下谁知道你会不会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条蛇来吓我! “嘿嘿……”气也消了,李妍兮不敢对他那么不客气,只得嘿嘿笑道,“不用了,想想我们还是走路吧——正好运动一下,呵呵,运动一下。” 运动? 嬴政浓黑的俊眉微微一拧,随即笑道:“那好,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说着就和蒙恬一起上了车,马车辚辚辘辘往闹市区而去。 李妍兮站在原地,看着扬尘而去的马车,心中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呵呵,也许是因为书中的秦始皇形象先入为主吧,虽然现在的嬴政只是个十九岁的俊美少年,可是站在他面前,李妍兮觉得很不自在,老是会想起那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李妍兮和茗瑶便沿着大路慢慢地晃回闹市去,春天景色极美,左手边是绯红的桃花林,右手边绿油油的麦田,正好边赏美景边锻炼身体,真是一箭双雕呢! 约摸半小时就走到了闹市区,李妍兮和茗瑶先是去雪香茶楼喝茶,在雪香茶楼里,茗瑶不觉想起在茶楼和荆轲见面时的情景,心中感慨万千,思绪也不觉飘到遥远的燕国去了。 194.第194章 生财有道 “茗瑶姐姐是不是想起荆大哥了?”看到茗瑶脸上淡淡的惆怅,李妍兮立马就猜到了她的心事,笑嘻嘻道。 茗瑶唰地红了脸,娇嗔地白了李妍兮一眼:“小丫头,你胡言乱语什么?!” “嘿嘿,不是我胡言乱语——是茗瑶姐姐胡思乱想!”李妍兮调皮地眨了眨眼道。 茗瑶红着脸不说话,低着头一口一口地抿着茶,看她这副模样,李妍兮知道她害羞了。 唉,这个时代的姑娘真是脸皮薄,连说句玩笑话都害羞成这个样子,就算自己已经把她当闺蜜了,还是不能触碰这种敏感话题,于是李妍兮也无心逗她了,边欣赏窗外的美景边惬意地喝茶,耳边仍然是像往常一样萦绕着各种令人激动的小八卦—— “……据说秦王宠爱的女子是云中郡某个县令的女儿,长得貌美如花……昌平君的女儿鼻子都气歪了……那个韩国公主极美,只是冷若冰霜……” “哎呀,吕丞相的女儿最不得宠……” “都不得宠啦——据说那三个女人都不得宠,照此下去,你说王后会不会是那个县令的女儿?” “谁知道……得不得宠不要紧,关键是背后的人……一个小小的县令……依我看,王后一定是昌平君的女儿啦,华阳太后权势最大……” “这可难说,吕丞相手握重权……再说了,赵太后和吕丞相是……所以一定会支持吕丞相的女儿……再怎么说她也是秦王的亲生母亲,比起祖母来,自然更亲……” 李妍兮听得兴致勃勃,时而摇头,时而叹气,时而莞尔,停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嘿嘿,说到秦王立后之事,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了,得赶紧去生财有道才是! 出了雪香茶楼,李妍兮便头也不回地往赌坊奔去,那天她在赌坊里下了五十两银子的注,赌的是秦王不立后,如今那三个女人都进宫了,秦王果然不立后,她自然得赶紧去收钱,若不是方才在雪香茶楼听了那些八卦,她差点给忘了呢! 进了赌坊,李妍兮便要找老板要钱,谁知老板老板不在,只有一个看场子的,李妍兮也不知道那叫什么,姑且叫他值班经理吧。谁知,值班经理却装疯卖傻:“什么五十两银子?你什么时候借我们五十两银子了?” “不是借你们——是下了注,那日/我在你们这里下了注,赌的是秦王不会立后,老板还记账本上了呢,不信你翻翻看?” “哪里有什么账本,再说了,我现在正忙着呢,哪来的闲工夫帮你翻账本!没有——老板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五十两银子的事!” 妈的,这黑赌坊敢情是要赖我的帐?! “没有?”李妍兮怒从心上起,“把老板叫出来,我且当面问他有还是没有。大秦国法律严明,我倒不信你们偌大的赌坊敢坑我不成?” “公子这是什么话?”值班经理急道,“谁坑你了?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公子若是有证据,那就上官府告我们去。” 哼!正经生意?! 李妍兮不想多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来,啪地一下往柜台上一拍,望着那值班经理冷冷道:“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195.第195章 输赢难定 值班经理看了一眼令牌,只见上面刻着“芷阳宫”三个字,这是之前夏太后给她的令牌,方便她进出芷阳宫。虽然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用处,可是这时候拿出来吓唬吓唬这些人也是好的。 芷阳宫,咸阳城里都知道芷阳宫是夏太后住的宫殿,因此那值班经理一下子就知道李妍兮来头不小,也不敢再那么傲慢了,慌忙道:“公子请等等——小的这就去叫老板!”说着便掀开门帘往后堂去了。 不一会儿,老板匆匆赶来,李妍兮闲闲地把玩着手中的令牌,睨了那老板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老板可还记得我?那日,我在你这里下了注,赌的是秦王不立后,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老板忙点头道,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只是那日下注的……好像是个姑娘……” “就是本姑娘!”李妍兮将令牌揣进怀里,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只是,今日我把头发束起来了而已!” “是这样啊……”老板忙笑道,“不知姑娘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当然是要来拿回我的一百两银子喽!” “如何就成了一百两银子了?”老板皱眉道,“方才姑娘自己也说了,你是下了五十两的注……” “Yes,我是下了五十两的注,可是被我猜对了,秦王没有立后,所以你们输了我五十两银子,这样加起来不是一百两银子是什么?” ——这么简单的数学题小学生都懂,这老板竟会不懂?敢情是想赖账啊? “咦,这可就怪了——”那老板扬眉道,“秦王只是暂时未立后,你岂知他过段时间也不会立后?所以说,结果尚未揭晓,姑娘是输是赢,暂时还说不清楚呢!” “你——”李妍兮一时语塞,不得不承认,这老板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可是,她就是知道秦王这辈子都不会立后的啦! 可是,如果她这样说,谁信呢?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李妍兮也中气十足道,“如今所有的妃子都已进了宫,秦王并未立后,这不明摆着就是不会立后了吗?所以说,我赢了,你输了我五十两银子,怎么,难道你是想赖账不成?” “姑娘如何说得这么难听?”那老板皱眉道,“姑娘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所谓愿赌服输,既然我们是开赌坊做生意的,若是输了,自然愿意双手奉上银子,可是如今结果尚未揭晓,输赢未定,我们为何要赖姑娘的账?” “你、你……”呜呜呜,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可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老板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啊! “秦王不会立后的!”李妍兮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盯着那个老板,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秦王这辈子都不会立后的!” ——所以说,你就是要输给我五十两银子! “咦?”那老板故作讶异道,“姑娘如何就如此肯定?万一秦王明天就立后了呢?不等到秦王立后之日,这输赢就不能判定!” ——所以说,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给你一百两银子! “都告诉你了——秦、王、这、辈、子、都、不、会、立、后、的!”李妍兮终于忍无可忍,一句狮吼震惊全场…… 196.第196章 打水漂了 天啊!这老板是不是脑袋有坑啊?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都已经告诉他秦王这辈子都不会立后了,他还要“等到秦王立后之日”?! 李妍兮气呼呼地看着那老板,根本就没留意到自己的一句狮吼造成了多么震撼的效果,偌大的赌场里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着她,当然了,也包括站在角落里的一个黑衣人和一个灰衣人…… 看到赌场里原本井然有序的场面备受影响,大堂经理连忙站出来笑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呵呵——继续——” 李妍兮这才反应过来,不觉有点尴尬,连忙讪讪地朝四周笑着点了点头,抬手道:“呵呵,不好意思,大家继续,继续——” 真是的,一时没忍住大小姐脾气又出来了,以前在家里只要一发火就可以随便对佣人和司机吼,到了这里还是这样,李妍啊李妍,不怕死的话你就继续张狂吧! “算了——”李妍兮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既然这样,我也不要你那五十两银子了,把我原本的五十两银子还给我就是了!” “姑娘这话就不对了——”那老板摇头晃脑道,“我们开赌坊的也是讲信用的,既然姑娘已经下了注,如今尚未开注,如何能够要回那五十两银子呢?” 什么?不能要回自己的五十两银子? 天啊,李妍兮忽然觉得头大,为何之前就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呢?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赢定了,后悔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否则五百两银子她都会押上去…… 呜呜呜,这不是陷进那个“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的悖论里去了吗?难道那五十两银子就要永远放在这赌坊里等着“秦王立后之日”? 可是,看到老板异常严肃的脸,李妍兮也没辙了,她是讲理的人,是21世纪的文明人,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也不能说是那老板耍赖,毕竟人家说的事实……看来只能等着开注了…… 呵呵,开注,这辈子都没有开注的一天…… 李妍兮哭笑不得,只得打落牙齿往嘴里吞,苦笑着离开了赌坊,见到她闷闷不乐,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真是好傻、真是够傻的”,茗瑶忙安慰她道:“妍儿不用丧气,说不定秦王很快就立后了……” “呵呵呵,茗瑶姐姐,就算秦王很快就立后了,我也丧气啊——”李妍兮苦笑大,“因为那样我的五十两银子也是打水漂了!” 茗瑶一怔,对哦…… 出了赌坊,已是晚饭时间,李妍兮决定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于是决定去高渐离帮工的那家酒楼吃饭——她可还没去过那家酒楼呢! 谁知,一进门就是看到大堂里有人打斗,到处一片狼藉,旁边摆着的花摔坏了好几盆,木制的长案也坏了好几张,看来是碰上闹场的了,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李妍兮皱了皱眉,正打算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叫嚣:“那个高渐离在那里——叫他出来!” 高渐离?难道这些人是冲着高大哥来的? 197.第197章 狂热粉丝 李妍兮不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站在门边看着,只见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叫嚷着:“叫高渐离出来——今儿那个高渐离若是不跪着给本公子弹几首,本公子绝不善罢甘休!” 额,敢情那年轻男子是高渐离的狂热粉丝? 不是吧?虽然她也知道高大哥击筑技艺高超,在咸阳城里也小有名气,许多人来这家酒楼吃饭就是为了听他击筑的,可是这个年轻人就算很想听高大哥击筑,也不至于狂热成这副模样吧? 李妍兮正想上去劝一劝,忽然看到高渐离正站在一门后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高渐离脸上的嘲讽和轻蔑,而从那个年轻男子的角度看过去,却看不到高渐离。 李妍兮连忙悄悄移了过去,来到高渐离身边低声道:“高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高渐离这才看到李妍兮和茗瑶,不觉讶异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说着便把李妍兮和茗瑶带到后边,把事情的缘起告诉了李妍兮。 原来,那年轻男子是昌平君的儿子,名字叫做熊鸣,因喜欢听高渐离击筑,所以也是这家酒楼的常客。昨天晚上,熊鸣照例来酒楼吃饭,许是因为喝高了,竟然调戏起老板的女儿,高渐离一怒之下便摔筑离去。 原来,这家酒楼的老板是燕国人,他的女儿云苓姑娘近日才从燕国来,因听了高渐离击筑,爱慕不已,所以想和高渐离学击筑,于是每当高渐离击筑时她便在一旁看着。 昨天晚上云苓姑娘照例在高渐离旁边看他击筑,谁知熊鸣看她长得标致,竟对云苓动手动脚,云苓吓得花容失色,高渐离见状,起身摔筑,带着云苓姑娘离开了房间。 熊鸣不悦,便让老板叫高渐离来继续击筑,谁知高渐离平时虽然话不多,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其实最是傲气,嫉恨如仇,因此冷冷地发誓说从今往后绝不会为熊鸣击筑。 老板自然不敢把高渐离的话如实转告,只说高渐离身体不舒服,晚上不能再击筑了,谁知熊鸣今天晚上也来吃饭,照例要叫高渐离击筑,高渐离一脸轻蔑地看着熊鸣,就是不肯击筑。 熊鸣气坏了,当场就掀翻了长案就要打人,老板慌了,连忙把高渐离拉到后面去,对熊鸣点头哈腰赔礼道歉的,谁知熊鸣却偏偏要让高渐离击筑,扬言说若是高渐离不击筑,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高渐离冷笑着,拿了剑便要出去“将那纨绔子弟斩成两段”,幸好被云苓姑娘拉住了,云苓姑娘好说歹说,高渐离想想若是事情闹大了,只怕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于是忍下了这口气,不出去同熊鸣硬碰硬。 听高渐离说完,李妍兮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俗话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幸亏高大哥听了云苓姑娘的话,没有意气用事,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替你摆平!” 云苓讶异地看着李妍兮,疑道:“这位公子要如何摆平?我爹爹在外面说了许久了,又是赔礼道歉,又说要好酒好菜地款待,那个公子就是不肯,非得让高大哥出去击筑不可。” 198.第198章 信手拈来 呜呜,都是为了救她,高大哥才会得罪那个纨绔子弟,一思及此,云苓心中就觉得愧疚,然而,除了愧疚之外,更多的是对高渐离的敬佩和爱慕。 “姑娘放心,只消一句话,他便不敢闹了——”李妍兮胸有成竹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到前面去。”说着便到大堂去了,茗瑶不放心,连忙也跟了去。 到了大堂,只见老板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熊鸣趾高气扬地睥睨着老板,就是要让高渐离出来“跪着为本公子击筑”。 “求求公子看在小的的面子上,饶过高渐离这一次吧——”老板苦苦哀求道。 “你算什么东西?才多大点面子,竟然也敢让本公子看在你的面子上?!”熊鸣满脸不屑道。 “是、是,小的没什么面子,可公子也算是我们铭燕楼的常客了,好歹给我们一点面子,啊,不,不是面子……求公子莫要为难我们,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饶过你们这一次?我只是想听高渐离击筑而已,您老只要叫他出来给本公子弹几曲就可以了,如何是本公子为难你们了?!” “不知这位公子为何一定要听高渐离击筑?”李妍兮走上前去,笑吟吟道,“若是公子不嫌弃,在下倒是可以为公子弹几首。”虽然弹的是秦筝,可是她的琴艺在咸阳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又是谁?”熊鸣挑眉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俊美公子,不耐烦道,“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儿,给本公子滚一边去!” 哼,咸阳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轻公子他熊鸣没有一个不认识的,看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这么眼生,一定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因此熊鸣也不怕得罪他,一点也不客气。 “在下李岩——”李妍兮只当没看到他眼中的轻蔑,依旧笑吟吟道,“公子不认识在下,那是自然,只是在下久闻公子大名,早已敬慕不已,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天底下没有不爱听奉承话的人,所以她要抓住这个人性的弱点,先说几句违心话,让熊鸣转换一下心情。呵呵,看这熊鸣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小屁孩,姐姐我还搞不定你吗?! 果然,熊鸣脸上的轻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欲盖弥彰的喜悦,他清了清喉咙,双手抱在胸前:“果然?你听说过本公子的名字?” “那是自然——在下听闻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玉树临风,气度不凡,礼贤下士,温文有礼,前无古人……”额,虽然奉承人的成语她可以信手拈来,但是这马屁拍得有点过了…… “呵呵……”李妍兮连忙刹住了话头,来个峰回路转,笑嘻嘻道,“总之呢,世人对公子的评价颇高,都说平原君教子有方,所以公子才会如此出类拔萃,超凡出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熊鸣听得心花怒放,登时就信以为真了,轻轻咳嗽了一声,得意洋洋道:“这位公子过奖了,在下虽然出类拔萃超凡出众,可是也担不起如此美名,呵呵呵。” 199.第199章 年少轻狂 “哪里哪里——”李妍兮笑吟吟道,“在下知道公子是出类拔萃之人,自然也不会同这些心胸狭窄之人计较的,是不是?因此,公子不如饶过他们这次,不听那个高渐离击筑也罢!” 熊鸣一怔,随即明白李妍兮方才那一番吹捧用意何在了,脸上登时闪过一丝尴尬,讪讪道:“并非在下同他们计较,只是这关涉本公子的尊严,如何能够就这样算了?” “在下有句话想同公子说,如果公子听了还是想听高渐离击筑的话,那在下绝无二话,悉听尊便,如何?” 李妍兮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意味深长的探寻,似乎如果熊鸣不听她的话就是一大损失似的。 熊鸣偏着头略想了一想,点头道:“好!你说!” 李妍兮嘴角轻扬,悠悠道:“为了公子着想,这话不能当众说,依我看,还是找个地方让在下说给公子听。” “真麻烦!”熊鸣不耐烦地撇撇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就在这里说吧!” 李妍兮点了点头,走到熊鸣身旁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说完后笑吟吟地望着他:“在下是一番好意,望公子以大局为重,好好考虑考虑!” 如果他是个聪明人的话,应该懂得收手的!李妍兮看着熊鸣,心想,他看起来并不傻,只是年少轻狂而已! 听了李妍兮的话,熊鸣脸色略显严肃,似乎正在深思熟虑,半晌才点头道:“李公子的话……嗯,也有理。既然如此,看在李公子的面子上,在下告辞!” 说着,愤愤地看了老板一眼,甩袖而去,那老板连忙低头哈腰地将他门送了出去。 待熊鸣走远后,高渐离和云苓才走了出来,云苓一脸惊叹地看着李妍兮,好奇道:“不知公子和他说了什么?他为何听了公子一席话就走了?” 高渐离虽然不问,可看起来也颇为好奇,茗瑶也忙道:“是啊是啊,妍儿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李妍兮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摇头晃脑道,“我就是说了几句威胁的话——” 高渐离拧眉道:“他那种人,不怕被人威胁的!” “那就得看如何威胁了——”李妍兮神气地看了高渐离一眼,“本姑娘就是有办法威胁得他乖乖就范!” 什么?本、本姑娘? 云苓再次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李妍兮,结结巴巴道:“你、你……姑、姑娘……” 糟了,不小心说露馅了。 李妍兮吐了吐舌头,朝云苓点了点头。 高渐离这才想起要介绍一下李妍兮和茗瑶,转头对云苓道:“这位是妍兮姑娘——这位就是舍妹——” 妍兮姑娘?她、她就是高大哥口中那个聪慧精明的妍兮姑娘? 云苓惊讶地打量着李妍兮,可是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涩,呜呜,原来这个妍兮姑娘非凡聪明,还长得这么美啊,高大哥会不会喜欢她呢…… “幸会幸会——”李妍兮笑嘻嘻地朝云苓伸出手去,“在下李妍兮,很高兴认识云苓姑娘。” 云苓愣愣地看着她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不知何意,李妍兮笑着抓过她的手握了握:“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高大哥的朋友,就是我李妍兮的朋友。” 云苓有点无措地任她握着自己的手,心想这妍兮姑娘真是特别,一点都不矜持,大方随意,却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不一会儿,老板送熊鸣离去后回来,高兴地向李妍兮道谢,连忙吩咐准备好酒好菜款待贵客了。 200.第200章 捉摸不透 从铭燕楼出来后,嬴政不觉陷入了沉思,那个女人到底和熊鸣说了些是什么?为何熊鸣听了她的话后就鸣金收兵了? 原来,方才听她说要去雪香茶楼后,嬴政便吩咐赵高去雪香茶楼了。到了雪香茶楼,他们选了一个安静雅致的包间,嬴政便和蒙恬喝茶聊天,又细细地问了蒙恬许多有关李妍兮的情况。 之前,他虽也吩咐蒙恬派人盯着李妍兮,只是因为疑心她是太子丹的细作。后来,知道她和成蛟关系亲密,又是夏太后的座上宾,因此难免又多留了一个心眼,继续派人盯着她了。 遇到蒙恬来报告什么消息时,他也只是听听,根本就没把那个叫做“李妍兮”的女人当一回事,谁知今日竟会在十里桃林遇上,也算是因缘巧合了。 见了她后,发觉她果然如蒙恬说的那样,很美,很美很美,可是除了美之外,她身上似乎有什么打动人心的东西,可是又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总之,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简单! 可是,这种不简单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蒙恬说她不像是太子丹的细作,和成蛟也只是君子之交,可是真的只是这样吗?为何他觉得她令人捉摸不透,就好像,就好像是一场雪,看起来是真实的,摸起来也是真实的,可是很快就会化掉…… 约摸一茶壶的功夫,李妍兮便来了,他们坐在包间里就听得到她清脆的声音,当然了,也听到了那些有关秦国王室的八卦,然而他只是冷冷地听着,并不言语,看到他脸色阴沉,蒙恬和赵高也都不敢说话了。 不一会儿,李妍兮走了,嬴政也离开了雪香茶楼,和蒙恬一起偷偷跟在她们身后,见到她们去了赌坊,嬴政心中着实讶异,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竟然还会去赌坊。 进了赌坊,他和蒙恬在角落站着,远远地看着她和赌坊的人似乎在争执什么,争执了一会儿就听到她一声狮吼——“都告诉你了——秦、王、这、辈、子、都、不、会、立、后、的!” 嬴政不觉吓了一跳,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竟会说到他立后之事?再说了,为何她如此肯定他不会立后?他现在不立后,不代表着将来也不会立后,一辈子都不会立后吧? 后来,她气呼呼地离开了赌坊,看起来很挫败的样子,他也悄悄地跟在她身后离开了赌坊去了铭燕楼,进了铭燕楼却碰上有人打斗,他和蒙恬便躲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铭燕楼里发生的一切。 他很好奇,李妍兮和熊鸣说了什么,那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熊鸣竟然乖乖离开了? 要知道,他可是很了解昌平君的这个长子,熊鸣的母亲是嬴政父王的堂妹,也就是嬴政的堂姑姑,而昌平君是楚国王室后裔,所以熊鸣的出身也极为高贵。 熊鸣这小子自小就机灵聪明,因此颇得父母宠爱,谁知也许是被父母宠过头了,越长大越没出息,小时候的聪明长大后也变成了小聪明,整日不好读书,就喜欢吃喝玩乐,为非作歹。 虽然也不见他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恶来,可也是经常寻衅滋事,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让昌平君头痛不已。咸阳城里谁不知道这个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可是,李妍兮竟然一席话就让他乖乖就范,这个女人,到底和熊鸣说了什么? 201.第201章 早已凉透 一路上低着头想了好久好久,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嬴政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君上,到了——君上——”赵高在外面低低地唤了两声,而蒙恬早已跳下马车掀起车帘恭候他下车,嬴政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定定地坐在位置上苦思冥想。 “君上——”蒙恬也朗声道,“君上,到宫里了!” 听到蒙恬的声音,嬴政才回过神来,连忙下了马车往书房走去,谁知刚迈进第一进院落的门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迎上来,心急如焚道:“启禀君上,太后来了——” 嬴政皱眉道:“哪个太后?” 小太监尚未回答,远远地已看到他母后从书房台阶上下来。 母后?她来做什么? 嬴政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站在石阶下对赵太后拱手道:“政儿见过母后,母后何时来的?” 赵太后忙从石阶上下来,笑得有一丝殷勤:“许久没见到你了,母后来看看你——” “难得母后能想起政儿,政儿多谢母后关心!” 赵太后自然听到了嬴政的言外之意,不觉有一丝尴尬,努力维持着唇角的微笑,柔声道:“政儿这是什么话,从前因为母后在雍城养病,咱们母子俩不能经常见面,如今母后在梁山夏宫住着,离得近了,以后倒是要经常来看看你才是。” “母后说的是——”嬴政淡淡道,“不知母后今日来看望政儿,所谓何事?” 他故意把“探望”两个字说得很重,脸上是一种“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他岂会不知母后今日所为何来?无非就是立后的事! “走吧,我们里面说——”赵太后笑吟吟道,“我已经吩咐人煮了银耳莲子汤,政儿赶紧进去趁热喝一碗。” 进了书房,赵太后便命人端上银耳莲子汤,嬴政只随意喝了两口就搁在一边,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赵太后,一副本王正洗耳恭听的模样。 看到他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笑,赵太后心中大不自在,努力将堵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只问了几句嬴政的近况,然后把赵高叫来吩咐他要好好照顾秦王就走了。 目送母亲离开后,嬴政心中不觉泛起一阵苦涩,想起她临走时落寞的眼神,他忽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方才对她的冷淡,那么明显,母后不会看不出来的…… 可是,为何总是这样?看到母后的时候他就觉得不耐烦,甚至是一股隐隐约约的厌恶,可是每次母后败兴而归的时候,他又有点后悔自己的无礼和冷淡,可是,他对母后的感情早已变了。唉,有些事情,是再也回不来了…… 对他来说,母后早已成为一个符号,一个回忆,他深爱的是记忆中的母后,那个年轻貌美,忍辱负重,心里只有儿子的母后,而如今的母后安享荣华富贵,早已忘了当年的艰辛,也忘了那个需要关爱的儿子,她眼中只有自己,只想着自己过好日子,很少会想起他……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看着廊上挂着的风灯亮了起来,才惊觉天色已晚,书房里已经点了灯,春寒犹在,因此火盆里的炭也烧了起来,嬴政走到长案边,看着那晚早已凉透的银耳莲子汤,拿起调羹来搅了两下,舀起一勺来送到唇边,嘴巴只微微一张,然而终究还是放下了——凉了,早就凉了…… 202.第202章 黄道吉日 原来赵太后去看望嬴政,原本是想同他道别,告诉他自己要回雍城行宫去的,因为她心中挂念着那两个私生子,可是看到儿子脸上的冷淡,她终究还是不敢开口,决定在咸阳多呆一段时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决定留下来了,是害怕母子俩感情淡泊,怕秦王会讨厌她这个母亲?还是害怕母子俩感情淡泊的后果? ——如果她在秦王心目中的份量不重,自然也就没有权威了!而对她来说,如今的她最需要的就是秦王的支持…… 不过,几天后她就庆幸自己没有回雍城行宫了,因为成蛟成亲,她作为秦庄襄王的正室夫人是必须出席的,若是回了雍城行宫,还得再次赶来咸阳呢! 秦王选妃之事已经告一段落,因此,近来咸阳城里最大的事就是长安君的亲事了。据说那个韩国王室女子已经到了秦国,如今住在行馆里,只等着这几天选一个黄道吉日同长安君完婚;据说那个韩国王室女子长得极美,又蕙质兰心,聪颖乖巧,比嫁给秦王为妃的那个韩国公主还美呢;又据说夏太后更疼爱成蛟,因此才把这个姑娘留给成蛟为妃的…… 反正啊,这些八卦都是李妍兮去茶楼酒馆里听来了,成蛟作为新郎自然是没空来她的真如居了,她也不好意思去登门拜访,一则叨扰了成蛟给人家添乱不说,二则更怕咸阳城里那些关爱八卦协会会员会嚼舌根,说不定会说她是害怕长安君被抢,所以上门闹事呢! 八卦是最没有营养的东西,一般闲着无聊听听也罢,然而这次李妍兮却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那就是——据说长安君这个准王妃的哥哥叫做韩非,这次就是他负责送亲来的。 韩非啊,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韩非啊!战国末年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散文家,法家思想之集大成者韩非啊!被誉为最得老子思想精髓的人之一的韩非啊! 据历史记载,韩非和李斯都是荀子的学生,韩非文章出众,连李斯也自叹不如,他的学问比李斯大得多,只是说话有些口吃,不善辩说,但善于著述,他的文章构思精巧,描写大胆,语言幽默,于平实中见奇妙。 这个历史上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李妍兮倒是很想见见,只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见他,总不能自己找到行馆去求见吧?不久,机会来了—— 几天后的一个黄道吉日,成蛟迎娶了那个韩国女子,完婚后第二天在曲梁宫宴请亲朋好友,赴宴的只要是朝中重臣、王族贵戚和韩国送亲来的人——主要目的还是犒劳韩国送亲来的人啦。 因是成蛟的婚礼,自然也请了一些成蛟的朋友,而李妍兮自然也在被邀请的客人之列。小时候爹妈就经常带她去参加各种宴会,只是后来知道老爸经常带着他的小三和私生女到处招摇,李妍兮一气之下就再也不去那种场合了,可是经验还是在的。 虽然说两千多年前的宴会和21世纪的宴会不太一样,可是本质上不就是应酬吗?呵呵,堆起笑脸来喜迎天下客,是她在群芳楼时的必修课,这种事情如何难得倒她?而且,她相信,到时候各方势力齐聚一堂,这场Party一定很精彩…… 203.第203章 酒肉香气 因此,那日李妍兮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带着茗瑶往曲梁宫去了,茗瑶可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盛大场合,一路上紧张兮兮的,一会儿疑心头发乱了,一会儿又让李妍兮帮她理衣裳,李妍兮只得安慰她说不要这么紧张。 正在这时,只听“吁——”地一声,马车来了个紧急刹车,李妍兮和茗瑶身子猛力往前一倾,差点没冲出车帘去。李妍兮吓了一大跳,掀开车帘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谁知掀开车帘却吃到一顿灰尘…… 只见四五匹马在道路上急速狂奔,互相追赶着,马上的少年彼此大声地叫嚷着,看起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兴奋不已。妈/的,难道战国末年也流行飙车吗?而且也喜欢在闹市区飙车,也不看看路旁摆摊卖菜的大妈都被吓得后退三尺,连摊子都不要了。 李妍兮并未看清那些马上少年是谁,驾车的高渐离眼尖,倒是看清了,对李妍兮淡淡道:“是熊鸣——” 熊鸣?就是昌平君的那个长子,咸阳城里有有名的小霸王熊鸣?李妍兮不觉皱了皱眉,心想这飙车的优良传统还真是两千年不改,都是一些富二代、官二代! 到了曲梁宫,李妍兮和茗瑶下了车,高渐离便驾着马车回去了,临行前还不忘吩咐茗瑶道:“我吩咐的事可都记住了?” “放心吧,记住了!”茗瑶胸有成竹道。 “什么事?”李妍兮好奇地看着他们兄妹俩。 “没、没什么——”茗瑶连忙笑道,“兄长吩咐我莫要喝酒,要照顾好妍儿。” 额,看他们彼此之间的眼神,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李妍兮也不深究,带着茗瑶就进曲梁宫去了,进去后,只见到处灯火摇摇,一派喜气,宾客来来往往,因尚未开始入座,和21世纪时一样,客人嘛也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李妍兮到处看了看,发现没有认识的人,呜呜,也是,她在咸阳城里认识的人不多,其实也就是一个成蛟而已,至于这里的人,个个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她怎么可能认识? 不一会儿,有人来领他们进去入座,晚宴是在曲梁宫正殿举行,宽敞的大殿里早已摆了数百张一米来长的长案,每张长案上都摆好了佳肴美馔,大殿里弥漫着酒香和肉香,站在门口一股酒肉气息就扑鼻而来,让人疑心是不是不小心闯进了厨房重地。 有宫女领着客人按身份入座,连座位也分三六九等,最高处的尊位是秦王、太后等人,接下来是朝中重臣和王亲国戚,而像李妍兮这等普通客人只能坐在最下首,而且还得最先入座然后跪在长案前恭候其他贵客入座! 妈/的,这是什么破规矩嘛!连进个场都要分高低贵贱!看看旁边,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再看看案上摆的菜肴,哪里比得上她从小吃到大的各种山珍海味?! 李妍兮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干嘛要来赴宴了,想来古今中外的婚宴都一样无聊透顶,不用想也知道,无非就是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吃吃喝喝,吵吵闹闹,然后各自散去。 呜呜,都是陌生人,都是陌生人,好不自在啊……跪了这么久,腿都要麻了,再这样下去下半身就要瘫痪了……真想不通自己干嘛要来受这种罪啊,呜呜…… 204.第204章 冷眼旁观 约摸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成蛟入座,他和朝中重臣等一起坐在第二等座位,坐在他左后方的是他新娶的夫人,那个韩国王室女子,韩嫣。而坐在韩嫣旁边的、约摸二十来岁的男子,估计就是韩嫣的哥哥,韩非喽? 李妍兮好奇地看着韩非,远远的她看不大清韩非的长相,只看得到他正襟危坐,坐得笔直笔直的,时不时斜过身去和妹妹说些什么。 入座后,成蛟的目光便四处巡睃,很快就看到了坐在下面的李妍兮。只见,她也正往自己这里瞧,成蛟不觉莞尔,朝她淡淡一笑,可是她却无反应,似乎正愣愣地盯着他的新夫人出神。 成蛟叫过一个小太监来吩咐了什么,很快,那个太监便走到李妍兮身边道:“姑娘,长安君请姑娘到上边入座。” 李妍兮一怔:“我?你是说,长安君请我……到上边入座?” “正是——”那小太监毕恭毕敬道。 哇哇,如此说来可以近距离看到韩非喽?! 李妍兮不觉心花怒放,连忙起身跟着那小太监往二等座位去,走了几步才发觉茗瑶不在身边,李妍兮连忙四处瞧了瞧,却不见茗瑶的身影,心中虽然担心,可是又不能跑出去找她,只得跟着那个小太监来到成蛟身边。 一看到成蛟,李妍兮便笑吟吟道:“恭喜长安君——” 成蛟白皙的俊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多谢妍兮姑娘。” 说着便让李妍兮在他右后方的一方长案上坐下,李妍兮跪坐后便转头含笑望向韩嫣,呵呵,无论如何都得和朋友的新娘子打个招呼的嘛! 谁知,韩嫣却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根本就没转头看她,也或许是不愿意看她?她的五官很漂亮,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只是娇美的脸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眼神,李妍兮忽然觉得这个女孩不快乐,很不快乐。 可是,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她不是应该快乐的吗? 再看看坐在她左手边的韩非,这个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法家集大成者,他的长相并不出众,普普通通的一张脸,只是因为生于贵族之家,皮肤白皙,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贵气。 他的表情也是淡淡漠漠的,和他的妹妹一样,似乎一切都不关他的事,这场盛宴和他无关,他只是繁华的旁观者,正冷眼旁观地看着这一切。 额,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对兄妹看起来都很不开心的样子?李妍兮打消了上去搭讪的念头,只得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敢吭声。 忽然,她察觉到有一道眼光正火辣辣地朝自己射来,于是连忙抬头,只见对面——坐在平原君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正盯着自己一阵猛瞧。 李妍兮定睛一看,额,这不是熊鸣吗?! 只见熊鸣正毫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倒不是那种色眯眯的眼神,而是好奇和探询。呵呵,好歹也是见过一面的人,也算是认识了,李妍兮只得对他报以一笑,微微的一笑。 谁知,看到对面那个绝世美女忽然对自己嫣然一笑,熊鸣登时就呆住了——原本,他是觉得那个美女很面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问了一下身边的人,才知道她就是传说中成蛟很喜欢的那个海棠姑娘…… 205.第205章 意兴阑珊 可是,熊鸣明明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嗯,好像不是在群芳楼见过,他比较喜欢去清音坊,很少去群芳楼。后来听闻群芳楼的海棠姑娘琴艺了得想去一睹芳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群芳楼了。 在哪里见过呢?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熊鸣拧着眉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于是便一边盯着她猛瞧,一边努力回想,谁知她忽然对他嫣然一笑,笑得他心中一麻,就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差点就呆过去…… “秦王驾到,太后驾到——” 大殿外传来赵高一声高喊,所有人都起身恭迎,李妍兮见状也慌忙起身,哎呦喂,跪了这么久又忽然站起来,脚麻得都快站不住了,呜呜,真是折腾啊…… 嬴政和华阳太后、夏太后、赵太后进了大殿,入座后,嬴政朗声道:“诸位都就坐吧——” “谢君上——” 众人入座,李妍兮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尊位上的秦王——她果然没有猜错,座上的秦王,就是那日/她在十里桃林见到的那个秦正! 今日的他依然一袭黑衣,玉冠束发,虽然只是个弱冠少年,可是看起来却稳重之极,颇有王者的气势,威风凛凛。他锐利的眼光巡视了一下四方,笑道:“今日是长安君的大喜日子,多谢诸位今日来赴此宴,本王代长安君谢过诸位。” 成蛟坐在下面,听了嬴政的话,只觉心里暖洋洋的,慌忙起身谢过君上,然后朝在场宾客一躬:“成蛟多谢各位赏脸——” 嬴政笑吟吟地看着成蛟,忽然看到坐在成蛟身后的李妍兮,眼光微微一定,随即便若无其事地举起酒杯来:“本王代长安君敬各位一杯——” 秦王敬过酒后,晚宴才正式开始,李妍兮只动了几下筷子就没胃口了,一则是因为折腾了这么久这些菜都已经凉了,实在是不合她胃口,二则是因为担心茗瑶——唉,也不知茗瑶姐姐跑哪里去了,去了这么久都不见回来,不会是迷路了吧? 想起身去找她,可是晚宴才刚刚开始,那些达官贵人们正排着队向秦王和成蛟拍马屁,行各种大礼,如果她贸然离席那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因此只能静静地坐着看那些人登峰造极的马屁神功。 唉,为什么所有的宴会都一样啊,一大堆人互相吹捧,一大套令人厌烦的礼仪,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讨厌,可是在宴会结束之前,或者至少在别人离席之前,她都得这般腰杆笔直地跪着,跪着,跪着,跪到半身不遂…… 呜呜呜,谁来救我啊?悄悄地挪了挪身子,李妍兮无聊得只剩后悔了,唉,看来真不该来参加这种狗屁宴会,要死了,要死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半身不遂了…… 各位大哥大姐大爷大妈大富大贵们,我可不像你们从小跪到大,早就练成了强大的内功,我李妍兮经不起跪啊…… 一整个晚上,成蛟都满面含笑,周到自如地应付着各方的祝福,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然而他并未忘记坐在自己身后的李妍兮,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了她无数次,早已看出她心不在焉,意兴阑珊…… 206.第206章 委屈你了 多日未见,成蛟很想和她说说话,可是在这种场合,他身不由己,让她坐到自己身后已是逾礼之举,若是还只顾着和一个青楼女子谈笑,只怕会被众人暗中讥笑,因此,他只能冷落她,然后在心里暗暗愧疚。 好不容易到了歌舞时间,他才趁众人不备偷偷回头朝李妍兮一笑,低声道:“委屈你了——” 李妍兮也努力挤出微笑来:“长安君客气了。”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就算心中一百个后悔,一百句抱怨,在他面前她也要努力挤出笑容来,呵呵,呵呵呵…… 看到她时不时偷偷地挪着身子,成蛟知道她一定是坐得不舒服了,于是低声道:“若是坐得不舒服,你可以到外面去透透气。” “真的?”李妍兮欢喜道,“我若是就这样出去,会不会唐突了?” 成蛟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反正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李妍兮一听,高兴地站起身来,谁知双脚早已麻得失去了知觉,刚一迈步只觉双腿一软,身子往前一倾…… 说时迟那时快,成蛟连忙起身几步跨到她身边将她扶住,李妍兮先是一怔,随即一脸感激地看着成蛟——呜呜,差点就摔出个狗爬式…… 幸好成蛟扶住了她,否则她一定会摔得很壮观,在一百多号人面前颜面尽失,万众瞩目,然后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然后只能躺在地上装死,然后真的可以去死了…… “谢谢——”李妍兮抬头看了成蛟一眼,苦笑道,“你也知道的,我坐太久就会这样……” 成蛟笑着扶住她,低声道:“我知道的,委屈你了——” “哪里——”李妍兮在成蛟的搀扶下走了几步,渐渐地才觉得双腿有了知觉,“好了,我自己走吧。”说着就慢慢往外走。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想必这位就是海棠姑娘吧?” 纳尼?海棠姑娘? 李妍兮身子微微一僵,心中立马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呜呜,不会被逮了个正着了吧?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啊……还好内什么海棠姑娘早就死了,我是李妍兮,李妍兮啊…… 慢慢转过身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面前,一双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李妍兮知道,他是吕不韦。 虽然她和吕不韦不曾见过面,可是看到那张和吕离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而且方才吕离就是坐在他身后的,因此一看就知道他是吕不韦了。 此刻,李妍兮早已没有浏览各种历史名人的兴趣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外面去透透气,因此看到吕不韦似笑非笑的脸时,她心中只有一百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可是,可是,可是这里不是她的主场,她如今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卑微的女子,而且曾经还是个青楼女子,因此只能堆起笑脸来走到吕不韦面前盈盈一拜:“海棠见过丞相——” “久闻海棠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海棠姑娘才貌出众,难怪长安君会对姑娘另眼相待了——” 说着,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地扫了韩嫣一眼,谁知韩嫣似乎并未留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只静静地端坐着,正认真地看着庭中歌舞。 207.第207章 意欲何在 李妍兮知道吕不韦意欲何在,淡淡道:“丞相过奖了——海棠与吕离公子也是旧识,从前吕公子也经常和太子丹到群芳楼听海棠弹筝,正巧今儿吕公子也来了,海棠正想去打声招呼呢!” 她故意把“太子丹”三个字说得很重,果然,吕不韦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笑道:“犬子与太子丹只是泛泛之交,偶尔一起去听琴也是正常的事。据犬子说,他一般都是和长安君一起去的,偶尔太子丹也在罢了。” 说着又瞟了成蛟一眼,谁知成蛟一副坦然,并不在意,是的,成蛟并不怕别人知晓他和太子丹是朋友之事,他们并非狼狈为奸,也非沆瀣一气,为什么要在意他人的看法呢? 李妍兮无意浪费时间和这位大叔废话,于是淡淡道:“海棠身子不适,不能奉陪了,请丞相见谅。”说着转身就要走,谁知,吕不韦忽然大声道:“各位——这位就是琴艺超群,名动咸阳的海棠姑娘,方才海棠姑娘说了,愿意为诸位弹奏一曲,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都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一听说传闻中琴艺了得的海棠姑娘愿意为大家弹奏一曲,都不觉高兴地连连叫好,韩嫣也终于转过头来冷冷地瞟了李妍兮一眼,眼中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李妍兮登时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吕不韦,没想到这个卑鄙小人竟会来这么一招,一股怒火嗖地被点燃,一点一点地烧了起来,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发作,更不能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无论如何,她要hold住这个场面,要给成蛟面子,更要保住自己的面子! 可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她冷冷地看着吕不韦,朱唇轻启,正想开口说话,成蛟忙道:“不好意思,想必方才是吕丞相听错了,海棠姑娘并未说过要弹琴。” 成蛟愤愤地瞟了吕不韦一眼,也是怒火中烧——今日,她是他的贵客,而不是外面叫进来演奏的琴师,这吕不韦,真是欺人太甚了! “哦?”吕不韦笑得温文尔雅,“那莫非是在下听错了?方才海棠姑娘明明说了,愿意为大家弹奏一曲的?是不是呀,海棠姑娘?” 所有人都看着李妍兮,嬴政也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而坐在蒙骜老将军身后的蒙恬,却是面无表情,锐利的眸光静静地盯着她。 其实,不就是弹个筝嘛,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就当开一场古筝独奏会啦,可是,她怎么会不明白吕不韦是想借机羞辱她?然后顺便也就羞辱了成蛟?就在这种时候,在成蛟的大喜日子,吕不韦竟敢当着秦王和太后的面做出这种事,可见平日他是多么不把成蛟放在眼中,多么猖狂了! 她知道此刻在座的人里,有谁会幸灾乐祸,有谁会若无其事,又有谁是痛心疾首。是的,在乎成蛟的人只有夏太后,而其他人根本就不在乎,嬴政嘛,也许会在乎……那么一点点? 可是,看到他含笑的眼神时,李妍兮便明白想让他出手相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208.第208章 青楼歌姬 成蛟气得满脸通红,双目含怒地看着吕不韦,心中又气又急,又心疼李妍兮受了委屈,拳头攥得紧紧的,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危险…… 忽然,李妍兮笑了,一抹绝美的微笑在她唇边绽开,眼中带着一抹冷冷的嘲讽,她走到吕不韦身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吕不韦身边。 轻盈的身子慢慢靠近吕不韦,唇边依然是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吕不韦心中不觉防备起来,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干什么不觉退了一步,李妍兮轻笑着,低低道:“海棠只不过是想对吕丞相说句话而已,丞相何必如此害怕?” 什么?害怕?! 吕不韦轻轻嗯了一声,站直了身子,肃然道:“有什么话,姑娘尽管说吧——” 李妍兮仍然尽量压低声音,轻笑道:“海棠觉得,这种话,还是私底下和丞相说比较好。” 哼,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玩什么把戏! 于是,吕不韦也冷冷地瞟了李妍兮一眼,随即堆起笑容来,朗声道:“有什么话,姑娘尽管说!” 好!本姑娘原本还想给你们留点面子呢,既然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妍兮嫣然一笑,朝吕不韦盈盈一拜,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海棠曾经是群芳楼的歌姬,因自幼习艺,也算略通琴艺,承蒙丞相厚爱,海棠愿意为各位弹奏一曲——” 看到李妍兮一副青楼女子的做派,成蛟不觉讶异,心中又是心疼她,又摸不清她到底要做什么,只是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他朝李妍兮轻轻的、轻轻地摇了摇头,李妍兮笑意嫣然地望着他,眼中是一股不知何意的自信,她对成蛟点了点头,成蛟才些微放心,可是心中依然是忐忑。 是的,他相信她,相信她的聪明才智,相信她既然选择在众人面前演奏秦筝,那么,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可是……她用意何在呢? 无论如何,他还是心疼她,担心她受了委屈。 可是,李妍兮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她莲步轻移走到庭中,朝秦王和三位太后盈盈一拜:“若是君上和太后不嫌弃海棠一介青楼女子,愿意听海棠弹奏一曲,海棠愿意献丑。” 缓缓抬起头来,双眸含笑地望着赵太后,果然,赵太后的脸色很不好看,呵呵,好,很好…… 眼角的余光一瞥,不经意和嬴政四目相接,他眸光深邃,唇边那抹淡淡的笑难以捉摸,李妍兮的心忽然被人捏了一下似的,不禁一震——他看出来了,他好像知道她在做什么…… 夏太后的脸上也看得出一丝不悦,华阳太后事不关己自然乐得看热闹,于是便笑得很慈祥和悦:“早已听闻姑娘琴艺高超,今日能够听姑娘弹奏一曲,哀家也欢喜——” “那么,海棠献丑了!” 她盈盈一笑,款款走到长案边,一旁的宫女连忙将方才乐师伴舞时抬走的秦筝抬了上来,李妍兮在琴案边跪下,伸手调了弦,然后便缓缓弹奏起来。 这种大好日子,她的琴声虽然是另一种形式的反击,可是也不能毁了成蛟的婚礼晚宴,因此,她选了一曲欢快的《亲蛇狂舞》和一曲《良宵》。 209.第209章 弦外之音 只见,她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盈起落,清新明快的琴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落进每一个人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只见座上宾客或闭目静听,或摇头晃脑,有的听得如痴如醉,连杯中的酒洒了出来也不知道,蒙恬也静静地听着,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可是眼眸深处却是由衷的赞许。 两曲毕,宾客有人忍不住拍案叫好,华阳太后也笑吟吟道:“姑娘的琴艺果然非凡,哀家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美妙的琴声,难怪夏太后经常要让姑娘进宫去弹上一曲呢!” 夏太后捏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可是脸上仍然是那抹僵硬的笑,似乎从方才开始就没有变过,这种笑,是笑给人看的。 李妍兮起身:“太后过奖了——海棠乃一青楼歌姬,能得太后如此赞许,实在是海棠的荣幸。” 她故意把“青楼歌姬”四个字咬得很清楚,眼睛的余光淡淡瞟向赵太后,赵太后的脸色,依然像方才那么难看。 嬴政笑了笑,朗声道:“海棠姑娘的琴声着实美妙,只是,不知为何,本王听来,这琴声似乎有些弦外之音?” 是的,弦外之音,他果然听出来了! “秦王真是聪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海棠佩服!”说着,她转头望着吕不韦,莞尔道,“不知丞相可听出来了?” 吕不韦微微一窘,忙道:“在下愚钝,也听出了这琴声的独特之处,依在下看,姑娘的弹奏手法不同于秦人的弹奏手法,因此这琴声才会如此独特,不知在下说得可对?” “对!丞相说得很是,海棠的弹奏手法自成一格,确实有异于秦人的弹奏手法!”她款款走了几步,走到吕不韦面前,柔声道,“知不知道海棠的琴艺,比起丞相家中的歌姬如何?” 这次,她依然把“丞相家中的歌姬”几个字咬得清脆悦耳,可惜,吕不韦听不出来。 看到她脸上那抹从容自信的微笑,吕不韦心中隐隐不悦,虽然李妍兮被他逼迫着在人前献了艺,可是不知为何,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额,明明是他要羞辱李妍兮的,可为何却觉得是自己被……戏弄了? 吕不韦努力挤出笑容来,朗声道:“姑娘琴艺高超,在下家中的歌姬,自然比不上姑娘——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还想请姑娘登门指导一下府中歌姬呢。” 听到吕不韦亲口说出“府中歌姬”几个字,李妍兮心中实在是太爽快了,真想纵声大笑,哈哈哈,吕不韦你个大傻瓜,别以为老娘是吃素的…… 哈哈,男人果然迟钝,哪里比得上女人的心思缜密? 正因为她掌握了女人的心思,所以才能把吕不韦引入圈套,这会儿,赵太后只怕已经气出内伤了吧?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赵太后是绝对不敢对她发作,况且晚宴散去之后她就走了,从此以后与赵太后不会有任何瓜葛,那么接下来,赵太后那满腔怨气,估计只能发泄在吕不韦这个始作俑者身上了…… 哈哈哈,真是爽啊!好久没这么过瘾啦! 没想到被吕不韦这么一折腾,哦不,是这么一折腾吕不韦,一个晚上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再加上活动了一下筋骨,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脚也不麻了,真是身心舒畅,吃嘛嘛香…… 210.第210章 举手之劳 酒过三巡,客人开始醉意微醺,一个个都不再如方才那般正襟危坐,渐渐随意了起来,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李妍兮也趁人不备起身到外面去找茗瑶。 从方才开始到现在,茗瑶一直都没现身,不知为何,李妍兮忽然有点担心,想起在宫门口高渐离对茗瑶说的话,李妍兮隐隐觉得这兄妹俩有什么事瞒着她,可是却又猜不出来。 在廊下站着,黑暗中一株海棠花开得热烈,满树的白色花朵在隐约的灯光下看得朦胧,再加上方才喝了一小杯酒,她忽然有恍惚起来,觉得这一切都是梦,一场繁华美梦,很快就会醒来。 可是,如果真的是梦,为什么这场梦会做那么久,那么久? 刚开始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活在梦里,哪一天睁开眼睛就会醒过来,可是渐渐的,她终于有了真实感,不再整天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她相信所有人的喜怒哀乐都是真实的,这个世界的似水流年都是真实的,她的心情也是真实的,渐渐的,她开始接受自己也许永远都回不去的事实…… 可是,甘罗死后,嗯,对,就是从甘罗的去世开始,她开始又恍惚起来,开始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希望那些死亡不是她亲眼所见,希望自己能早点醒过来…… 可是,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不,甘罗的死亡只是开始,也许,她永远也醒不来了…… 她必须看着这一切一幕一幕在眼前发生,成为历史的见证者,看着这一切,她熟悉的人、身边的朋友,一个个走向悲剧…… “原来姑娘在这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然而沉浸在思绪中的李妍兮还是吓了一跳,转过头去,见到的是一个白衣玉冠,丰神俊朗的古代男子,是成蛟。 哦,她还在梦中呢,遥遥无期的梦…… 李妍兮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朝成蛟嫣然一笑:“原来是你——莫非你也觉得里面闷,出来透透气?” “不——”成蛟温柔一笑,淡淡道,“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今日他是男主角,忙都忙不过来呢,竟然还有空来找她?她笑道,“你找我有何事?” “只怕待会儿人多抽不开身,所以先来谢过姑娘——” “谢我?为何要谢我?” 成蛟眼中有一丝哀戚,爱怜地望着她,一脸歉意道:“方才,让姑娘受委屈了!”若非因为他,她是不会被吕不韦这般羞辱的吧?天下人都知道吕不韦不喜欢他成蛟…… 哈哈,原来是说这事啊! 李妍兮毫不在乎地摆摆手,笑道:“你我亲如姐弟,你竟和我客气!唉,不就是弹首曲子嘛,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又没有什么东西送你,弹两首曲子助助兴也好,就当是送你的结婚礼物啦!” 什么?举手之劳?助兴? 虽然知道李妍兮素来随性,很多举动和想法都异于常人,可是,一想到她方才眼中的愤恨,他就心如刀割。 是的,她受委屈了,她看得出吕不韦用意何在,然而却坦然地应付吕不韦的羞辱,从容自若地弹琴,说话,喝酒,若是其他的女子,也许早就触柱而亡了吧? 211.第211章 自我安慰 虽然身为青楼女子,可是他知道她强大的自尊心,也知道她并非轻佻的女子,有时候为了一些所谓的“权利”她都会据理力争,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可是,今天明明知道吕不韦是在羞辱她,为何她却又……如此坦然和从容? 他实在是想不通了,这个女人,到底什么东西才是她最在乎的?明明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可是有时候却又不在乎面子…… 方才,她在人前笑吟吟地说自己是“一介青楼女子”、“青楼歌姬”,他以为她是在逞强,是为了维护他的面子而忍辱负重,可是谁知私底下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 成蛟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眸光坦荡,并无丝毫的怨愤,成蛟不觉脱口道:“难道,姑娘真的不在乎?” 李妍兮一怔:“在乎什么?” “姑娘素来说什么自强、自尊、自爱,可是方才明明知道吕不韦是在侮辱你,哦不,是在侮辱我们,可是姑娘却……为什么要弹琴?”他苦笑道,“如果你坚决不肯弹,他也不敢强人所难的。” “是的,他不敢强人所难,可是,若是僵持下去,只怕局面会闹僵,而我不想闹僵,不想让你为难,如此而已——”她知道这个未成年人又想不开了,于是再次发挥姐姐的职责敦敦教诲道,“所谓的自强自尊自爱,该用在大义面前,而不能拘泥于这等小节,只不过是弹首曲子而已,如果弹几首曲子就可以化解危机,那我为何不弹?” “可是,他明明是有意羞辱……”成蛟急道。 “不——”李妍兮摇摇头道:“什么羞辱?我为何要觉得受了侮辱?侮辱这种东西,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给自己的,只要我不觉得受了侮辱,那么,还有谁能侮辱我?” 成蛟不觉怔了怔,低喃道:“姑娘不觉得受了侮辱……可是、可是我知道你、你一定和我一样难受……” 唉,这小子可真是想不开啊,为何她这个当事人都想开了,而他却还拘泥于“羞辱”呢? 李妍兮无奈道:“庄子《逍遥游》里说,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呵呵,既然人家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我,那么,只要我不觉得自己受了羞辱,那他不就达不到目的了吗?” 这个道理不是很简单吗?她读小学的时候就懂了好嘛,那时候班里有个调皮的难受就是喜欢捉弄她,逗她哭,起初她经常被那男生气哭了,后来她就不哭了,哼,明明知道他就是要逗她哭,她还哭,那不是遂了人家的愿了?! 她李妍可没那么傻!于是偏不哭,偏不哭,偏不哭! 成蛟定定地看着她,脑中有一丝混乱——额,她的想法怎么如此……奇怪?可是细细一想,她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难道,这是她的自我安慰方式? 李妍兮继续说道:“所谓羞辱感,只是人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感觉到的,所以说,只要我自己不觉得羞辱,那么,就没有任何人可以羞辱到我,难道你不觉得,方才受了羞辱的其实另有其人?”方才,她可是看到赵太后气得眼神都变了,呵呵呵…… 额,另有其人?这个他好像又有点不懂了…… 212.第212章 韩嫣晕倒 唉,算了,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和你们这些只懂得朴素哲学观的人说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啦!” 什么朴素……哲学观? 李妍兮竖起是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道:“总之呢——你就放心吧,我根本就没受什么委屈,也没受什么侮辱,一切OK,阿拉嗖(韩语,知道吗)?” 成蛟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 正在这时,一个潘斯急匆匆跑来,急得满头大汗:“公、公子您在这里啊,让奴才好找!” “怎么了?”成蛟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是在很讨厌这难得的片刻宁静被打扰——何况还是和李妍兮在一起的时候! “不、不好了……”潘斯哭丧着脸道,“新夫人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晕倒在地,太后吩咐人将她送到后面去休息,可是现如今里面一片混乱呢……” 成蛟皱了皱眉:“哦?她为何晕倒?” “小的又不是太医,哪里知道啊?!”潘斯带着哭腔道,“太后吩咐小的来找您……” “找我又什么用!这时候不是该去找太医吗?!”成蛟不悦地厉喝道。 自己的新婚夫人晕倒了,而他竟然没有一丝焦急和心疼,这是男人该做的事吗?! 李妍兮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成蛟不觉缩了缩脖子,撇撇嘴道:“我又没有说错……” “你呀——”李妍兮又端起姐姐的架子来,“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无论如何,没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就是个渣,还不赶紧去看看!” 成蛟不甚情愿的样子,从容自若地走了,从容自若啊! “慢着!”李妍兮不悦道。 成蛟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满脸的不悦,李妍兮径自往前走去:“走——我陪你去看看!”说着便疾步如飞地往前走,成蛟只得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原来,韩嫣忽然晕倒,在座宾客都吓了一跳,夏太后和韩夫人慌了,连忙吩咐人将她送到后面的房间里去歇着,连忙吩咐人去叫太医。 华阳太后和赵太后虽然也跟了过去,然而却是去看热闹的,毕竟这些事和她们无关,她乐得看夏太后和韩夫人焦急,也乐得看他们在宾客面前出丑。 嬴政却是有点担心,毕竟这一定程度上关系到秦国和韩国的邦交。想想看啊,送亲的人还未离开,长安君的新夫人就出了什么事,如果韩国小题大做起来了,那么怎么办? 不一会儿,太医到了,成蛟和李妍兮也到了,因男眷都不能进去,因此李妍兮只得跟成蛟一起呆在外面。看成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一起在门外等消息的韩嫣的兄长韩非脸色阴沉,显然是对成蛟很不满。 不一会儿,里面似乎有一阵小小的骚动,不一会儿,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从里面传来,韩非急得在门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几次想伸手推开门进去一看究竟,可是终究不敢逾礼,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左手掌心,一副很想揍人的样子。 看到韩非这个样子,成蛟才有点担心起来,皱眉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太医怎么说的?!”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只听到里面的啜泣声比方才大了些…… 213.第213章 对症下药 门外只有成蛟、韩非、李妍兮,外加几个韩嫣的陪嫁丫头,看到韩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成蛟虽然担心,可是毕竟年轻,只能手足无措地干瞪眼,李妍兮终于忍不住了,对韩非道:“先生(注)请勿担心,待妍兮进去看看再说。”说着便推门而入。 【先生,战国时已有此称谓,《战国策·齐策三》:“孟尝君讌坐,谓三先生曰:‘愿闻先生有以补之阙者。’”】 进了屋,转过屏风之后,只见帐幔低垂,夏太后坐在床边低低地啜泣,太医默默地站在一旁,韩夫人脸色苍白,抖着唇对太医急道:“你倒是说说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看着她死吗?” 什么?死?有、有这么严重吗?! “到底如何了?”李妍兮也跟着急道,“长安夫人怎么了?”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太医低着头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夏太后低低地啜泣,而韩夫人急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所有人陷入各自的情绪里,或惊恐,或哀伤,或焦急。 “新夫人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呀!”李妍兮急得也顾不得礼节了,大声叫道。 太医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是谁,竟然敢在这里大呼小叫;韩夫人也吓了一跳,倒像是刚看见她似的,有点惊讶的样子;夏太后缓缓抬起头来,红着眼眶看了李妍兮一眼,然后对太医点点头。 太医连忙将韩嫣的情况说出来:“微臣已把过脉,再加上方才宫女们说长安夫人……额,吐了许多,看样子是中毒了……” 什么?中毒? “那你赶紧解毒啊!”李妍兮急得跺脚道,“人命关天,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你可是太医啊!” 赶紧拿出你的解毒金丹啊!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这种时候太医就该掏出一粒解药让长安夫人吃下去,然后长安夫人很快就好了…… “恕微臣无能……”太医搓着手道,“微臣不知道夫人中的是何毒……” 方才他已经细细问过了长安夫人的贴身宫女,知道夫人只吃了席上的酒菜,并无吃其他东西,可是同样吃那些酒菜,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事,独独她出现中毒的症状,这叫他如何判断? 就算他是太医那又如何?要让他解毒,也得知道是中了何毒才能对症下药啊! 韩夫人眼中也蒙上了泪水,估计是急出来的:“那、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吗?”她嚅嗫着唇,终究还是说不出一个“死”字。 ——天啊,长安君刚新婚的夫人婚后第二天就中毒身亡,这种事要是传入世人的耳中,市井流言如何评说?若是韩国王室知道了……那又会如何? 韩夫人不敢往下想去,不,她不是心疼韩嫣,虽然她们都是韩国王室女子,可是她认识韩嫣也不过几天,对她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担心的是这件事会影响到秦国和韩国的关系。 不,成蛟才封长安君不久,眼看着在秦国渐渐站了起来,终于要有一隅之地了,这种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成蛟该如何是好?一定是有人下毒! 对!一定是有人见不得成蛟和韩国联姻,见不得成蛟壮大,所以下了毒,一定是,一定是…… 214.第214章 束手无策 看到所有人都慌了,连太医也束手无策,李妍兮也急得满头大汗,她见过韩嫣,那么清静高雅的女子,虽然眼中有一抹清高,看到她时也冷冷淡淡的,可是她是成蛟的新婚妻子,是韩非的妹妹。 她还那么年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这么年轻的少女,若是在21世纪,只不过是个初中生而已,一朵娇嫩的鲜花,就要这样被命运摧折?就要这么死了吗?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死亡”来,她也才21岁,虽然作为一个富家小姐自小娇蛮了些,可是她孝顺,聪明,才21岁就考上了X大的研究生,是家族里人人称赞的小才女,她死了之后,妈妈一定很伤心吧? 而韩嫣呢?韩嫣也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方才她已经看到韩嫣的哥哥在门外是如何焦急,若是这个美丽的少女就这样死了,死于政治阴谋之下,那么,她的父母该会多么伤心啊? 不,无论如何得做点什么,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韩嫣就这样死掉,既然事已至此了,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无论如何她一定得采取一些措施,不尽力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就救不活了呢? 李妍兮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脸色沉着起来,朗声吩咐站在一旁垂泪的宫女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人感觉去端几盆水来,还有碗,再拿一个陶碗啦!” 那几个宫女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对她们发号施令,李妍兮跺脚道:“快去啊!难道你们不想救你们夫人了吗?!难道真的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吗?!去啊!还不快去!” 那几个宫女登时明白过来,胡乱拭去眼中的泪水,赶紧箭一般跑出房去,韩夫人和夏太后也惊讶地看着李妍兮,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李妍兮走到夏太后身边道:“与其真的坐着看长安夫人死去,还不如让妍兮一试!” “你、你有把握救她?”夏太后惊讶道。 不,我也没有把握,可是我要试一试,一定要试一试,如果试了后她还是死了,那么我才不会后悔,不会遗憾…… 然而,看到夏太后眼中的忐忑和狐疑,李妍兮真的不想再浪费时间去说服这个老太太,于是重重点头道:“放心吧!妍兮一定可以救活长安夫人的!” 夏太后重重地松了一口去,一把握住李妍兮的手,脸上有了笑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姑娘真是我们的救星——若是姑娘真的可以救活她,哀家一定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呵呵,这种时候我还会在乎你的重重有赏吗? 李妍兮心中有一丝无奈,这些人啊,总是以为钱可以摆平一切,可以还清一切…… 宫女们端着水进来了,李妍兮也顾不得避讳了,一把掀开帐子,那个太医急得连忙转过身去。夏太后见状,一声厉喝道:“你——出去外面候着!”太医慌忙领着两个助理医师出去了。 李妍兮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拍了拍韩嫣的脸颊,幸好,她还有只觉,微微地睁开眼。哈哈,好,她还有知觉,她还有知觉,真是太好了! 215.第215章 救命之恩 李妍兮吩咐两个宫女端着铜盆站在床边,她一手捏开韩嫣的嘴,一手舀起一碗水来就往韩嫣口中灌,清冽的水就这样咕噜咕噜两声灌进韩嫣口中。 看到李妍兮动作粗鲁,韩嫣被灌得呛住了,夏太后在旁边看得心疼,然而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李妍兮,经过上次助成蛟立功的事后,她已经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也相信成蛟所说的——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因此,虽然心疼、担心,然而夏太后却不阻止,让李妍兮这样灌韩嫣水,灌了一盆,两盆。 天啊,灌了整整两盆的水啊。 然后,李妍兮吩咐宫女们搬了个木桶来,扶韩嫣坐起来,再次把她的嘴掰开……额,她看了夏太后和韩夫人一眼,担心道:“太后、夫人,你们还是到一旁去等等吧,要么就转过身去,接下来还是不要看得好。” 夏太后和韩夫人略一迟疑,还是转过身去了,只见李妍兮将手伸进韩嫣喉咙里用食指和中指一阵猛抠,一阵干呕声传来,韩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哦……哦……” 再听“哗啦”一声,方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的腐烂气息,夏太后和韩夫人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敢转过身去,身子微微僵住了。 “太后和夫人还是到外面去等等吧……”李妍兮无奈道,“只怕还要再灌几盆水呢!”韩夫人这才扶着夏太后出去了。 直到韩嫣腹中的东西都吐光了,李妍兮又灌了她两盆水,然后又让她吐了一场,再灌水,再吐。 渐渐的,韩嫣恢复了过来,虽然吐得痛苦至极,可是意识倒恢复了许多,眼看着她眼神不再迷离涣散,李妍兮才放下心来,不觉不佩服起自己的急中生智了——哈哈,没想到这个最简单的土方法竟然这么有效,哈哈哈! 吐得差不多了,李妍兮终于放过了韩嫣,吩咐宫女们收拾屋子和床铺,在屋里点起了安神香,既能安神又能驱除方才一屋子的异味。一个宫女早已回去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李妍兮帮着将她身上的衣服换下,然后让她睡下了。 折腾了许久,走出房间时已是亥时(晚上九点至十一点之间),看到李妍兮疲惫的脸上一抹安然的笑,韩非终于放下心来,忽然对李妍兮深深一躬,感激涕零道:“多、多谢姑娘——姑、姑娘的救、救命之恩,韩、韩非没、没齿不、不忘……” 原来,这韩非本就有点口吃,因为激动,说起话来益发结巴了,眼中含泪,嘴角却是上扬的,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见到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思想家朝自己又是鞠躬又是道谢,李妍兮不觉万千感慨——原来,大思想家也是有感情的啊! 他会为自己的妹妹着急、担心,会对妹妹的救命恩人感激涕零,可是一直以为,在她的知识世界里“韩非”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而如今,韩非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韩非耶……是韩非耶…… 她竟然成了韩非的妹妹的救命恩人,额,这又是在做梦吗? 216.第216章 福大命大 看到李妍兮怔怔地看着韩非,成蛟料想她是累坏了,也忙上去道:“成蛟也谢过妍兮姑娘,姑娘对夫人的救命之恩,成蛟必当回报!” 韩非微微瞟了成蛟一眼,眼中的不满虽然不再如方才那么浓烈,可是看得出来,韩非还是心有芥蒂的。 “啊——”看到成蛟,李妍兮才从恍如梦境的模式转换过来,慌忙道,“公子客气了,是夫人福大命大,妍兮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呵呵,是啊,她根本就没学过什么医学知识,也只是忽然想起那个方法而已,然后就抱着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的心理去试一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这也许真的只能说是韩嫣福大命大吧。 原来,方才夏太后和韩夫人出来后韩非就追着她们问韩嫣的情况,夏太后只得说了,韩非听了登时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后来夏太后说李妍兮正尽力救她,韩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有在悲伤的海中溺死。 没想到李妍兮真的救活了韩嫣,韩非的喜悦真是无法形容,虽然不知道李妍兮是用什么办法救活韩嫣的,可是,她就是他们韩家的救命恩人! 因此,韩非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此生不忘”之类的,说得李妍兮都不好意思了。一会儿,里面的宫女出来说韩嫣醒了,韩非欣喜若狂,连忙进屋去看妹妹了,成蛟看了李妍兮一眼,道了声谢,也跟着进去了。 直到韩非和成蛟走后,李妍兮才缓过神来,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沉沉的夜幕,她伸了个懒腰走下台阶去,这时候,她看到了茗瑶,她静静地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她,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在这里等多久了? 李妍兮看了她一眼,眼中是一抹了然的笑。她走到茗瑶面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淡淡道:“让茗瑶姐姐久等了,我们回去吧!”是啊,也该回去了,折腾了一下,再加上精神紧张,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哇哈,她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累死了…… 茗瑶也没说什么,只静静地跟在李妍兮身后往外走去。 谁知,走出曲梁宫门口猛地从旁边蹦出一个高大的男子来,“妈呀——”李妍兮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茗瑶慌忙挡在李妍兮面前,想起今日是进宫来并未佩剑,心中难免忐忑,谁知那男子并未动手,却俯身道:“姑娘请留步——” 李妍兮从茗瑶身后探出头来一瞧,却是蒙恬,这才放下心来,笑吟吟道:“原来是蒙公子,吓了我一跳!” “惊扰了姑娘,请姑娘恕罪——”蒙恬倒也彬彬有礼,“有人想见姑娘一面,不知姑娘可否随在下走一趟?” 有人? 这么晚了,还能让蒙恬亲自在曲梁宫门口等她,不用说,这人一定是嬴政咯!可是,这么晚了,嬴政为什么要见她? 李妍兮虽然疑惑,然而并不担心,也不害怕,只是好奇,好奇嬴政为什么要见她? 217.第217章 白马王子 茗瑶忐忑地盯着李妍兮,显然是担心其中有诈,看来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要见李妍兮的人是谁。 李妍兮对茗瑶放心一笑,什么也不问,二话不说转头对蒙恬道:“请公子带路。” 蒙恬径直下了石阶,往停在宫门口的一辆马车走去,李妍兮略一迟疑——还要坐马车?想来要去的地方不是在近处喽? 然而,她还是上了马车,蒙恬亲自驾车,约摸十分钟后,马车停了下来,蒙恬掀开车帘:“到了,请姑娘下车——” 下了马车,只见一个安静的院落,李妍兮不禁怔住了——额,这不是她的真如居吗?怎么蒙恬是要亲自送她回来吗? 看到李妍兮一脸的疑惑,蒙恬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姑娘请稍后,秦王稍后就到。” 呵呵,秦王,果然是嬴政!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要见她的人是嬴政,为何却要在她的真如居相见?而且根本就没问过她的意见就单方决定了见面地点,这秦王,还果真是秦王啊! 没办法,这是战国末年,比不得21世纪,她能承蒙秦王召见应该诚惶诚恐喜极而泣才是,怎么还能怪人家自作主张不尊重她的意见呢? 茗瑶早已进去点了灯,李妍兮作为主人,哦不,作为一介卑贱的青楼女子,自然得陪蒙恬站在门口恭迎圣驾。不一会儿,秦王的车驾到了,不是诸侯王出行的驷马王车,而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色辎车,由一匹白色的马拉着。 呵呵,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吗? 想起嬴政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俊脸,李妍兮差点没流下鼻血来,唉,作为一个资深的外貌协会和帅哥保护协会的会员,她不得不承认嬴政欧巴那张俊脸已经达到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哦不,是国家一级保护帅哥的标准了……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哦不,是俊男美女,她是不是该期待一下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呢? 嗯,这种时候就该点几根蜡烛,倒杯红酒,再放一首舒缓的音乐,然后呢,哇,再来一场此处省略一万字的浪漫…… 额,李妍啊李妍,你想太多了,这里可不是21世纪啊! 好了,不要沉浸在美好的意/淫中不可自拔了,对方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啊,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还是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接客”吧! 只见她听了听腰板,款款迎了上去,盈盈一拜道:“妍兮见过君上——” 就着门口那盏灯笼散发出的幽暗的光,他看清她的脸上一抹绝美的笑,那抹微笑,和方才她在酒宴上时的微笑一模一样,娇艳,妩媚,带着一丝动人心弦的蛊惑,可是却让人觉得遥远,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姑娘无需多礼——”他抬手,眼中并无笑意,甚至微微板着脸,有点特意摆出王者之威来的感觉。 搞什么啊?不问过我的意见就来我的真如居,谁知来了还给姐姐我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样来?若是在21世纪,姐姐我早就拿扫把把你扫地出门了! 218.第218章 小心谨慎 呜呜,可是这是战国末年啊,这里是秦国啊,这里是嬴政的地盘啊,这个历史上最残暴冷酷的秦始皇,可是随便伸出一个手指头就能要她的命啊!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也说不上是害怕啦,就是心中有点忐忑,有点畏惧,有点担心,有点不自在…… 额,这么多有点,好像真的是害怕耶? 好吧,好吧,无论此刻心情如何,她都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放肆,不能大意,不能惹怒他,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从前都不觉得自己的真如居简陋,然而领着嬴政进去的时候李妍兮第一次觉得这真如居真是low到不行了,想了想好像只有琴房比较高大上一点适合会客,于是她便领着嬴政往琴房而去。 进了琴房,只见茗瑶已经点了炭盆烧了水,李妍兮连忙将嬴政让到尊位上,然后忐忑地站在一旁。 “姑娘也坐——”嬴政看了李妍兮一眼,然后又对蒙恬道,“蒙恬,你也坐,并非在宫中,今儿晚上无需拘束。” “是——”蒙恬这才在嬴政右手边的长案上入座,李妍兮见蒙恬入座,也才小心翼翼地在蒙恬对面的长案上跪坐。 见到茗瑶在旁边倒茶,一个陶制的茶壶,三个陶制的茶杯,李妍兮心中不觉一惊,连忙起身走到茗瑶身边:“茗瑶姐姐你出去吧,让我来。” 茗瑶一怔,看了一眼摆成一排的三个茶杯,眼中似有犹豫,李妍兮只当不知,笑吟吟道:“姐姐今天晚上也辛苦了,早点去歇着吧,接下来我来伺候就好了——” 茗瑶脸色微变,然而还是将茶壶递给李妍兮,却端起托盘往外走去:“这杯子还没洗,我去洗洗——” 说着就走了,李妍兮望着她的背影,不觉松了一口气——这丫头,果然是她,哦不,是他们…… 无论如何,嬴政绝对不能在她的真如居出事,否则非但她要被剁成肉酱,那叫什么来着,对了,古代就叫醢刑(注),就连成蛟也会被她连累,像商鞅一样来个五马分尸。 【醢,音同“海”,也称菹醢,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酷刑之一,指将尸体剁成醢(即肉酱);五马分尸又叫“五车裂”,商鞅变法后,刑法严苛,再加上商鞅执法严格,引起了秦国贵族的怨恨,秦孝公死后,秦惠王车裂商鞅,并灭其族。】 李妍兮在长案边跪下,然后将茶壶放在小泥炉上,不一会儿,茗瑶换了三个新的杯子来放下便离开了,李妍兮用滚烫的茶水将陶杯烫了烫,然后才倒了茶端到嬴政面前:“不知君上会夜临寒舍,仓促之间什么都没准备,一杯粗茶,望君上莫要嫌弃。” 望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嬴政脸上闪过一丝疑虑,然后抬头看了李妍兮一眼,唇边一抹淡淡的笑,眼中似有深意…… 李妍兮忽然想起韩嫣中毒的事,是的,韩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想必此刻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了韩嫣是中毒了吧?呵呵,也难怪嬴政会多心…… 李妍兮也笑了,伸出青葱玉指拿起陶杯来放在嘴边轻轻一吹,然后抿了一口,将一口温热的茶水吞进腹中,再将陶杯轻轻放在嬴政面前,柔声道:“君上尽管放心,妍兮也怕死,因此,绝不敢让君上在真如居出任何的差错!” 219.第219章 直言不讳 嬴政一怔,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他心中所想,她看得懂他眼中深意也就罢了,原本他只是想给她一个难堪而已,谁知她竟敢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倒让他难堪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大胆! 看到嬴政脸色微变,李妍兮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只想打消他的疑虑,却忘了那番话在他听来肯定是另有深意,有可能触怒他了。 李妍兮慌忙在他案前跪下:“君上息怒,妍兮并无他意,只是希望君上能够放心!君上既然来我真如居,便是我真如居的贵客,妍兮希望凡来此处的贵客都能放下杂念,心无外物,宾至如归!” 这女人,他并没有说什么啊,她倒说了一车子的话,怎么该担心的时候她不担心,不该担心的时候她倒担心了?就像方才,在宴会上的那一出,她似乎根本就不顾及他的感受,而现在,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她倒害怕他会生气了? “姑娘无需多言,本王并无他意!”嬴政淡淡道,说着便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李妍兮一怔——天啊,这、这是她方才喝过的杯子啊,之所以先试喝一口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原本想再换个杯子的,谁知他竟然直接端起杯子来喝了……喝了…… 额,她和他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吗?!好奇怪的感觉…… 不知为何,李妍兮微微红了脸,却仍镇定自若地拿起茶壶来替他将杯中的茶水斟满,这时候,赵高停好了马车进来了,嬴政扬了扬下巴便示意他伺候,赵高连忙接过李妍兮手中的茶壶。 “姑娘坐着吧——”嬴政面无表情道。 李妍兮只得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哦不,是正襟危跪,蒙恬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两个冷面帅哥的注视下,李妍兮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如临大敌一般,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低着头静静地跪着,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然而沉默的时间越长,李妍兮就越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他是为了成蛟而来?还是因为方才晚宴上的事而来?或者……额,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嘻嘻,虽然她知道自己,哦不,是“李妍兮”的这张脸真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各种美,可是,她才不想被他看上呢! 她可是李妍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李妍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和尊严,而不是荣华和地位,她才不想成为某个男人的私有财产,才不想被人关在深宫中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额,想想就毛骨悚然…… 太没人道啦!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其实嬴政这么晚了来这里并不是要泡她,而是—— “深夜来此,是因本王有一事想问姑娘。” 沉默了半天,喝了一杯茶、两杯茶、三杯茶,嬴政终于决定开口,虽然为了这种事而特意来问她有点内什么……挺难为情的,可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他自幼好学,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旦想不明白,那问题就会困扰着他,让他日思夜想,寝食难安,直到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为止。因此,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那日,在铭燕楼,李妍兮到底和熊鸣说了什么?为何熊鸣听了她的话后就乖乖离开了? 220.第220章 一种伪装 听到他说深夜来此是有事相问,李妍兮心中不觉暗暗叫苦——天啊,他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因此来兴师问罪的吧?比如说知道了成蛟出使韩国一事是她给夏太后出的主意?又或者说是她用赵太后的秘密威胁了吕不韦? 不行,对方还没亮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先自乱阵脚! 于是,她努力挤出职业化的笑容来,笑得温柔妩媚,含蓄有礼:“妍兮只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才学浅陋,不知道君上想问妍兮什么?” 呵呵,看到她脸上娇媚的笑容,嬴政就知道她对他起了防备之心,就像方才在晚宴上,他暗暗观察她,和成蛟谈笑时,她笑得那么明媚,那种笑容发自内心,是随心随意的笑;而此刻,她的笑容那么美,然而那种美是云中月水中花,让人捉摸不透——那是一种自我防备。 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笑容,他心中有些微的失落,忽然想起那日在十里桃林初见她时,那天,她的笑容也是真的,脸上洋溢着的快乐灿如春光,就算他吓唬她时,她脸上的担心、恐惧和不悦也是真的…… 而此刻的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温柔浅笑着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就像在晚宴上时一样,巧笑倩兮。为何她似乎总是要有意无意地强调自己是“一介青楼女子”?似乎,青楼女子是她的一种伪装,在青楼女子的面具下,她可以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 这个女人,到底要如何才肯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不想了,呵呵,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为一个女人费神,嬴政不觉自嘲地笑了笑。深夜来此,他是为了解开疑惑,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可不能疑惑未解反倒又添了好奇心了! “那日,在铭燕楼,姑娘和熊鸣说了什么?!”他捏着手中的茶杯,很认真地看着她。 李妍兮一怔,那日……铭燕楼……熊鸣…… 啊,原来他是说那件事啊!可是,不对——他是如何知道那天在铭燕楼发生的事?!天啊,莫非他派人监视她?!不对,她只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哪里会惊动堂堂秦王派人来跟踪,也许,他是跟踪熊鸣? 看到李妍兮眼神微变,嬴政知道她心中的防备更深了,而如果不解除她的防备,也许她就不会据实以告。可是,总不能让他堂堂秦王为自己辩解吧?于是,他连忙朝蒙恬使了个眼色。 蒙恬轻轻咳嗽了一声,望着李妍兮淡淡道:“那日,从十里桃林回来后君上和我便去铭燕楼吃饭,谁知在那里碰到了姑娘……” 哦,原来如此! 李妍兮笑了笑:“妍兮眼拙,那日在十里桃林没有认出君上和蒙公子,实在抱歉。”然后起身朝嬴政盈盈一躬,满眼歉意。 是的,嬴政也觉得那日/她没有认出他们来,可是——为何方才在宴席上见到他的时候,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嗯,也可能她已经惊讶过了,他才在人群中发现坐在成蛟身后的她…… 嬴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蒙恬便淡淡道:“因此,蒙恬也好奇,那日姑娘和那个小霸王……嗯,熊鸣公子说了什么?” 221.第221章 好奇宝宝 如此说来,驱使嬴政和蒙恬深夜来访的——竟然是他的好奇心?! 哈哈,没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始皇竟然还是个好奇宝宝,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他要问的问题肯定不止这一个!因为好奇心能够引发个体的探索行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个人会表现出他所有的执着,甚至是固执…… 李妍兮小心翼翼地看了嬴政一眼,躬身道:“只怕妍兮说了,会惹恼君上……” 哦?这件事竟然还和他有关?难不成,那天她知道他在铭燕楼,所以告诉熊鸣了?! 嬴政益发好奇了,轻笑道:“方才在宴席上本王都不恼,姑娘但说无妨!” 额,说得也是…… 李妍兮歉然一笑,淡淡道:“妍兮只是和熊公子分析了一下形势,熊公子就懂了。” “什么形势?”蒙恬也忍不住插嘴道。 李妍兮又看了嬴政一眼,心中有些微的忐忑,不过看嬴政的好奇心胜过了一切,估计也没空去发怒了,因此李妍兮便放心道:“妍兮和熊公子说,君上如今正考虑要立他姐姐为后呢,若是他惹出什么事来,只怕会坏了他姐姐的好事……” 说着又忐忑地看了嬴政一眼,幸好,他似乎并没有因她这招“狐假虎威”而生气,李妍兮便继续道:“那熊鸣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听了我的话也便明白了。” 蒙恬听了不觉莞尔,这女人,果然聪明呢!然而看到嬴政面无表情,他连忙敛去笑容,拿起茶杯来若无其事地喝茶。 半晌,嬴政才眉峰一拢,淡淡道:“姑娘如何知道我要立芈柔为后?!”哼,在赌坊里,她不是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立后的吗? 看到他隐约的怒意,李妍兮慌了神,忙盈盈笑道:“望君上恕罪,妍兮不敢私自揣摩君意,只是随口说说骗熊公子的话……罢了。” 看到他脸上怒意更胜,她轻轻地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再说下去。 “那姑娘觉得,本王该立谁为后更好?”他忽然眉头一舒,唇边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李妍兮一下子怔住了——这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生气了呢?还是不生气? 她慌忙起身离坐在他案前跪下:“妍兮该死!妍兮不该拿这种事来吓唬熊公子,望君上见谅!” 他依然挂着那抹难以揣摩的笑,依然看不出喜怒:“你说!你觉得本王该立芈柔为后吗?” “不——”李妍兮慌忙摇头道,随即立马又反应过来,“啊不,妍兮不是这个意思,妍兮的意思是秦王立后之事事关宗庙社稷,妍兮一介青楼女子,不敢妄议此事!” “你尽管说!”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冷冷道,“本王只是想听听姑娘的意见而已,姑娘觉得本王该立谁为后?” 啊?听听……她的意见?这是什么状况? 李妍兮又是一怔,睁大了眸子忐忑地望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事态的严重程度来,然而看了半晌也还是不大捉摸得透,嗯,看他很严肃的样子,应该真的只是想随便听听,可是,方才他的语气又有点冰冷…… 222.第222章 妇人之言 “嗯哼——”蒙恬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李妍兮知道自己不能再发呆了,管他的,反正他只是“听听而已”,那她就斟酌着说几句吧!总不至于真的因言获罪,说个三言两语就被拖出去打个稀巴烂吧? “妍兮觉得、妍兮觉得——君上暂时还是不要立后为好!”情急之下她脱口道,可是说完后立马就后悔了——天啊,她这是在乱说什么啊?怎什么不要立后?应该说不懂、不懂、不懂的啊! “哦?”嬴政忽然来了兴趣,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为何暂时不好立后好?” 呼,李妍兮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呵呵,看样子他没有生气,而是再一次被她的话激起了好奇心,不过这次她可学乖了,小心斟酌道:“妍兮也说不清楚……呵呵,反正,既然君上至今仍未立后,想必是、想必是心中犹豫,暂时无法决定要立谁为后,因此、因此——君上不如再好好想想!呵呵呵。” 哼,这个女人为何就认定了他是心中犹豫?! 只是,为何他竟会突然想听一个女人的意见?他立不立后,立谁为后,关她什么事?难道是因为那日在赌坊里听到了她那斩钉截铁的论断,所以起了好奇心? 算了,妇人之言,不听也罢! 只是,听了她的答案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还真有点小聪明,竟然懂得借他的秦王之威去吓唬熊鸣,呵呵。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了,这个问题不像第一个问题那么重要,不过既然来了,就顺便问问吧! “姑娘方才在席上那番话,难道就不怕本王恼怒吗?” 怕啊,当然怕,只不过是后怕!当时只想着狠狠回击吕不韦,只考虑到会不会惹怒赵太后,根本就忘了跟进一步考虑到他这个秦王的感受了,只是幸好,他好像并不是很生气,呵呵,可能是因为对他母后的感情不深吧…… 不过她当然不能这样说啦,因此只能装傻:“哦?席上……什么话?” 嬴政一怔,没想到她竟然装傻,这下倒让他语塞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让他自己亲口说吕不韦府中歌姬之事吧? 而蒙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听得心中疑惑,赶紧认真回想方才李妍兮在席上说了什么,可是好像……什么都想不出来…… “哈哈哈——” 不知为何,嬴政忽然哈哈大笑,看着李妍兮一脸“疑惑”的样子,他只能叹道:“姑娘机敏聪慧,真是难得,难得!哈哈哈……” 多谢,秦王您过奖了! 额,不对,应该说幸好你不是斤斤计较之人,碰到这种事你也愿意装糊涂,一笑而过。不过想想也对啦,嬴政既然有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才能,自然不可能是会执着于此等芝麻小事之人!没有豁达的胸襟和气度,他如何能够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 “本王还有一事相问——” 纳尼?还有事要问?这个嬴政果然是只强大的好奇宝宝啊,不过这是好事,好奇心是激励人向上的动力,只有有好奇心才会有求知欲,有了求知欲才能不断进步嘛…… 223.第223章 男女之情 “姑娘为何不肯嫁给长安君?” “噗嗤”一下,李妍兮忍不住将刚喝到口中的茶喷了出来——这、这是什么问题啊?我倒要问你嘞,我为什么要嫁给成蛟?! 天啊,为什么这些古人都如此迂腐?但凡知道她和成蛟交好的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要嫁给成蛟,难道她和成蛟是什么官方CP不成?! 李妍兮慌忙擦去桌上的茶水,然后边伸手擦着衣服上的茶水边歉然道:“妍兮失态,望君上恕罪!” 看到她如此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衣裳,不知为何,嬴政心中竟有一丝喜悦,是的,是喜悦,就在她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出的那一瞬间,她好像一不小心就褪去了“一介青楼女子”的面具,清澈的眸中有点慌张,有点尴尬,好像这一刻,她才是真实的自己。 然而,收了衣裳后,她似乎也收拾了表情,歉然一躬,恭恭敬敬道:“君上误会了,妍兮与长安君乃君子之交,并无男女之情。” 若硬要说有什么私情,那也只是姐弟之情啦!她一直把那个很傻很天真的“王兄控”当弟弟看的! 哦?她和成蛟真的无男女之情?可是为何她和成蛟相处时那么惬意、那么自然,好像很信赖成蛟的样子,而成蛟似乎也很信赖她。 在她面前,成蛟没有丝毫的防备——虽然他素来甚少有什么防备——可是看着她时,成蛟的眼睛简直会发光,脸上的爱慕和嘴角的笑容都那么明显,他对她的爱,一目了然。 难道,是成蛟喜欢她,而她不喜欢成蛟?! 嗯,看这样好像是这样,可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不喜欢成蛟呢?成蛟乖巧孝顺,那么讨人喜欢,从小到大,似乎所有的大人都喜欢成蛟——祖母太后,还有父王…… 很小的时候他就察觉出来了,父王和祖母太后似乎都更喜欢成蛟,每每成蛟犯了错,父王只是责骂他一番就罢了,而祖母太后总是护着他。而他呢?他从来不曾像成蛟那样被父王怜爱地搂在怀中,也从来不曾像成蛟那样趴在祖母太后的膝盖上撒娇,偶尔他和成蛟起了争执,父王总是责骂他…… 虽然最后继承王位的他,可是他知道这里面有吕不韦的功劳,也有华阳太后的功劳……如果无需顾及各方势力的话,也许最后继承王位的人会是成蛟吧? 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成蛟有了芥蒂,时时防范着他,甚至派人监视他?正是因为监视着成蛟,所以他才知道成蛟和李妍兮过从甚密,也才知道这个叫李妍兮的女人,然后才会觉得奇怪——既然成蛟这么喜欢这个女人,为何不娶她为妾? 有时候,他会怀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这个女人会是成蛟多年来精心栽培的细作?无论如何,他隐约觉得成蛟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不平常,一点都不是恩主和青楼女子的关系,可是也不像是男女之情,成蛟喜欢她,而她信赖成蛟…… 而且,这个女人似乎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制,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就像春天的阳光一样灿烂、张扬,又有点桀骜不驯,可是却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介青楼女子”。 224.第224章 冥冥之中 说实在话,今天晚上之所以会突发奇想跑来这里,虽然真的是因为好奇心催使,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让他做出如此反常之举! 是的,反常,他竟然对一个女人起了好奇心,竟然会放下手中的公文大半夜地跑来问一个问题,竟然会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是成蛟的心爱的女子,还是成蛟精心培养的线人?或者两者都是? 说实话,在十里桃林见到她之前,虽然也知道她的存在,可是他并没有想要见她的念头,可是自那日偶遇之后,他便被她身上那种谜一样的特质吸引住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很特别,很特别,然而哪里特别了,他也说不清楚…… 不,这不是喜欢,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看到嬴政似乎有点恍惚,微微皱着眉,定定地盯着李妍兮看,却又半晌不出声,蒙恬有点惊讶,他知道嬴政勤恳认真,就算彻夜看公文、看书也总是精神抖擞,而今天他……竟也有神游天外的时候? 蒙恬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嬴政恍然回过神来,看着李妍兮道:“额,你与成蛟、你们……为何只是君子之交?” 嘎?这又是什么问题?什么叫“为何只是君子之交”? 李妍兮秀眉微蹙,心中斟酌着这个问题又该如何回答,嬴政却笑了:“本王多管闲事了——姑娘和成蛟,是君子之交也罢,是男女之情也罢,这一切都与本王无关,只是、只是本王作为兄长,看到弟弟似乎有意于姑娘,因此难免多嘴一问,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哇,堂堂秦始皇竟也会说出这么客气的话耶,简直是个奇迹嘛,就该让那些史官来看看,秦始皇可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糟! “君上客气了——”李妍兮忙笑道,“妍兮只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蒙君上不弃,愿意纡尊降贵莅临寒舍,妍兮已是荣幸之至……” 额,又来了,嬴政不觉微微皱眉,她一说自己是“一介青楼女子”,不知为何他就隐隐不悦…… 看到站在一旁的赵高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李妍兮立马闭了嘴,不再往下说下去,然而尴尬随之而来——额,我好像……说错什么了?不知是那句话惹怒了这个傲娇的秦王?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妍兮只得拿起茶杯来一口一口地抿着杯中的茶水。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重重的拍门声,一个男人焦急而沙哑的声音和着拍门声传来:“公主——公主——公主快开门啊——公主——” 李妍兮头皮一麻,只觉后背发凉,一阵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再看看嬴政和蒙恬,也都惊讶地看着她,然后彼此对看了一眼。 天啊,他们……是不是也听到了敲门声?如此说来,不是她的幻觉……是渭风雅苑的人吗?对,只有渭风雅苑的人才会叫她公主,可是夜深人静,渭风雅苑的人为何会来……而且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看到李妍兮也静静地看着他们不说话,起初还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可是一会儿就缓了下来,继续镇定自若地喝茶,蒙恬忍不住问道:“方才可是有人敲门?” 225.第225章 一介女流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止住了,被一阵敲门声激起一圈涟漪的暗夜复归平静,只有悉悉索索的蛩鸣,从窗外那株花木下传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再看看嬴政,他微微偏着头,似乎正认真地从安静里捕捉一丝声响,想必,方才那阵拍门声已经激起他的好奇心了! 李妍兮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然而只能强作镇定,本想先喝一口茶润润喉,可是伸出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微微发抖,于是连忙缩回手来,挤出一丝微笑,柔声道:“正是——君上和蒙公子也听到了吗?” 嬴政没有回答,依然侧耳倾听,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眼中是不言而喻的疑问。 蒙恬讶异道:“是谁?大半夜的敲门,也不怕惊扰了姑娘!” 李妍兮微微一笑,眼中有一丝苦涩,无奈道:“想必公子也知道,妍兮曾经是群芳楼里一介歌姬,如今虽然离开了……那片苦海,可是难免会有喝醉酒的客人半夜来敲妍兮的门——” 说着便低下头,抬起手来轻轻地擦了擦眼角,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来。 嬴政的身子微微一僵,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泛起一丝淡淡的怜惜,因为这个女人…… 听李妍兮如此一说,蒙恬不禁愤愤然道:“岂有此理?!难道姑娘就任由他们这般打扰不成?无论如何,姑娘都是……” ——都是长安君心爱的女人啊! 李妍兮抬起头来,眼眶微红,淡淡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妍兮一介女流,如何斗得过那些达官贵人?况且都是些喝了酒的醉汉,就当是狗……夜猫子叫,不要去理他们就是了!” ——咦,不对!若是不去理会,那些人不是会吵闹好一阵子的吗?为何方才好像只叫了几声就停了? 嬴政的脸色恢复如常,不动声色道:“可是,方才听那声音,好像是在叫……公主?” 额,好像是哦…… 蒙恬也疑惑地看着李妍兮。 李妍兮努力挤出海棠姑娘的招牌笑容来,娇羞道:“想必,君上和公子很少去青楼吧?” 额,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问题?不是他先问她的吗?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嬴政忽然觉得不舒服,而蒙恬怔了怔,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妍兮轻笑道:“正因如此,君上和公子才不知道,如今那些人只要开心,什么公主、大小姐、小宝贝、小心肝,什么都叫……” 蒙恬窘了窘,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来,低着头不再言语,而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冷道:“那么,姑娘就任凭他们这般叫?” “不然又能如何?”李妍兮脸上浮现出自怨自艾的神色,幽幽道,“妍兮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只不过,有时候吵得过火了,茗瑶会出去给他们一闷棍,好让他们闭嘴——反正,天亮的时候他们自己就会醒了。” 嬴政心中的疑云登时消散,脸色也舒缓了许多,看着她唇边那抹淡淡的苦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容易…… “真难为你们了,两个姑娘家——”嬴政叹了一口气道,“为何不和成蛟说说,让他给你派几个人守夜?” 额,又是成蛟…… 226.第226章 自知之明 见到嬴政又把自己和成蛟扯在一起了,虽然知道他只是出于好意才说这番话,可是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李妍兮还是想澄清——是不希望他误会她和成蛟的关系吗?还是怕他会对成蛟起疑? “长安君乃王世子弟,又是秦王的亲弟弟,一举一动都有人瞩目,若是让人知道堂堂长安君竟派人来保护我一介青楼女子,只怕到时候……妍兮会给长安君添麻烦!” 这个女人,倒也有自知之明!不,不是自知之明,而是有眼力,关于成蛟的一切,她似乎都知道,而且很清楚地知道…… 嬴政淡淡一笑,故意挑眉道:“比如?” 啊?比如什么?什么比如? 然而,李妍兮随即了然,这个秦王,想从她口中听到点什么?可是,她当然不会上当啦! 于是,她避重就轻,无奈地自嘲道:“比如夏太后和韩夫人——她们就很担心长安君会被我迷惑,呵呵。” 嬴政未察觉到她的意图,果真被她的话引到了另一条道上,登时忘了自己方才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她,想起另一个问题来了—— “哦?不是听闻祖母太后很喜欢姑娘,经常召姑娘去芷阳宫喝茶的吗?为何会担心……额,姑娘和成蛟之事?” “君上有所不知——”手终于不再发抖了,李妍兮缓缓端起茶杯来,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端详着杯子,悠悠道,“芷阳宫的茶,也不是好喝的!” “哦?这是为何?”看她的样子,好像不是很喜欢去芷阳宫? 为了打消他的疑心,李妍兮只得发挥她堪比奥斯卡影后的演技了,嘴角轻轻一扬,冷笑道:“夏太后之所以经常召妍兮进宫听琴,无非是为了时时提醒,让妍兮记住自己的身份而已!” 果然,嬴政微微皱眉道:“这是何话?” 李妍兮转头望向蒙恬:“蒙公子也是素好音律之人,想必很了解弹琴人的心境,所谓琴由心生,弹琴求的无非是个静字,大多数的人弹琴都是兴之所至,随性而为,自得其乐而已。” 说着,转头望向嬴政,凄然一笑道:“妍兮自幼学筝为的却是娱乐宾客,就连弹什么样的曲子都不能做主……如今,终于可以不再为别人弹琴,可是夏太后她却……” “望君上息怒——”李妍兮歉然道,“能够为太后弹琴,妍兮本该倍觉荣幸才是,可是不知为何,在芷阳宫里弹出来的琴声……不是妍兮的琴声,而是海棠的琴声……” 海棠的琴声…… 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海棠”的身份,可是既然如此,为何有时候她却又要摆出“海棠”的面孔来,甚至、甚至……时不时提起自己“一介青楼女子”的身份? 嬴政忽然糊涂了,到底这个女子是谁?海棠姑娘和李妍兮,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对,在成蛟面前笑得毫无防备的那个人,才是李妍兮,而海棠只不过是她的一层自我保护而已。因此,就算内心深处并不喜欢“海棠”的身份,可是必要之时,她绝不会顾虑那些。 这个女人,果真是谜一样的女人啊! 就在嬴政若有所思之时,门外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227.第227章 惊险万分 就在嬴政若有所思之时,门外忽然传来“噗通”一声,李妍兮吓了一跳,一颗心登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上,蒙恬不觉把手放在剑柄上,嬴政也疑惑地看了蒙恬一眼。 天啊,为何今天晚上会这么巧,几件事都凑到一起来了?到底方才叫门的人是不是渭风雅苑的人?他为何会跑到真如居来?现在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才消除了嬴政的疑心,这时候又弄出声响来,到底是要闹哪样? 从刚才开始,就像在走钢丝一样,惊险万分,她不得不小心翼翼,谁知就在她以为这钢丝快要走到尽头了,又一条钢丝伸到了她脚下…… 李妍兮只得硬着头皮,起身道:“许是街坊们养的那几只淘气的猫儿,经常大半夜的跑到我这里来撒野,妍兮出去看看——”说着便往外走。 “慢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李妍兮停下了脚步转身,只见蒙恬凌厉的眼中有一丝戒备,想必是怕她离开他们的视线后会搞什么诡计吧? 呵呵,她明白了,于是微微一福身,以示听令。 嬴政淡淡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必出去了!” 李妍兮微笑着,款款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趁着她背对他们之时,嬴政偷偷朝赵高使了个眼色,赵高会意,于是提着茶壶就往门外走。李妍兮方一转身就见此一幕,心下一急,忙拦住赵高,哦不,疾步走到赵高面前,一把从他手中接过茶壶来,果然空空如也。 她柔声笑道:“这种事让妍兮去做就行了,怎敢劳烦赵……大哥。” 额,赵大哥,亏她叫得出来!原本是想叫赵公公的,可是不知道这样叫对不对,又怕赵高不喜欢这个称呼,于是急中生智随口叫了“赵大哥”,反正,看到帅哥就叫欧巴大约是不会错的吧? 赵高一怔,想伸手从她手中夺过茶壶来又觉不妥,一时竟有些无措,嬴政忙道:“耶——这种事就让小高子去做!姑娘你且坐着陪本王说说话!” 声音虽然不高,却有一股不容辩驳的凌厉,李妍兮紧紧握着茶壶的提柄,指节泛白,手心估计都沁出一层冷汗了,不,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把茶壶递给赵高!这小子只要一握手柄就知道她有多紧张了,再说了,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出去倒水,其实是想到外面去探查探查,而外面情况如何,她一概不知…… 听了嬴政的话,赵高伸手便要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李妍兮紧紧地握着茶壶,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上了,然而望着赵高的眼神依然柔柔媚媚,甚至还有一丝娇嗔,赵高微微惊讶地望着她,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惊慌…… 忽然,李妍兮的唇边漾出一抹笑容来,朱唇轻启,柔声道:“这种事怎敢劳烦赵大哥呢?再说了,这茶也淡了,该换一下茶叶,赵大哥不知道怎么做,我吩咐茗瑶姐姐来救可以了——” 说着转头外大声喊道:“茗瑶姐姐——茗瑶姐姐——” 谁知喊了好几声,一直无人应答…… “看来茗瑶姑娘不在——”赵高眼中有一丝得意,伸手就要从李妍兮手中拿过茶壶,笑吟吟道,“这种小事,让奴才去就得了!” 228.第228章 来大姨妈 就在此时,茗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姑娘您叫我吗?” 李妍兮不觉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忙将手中的茶壶递给她,指尖触到她的手时只觉她的手甚是冰凉,心中虽然讶异,然而已顾不上担心了,强作镇定笑道:“麻烦姐姐替我们换一壶好茶来,就泡上次长安君给的那些震泽春茶吧!” “好的——”茗瑶笑得道也自然,福了福身便出去了,李妍兮松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坐下,只见嬴政正似有深意地看着她,而蒙恬眼中的怀疑也不加掩饰,李妍兮知道他们已经起了疑心,然而无论如何,她都得撑下去,尽力消除他们的疑心。 茗瑶端着茶壶和茶叶罐进来,跪在小泥炉边烧水泡茶,看到蒙恬一双眼睛正盯着茗瑶猛瞧——当然了,不是那种爱慕的眼神,而是打量,细细的打量。 “茗瑶姐姐您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李妍兮忙道。 茗瑶起身告辞,谁知一转身,李妍兮一看就看到她鹅黄色的裙子上一块手掌大小的血迹——天啊,李妍兮吓了一跳,再看看蒙恬,似乎也看到了她裙子上的血迹。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一会儿拍门声,一会儿声响,这下连血迹都出来了,天啊……看来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了…… 李妍兮定定地盯着茗瑶裙上的血迹,再看看那血迹的位置,幸好不是在裙角,而是在靠近屁股的地方…… 额,情急之下,李妍兮脱口而出:“茗瑶姐姐,你是不是来大姨妈了?!” 什么?大姨妈? 和李妍兮相处了这么久,茗瑶早已知道什么是“大姨妈”,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反身扯过身后的裙子看——果然上面一片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茗瑶登时涨得满脸通红,红得像番茄一样,似乎都要爆出血来了……她无比惊骇,无比窘迫地站在了原地,情急之下眼中立马就蓄了泪水,几乎快哭出来了…… “还愣着干嘛?!”李妍兮起身跺脚道,“还不赶快去换件裙子?!” 茗瑶“唰”地掉下泪来,然后捂着脸飞一般冲了出去…… 蒙恬和赵高愣愣的,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看着嬴政。而嬴政这个已经立了妃、尝过女人滋味的男人,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一时竟也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拿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咳,这些古人,真是没见过世面!若是告诉他们说两千多年后有一种东西叫电视,电视上整天都在播姨妈巾的广告,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窘得剖腹自杀?呵呵,要知道在21世纪,男生还要伺候女朋友的大姨妈呢! 见到嬴政那副模样,李妍兮觉得好笑,赶紧拿起茶杯来喝了几口茶,悠悠道:“不好意思,让君上见笑了……” 见笑了……见笑了…… 这女人,竟然、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喝茶,脸色毫无异样,天啊,天啊…… 额,难道是他误会了?! 嬴政不觉疑惑地转头看了看蒙恬,蒙恬轻轻地摇了摇头,再看看赵高,赵高也摇了摇头,嗯,一定是他弄错了,不是那回事,不是那回事…… 229.第229章 灭门惨案 嬴政心中别扭,忙“嗯哼”了一声,正色道:“已经很晚了,叨扰了姑娘这么久,本王也该告辞了——” 听到嬴政说要走,李妍兮自然巴不得了,连忙起身相送,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李妍兮才赶紧转身进屋关上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客房奔去。 茗瑶果然是将来人安置在客房里,屋里只点着一点微弱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伤口想必茗瑶已经处理过了。 见到李妍兮进来,茗瑶忙起身迎了上来,未等她开口就焦急道:“他是渭风雅苑的人,是余仲的内侄,说将近子时的时候,有刺客窜进渭风雅苑的后院,杀了余仲老先生及其儿子、女儿、孙女,一家九口人……” 找到李妍兮之前,茗瑶曾在渭风雅苑住过一段时时间,因此余家的人她都认识,说到这里,难免神伤,不觉哽咽了,低声道:“他也被砍伤,因躺在地上装死才侥幸逃过一劫,醒来后发现余家没有一个活口,只有余老先生还有一口气在……余老先生挣扎着让他赶紧来真如居找你……” 李妍兮听得眉头紧皱,心里直滴血,一家九口,一家九口啊!如此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天啊,那些刺客竟然如此残忍,连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一股怒火在她胸口熊熊燃烧,她紧紧地握着拳头,脸色凝重,嘴唇直发抖,半晌才恨恨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茗瑶犹犹豫豫地看了李妍兮一眼,欲言又止,李妍兮讶道:“怎么?难道这件事和我有关?!” “也不是和你有关,只是……”茗瑶吞吞吐吐道,“据说是余老先生趁五国攻秦之时,鼓动旧宋国人在宋国旧地造反,后来、后来领头之人被抓,禁不住魏国的酷刑,把、把余老先生供出来了,魏国就、就派人来秦国行刺……” 什么?!李妍兮气得差点没晕过去——这个死老头,那天她不是已经警告过他不要轻举妄动了吗?谁知他竟不听她的劝告,真、真的去鼓动旧宋国人造/反了?! 真是反了反了反了反了…… 李妍兮真是欲哭无泪,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固执的老年痴呆症、妄想症患者要一意孤行?为什么不听她的话啊!看吧看吧,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把自己的老命搭上去不说,还连带着一家九口……唉! 看到李妍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愤恨和悲伤,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茗瑶不觉道:“妍儿,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李妍兮疑惑道。 茗瑶急得声音都变了:“担心那些刺客会对你不利啊!魏国既然已经知道余仲在秦国,那么想必也知道你的存在,再说了,余老先生临终前为何挣扎着让他——来真如居报信?!”茗瑶指了指床上昏睡着的人,眉头拧得紧紧的。 对哦! 经茗瑶如此提醒,李妍兮才猛然惊觉——她不知不觉之间,她似乎已被余仲牵涉进这桩“复国谋/反案”了,接下来魏国派来的刺客,极有可能会冲她而来…… 230.第230章 劳力劳心 不,不要啊,那些刺客那么残忍,一家九口……她可不想横死在那些刺客的剑下,再说了,她根本就不是余仲的共犯好嘛!她连宋国旧地具体在哪里都搞不清楚,而且余仲犯案之前,她可是好劝歹劝地说了好久,谁知道他要一意孤行啊? 这件事根本就与她无关!屁大的关系都没有!她根本就不需要负任何的责任!可是,就算她哭着喊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说自己和这件事没有半毛钱关系,那些刺客会信吗?会信吗?! 人家可是刺客啊,杀人不眨眼的禽兽,唰唰唰就把余仲一家九口都杀了,而她这里只不过才两个人而已,她和茗瑶两个弱女子…… 天啊,若是死得其所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这样冤枉死的,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呜呜呜,死老头,我可被你害死了…… 再说了,魏国和一个老年痴呆症患者较什么真啊!明明知道所谓“恢复宋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还要这么残忍地赶尽杀绝,一家九口啊,在这些人眼中,人命真的一点也不值得尊重吗? 看到李妍兮脸色发白,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恐惧,茗瑶不无担心道:“妍儿?你……没事吧?” “没、没事……”李妍兮勉力挤出笑容来,忽然严肃而认真地望着茗瑶,幽幽道,“茗瑶姐姐,你赶紧走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过,如果她真的成了那些刺客的目标,那么让她一个人去死就好了,额,一家九口…… 她不想茗瑶姐姐也陪她去送死,如果真的难逃一死,那就死吧……死吧……不过千万不能连累了别人…… “你说什么呀?!”茗瑶用力握住李妍兮的手,“我是如何都不会离开你的!” 也许,茗瑶之所以留在李妍兮身边,起初真的有赎罪的成分,可是和她相处久了,不知为何竟对她产生了依赖。李妍兮聪明,和善,懂得尊重人,也懂得关心人,虽然总是叫她“茗瑶姐姐”,可是有时候自己倒更像个姐姐。 日久生情,茗瑶对李妍兮感情渐深,早已把她视为姐妹了,如今李妍兮有难,却要她自己先逃,她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李妍兮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道:“可是……如果真的要死,那让我一个人死就好了,我不想连累茗瑶姐姐……” 茗瑶不悦地捂住她的嘴,嗔道:“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等明儿见了哥哥再和他商量一下,不到最后时刻,我们就不能轻易下定论。” 额,方才也是你自己说魏国“想必已经知道”我的存在的…… 唉,李妍兮叹了一口气,一股疲惫感油然而生,是啊,方才为了救韩嫣已经折腾得够呛了,本想回来好好睡一觉,谁知又碰到嬴政来了。 和嬴政周旋虽然不劳力,可是劳心啊,要知道方才她真的是在走钢丝,再碰上这件事啊…… 天啊,她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231.第231章 活着真好 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一般,心里也很想好好睡一觉,可是脑袋却活跃得很,一会儿想起韩嫣中毒之事,一会儿想起嬴政深夜来访有何用意,一会儿又想起余仲一家九口被杀之事…… 直到天蒙蒙亮之时,李妍兮才稍微闭了一会儿眼,然而刚刚入睡就梦到自己在旷野中奔跑,身后是一大群黑衣人正在追杀她,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害怕得全身颤抖,一咬牙,纵身一跃…… 一声惊叫后她醒了过来,醒来才发觉天已亮透,窗外是清脆的鸟鸣,她起身批衣,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一股春寒扑面而来,满目翠绿,晨露润泽。 头虽然很重,思绪也还有些微混乱,可是她还是贪婪地吸了一口清晨特有的新鲜空气——啊,还能这样活着,真好! 是啊,她不想死,因为到现在她还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阴差阳错地掉进个时空,住进这个身体,关于21世纪的最后记忆就是她在酒吧里……好像是朋友生日?还是闺蜜约她了? 反正,她希望能够回去,希望回到妈妈身边,妈妈救她一个骨肉,如果她死了,那妈妈怎么办?老爸就算了,她一点都不在乎他,反正他有那么多个女儿,少她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可是妈妈不行,妈妈需要她…… 耶,不对——是不是她死了就又会穿越回21世纪了?如此说来……死好像也不是可怕呀。不对,哪里能那么凑巧又穿回去了呢?说不定再往前穿几万年回到原始社会也说不定…… 额,好可怕。不能胡思乱想了,还是好好活着吧! “妍儿,你醒啦?” 不知什么时候茗瑶进来了,见到她站在窗前发呆,衣衫单薄,忙拿起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眼中不无宠溺道:“春寒料峭的,怎么不先穿好衣服?” 这丫头,总是这样,在家里也不注重打扮,整天穿一些奇形怪状的一副,还名其名曰“家居服”,单单替她做这些“家居服”就费了她大半个月的功夫呢! “那人醒了吗?”李妍兮将披风裹紧了些,转头看着茗瑶道。 “那人?啊,你是说余幸啊,已经醒了——”茗瑶微微皱眉道,“只是伤得不轻,而且估计也被吓得不轻,精神不是很好。” “待会儿渐离大哥来了,就让他把那人……余幸带走吧,找个安全隐秘的地方帮他养伤,这里不安全。” “你如何知道兄长待会儿会来?”茗瑶扬了扬眉,不无疑惑道。毕竟,哥哥也不是每天都会来,只是三不五时来一趟罢了。 李妍兮看了茗瑶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他昨天晚上没有去接我们……而且,昨天晚上没有见到你,他今天一定会来看你吧?!” 看到李妍兮眼眸深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茗瑶心中一凛,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什么,眼神不觉闪躲起来,不敢直视李妍兮的眼,假装伸手帮她整理衣裳,什么都不说。 呵呵,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啊,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232.第232章 这是误伤 李妍兮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既然她不说,那么她也不问,反正他们都是奉太子丹之命行事的,不会伤害到她,也不会伤害到成蛟,这就够了。 可是——不对! 虽然他们不会伤害她和成蛟,可是为何要伤害成蛟的妻子?!她几乎已经确定昨天晚上韩嫣中毒之事和茗瑶有关,那么,茗瑶他们为何要害韩嫣呢?! 难道……会是误伤? 看到李妍兮似乎已经起疑,茗瑶抿着唇不再言语,可是心中清楚——妍儿已经怀疑她了,是的,这个女孩这么聪明,一定早已看出了她的异样之处,否则昨天晚上也不会…… 李妍兮微微一笑,伸手关了窗户,对茗瑶道:“茗瑶姐姐不说,我就不会问,我只知道姐姐和高大哥都是太子丹的人,既然如此,姐姐和高大哥都是我李妍兮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茗瑶猛然抬起头来,盈盈地望着她,眼中有一丝感动。李妍兮知道自己的“攻心计”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于是伸手握住茗瑶的手,悠悠道:“姐姐对妍兮这么好,明知道魏国的人极有可能会来害我,可是姐姐对妍兮不离不弃,不惜用生命来保护妍兮,妍兮什么都清楚……” 茗瑶眼中漾起一丝柔情,嘴角露出一丝怜爱的笑,李妍兮继续柔声道:“所以,无论姐姐做什么,妍兮都不会问,也不会阻止——妍兮知道昨天晚上长安君的夫人中毒之事和姐姐有关,可是,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 茗瑶终于忍不住了,拼命地点头:“对!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会拿错了酒壶,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害长安夫人……” 果然如此…… 不知不觉说出了事情的真想,茗瑶不禁怔了怔,眼神一下子黯然,握着李妍兮的手也耷拉下来,努力咽了一下口水,低低道:“总之……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办事不利……” “不——”李妍兮摇了摇头,“幸好事情变成了这样。” 嘎?茗瑶抬起头来看着李妍兮,满脸的不解。 李妍兮的脸色严肃起来,看着茗瑶悠悠道:“你以为,在曲梁宫里你毒害了秦王后还能全身而退?不,如果一切如你们预谋的那般,那么,到时候死不只是你我,还有很多无辜的人。昨天晚上参加晚宴的人,就算逃得过一死,也绝对逃不过一场酷刑……” 谁知,茗瑶却冷冷道:“我不在乎,只要可以杀了那个……该死之人,我什么都不在乎!” “茗瑶姐姐!” 看到茗瑶竟然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李妍兮不禁惊呼,惊异地望着茗瑶,像看着陌生人似的:“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我、我……” 茗瑶愣愣地看着李妍兮,轻轻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李妍兮无比讶异的眼神里她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慌乱,只怕自己会惹出大祸……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如此相信李妍兮对事情的判断力了? 233.第233章 奉命行事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茗瑶嚅嗫道,“会、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不会有什么事了,只是——人人皆是父母生父母养的,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姐姐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他们死了,家中的老母幼子该怎么办?每条生命都值得尊重,并不是只有自己的朋友才是人,而非我族类者就该诛杀。” 听了李妍兮的话,茗瑶终于放下心来,只是眉头也拧了起来,显然对李妍兮的见解不置可否:“可是,我不杀他,总有一天,他会杀我……” “你们为何要杀他?!”李妍兮目光灼灼地盯着茗瑶。 “我不知道——”茗瑶冷然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太子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果然是太子丹! 太子丹啊太子丹,你为何这么傻啊?原来你对嬴政的各种暗杀行动并非只有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荆轲刺秦王”,而早在嬴政发动战争吞并六国之前就开始了。 到底,你对嬴政有多大的仇恨,才要这般费尽心思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李妍兮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看着茗瑶,悠悠道:“我不知道太子丹为何要杀他,不过,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们,你们是绝、对、伤、害、不、了、他、的!” 茗瑶心中讶异,不知她为何会如此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看她的眼神,坚如磐石不可动摇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吓唬恐吓,她脸色微变,抿着唇不再说话。 “罢了——”李妍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会给太子丹写信,让他打消这个念头的。” 可是话一说完她就犯愁了,不对呀,只怕她和成蛟早已被人暗中“关注”了,若是她给太子丹写信公然说什么“刺杀秦王”之事,那不是找死吗?! “相信我——”李妍兮转头看着茗瑶,很严肃很认真道,“你转告高大哥,让高大哥给太子写信,告诉太子暂时不要做这件事,目前,时机还不成熟……就说是我说的。” 若说是她说的,也许,太子丹愿意相信吧? 茗瑶将信将疑地看着李妍兮,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阻止太子丹的行动,昨天晚上在琴房里,若非她从中阻拦,只怕嬴政早就一命呜呼了! 李妍兮看出了茗瑶眼中的疑虑,于是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昨天晚上,若非我及时阻止,只怕你我早已身首异处了!你以为,他会那么容易就死吗?” 是啊,历史上记载的秦始皇可不是这么死的! 茗瑶眼神淡漠,无动于衷地看着李妍兮。李妍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得继续说服她:“你知道太子丹为何要刺杀秦王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希望秦王死后长安君能继承王位。” 是啊,如果嬴政死了,继承王位的自然是成蛟了,因为嬴政无子嗣,而嬴政死后,成蛟便是秦庄襄王唯一的儿子! 李妍兮不觉想起太子丹回燕之****和成蛟去十里亭替他饯行时的情景,那天,太子丹语重心长地和成蛟说了那番话…… 234.第234章 猜得很准 唉,李妍兮心中暗暗感慨,这个太子丹,真是好傻好天真,难怪和成蛟这么好,这不是物以类聚吗?也难怪太子丹回了燕国后还要费尽心思地派这么多细作来秦国,想必是想有一番作为吧? 李妍兮严肃地看了茗瑶一眼,继续道:“也许,太子丹觉得若是成蛟当了秦王,那么对燕国来说会比较有利,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可是,茗瑶姐姐可有想过,若是秦王在我们真如居出了事,那么,第一个被人举国民众怀疑的人会是谁?” 看到茗瑶似有所动,眼神闪烁,李妍兮继续道:“全咸阳的人都知道我和长安君交好,因此,如果秦王在真如居出了什么事,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长安君所为,若真如此,长安君还有可能继承王位吗?” 茗瑶脸色微变,薄薄的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倒抽了一口凉气。 “所以说,茗瑶姐姐只想完成任务,却不分地点,差点坏了太子丹的大事!” “我、我……”茗瑶低声嚅嗫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是啊,在曲梁宫时阴差阳错,那壶下了毒的酒被送到了韩嫣的案头,嬴政侥幸逃过了一劫,后来得知秦王到真如居来了,她真是欣喜若狂,觉得真是老天有眼,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因此只想着要完成任务,却不知道这背后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原因,差点就酿成了大错…… “可是,这不怪茗瑶姐姐——”李妍兮看到她吓得不轻,忙道,“茗瑶姐姐并不知道太子丹刺杀秦王的动机,况且,这也是我的猜测……” 她的猜测?可是,好像她的猜测每次都很准的……天啊,幸好,幸好…… 茗瑶似乎松了一口气,然而嘴上却不肯承认,依然淡淡漠漠地看着李妍兮:“总之,我们的任务失败了——无论如何,我会向兄长请罪的!”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茗瑶忙出去开门,李妍兮穿戴整齐后出去,看到高渐离站在廊下,似乎是在等她。看到她出来,高渐离脸上有一丝忐忑,估计茗瑶已经都和他说了。 他走上前来,老实巴交的脸上有一丝失落,许是因为任务失败,觉得无颜面对太子丹吧? “姑娘真的要在下和太子说……那件事?”高渐离低声道。 “是的——”李妍兮忙点头道,“而且,拜托高大哥一定要告诉太子说是我说的!这次的事,高大哥也和太子说是我发觉了你们……嗯,就说是我阻止的吧!” 高渐离脸上有一丝羞愧,像他这般实在的人,实在不好意思撒谎,然而为了保护妹妹,他还是窘迫道:“多谢姑娘——” “高大哥无需客气——”李妍兮知道他自尊心强,连忙道,“妍兮还有一件事要麻烦高大哥呢。” “姑娘尽管说,只要渐离可以做到,绝无半句推托之词!” 李妍兮便说了希望他把余幸安置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好好养伤,高渐离自然是满口答应,不一会便出去租了辆马车来,把余幸带走了。 235.第235章 熊鸣来了 趁着午时,李妍兮好好地补了个觉,因为是白天无需担心刺客,因此睡得倒也安稳,谁知刚一醒来茗瑶就告诉她说熊鸣来了。 熊鸣?熊鸣……是哪位? 刚睡醒,李妍兮尚有点迷糊,脑袋转了一圈才想起熊鸣是谁,额,她微微皱眉:“那个纨绔子弟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茗瑶无奈道,“我说你在休息不方便见客,他就死活要在外面等,无奈,我只等请他到琴房去等着了。” 李妍兮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梳好头才慢腾腾地出去,一进琴房,就见熊鸣悠然地坐在长案边喝茶,一点都没到人家家里拜访的感觉,敢情真是宾至如归了? 见到李妍兮,他也没有作客之礼,并不起身,却笑逐颜开拍手道:“哈哈,没想李公子竟是传闻中的海棠姑娘,昨日一见,真是让本公子吓了一跳!” 本公子?海棠姑娘? 李妍兮微微皱眉,径直走到她惯常坐的长案边坐下,悠悠道:“不知熊公子来我真如居,有何贵干?” 熊鸣放下茶杯,笑嘻嘻道:“倒也没什么贵干,只是昨天晚上听了姑娘的琴声,真是名不虚传,因而今天想来听姑娘再弹几首。” 哼,你算什么东西?你想听?本姑娘还不想弹呢! 心中虽然不悦,可是李妍兮还是秉承少惹麻烦的原则,何况对方还是闻名咸阳的小霸王,于是,她柔柔笑道:“真是可惜了,前几天我的琴坏了,鼓捣了许久,至今还没修好呢,想来要让公子失望了。” 熊鸣一怔,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筝,愣愣道:“那琴不是好好的嘛——” 李妍兮柔媚一笑:“公子不懂,这琴看起来是好好的,可是内里坏了,弹起来音律不准!” 熊鸣:“……” “所以——公子还是请回吧,等哪天我的琴修好了,定会吩咐人去请公子来听曲。”说着,她笑吟吟地起身行了个礼,“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希望公子能够让海棠送公子出去。” 熊鸣一怔,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敢给他下逐客令,心里蹭地冒气一股火来,登时就不爽了,掏出一大把银子往桌上一摔,气呼呼道:“本公子来看你,那是瞧得起你,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呢?那琴明明好好的,你偏说琴坏了,本公子就不信!” 说着哗啦站起身来就往琴案走去,在琴案边跪了下来,顺手一阵乱拨,哗啦哗啦的琴声如流水倾泻,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你看,这不好好的嘛!这不好好的嘛!”熊鸣不无得意道,“你以为本公子不懂琴吗?这琴声,一点问题都没有!” 哼,好歹他也是天天混青楼歌馆的,怎么会连秦筝的好坏都听不出来?! 看到他这么不识趣,李妍兮也不生气,依然笑吟吟道:“公子实在是聪明之人,说实在,这琴昨儿修好了,只是海棠今天身子不适,懒怠动弹,所以才推说琴坏了。” 说着便伸手揉着太阳穴,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公子也知道的,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身子不舒服的……” 236.第236章 明天再来 熊鸣是在青楼混久了的,一听李妍兮的话登时就明白了,不觉怔住了,额,这种事情不是女人们最羞于启齿的吗?怎么、怎么她竟然这般、这般毫不羞耻地说出来…… 然而,他依然不愿意就此罢休,要知道他熊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从小到大有几个人敢拂他的意?不行,今儿他就是来听琴的,因此无论如何都要听到琴! 他的语气缓了缓,只不过依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既然如此,姑娘就弹一曲吧,本公子只要听一曲就可以了!” 看到这个霸道无礼的小男生,李妍兮忽然想起初中的时候班里那个猖狂的、喜欢捉弄女生的男孩,唉,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小男孩,她还真的是有点头疼啊。 哎哎算了,不就是一首曲子嘛! 这种被家人宠坏的小男生,就像要不糖的孩子一样,若是不顺着他的意弹一首的话,他是肯定不会走的,于是,李妍兮决定妥协,走到琴案边坐下,弹了最简单、最短的——《两只老虎》。 一曲毕,琴声戛然而止,熊鸣愣了愣:“弹完了?”怎么他才闭上眼睛准备好好欣赏呢,怎么就弹完了? 李妍兮笑吟吟道:“弹完了。” 熊鸣眉头一皱,本想发脾气的,可是想想方才自己亲口说了只要听一曲就可以的,于是也不能强求,只得站起身来告辞:“既然姑娘弹完了,那本公子就走啦——” 李妍兮欢天喜地地将他送到门口,谁知临上车前,他转过头来笑嘻嘻道:“明天我会再来听姑娘弹琴的——” 明天……再来……明天…… 李妍兮:“……” 这天晚上,虽然她强烈要求茗瑶和她一起睡,可是,李妍兮还是忐忑不安,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敢入睡。睁开眼时已是近午时分,李妍兮竟然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呜呜,那些刺客到底会不会来啊?如果真的会来的话,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啊?这种感觉就像已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眼睁睁地等着死神到来的感觉,真是太痛苦了,呜呜,如果真的要来刺杀她的话,就赶紧来吧,不要让她再承受这么大的精神压力了…… 晚上被“刺客”折腾也就算了,白天还得被熊鸣折腾,第二天熊鸣果然如约而至,哦不,不是约,没人跟他约,是他强强要来的…… 这次他学乖了,不是要听一首,而是要听三首,而且还要长的,长的,长的…… 弹完曲子后,看到熊鸣得意洋洋的样子,李妍兮终于忍不住了,虽然不至于发作,却毫不客气道:“熊公子喜欢妍兮的琴声,妍兮倍感荣幸,然而妍兮已非群芳楼里的海棠姑娘,实在没办法天天应酬公子,希望公子往后不要来了!” 熊鸣果然就不爽了,乜斜着眼看着李妍兮,不可一世道:“本公子愿意来听琴,那可是抬举你了,你竟敢不识抬举!” “请公子恕罪——”李妍兮也冷冷道,“真如居是我的私人住宅,而不是开门迎客的歌楼酒馆,公子愿意来,也得我愿意让公子来才行!” 237.第237章 不敢高攀 “你——”熊鸣气得直跳脚,怒目圆瞪道,“那、那长安君为何就可以天天来?!” 李妍兮冷冷道:“因为,长安君是妍兮的朋友。” 是的,成蛟把她当朋友,以礼相待,在她面前从来没有半分的傲慢,也从不以王室子弟自居,他尊重她,而不是仅仅把她看作卑贱的青楼女子。而这个熊鸣,呵呵…… 熊鸣气得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哼,什么朋友!本公子知道,有了长安君这个贵客,你就看不上本公子了!” 什么?贵客? 李妍兮心中冷笑,忽然觉得无语,已经懒得和这个小男生斗嘴了,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谁知,李妍兮那略带轻蔑的眼神让熊鸣心中不自在起来,登时恼羞成怒,重重地一拍桌子,决定以牙还牙,于是邪笑道:“哼,长安君已经娶了夫人,估计也没时间来照顾你了,不如跟了本公子如何?本公子虽然不能三媒六聘把你娶去当正室,不过绝对不会像长安君那么无情,无论如何都会把你收到府中当侍妾的!” 李妍兮气得双手发抖,真想冲上去狠狠盖他几巴掌,若是在21世纪受到这种言语侮辱,她绝对二话不说就这么做了,反正她是李家大小姐,有权有地位,要私了的话有的是钱,要对簿公堂的话她请得起大律师,哼,怕他不成! 可是,在这个时空里,她只是一介身份卑微的“青楼女子”,若是真的打了这个纨绔子弟,那就等于打了楚系势力的脸,昌平君和华阳太后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说,得罪了熊鸣就等于得罪昌平君和华阳太后,得罪熊鸣就等于得罪昌平君和华阳太后……她心中默默地念着,得罪熊鸣就等于得罪昌平君和华阳太后…… 于是,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努力堆起明媚的笑容,努力笑意盈盈柔声道:“公子真会说笑,妍兮地位卑微,从来不敢想要高攀长安君,更不敢高攀公子——” “哼,什么不敢高攀?”熊鸣冷哼了一声,不无嘲讽道,“女人还不都一样?见钱眼开!只要本公子给的钱够多,你们自然会争相服侍!” 李妍兮继续压下心中的怒火,看着他那张可恶的嘴脸,真想不明白人和人怎么会差别这么大。他和成蛟也就差不多年纪,可是和成蛟一比,天啊,简直一个是天上的白云,一个地上的污泥(也就是黑土)! 忽然,她心生一计,决定好好利用一下他,哦不,是给他一个机会,于是,她笑吟吟道:“如果公子真的有心娶海棠(注意,她又自称海棠了)为妾的话,那么,只要让海棠看到公子的决心就够了——” 熊鸣愣了愣,不明白自己说得这么难听,为何她却一点都不生气,不生气也就罢了,竟然还……真的愿意嫁给他为妾?! 看到他一脸的不信,李妍兮悠然一笑,柔声道:“公子想错了,并非天下的女人都喜欢钱,其实女人最想要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所以,只要公子愿意让海棠看到公子的决心,那么,海棠愿意侍奉公子一辈子!” 238.第238章 惊为天人 哇,一辈子啊…… 看着李妍兮美得让人睁不开眼的脸,熊鸣登时就呆住了,差点流下口水来——不是吧,这个女人是说真的……她、她真的愿意嫁给他……为妾? 哇哈哈,那真的是太好了,前天晚上在晚宴上看到她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惊为天人,后来又听了她的琴声,他登时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可惜,她却是传说中那个“与成蛟关系非比寻常”的海棠姑娘,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普通的青楼女子,哦不,就算不是青楼女子也可以,只要不是成蛟喜欢的女人,他都可以花几十两银子买下来,这世界上,没有他熊鸣得不到的女人! 虽然顾虑到长安君而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怎奈心痒难耐,哦不,是心动不已,因此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打听到李妍兮的住处,然后死皮赖脸地来了——就算不能一亲芳泽,能一睹芳容,一听琴音也是好的嘛! 原本,他还担心成蛟知道他来真如居会不高兴呢,虽然他有昌平君和华阳太后撑腰,也不怕区区一个成蛟,可是成蛟毕竟是秦王的亲弟弟,他实在不想和他搞得不愉快。没想到,李妍兮竟然亲口说……愿意嫁给他为妾?! 哇哦,既然李妍兮自己都这样说了,那就算成蛟知道了也不能怪他横刀夺爱了吧? 熊鸣偏着头,微微挑眉道:“姑娘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李妍兮嫣然一笑,“海棠所说句句属实,公子如若不信,那海棠也没办法了。”说着微微皱眉,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来。 “信信信!”熊鸣不迭点头道,“本公子信——姑娘说的话,本公子都信!” “那公子愿意让海棠看到公子的决心?”她娇笑道,眼中是温柔似水的妩媚。 “哈——姑娘且说,要本公子干什么?”熊鸣边说还边挑了挑眉,眼中有一丝挑/逗。 李妍兮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戴着海棠的面具,巧笑倩兮。她坐了下来,翘着兰花指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娇滴滴道:“只要公子愿意替妍兮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哦?什么事?”熊鸣心中得意——哼,不就是做一件事嘛,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他熊鸣做不到的?别说是一件,就算是一百件,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李妍兮直了直身子,柔声道:“公子可听闻前几天渭风雅苑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 渭风雅苑的灭门惨案?哈,那是近来咸阳城里街谈巷议的头等大事啊,他如何会不知道?只是……她要他做的事和那起灭门惨案有关? “那件事,大家都知道了,本公子又岂会不知?”熊鸣防备地看着她,“只是,姑娘要我做什么?” “希望公子代海棠去祭奠一下死者……”说着,努力挤出泪水来,哦不,也不用努力挤出泪水来,虽然她总共才见过那余仲几面,可是他到底是个可敬的老人家,再加上他的子孙们李妍兮也都见过,因此想起这件事来,仍会潸然。 “哦?”熊鸣惊讶地看着李妍兮,“姑娘和那、那家人认识吗?” 239.第239章 我见犹怜 “正是——”李妍兮红着眼眶,登时就在心里想好了要扯什么谎,于是低声道,“不瞒公子说,海棠在群芳楼时,那家的掌柜是海棠的常客,而且待海棠不薄,有一次海棠远房表姑病重急需银子,那掌柜的恰巧要去魏国,于是代海棠给姑妈捎了银子去。” 说着,伸手拭了拭眼角,哀哀欲绝道:“若只是如此也没什么,只是个顺水人情罢了,后来姑妈来了信海棠才知道,原来海棠捎去的几两银子根本不够姑妈治病,那掌柜的心肠好,给了姑妈三十几两银子,正因为有了那笔银子,姑妈才有钱请医治病。” “公子有所不知,海棠自小父母双亡,姑妈就是海棠最亲的人了,因此,对海棠和姑妈来说,掌柜的恩情重如泰山,海棠岂可不报?!” 熊鸣一听,自然信了她的话,只是仍然疑惑:“那——姑娘为何自己不去呢?” 李妍兮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哽咽道:“公子有所不知,不是海棠不去,而是海棠不能去啊!” “为何不能去?!” “不瞒公子说,海棠害怕……”说着,她扑闪着大眼睛,我见犹怜地看着熊鸣,眼中是盈盈欲滴的泪,“公子且想,他们一家是被人杀害的,因此,肯定是结了什么仇家,若是海棠去了,那歹徒以为海棠和余家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那、那海棠可怎么办……” 熊鸣听了登时不悦,眉峰一拢,气呼呼道:“哼,欠人家恩情的是你又不是我,本公子为何要替你去?!” 哼,果然是青楼女子啊,真是虚伪,明明怕死又薄情,可是偏偏要做出情深义重的样子来,既然想偿还人家的恩情,为何不自己去!他熊鸣才没那么傻呢,干吗替她去送死?! 李妍兮嘴角轻轻一扯,轻笑道:“所以,海棠才说要看一看公子对海棠的心啊!” 熊鸣一怔,登时明白过来——这女人,是想看看他愿不愿意为她冒险…… “呵呵……”熊鸣干笑了两声,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杯中的茶水早已冰冷无味,熊鸣不悦地把杯子推到一边,勉强将那透心凉的茶水咽了下去。 李妍兮见状,连忙上前来倒去那杯中的茶水,重新斟了一杯热茶捧到熊鸣面前,熊鸣低头看着她莹润如玉修长如青葱的手指,再抬头看着她娇美的脸庞,心跳不觉加快,登时又春/心荡漾,哦不,是心动不已了…… “如何?”她将茶杯往熊鸣脸上凑了凑,盈盈笑道,“公子可愿意让海棠看看公子的决心?” 熊鸣拧着眉,心中着实不爽,不是因为不想做这种事,而是有种被威胁的感觉,额,也不算是被威胁,而是这种做交易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啦。 哼,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次不是有人乖乖地捧到他面前来,毕恭毕敬地奉上,唯恐慢了他会生气呢。可是,这个女人竟敢和他做交易,他为什么要和她做交易?如果他不去,她就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 240.第240章 强人所难 不对,可是,她是成蛟的女人啊! 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和成蛟抢女人……额,好像有点麻烦吧?再说了,若是让华阳太后和爹爹知道他为了个女人和成蛟争风吃醋,那他们只会责骂他,绝对不会帮他的…… 仔细想想他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啦,不就是替她去祭奠一下死者吗?也不一定真的就会被歹徒盯上吧?再说了,就算歹徒看到了又如何?谁不知道他熊鸣是昌平君的长公子?出入奴仆成群,愿意带几个侍卫就带几个侍卫,那些歹徒伤害得到他吗? 嗯,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让这个女人看看他的“决心”,不就是祭奠一下死者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熊鸣的眉头舒展开来,重重地拍了一下长案霍然站起身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慷慨激昂道:“本公子就代你去!” “公子愿意去,那是最好不过了——”李妍兮嫣然笑道,“只不过,既然是考验,那么海棠还有三个条件——” 熊鸣微微一皱眉,撇撇嘴道:“还有什么条件?!” “第一,希望公子能正午时分去,因为正午时分阳气最重,此时去祭奠死者对公子来说最好——”说着,一脸关切地望着熊鸣,秋水剪眸看得熊鸣心旌摇荡,不迭点头。 见他点头,李妍兮心中欢喜——呵呵,当然得大白天去才能让更多人看到啦! “第二嘛,妍兮希望公子最好多带几个仆人去,越多越好,这原因嘛,当然还是因为海棠担心公子的安危——”说着,樱唇微微嘟着,一副娇媚无比的模样,熊鸣看到她满心满眼都是关切,心中不知有多高兴。 “那是自然!”熊鸣朗声道,“这算什么条件?姑娘都是关心本公子,本公子一定会注意的!这第三呢?”看样子,这第三个条件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第三嘛,希望余氏一门出殡时,海棠希望公子能代海棠去送殡——”嗯,对熊鸣来说这个比较难,但却也是她的计划中最关键的一部分,不知道这家伙愿不愿意答应…… 果然,熊鸣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不悦地看着瞪着李妍兮,气鼓鼓道:“去祭奠一下就可以了,为何还要送殡?!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哼,要他堂堂昌平君府的长公子去给几个平民百姓送殡,这、这也太难为他了吧?再说了,这种事若是被那些世家子弟知道了,不知道要借机取笑他多久呢! “正是强人所难,才能见公子的真心!”李妍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心思来,只见他先是不悦地拧着眉,随即眼中渐渐泛起一丝怒意,想来是无法下结论了? 这个小男生,从小被娇惯坏了,谁敢拂他的意给他气受?因此,碰到这种令人左右为难的问题,他忽然厌烦起来,觉得要做出选择真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于是决定不去做这种选择了,撇撇嘴冷笑道:“哼,本公子若是不去,姑娘又会如何?” ——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241.第241章 一言为定 谁知,李妍兮却笑了,淡淡一笑,悠悠道:“去不去是公子的选择,海棠又能如何?所谓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公子不去,海棠也无所谓,只是不能嫁与公子为妾了!” 原本她也是见这熊鸣天天来纠缠所以临时想出了这个计谋,既然他不去,那也好,省得她接下来还得费神想若是熊鸣真的去了,她又该如何脱身,不当熊鸣的妾呢。没想到他不去,那倒省了些心思呢! 听到李妍兮说得如此轻巧,眼中隐隐约约有一丝胜利的喜悦,熊鸣登时又不爽了,真想拿个布袋来当场把她抗回家去,可是,她是成蛟的女人啊…… 于是,熊鸣豁出去了,一咬牙一跺脚道:“好!我去!我若去了,姑娘就要嫁我为妾,一言为定!” 他……真的要去? 看到他一脸悲壮的样子,想来是真的决定豁出去了,不知为何,李妍兮心中竟有隐约的不安,可是这话既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自然不能反悔,于是只得点头道:“是的,一言为定!” “那好——”成蛟起身往外走,来到廊上抬头看了看天空,眯着眼道,“看样子现在也差不多午时左右,我这就去渭风雅苑代你祭奠死者。”说着便吩咐一个随从回家多叫十几个侍卫去渭风雅苑门口等他。 “如何?”他挑眉看着李妍兮,“海棠姑娘可看到本公子的决心了?觉得如何?” “很好——”李妍兮嫣然一笑,“公子愿意为海棠做这些事,海棠感激不尽——” “哈哈哈——”熊鸣高兴地笑着,边笑边往外走,“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明儿做完了姑娘交代的事,本公子就来带姑娘回府,到时候,你才能看到本公子的决心呢!”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妍兮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如果熊鸣真的大张旗鼓地去祭奠余家的人,那么那些刺客知道熊鸣和余家有关系的话就不敢继续行动,那么,她也能安全了。 是吧?是这样的吧? 毕竟熊鸣背后是昌平君和华阳太后为代表的整个楚系势力,魏国派来的那些刺客看到熊鸣去祭奠余家的人,肯定会猜疑熊鸣和余家有关系,若是再看到熊鸣去为死者送殡,那么就会确信熊鸣和余家关系匪浅。 考虑到楚系势力,魏国刺客就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再继续在秦国探访、查询,只要魏国刺客离开秦国,那么她就安全了。这就是她情急之下决定将计就计想出的计策,无论如何,能够利用一下这个小霸王也好嘛。 再说了,与其死在刺客的剑下,还不如嫁给熊鸣为妾;哦不,也不是这个意思啦,怎么说呢?应该说是解决“如何才能不嫁给熊鸣为妾”这个问题比解决“如何才能不死在魏国刺客的剑下”这个问题容易多啦! 所以,她还是先利用熊鸣逃过魏国刺客的刺杀,然后再去想该如何脱身吧!毕竟,熊鸣是如今她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浮木了,说实话,这两天她夜不安寝,真的是焦头烂额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向成蛟求救,可是她不想连累成蛟,更害怕将他牵扯进任何灾难之中。 而和成蛟比起来,熊鸣是更好的人选,因为熊鸣背后的楚系势力比成蛟背后的韩系势力强大许多。楚系势力有足够的威慑力,可以让魏国刺客不战而退,也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抵住任何冲击,因此,熊鸣是最合适的人选! 242.第242章 丧尽天良 果然,第二天熊鸣去给余仲一家送殡了,出殡这日,李妍兮和茗瑶也一袭白衣,女扮男装挤在人群之中看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城去。 因为这是轰动咸阳的灭门惨案,所以这日来凑热闹,哦不,应该说是来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很多,大大小小九副棺材从街上经过的时候,许多人都潸然泪下,李妍兮也默默地低下了头,在心里为他们默哀。 无论是谁,每条生命都值得尊重,就算是路边一条流浪的小狗都有活下去的权力。而眼前经过的丧葬队伍……却是九条人命,九条人命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再不仁也会让蚂蚁苟且,也会让老鼠偷生,而那些暴徒杀死的却是人,九个活生生的人。所谓的国家利益政治利害李妍兮都不懂,她只懂得每一条生命都该得到尊重,只知道无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原因,都没有权力剥夺他人的生命! 那些暴徒,真是惨绝人寰! 秦法严苛,自从商鞅变法之后秦国民众都渐渐自觉地遵纪守法,因此秦国秩序井然治安良好,几乎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如今发生了如此丧尽天良的灭门惨案,咸阳城里人心惶惶,再加上流言纷纷,咸阳城里的百姓忽然人人自危起来,从前热闹非凡的六国商坊如今也冷清了许多,一入夜许多店铺就关起门来。 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样耸人听闻的事,秦国贵族们自然都觉得没面子,而且对秦国的法律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挑衅,因此秦王大怒,限廷尉府一个月之内破案,据说负责监察此事的就是昌平君——这对李妍兮来说,就更加有利了! 这些都是李妍兮在围观的群众口中听来的,挤在人群中时,李妍兮除了耳听八面之外还不忘眼观四方,和茗瑶两人跟着送葬的队伍走了整整一条街,认真观察人群中的可疑人物。 然而人那么多,一个个看起来面容各异,或哀戚,或悲叹,或愤慨,或面无表情,或幸灾乐祸,她实在看出谁比较可疑。 直到快出城时,在拐角的一条小巷里看到一个挑着担子的农人戴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斗笠,一双敏锐的眼睛似乎正留心观察送葬的人。 这天是阴天,而那个农人竟然还戴着那么大的斗笠,而且看他的穿着打扮好像是农人,可是身上的衣服颇干净,鞋底也没有像其他的农人那样沾满了泥,李妍兮据此判断,这个人也许是来观望的了。 于是,李妍兮努力挤在离那个“农人”最近的人群里指着前方的熊鸣大声道:“哎呀——各位看看,那个年轻的公子不是昌平君的长公子吗?真是奇怪,昌平君的长公子为何会来给余家的人送葬?” “据说秦王大怒,要求廷尉府及时破案,负责督查这起灭门惨案的就是昌平君,你说这长公子来送葬,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茗瑶也提高了声音道。 围观群众甲也好奇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这个长公子经常去渭风雅苑吃饭,和掌柜的认识呢?” 243.第243章 良辰吉日 “这就不对了——”李妍兮高声道,“若只是认识而已,一炷香已足以表哀情,为何还要来给他们送葬?” 茗瑶也连忙朗声道:“那——依你的说法,昌平君的长公子和余家的人应该挺熟的喽?” “谁知道呢——”李妍兮做出一副八卦爱好者的样子,神秘兮兮道,“据说昌平君人脉极广——额哼,所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嘛,说不定昌平君的长公子也和这家人……熟识呢,呵呵呵……” 说话之间送葬的队伍就过去了,李妍兮再拿眼去睨那个戴着斗笠的农人时,只见他已骤然消失,李妍兮伸手轻轻地扯了扯茗瑶的衣角便挤出了人群,茗瑶也跟着挤出了人群,不一会儿不明真相围观群众三三两两地散去,李妍兮和茗瑶也赶紧往家跑——要在熊鸣到之前赶回真如居啊! 回到家,李妍兮慌忙换下男装梳妆打扮,刚刚打扮好就听到熊鸣叫门的声音:“哈哈——本公子来啦——海棠姑娘,还不赶紧来给本公子开门——” 茗瑶赶紧跑去开门,熊鸣就像打了胜仗荣归故里的大英雄似的,刚踏进院子就大声嚷道:“本公子回来了——本公子回来了——” 李妍兮笑吟吟地迎了上去,站在廊上朝他盈盈一拜:“海棠谢过公子——” 熊鸣昂着头趾高气扬道:“本公子说到做到,海棠姑娘你可不能食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海棠怎么会食言呢?”李妍兮轻笑道,心下早已有了打算。 “那真是太好了!”熊鸣立马笑逐颜开,几步跨上台阶,一把抓过李妍兮的手笑嘻嘻,“既然如此,今儿你就跟本公子回府,我吩咐人帮你收拾行李——” 双手被熊鸣抓住的瞬间,李妍兮本能地想缩回手来,谁知他抓得那么紧,她根本就抽不回来,再一细想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明显地对他表示排斥,否则他会不高兴。他若是不高兴,那么说不定就难办了! 呵呵,不就是抓一下手嘛,又不会少几块肉,再说了,还是被这么秀气的小鲜肉吃豆腐,呵呵呵,就当是和杰克握手啦——杰克是她妈妈养的一条哈士奇。 因此,李妍兮笑着任熊鸣握住自己的手,抽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不急不急——公子忘了,今儿公子才去给人送葬,今儿咱就成亲,那……好像不大吉利吧?” “哈,那有什么,本公子不介意!”熊鸣撇嘴道。 “可是,海棠介意——”李妍兮双眸盈盈地望着他,“海棠希望公子能挑一个良辰吉日娶……哦不,是接海棠进门。一个好的日子就是一个好的开端,海棠希望能够和公子白头偕老,希望能侍奉公子一辈子,所以,海棠介意——” 熊鸣虽然恨不得立马就将她带回府去,可是看李妍兮惹人怜爱的小眼神,心立马就软了,忙笑道:“那好,那就挑个良辰吉日再接你回去,不过——”说着,轻轻地摩挲着李妍兮光滑的手背,暧昧道,“晚上本公子要留在这里!” 什、什么?留在这里?! 李妍兮心中一凛,差点没跳起来,愣愣地看着熊鸣得意洋洋的嘴脸,登时觉得不妙…… 244.第244章 正该如此 然而,熊鸣只顾着高兴,根本就没看到李妍兮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不悦,继续得意忘形道:“姑娘今天晚上可要好好伺候本公子,哈哈——” 哼,伺候? 李妍兮心中冷笑,脸上却依然笑容明媚:“公子若是能留在这里,海棠自然欢迎,只是……这样……只怕不妥……” “哦?有何不妥?”看到李妍兮欲言又止的模样,熊鸣微微不悦。 “不瞒公子说……”李妍兮吞吞吐吐道,“海棠今天晚上约了长安君……” “什么?长安君?”熊鸣差点跳了起来,不悦地嚷道,“你为何要约长安君?!如此说来,你今天晚上要陪他,不陪我喽?可是你自己答应要嫁我为妾的,如今你、你怎么可以反悔?” “海棠不是反悔——”李妍兮柔声安抚他道,“公子稍安勿躁,且听海棠说。”说着便引他进了琴房,沏了一杯热茶捧到他眼前,笑吟吟道,“公子忘了,海棠如今和长安君尚未了断,因此,海棠今天晚上约长安君来,是想和他说清楚。你懂吗?” 说清楚? 哦,熊鸣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喜道:“哈哈,正该如此,正该如此!还是姑娘想得周到,姑娘是该和成蛟说清楚,否则他还以为是我抢了他的女人呢!你可得告诉他,是你自己愿意跟我走的啊——” 抢了他的女人? 额,这说服听起来怎么有点……不舒服。 “正是!”李妍兮道,“因海棠相信公子今日一定会去给余家的人送葬,因此晚上才约了长安君,准备和他好好说一下,这样,长安君才不会误会了公子。” “正是正是——”熊鸣连连点头。 “所以,黄昏时分公子就需回去!最好不要和长安君遇上!” 熊鸣微微一怔,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侧着头睨着李妍兮,悠悠道:“你不会是在唬我的吧?” “海棠哪里敢唬公子?!”李妍兮娇嗔道,“公子真是误会海棠了,海棠对公子的一片心意天地可鉴,否则,海棠为何愿意选择跟着公子?” 哼,那还不是因为你看到成蛟娶了韩国王族的女子,不可能娶你了,所以想趁机投进我怀里来,下辈子好有个依靠? 熊鸣虽然霸道但却是个聪明的孩子,因此疑心未消,微微皱眉道:“姑娘真的是要见长安君?” ——额,不会是要半夜偷偷逃跑吧?嗯,这个女人非比寻常,估计真有这种可能,看来晚上得派几个人在真如居外面监视了…… “那是自然——”李妍兮边缓缓地斟茶边柔声道,“海棠已经约了长安君,公子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在真如居外面监视。” 看到她似笑非笑,眼中隐约邪气,熊鸣不觉一怔,拿着杯子的手抖了抖,杯中的茶水洒了出来…… “哎呀——”看到茶水洒在熊鸣手上,李妍兮慌忙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放在案上,然后掏出手帕来轻轻地擦去他手背上的茶水,娇娇柔柔道,“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烫伤了?” 245.第245章 吃她豆腐 “呵呵,姑娘真会说笑……”熊鸣一个激灵,忙缩回手来,笑道,“没事,本公子又不是纸糊的,沾几滴水又不会死。” “公子金枝玉叶,若是烫伤了,那海棠真是罪该万死了!”李妍兮一脸歉意道,“再说了,公子若是烫伤了,海棠也会心疼的——” 熊鸣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将她的话视为青楼女子惯常的应酬之语,唇边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姑娘的话,本公子该信吗?” “信不信由你——”李妍兮微微扬了扬眉,站起身来悠悠走到窗边,看着阳光铺满了院子,墙角的青苔苍翠欲滴,煞是好看。 熊鸣也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来就要揽她的腰,李妍兮轻轻一侧身,不着痕迹地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天真无邪地望着他,指着窗外的日影道:“公子你看——天色将晚,若是公子不信,可以留在这里看看长安君会不会来。” 熊鸣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李妍兮只当没看见,熊鸣含怒瞟了她一眼,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搂进怀中,李妍兮一点都不挣扎,温顺地任他搂着,她知道什么叫以进为退,这种时候若是惹怒了他,那可没好果子吃。 原想她会挣扎的,谁知她竟温顺得像只猫儿似的,熊鸣虽然觉得意外,可是方才那丝怒意瞬间烟消云散,心中不觉泛起一丝得意——哼,这女人,还算识趣! 他颇满意地搂着李妍兮,正想上下其手的时候茗瑶却推门而入,看到他搂着李妍兮,茗瑶似乎也不惊讶(也许是见惯不怪了?),径自走到案边将茶水放下,淡淡道:“已经加了水换了茶叶,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李妍兮早已趁机从熊鸣怀中挣脱开了,朝茗瑶投去感激的一瞥,又挤了挤眼道:“晚上长安君要过来,你准备一下。” “是——”茗瑶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便退了下去。 见到茗瑶走了,熊鸣又想动手动脚,李妍兮连忙不着痕迹地闪开,莲步轻移走到长案边添茶,熊鸣微微丧气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接过她递过来的热茶,眼中有一丝不悦。 “还有一件事,海棠必须提醒公子——”李妍兮柔声笑道,“公子要带我回府的事,公子一定要记得和昌平君说。” “哦?为何要说?”不就是带个歌姬回家吗?这种事他以前也经常做,父亲和母亲根本就不会过问,为何这个女人却要他告诉父亲?! “因为——海棠和别的女人不同——”李妍兮挑眉道。 “有何不同?”他乜斜着眼看着她,脸上一副“你也只不过是个贱货”的神情,唇角的讥讽没有丝毫的掩饰,一目了然。 李妍兮早已料到他会这样想,别忘了,他是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根本就不会把女人当人看,然而看到他眼中的轻蔑,李妍兮心中的怒火还是忍不住冒了起来。 她努力,努力,努力按下心中的怒火,再也笑不出来了,冷冷道:“因为,海棠是长安君的女人!” 246.第246章 无动于衷 听到李妍兮又提长安君,简直就是把长安君当挡箭牌了,熊鸣的怒火蹭地冒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派,“啪啦”一声,茶水又漾了出来,湿了桌子。 啊呀,好烫…… 那茶水是茗瑶方才刚加的,还滚烫滚烫的,一下子泼洒出来,熊鸣的手立马就被烫得通红,他忍不住眉头紧皱,“嘶嘶”地吸气,轻轻地甩着手想减轻疼痛。 这次,李妍兮可是无动于衷了,她冷冷地看着他,甭说是掏出手帕来替他擦了,根本就恨不得把茶壶里的水也泼到他脸上——哼,真是活该啊!自作孽不可活! 难道你就不能安静地当个美男子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又是摔杯子又是拍桌子的,真是老天有眼啊,看你再犯贱! 看到李妍兮竟然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熊鸣更加不爽了,恶声恶气道:“怎么?这次本公子被烫到,你就不心疼了?” 李妍兮冷冷道:“公子又不是纸糊的,沾几滴水会死吗?” “你——”熊鸣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双目圆瞪地瞪着她,忽然长袖一扫,“哗啦啦”将案上的茶杯茶壶都扫到地上。 李妍兮站起身来从碎了一地的茶杯茶壶上跨过,径自走到门边,看着熊鸣冷冷道:“公子请回吧——公子回去告诉昌平君一声,若是昌平君允许了,公子明日再来带我回府。到时候,海棠绝无半句怨言,一定乖乖地跟公子走!” 熊鸣毕竟年幼,被李妍兮这么一激,大少爷脾气登时就上来了,声色俱厉道:“本公子就不走,明明昨日你亲口答应要嫁给我为妾的,如今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你却反悔了,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吗?!” “不是海棠反悔——”李妍兮缓了缓语气道,“而是海棠好心提醒公子这件事应该告诉昌平君而已!” “为什么要告诉我爹?他不会管这种小事的!”熊鸣气呼呼道。 “他会管,他一定会管——”李妍兮冷冷道,“若是普通女子昌平君自然不会在意,可是——” “可是——你是成蛟的女人?”熊鸣挑眉道,“那又如何?是你亲口答应要嫁给我的,只要你不反悔,成蛟又能对我怎么样?” “是的,海棠是答应过公子了,而且,海棠决不食言,只是,海棠好心提醒公子一下,这件事最好还是让昌平君知道一下……” “好——”熊鸣大声打断李妍兮的话道,“我这就去同我爹说一声,是不是只要我告诉我爹了,你就愿意随我回府?” “是!”李妍兮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不过,她有八九成的把握,昌平君一定不会答应熊鸣娶她的,因为,她是“长安君的女人”,又是夏太后的座上宾,熊鸣带她回去,不就等于在昌平君府中安插一个眼线吗? 到处安插眼线这种事昌平君做得多了,平时也警惕着不要让闲杂人等混进府中,就算买一个丫鬟都要好好调查一番,何况是李妍兮这种一看就是夏太后和成蛟的人的人?因此,昌平君一定不会傻到让夏太后的人进到自己府中,也定然不会同意熊鸣带她回府! 247.第247章 成全你们 这就是李妍兮要求熊鸣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昌平君的原因,也许,昌平君会是她的另一根救命浮木,会帮她拜托这个困境。呵呵,只要昌平君反对,那么,她就可以脱身了。 而且,估计也只有昌平君能“救”她了吧?呜呜,那个熊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老子和华阳太后的人啊…… “为何一定要和我爹爹说?”熊鸣毕竟年幼,根本就想不到那深层的的原因,拧眉道,“你是长安君的女人又如何?难道我爹爹还会怕了长安君不成?” 李妍兮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不是你爹爹会怕长安君,而是、而是——我希望我们的爱情能够得到昌平君的祝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幸福!” 对!电视剧里的台词都这样说的,这种时候拿来唬弄唬弄这个小鲜肉估计还说得通! “什么祝福?!”熊鸣像看着怪物一般看着李妍兮,不知她为何说这么奇怪的话,“姑娘今天若是不想跟我走,何不明说?却非得扯上我爹来搪塞——哼,我知道,姑娘今天晚上想和长安君共度最后一个良宵,既然如此,本公子就成全你们。” 他终于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站在李妍兮面前冷笑道:“反正,本公子也不急这一天,今天晚上你就和成蛟好好告别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什么车上他爹来搪塞?什么最后一个良宵?什么成全?这么说——他的意思是不会告诉昌平君咯?!不行,这怎么可以?! 于是,李妍兮连忙追了上去,可是熊鸣已经上了马车,看到垂着的车帘,李妍兮忽然又不想叫住他了——算了,反正和这个小鲜肉说了这么久也说不清,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还是看着办吧! 因担心熊鸣真的会派人来监视她,所以李妍兮便让茗瑶偷偷去长安君府上请长安君今晚务必要到真如居来,看到茗瑶郑重地说“务必要来”,成蛟的心不禁提了起来,担心李妍兮有什么事,因此连晚饭也顾不上吃,茗瑶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出门往真如居去了。 心急如焚地赶到,却看到李妍兮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等他,门上挂着一盏风灯,昏暗的灯光下,她一袭白衣——不知为何,她素喜白衣——见到他就像见到了大救星一样,眸光煜煜。 “长安君您终于来了,海棠等了您好久!” 听到她娇滴滴地自称“海棠”,成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来,疑惑道:“你、你怎么了?” 李妍兮作势扶住他的手,却暗暗地捏了捏他的手臂,成蛟登时会意,忙朗声道:“春寒料峭的,让海棠姑娘在风口等了这么久,成蛟真是过意不去。”说着便和李妍兮携手走进真如居。 进了琴房,李妍兮似乎松了一口气,方才站在门口等成蛟的时候,她似乎真的看到一个行迹鬼祟的人,原本以为是熊鸣派来监视她的,可是认真一看竟然好像是……白天在街上见到的那个戴着一顶大斗笠的“农人”? 李妍兮吓了一大跳,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只怕那个人会随时抽查一把短刀来刺进她的心脏——呜呜,不要啊,她可不想死呢…… 248.第248章 形迹可疑 正想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进屋去躲起来,忽然看到两个佩着长剑的人大摇大摆地走来,那两个人她也认得,就是白天熊鸣带在身边的人,哼,也是,也只有熊鸣那个小霸王敢明目张胆地派人来监视她! 李妍兮不觉松了一口气,连忙对熊鸣的那两个侍卫朗声道:“这两位大哥不是昌平君府上的人吗?为何到我这里来了?” 那两个侍卫一愣,正想回答,李妍兮又忙朗声道:“可是熊鸣公子派你们来这里保护海棠的?”她故意把“海棠”两个字说得很大声、很清晰。 那两个侍卫就是熊鸣派来监视真如居的人,只是没想到李妍兮会站在门口,因此走进巷子来就被李妍兮撞上,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才妥当呢,没想到李妍兮自己倒先妥妥当当地说了,于是连忙道:“正是正是!公子派属下来保护、保护姑娘!” “有劳两位大哥了,夜寒风冷,两位大哥何不进屋去喝杯酒暖暖身子?” 那个比较高的侍卫一听,便欢喜道:“那敢情好,多谢姑娘了——”说着便搓着手就要往屋里去,却被另一个较矮的拉住了。 那较矮的侍卫忙笑道:“耶,我们既然是来保护姑娘的,如何还能贪杯?再说了,公子交代我们一定要外面好好守着,因此不敢劳烦姑娘,还请姑娘装作没看见我们,请便吧!” 那个较高的才讪讪地退了回去,嘿嘿笑道:“李兄说得极是,不敢劳烦姑娘,姑娘请便。” “那就多谢了——”就在这时,终于看到那个疑似刺客的人消失在一条支巷里,李妍兮微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马车声,那两个侍卫也忙躲了起来。 因此,方才在门口,李妍兮自然得演好自己的戏好让那两个侍卫回去向熊鸣“好好报告”喽。 进了琴房,看到李妍兮松了一口气,成蛟才低声道:“怎么了?难道有人跟踪姑娘吗?” 李妍兮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想说——是啊,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成蛟帮不上她的忙倒是其次,主要是她不想连累成蛟,无论是什么事情,他知道得越少越好,越少越好…… “没事——只是——”只是如果说没事成蛟也不会信的,于是她笑吟吟道,“只是我担心公子被人跟踪了,因此才……” “哦?我为何会被跟踪?”成蛟疑惑道。 呵呵,你为何不会被跟踪?你的那个宝贝王兄估计就派人跟踪你了呢,还有夏太后和昌平君,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也派人跟踪你了?否则,这两三个月来你为何会接二连三地遇刺?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 只不过,和他说这些也没有,徒增他的烦恼而已,再说了,只要她不小心说句嬴政的不是,这个“王兄控”就会跟她翻脸…… “也不是啦……”李妍兮笑嘻嘻道,“只是之前你三番五次遭行刺,因此小心一点终归是好的。” 哦,原来如此啊,说得也有道理…… 果然,听了李妍兮的话成蛟就不再疑心了,忙问道:“这么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249.第249章 意大利面 额,也没有什么事啦,只是不小心撒了个谎找你来圆谎一下。 “夫人可以好多了?”李妍兮担忧道。 什么?她找他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虽然知道她是关心韩嫣,可是不知为何,他心中还是泛起一丝莫名的惆怅,唉,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嫉妒韩嫣?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在乎他? “好多了——”成蛟似乎扫了兴,低声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件?” “啊?额,呵呵,是的……” 成蛟不觉自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遇上了什么急事,连饭都不吃就赶来了呢!” “啊?你还没吃饭吗?那我让茗瑶给你煮点东西吃,你想吃什么?” 成蛟偏着头想了想,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日李妍兮给他做的那个超好吃的面,叫什么来着?嗯,对了,好像是叫、叫怕死他! “怕死他,怕死他——上次你给我做过的怕死他,我想吃那个。” 什么……怕死他?李妍兮不解地看着成蛟。 “就是那个面啦,很好吃的面,你加很多油来着——” 哦!他想吃的是Pasta啦!不就是意大利面嘛?那还不容易! 只是——她什么时候给他做过意大利面了? 想了想,李妍兮终于想起来,原来之前有一次他来真如居,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午饭时间,她忽然很想吃学校附近那家意大利餐厅的意大利面,可是呜呜,她没那么大的本事穿越两千年的时光回到21世纪啊…… 于是,她便让茗瑶做了面条,然后她做了意大利面。没想到,成蛟吃了后觉得好吃,问她叫什么,她就说是Pasta……呵呵,怕死他……亏他还记得! 于是,李妍兮便去厨房看了看,正好有生面条,于是,李妍兮便给他做了一盘怕死他,看成蛟吃得津津有味,李妍兮心生一计——哇塞,她为何不去开一家意大利餐厅大赚一笔呢? “好吃吗?”她睁着亮晶晶的眸子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好吃。” “真的那么好吃?”李妍兮再次确认道,“你可要说实话哦,真的很好吃吗?” “若是不好吃,我会叫你做吗?” 额,说得也是…… 那好,既然如此,她就去开家意大利餐厅,不,也不一定要意大利餐厅,普通的餐厅就可以啦!餐厅里什么都卖,只要是21世纪有而这里没有的东西都可以卖,哈哈,到时候一定是供不应求顾客盈门,哈哈,她发财啦,发财啦……发财啦…… 嗯,发了财后要干什么呢? 首先要买一辆四匹马拉的超豪华马车,哦不,四匹马拉的马车是天子座架,她要是坐了那可是要杀头的,那就两匹马拉的好了,两匹马拉的和成蛟的马车一样,总不会有事吧? 哈哈,有了车后要干什么呢?对,她就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想想她来了这里这么久,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十里亭,说起来真是有够憋屈的。 不行,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旅游,去看看这个时候的中国大地是什么样子的,据说这时候还有云梦泽(注),她一定要去看看,还有燕国,说不定还能去燕国看太子丹呢…… 【云梦泽,湖北省江汉平原上古代湖泊群的总称,先秦时这一湖泊群范围约450公里,后因长江和汉水带来的泥沙不断沉积,汉江三角洲不断伸展,云梦泽范围逐渐减小。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缩小一半,唐宋时解体为星罗棋布的小湖群。如今,云梦泽古代湖泊群已消褪为一些相互分离的湖泊。】 250.第250章 一本正经 看到李妍兮一边看着她吃面一边幸福地傻笑,成蛟心中不觉一动,放下筷子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柔声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然你为何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啊?李妍兮登时回过神来,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一时兴起,调皮地眨眼笑道:“有啊!” 不会吧?真的有什么东西? 成蛟慌忙伸手在脸上一阵摸索,然后把双手摊开来认真瞧了瞧——额,好像没有沾什么东西啊…… “你的脸上写着一个字——帅!”李妍兮笑嘻嘻道。 成蛟微微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又打趣我了!” “咦?这哪里是打趣你?明明是在夸奖你好嘛?!”李妍兮翻了个白眼道,“姐姐不是早就教过你了吗,遇到人家夸奖你你要说谢谢——thankyou,懂吗?” 呵,为人当谦虚,怎么可以人家一夸奖就高兴地接受呢?虽然知道她的逻辑不同于常人,可是成蛟还是做不来这种事,不好意思道:“姑娘真是爱说笑。” “好啦——不和你闹了,姐办正经事去。”说着,李妍兮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窗边叫了一声茗瑶,茗瑶应声来。 李妍兮附在茗瑶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茗瑶边听边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 回到座位上坐下,成蛟已经吃完了面,斯斯文文地掏出锦帕来擦了擦嘴,好奇道:“和你茗瑶姑娘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李妍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难道你就不知道女孩子家的事不能随便过问吗?” 成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呵呵,成蛟失礼了,望姑娘恕罪!” 唉,这小子还真是一本正经,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李妍兮撇撇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逗你玩儿的呢——好了,现在说正事。” 看到李妍兮一本正经地“说正事”,成蛟连忙正襟危坐,很认真地看着李妍兮,那样子就像教室里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似的,李妍兮不禁觉得好笑:“不用那么严肃,不是什么大事。” “哦——”成蛟微微笑道。 “听闻韩非原本明天就要回韩国去的,可是遇上长安夫人中毒,因此拖延了几日,可是真的?” “是的。” “那……他什么时候要走?”李妍兮神色严肃道。 成蛟虽然疑惑她为何会关心起韩非的行程来,然而也不多问,只答道:“我也不知道,并未听说确切时间,许是要等嫣儿好了再回去吧。” “嫣儿?”听到他叫得如此亲热,李妍兮忍不住打趣他道,“新婚燕尔的,叫得还挺亲热的啊?” 成蛟白皙的脸庞登时就红了,不敢直视李妍兮的眸子,伸手拿起茶杯来喝茶,谁知杯中茶水已尽,只得放下杯子,尴尬地笑着。 看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害羞脸红的模样,李妍兮真是觉得好玩,益发想逗他了,于是笑嘻嘻道:“艾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了,你们都是新婚夫妻郎情妾意的,偶尔秀一下恩爱又怎么样。” 251.第251章 尽早离开 成蛟的脸涨得更红了,也顾不得害羞了,气呼呼地瞪着李妍兮,企图用目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呜呜,为什么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知道害羞?不知羞也就罢了,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难道她就一点都不难过吗?毕竟,他娶了韩嫣啊……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李妍兮撇撇嘴道。呜呜,怎么这里连男人都这么脸皮薄啊?连句玩笑话也听不得,这种话在21世纪根本就很正常嘛,可是成蛟听了却这么生气,小气鬼…… 李妍兮言归正传道:“你回去和韩非公子说一声,就说我让他最好尽早离开秦国,不要在秦国继续逗留。” “哦?这是为何?”成蛟疑惑道——难道,也有人会对韩非不利? 这是为何?呵呵,她可以告诉他历史上的韩非是怎么死的吗?当然不能啦! 李妍兮笑道:“也不为何,只不过我总是担心……” “担心什么?”她的担心素来很准,成蛟听了不觉皱眉,“难道真的有人想伤害他?” “额,也不是啦!”李妍兮忙道,“只不过那日嫣儿无缘无故中毒,所以说……额,怎么说呢……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说起韩嫣中毒之事,成蛟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对浓黑的剑眉拧得更深了,肃然道:“对嫣儿中毒之事,姑娘怎么看?” 啊?这个嘛……她还能怎么看?! 她笑了笑,心里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词:“依我看嘛,此事颇为蹊跷,那天晚上赴宴之人一两百个,为何独独嫣儿一个人中毒了呢?” “是啊——”成蛟沉声道,“我也觉得蹊跷。” “依我看,下毒之人是已经认准目标了,就是冲着嫣儿来的——你可知道嫣儿有什么仇人?” “她来秦国能有多久,怎么会有什么仇人?” “如此说来——”李妍兮右手轻轻地在桌面弹钢琴,沉吟道,“下毒之人若非针对嫣儿的话,那就是另有目的……” 成蛟拧眉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下毒之人为何选择在晚宴上下毒?又为何偏偏选择送亲之人要回韩国的前一天晚上?依我之见,他们无非是想破坏你和韩国联姻!” 破坏他和韩国的联姻?嗯,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么,下毒之人又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会是谁呢? 李妍兮凝眉想了想,决定把脏水泼在吕不韦身上,反正那个老家伙害死了甘罗,已经够罪孽深重了,再说了,他也很快就要死在嬴政手上了,因此她也不算是冤枉了好人啦。 “公子且想,最恨公子、最见不得公子好的人谁?”李妍兮目光深沉地看着成蛟,幽幽道,“这个人一定是害怕公子和嫣儿成亲后有了韩国的支持,因此想杀害嫣儿。你想啊,如果嫣儿嫁给你没几天就死了,那么,韩国王室会怎么想?秦国民众又会怎么想?” 额,成蛟不觉一怔,想象一下若真如此,那么,天啊,他忽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上渐渐往上爬……不,太可怕了…… 252.第252章 画的是谁 是的,若真如此,那么到时候韩国一定会认为韩嫣是被他害死的,就算没有直接的证据,韩国王族也会认定韩嫣的死和他有关,韩非是更不会放过他的了。 而秦国的民众也会好奇长安君新娶的夫人为何会离奇身亡,街头巷里议论纷纷,他会成为秦人茶余饭后的消遣,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对他不利的传言。 如此说来,妍兮姑娘不只是救了嫣儿,还救了他啊! 看到成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李妍兮心里虽然有点小过意不去,可是还是笑嘻嘻道:“公子不要多想了,此人是谁,估计公子心里有数了,所以说,未免夜长梦多,公子还是吩咐韩非公子早点离开秦国吧!” 成蛟僵着身子点了点头,嘴唇翕张,喃喃道:“那个吕不韦……为何一直要害我……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好阴险……” 看到他愤愤不平的样子,李妍兮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谎好像阴差阳错地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了——好像,她的话激起了成蛟心中的愤恨,也让他更加警惕了起来,无论如何,若是他从此以后能对吕不韦警惕点,还是好的…… 趁着成蛟失魂落魄之时,茗瑶回来了,茗瑶站在窗外朝李妍兮点了点头,李妍兮心中明白,便站起身来走到成蛟身边安慰他道:“既然嫣儿已经没事了,公子就不必担心,只是吩咐人好生照料她就好了,再说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吩咐韩非公子早日回韩,公子还是赶紧回去告诉韩非公子一声吧!” 成蛟嗖地站起身来,语无伦次道:“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告诉他……” 李妍兮和茗瑶将他送了出去,看着他上了马车离开了,李妍兮和茗瑶才转身屋里,一进门,李妍兮便关上门,拉着茗瑶到一旁坐下,低声道:“如何?事情可都办好了?” “办好了!”茗瑶胸有成竹道,“姑娘放心吧,我已经和兄长说了,兄长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这就好……”李妍兮不觉松了一口气,吩咐茗瑶道,“茗瑶姐姐帮我准备一下笔墨纸砚吧?” 茗瑶看了一她一眼,疑惑道:“要笔墨纸砚作甚?”要知道,这丫头写字很是难看,因此很少用到笔墨纸砚之类的,再说了,家中没有牛皮纸,都这时候了让她哪里去找纸去? “我要画画——”李妍兮神秘地眨了眨眼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茗瑶为难道:“笔墨倒是现成的,只不过这纸嘛……” 李妍兮登时明白过来,唉,是她大意了,要知道在21世纪纸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因此到了这里她总是习惯性地想找纸,却忘了这时候是没有纸的,没有纸的,没有纸…… “那就把笔墨拿来吧!” 说着李妍兮便翻箱倒柜去找白布了。不一会儿,茗瑶了笔墨来,研了墨,李妍兮也找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来,拿起笔来唰唰唰地画了起来。 唉,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从小被妈妈逼着去上各种兴趣班,于是一不小心就成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只是没想到毕生所学竟然可以用在这种地方。因此,她画起人物肖像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不一会儿,一幅画便成了…… 她画的是谁呢? 253.第253章 杀人灭口 茗瑶一直跪在旁边看她作画,好想知道她画的是谁,李妍兮放下笔来,茗瑶立马就看出了画中的人是谁—— “呀,这不是白天那个、那个人嘛……” 对,妍儿画的就是今天她们挤在人群里时看到的那个戴着大斗笠的、农人打扮的人!那阴冷的眼神、过于僵硬的五官都那么像,简直就是栩栩如生嘛,她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妍兮轻轻地拍了拍手,有一丝得意道:“怎么样?我画得像不像?” “像!太像了!”茗瑶一脸惊奇地看着李妍兮,没想到她竟然还会作画,而且还画得这么好! “只是,你画这人做什么?”茗瑶好奇道。 李妍兮正低着头,轻轻地吹朝画上吹着气儿,似乎是希望画赶紧干,听到茗瑶的话,她抬起头来神秘一笑:“估计很快就用得着了,我先准备一下,免得待会儿时间仓促来不及。” “哦?”茗瑶益发好奇了,“为何用得着?到底你要做什么?” 李妍兮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茗瑶为好,因为她需要茗瑶的帮助,而且估计很快、很快,再等一会儿就会有大事发生—— 原来,方才她和成蛟在屋里喝茶时,忽然听到一阵猫叫,起初她并不在意,因为这一带原本就有很多猫,家猫或者野猫,一到夜里就到处乱跑,猫叫声已经是夜色的点缀,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然而,细细一听,这次的猫叫声却又与往日不同,不是一两声,而是长长短短,凄凄切切,似乎有好几只猫,有的受了伤正在哀哀悲啼,有的受了惊吓惊慌失措地乱叫,她忽然担心起来,眼前浮现出方才那个刺客的脸…… 不知为何,听着阴恻恐怖的猫叫声,她的心益发忐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告诉她今天夜里会有什么事发生。 是的,是直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刺客并未顾及到昌平君和熊鸣而放弃刺杀她,她“狐假虎威”的计策失败了,熊鸣亲自去为余仲送葬之举并未让那个刺客心生顾虑…… 对!一定是这样,如果那个刺客放弃了刺杀她的计划,那么看过那个葬礼之后就该赶在天黑之前离开咸阳城,而不是继续在秦国逗留…… 况且,她方才还在门口碰到那个刺客! 天啊!她那么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刺客的脸,那个刺客会不会……杀人灭口?! 她登时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连忙叫了茗瑶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下,茗瑶虽然有点担心,可是还是赶紧出门去依言而行了。茗瑶走后,李妍兮只装镇定自若地和成蛟聊天,一颗心却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幸而成蛟封了长安君后装备升级,哦不,是待遇提高了,身边配备的侍卫也增加了一倍,因此茗瑶走后真如居里有这些高手护卫,她无需担心刺客会进来。 茗瑶回来后站在窗外朝李妍兮点了点头,李妍兮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好了,因此便将成蛟打发走。 听了李妍兮的话,茗瑶不禁好奇道:“妍儿如何知道那个刺客今天晚上一定会来?” 254.第254章 心急火燎 如何知道?还不是因为方才在门口和那个刺客碰了个正着?若是没有见到那个刺客的长相,也许还不一定是今晚,可是既然被她撞见了,未免夜长梦多,那个刺客一定想尽快杀她灭口的…… 李妍兮苦笑道:“因为我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茗瑶额上三条黑线:“……” 嗯,这个丫头估计又在说胡话了,也难怪,这几日来她都没好好睡觉,不说胡话才怪! 可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神志不清,也许她真的知道呢?就像之前那样,许多事情她似乎都能预测到,许多问题她都看得透彻,虽然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等着,可是却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 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茗瑶不觉担心起来,不知道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 话说那边,昌平君府中,熊鸣难得没有出门去逛烟花柳巷,而是呆在家里,不过可不是如他爹所愿那样呆在家里读书,而是歌舞升平,招来府中的歌姬舞姬喝酒取乐。 正搂着一个歌姬调笑时,有人来报说茗瑶姑娘求见,熊鸣皱了皱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什么“茗瑶姑娘”,不过既然是姑娘,而且还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姑娘,熊鸣自然乐得一见。 于是,童仆便出去领了茗瑶进去。 见到茗瑶,熊鸣才知道她是李妍兮身边的那个姑娘,他见过好多次了,只是不知道她叫“茗瑶”,于是,他趁着醉意色眯眯道:“这么晚了,茗瑶姑娘来找本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茗瑶强忍下心中的厌恶,笑吟吟道:“我们家姑娘来请公子去真如居一趟,有劳公子了。” 什么?海棠姑娘请、请他去真如居? “咦,海棠姑娘不是说今天晚上要见长安君,不、不能伺候我的吗?”不过管他的啦,既然她让人来请他去,他当然要去啦! 因此,虽然这么问,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疑,更别提戒备了,反倒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茗瑶,不等她回答便道:“是不是成蛟已经走了?” 见他还算清醒,茗瑶不觉放了个心,笑道:“正是——长安君走了,因此我们家姑娘才吩咐奴婢来请公子过去!” 熊鸣一听心都飞了,再也顾不得身边那些歌姬舞姬了,连忙挥手让她们退下,对茗瑶道:“好!姑娘先回去,本公子换身衣裳马上就去,马上就去!”说着便赶紧回屋梳妆打扮去了。 为了掩去身上的酒味,熊鸣还特意让丫鬟们将衣服拿去蒸笼上熏了熏,一想到待会儿就能美人在怀恣意怜……额,熊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嘿嘿,那个女人那么美……那张娇美的脸庞,那对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哇,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以前怎么会一直都不知道?竟让成蛟捷足先登,真是白活这十几年了…… 换好衣服后熊鸣便出门去,仆人早已备好了车子在门口等着了,上了车,熊鸣心急火燎地催促着车夫快点快点,恨不得立马就飞到海棠姑娘身边…… 255.第255章 长剑出鞘 一辆马车在长街上飞快地行驶,天边一轮弯月,淡淡的月色照着寂静的长街,车轮碾压过石板铺砌的路面,辚辚碌碌的车声在夜里听得清晰,坐在车里的熊鸣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就飞到李妍兮身边,一个劲儿地催促车夫快点快点。 谁知,从旁边的巷子里忽然闯出一个人来,车夫始料不及,一个紧急刹车,熊鸣的身子往前一顷,幸好双手撑在了地上才没摔个狗啃屎。 熊鸣直起身来,甩了甩微微疼痛的手腕,厉声呵斥道:“怎么驾车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本公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死!” 谁知,车夫像死了似的竟然都不吱一声,熊鸣气愤道:“你是死了吗?还不赶紧走!” 车外依然没有任何声响,空气似乎凝固了,隐隐约约,有一股不祥的气息在四周环绕,熊鸣心想不会吧?难道这车夫真的摔死了? 正想掀开帘子,只听外面传来“呲——呲——”的金属撞击声,听起来好像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熊鸣不觉警惕起来,伸到车帘边的手僵住了,竖起耳朵来细细地捕捉空气中的声响,然而,除了车夫急促的喘息声和马儿“嘶嘶”地呼吸声外,再无任何声响。 熊鸣不觉皱了皱眉,一把掀开帘子来朝车夫踢了一脚:“你找死么!” 话刚出口,熊鸣就僵住了,只见车夫定定地坐着,手中还握着缰绳,只是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马车前面,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淡淡的月色下看不清他的眼睛,只看到他手中的长剑,在月色下反射出冷冷寒光…… 熊鸣忽然明白车夫为何会吓成这副模样了,原来他方才出来得急,除了一个随身服侍的童仆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跟随,而如今,那个随身服侍的童仆正坐在车夫旁边瑟瑟发抖…… 熊鸣心中“咯噔”一声,登时也吓得脸色苍白。呜呜,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竟然忘了要带几个侍卫出来了,死定了,死定了,这下死定了…… “你、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抢劫的吧?熊鸣战战兢兢道,“若是要、要钱,我这里有、有的是,你都拿去……但求不要、不要伤害我……” 然而,那黑衣人并未出声,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将手中的长剑一扬,月色下,他的长剑划出一道冰冷的寒光来,熊鸣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然而,他依然撑直着上半身,结结巴巴地逞强道:“你、你知道本、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可是、可是昌平君的儿子,若是你敢伤害我,我、我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还有华阳太后……” “哼!”那黑衣人终于出声了,只是听那声音似乎是故意捏着嗓子说的,“在下自然知道你小子是昌平君的儿子!今日正是为此而来,请你回去转告昌平君,叫他莫要再去追查余氏灭门一案,否则——” 黑衣人不再说下去,却忽然“蹭蹭”几步移到马车前,眨眼之间手中的长剑已抵着熊鸣的胸膛…… 256.第256章 大侠饶命 “啊——”熊鸣一声惊叫,“饶、饶命啊……我、我一定会、会告诉我爹的……你、你千万别、别伤害我……” 呜呜,不就是传句话嘛,我回去一定告诉我爹的,拜托你千万、千万不要伤害我啊…… 然而,不伤害他可不行,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都留下伤疤了都会忘了疼,何况是毫发无伤的吓唬?若是让这家伙安然无恙地从自己剑下离开,那他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黑衣人冷笑着,将手中的剑飞快一掠,剑锋移到了熊鸣的左手臂上,然后轻轻一划,只听“啊——”地一声尖叫,熊鸣的脸惨白如雪,身子瑟瑟发抖。 “饶命啊,大侠饶命啊……”熊鸣哀嚎着,一股巨大的疼痛早已让他的左手臂失去了只觉,一股温热的血从伤口汨汨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裳…… “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黑衣人挑眉道,“回去告诉你老子,若是敢继续追查此事,我一定要了你的小命!” “知道了,知道了……”熊鸣抖着苍白的唇哀哀求饶,“求大侠饶命,我、我一定会转告大侠的话,一定……” 黑衣人满意地收回手中的剑,冷冷地瞟了熊鸣一眼,然后迅疾往小巷走去,倏忽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那么快,熊鸣不觉怔住了,若非手臂上传来如此真实的疼痛,他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 “公子、公子……”耳边传来童仆的哭喊声,熊鸣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抬起脚来狠狠地踢了童仆一脚,恶狠狠道:“方才连吱一声都不敢,现在鬼哭狼嚎什么!本公子还没死呢!还不给我住口!” 那童仆和马夫都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出声,熊鸣把方才所受的惊吓和屈辱都转化成满腔的怒火,朝车夫吼道:“还不赶紧走?!” “去、去、去哪里?”车夫结结巴巴道。 是啊,去哪里?是马上打道回府呢?还是继续往真如居而去? 熊鸣伸手捂着伤口,只觉鲜血从指缝中渗出,这种时候这么狼狈,这么屈辱,还有心思去寻花问柳吗?妈的!真是够倒霉的! “回府!”熊鸣咬牙切齿道。 车夫连忙调转车头,马车再次以十万火急之速回昌平君府去。回到府中,熊鸣一迭声地嚎叫,众奴仆见状连忙去请太医,看到熊鸣满身鲜血,昌平夫人差点没晕过去,搂着熊鸣一口一个“我的心肝、我的儿”地乱叫,哭得眼睛都肿了。 昌平君闻讯赶来,熊鸣慌忙拉住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方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番,昌平君听得浑身发抖,青筋暴突,勃然大怒道:“大胆狂徒,竟然敢伤害我儿,还敢威胁本君!放心,我一定找出那歹徒来,为我儿报仇!” “爹、爹……”熊鸣一听就急了,抹泪道,“千万别查了,那个人说了,若是继续追查此事的,他会、会杀了我的……” 昌平君皱眉道:“可是,这是君上交由我亲自负责的,再说了,我堂堂大秦国的昌平君,岂会被一介歹徒威胁?!不行,本君一定会抓到他,将他碎尸万段!” 257.第257章 写好遗嘱 “可是、可是他真的、真的会杀了鸣儿的……”昌平夫人哭道,“老爷还是禀明君上,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这种烫手山芋,能推就赶紧推了吧!” 昌平君皱眉道:“如今鸣儿已经被那歹徒刺伤,若是我们就此撩开手去,那岂不表明我们怕了那歹徒不成?这事若是传出去,叫我的老脸往哪里搁?不行!我一定要揪出那个人来,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万一鸣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呜呜,那叫我怎么活啊?”昌平夫人泣不成声道,“鸣儿他、他都伤成这副样子了……” 昌平君横了熊鸣一眼:“谁叫他三更半夜还要往外跑?若是乖乖呆在家里不就没这些事了?!我早就告诉他莫要出去给我惹事生非,他就是不听!” 熊鸣哭丧着脸委委屈屈道:“并非孩儿惹事……”呜呜,明明是那个歹徒忽然冒出来刺伤他的好嘛,关他什么事啊…… 可是,在昌平君瞪视下,熊鸣只得把话咽了下去,低着头不敢言语。看到儿子都伤成这副模样了昌平君竟然还忍心责怪,昌平夫人护犊心切,忙替熊鸣辩解道:“这如何是鸣儿惹出来的事了?明明是因为老爷负责此事……才会……这样……” 昌平君的凌厉的目光一扫,昌平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敢再说了,只能一脸心疼地看着儿子,用抽抽噎噎的哭泣声来表示自己的反抗:“呜呜,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啊,没人心疼的儿啊……谁叫你整日都出去惹事,再这样下去,娘也不管你了……呜呜呜……” 昌平君听了,气得脸都白了,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话说就在熊鸣被“刺客”刺伤的同时,真如居里也去了不速之客—— 待那副画像干了以后,李妍兮将画像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放在一个木匣子里锁上了,同时锁上的还有一封信,信上交代说画像里的人就是杀害余氏一门和她的人,是的,若是这个盒子被打开的话,就表示她过不了今夜了。 茗瑶不识字,因此不知道她在另一方手帕上写了什么,不过看到李妍兮神色严肃,眼神哀戚,茗瑶就知道那里面写的一定是不好的事,于是担忧道:“妍儿,你写的是什么?” “遗嘱。”李妍兮凄然一笑。在21世纪时,她整天担心的是父亲的遗嘱到底会给她留多少东西,谁知还没等到父亲的遗嘱自己就先穿越了,到了这里以后,自己倒先写了遗嘱,呜呜…… 茗瑶吓了一跳:“写那个东西作甚?” “以备不时之需——”李妍兮转头看着茗瑶,将手中的钥匙塞到她手中,郑重道,“茗瑶姐姐,若是我死了,请你务必要将这盒子里的东西交给昌平君!” “呸呸呸——”茗瑶忙呸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有我和哥哥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谁知道呢——”李妍兮苦笑道,“妍儿也知道姐姐疼爱妍儿,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知道我活不活得过今晚?” 茗瑶紧紧握着李妍兮的手,含泪望着她,神色哀戚,低声嚅嗫道:“放心吧,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可是,为何口口声声叫妍儿放心,自己却又不放心呢? 258.第258章 生死攸关 李妍兮自然看出了茗瑶眼眸深处的忐忑,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像一方黑色的幕布静静地垂挂着,浓重而深沉,院子里传来隐约的虫鸣,除此之外,寂然无声。 对别人来说,这也许只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春夜,可是对她来说,却是生死攸关…… 很快,夜幕就要拉开,拉开夜幕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慢慢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望着冥黑的夜空,心想——如果不出所料,此时,高渐离应该已经成功“吓唬”熊鸣了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屋顶上一个声响,像是有人从屋顶上走过时瓦片碎裂的声音,李妍兮一惊,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回头惊恐地望着茗瑶,茗瑶虽然不像她那么害怕,可是显然也是忐忑的。 她慌忙拿起放在长案上的剑,然后疾步走到李妍兮身边,将她挡在自己身后,两人都竖起耳朵来认真地捕捉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咯噔”一声,有人从屋顶上跳下来,从那人落地的声音听来,茗瑶知道,这个人身手不凡,而且似乎……武功比她还高…… 李妍兮紧紧地抓着茗瑶的手臂,而茗瑶握着剑柄的手心也渗出了冷汗,两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紧闭的门,认真地捕捉窗外的声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李妍兮的心跳得厉害,小时候被绑架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再次笼罩在她的心头,不,不是刺客,不是刺客,说不定是高渐离回来了呢……不是刺客……是高渐离回来了,回来了…… 门“啪啦”一声被人猛力踹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是那双眼睛,那阴恻恻的眼神,和方才李妍兮在门口看到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是那个刺客……是那个犯下余氏灭门惨案的刺客…… 那个刺客,刺客正要来杀他! “你、你谁谁?!”茗瑶虽然也不安,然而一想此刻能够保护妍儿的只有自己了,不得不鼓起勇气,大声道,“深更半夜强闯民宅,你可知道依照秦律其罪当诛?” 那个刺客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茗瑶的话,冷冷地瞟了她们一眼,显然根本就不把这两个女人放在眼里。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意,李妍兮吓得手脚冰冷,紧紧地抓着茗瑶的衣裳,指节泛白,小小的身躯轻轻地抖着,抖着,是的,她虽然聪明,可是却是个胆小鬼。 小的时候,她也是活泼大胆的女孩子,在幼儿园的时候甚至和男生打过架,可是她自从被绑架以后,她就变成了胆小鬼,只要感觉到危险在靠近,闻到死神的气息,她就会吓得面如土色,严重的话还会晕厥…… 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心中一阵哀嚎,老天啊,如果注定我该英年早逝的话就给我一个好死吧,呜呜,摔死也好,跌池子里淹死也好,就算是中毒而亡也可以,就是不要这样吓我啦…… 看到李妍兮吓得肝胆俱裂,那刺客冷笑着,手中的长剑一扬,如闪电一般朝李妍兮和茗瑶劈来—— 259.第259章 招架不住 “啊——”李妍兮吓得一声尖叫,抱着脑袋躲到柱子后面,茗瑶早已拔出剑来挡过了刺客的第一招,刺客一个踉跄倒退了一步,站立后便眯着眼打量着茗瑶。 是的,那个刺客没料到茗瑶能够接下他的招,发觉自己小瞧了这个女人了,于是打量了一眼她手中的剑,再看看她额头的冷汗。 看到茗瑶眼中的忐忑,那个刺客不觉又有了七八成把握——嗯,看样子,这个女人自觉敌不过他,也有点心虚呢! 刺客冷笑着,手中的剑再次斜劈过来,茗瑶轻快地闪开,“乒乓——乒乓——”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空听得清晰,每一下都像打在李妍兮的心上,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泛起来。 看到茗瑶竟然挡了许多招,李妍兮才稍微回过神来,可是二十来个回合后,茗瑶显然渐渐不支,气喘吁吁,汗流涔涔,再加上还要提防那个刺客的剑会忽然朝李妍兮刺去,因此难免力不从心。 看到茗瑶似乎已经招架不住,那个刺客的剑法更加凌厉了,速度也快了起来,一下一下直往茗瑶身上重要部位刺去,茗瑶被逼着一步一步退到了墙角。 忽然,她的背抵住了墙,发现再无退路,只能死命地抵住那个刺客的力道,一双眼睛却不安地看着躲在柱子后的李妍兮,心里焦急不已,想开口提醒她赶紧逃,却又怕引那刺客转移目标,于是,一边死命抵抗,一边望着门的方向。 那个刺客明白了茗瑶的暗示,忽然侧身一闪收回手中的剑,茗瑶正用尽全力抵住他的剑,因此他移开剑的瞬间,茗瑶一个踉跄往前扑去,正在这个瞬间,那刺客手中的剑如游龙一样疏忽调转了头往李妍兮刺去。 “不——妍儿——” 茗瑶吓得脸色一白,慌忙朝那个刺客扑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速度,赶不上那个刺客的剑——李妍兮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另一个黑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李妍兮身边,“哐当”一声,后来者的长剑挡开了那个刺客手中的剑…… 看了一眼新来那个黑衣人的眼睛,李妍兮放下心来,茗瑶也松了一口气——是高渐离…… 见到高渐离来了,茗瑶顿时有了勇气,兄妹两人合力围攻那个刺客,不一会儿,那个刺客就气喘吁吁。那个刺客知道自己绝对敌不过他们两人,于是瞅准一个时机跑了出去,蹭地跳上围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那个刺客逃走了,茗瑶和高渐离慌忙来李妍兮身边,李妍兮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看到他们进来,她一把抓住高渐离的衣袖,忍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呜呜,高大哥……你终于来了……高大哥……呜呜呜……妍儿差点死了,妍儿差点就死了……呜呜呜……” 见她吓成这副模样,茗瑶心疼地将她搂进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妍儿怪,不哭……” 260.第260章 心有余悸 抽抽噎噎地哭了一会儿,李妍兮才用袖子抹去泪水,方才害怕得几乎窒息,现在终于渐渐地顺过气来,被恐惧压得差点爆裂的心也恢复了平静,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才感觉到心还是自己的,双脚也还是自己的,方才烟消云散的力气也一点一点回到身体来…… 呜呜,真是太可怕了…… 茗瑶扶她到长案边坐下,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中,柔声道:“来,先喝杯水,压压惊。” 她颤颤地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心情渐渐平静,脑袋也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吓成那副模样,心中羞愧,可是想想这也不是她的错,谁叫她小时候受过惊吓呢? “谢、谢谢高大哥……若非高大哥及时赶来……”呜呜,那她早就死被那个刺客戳出个大窟窿,魂归离恨天了…… “姑娘客气了——”高渐离眼神凝重,俨然是还在为方才让那个刺客逃走的事耿耿于怀,“在下来迟了,让姑娘受惊了,还望姑娘见谅。” 呜呜,这些古人真是让人感动啊,明明是他们救了她的小命,竟然反过来还向她请罪,李妍兮真是感激涕零:“高大哥和茗瑶姐姐的救命之恩,妍儿一定不会忘记,他日若有用得到妍儿之时,妍儿必定肝脑涂地。”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茗瑶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这些事做什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恢复平静后,李妍兮的智商指数也“蹭蹭蹭”地往上窜了,头脑清晰,思绪清明,忙问道:“高大哥,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高渐离点了点头,“已经办好了,那个熊猫吓得屁滚尿流,现在估计已经回家去向昌平君哭诉去了。” 李妍兮听了,不觉破涕为笑:“谢谢高大哥,有劳高大哥了!” 看到李妍兮这么有礼貌地向自己道谢,高渐离不觉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姑娘真是客气,能为姑娘做事,是在下的福气!” 再说了,太子丹吩咐过他们要好好保护她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们该如何向太子交代?想想方才,高渐离仍然心有余悸,若是他晚了一步…… 唉,真是不敢想象! 是的,那个半路拦截熊鸣的黑衣人,就是高渐离。 原来,方才李妍兮偷偷吩咐茗瑶去做的事,就是让茗瑶去找高渐离,让高渐离扮成刺客去“警告”熊鸣。茗瑶去找了高渐离之后,便依照李妍兮的吩咐去昌平君府称“海棠姑娘有请”,没想到那个熊鸣果真屁颠屁颠地往真如居去了,于是,早已埋伏在路上的高渐离便出来吓唬了一下那个小霸王。 原来,李妍兮让高渐离去吓唬熊鸣,是因为料到自己今天晚上凶多吉少,所以才忽然灵机一动,出此计策——如果她真的难逃此劫,被那个刺客杀害了,那么,茗瑶会将木匣子里的信及画像交给昌平君,昌平君有了那个刺客的画像,就会通缉他…… 261.第261章 前功尽弃 是的,李妍兮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自己死了之后凶手还能逍遥法外,何况,那个凶手杀了余仲一家九口,犯下了滔天大罪!因此,为了死得瞑目,为了确保昌平君一定会揪出那个刺客来为冤死之人报仇,她才让高渐离去刺伤熊鸣。 当然了,这件事是一箭双雕——想必接下来这几天,熊鸣那小子是没有心情来她这里混闹了!那么,她也有时间来想出对策,摆脱熊鸣的纠缠。 然而此刻,她还得去昌平君府一趟! 李妍兮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一袭斗篷,那斗篷原本是挂在一架屏风上的,方才和刺客打斗之时屏风被撞倒,斗篷也掉在了地上。 见到李妍兮将披风裹在身上,茗瑶惊道:“你要去哪里?” 李妍兮秀眉微蹙,苦笑道:“茗瑶姐姐要陪我去一趟昌平君府。” “去昌平君府?”高渐离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不行——好不容易脱离了危险,若是在去昌平君府的路上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没办法——”李妍兮摇了摇头,无奈道,“就算如此,我也得去一趟。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什么……前功尽弃?”茗瑶疑惑道。 李妍兮看了一眼墙角的木匣子,再看着茗瑶,悠悠道:“茗瑶姐姐但想,如果不去一趟昌平君府,要如何把刺客的画像送到他们手中?” “那、那也得等天亮了再去!”茗瑶急得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道。 “等天亮,只怕已经晚了。” 是啊,夜长梦多,若是等到天亮,谁知道那个刺客会不会已经逃走了?或者才来一次暗夜行刺? 不,长夜漫漫,她才不要坐在真如居等一场或许有可能发生的刺杀,那种感觉就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等待着死亡一样,度日如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那、那都这个时候了……”茗瑶仍然犹豫,“哥哥说得对,若是那个刺客……” “所以说,就劳烦茗瑶姐姐和高大哥陪我走一趟!”李妍兮仍然坚持道,“走吧,高大哥去把我们的车子赶来。” 高渐离知道她如此坚持定有原因,于是不再多话,连忙到后院去赶车了,然而方踏出门他便不安地转过身来:“不行——你们不能在这里等,我们一起去赶车。” 茗瑶登时明白过来,连忙扶着李妍兮一起往后院去。上了马车,茗瑶才忽然想起来:“哎呀——那个装画像的匣子忘了带了!”说着就要下车去取。 李妍兮忙拉住她道:“不用拿了——今天晚上不能带那张画像去!” 嘎?茗瑶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妍兮,这个丫头,不、不会是吓糊涂了吧?方才不是说今天晚上必须去昌平君府,就、就是为了把刺客的画像送到昌平君手中的吗?为何现在又、又说不用带了? 李妍兮笑道:“姐姐糊涂了吗?若是今天晚上我带着那刺客的画像去,岂不惹人怀疑?” “为何会……惹人怀疑?”茗瑶依然一脸不解地看着李妍兮。 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唉,方才她差点被吓尿了都还思维清晰,而茗瑶姐姐怎么就想不通呢? 262.第262章 拉开夜幕 李妍兮无奈笑道:“如果我今天晚上就带着刺客的画像去,昌平君会怎么想呢?他一定会怀疑我的——为何我被人行刺之后竟然还能平静地画下刺客的画像?而且,还带着那画像深夜登门?” 茗瑶:“……” “那,今天晚上为何要去……”高渐离终于也忍不住了,弱弱问道。 “今天晚上是去告诉他们我见过刺客的长相,这样,他们便会让我画了刺客的画像来,这样,明天我们才能去献画。” 原来如此! 高渐离一脸敬服地看着李妍兮,心中虽不说,可是心里着实佩服——没想到,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竟如此聪明,心思缜密,考虑周全,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李妍兮和茗瑶坐稳后,马车便辚辚辘辘在长街上行驶,方才那种浓厚得令人窒息的夜终于拉开了黑幕,躲在云层后面的月牙儿也破云而出,淡淡的月色下,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干净清冷。 高渐离驾着马车,小心翼翼地行走,时时警惕着周围的环境,只怕那个刺客会忽然从哪里冒出来。李妍兮裹着披风,拧眉深思,忽然抬起头来对茗瑶道:“茗瑶姐姐,把你的剑给我。” “要我的剑作甚?”茗瑶边问边把自己的剑递给李妍兮。 李妍兮接过剑,皱眉看着剑,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半晌才拔出剑来,看着明晃晃的剑锋,不觉倒抽一口凉气,额……看起来好锋利的样子…… 她把剑柄递给茗瑶,然后解开身上的披风,将右手臂伸到茗瑶面前,想想不妥,又连忙换成左手臂,眼神凝重道:“茗瑶姐姐,你刺我一下。” 什、什么? 茗瑶骇异地看着李妍兮:“你、你这是干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方才她是说让我……刺伤她? 李妍兮转过头去,就像小孩子打针时不敢看针筒似的,一张小脸皱得如苦瓜一般,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姐姐你就别问了,赶紧赏我一个伤口吧,流、流点血就好了,别、别伤筋动骨的啊……” 看到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茗瑶的剑慢慢的、慢慢地靠近,终于抵在她的手臂上,一阵冰冷的寒意透过衣裳从手臂上传来,李妍兮不觉皱了皱眉,一张小脸更皱了,紧紧地抿着嘴,等待着那把冰冷的剑在自己身上切开一个口子。 然而,等了半晌,那剑忽然移开了,李妍兮睁开眼来看着茗瑶,只见她一脸疑惑和哀戚,嚅嗫着唇低声道:“你、你不告诉我为何要这样做,我、我就不会动手……” 呜呜,她不忍心伤害她呀! 李妍兮吸了吸鼻子,欲哭无泪:“这叫苦肉计,懂吗?若是见到我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昌平君就会毫不怀疑地相信我了!” 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流点血就够了,同样的道理,要想激起昌平君的愤怒,让熊鸣流点血就可以了。人类的情感就是这么复杂,总是同情弱者,或者说是瞧不起弱者,所以在伤病者面前更容易卸下防备,失去理智。 茗瑶拧了拧眉,看着李妍兮皱得苦瓜一般的小脸,虽然信了她的话,可是还是不忍下手,冰冷的长剑僵在半空中…… 263.第263章 鲜血淋漓 见到茗瑶迟迟不肯动手,李妍兮抬了抬左手臂,努力挤出微笑来,柔声道:“来吧——我相信茗瑶姐姐,只要割个伤口流点血就好了,啊——” 茗瑶迟疑了一下,终于缓缓落下手中的长剑,右手轻轻一拉,锋利的剑锋割破她的衣裳,割开她的手臂,一股鲜血汨汨流出,小小的车厢里登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李妍兮倒抽了一口凉气,眉头紧皱,脸色煞白。呜呜,好疼,好疼啊…… 见到她咬紧牙关不叫出声来,茗瑶忙收回手中的剑,见到她就要把剑插进剑鞘,李妍兮忙道:“慢着——血,你剑上的血迹,擦干净!” 都这种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剑上的血?! 茗瑶一把丢了剑,蹲在李妍兮面前,一脸疼惜地看着她,拿出手帕来救要替她包扎,李妍兮摇了摇头,伸手抓住茗瑶的手道:“不要包扎,让它流一会儿。” 别忘了,她之所以受这等皮肉之苦,为的就是伤口和血。 茗瑶总算明白,握着手帕,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李妍兮朝她脚边的剑扬了扬下巴道:“赶紧把血迹擦干净,待会儿干了就不好擦了。” 茗瑶反应过来,忙用手帕将剑上的血擦拭干净,然后把剑收进剑鞘,李妍兮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任鲜血汨汨流下,濡/湿她的手臂,流到手掌上,滴在裙子上。 她素喜白,今天穿的恰好也是白衣白裙,因此,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白裙,看起来触目惊心,嗯,李妍兮满意地扯了扯衣裳,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流了一会儿血,李妍兮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让茗瑶用手帕替她包扎了一下,高渐离早已闻到了血腥味,慌忙停下车来查看,李妍兮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下,高渐离才皱着眉继续驾车。 不一会儿,马车来到昌平君府,李妍兮吩咐高渐离将马车停到暗处,这才由茗瑶扶着走上高高的石阶,站在高大的红漆大门前,李妍兮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抡起右手来使劲地敲门:“开门啊——救命啊——开门啊——熊公子,救命啊——” “砰砰”的敲门声如擂鼓一般,打破了寂静的夜,再加上女子哀哀欲绝的啼哭,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茗瑶站在一旁听着,都觉毛骨悚然了……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门打开的时候,李妍兮已是泪痕满面,一看到开门的小子,她便一把揪住那小子的袖子哭道:“救命啊——熊鸣公子,我要见公子,我要见昌平君——” 一开门就见到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浑身血迹,又哭又喊的,那个年轻人登时吓得脸色煞白,手中的灯笼差点没掉在地上。 李妍兮不再嚎啕大哭,只抽抽噎噎道:“求求你,让我见见昌平君,我要见昌平君,我要见熊公子,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告诉他们……” 那个年轻人恍然回过神来,紧张兮兮地看着李妍兮和茗瑶,茗瑶也忙道:“真的,我们有急事要禀报!” 那个年轻人慌了神:“姑娘且等、等等……” 264.第264章 看到长相 说着那小子就走了进去,从里面的角门叫了一个老者来,那老者揉着惺忪的睡眼不甚情愿地跟在年轻人身后,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什么。 见到浑身鲜血的李妍兮,那老者也吓怔了,瞪大眼睛看着李妍兮,早已忘了抱怨:“你、你、你是谁?” 李妍兮继续哀哀泣道:“小女子乃真如居的海棠姑娘,有要事求见昌平君和熊鸣公子……” 那老者一脸防备地打量着她,李妍兮忙道:“此事关涉公子的生死,我、我一定要当面向昌平君禀报!” 一听事关重大,那老者也慌了,忙让那个年轻人进去禀报,然后将李妍兮请到角门边等着。不一会儿,那年轻人就满头大汗地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有、有请——”说着便领李妍兮进去。 进了一间正厅,昌平君沉着脸正襟危坐,鬓发微乱,脸色严肃,俨然是刚睡下就被叫起来因此心中不快。看到李妍兮进来,他脸上的怒意登时烟消,吓得站了起来,看着李妍兮一袭白衣上斑斑血迹,不禁讶道:“海棠、海棠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在成蛟成亲时的晚宴上昌平君已经见过“海棠姑娘”,只是不明白自己府上与这个女人素无瓜葛,她怎么会深夜来访?如今看到她一身血迹,昌平君先是震惊,随即心中隐隐不快——当然了,大半夜的来了个浑身血迹的人求见,无论如何总不是件好事! “昌平君救我——”李妍兮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梨花带雨道,“方才、方才我家中来了个刺客,那、那刺客刺伤了我、我……求昌平君救、救命……” 昌平君微微皱眉,居高临下睨了李妍兮一眼:“海棠姑娘受了伤,为何却跑到我府上求救?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吧?”好像应该去找长安君才对吧?他才是那个该怜香惜玉的人啊! 李妍兮低低泣道:“海棠也知道这么晚了不该来打扰昌平君,只是、只是海棠吓坏了,那个、那个刺客威胁要杀了海棠,还说、说海棠和熊鸣公子走得近,让海棠转告熊公子一句话……” “哦?”这种时候昌平君也顾不得问李妍兮为何会“和熊公子走得近”了,忙问道,“什么话?!” “那刺客让熊公子——好自为之!”李妍兮吸了吸鼻子,一双美眸盈盈望着昌平君,“海棠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让海棠转告公子这些话,那刺客还说、还说海棠若是要活命,就要来求昌平君……” “求我?”昌平君皱眉道,“那刺客还说了什么?” “没、没了……”李妍兮抽抽噎噎道,“这时候,那刺客脸上蒙面巾不知为何掉了下来,海棠看到那个刺客的长相,那个刺客一怔,就、就逃走了……” “哦?”昌平君再次霍地站了起来,“你说、你看到了那个刺客的长相?” ——既然你看到了那刺客的长相,为何他没有杀人灭口?! 看到昌平君似乎起来疑心,李妍兮心下寻思着该如何把他的怀疑降到最低,于是抖着唇道:“海棠看到了、看到了他的长相……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就、就走了……只是他临走之前告诉海棠一定、一定要警告……哦不,是告诉昌平君不要多管闲事……” 265.第265章 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昌平君的眼中蒙上一层阴翳,忽然想起方才熊鸣受伤的事来,想来都是这个刺客所为咯?只是,这个刺客为何不惜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也要阻止他追查余氏灭门惨案?到底,这个案子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见到昌平君眼神微变,李妍兮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七八分,静静地跪在地上掩面“哭泣”,昌平君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海棠姑娘赶紧起来吧——”说着便吩咐人上茶。 李妍兮站起身来,盈盈一拜:“谢过昌平君,求昌平君救海棠一命……” 昌平君抬了抬手道:“姑娘不必多说,本君定会查出那个刺客!” 哼,这就好,这就好…… “姑娘可还记得那个刺客的长相?” “海棠当时也吓得不轻,因此仓促之间也看得不甚清楚,不过、不过大略是看清了……”李妍兮偏着头作思索状,“如果昌平君不急的话,海棠回去画了那刺客的画像来,明日再差人送过来。” “好!”昌平君喜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打量着李妍兮道:“为何那刺客……会说姑娘和鸣儿走得近?”这个女……不是成蛟的外室吗? 李妍兮“讶异”道:“难道——公子没和昌平君说吗?” “说什么?”昌平君好奇道。 “公子要娶海棠为妾的事!” 呵呵,想来这熊鸣果然没有和昌平君提这件事,那么,她就该好好说说了! 于是,她微微低着头,“含羞带怯”道:“不瞒昌平君说,公子对海棠一往情深,海棠对公子也……”说着慌忙用袖子掩着嘴,柔柔缓缓道:“因此,公子说了,愿意娶海棠为妾!” 什么?!昌平君傻眼了,这、这个女人不是成蛟的外室吗?怎么、怎么又要嫁给鸣儿为妾了?再说了,这鸣儿又是什么时候和这个女人勾/搭上的?! 嗯,一定是这个女人勾引鸣儿!她是成蛟的人……为何又愿意嫁给鸣儿?不对——她、他们有何目的?! “姑娘真是会说笑!”昌平君忽然拉下脸来,“鸣儿尚未娶妻,如何可以娶妾?!” “咦——”李妍兮佯装急道,“这又如何,如今凡大家公子谁不是先娶一两个妾在身边伺候的?!” “不行——”昌平君板着脸道,“姑娘与长安君……嗯,好女不侍二夫,姑娘既然是昌平君的人了,如何还能嫁给鸣儿。” 李妍兮脸色瞬间黯淡下来,哀切地望着昌平君,嚅嗫着唇低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海棠希望昌平君莫要嫌弃……海棠与公子,是真心的……” “姑娘回去吧!”昌平君站起来不耐烦道,“已经很晚了,姑娘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把那刺客的画像送来。” 言下之意是,你和鸣儿的“婚事”,老夫连谈都不想谈! 李妍兮心中窃喜,脸上却依然是一副难过的模样:“海棠和公子是真心……”看到昌平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李妍兮“怯怯”地把话咽了下去,起身行礼道:“那,海棠告辞了……” 目送昌平君离开后,李妍兮才离开,一迈出门,守在门口的茗瑶忙上前来:“妍儿……” 266.第266章 清者自清 “没事了!” 李妍兮淡淡地笑了笑,一直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开,忽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完成了,今天晚上的事终于都完成了,这个晚上,仿佛是她生命中最长、最难捱的一个晚上,非但受了很大的惊吓,还绞尽了脑汁,体力和脑力都耗尽了,真有种虚脱的感觉。回去的路上,她再也忍不住了,靠在茗瑶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上,她便让茗瑶将匣子里的画像取出来送到昌平君府上去,近午的时候咸阳城里大街小巷都贴上了刺客的画像,官府悬赏一千两银子捉拿刺客,想必那个刺客是插翅难逃了——就算暂时不会被官府抓到,估计也不敢出来犯案了吧? 昌平君发话说在刺客被抓到之前,不许熊鸣离开府中半步,熊鸣那天晚上自己也被吓得不轻,因此便乖乖地呆在家里不敢出门,只是心中依然惦记着“海棠姑娘”。 后来听说他受伤的那天晚上海棠姑娘也被刺客袭击,熊鸣心中更是担心,不断遣人去真如居看望她,一连写了好几封信“问候”李妍兮,李妍兮只回了一封信,说自己右手受伤不便提笔,就再也不回他的信。 关于熊鸣要娶她为妾这件事,李妍兮已经不再担心,从那天晚上昌平君的态度来看,他一定会坚决反对熊鸣娶她为妾的,莫说是娶她为妾,估计都要禁止熊鸣和她接近了! 听闻李妍兮受了伤,成蛟连忙来看她,知道是自己走后发生的事,成蛟后悔不迭,一直怪那天晚上不该离开真如居,见他自责不已,李妍兮笑道:“幸亏公子回去了,若是公子不回去的话,岂不连累公子了?妍兮人微命贱,死不足惜,若是公子出了什么意外,那妍兮该如何向太后交代?如何向长安夫人交代?” 唉,成蛟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可是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他忽然住了口,抿着唇不再言语,一双眸子定定地盯着她,眸中是深沉的爱意。 李妍兮知道他的心思,却故意轻笑道:“放心吧,姐姐我不会有事的!” 成蛟眼中有一丝苦涩,无奈地笑了笑:“也罢,只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只是……”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拧眉道:“这里虽然清净,却简陋了些,也没有什么守卫,就你和茗瑶两个女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不如你跟我回府,我府上守卫森严,你也安心,我也放心,如何?” 跟他回府? 李妍兮拧眉沉思,是的,成蛟府中确实守卫森严,在他府上她不用再担心刺客,可以放心地睡个安稳觉,而且,还能免去熊鸣的骚扰——谁知道那个小子什么时候解除了“禁足令”,又会来纠缠她呢? 只是…… 不,她不是怕误会,也不怕流言蜚语,反正她和长安君的“关系”已是咸阳城里人尽皆知的事了,她才不在乎那些添油加醋的无中生有,反正清者自清,只是,她怕伤害无辜的人,比如韩嫣,比如成蛟…… 267.第267章 韩非登门 不,不行! 如果要去成蛟府上住的话,她早就可以去了。闻知余仲一家九口被杀的那天她就可以去了,可是为何她却独自承受着死亡的威胁,独自熬过这么多个漫长的夜而不向成蛟求助? 因为,她害怕连累他,害怕把他卷进危险之中,害怕他会因此对她生出更多的幻想,陷得越深,伤得越重……唉,李妍兮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能去——” 她的拒绝虽已是预料之中的事,然而,成蛟的眸光还是暗淡了许多,失望道:“那……我派人来这里保护你?” 李妍兮不忍再拂他的意,而且也确实需要加强保护,于是点头道:“如此,那就谢过长安君了!” 长安君…… 呵呵,成蛟心中苦笑,知道她是有意与自己拉开距离,他早就习以为常了——每次她想可以和他保持距离时,都会毕恭毕敬地叫他“公子”、“长安君”。 回去后,成蛟就亲自点派了二十几个人去真如居负责守卫,看到二十几个魁梧大汉站在院子里“等候听令”的时候,李妍兮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不、不会吧?怎么这么多人? 她的真如居只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庭院,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来守卫? 李妍兮哭笑不得,对那领头的人道:“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留下八个人就可以了,其余的都回去!” 领头的人为难道:“可是……长安君亲自吩咐了,我们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卫姑娘……” 李妍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长安君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小小的庭院,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会和长安君说的!” 领头之人犹豫了一下,只得留下了八个人,然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谁知,到了长安君府外遇见了韩非,那头领慌忙上去请安,韩非便问他们从哪里来。头领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听说他们是从李妍兮的住处来的,韩非忙问道:“海、海棠姑、姑娘住处在、在哪里?”(据史料记载,韩非有点口吃。) 领头之人便让人吩咐一个人领韩非去真如居,李妍兮正在屋里弹琴,韩非到了真如居门口就听到一阵美妙的琴声,与那日晚宴上听到的琴声比起来,轻快了许多,也动听了许多。所谓情之所至,琴声如情,可见此时李妍兮的心情颇好。 韩非打发那个带路的人回去,自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琴才举手敲门,开门的人是茗瑶。茗瑶那天晚上因忙着做自己的事,因此并没见过韩非,也不知道眼前站着的这个一脸倨傲的人是韩非。 韩非报上名来,茗瑶便进去禀报了,听到茗瑶说韩非来了,李妍兮惊讶道:“谁?你说谁来了?!” “韩非公子。”是的,那个人自称是韩非,没错。 韩非?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韩非? 李妍兮激动得跳起来:“快,快请他进来!”说着自己便手忙脚乱地提水、烧水、泡茶了。 茗瑶领了韩非进来,李妍兮慌忙迎上去:“先生能够驾临寒舍,真是令真如居蓬荜生辉,先生请坐!” 268.第268章 救命之恩 见到李妍兮,韩非眼中惯有的那股傲气便退了下去,朝李妍兮盈盈一躬身:“韩、韩非今日来是、是要谢、谢谢姑娘对舍妹的救、救命之恩!” 李妍兮慌忙将他扶起:“妍兮实在受不起先生如此大礼!先生这么说,真是折煞妍兮了。”她自称“妍兮”,可见,在韩非面前,她是真情流露,心中不觉已将韩非当朋友了。 韩非入了座,李妍兮慌忙恭恭敬敬地给他奉茶:“久闻先生大名,敬仰已久,没想到今日能够同先生相对而坐,共品一壶茶,妍兮实在是三生有幸。” 这话可一点都不假,她可是穿越了两千多年来到这里的,能够和韩非坐在一起喝茶,她怎么能想到呢? 韩非笑着客气了一番,便再次郑重其事地向李妍兮道谢,无非是再次谢谢她救了韩嫣。李妍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夫人可好多了?” “好、好多了——”韩非微微一笑,眼中有一丝心疼,“只是情绪还、还不甚稳定,也不知道是不是离、离别在即……”是啊,若是他们回韩国去了,那么,韩嫣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秦国,无依无靠,而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放心吧——”李妍兮安慰道,“长安君会善待夫人的,再说了,夏太后在这里,秦王的宫中也有一个韩国的公主,夫人若是孤单了,可以去找他们说说话。” 韩非笑了笑:“话、话虽如此,只是,她们终、重非亲人,也、也不能时时刻刻陪、陪在嫣儿身边,再、再说了……”韩非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眼中不觉蒙上一层阴翳。 李妍兮知道他心中的担忧,忙笑道:“先生若是不放心,妍兮愿意替先生好好照顾嫣儿。” “这、这就好了——多、多谢姑娘——”韩非拱手道了谢。 可是,韩非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担心,他知道韩嫣对这个女人似乎有成见,也不知道是听说了她和长安君的关系了,还是另有原因?只是,韩非自己作为男人,觉得男人有几个红粉知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此也不好多劝妹妹什么。 “先生尽管放心地回韩国去——”李妍兮笑道,而且,越快越好。 听到李妍兮说起回韩国的事,韩非心中忽然一动,想起那日长安君一再劝他早日启程归韩,他不觉疑心——嫣儿出了那种意外才几天,照理说,他不是应该留在秦国多照看她几日的吗?为何,长安君却要这么着急地催促他回韩国去?到底,长安君……要做什么?! “呵呵,不急,不急——”韩非笑道,“难、难得来一趟秦国,在、在下还有几件事要办。” “哦?什么事?”李妍兮不觉脱口问道,问了才觉得自己唐突了,呵呵,她和韩非不熟,问人家这种问题是极不礼貌的。 韩非似乎却一点也在意,笑道:“在下还、还要去拜访几个、几个昔日旧友。” “李斯?”她脑中闪过这个名字,再次脱口而出。 “姑、姑娘如何得知?” “呵呵,先生和李斯先生是昔日同窗,因此,我想先生一定会去拜访他的……”李妍兮笑道。 269.第269章 同窗之谊 “哦?”韩非讶道,“姑娘又是如何知、知道我与李斯是昔日同、同窗?” 额,历史书上是这么写的啊,她知道很奇怪吗?还是,在秦国这件事很少人知道? “额……”李妍兮窘道,“我曾经在群芳楼……迎接往来客人无数,也记不清是从哪个人口中听说的了……不过,就是有听说过——莫非并无此事?” 韩非轻笑道:“呵呵,当日,我与、与李斯兄都曾在荀卿门下求教,因、因此确实有同窗之谊。”只是,李斯来了秦国之后两人就没有见过面,而他来了秦国之后已三次前往吕不韦的门客院拜访他,可是他每次都很巧,哦不,是不巧地不在…… “哦?想来先生和李斯的同窗之谊并不深厚?”李妍兮看着韩非眼中那丝淡淡的无奈道,“入秦至今,先生是不是还没见过他?” 韩非一怔,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窘迫,益发地结巴了:“呵呵,姑、姑娘又、又是如何得、得知?!” “如果先生见过了李斯,那么这也就不会是一件‘要办的事’了!”李妍兮笑道,“既然如此,妍兮劝先生还是不要去见他的好!” 韩非脸上有一丝不快,也不知道是觉得李妍兮多管闲事了,还是心事被看穿后的尴尬令他有些恼羞成怒? “同窗多年,难得、难得韩非入秦,如、如何能够不见?!”韩非口气生硬道。 “不——先生乃明白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先生和李斯并非同道中人,据说李斯与先生当年同在荀卿门下求学时就对先生心存芥蒂,如今到了秦国他也没有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因此如何会见先生?” “这、这什么话?”韩非不悦道,“同窗之谊,难、难能可贵,什么飞、飞黄腾达,李斯兄哪里、哪里会介意这些,再、再说了,据闻李斯兄现在是、是秦王的老师了,这、这不是很好嘛?” 什么秦王的老师?无非就是经过吕不韦的推荐去给嬴政讲过几次课而已,因为这个缘故,嬴政厌屋及乌,对李斯还心存芥蒂呢! 算了,无论她说什么韩非都不会信的,所谓性格决定命运,也许他就是太重情重义,太相信人性善的一面,因此才会把李斯看得这么好,谁知道李斯对他可是满怀嫉妒之心,根本连见都不想见他呢! “呵呵……” 李妍兮笑了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毕竟她和韩非不熟,若是初次正式会面就因为这种事而闹得不愉快,那岂不是很扫兴? “是妍兮唐突了——”李妍兮笑道,“此乃先生和李斯先生的事,妍兮不该多说,呵呵,望先生见谅。” 看到李妍兮致歉,韩非倒慌了,忙笑道:“无、无妨,姑娘只是说、说而已,在下不、不会往心里去。” 不用说,他还是往心里去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说的也有一点道理,既然连远在秦国的人都知道当年他和李斯的同窗之谊并不深,那想必是李斯对他有颇多怨言了?既然如此,不见也罢…… 270.第270章 五蠹孤愤 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李妍兮虽然也想提醒韩非,很想救韩非一命,可是想起当初甘罗之死,心中不觉又难过起来。 也许她真的无力改变历史,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如果说甘罗之死只是个开端的话,那么,也许接下来的韩非之死就是一个高/潮…… 想当年她看历史书时,看到韩非之死的时候心里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把所有陷害韩非的奸佞小人都抓来痛打一顿,可是如今竟然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 不,总会有办法的,也许真的会有一件事可以因她改变,也许她真的有办法救下一个人……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她只是历史的见证者,根本就无力去改变什么…… 虽然很想和韩非掏心掏肺地谈谈,让他把自己当朋友,可是李妍兮还是有点忐忑,在这个伟大的思想家面前,她觉得自己好渺小,觉得自己从前所有的“奇思妙想”都只不过是“雕虫小技”,在伟大的人格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说了几句,韩非便告辞了,他专程来一趟真如居无非是为了向李妍兮表达谢意,因此临走前他便问李妍兮需要什么,待会儿他会派人送一些谢礼过来。 李妍兮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先生真是太客气了!” 其实,那天晚上她也只不过是碰碰运气瞎折腾而已,谁知道竟还真的救了韩嫣一命,只能说是韩嫣自己福大命大,并非她的功劳,因此,她怎么能够接受韩非的谢礼呢? 可是韩非却执意要送东西来“聊表谢意”,李妍兮实在拗不过他,只得笑道:“呵呵,既然如此,那妍兮就斗胆请求先生送妍兮一样东西了——听闻先生曾写下一些大作,不知道可不可以让妍兮过目一下?” 韩非一怔,一时倒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写下“大作”。 李妍兮忙道:“妍兮早已听闻先生的大名,知道先生曾写了《五蠹》、《孤愤》等文章,妍兮想拜读一下。” 哦,原来是那些,韩非终于明白过来,只是也疑惑,自己并不曾讲学布道,也不曾到处宣扬,这些文章都是他平时读书有感所做,根本就没有拿出来示人,这个女人是如何得知的? “姑娘如、如何知道我曾写了这、这些东西?”韩非讶道。 “额……我曾经有一个客人是韩国人,所以,曾经听、听闻先生曾写了许多大作……呵呵……” 汗,看来这时候韩非还未名扬天下,他写的文章也还没为世人所知呢。 “承蒙姑娘看得起,既然姑娘想看看在下的拙作,正好在下手头带了几卷,待会儿便吩咐人送来!”韩非谦道,“还望姑娘多多指教!” 额,多多指教…… “岂敢岂敢!”李妍兮忙道,“先生真是谦虚,能够看到先生的大作,妍兮实在是三生有幸!”而且,还是韩非亲笔写下的真本耶,这要是放在21世纪,可以拍出好几千万呢…… 果然,午后韩非便吩咐人送了他的大作来,虽然李妍兮看不大懂韩国的文字(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才统一文字的),然而李妍兮还是捧着韩非的大作翻得津津有味,直到傍晚的时候熊鸣在门外大喊大叫…… 271.第271章 接你回府 话说,李妍兮正坐在屋里拜读韩非的大作,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吵嚷,好像是熊鸣在叫门。等了半晌也不见茗瑶去开门,李妍兮才记得方才茗瑶好像有来告诉她说要出去一趟,她正捧着书看得入迷,也没听进去,只点了点头。 李妍兮只得放下书自己跑去开门,谁知门一打开就看到熊鸣气急败坏的脸:“为何这么久都不开门?!” 李妍兮心中冷哼,心想为何我一定要出来给你开门?这是你家吗?怎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敢出口责备她?! 也不等李妍兮请,熊鸣便一把将李妍兮挤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好久不见了,你的伤可好了?” 李妍兮强忍住心中的不悦,笑道:“多谢公子关心,海棠的伤都好了。” “这就好——”熊鸣停下脚步看着她,笑嘻嘻道,“本公子的伤也好了,今儿爹爹有事出门去了,所以我就溜出来了。” 方才,他看到他爹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急急忙忙地出门了,他灵机一动,就趁机溜出来找李妍兮。 “公子怎么可以出门呢?”李妍兮故作惊慌道,“难道公子不知道吗?那个刺客还没抓到,公子还是乖乖呆在府中比较好!” “可是,我想你了嘛——”熊鸣笑嘻嘻道,“许久不见,我天天惦记着你,心里都要发毛了,不来见你一面我可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李妍兮:“呵呵……” “再说了,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大白天的,那个刺客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吧?”熊鸣得意洋洋道,忽然又压低声音凑到李妍兮面前,“而且,不瞒你说,这么多天都没抓到刺客,说不定那个刺客已经乔装改扮离开咸阳了呢……” 李妍兮:“呵呵……” 许是许久不曾出来放风,熊鸣似乎很激动,边说话边手舞足蹈,走进了琴房,看到整洁有序的琴房,李妍兮最爱的那把琴还搁在琴案上,皱眉道:“怎么?你不把琴带走吗?东西都准备好了?” 什么带走?要去哪里? “我要带琴……去何处?”李妍兮皱眉道。 “到我府上啊!”熊鸣惊呼道,“不是说好了等我好了就来接你回府的吗?怎么?你没有事先打点好行李?” 呵呵,他信上说的话,她只当放屁…… “可是,公子和昌平君说了?昌平君答应了吗?”李妍兮轻笑道。 看到李妍兮眼中有一丝轻蔑,熊鸣登时就不爽了,皱眉道:“我为何要和我爹说?再说了,我才不管我爹答不答应呢,反正你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 “海棠绝不会反悔!”李妍兮笑吟吟道,“只是,如果昌平君不同意,那么,海棠就绝不会跟公子回去!” 熊鸣一听就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再说了,我爹现在虽然不同意,可是回去后我会好好说服他的,到时候他自然就同意了!” 如此说来,昌平君果然不同意? “既然昌平君不同意,公子如何能违逆父命?”李妍兮扬眉道。 272.第272章 先跟他走 “你……”熊鸣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气哼哼道,“我、我一定会说服我爹的!再说了,从小到大,我爹哪一件事不依我……你就放心吧……” 呵呵,不是我不放心,只怕是你爹不放心啊! 想来,这个小鲜肉根本就不知道将她带回府意味着什么……李妍兮清了清喉咙,正声道:“若是公子擅自带我回府,只怕昌平君知道了会勃然大怒,到时候,公子不好办,海棠脸上也挂不住……” “哪里的事!”熊鸣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姑娘尽管放心!就算我爹要怪,也只会怪我,不会怪到姑娘身上去的!” 看来,这个少不更事的男孩是准备违逆父命带她回府喽? “姑娘快点!”熊鸣看着李妍兮,不耐烦道,“快点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最好在我爹回家前赶回去!” “哦?昌平君什么事回府?”李妍兮问道。 “我也不清楚,估计晚上吧……” 李妍兮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进去装模作样地收拾了点东西,然后跟熊鸣走了——反正,这小子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带她回去,若是她不跟他走,只怕惹恼他,因此,不如暂时先跟他回去,反正昌平君很快就会回来,知道熊鸣将她带回府中后,昌平君一定会好好训斥熊鸣一顿,然后让她回来…… ※※※ 话说,昌平君是接到华阳太后的宣召后急急忙忙进宫的,进了宫,只见华阳太后正坐在偏厅里喝茶,看到华阳太后在偏厅见他,身边并无一人,昌平君就知道太后有事要和他说。 “坐——”华阳太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笑吟吟道,“先喝杯茶再说。” 昌平君不觉松了一口气,想来不会是什么要紧的事,否则依华阳太后的性子早就噼里啪啦地说开了,看样子,应该是有好事? “微臣谢过太后——”昌平君入座,喝了茶后等着华阳太后开口,反正知道自己应该是不会被骂,他也就放心了。 “今日,哀家听闻了一件事——”华阳太后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昌平君,“想必昌平君也一定会感兴趣,因此,想找你来说说。” “哦?什么事?”昌平君也好奇了起来,眼睛一亮,心中雀跃。 原来,华阳太后在芷阳宫安插了几名眼线,其中一个叫小欣的宫女在芷阳宫多年,渐渐取得了夏太后的信任,今天早上,小欣来了信,信上说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哦?什么事?”昌平君连忙问道。 “小欣说,成蛟出使韩国、立功封君的事,都是海棠姑娘出的主意。” “海棠姑娘?就是那个,和成蛟交好的姑娘?” “正是——”华阳太后点头道,“据说,正是因为这样,夏太后才会将那个海棠姑娘奉为座上宾。” 昌平君眼前忽然浮现出前几天晚上出现在他府中的、那个浑身血迹的女子的模样,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帮助成蛟立功的? “想不到吧?”华阳太后冷笑道,“这个女人还挺聪明的,竟然想得出那种馊主意,昌平君怎么看?” 额,怎么……看? 273.第273章 所言极是 “这个女人,我们该怎么办?”华阳太后扬眉道。 “依微臣之见,这个女人不得不防!”昌平君肃然道,“我们必须派人去监视她!” 废话,不用你说,本太后也知道! 华阳太后微微皱眉,显然对昌平君的回答不满意:“除了监视她,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杀、杀了她?”昌平君惊道。 额,好像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不过,这种话昌平君可不能说,因为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后,也是一个女人…… 华阳太后嗤道:“为何要杀她?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若是这个女人真的如此聪明,何不收为己用?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夏太后,让她捡了便宜!” “太后所言极是!”昌平君忙趁机给华阳太后点了个赞,“所谓得人才者得天下,如果这个海棠姑娘真的这么聪明,太后大可收为己用,呵呵。” “正是——”华阳太后点头道,“我身边正缺一个能干又聪明的人呢!”之前服侍华阳太后的那个贴身宫女,因一次不甚走漏华阳宫里的事,被她打了一顿,发配到洗衣房里去了。 “是是是……”昌平君又是点头。 “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的话——”华阳太后柳眉一竖,眼中有一股邪恶,“嘻嘻,到时候,哀家有一百种方法来对付她!” “是是是……”昌平君点头。 “还有就是柔儿的事……” 听到华阳太后说起芈柔的事,昌平君终于不再随便点头附和,忙道:“不知柔儿的事近来如何了?” “哼!”华阳太后冷冷瞟了昌平君一眼,眼中有一丝不悦,“你也知道并非哀家不尽力,只是政儿似乎无心立后……” “微臣不敢,微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昌平君慌忙起身深深一躬,“微臣知道太后没少为柔儿操心,太后的大恩大德微臣铭记在心!” “知道就好——”华阳太后这才满意地扬了扬下巴,“哀家时时刻刻记挂着柔儿的事,只是秦王……唉,哀家已经和他提了许多次了,每次他都是说‘自有主张’,也不知道他要主张什么?” 昌平君皱眉道:“依微臣之见,君上不会是……喜欢那个、那个叫白洛的女人吧?” “放心——”华阳太后笑吟吟道,“喜欢归喜欢,可是能不能立那个女人为后,那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否则,秦王也不会到现在还犹豫不决,不肯立后。 “只是……”昌平君沉吟道,“那个女人如今那么得宠,只怕……” “放心吧!”华阳太后没好奇地白了昌平君一眼,“宫中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以为就我们担心那个白洛吗?想为难她的人多的是,现在还轮不到为这个女人操心,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了!” “还是太后聪明!”昌平君连忙又给华阳太后点赞,“有太后安排,微臣就放心了。呵呵。” “如今当务之急,是让柔儿生下个孩子来,既然秦王无法决定,那就需要柔儿自己去争取了!只要生下继承王位的公子,到时候还怕不会被立为王后吗?” 274.第274章 有失身份 “太后说的是、太后说的是……”昌平君又一阵点头。 “好了——你先回去吧!”华阳太后抬了抬手,“今日叫你来,就是吩咐你从今天开始要派人去盯着那个海棠姑娘,观望观望,然后再去试探一下,看看她能否为我们所用。” “是,微臣知道——”昌平君忙起身,待华阳太后离开后,自己才出了宫回家去。 话说,华阳太后回到屋里后原本打算早点歇着的,谁知坐着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芈柔,于是便吩咐人备车,领着宫女和嬷嬷们往章台宫而去。 谁知,到了芈柔的院落门外就听到芈柔的叱骂声,也不知是哪个宫女惹她大小姐不高兴了,正在那里打骂宫女呢。华阳太后皱了皱眉,吩咐嬷嬷们留在外面,自己领着两个宫女进去了。 廊上的宫女看到华阳太后进来便连忙进去禀报,芈柔听说华阳太后来了,连忙迎了出来:“柔儿见过太后,这么晚了,没想到太后竟然会来看柔儿,柔儿真是、真是有失远迎……” 华阳太后冷冷地瞟了一眼站在芈柔身后的宫女和嬷嬷:“你们下去!” 那两个宫女和一个嬷嬷连忙退下去了,其中一个宫女半边脸红通通的,低垂着头,小小的肩膀微微地抖着,想来方才就是她被芈柔打骂了。 华阳太后瞪了芈柔一眼,正想开口训斥,看了看不是很高的院墙,又担心隔墙有耳,于是径直往屋里走去,芈柔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屋,华阳太后在一方长案边坐下,板着脸不言不语,芈柔心中忐忑,静静地站在一旁。半晌,华阳太后才睨了她一眼:“你可想过,若是方才站在门外的人是秦王,听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秦王会作何感想?” 芈柔嘟着小嘴,委委屈屈道:“都是小紫,连个瓶子都端不好,把我插的花都摔了……” “你还狡辩!”华阳太后厉声道,“你贵为秦王的妃子,若是奴才们有什么错,你尽管交给人去处置,如何自己在这里大呼小叫地打骂下人?不知道的人听到了,还以为哪里来的乡野村姑呢,哪里像大户人家的姑娘了?!成何体统!” “太后说的是,柔儿错了……”芈柔心中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可是嘴上不得不乖乖地认错。 “你是昌平君府的大小姐,是金枝玉叶,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华阳太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都怪你爹和你娘,从小把你们宠坏了,那鸣儿也是这样……唉……” “柔儿再也不敢了——”芈柔连忙嘟着小嘴撒娇道,“这次是柔儿错了,柔儿没有考虑那么多,是柔儿任性,求太后不要怪柔儿……” 华阳太后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看着她娇嫩的脸庞,无奈道:“好了——哀家不是怪你,是在教你,你还小,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哀家可是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了,哀家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你好?” “是……”芈柔娇滴滴道,要知道撒娇可是她的撒手锏,每次她一撒娇,爹爹和娘亲无论生多大的气都会消,因此有时候哥哥犯了错,还特意来求他帮忙求情呢! 275.第275章 乖乖听话 “好了——”看着芈柔,华阳太后就像看着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自己,不觉心生怜爱,“记住就好,下不为例!你可知道那个白洛为何得宠?就因为她温顺乖巧,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漂亮,漂亮的女人秦王看得多了!” “对男人来说,你的身世也不重要,你的聪明才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性情,哪个女人不喜欢温柔听话的女人?因此啊,你可要时时小心,哪怕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都会有人告诉秦王的……” “是……”芈柔柔声道。 “你可要知道,这宫里到处都有别人的眼线,你永远都不知道你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会出卖你,比如方才你打骂的那个宫女,你怎么知道她有没有被人收买?若是她据此怀恨在心,去向谁告发你了,那你怎么办?” “不会吧?!”芈柔吓了一大跳,“她、她被人收买了?” 华阳太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哀家只是举个例子,无非是想告诉你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大意……” 原来是这样呀,吓死她了…… 额,不过不行,既然有这种可能,那么等会儿她就要找个借口将那个宫女换掉,再说了,那个丫头笨手笨脚的,连件小事都做不好,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这几日,秦王可有来你这里?”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她一番,华阳太后终于说到终点了。 芈柔微微红了脸,低声道:“前、前儿有来一次……” “前儿?是什么时候?” “大约、大约半个月前……”害羞道。 什么?半个月?如此说来,秦王不常来芈柔这里喽?可是看这个傻丫头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华阳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他最近最常去哪里?” 听到华阳太后问得这么明白,芈柔才微微泛起醋意,嘟着嘴不悦道:“还能去哪里,还不是那个白洛……” “吕绫和韩冬凌那里呢?”华阳太后拧眉道,“秦王有没有去?” “这个……柔儿就不知道了……”芈柔低声道。 什么?她竟然不知道?! 华阳太后差点没气死,可是想想她毕竟年轻,从小在府中也是万人宠爱,根本就不知道人心险恶,也不懂得勾心斗角和争风吃醋。进了宫也还是这样,一味地只会发大小姐脾气,高兴了就挥金如土地赏赐,不高兴了就骂人,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多…… 唉,华阳太后无奈道:“柔儿啊,哀家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要时刻关注吕绫和韩冬凌的动静了吗?!” “我、我……”芈柔吞吞吐吐道,“我有吩咐人去时时关注……” 华阳太后柳眉一竖,不耐烦道:“好了!不要再说了,你和你爹真是一副德行,从来不把哀家说过的话放在心上,若是哀家说过的话你不听,那哀家就再也不管你了!” 芈柔一听急了,忙跪在地上哀求道:“柔儿错了,柔儿错了——柔儿一定会好好听太后的话……” 276.第276章 柔儿明白 华阳太后原本也只是想吓唬一下她,并非真的就要撒手不管了,于是佯怒道:“从今往后哀家说的话,你一字一句都要记在心里!哀家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是!”芈柔忙道。 “首先,不要再发你的大小姐脾气,若是再这般任性骄横,秦王就再也不喜欢你了!若是得不到秦王的宠爱,那么,你这辈子都休想当上王后!” “柔儿明白!” “其次,从今天开始,你要派人时刻关注着吕绫和韩冬凌的动静,只要秦王上她们那儿去了,你就必须知道!”要知道,这两个女人可是芈柔最强劲的对手,丝毫都不能松懈的。 “是,是……可是白洛她……” “白洛那里你不用担心……”看到她终于也知道担心白洛,华阳太后的语气缓了些,“白洛除了暂时得宠之外,没有任何的支持,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相反——” 华阳太后微微偏着头,忽然心生一计,握住芈柔的手笑吟吟道:“现在,我们反倒该去笼络白洛。” “啊?笼络她?”芈柔显然不明白华阳太后的心思,一脸不解。 “如今,夏太后和赵姬那边肯定会对白洛下手,据说夏太后和赵姬时常叫白洛去喝茶呢,因此我们不需要费心,相反,我们表面上要和白洛和和气气,哼,做给秦王看的……” 芈柔也算冰雪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开心道:“太后真是聪明,柔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华阳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点头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盯着吕绫和韩冬凌,白洛那边你可以时常去走动,时不时送点东西过去,懂了吗?” “柔儿明白。” “上次我给你带来的东西可都还在?你尽管送,若是东西送完了,哀家再吩咐你爹给你送进来!” “东西还有呢!”芈柔忙道,“若是完了,柔儿会告诉太后的。” “嗯,你就随便捡几样东西给白洛送去——”反正,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个县令之女,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随随便便送点东西过去,她就会感激涕零了。 “嗯。柔儿知道了。” 华阳太后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真恨不得把自己三十几年来在宫里练就的一身绝技都倾囊相授,怎奈芈柔还年轻,她只能将当前最重要的几件事交代了一番才走。 从芈柔的院落出来后,华阳太后顺道往白洛的小院落而去。 一听说华阳太后来了,白洛吓得不轻,连忙出来迎接。 华阳太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洛,见她一身米色的衣裳,身上也没几件贵重的饰物,看起来清雅端庄,华阳太后不禁暗暗叫好——哼,这个女人,看起来倒也内敛,不事张扬。 “臣妾拜见太后,不知太后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太后见谅!”白洛盈盈一躬,声音柔柔缓缓,听起来颇为悦耳。 华阳太后笑得和蔼可亲,连忙几步上前去搀起白洛来:“白八子(注)无需多礼,赶紧起来。” 【秦朝时秦王的妃子按等级依次为:王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之上。】 进宫时,芈柔、韩冬凌和吕绫都被封为夫人,而这白洛原本只被封为长使,后来因颇得秦王宠爱,才升为八子。 277.第277章 心生一计 白洛直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直视华阳太后的脸。 那日,诸嫔妃进宫后给长辈行礼时华阳太后虽然见过白洛,只是那时候她********都在韩冬凌和吕绫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女人,因此根本就不记得这个白洛长什么样子。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华阳太后笑眯眯道。 白洛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她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两道似蹙非蹙的黛眉,樱桃小口,明亮的眸子,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看起来有一丝柔弱。 她眼中有一丝忐忑,虽然抬起头来,却依然不敢直视华阳太后的眼睛,目光落在华阳太后身前的地上,微微地咬着唇,看得出来,她似乎又羞涩,又害怕。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见过大世面的女孩。 “在宫里可还习惯?”华阳太后柔声道,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挑剔之色。 “承蒙太后关心,臣妾在宫中有太后和君上照顾,很是习惯。” “走,咱进屋去说说话。”说着,华阳太后就径直往屋里走去。 白洛的院落比不得芈柔的院落宽敞,可是倒也精致,院子里几丛婆娑的翠竹,廊下种了几株海棠花,因天已经黑下来了,所以看不清其他景致,可是感觉得到这里很是清幽。 白洛脚步轻盈地跟在华阳太后身后,心中忐忑——进宫这些日子来,她已经摸清了宫中的形势,也被赵太后和夏太后叫去“谈心”很多次了,因此知道这些个太后有多么难伺候。 只是奇怪的是,进宫这么久倒没被华阳太后叫去过,因此今日闻说华阳太后来了,白洛心中着实不安——只怕这华阳太后是要来给她个下马威呢! 原来,根据宫中的规矩,并非所有的妃嫔都有资格每日去给太后请安,只有良人以上才有资格去见太后,而她虽然承蒙秦王宠爱已升为八子,可是尚未够格,因此进宫以来都没见过华阳太后。 而赵太后和夏太后倒是把她叫去了几次,表面上是在叮嘱她要好好照顾秦王,其实却是旁敲侧击,各种明示暗示,无非就是想告诉她不要恃宠而骄,要劝秦王多到“其他地方”走走,让秦王雨露均沾。 虽然看在秦王的面子上,赵太后和夏太后不会如何为难她,可是一看就知道她们都在提防她,害怕她会对韩冬凌和吕绫造成威胁。可是,这么久了,华阳太后却从来没有叫她去“谈心”过,她都怀疑华阳太后是不是芈柔背后的靠山了…… 没想到今日,该来的还是来了。 进了屋,白洛垂首侍立,华阳太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吟吟道:“坐啊——在哀家面前不用拘谨。” 白洛略一迟疑,终于还是侧身坐下了,只是依然不敢抬头直视华阳太后。这时,宫女捧了茶进来,白洛慌忙起身从宫女手中接过茶杯,亲自捧到华阳太后面前,举过头顶,毕恭毕敬道:“太后请用茶。” 华阳太后接过茶杯,看到她如此知书达理,不觉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和芈柔比起来,这个孩子懂事多了,若是再好好调教一番…… 华阳太后微微一笑,心生一计…… 278.第278章 纳入麾下 嗯,所谓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因此,何不把这白洛拉拢过来,收为己用?她家世一般,因为得到了秦王的宠爱没少受夏太后和赵姬的委屈,在宫中处境艰辛,若是这时候有人对她伸出援手,她一定会感激涕零…… 嗯,再说了,正因为她背后没有什么势力,所以好控制,也愿意靠着她这棵大树好乘凉。而且,比起柔儿来,这个丫头更懂事,看起来也看聪明,到时候只要她适时地从旁指点一下,她就可以成大势了…… 唉,想起芈柔的娇蛮任性,华阳太后不觉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丫头不成材,会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啊。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把这个白洛纳入麾下了,有了双重保障,也可以放心一些…… 华阳太后端着茶杯慢慢地抿着茶,一会儿才放下茶杯,朝白洛扬了扬下巴,笑道:“白八子坐吧——哀家说了,在哀家面前无须如此多礼!” “谢太后——”白洛起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你进宫来这么久,哀家身子不适,也没过来看看你,今儿好多了,才有心情出来走动走动,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可好?这宫里的宫女奴才们有没有好好伺候?” “太后凤体不适,臣妾不能过去请安,望太后见谅。” “这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啊,说不遵守也不行,可是太拘泥了也不好,若是八子不嫌弃老人家啰嗦,往后就往哀家宫里多走动走动,陪哀家聊聊天也是好的。” “臣妾不敢——”白洛慌忙道,“臣妾地位低卑,不敢去叨扰太后!” 呜呜,也不知道华阳太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实在揣摩不出来啊…… “放心吧!”华阳太后了然一笑,悠悠道,“哀家只是闷得慌,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不会耽搁八子太久了,若是你愿意,往后就和柔儿,嗯,和柔夫人一起去陪哀家聊天,那就再好不过了!” 和柔夫人……一起去? 白洛微微怔了怔,看到华阳太后一脸的笑意,眼中好像有一些……温柔和疼爱?嗯,华阳太后……不是来刁难她的吗? “臣妾谢过太后!”白洛慌忙起身行礼,“能够服侍太后是臣妾的福气,若是太后不嫌弃臣妾卑微,臣妾愿意尽心尽力服侍太后。” “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华阳太后嗔道,“你就和柔夫人一样,闲时过去陪哀家说说话就可以了。你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不是很奇妙?哀家看你这孩子有眼缘,模样儿也漂亮,性子也乖巧,哀家觉得喜欢!” 白洛毕竟才十五岁,年轻天真,不谙世事,听华阳太后这么一说,心中不觉欢喜,忙拜谢道:“臣妾谢过太后!臣妾谢过太后!” 看到自己几句话就让这孩子卸下了防备,华阳太后不无得意,笑吟吟地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说了许多暖人肺腑的话,白洛听得心中暖暖的,一个劲儿地道谢,俨然已经对华阳太后多了几分信赖…… 279.第279章 任人宰割 临走之前,华阳太后携着白洛的手,笑吟吟道:“在这宫中,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和哀家说,若是宫女太监们不听话,也尽管和哀家说,绝不要受了委屈也不说。”白洛感动得直点头。 华阳太后又爱怜地摸了摸白洛的头,幽幽道:“可怜见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入了宫,也没个人在身边照顾着。哀家看你就和柔儿一样的年纪,往后啊,你尽管把哀家当成家里的长辈,有什么委屈也和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的。” 一袭话说得白洛眼泪汪汪的,不迭地点头道:“臣妾明白,谢过太后,谢过太后——”听那口气,几乎是感激涕零。 这个纯真善良的十五岁少女,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在后宫运筹帷幄多年、并最终成功当上太后的女人,在这种女人面前,她只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 话说,昌平君从华阳宫出来后天已经黑了,他顺道去廷尉府问了一下余氏灭门惨案的进展情况才回府去,回到府中老管家就来报说熊鸣私自出门了,昌平君又气又急,不觉跺脚道:“还不赶紧派人去给我找回来?!” “已经派人出去找了——”看到昌平君生气,老管家连忙小心翼翼道,“只是公子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都、都没有找到……” “夫人呢?!”昌平君皱眉道。 “奴才怕夫人担心,还、还没敢告诉夫人……” “嗯——暂时先别告诉夫人,再多派几个人出去找,晚饭前一定要给我找到!” “是——”老管家答应后便连忙去加派人手。 因此,原本打算悄悄把李妍兮带回来的熊鸣一出现在门口就被一群心急如焚的仆人围住—— “公子,你可回来了!” “谢天谢地,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公子你跑哪里去了?可把奴才急死了——” 一直担心昌平君会迁怒于他的老管家一听说熊鸣回来了,高兴得只差跪下叩谢老天爷,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身手矫健地冲破人群挤到熊鸣面前:“公子,公子你可回来了——老爷在里面等你呢!赶紧、赶紧同我去见老爷。” 什么?见、见老爷? 听老管家这么一说,熊鸣眼前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原来,昨天熊鸣很听话地和昌平君说了想娶李妍兮为妾,谁知道昌平君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坚决不允许他娶妾,说是他年纪还小,不能未娶妻先娶妾。因此,熊鸣今天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李妍兮带回府中的,谁知道竟然被昌平君堵了个正着…… “我、我还有点事,待会儿再去见他——”熊鸣连忙涎着脸道,“北叔你先去和爹说,就说、就说我要先回房去换身衣裳!” 见到熊鸣回来,自己能够和昌平君交代,老管家也就放了心,因此熊鸣是要早去见昌平君还是晚去都无关紧要,老管家便让熊鸣的马车进门去。 李妍兮在车上早已听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知道熊鸣使的是什么招——不就是“瞒天过海”嘛,她李妍兮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哼,一眼就看出来了好嘛。 因此,看到老管家走了,李妍兮心中一急,连忙掀开车帘大声道:“停车——停车——” 280.第280章 莅临寒舍 熊鸣正站在车边看着马车辚辚辘辘地经过大门,看到老管家走了,他不觉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谁知李妍兮忽然一掀车帘大声喊道:“停车——停车——” 熊鸣当场就慌了,连忙冲上去按着李妍兮的头将她往里推,低声道:“你别嚷嚷,别嚷嚷——”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老管家已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到熊鸣车上陡然冒出一个女人来,他也习以为常,并不在意,谁知那个女人却“蹭”地从车上跳下来,径直朝自己走来…… 老管家定睛一看——这、这不是那天晚上出现在他们府上的那个、那个……海棠姑娘吗?! “既然来了昌平君府上,怎么有不去拜见昌平君的道理?还望老人家带路——”李妍兮朝老管家盈盈一笑,熊鸣已经追了上来,拉着李妍兮的而胳膊低声道:“姑娘,我、我先安顿下来再去拜见父亲……” “耶——”李妍兮胳膊一抬挣开熊鸣的手,笑吟吟道,“这样太失礼了,若是让昌平君知道了,非但会怪海棠不知礼数,还会怪公子不懂事呢!” 熊鸣急得直搓手,老管家自小看他长大的,自然看出他的异样,抖了抖花白的眉疑道:“公子今天晚上要请客吗?为何没有吩咐人准备酒菜?”嗯,一定是公子要请客,所以请这海棠姑娘来助兴的呢。 “对对对!”熊鸣连忙点头道,“我晚上要请几个朋友喝酒,这刚刚才决定的,所、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李妍兮笑了笑,只怕这个老头被熊鸣蒙骗过去,于是径直往里走:“昌平君想必在里面吧,我去请个安——” “姑娘请随老奴来——”老管家见状连忙上前去带路,熊鸣急得直跺脚,可是总不能上去将李妍兮强强拖走吧?于是只得跟了上去。 到了正厅,只见昌平君正坐着喝茶等消息,一看到老管家带着李妍兮进来,也顾不上和李妍兮打招呼,嗖地站起身来急道:“如何?可找到了?!” “公子回来了——”老管家躬身回道,话音刚落,熊鸣也迈了进来。 看到熊鸣,昌平君心中石头落地,因有客人在场也不好责骂他,只板起脸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熊鸣缩了缩脖子不知低声嘟囔着什么,昌平君气得嘴唇发抖,却不好发作,只冷冷道:“还不去向你娘请个安?” “我……”熊鸣抬起头来看了李妍兮一眼,显然是担心她会在昌平君面前说些什么,然而看到昌平君凌厉的眼神,只得不情不愿地蹭出门去了。 “海棠姑娘请坐——”熊鸣离开后,昌平君才客气道。 “多谢昌平君——”李妍兮盈盈一躬身,款款入座。 上了茶,昌平君才问道:“海棠姑娘这么晚了莅临寒舍,可是有什么事?” “啊?”李妍兮故作惊讶道,“昌平君不知道吗?今儿是熊公子接我到府上的日子啊——” “什么?”昌平君皱眉道,“什么日子?” 李妍兮也蹙了蹙秀眉,失落道:“原来公子没同昌平君说啊,也是,海棠地位卑下,原本这种事也无需告诉昌平君的……” “什么事?”昌平君微微不悦道。 281.第281章 发挥演技 “公子说……要娶海棠为妾……”李妍兮怯怯地看了昌平君一眼,低声道,“海棠自知卑微,因此特意吩咐公子要先征得昌平君同意的,谁知……公子好像、好像没说……” 哦?原来是这个女人吩咐鸣儿要告诉他这件事的?哼,她倒是懂事! “鸣儿说了——”昌平君喝了口茶,缓缓道,“只是我并未同意!” “啊?”李妍兮尽力发挥自己的演技,装出一副又伤心又自卑的样子来,“海棠自知卑微……昌平君不同意,那也是、也是情理之中……” “不——”昌平君心中虽然有一丝轻蔑,然而在官场混了这么久了,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够好听,“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鸣儿年纪还少,因此才不同意他娶妾的,况且,他尚未娶妻,若是先娶了个……嗯,先娶妾,那也不好……” “海棠明白——”李妍兮低声道,“只是,既然昌平君不同意,那、那为何公子方才为何会去接我到府上?” 昌平君自然不能说是熊鸣违背父命擅自做主的,因此讪讪道:“呵呵,只怕方才鸣儿听错了也未可知——” 呵呵,听错了好,听错了好! 李妍兮心中欢喜,脸上依然一副不无遗憾的样子,“无比失落”道:“既然是公子听错了,那想必是一场误会……海棠、海棠告辞了……”说着就站起身来行礼。 “天色已晚——”昌平君也忙起身笑道,“老夫派人送姑娘回去。” “那就有劳昌平君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出门上了马车,李妍兮心中实在是得意,哈哈,熊鸣啊熊鸣,和我斗,你还是嫩了点,对付你这种十六七岁的小鲜肉,姐姐我还是很有一手的…… 马车在路上走着,从昌平君府上到真如居约摸半个小时的路程,因此李妍兮便掀开车厢旁边的帘子来,悠然自得地看着窗外的景致,口中哼着歌儿。 快到真如居时有一段僻静的大街,这大街白天的时候有许多农人进城来卖一些自家产的瓜果,因此倒还热闹,只是晚上收了摊后就显得冷清了。 李妍兮还喜欢这种安安静静的感觉,平时晚饭后拖了茗瑶散步,有时候也会散到这条大街来,因此也不大在意,谁知,马车却在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李妍兮掀开帘子来问车夫道,这才看清这个车夫就是方才熊鸣来“接”她到昌平君府上时的车夫。 那车夫笑了笑:“请姑娘稍等。” “等什么?”李妍兮环顾了一下四周,拧眉道。 “小的也不知道——”那车夫笑嘻嘻道,“只是公子方才交代了,让小的送姑娘到这里后就稍等一下,许是公子有话要和姑娘说。” 熊鸣有话要和她说?什么话? “不行——”不知为何,李妍兮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催车夫道,“已经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那小的可做不了主了——”那车夫笑嘻嘻道,“小的是下人,自然得听主子的话,公子让小的在这里等,小的就得在这里等。” 282.第282章 孩子脾气 “哼,听主子的话?”李妍兮冷笑道,“昌平君还吩咐你把我送到真如居呢,那么,你是要听你们家老爷的话,还是听你们家公子的话?” 那车夫一时语塞,急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我就先听公子的话,再听老爷的话!” 哼,看样子,这个车夫是不会走的了? 李妍兮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身手利落地跳下马车:“既然如此,那你就乖乖听你们家公子的话,在这里等他吧!我自己先回去,拜拜——” “耶——”看到李妍兮转身就走,那车夫急了,忙道,“姑娘别走——姑娘走了,小的、小的如何向公子交代?” 谁知,也不用他交代了,只听到身后一阵车轮声,一辆马车飞快地朝他们驶来,听到马蹄声那车夫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喊道:“姑娘且等等,我们家公子来了,我们家公子来了——” 李妍兮也不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走去,直到那马车“吱——”地一声在她身边停下,熊鸣从车上跳下来,走到李妍兮身边笑嘻嘻道:“姑娘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哼,去哪里,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李妍兮心中不悦,可是还是盈盈行礼道:“方才仓促离开,没有同公子辞别,还望公子见谅——” “嘻嘻——”熊鸣笑嘻嘻地上前来欲抓李妍兮的手,李妍兮身子一侧,巧妙地躲了过去,熊鸣脸上挂不住,眼中有一丝不悦,“姑娘这是干嘛?本公子并未同意让姑娘走,姑娘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走?” 李妍兮眸底有一丝轻蔑,嘴角微微一扬,笑道:“是昌平君吩咐人送海棠回来的。”言下之意是,你老子都让我走了,难道你敢强留我不成? 熊鸣听出了李妍兮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扬眉道:“就算是我爹让你走的,那又如何?”别以为抬出我爹来,本公子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昌平君既然让海棠走,定然有他的用意——”李妍兮意味深长地睨了熊鸣一眼,悠悠道,“海棠劝公子还是听从昌平君的安排,不要给昌平君添麻烦得好!” “什么麻烦?”熊鸣毕竟年少,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关涉重大,只认为李妍兮是抬出昌平君来压他,气得直跳脚,“你是要嫁给本公子为妾,又不是嫁给我爹为妾,我爹有什么权力放你走?!只要本公子不放你走,你就不能走!” 我!是我!你可看好了,只有我才是你的主子!你只能听我的话! 碰到这种无理取闹不明事理的纨绔公子,李妍兮真心觉得累,待想心平气和地给他讲一下大道理,又怕说得太深太多太广了,这小子知道这么多不好,可若是不说,他估计不会明白昌平君的用意,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还是早点回去吧,不要让家里人又是一阵好找,海棠劝公子凡事想得深一点,不要只会耍小孩子脾气。” 什么?小、小孩子脾气?他熊鸣已经十七岁了,她竟然敢嘲笑他是小孩子?平时爹和娘老是说他不懂事、长不大也就算了,这海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说他“耍小孩子脾气”?! 哼,难怪她有时候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敢情是瞧不起他呢…… 283.第283章 目中无人 熊鸣气得脸色煞白,可惜天黑,李妍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瞪大了眸子看着自己,以为他还在较劲,便笑嘻嘻道:“公子赶紧回去吧,你娘喊你回家吃饭呢——”说着伸手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那样子,俨然一个慈爱的母亲,哦不,是关爱弟弟的大姐姐。 殊不知,熊鸣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正处于“转型时期”,是刚刚长大的半大不小的孩子,说是大人嘛,他尚未形成一套成熟完整的世界观人生观,有时候难免有些幼稚。说是孩子呢,他却已经有了自主意识,而且坚决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急着得到长辈的认可,因此最讨厌人家说他“是小孩子”、“不懂事”、“没长大”之类的话。 因此,李妍兮的举动无异于一枚戳破气球的针,“砰”地一声,熊鸣心中的怒气登时炸开。他猛地抬起手来狠狠地打掉李妍兮的手,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碰本公子!” 李妍兮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手臂被他用力一打,又痛又麻,登时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拧着眉,轻轻地揉着手臂,不悦道:“公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海棠也是好意才会和公子说这些——” “哼——”熊鸣冷笑道,“什么好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成蛟,不喜欢我,所以不想嫁给我,拿我爹来压我。哼,既然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唬我去做那些事,还亲口说要嫁我为妾?若是你不先招惹我,我会逼你吗?” 李妍兮不觉一怔,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当初,是她想利用他,才会骗他的……额,她确实从一开始想着利用完他后要如何脱身了……这么说来,好像是她理亏? 额,不对!谁叫他要来骚扰她的?如果他不去纠缠她,不整天出现在真如居,不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青楼女子就当开门迎客,她怎么会利用他? 嗯,是这个臭小子目中无人,不尊重她,她一气之下才会利用他的,所以她没错,她没错……都是熊鸣的错,是熊鸣先来招惹她,而不是她先招惹熊鸣的…… 原本,她是不应该和这种乳臭未干的小男生计较的,可是熊鸣眼中的轻蔑却激起了她心中的怒气,从小到大,她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里受过这种歧视? 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已经很隐忍很低调很委屈很可怜了,幸好成蛟把她当朋友,待她还不错,才些微有点欣慰。在群芳楼虽然没有少受气,可是离开群芳后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因此她几乎都快忘了那些伤心往事,也很久没人用这种轻蔑、不屑,甚至带着侮辱的眼神看着她了…… 她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冷冷地白了熊鸣一眼,轻蔑地笑了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哼,我劝熊大公子还是听乖乖听姐姐的话,早点回家去吧,若是你敢打我的主意,小心坏了你爹的大事,到时候,你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284.第284章 秒变恶魔 熊鸣听到她竟又拿出他爹来压他,心中怒火更盛了,怒目圆瞪,嘴唇发抖,怒吼道:“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本公子,你——竟敢威胁本公子!” 李妍兮不想再同他纠缠,于是转身就走,谁知看到她冷冷的眼神,熊鸣几乎气炸了,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给我站住!本公子没让你走,你就不许走!” 李妍兮又气又恨又无奈,真的觉得这样小男生没救了,若是在21世纪一定是那种飙车嗑药烧钱玩女人,时不时还要炫一下富拼一下爹的小混混,唉,真是无药可救啊无药可救。 李妍兮冷哼了一声,然后狠狠甩掉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熊鸣气得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许是因为气得几乎丧失了理智,他的手指用力地掐进李妍兮的肉里去,几乎没将她的肩膀捏碎。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肩膀上传来,李妍兮疼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忙斜着肩膀顺势往他面前倾去,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哼,想干什么?”熊鸣秒变恶魔,狞笑道,“今天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半步,走,跟我回府去——”说着就拖着李妍兮往前走。 “啊——疼疼疼——”李妍兮的肩膀都快被他拧下来了,疼得嗷嗷直叫,“你放手啊——我的胳膊要断了,啊——” 谁知,听到她的惨叫声熊鸣竟加大了力度,李妍兮痛得差点没滴下泪来,无奈又挣脱不了他的魔“抓”,只得被他拖着往马车走。 走到马车旁边,熊鸣用力一甩,李妍兮便“噗通”一下撞在马车上——呜呜,好疼啊,腰都直不起来了,屁股估计都被撞淤青了啦…… 李妍兮伸手揉着肩膀,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气得声音发抖:“你、你真是太、太可恶了——别怪我没告诉你,你一定、一定会被你爹打死的……” 她不知道,此时的熊鸣早已失去了理智,最讨厌听到的就是“你爹、你爹、你爹”! 他目露凶光地瞪着李妍兮,一声怒吼:“告诉你——不、要、再、拿、我、爹、来、吓、我!” 李妍兮连忙用没有被捏碎的左手捂住耳朵,偏着头看着他,气呼呼道:“好,我不说,我不说——总之,我不想在这里和你纠缠,有什么事明天再当着你爹的面说——啊,不、我不提你爹了……” 熊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邪笑道:“不想和我纠缠?哼,你以为你走得了嘛?!” 脚就长在我的身上,我什么走不了! 李妍兮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她忘了,这里不是自由民主文明的21世纪,而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在这里没有所谓的尊重,光天化日之下都有人敢强抢民女,何况现在还是黑不溜秋的夜?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熊鸣一句怒喝,原本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家丁们都嗖地追了上来,将李妍兮团团围住,李妍兮暗暗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地瞪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把她带回府去!” 那些家丁走上前来,将李妍兮拖到马车,旁边然后“哗啦”地一下将她扔上马车…… 285.第285章 危险逼近 李妍兮急得大叫起来:“放手啊——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抢劫啦——救命啊——” “堵住她的嘴!” 那几个家丁七手八脚地按住她,也不知从哪里拿了块破布出来就往她的嘴里塞。 唔唔……好臭啊,这是什么味道……好像是汗臭味,唔唔,这是什么东西啊……李妍兮觉得腹中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见她双手乱扭双腿乱蹬身子使劲挣扎着,熊鸣再次一声令下——把她捆起来! 什么?捆起来?捆起来?! 捆起来,捆起来…… 可怜她一介弱女子,只能眼睁睁地被那几个大男人摁住,然后、然后被捆得结结实实…… 没事,虽然嘴被堵住了,手脚被捆住了,身子被套住了,可是头可断血可流志气不能丢,不是她努力仰起头来用恶狠狠的眼神谴责熊鸣的暴行—— 唔唔唔……放开我……唔唔唔……放开我……唔唔唔唔唔……你这个混蛋……唔唔唔……放开我…… 看到李妍兮被捆得动弹不得躺在自己脚下挣扎着,熊鸣笑得不无得意:“告诉你——只要是本公子想得到的人,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就乖乖地跟本公子回去吧,哈哈哈……” 你这个混蛋,乌龟王八蛋,我去年买了个表……你竟然敢动我,放开我……本姑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熊鸣得意洋洋地笑道,“唔什么,别白费力气了,今天晚上你是逃不掉了,本公子一定会好好疼你,哈哈哈……” 疼你妈的B,我问候你妈,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看懂熊鸣脸上既得意又猥/琐的笑,李妍兮又气又急,却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哦不,她根本连叫都叫不来…… 马车从侧门进了昌平君府,一直到了熊鸣的院落外才停下,熊鸣一把将李妍兮拽下车来,李妍兮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差点没摔倒。 熊鸣将她带到一间房里,那房间有妆奁锦被,罗帐轻垂,看起来没有丝毫的阳刚之气,看样子倒像是女人的闺房,是从前某个女人住过的?还是熊鸣特意准备了一个供自己寻欢取乐的房间? 一进门,熊鸣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脸上一阵冷笑,眼中是不可一世的猖狂,李妍兮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他、她要干什么? 直到这时候,李妍兮才真切地感受到危险正一步一步逼近,在此之前,她以为这一切只是熊鸣的玩闹,这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不敢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她不相信熊鸣真的敢把她怎么样,很快,他就会把她放了…… 一切如在梦中,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也许只是和她闹着玩……他是想吓唬她……她忘了,这是个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人会和你讲道理的社会……不,不……他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看到李妍兮终于害怕了,圆溜溜的眸中尽是惊恐,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熊鸣感受到一股胜利的喜悦,斜乜着她,得意洋洋道:“怎么?你终于知道害怕了?哼,你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吗?你不是觉得拿我爹来压我,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吗?” 286.第286章 享过的福 李妍兮一个劲儿地摇着头:“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熊鸣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去,直到背“咚”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无路可退。熊鸣逼到她面前,想拿掉她口中的破布,然而手伸到她面前就停住了,他看到李妍兮盯着他的手,似乎……很期待他赶紧拿掉这破布? “哼……”熊鸣冷笑道,“你是不是准备大喊大叫?” “唔唔唔……”李妍兮摇着头。 听到她唔唔唔地乱叫,熊鸣似乎颇为满意:“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李妍兮的脸颊,李妍兮皱着眉,厌恶地扭过头去。 熊鸣倒也不生气,继续用手背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轻轻地弹着手指来到她的脖子。 呜呜,好痒啊……不,这个王八蛋,竟然敢吃姐姐的豆腐! 李妍兮杏目圆瞪,恶狠狠地瞪着她,看到她几乎气炸了却又动弹不得,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熊鸣真是开心死了:“哈哈哈,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还不是像其他女人一样乖乖的站在我面前?” 什么?其他女人?这小子难道也这样欺负过其他女人吗?还有,什么“乖乖的”?我是不能反抗,而不是不想反抗好嘛?!谁叫你帮助我的手和脚,否则我早就跑了。 额,慢着,脚…… “唔唔唔……”李妍兮看着绑住她双脚的绳子,然后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熊鸣,“唔唔,唔唔唔……” “你是说,然我帮你解开脚上的绳子?” “唔唔唔……”李妍兮连连点头。 “你是不是想耍什么诡计?”熊鸣扬了扬眉,警惕道。 “唔唔唔……”李妍兮摇了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一脸的真诚。 “哼,帮你解开可以,不过你最好识相点,若是敢走出这房间一步,我一定敢打断你的腿!” “唔唔唔……”李妍兮点头。 熊鸣这才伸手帮她解绳子,谁知那绳子原本就绑得紧,再加上方才她一阵挣扎就更紧了,熊鸣费了好一阵子才解开。解开绳子后,李妍兮仍然乖乖地站在原地,只抬了抬脚活动一下——呵呵,先让血液畅通一下嘛。 看到李妍兮似乎并无逃跑之意,熊鸣放心了,走到长案边坐下,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喝,然后举了举茶杯对李妍兮道:“坐啊——” 李妍兮走到另一方长案边坐下,双腿伸得直直的,呼呼,方才被绑得那么紧,腿都痛死了…… 看到李妍兮这么听话,熊鸣似乎放心了,笑嘻嘻道:“早就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嘛,省得折腾得你也累,本公子也累,呵呵,早就告诉你了,若是你乖乖地听话,本公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要你愿意跟着我,到时候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你就尽管享福啦!” 哼,你以为本小姐没享过福吗?什么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本小姐享过的福比你小子多一千倍一万倍! 不过,心中虽然一肚子火,可是这种时候最要紧的是自保,不能激怒这呆霸王,不能和他硬碰硬,还是赶紧想个办法脱身吧! 287.第287章 生命危险 还好,面对熊鸣她更多的是怒气,而不像小时候被绑架时那样,充满了震碎人心的恐惧,因为她知道熊鸣只是个孩子,一个飞扬跋扈、蛮横霸道的小少爷,在她面前,他更多的是逞强,她没有生命危险——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于是,李妍兮眼巴巴地盯着熊鸣的杯子,一副饥/渴难耐,哦不,是渴得不行的样子,对着熊鸣:“唔唔唔,唔唔唔……” 熊鸣知道她想喝水,然而还是担心:“你是不是又想喊人来救你了?”李妍兮摇了摇头。 熊鸣偏着头想了想,终于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李妍兮面前:“若是你敢喊,我立马就塞住你的嘴!” “唔唔唔……”李妍兮不迭地点头。 熊鸣这才满意地笑了,伸手拔出她口中的破布,李妍兮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转过头去:“呸——呸——呸——这、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渴死我了,赶紧给我倒杯水来……” 什么?这个女人竟然敢支派他给他倒水?额,不对,她的手背绑住了,当然的让他倒了…… 熊鸣不甚情愿地倒了水来,“啪”地一声放到李妍兮面前的案上,李妍兮低下头去却够不着,于是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我喝不到!” 熊鸣也回瞪了她一眼,再次不甚情愿地拿起杯子来凑到她唇边,呜呜,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伺候人,而且还是女人…… 李妍兮低头含了一大口水,转过头去“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熊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眼中是真情流露的不悦——什么,这、这女人竟然敢这样藐视他! 李妍兮摇了摇头,笑嘻嘻道:“我先漱漱口——方才那块破布太臭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抹布!” 熊鸣瞟了一眼地上的破布,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将杯子凑到她唇边,李妍兮低头喝了一口水,然后满意地咋舌:“哇,真是渴死我了——再来一杯——” 什么?! 熊鸣嗖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瞪着她。 “没办法——谁叫你绑住我的手了,要不,你给我解开,我自己去倒?” 熊鸣一拧眉,终于还是选择为她服务,于是又倒了一杯水来,李妍兮喝了一口,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好了,不喝了——” 熊鸣“啪”地一下将杯子拍到长案上,额上青筋隐约可见,待想发作,一想还是忍住了…… 他邪邪地笑了笑,伸过手去摸李妍兮的脸颊:“哼,反正待会儿你就得乖乖地伺候本公子,现在让本公子先伺候你一下又如何!” 什么?伺、伺候他?! 李妍兮脑中登时浮现出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额,不要不要…… 看到他脸上的邪笑,李妍兮“蹭”地站起身来,本能地想伸手扇他一巴掌,却发现……手被捆住了。 熊鸣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退了一步:“干吗干吗?你想干吗?” 额……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激怒他,不能激怒他…… “呵呵,我想尿尿——Pea,尿尿,你懂吗?” 额,这个女人……竟然当着他面说……尿尿?! 288.第288章 我要尿尿 熊鸣不自在地撇撇嘴:“那、那你就去啊……” “你绑着我的手,我如何去?!”李妍兮笑吟吟道,“要不,熊大公子要伺候我……”尿尿? 熊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这、这个女人……竟然……无耻!下流! 熊鸣皱了皱眉:“真的假的?” “这种事情还能有假吗?”李妍兮拧眉道,“方才喝了那么多水……” 额,想想也对…… 虽然将信将疑,熊鸣还是上前去解开她的绳子,只见原本白皙如玉的手腕已经又红又肿,李妍兮不觉皱了皱眉,伸手揉着手腕,谁知,熊鸣手中的绳子再次套上她的右手…… “你、你干什么?”妍兮急道。 “嘿嘿……”熊鸣不无得意地笑道,“走吧,我陪你去。” 看着一端绑在自己的右手腕上,一边被熊鸣牵在手中的绳子,李妍兮真是欲哭无泪——被熊鸣蠢哭的…… “好,走吧——”她高兴地往门外走,熊鸣连忙跟了过去。 到了茅房,李妍兮进去了,熊鸣牵着绳子远远地在旁边等着。 既然来了,自然得先尿尿,尿完后她便用左手使劲地解开右手的绳子——所以说了,她方才被熊鸣蠢哭了嘛…… 许是等得不耐烦了,熊鸣远远喊道:“好了吗?” ——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啊?怎么那么慢?本公子还是第一次陪女人上茅厕呢,怎么想怎么不自在,若是被人看见那就…… 于是,他一个劲儿地催:“好了吗?怎么这么慢啊——” “啊——不行了,我好像要拉翔了……” “什么叫拉翔?”额,这是什么东西? “拉翔就是拉大便!”李妍兮豪气万丈地大吼一声。 熊鸣额上三条黑线:“……” 妈的,这小子绑得还真紧! 费了半天的劲才将绳子解开,然后从旁边捡了块半大不小的石头,用绳子帮助石头,然后“咚”地一声,把石头扔进茅坑…… 呼呼,大功告成! 额,不对,准备工作是做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打开门大摇大摆地出去是不可能的,环视一下四周,嗯,好像后边的墙比较矮,可以爬出去,只是,爬出去后是空地呢,还是宽广无垠的茅坑? 额,想象一下一头栽进茅坑里的壮观场面,李妍兮不禁浑身发痒,赶紧有一千条蛆虫在身上爬……然后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哇,太恶心了! 不行不行,如果要冒着“屎”得轰轰烈烈的危险爬出去,那她宁愿被熊鸣XXOO…… 哦不,不行,现在不逃更待何时,而且看样子熊鸣今天晚上是不会放过她的…… 哎啊算了,不就是睡个小鲜肉嘛,哦不,不就是被小鲜肉睡嘛,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嘛!明明是你捡了个大便宜好嘛,这么大的福利摆在你面前你竟然不懂得珍惜,那可是会天打雷劈的…… Oh—no!关键是这不是睡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的问题,若是真的屈服在熊鸣的“淫”威之下,那么她这辈子就再也摆脱不掉他的纠缠了,除非她死,或者是他死…… “好了吗?”熊鸣不耐烦地喊道,口气冲得都可以上天了。 “快好了快好了——”李妍兮忙道,“再等等啊,正在穿裙子呢!” 于是,李妍兮赶紧趴在木缝里瞧了瞧,看到外面一棵树的黑影,心中才放心,于是哼哧一下使劲攀上高过她一个头的矮墙,只见外面一片空地,种着几棵树,哇,真是天助我也! 李妍兮心花怒放,高高兴兴地跳下矮墙,只听“咔擦”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289.第289章 什么状况 原来,这矮墙下堆着一大堆的枯树枝,李妍兮从矮墙上跳下来正好落在这堆枯枝上,“啪啦”一阵脆响,李妍兮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屏住了呼吸——呼,呼,好可怕,还以为要掉进茅坑里呢呢…… 那边,熊鸣也听到了声响,忙大声喊道:“怎么了?好了吗?”呜呜,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他堂堂昌平君府长公子竟然站在茅房外守着一个女人上茅厕…… “好了好了——”李妍兮大声喊道,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开,穿过空地后她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胸口看看四周。 原来这熊鸣住的是一个独立的院落,看样子比她的真如居还打,而这茅房位于院落的西北角,西北脚上没有门,而围墙似乎还挺高的。于是,李妍兮顺着围墙走,想先找到门好溜出去。 谁知那边熊鸣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于是恶声恶气道:“好了没啊?!” 没人回答。 “喂,好了吗?海棠姑娘?” 依然没人回答。 熊鸣觉得不妙——不会吧,这、这女人……难道是掉进茅坑了?额,方才好像听到什么声响,可是,不是“噗通”,而是“咔擦”……而且,也没听到海棠姑娘的求救声……若是掉进茅坑的话,她一定会求救的…… “海棠姑娘?海棠姑娘?”他边喊边靠近茅厕,边收手中的绳子,嗯,那边好像有点重、有点坠感……不会吧,难道她真的掉进茅坑……淹死了? 一思及此,熊鸣不觉一慌,用力一扯,“噗”地一下什么东西被扯了出来,额,怎么一股臭味…… 惨了惨了,她估计真的是掉进茅坑里了……唉唉,这种事每年基本上都会发生一两次的,只是从前掉进茅坑里的都是他身边那些毛手毛脚慌里慌张的小子,因为觉得恶心,这些小子从茅坑里爬出来后,他是决计会将他们赶出府的…… 额,怎么办?若是海棠姑娘掉进茅坑了,那他是要还是不要?天啊…… 可是,不对,他拉出来的东西好像不是一个人,没有那么重啦,认真一看,好像是块黑色的东西,圆溜溜的……不会吧?感觉有点像是个……头盖骨?! 不会吧!难道连尸体都腐烂了?! 额,不会的,是他想太多了,于是,熊鸣慢慢走上前去俯下身子细致观察了一番——看不出什么东西…… “来人——把灯笼拿来!”他站起身来一声大吼,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连忙从门口奔了过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妈的,方才因为怕被人看见他“伺候”一个女人上茅房,因此不让人跟,也故意不打灯笼的,没想到乌漆墨黑地什么都看不清。 熊鸣一把从那个小子手中夺过灯笼,凑到那块黑乎乎圆溜溜地东西上一瞧——妈的!一块沾满了粪便的石头! 熊鸣连忙捂着鼻子退了好几步,扭过头去嫌恶道:“太、太恶心了,把这个东西给我清理干净!”说着扔下手中的绳子提着灯笼走了。 妈的,这个女人竟然跑了,跑了,跑了…… 不过,她一定跑不远的,无论如何现在一定还在府中,只要在爹爹发现之前把她找出来就可以了! 290.第290章 先讨好她 于是,熊鸣连忙走到前院召集人,吩咐他们在附近好好找找,“务必要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否则到时候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那些家丁连忙散开来,打着灯笼四下里找人了。 话说李妍兮沿着墙角走,终于看到一个边门,也不知道那门是通向哪里的,只是关着,门上挂着一盏灯笼,灯光昏暗。旁边没有人,看样子无人把守——哇塞,真是天助我也! 那点微弱的灯光,仿佛一盏明灯,点燃了我心中的希望,照亮了我的前程,让我于无垠的黑夜中有了奔头…… 额,现在不是写诗抒情的时候! 李妍兮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奔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拉拔着那门闩,谁知门闩两头卡得那么紧,拔了半天也没拔出来,急得她满头大汗…… “什么人?!”原来这门并非无人把守,只是看门的小子方才去尿尿了,回来看到一个人在拉门闩,那小子连忙喝道。 背后一声厉喝无异于一个巨雷从天而降,李妍兮登时僵住了——额,怎么、怎么会有人…… 她慢慢的、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而不是彪形大汉,这才微微放了心,笑吟吟地行了个礼:“奴婢是公子身边的丫鬟,奉公子之命到、到夫人那边去取个东西!” 那小子偏着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孩子,疑惑道:“咦?我怎么没见过你?”嗯,不过这个女孩子这么漂亮,倒是公子喜欢的类型。 “我是新来的,呵呵——公子昨日才买了我来,所以您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李妍兮忙笑道。 嗯嗯,这倒也是,漂亮的女孩子公子都喜欢,但凡喜欢的就会买回来,只是,看好这道门毕竟是他的责任,因此他难免多了个心眼,认真地打量着李妍兮,疑道:“到夫人那边去取东西,为何走这个门?这个是通往老爷书房的门啊。” “啊?”李妍兮忙讶道,“不是走这个门吗?!哎呀,想来是我弄错了,我是新来的嘛,对这里也不熟悉,若不是哥哥提醒,也不知道该走哪个门——” 那个小子微微颔首,指着东北方向道:“去夫人那里,从东北角那个门出去,走过一段石子路就到了——天黑了,姑娘怎么不打个灯笼?那段路很黑的!” “啊——灯笼,呵呵,我方才走得匆忙,忘记带了,再说了,我看府上灯火通明的,也不知道那段路黑,呵呵呵……” 听她这么说,那小子也不疑心了,顺手将自己手中的灯笼递给她:“既然如此,姑娘就拿着我的灯笼去吧。” “啊,不、不必了,我看得见路。”李妍兮连忙摆手道。 笑话,她是要逃命的,若是打着灯笼,那不明摆着是要宣告天下“这里有人,你们快来抓我”吗? 那小子以为李妍兮是客气,走上前去将灯笼塞到李妍兮手中:“姑娘尽管拿去,别客气,往后还望姑娘多加照料呢!”这个丫头看起来这么漂亮,一定会得公子的宠,现在先讨好她那才是上上之策,嘻嘻…… 291.第291章 不要狡辩 只怕再推辞就会麻烦了,于是李妍兮只得接过灯笼,笑道:“那么就谢谢这位小哥了——我走了——”说着提着灯笼赶紧往东北角去,走了一段路,约摸着那小子看不见了,李妍兮才吹灭了灯笼,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歇口气。 呜呜,想来那东北角的门也是有人看着的了,想从门里溜出去好像不大可能,可是这围墙……唉,这么高,她肯定是爬不上去的啦…… 没办法,就算东北角的门真的有人看守,她也要去试一试,额,不对,方才那个小子说了,东北角的门是通向夫人房中的,而方才那个门是通往“老爷书房”的——对,她要去找昌平君!只有昌平君能救她! 于是,她又原路返回,蹑手蹑脚地往方才那个门靠近,谁知走到那门附近时就听到一阵吵嚷,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一棵树下,只见三四个人围着方才那个小子,那小子和他们说这什么,他们急得嚷了起来—— “什么……你放她出去了?!” “没有没有……往那边去了……说是要找夫人取个东西……” “哎啊,你这个糊涂小子,也不问问清楚……” “我哪里知道……公子经常买有回来……” 说着,那三四个打着灯笼的人就往这边走来了,李妍兮吓了一跳,眼看着躲在树后是不可能的了,这树干这么细瘦,一定会被发现的啦!再说了,偏偏她穿的是白色的衣服…… 于是,李妍兮慌忙往一座假山背后跑去,谁知此时正值府中清理庭园的时节,到处堆着刚清下来还没运走的枯枝败叶,她这一跑立马“噼里啪啦”地踩碎许多枯枝,发出一阵声响…… “谁?谁在那里?” 那几个男人立马提着灯笼追了上来,李妍兮吓死了,连忙使劲跑,虽然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百米赛跑的冠军,可是、可是那时女子组的,她如何能跑得过男人? 不一忽儿就被追上了,她再也跑不动了,撑着膝盖哼哧哼哧地直喘气,那几个人男人将她团团围住,三四个灯笼在她身边晃着,慌得她头疼。 “呼——呼——”她气喘吁吁道,“等、等一会儿……让我先、先缓一口气再比……” 那几个男人虽然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不像李妍兮那么累,只喘了一会儿就顺过气来,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道:“姑娘还是乖乖和我们回去吧——我们也不想动手动脚的,若是伤到了姑娘,那就不好了……” 李妍兮也缓了过来,伸手擦去脸上和额上的汗,看样子自己是跑不掉的,围墙那么高,门上又有人把守,若是再反抗,那也是徒劳。于是,李妍兮不情不愿地被那三四个人押走了。 那三四个男人欢天喜地地把李妍兮带到熊鸣面前邀功,熊鸣夸了他们几句,赏了一两银子让他们吃酒去,他们接过银子乐颠乐颠地走了。 那些人走后,熊鸣“砰”地关上门,一脸凶狠地看着李妍兮,斜着嘴,冷笑道:“你竟然敢跑?!” “我、我……” 如果她说她不是想跑,而是不小心迷路了,他会信吗?唉,算了,还是不要狡辩了…… 292.第292章 简单粗暴 熊鸣一步一步朝李妍兮逼近,看到她缩着身子往后退,熊鸣不由火气,嗖地跨到她面前左手一把捏住她的肩,右手“啪——”地一下打在她的脸上。 “贱人!你竟然敢跑!你以为你跑得了吗?本公子看起来是不是很好欺负?!” “不……”李妍兮登时僵住了,觉得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痛,然而让她惊骇的不是疼痛,而是熊鸣竟然……打、打她?她一直以为熊鸣只是个不懂事的大男孩,只是自小被惯坏了,难免霸道猖狂了点,心地还是善良的,谁知…… 这小子,竟然打她……男人打女人耶……他竟然打女人耶……亏他还是世家公子,竟然做出这么没品的事…… “啪”又是一下,原本白皙的脸庞登时又红又肿。 “不什么?本公子不好欺负还是不敢再逃了?” “你、你竟然打女人?!”脸颊好痛,连说话都会痛,可是她还是倒吸着凉气道,“你怎么可以打……打女人?!” “哈哈,老子连男人都敢打——”熊鸣猖狂道,“你个贱人——” “啪——”地一声。 “****!” “啪——”地又一声。 好痛,眼前一片黑暗,他下手怎么这么重?呜呜,为什么他只打右边?右边的脸肿得都要遮住眼睛了,这样小去会不对称的,呜呜…… 好痛好痛…… 李妍兮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差点没跌坐在地上——是的,差点,因为熊鸣用力地捏着她的肩膀,所以虽然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可是被熊鸣抓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晶莹的泪水从眼中流出,她根本就没想过哭的,她可不是受了一点痛就哭鼻子的女人,可是泪水不知不觉就从眼中涌出,这难道是动物自我保护的本能吗?还是方才那几下巴掌刺激到她的泪腺了? “哭什么哭?!”看到李妍兮哭了,熊鸣终于住手,只是依然一肚子火,“还敢不敢逃走了?!” “不敢了……”李妍兮低声抽泣道。 哼,这个小子以为暴力可以制服一切,不,暴力只是可以让她暂时不嘴硬而已……为了少挨几下打,她还是懂得当个识时务的俊杰的…… 熊鸣冷笑着,用力地将李妍兮拽到床边,狠狠一推将她推到床上,身子跌进柔软的锦被时,李妍兮惊恐地抓住被子:“你、你想干什么?” 如果要打她,她愿意让他打,反正被打几下也不会少一块肉,虽然心中愤怒,然而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熊鸣不会伤及她的生命,和小时候被绑架时那种恐惧比起来,此刻的她更多的隐忍的愤怒,没有死亡的威胁…… 熊鸣的暴力是简单粗暴的,然而这种暴力还是她可以忍受的范畴,大不了就是被打几下,忍一忍就过了,可是……如果熊鸣是要XX她,那么——不,她绝对不会容忍这种暴力! “干什么?!”熊鸣狞笑地看着他,原本还算清俊的脸都扭曲了,“你这个贱人,折腾了本公子这么久,还问本公子要干吗?!哼,咱们干脆点,不要再折腾了——” 说着伸手往李妍兮胸口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用力一扯,只听“唰”地一声,她的衣裳一下被扒开…… 293.第293章 衣服被撕 一阵凉意袭来,熊鸣一把撕开李妍兮的衣裳,雪白的胸脯一览无遗…… “啊——不要啊——” 李妍兮慌忙伸手捂住裸/露的胸脯,然而,熊鸣色眯眯的眼神落在她雪白的脖子上、肩膀上,眼神狰狞。 李妍兮恼羞成怒,连忙伸手扯过被子来一把盖住胸脯,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啊……” 熊鸣双膝一软跪在床上,一点一点挪到她面前:“呵呵,你说,我想干什么……” “你、你……”李妍兮惊恐地看着他,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舌头似乎被冻住了一般,又似打结了,动都不能动一下,后背早已一片冰凉,全身的毛孔蓄势待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个登徒子,狗娘养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你祖宗十八代! 不,不……他越来越近了,已经蹭到了她身边……不,他朝她伸过手来,他想干什么……他拉住被子,想要把她死死护着胸脯的被子扯掉……不,不,在这样下去她就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嗖”地一下,她从床上跳起来,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疾步往门口跑去:“救命啊——救命啊——” 看到李妍兮想逃跑,熊鸣连忙从床上蹦了下来追了上去,可怜李妍兮的手刚刚碰到门把就被熊鸣一把扯住了头发往后拖,一股被剥皮般的疼痛从头上传来,疼得她差点没栽倒。 她连忙转过身去,一手搂着被子,一手抓住头发,熊鸣依然粗暴地将她往床上拖,她低着头被他拖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往里走去…… 情急之下,她抬起脚来往熊鸣胯下用力踢去,一招致命,一阵杀猪般的哀嚎传来,熊鸣登时松开她的头发捂着自己的命根子哀嚎:“啊——啊——” 对了,就是这招致命绝招,为什么她没有早点想到? 看到熊鸣躺在地上哀嚎,李妍兮再次转身往门口跑去,“哗”地一下拉开了门,谁知门外和廊下站着七八个大汉,原来他们都是听到屋里的打斗声才跑来的。方才听到熊鸣一声哀嚎,只是不知道屋里的状况,也不知道那声嚎叫代表着快乐呢还是痛苦,只怕贸然打扰了熊鸣的“兴致”待会儿会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只能呆在廊下待命。 因此,看到李妍兮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再看熊鸣躺在地上呻/吟,那些人登时明白了,连忙将李妍兮堵住门口。 “抓、抓住她……”熊鸣边杀猪般地哀嚎边口齿不清都,“把这、这个贱人给我绑、绑起来……” 于是,那几个男人便拿了绳子来,把李妍兮就着被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天崩地裂的疼痛过去后,熊鸣才稍微恢复过意识,慢慢地坐起身来,本想站起来的,谁知稍微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因此只得在地上坐着,看着李妍兮,真恨不得上去打她一顿,可惜动弹不得。 “打、给我打……狠狠地打她!” 那几个汉子迟疑了一下,为首的那个终于还是走上前去,狠狠地踢了李妍兮两脚,只觉腿上一阵疼痛,李妍兮身子一晃,“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294.第294章 让娘看看 “臭婊/子——”熊鸣气急败坏咬牙切齿骂道,“老子一定宰了你,一定宰了你!” 李妍兮的嘴早已被堵住了,眼中是愤怒和惊恐,她知道接下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暂时,不过就是暂时,她是不会有人生危险的,熊鸣估计没办法把她怎么样…… 可是,方才她那一脚重重的反击已经激怒了他,接下来会怎么样,她实在不知道……会不会死?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也许真的、真的一怒之下会“宰了”她呢…… 她动弹不得,也喊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瞪着他,是的,如果真的没办法逃出去了,那么也没必要继续卖乖示弱了,把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发泄出来吧,让他知道,她李妍兮也是有骨气的,绝对不能死得窝囊……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来报说:“公子,不好了——夫、夫人来了……” “呸——”熊鸣啐了一口道,“什么不好了?夫人来了是不好吗?” 那小丫头连忙跪下自己掌嘴道:“奴婢该死,奴婢说错话了——” 熊鸣没好气地看着他,伸手让旁边的人把他扶了起来,然后朝那小丫头吼道:“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帮本公子整理衣裳!”那小丫头连忙跑进来帮他整理衣裳。 熊鸣气呼呼地瞪了躺在地上的李妍兮一眼,原本想抬脚踢她两下,只是只要微微一动就钻心地疼痛,只得忍住了,满腹怨气地对身边的壮汉吼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背本公子去迎接夫人?!” 为首的壮汉连忙弯下身来背起熊鸣,临走前,熊鸣还不忘叮嘱道:“好好看着她!若是再让她跑了,你们也活不成了!” 那个壮汉背着熊鸣刚到客房门口,只见昌平夫人已经带着一群有老妈子逶迤而来,熊鸣忙让那个壮汉将他放下,忍着钻心的疼痛强颜欢笑,本想迎上前去的,怎奈是在是迈不动脚步,只得缩紧屁股站得挺直满脸堆笑道:“这么晚了,娘怎么来了?” 昌平夫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知,笑吟吟道:“娘见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因此吩咐厨房做了宵夜给你送来。”说着便吩咐老妈子将食盒端进屋去,自己扶着熊鸣的手慢慢走上台阶。 啊,台阶啊……呜呜,好痛,好痛…… 熊鸣忍着裆下的疼痛,每走一步就像被捶了一拳似的,疼得转过头龇牙咧嘴,暗暗地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呼——呼—— 进了屋,就着明亮的灯光昌平夫人立马就看出了熊鸣的异样,只见他一张白皙的俊脸涨得通红,额上冷汗涔涔,昌平夫人不觉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的宝贝儿子生病了,慌道:“怎么了?看你晚上吃得那么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熊鸣慌忙摇头。 “那怎么会这样?”昌平夫人忙拿出手帕来擦着熊鸣额上的冷汗,皱眉道,“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啊……”熊鸣又慌忙点头,“就是有点、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一听说宝贝儿子不舒服,昌平夫人差点没跳起来,“赶紧,赶紧让娘看看——” 额,让娘看看…… 295.第295章 听见了吗 “不不不——”熊鸣慌忙摇头道,“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到儿子满脸通红,语无伦次,昌平夫人断定他一定病得不轻,于是连忙扶他到案上坐下,吩咐老妈子盛了鸡汤来,舀了一口鸡汤放到他嘴边:“先吃点东西——可还吃得下?” 额,熊鸣皱眉看了一眼那汤匙——是不是如果他说吃不下,娘就要立马吩咐人去喊太医了? 呜呜,他早就了解娘/的脾性了,他不小心割个口子她都要鬼哭狼嚎,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兴师动众地让人去喊太医呢!若是她以为他病得不轻,叫了太医来…… 额,熊鸣慢慢地凑上前去喝了一口鸡汤,然后慌忙拿过汤匙来:“我自己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连吃饭都要让人喂吗?! 昌平夫人看到儿子哧溜哧溜几下子就喝光了一碗鸡汤,这才微微放了心,微眯着眼看着熊鸣,怜爱道:“可怜的儿,一定是方才你爹那么凶,吓到你了,晚饭也没吃几口——” 说着伸手摸了摸熊鸣的头发,轻轻地点了点头不无满意道:“现在好了,要不娘还担心你饿着呢——喝了鸡汤赶紧歇息,明天就好了,啊?” 熊鸣巴不得他娘赶紧走,于是不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娘也赶紧回去歇息吧!” “不——”昌平夫人摇了摇头,怜爱道,“娘看你睡了再回去。” 额…… 熊鸣额上三条黑线,呜呜,我我已经长大了,拜托您老人家不要再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好嘛?! 可是,他是那么了解他/娘亲的脾气啊,如果不看着他“乖乖地入睡”,她是一定不会走的! 于是,熊鸣只得乖乖地当“妈妈baby”回房睡觉去了,果然一直等到熊鸣响起轻微的鼾声,昌平夫人才起身离开。 话说那边,听说昌平夫人来了,李妍兮看到了一丝希望——是的,如果让昌平夫人知道她在这里,那么她就有救了! 于是,她从地上坐了起来,“唔唔唔”地大叫,然而她的求救声那么微弱,连传出这房间都很难,如何还能被别人听见? 看到她不安分地乱叫,那几个看守的人忍不住厉喝:“给我安静点!”然而李妍兮知道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于是憋足了一口气努力一吐,嗯,口中的破布好像往外吐出了些,在憋气,再吐,再憋气,再吐…… 十来下后,她“噗”地一声吐出了口中的破布,声嘶力竭得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几个人慌了,连忙上前去死死地捂住她的嘴,李妍兮挣扎着,然而鼻子和嘴都被捂住了,她几乎窒息…… 彼时昌平夫人正从熊鸣的院落回自己的院落去,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人叫救命,她连忙停下脚步细细一听,然而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有点发慌,忙问身边的嬷嬷道:“你们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那个婆子方才也听到女人的喊叫声了,然而只听到了两声就没了,因怕吓到昌平夫人,所以摇头道:“没有,奴才什么都没听到。” 昌平夫人不放心,怕是这两个婆子老了耳朵不好使,于是问小丫头们道:“你们可听见了?” “没听见……” “听见了……” 296.第296章 气若游丝 有较聪明的丫头看到老嬷嬷们说没听见,自然也跟着说没听见了,而那个说听见了的小丫头在老嬷嬷的瞪视下,也忙改口道:“没、没听见,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昌平夫人虽然看出了那个小丫头的一样,心中觉得颇不舒服,可是还是连忙回房去了——这府邸里已经住了两三代人,再加上这么多奴才仆妇,生老病死都曾发生,谁知道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那边,装睡的熊鸣听到李妍兮的叫喊声“嗖”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关押李妍兮的房间冲去,“砰”地推开门,只见一个人正使劲地捂着李妍兮的嘴,而李妍兮在他手中挣扎着,看样子,她是因为快要窒息了才挣扎…… “住手!”熊鸣慌忙道。 那个男人这才赶紧松开李妍兮的嘴,而李妍兮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就像一根绷得很紧的弦“啪”地一下断掉似的…… 熊鸣慌了,疾步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在她鼻端一探——还好,虽然气若游丝,然而还没断气…… 熊鸣狠狠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喝道:“你是怎么搞的?若是把她捂死了那可怎么办?!” “奴才、奴才只是……是姑娘大声喊叫,奴才情急之下才……” “好了!”熊鸣不悦地摆摆手,“去,把她的嘴堵住!” 虽然她现在正晕着,谁知道醒来后会不会又大喊大家?! 那个汉子便将方才那团破布再次塞进李妍兮口中,一会儿,李妍兮才喘过气来,觉得胸闷头晕,想爬起来又没力气,转头看到坐在案边喝茶的熊鸣,心中恨恨。 看到李妍兮扭头看着他,熊鸣知道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了,笑嘻嘻地走到她身边:“如何?本公子早就告诉你了,在我这里,你是逃不掉的!” 李妍兮瞪了她一眼,扭头看向另一边,对她的无礼行为熊鸣虽然很不爽,可是也懒得和她计较,看她的样子似乎挺虚弱,而方才他的命根子也受了重伤,因此没有心情折腾她,只吩咐两个汉子将李妍兮抬到床上去。 “今天本公子就先放过你——”熊鸣得意道,“明天再好好想想要怎么处置你!” 临走之前,他依然是叮嘱人好好看着她,不能让她出什么事。 这一夜无比漫长,李妍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因方才差点被捂死,脑中缺了氧,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会儿恍恍惚惚如游仙境,一会儿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绑在案板上,等待被人宰割…… 看样子,她是死定了……呜呜,她还不想死啊……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不,她一定要出去,她还要出去保护成蛟呢…… 傍晚的时候熊鸣去真如居找她,哦不,是绑架她的时候茗瑶不在,也不知道茗瑶回来后有没有担心她?她故意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的,还留了字条,不知道茗瑶有没有看到?她会不会去告诉高渐离和成蛟?他们会不会找到她? 是的,如果他们知道她被熊鸣掳来了,一定会来救她的……就算茗瑶和高渐离没有办法,成蛟也会来救她的…… 297.第297章 留了字条 迷迷糊糊地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这一夜漫长得就像整整一个世纪,然而天还是亮了,她多么希望天亮之后睁开眼来会发现自己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而妈妈正坐在她床边,伸手“啪啪”地拍两下她的屁股,宠溺道:“大懒猪,起床了!” 以前每次想睡懒觉时妈妈都是以这种方式叫她起床,那时候她觉得真是讨厌死了,而如今,她竟然这么、这么、这么怀念,呜呜…… 若是平安无事时,她在真如居优哉游哉地过日子,有成蛟这个朋友,有茗瑶这个闺蜜,倒也能够“乐不思蜀”,也不会那么思念21世纪的繁华,不会想妈妈,可是碰到这种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就会很想家很想家。 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啊,如果能过醒来就好了……就好了…… ※※※ 话说,那日茗瑶告诉李妍兮说是要去找高渐离,其实是去雪香茶楼拿信,原来雪香茶楼的老板也是燕国人,与荆轲相识,荆轲回燕国后便给那老板写了信,当然了,还有一封信是“希望老板能够帮忙转交给茗瑶的”。 那个老板知道茗瑶是高渐离的妹妹,于是便托高渐离给茗瑶捎话,让茗瑶去雪香茶楼拿信,因此那日茗瑶便和李妍兮撒了个谎去雪香茶楼了。 荆轲的信中说了他回燕国后的一些情况,末了就是交代茗瑶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帮助高渐离完成任务,再无其余的话。然而,茗瑶还是激动不已——他让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呢,这说明他还是关心她的,呵呵呵…… 从雪香茶楼出来后,茗瑶便回真如居去了,进了屋便到琴房去叫她,并未看到李妍兮,茗瑶也不在意,以为她是出门内什么“散步”去了。于是她便去灶房做晚餐,谁知做好了晚餐仍然不见李妍兮回来,她觉得奇怪,便去她房间找她——这丫头,莫不是午睡睡过头了吧? 推开李妍兮的房门,只见屋里一片凌乱,被子被拖在地上,梳妆台上的胭脂眉粉都洒了出来,座垫放在案上,而本该放在案上的茶杯却东倒西歪地横在地上…… 茗瑶吓了一跳,首先想到的是——天啊,不会是遭贼了吧? 她连忙四处看了看,只见梳妆台上放着一块白手帕,帕上写了字,额……她不认得字…… 于是,茗瑶揣着那手帕去铭燕楼找高渐离,高渐离来秦国久了因此认得秦篆,看了帕上的字后便眉头紧锁,眼神凝重,茗瑶吓了一跳:“是、是不是妍儿出什么事了?!” “她说,她被熊鸣带去昌平君府了……” “什么?”茗瑶讶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说,她不会有事的,只是如果晚上她还没回来的话,让我们去找长安君……” 呼,茗瑶不觉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白了高渐离一眼:“哥哥,你可不可以把话一次性说完?” “说完了。” 好吧…… 茗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揣着那帕子往长安君府上去了,然而在去找成蛟的路上,她先拐到昌平君府上打听了一下,守门的老人告诉对她说:“海棠姑娘已经回去了。” 298.第298章 天黑之前 “老人家,您确定吗?”茗瑶疑道。 那老头不悦地撇嘴道:“老朽虽然老了,可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方才昌平君吩咐府中的车夫送姑娘回去的,老朽亲自看着他们出府去的!” “什么时候走的?” “嗯,约摸两个时辰前!”看到茗瑶还不相信,那老头益发不悦了,大声喊道,“姑娘放心吧,这个老朽还是可以肯定的!送海棠姑娘回去的马车出府的时候,天还没黑,老朽没有记错!” “谢谢老人家了——”茗瑶忙躬身致歉。 嗯,天还没黑…… 天黑之前她一直在真如居等妍儿回来,由此可见妍儿并没有回家,可是,这老头又信誓旦旦地说他亲眼看着送妍儿回家的马车出了府门——他就这么确定妍儿一定在马车里? “老人家,您可亲眼看到海棠姑娘的脸了?”茗瑶又问道。 原本因为梦瑶很有诚意地道歉,那老头的脸色稍微缓了些,谁知茗瑶又这么问,那老头立马板起脸来:“你——亲眼看见了!看见了!我看到海棠姑娘就在车上!” “哦,那谢谢了。”茗瑶道了声谢便走了。 是的,妍儿没回家,也许是半路上出事了……也许他们是怕妍儿在昌平君府上出事,他们会脱不了干系,因此先把妍儿送出府来再动手也未可知…… 茗瑶不觉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用跑的,到了长安君府,她气喘吁吁地说明了来意,看门的小伙子一听是真如居来的,有急事求见,连忙将茗瑶领了进去。 一见到成蛟,茗瑶也顾不得行礼了,疾步奔上去,心急如焚道:“不好了,不好了……” 见她神色紧张,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成蛟的心不觉提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妍兮姑娘出什么事了?” “妍儿她、她……”茗瑶越是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见到长安君,仿佛看到了希望,方才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送了,眼中不觉蒙上泪水,喉咙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哽咽着掏出怀中的白帕来递给成蛟,成蛟连忙接过去展开来,看着看着,眉头紧皱,脸色泛白,双手微微发抖…… “她、她还没回来吗?”成蛟抬起头来看着茗瑶道。 茗瑶轻轻地摇了摇头,彼时她的情绪已经缓了下来,吸了吸被子,哽咽地把方才她去昌平君府打探的事告诉了成蛟,末了道:“可是,妍儿并没有回去——天黑之前,我一直在家里等她,她没有回去……” 成蛟紧紧地捏着那帕子,直接泛白,额上青筋隐约可见:“如此说来,她现在要么在昌平君府,要么发生什么意外了?!” “依我之见……妍儿她……”茗瑶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虽然她也不愿意相信,可是理智告诉她妍儿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走!”成蛟将那帕子揣进怀中,“我们道昌平君府上去!” 茗瑶连忙跟了出去,马车一阵风似地往昌平君府飞驰而去,到了门口禀明身份,看门的老儿连忙开了大门把成蛟迎了进去,然后吩咐人进去禀告了。 299.第299章 深夜来访 不一会儿,两个小子打着灯笼出来领成蛟和茗瑶进去,昌平君早已在客厅等着了,无论如何,成蛟好歹是先王之子,若论亲戚的话还得叫他一声表叔,因此虽然已近子时了,昌平君还是亲自出来迎客。 “成蛟拜见昌平君——”成蛟进了客厅便盈盈一躬,而茗瑶被当成随行的丫鬟在门外候着了。 “不知长安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虽然资历比他老,辈分比他高,昌平君还是尊他一声“长安君”。 “已经这么晚了,成蛟深夜来扰,先向昌平君赔个不是——”说完便长身一躬。 呵呵,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成蛟这小子自小就和熊鸣玩不到一块儿,因此白天都很少到他府上来,更别说是晚上了!再看他脸色凝重,想必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咯? 昌平君忙将他扶起,摆出长辈的样子来,笑得很和蔼可亲:“呵呵,长安君无需多礼,这么晚了来我府上,想必长安君有什么急事吧?长安君但说无妨。” “成蛟来这里,想斗胆问一件事……” “哦?什么事?” 插播:茗瑶在门外听得心中爬了蚂蚁一般难受——呜呜,这两人虚礼客气了怎么久,怎么还说不到重点啊?长安君啊长安君,拜托您感觉问妍儿到底在哪里吧?! “成蛟想斗胆问一下长安君——海棠姑娘可在府上?” 昌平君一怔,不知道成蛟为何会这么问——难道他大半天的到他府上来,一脸焦急的样子,就是为了找他……心爱的女人? 昌平君脸色微微一敛,眼中有一丝不悦:“这是何话?海棠姑娘在哪里,长安君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哼,那个海棠姑娘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的女人,如今你竟然大半夜地来找我要人,这算哪门子的事?! 成蛟知道昌平君误会了,忙道:“昌平君别误会,成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闻傍晚的时候海棠姑娘被熊鸣……嗯,熊公子请到了府上,可是至今也不见她回去,因此、因此成蛟担心她出事,所以才会贸然来问一下……” “哦?!”昌平君拧眉道,“海棠姑娘还没回去?!” 不会吧?他不是已经吩咐人送她回去了吗?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回去? “是的!”成蛟忙道,“如此说来,海棠姑娘是曾到昌平君府上……拜访喽?” “嗯!”昌平君点了点头,“将近酉时(约晚上五点到七点之间),海棠姑娘是……来过——可是,坐了一会儿她便走了!我看天色已晚,不放心她一个女人家自己一个人回去,还派了车送她回去呢!” 额,看样子那海棠姑娘好像出什么事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不要让鸣儿牵扯进来为好! 看到昌平君虽然有所隐瞒,可是承认了李妍兮来过他府上,成蛟不觉放心了许多,笑道:“哦?没想到昌平君想得如此周到,成蛟在此谢过——只是,海棠姑娘到现在也没回家,不知送海棠姑娘回去的马车回来了没?” 300.第300章 深夜不归 什么?海棠姑娘还没回去?! 可是,这海棠姑娘还没回去和他又有什么干系?就因为一个女人没回去,成蛟就到他这里要人?!哼,他好心派人送她回去还惹了嫌疑了?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了! 昌平君不无嘲讽地冷笑道:“长安君可好好找过了?你也知道,这海棠姑娘曾是群芳楼的头牌,说不定是到哪位旧相识府上去了呢?!” 哼,你的女人深夜不归,关我屁事! 成蛟自然听出了昌平君口中的嘲讽,心中陡然冒气一丝怒意——不,妍兮姑娘虽然曾流落于烟花柳巷,可是他了解妍兮姑娘的为人,她绝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 然而,成蛟很快就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意,努力笑得如常:“昌平君真会说笑,妍兮姑娘的为人成蛟清楚,若非交情很深,她是断然不会随意去打扰人家的。不过——我听闻最近熊公子倒是经常去真如居,因此,如今和妍兮姑娘交情深的人也就只有成蛟和熊公子了!” 昌平君脸色微微一变,清了清喉咙正色道:“鸣儿近来却是常去真如居听琴,可是和海棠姑娘的交情倒也不深,长安君敬请放心,海棠姑娘是长安君的女人,鸣儿岂敢胡来?!” 哼,你这做爹的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最喜欢的就是“胡来”吗?! “这就好了——”成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成蛟就放心了,只不过,成蛟还有一事相求,希望昌平君通融一下。” “什么事?!”昌平君不甚情愿地从唇间挤出话来。 “希望昌平君能让送妍兮姑娘回家的车夫出来,成蛟有几句话想问他一下!”成蛟毫不畏怯地直视昌平君,只当没看到他眼中的不悦和因为气愤而微微发抖的胡须。 “你——”昌平君愤愤地看着成蛟,半晌才从唇间挤出话来,“好!来人啊——今儿是谁送海棠姑娘回家的——把他叫来!” 老管家连忙去了,不一会儿就领着方才那个车夫来了,昌平君一看是平时常跟熊鸣的车夫,再看那个车夫一副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隐约不安起来…… 那车夫慢慢地蹭了进来:“奴才拜、拜见老爷、拜见长安君。” “哦?就是你送妍兮姑娘回去的?”未等昌平君发问,成蛟便扬眉问道。 “是、是小的……”那车夫哆哆嗦嗦道。 看到他一副心中有鬼的样子,成蛟心中依旧猜到了七八分——哼,这个人,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这件事八成和熊鸣有关! 昌平君也急了,狠狠地瞪了那车夫一眼,厉喝道:“大声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比长安君更德高望重的贵客都见过了,怕什么?好好回答长安君的话!” “是!”仿佛背后被人推了一下一般,那车夫登时理直气壮起来,大声道。 成蛟也不计较,只当听不懂昌平君方才的言外之意,顺着昌平君的话道:“昌平说的是,你不用害怕,只需回答我的话就可以了。” “是——”那车夫答道,只是语气比方才弱了许多。 “你是几时送妍兮姑娘回去的?可亲眼看着妍兮姑娘进了真如居?” 301.第301章 一力承担 “小的约摸、约摸酉时末戌时初的时候送海棠姑娘回去,看、看到海棠姑娘进屋去了——”那车夫的声音虽依旧响亮,只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成蛟的脸。 “哦?那可以是亲眼看着她进屋了?”成蛟故意把“亲眼”两个字说得很重。 “是、是、是的……小的亲眼、亲眼看到海棠姑娘进屋才回、回来的……” 哼,声音都结巴成这样了,竟然还嘴硬! 成蛟眼神一敛,冷冷道:“哦?那可如何是好?海棠姑娘至今仍未回家,你确定,你把她送回真如居了?要知道,这是昌平君吩咐你做的事,你若是没有完成昌平君交代的任务,却还敢欺瞒,那可就严重了……” 呜呜,那车夫吓得双腿发抖,只得用双手使劲地按住膝盖才勉力跪住了,他当然知道欺瞒昌平君的罪过,可是,若是敢招出公子来,那他可就真的死、定、了! 他素来是跟熊鸣的,岂会不知道熊鸣的脾性?这个霸道的公子,发起脾气来那可是天雷勾动地火,天崩地裂,若是不听他的话,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府去。 而违背老爷的话,最多就是被痛揍一顿,大约是不会被赶走的,而且公子说了如果出什么事他会一力承担,而老爷素来疼爱公子,想必也不会如何责怪公子的,因此,他选择了站在公子一边…… 嗯,不能说出去……不能说出去……就算晕倒了也要撑住,绝对不能说出去…… 看到那车夫的身子都抖成那样了还在嘴硬,长安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淡淡地睨了昌平君一眼,然后冷笑地看着那车夫,昌平君脸上早已挂不住了,气得脸色发白,厉声道:“下去!” 那车夫犹低着头跪在地上发抖,似乎没听到昌平君的话,昌平君益发尴尬了,怒喝道:“滚!给我下去!来人——把公子叫来!” 车夫连滚带爬地出去了,老管家连忙去把熊鸣请来,彼时熊鸣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被老管家叫起来心中虽然不情愿,可是听闻是“老爷有请”,也不敢怠慢,连忙穿上衣服出去了。 到了正厅门口,只见茗瑶站在门口狠狠地瞪他,熊鸣便知道不妙,连忙低着头进屋去了。进了屋,只见成蛟面无表情地坐着,而他爹抿着嘴一脸怒意,他连忙上去涎着脸道:“不知道爹这么晚了把孩儿叫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昌平君朝成蛟扬了扬下巴:“长安君来府上找海棠姑娘,你告诉他,海棠姑娘在哪里?” 熊鸣瞪大了眼睛奇道:“呦,海棠姑娘不见了吗?孩儿哪里知道海棠姑娘在哪里?!” 一直站在门外听得心急如焚的茗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嗖”地冲进屋去,冲着熊鸣道:“妍儿给我留了信,说她被公子带到府上了!公子如今竟然说不知道她在哪里?!” “哟,这可奇了——”熊鸣继续装无辜,“我只不过是请她来府上吃晚饭,谁知还没吃饭她就说有急事要走了,我哪里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茗瑶急涨着脸道,“妍儿到现在还没回去……” 302.第302章 沆瀣一气 “她没回去关我屁事!”熊鸣得意地扬着头,“我爹亲自派人送了她回去的,谁知道她是不是回去后又出门了呢?!” “妍儿根本就没回去……”茗瑶急道。 “没回去那你们就去找啊……”熊鸣又抢白道,“你有证据证明她在我们府上吗?告诉你,本公子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见了也不关我的事!” 什、什么?没有任何关系?你明明说过要娶妍儿为妾的! 然而,自然是不能当着昌平君和长安君的面说这些事,因此茗瑶心中虽然焦急,却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你、你……妍儿她明明……” 看到茗瑶急得说不出话来,熊鸣益发得意了,笑吟吟道:“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说不定海棠姑娘是去找哪个老情人,这会儿已经回家了呢!” 茗瑶几乎气绝,杏目圆瞪地怒视着熊鸣:“妍儿她、她、她……” ——她明明就是被你绑到哪里去了! 然而,无凭无据,这种话,当着昌平君的面她不能说…… 看到熊鸣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嘴脸,成蛟心中着实厌恶,他自小就讨厌熊鸣的为人,更是不屑和他来往,如今见他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心中益发瞧不起他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昌平君自然看到了成蛟眼中的轻蔑,心中不悦,只怕自己熊鸣会给自己丢脸,于是喝道:“鸣儿!休要胡闹!长安君和这位姑娘也是担心海棠姑娘才会来我们这里问问,既然海棠姑娘不在这里,他们也就明白了——” 说着转头看了长安君一眼,轻笑道:“长安君,鸣儿说的也不无道理,说不定海棠姑娘已经回去了呢?你们和不先回去瞧瞧?” “就是就是!”熊鸣忙附和道。 见他们父子两人沆瀣一气,茗瑶气得不轻,然而也不敢再放肆了,只气呼呼地站在一旁。成蛟倒没怎么生气的样子,颇镇定地看着他们,却只当听不懂他们的逐客令,起身长身一躬道:“请恕成蛟还有几句话想问一下公子,不知公子可否赐教?” 他的话,听起来彬彬有礼,可是隐约透着一丝威胁,哦不,也不是威胁,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又似乎隐藏着巨大危险的感觉。 不知为何,在成蛟面前,熊鸣总是不自觉地有一丝畏缩,或者说是……自卑? 是的,这个成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清澈的眸子看着他时好像很真诚、很温和,可是隐约之间却透着一丝不屑,一丝嘲讽,好像很瞧不起他的样子…… 妈/的,他实在是讨厌死成蛟的这种眼神了! 好像就是因为这样,他也很少去找成蛟玩,仿佛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虽然自小就认识了,年纪也相仿,可是却没有任何的交集。 因此,听到成蛟说“不知公子可否赐教?”,熊鸣心中不觉忐忑起来,觉得成蛟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简单,他一定要小心翼翼地应付,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长安君请、请说……”熊鸣不觉结巴道。 “公子今天可见过妍兮姑娘?!” “啊……额……” 成蛟问这个,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吗? 303.第303章 胡说八道 熊鸣嚅嗫着,忽然不敢直视成蛟的眼睛:“有、有见过……那又……如何?” “公子是什么见过妍兮姑娘的?”成蛟紧盯着熊鸣的眼睛道。 在他的注视下,熊鸣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却又不想在成蛟面前显得自己很怂,因此挺直了腰道:“就、就方才傍晚的时候……见过的!” 成蛟面无表情地看着熊鸣,一步一步朝熊鸣走去,熊鸣不觉心虚,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只退了一步,他便站住了,僵着被直挺挺地站在熊鸣面前,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 成蛟走上前去,绕着熊鸣走了一圈,边走还边轻轻地翕动鼻翼,似乎在闻什么,熊鸣不觉屏住了呼吸,心中难免慌乱。 绕着熊鸣走了一圈后,成蛟在熊鸣面前停住了,转头看着茗瑶道:“你过来闻闻,是不是妍兮姑娘的味道。” 熊鸣这才知道他方才围着自己转是在闻他身上的气味,不觉抬起袖子来凑到鼻端嗅着——嗯,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成蛟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动作尽看在眼中。 接到成蛟的眼神,茗瑶心中了然,便到熊鸣身边像条小猎犬似的“呼呼呼——”地往熊鸣身边嗅,熊鸣不觉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算什么东西?成蛟瞧不起本公子也就罢了,你也敢在本公子身边打转?! 看到熊鸣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茗瑶只当没看见,故意嗅得更大声了,也对,这才是女汉纸茗瑶的本色,否则哪个女人会不顾矜持地“呼呼”地嗅一个男人? 罢了,茗瑶笑嘻嘻对成蛟道:“就是妍儿衣服熏香的味道!” 其实,妍儿根本就没用什么熏香,只是平时偶尔会点些檀香、沉香或者安息香什么的,而不会特意去熏衣服,因此根本也不会留下什么香味,然而茗瑶是个聪明人,一接到成蛟的眼色就立马明白了,因此故意说是李妍兮身上的味道。 果然,听茗瑶如此一说,熊鸣脸色立马就变了:“胡、胡说什么?!我身上哪里、哪里有什么味道?” 额,不会是方才和那女人拉拉扯扯的时候蹭上什么味道了吧? “不对!”茗瑶断然道,“公子身上的香味,确实是妍儿的熏香味道!” 熊鸣益发心虚了,却仍然嘴硬道:“胡说八道!我、我身上怎么会有海棠姑娘的味道!” “公子身上为何会有妍兮姑娘的味道,那就只有公子知道了!”成蛟故意意味深长道。 昌平君早已气得脸色发白,腮帮子忍不住微微发抖,然而却又不便发作,只用凌厉的眼神一遍一遍地扫射熊鸣,熊鸣知道他爹生气了,更加不敢承认了,继续嘴硬道:“就算是有,那、那也是方才、方才见过妍兮姑娘……” “胡说八道!”成蛟也学着熊鸣方才的语调道,“方才昌平君也见过妍兮姑娘,可是昌平君身上却没有这味道,公子说的话,成蛟是不信的,不知昌平君信不信?” 看到成蛟似笑非笑的表情,昌平君气得都快炸了,真恨不得上去打这不孝子一巴掌,然而他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教训儿子,那不是丢自己的脸,也丢儿子的脸吗? 304.第304章 就是嘴硬 于是,昌平君强强忍下了一肚子的尴尬和怒火,虽然看到熊鸣的样子早已猜到李妍兮的失踪八成和熊鸣有关,只是仍然选择袒护儿子,冷冷道:“鸣儿你若是知道海棠姑娘在哪里,不妨告诉长安君!” “冤枉啊爹——”熊鸣连忙扭着脸喊冤,“孩儿真的不知——孩儿真的就是方才见过海棠姑娘而已,海棠姑娘去了哪里,孩儿真的不知啊——” 在成蛟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下,昌平君早已浑身不自在了,然而仍然硬着头皮抖了抖唇道:“既然鸣儿不知,那长安君请回吧!” 成蛟冷冷地、冷冷地看了熊鸣一眼,然后转身对昌平君笑道:“既然如此,那成蛟告辞了——”眼中似有深意。 “可是——”茗瑶一听成蛟要走,一下子就急了,可是在成蛟的眼神示意下,只得闭了嘴,乖乖地站到成蛟身后。 “来人,送长安君出去——”昌平君也不多话,也不动一动,冷冷地吩咐人送成蛟出去,成蛟长身一躬,便带着茗瑶走了。 待客人走远后,昌平君才勃然大怒道:“跪下!” 熊鸣吓了一跳,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爹,孩儿、孩儿真的什么都、都不知道……不关孩儿的事啊……” 哼,昌平君冷冷地看着一脸无辜哀哀哭嚎的熊鸣,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儿子德性?看他的样子,他就确定李妍兮失踪之事和熊鸣有关了! 然而,昌平君仍然不忍心怎么责骂他,叹了一口气道:“说吧——你把海棠姑娘如何了?” “没、没……”熊鸣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孩儿没把海棠姑娘怎么着,孩儿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嘴硬!”昌平君又气又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爹——”熊鸣一声哭嚎,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孩儿真的不知道啊——您要相信孩儿啊——” 昌平君气得浑身直哆嗦——这孽障,他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海棠姑娘失踪之事一定和他有关,可是到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不承认! 昌平君真的想打他一巴掌,然而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终于还是不忍心下手了——唉,他的宝贝儿子啊,甭说是他舍不得打了,就算他舍得打,明儿夫人知道了不找他哭闹一场才怪呢! 昌平君重重地垂下手来,伸手用力点了一下熊鸣的额头,熊鸣身子不觉往后仰去,差点没摔到。直起身来,他可怜兮兮道:“爹,您要相信孩儿啊,孩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唉,昌平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气又无奈,板着脸厉声道:“你给我好好跪着,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起来!” 熊鸣撇着嘴跪在地上,然而只跪了一会儿便不住地打瞌睡了,昌平君看着又心疼起来,怕他太累了,又地上寒气重,他跪久了身子受不了,不是把他叫起来,让他回房去睡了。 熊鸣回房后害怕事情败露,或者明天他爹会带人来找,就算他爹不会带人来找,长安君也有可能再次找上门来的嘛,因此连忙吩咐人把李妍兮秘密转移道府中最偏僻的一处柴房里去,那个柴房废弃已久,就连伙房里的人都很少去,所以他确信没人找得到…… 305.第305章 作如是想 话说成蛟和茗瑶从昌平君府中出来后便回府去了,茗瑶也跟着去长安君府,回去的车上,看出了茗瑶眼中的疑惑和不敢明显表露出来的不悦,成蛟笑着解释道:“茗瑶姑娘可知成蛟为何要走?” “茗瑶不敢私自揣测长安君之意……”茗瑶淡淡道,“长安君这么做,自然有长安君的打算。” “姑娘果然聪明!”成蛟笑嘻嘻道,“其实,成蛟也知道妍兮姑娘一定是被熊鸣绑……额,藏在什么地方了,只是苦于无证据……姑娘也知道,成蛟比长安君位卑,又是晚辈,因此自然不敢得罪他……” “茗瑶明白!”哼,你自然是不敢得罪昌平君,所以就不顾妍儿的死活了? 看到茗瑶板着脸,成蛟无奈地笑了笑,他是堂堂长安君,本不用去介意茗瑶的脸色的,然而茗瑶是李妍兮在乎的人,因此他也不想茗瑶误会了自己,因此继续道:“成蛟并不是不想救妍兮姑娘,只是不能硬来——茗瑶姑娘你也看出来了,熊鸣矢口否认,而昌平君却……护子心切……” “我了解昌平君,他是好面子的人,因此我若是同他撕破了脸,给他难堪,那事情就益发难办了……所以,我不想同他们起争执,所以才决定先回来。” 话虽如此……可是,茗瑶是不能理解,什么“不想同他们起争执”,为了救妍儿,她连人都会去杀,而长安君竟然说不想同昌平君其政治?! “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妍兮姑娘出来的!”成蛟无奈地笑了笑,看到茗瑶并未释然,他又“啪啪”地拍着胸脯道,“我保证,一定会救出妍兮姑娘,茗瑶姑娘尽管等着!” 等着? 茗瑶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成蛟忙道:“放心吧!茗瑶姑娘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一定会救出妍兮姑娘的!” “长安君……要如何救妍儿?”茗瑶侧着头道。 “嗯……”成蛟一副早已想好了办法的样子,笑嘻嘻道,“在秦国,昌平君还会卖谁的面子?” “华阳太后?!”茗瑶不假思索道——在秦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好嘛,谁不知道昌平君、昌文君和华阳太后都是楚系势力? 成蛟无奈地笑了,点头道:“诚然,昌平君一定会听华阳太后的话,可是我王兄毕竟是秦王,昌平君多少还要卖他点面子吧?” “长安君的意思是——要去请秦王出面?”茗瑶觉得此举可行,因此心中不觉也亮堂了许多。 “正是!”成蛟点了点头,不过眼中随即又泛起一丝愧疚,“虽然如此,可是也得等天亮了再去章台宫求王兄……因此,只能委屈一下妍兮姑娘了……” 是啊,总不能让他大半夜的去章台宫求王兄救一个女人吧? 也许,对他来说这个女人无比重要,可是对王兄来说,妍兮姑娘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而已,因此,如果他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连夜去打扰王兄,王兄会作如是想? 无论如何,他在意王兄对他的看法,希望给王兄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不希望让王兄觉得他是只知儿女情长的王室子弟,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妍兮姑娘了…… 306.第306章 谜样气息 听成蛟这么一说,茗瑶才放下心来,然而这天晚上,茗瑶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另一边,成蛟也是一夜不曾合眼,好不容易挨到了天蒙蒙亮,成蛟连忙换上正装出门去了。 一夜未眠的茗瑶看着成蛟上了马车,焦灼了一夜的心才微微冷却了些,在长安君府上等消息了。 成蛟来到章台宫时天还没大亮,宫门虽然开了,然而秦王尚未起床,因此成蛟只得在秦王的寝室外等着。 看到成蛟在廊下焦躁地走来走去,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叹气,赵高料定他一定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因此嬴政一起床赵高便告诉他:“长安君来了”。 “哦?今儿他怎么这么早?”嬴政打了个哈欠道。 “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长安君看起来……心烦意乱的样子。” “请他到书房候着。”嬴政边让赵高伺候穿衣边道。 “奴才方才已经请他到书房去喝茶了,可是长安君不去,说是要在这里等君上醒来……” 哦,如此说来,他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喽? “既然如此,那边叫他进来吧!”嬴政拧了拧眉道。 成蛟这么早来找他,所为何事,嬴政已经猜出七八分了! 原来,之前嬴政曾经交代蒙恬安排人暗中盯着李妍兮,因此昨天晚上熊鸣掳走李妍兮的事,蒙恬已经来同他汇报了,然而个中缘由并不是很清楚,所以嬴政并未发话,只让蒙恬继续派人盯着,静观事变。 说是,之前他是怀疑李妍兮是太子丹派来的细作,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除了和成蛟走得近之外,她并无任何可以之处,然而不知为何,自从那次见过她之后,他便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谜一样的气息,于是就吩咐蒙恬继续派人盯着她。 昨天,听到蒙恬说了那件事之后,嬴政心中虽然有一丝担心,然而他更想知道李妍兮和昌平君府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纠葛,或者说,这个女人和楚系势力有什么纠葛…… 没想到,今儿这么早成蛟就来了,如此看来,成蛟对这个女人倒也上心…… 赵高伺候着洗漱后,嬴政才走出寝室,来到前厅,一看到他,成蛟连忙站起身来:“成蛟拜见秦王——” 这是成蛟的习惯,每次兄弟相见,他都是先“拜见秦王”,然后才称呼嬴政“王兄”,因为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们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兄弟。 “今儿怎么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嬴政朗声笑道,然后走到案边坐下,赵高连忙从宫女手中端过早食来放在案上,嬴政便边吃早饭边和成蛟说话。 成蛟迟疑了一下,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末了还不忘道:“原本,这种小事不该来叨扰王兄的,只是成蛟实在无计可施,所以、所以才来求王兄……” “哦?”嬴政咬了一口馍,边慢慢地嚼着边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海棠姑娘被熊鸣带走了?” “虽然熊鸣不承认……”成蛟拧眉道,“可是我可以断定,妍儿……嗯,妍兮姑娘现如今一定在他手上!” 妍儿? 嬴政微微一皱眉,想来成蛟和她的关系真的很亲密喽? 307.第307章 才智过人 “所以你一大早的来找我,就是想求我……出手相救?”嬴政微微拧眉道。 看到王兄拧眉,成蛟怕他误会,于是连忙道:“因为、因为妍兮姑娘她于成蛟有恩,所以、所以成蛟才贸然来请求王兄出手相救……” 哦?这两人之间,竟然还有一份恩情在? 嬴政喝了两口胡辣汤,看着成蛟道:“哦?妍兮姑娘于你有恩?” “是、是……”成蛟忙道。 “什么恩?”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知道李妍兮和成蛟的关系,到底这两人之间真的如李妍兮自己所说,只是“君子之交”吗? 额,什么恩……什么恩…… 情急之下,成蛟想到了什么,忙道:“其实,不瞒王兄说,成蛟出使韩国立、立功之事……是、是在妍兮姑娘相助下才……” 说到“立功”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忽然有点窘迫,红着脸再也说不好来。是的,这本是难以启齿之事,何况如今还要说这件事是在一个女人的相助下完成的。 “哦?”嬴政讶然道,“这、这件事妍兮姑娘她是如何帮你的?” 如何帮我的、如何帮我的、如何帮我的…… “啊,就是——这是妍兮姑娘想出来的主意!”成蛟道,“王兄有所不知,妍兮姑娘才智过人,她帮我解决了很多难题!认识她这么久,我、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 怎么说呢,妍儿的小聪明和大智慧说半天都说不完,而且,成蛟也觉得自己不宜透露太多,因为从和李妍兮的交往中他隐约觉得这个女人似乎很低调,不太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人之处…… 成蛟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嬴政心中讶异,不知道这个女人有何过人之处,竟然可以让成蛟这般……心悦诚服? 是的,看成蛟说起她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崇拜,嬴政确信,这不是装出来的。 “哦?她说的主意如何?”嬴政不觉将拿在手中的馍放下,好奇道。 “额……”成蛟看到嬴政起了兴致,看来不说是不行的了,于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所以、所以说妍兮姑娘,也算是对成蛟有恩……” 听了成蛟的陈述,嬴政也不得不佩服李妍兮的计谋了,虽然有些计谋在说破了之后人人都会恍然大悟地说“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可是,未说破之前她竟然能想出来这种办法,也算难得! 嬴政心中暗暗将李妍兮再衡量了一番,没想到这个女人果然有过人之处,若依成蛟方才说的,她确实是“才智过人”,然而,在此之外,她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吗? 他不觉好奇了,忽然也想像成蛟一样,好好地了解一下这个女人…… “好!”嬴政笑道,“这乃举手之劳,待会儿我便去昌平君府上问问!” 真是太好了! 成蛟连忙起身躬身谢道:“谢谢王兄!谢谢王兄!” “耶——”嬴政摆手笑道,“你我兄弟之间,说什么谢字!” 得到了嬴政的应允,成蛟真是欣喜若狂,是啊,只要王兄肯出手相救,那么,妍儿一定会没事的,无论如何,昌平君一定会卖秦王一个面子,只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妍儿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 那熊鸣会不会……该不会…… 不,不会的……不会的…… 308.第308章 言之有理 于是,吃过早饭之后嬴政便驱车往昌平君府去了,成蛟心中担心,本也想跟着去,然而嬴政想了想还是让他回府去等候消息了:“若是你跟我去,昌平君会以为是你搬了我来当救兵,只怕这样对你不好……” 一听王兄言之有理,而且言语之中满是对自己关切,成蛟这个“王兄控”自然又感动了一番,然后乖乖回家去等消息了。 因为蒙恬尚未进宫,因此他只带了赵高外加另个贴身侍卫,到了昌平君府上,一件秦王的驷马王车来了,看门的人慌忙打开大门,早已有人进去禀报。 嬴政也未等人来迎接,自己下了马车后便往里走去,这昌平君府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因此熟门熟路地往客厅去,老管家早已迎了出来,在前面颠颠地领路。 快到客厅时才见昌平君整衣正冠迎了出来:“老臣拜见秦王——” “昌平君免礼——”嬴政连忙上前去将昌平君扶起来,朗声道,“昌平君乃本王的长辈,无需多了——”说着便携着昌平君的手进了客厅。 入了座,丫鬟们赶紧奉上茶来,嬴政闲闲地喝着茶,也不说话,昌平君心中揣摩着秦王为何一大早地来访,嗯,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若是好事,他肯定一早就开口了! 见秦王不开口,昌平君也不好问话,只能陪着喝茶。喝了半盅茶,嬴政才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似的,看到他探寻的眼神,昌平君心中不觉突突跳起来。 “怎么不见熊鸣?”嬴政终于开尊口了,笑吟吟道,“本王好久没见到他了,实在有点想念,想想小时候,我们倒是经常一处玩的,呵呵。” “这、这小子估计刚起床呢……”哼,这小子肯定还没起床!然而昌平君父为子隐,忙道,“老臣这就吩咐人去把他叫来。”说着便吩咐人去把熊鸣请来。 见嬴政并未客气地阻止,昌平君便断定秦王今日来此一定是和熊鸣有关了,只是心中疑惑——这小子不会是在外面闯了什么大祸了吧?否则,为何昨天半夜长安君找上门来,而今儿一早秦王又找上门来了? 昌平君心中慌乱,只怕自己近来疏于管教,这小子又跑出去闯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祸了,哎呀,若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昌平君可还记得?” “啊?!”昌平君恍然回过神来,“老臣、老臣……君上方才说什么?” 看到昌平君一大早的就心神不宁,嬴政自然知道他想什么,故意不挑破,也不计较,笑吟吟道:“我说,熊鸣这小子自小就调皮,虽然聪明,可是性情不好……哈哈,不过说起来,本王的性情也不好,发起怒了止都止不住,呵呵,小的时候还和熊鸣打过一架,不知道昌平君可还记得?” “啊——”原来说的事这事啊,昌平君忙赔笑道,“老臣自然记得,呵呵,自然记得……” ——哼,什么打过架,明明是你把我的宝贝儿子揍得鼻青脸肿的好嘛?! 额,不会、不会他这么早来,是要算这笔十年前的旧账的吧?!嗯,看样子不是,秦王性情豁达,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可是,他为什么…… 难道,也是为昨天晚上那个女人而来?! 309.第309章 秋后算账 不一会儿,熊鸣来了,一听说是秦王来了,熊鸣吓得不轻,要知道他和秦王那可是八字不合啊,小时候他们这些王亲国戚的孩子一起习武,他和嬴政就经常打架,哦不,是比武,而且每次比武输的人一直是他…… 他真是恨死了嬴政,因此有一次召集了几个小伙伴去找嬴政“单挑”,谁知几个人都被嬴政打得鼻青脸肿,他躺了半个月都下不来床,害得他母亲心疼不已,天天坐在他床边哭得肝肠寸断…… 后来听说嬴政被立为太子了,熊鸣真是担心死了,真怕嬴政当了秦王后会找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可是当年他在嬴政面前立下的誓,呜呜),谁知道嬴政当了这么多年的秦王,好像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他也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走到人生的尽头”,依然天天带着一群狗腿子在街头游荡,生龙活虎的。 只是今日,嬴政,哦不,是秦王,来这里做什么?而且,还、还点名要见他…… 额,不会真的是要来秋后算账的吧? 细思极恐…… 战战兢兢地到了客厅,熊鸣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蹭到嬴政面前行礼:“熊、熊鸣拜见秦王——” “哈哈,公子无须多礼——”嬴政笑吟吟道,“许久不见,公子又精神许多了!” “哪里,哪里——”熊鸣心中七上八下,却努力挤出笑容来,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住了…… 呜呜,到底什么事你就不能开门见山地说嘛?为什么要这样笑得意味深长?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一副你早已把我看穿的样子?呜呜,真是难受死了…… “嘿嘿……嘿嘿……嘿嘿……” 面对嬴政深不可测的眸光,熊鸣心中越来越不安,焦虑值直线上升,只能僵着脸努力地笑着,笑着,时不时地嘿嘿两声…… 看到熊鸣都快吓尿了,昌平君心中也益发忐忑起来,原本秦王一大早登门“拜访”,还点名要见熊鸣,他已经很不安了,如今看着架势——鸣儿不会真的惹出什么大事了吧?!难道,真、真的和昨天晚上的事有关? “孽障!”未等秦王发话,昌平君就先发制人了,陡然站起身来一声厉喝,“还不给我跪下!” 熊鸣原本就很不安,听到平地一声惊雷自然是吓了一大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抖着唇道:“孩儿、孩儿知错……” 其实,他根本就不错!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知道为何秦王会这样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爹爹为何会勃然大怒,只是在极度的不安之下被人忽然一吼便下意识地跪地求饶了…… “鸣儿年幼无知,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君上见谅——”昌平君朝嬴政深深一躬道,“但所谓小错尤可原谅,大错不可饶恕,今日君上既然亲自登门,想必鸣儿一定是犯下什么大错了。” 说着,抬起头来看了嬴政一眼,面无表情道:“老臣虽然不知道鸣儿犯了什么大错,但是老臣教子无方,君上若是要怪罪鸣儿,就先降罪于老臣吧!” 310.第310章 教子无方 哼,我已经先下手为强拿自己的儿子开刀,而且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那么,想必也不敢如何发火吧?!难道,你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我这个朝中重臣的面子?你真的敢对鸣儿怎么样? 然而熊鸣毕竟年幼,根本就不知道昌平君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忙一把搂住他爹的腿喊冤道:“爹,鸣儿没错啊——鸣儿什么都没做——” 好好想想,他这段时间根本就没见过秦王,真的没有得罪过秦王啊…… 昌平君低头狠狠地瞪了熊鸣一眼,示意他住嘴,这才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正义凛然”道:“孽障!还敢嘴硬,你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还不知道吗?!你说,你做了什么好事?!” “孩儿、孩儿真的什么都没做啊……”熊鸣是在是委屈死了,急得都快出来了。 昌平君的苦肉计,哦不,是苦儿计嬴政岂能不知?只是不想打断,且看他们父子如何对戏,谁知那个做儿子的竟然一点都没默契,不懂得老子的一片苦心,呵呵,嬴政心中冷笑…… “罢了——”嬴政终于开尊口了,放下茶杯摆了摆手道,“昌平君何必如此心急?也不好好问公子一声就发这么大的火,难道就不怕冤枉了公子吗?” “就是——”熊鸣不无委屈道。 昌平君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连忙低下头双手交握,不再言语。 “是老臣教子无方,鸣儿才会如此顽劣——”昌平君深深一躬,“痛心疾首”道,“君上今日特意登门来访,想必是鸣儿又犯了什么大错,老臣实在、实在是无地自容!” “哦?”嬴政挑眉道,“难道,昌平君就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没信心吗?” “就是——”熊鸣低声嘀咕道。 昌平君再次转头狠狠地瞪了熊鸣一眼,熊鸣慌忙低下头,终于噤若寒蝉了。 嬴政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只是脸色依然和悦,欣然道:“公子起来吧——公子没有做错什么,本王今日来府上拜访,只是想找公子说说话而已!” 是啊,是有几句话要问。 真、真的? 昌平君将信将疑地看着嬴政。 不、不是吧? 熊鸣也不无讶异地看着嬴政。 嬴政笑嘻嘻道:“公子起来吧,赶紧起来——昌平君也坐,都是自己人,说起来本王还要叫昌平君一声表叔呢,不必如此拘谨。” 昌平君这才示意熊鸣起身,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熊鸣撑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他父亲身边的长案上入了座。 嬴政也不说话,只拿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茶,昌平君看着他,心中又是不悦,又是忐忑,而熊鸣依然是大气都不敢出,空气中既然有一股琴弦紧绷的感觉。 “不知君上……想和鸣儿说什么?”昌平君终于沉不住气了。 “呵呵,本王想问公子一句话。” “君、君上请说——”熊鸣慌忙道,“本公……熊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 嬴政剑眉一扬,悠悠道:“海棠姑娘,可在你们府上?” 这秦王,果然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 311.第311章 欺君之罪 昌平君看着秦王,心中有一丝不悦,是的,是不悦,因为秦王真的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那么,是不是说明他昌平君的面子和尊严比不上一个女人?无论那个女人是否在他们府上,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熊鸣的错…… 秦王,竟然真的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 而熊鸣也怔住了,原本他一直忐忑不安,各种揣测,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秦王一大早地来访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额,怎么说了,他实在想不出秦王和这个海棠姑娘会有什么联系…… 嗯,想来,只能是成蛟拜托他来的喽?这个成蛟…… 怎么办?该怎么说呢?若说海棠姑娘不在他们府上嘛,那摆明了就是欺君之罪,若是被知道了,那他熊鸣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可是若说海棠姑娘在他们府上嘛…… 额,昨天晚上他明明还信誓旦旦地和成蛟说海棠姑娘不在他们府上的,这、这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嘛…… 想了想,觉得命比面子重要,于是,熊鸣终于鼓起了十万分的勇气,如蚊蚋一般低声嚅嗫道:“在、在我……那里……” 什么?! 昌平君嗖地站起身来,气得脸都白了,颤抖的手远远地点着熊鸣:“你——你——你——” 你昨天晚上不是口口声声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的吗?! 虽然昨天晚上自己也不大信他的话,可是一时心软就放他回房睡觉了,实在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般大啊!若是知道秦王会找上门来,那他无论如何都会让熊鸣说出实话,然后连夜将那个女人送回去的……唉,真是老天无眼啊…… “昌平君不要激动——”嬴政轻笑道,“说了本王只是想来找公子说说话的嘛,放心吧!”本王不会刁难他的! 昌平君隐约听出了嬴政的言外之意,这才些微放下心来,这才走到嬴政案前长身一躬:“多谢君上,老臣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望君上恕罪,望君上恕罪!老臣是在不知道鸣儿他做了什么,这个捏着……” “我、我又没做错什么!”看到他爹如此低声下气地向秦王求情,熊鸣登时又委屈起来了,“是海棠姑娘亲口答应要嫁给我为妾的!”又不是我强抢民女,逼她就范的! “闭嘴!”昌平君气得浑身发抖,又是一声厉喝,“即是如此,昨天晚上长安君来,你为何又说海棠姑娘不在我们府上?!” 如今,已经顾不得面子了,还是保命要紧啊! “那是、那是因为……”熊鸣嘀嘀咕咕地辩解道,“长安君是要把她抢走的……” 昌平君正想再叫他闭嘴,这是昌平君的拿手好戏,既然舍不得打,也不大舍得骂,那只能叫他闭嘴了,谁知,还未等昌平君开口,嬴政便开口了—— “哦?海棠姑娘她答应要嫁你为妾的?” 熊鸣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只是……我爹不答应……” “老臣是在没想到这个孽子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昌平君慌忙道,“老臣那日明明已经训斥了他一番,叫他不得对海棠姑娘无礼的……” 哪里有啊,那****只是告诉我不要和成蛟抢女人的好嘛…… 312.第312章 若有似无 “既然如此——”嬴政实在不想再听他们父子俩叽叽歪歪了,于是不耐烦地摆摆手道,“那便去请海棠姑娘出来吧!” 什么?请、请海棠姑娘出来? 一听这话,熊鸣顿时腿软,差点没晕倒…… 原来,昨天晚上熊鸣吩咐把李妍兮抬到床上去后便回房去睡了,谁知睡到天蒙蒙亮时忽然被叫醒,熊鸣原本就讨厌一大早就要起床请安,今儿天还没亮就被叫醒,心中自然不爽,于是睡眼朦胧地踢了那聒噪的小子一脚便想继续睡。谁知,那小子的话让他登时睡意全无—— “不好了,公子——海棠姑娘她、她……她死了!” 熊鸣霍地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道:“你、你说什么?!” “海棠姑娘她……死了……” 熊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眼前这小子就是昨天晚上负责看守李妍兮的人,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呢! 熊鸣起身胡乱穿上衣裳,然后忙往李妍兮房中而去,到了那里,只见李妍兮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血,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熊鸣忙冲到她身边,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额,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她的鼻息若有似乎,断断续续,有的时候也是极轻极轻。熊鸣吓了一大跳,连忙拉起她的手来按她的脉搏,发觉她的脉搏微弱,也是若有似无,断断续续,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烫得好厉害! “来人,赶紧去……”他下意识地想让人去请太医,可是话未说完就意识到——若是请太医的话,必定要经过家中的管家的,而且太医院那里也要记录在案,那么,成蛟估计很快也能打听出来了…… 于是,熊鸣住了口,看着躺在床上几乎断气的李妍兮,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想,他才吩咐身边的小厮偷偷出门去街上请个大夫来。 那小厮去了后,熊鸣便守在李妍兮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他心中不觉担心起来,忽然很怕这个女人会死——额,从小到大,他还真的没有担心过任何人呢,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额,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吧?! 想了想,他觉得这种感觉是害怕,而不是喜欢,是的,他害怕她会死,她若是死了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而且他不被爹爹打死,也会被成蛟揍死的,呜呜…… 谁知,大夫还没请来,老管家就急急忙忙来请他,说是秦王来了,要见他。熊鸣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管家去了,谁知秦王来了竟然是为了这个女人,而且还要让这个女人出来,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看到熊鸣站在怔怔愣愣地站在那边,脸色异样,眼中是掩不住的恐慌,嬴政的心忽然“咯噔”一声掉进了冰窟,不知为何,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让他莫名觉得恐慌…… 不,李妍兮她不会的…… “怎么了?!”嬴政冷着脸道,“不是说海棠姑娘在你府上吗?!” “是、是、是,是在我那里,只是——”熊鸣抖着唇道,“只是、只是她如今起、起不来……” “为何起不来?!”嬴政霍地站起身来,不会、不会是死了吧? 313.第313章 病得不轻 “她病了!”看到嬴政脸色大变,熊鸣连忙道。 呼,是病了,不是死了…… 嬴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悦地睨了熊鸣一眼然后径自往门口走去:“带我去见她!” 熊鸣连忙小跑着走到前面去,领着嬴政往自己院落而去。看到秦王脸色严肃,昌平君也吓得不轻,自然也跟了去。 到了熊鸣的院落,只走到李妍兮房间门口昌平君便止住了脚步,静静地在门外候着。熊鸣将秦王领到李妍兮床前,看到李妍兮的脸色似乎比方才更加苍白了,熊鸣心中一惊,差点没吓死,他惊恐地看看李妍兮,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连忙缩了回来,然后抬起头惊恐地看看秦王。 不、不会吧,难道、难道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呜呜,看秦王的脸色,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死了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被碎尸万段的,呜呜…… 此刻,嬴政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抖得厉害,就像被人拴住了使劲拉扯着似的,又疼,又痛,又有种要撕成碎片的感觉。 他定定地看着床上那个女人,她的脸色那么苍白,那模样看起来那么陌生,和他之前见过的李妍兮一点都不像,给人一种很遥远、很遥远的感觉。他几乎觉得一定是熊鸣弄错了,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李妍兮,不,不是李妍兮…… 李妍兮不会躺在这里的,李妍兮不会有事的,李妍兮应该是个活泼伶俐生机勃勃的女子,而不该是这种行将就木死气沉沉的感觉…… “她、她怎、怎么了?”话一出口,嬴政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抖得这么厉害。 “她病……得很重……”熊鸣的声音低得几乎听到。 看熊鸣一副心虚的样子,熊鸣知道他一定对李妍兮做了什么,却又不知道他到底对李妍兮做了什么,他忽然有种抓起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狠狠扔到门外去的冲动,然而,他还是忍住了——如今不是发怒的时候,也不是和这小子算账的时候,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嬴政用满腔的怒火淬炼出一道无比凌厉的眼光,恶狠狠地瞪了熊鸣一眼,然后俯身探了探李妍兮的鼻息——幸好,还没断气…… 他伸手撩开李妍兮身上的被子,只见她衣衫凌乱,脖子上、手腕上、脚上,如脂如玉的肌肤上,一道道红色的勒痕…… 看到秦王登时僵住了,熊鸣忙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是她想逃走,我、我只是吩咐人绑住她而已……” 嬴政的脸色冰冷至极,凌厉的眼神也冰冷至极,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长臂一伸,用力一推,熊鸣往后退了一大步,重重跌在地上…… 见到儿子跌在地上哀嚎,站在门外的昌平君心一下子就碎了,正想举步冲进去,看到秦王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不觉止住了脚步。 嬴政这才俯下身去用薄被将李妍兮裹起来,然后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中,抱了起来,然后目不斜视地疾步往门口走去,看到他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就连昌平君也不觉退了好几步…… 314.第314章 一缕阳光 看到秦王亲自抱着李妍兮走了出来,赵高连忙迎上去弯下腰道:“君上,让奴才来吧——” “不用了——”嬴政冷冷道,“备车!” “是!”赵高忙疾步出去赶车了。 看到秦王走了,昌平君才三步并作两步奔进房间将熊鸣扶了起来,满脸心疼道:“可有伤到哪里?” 熊鸣边揉着屁股边瞪着嬴政的背影,气哼哼道:“这个嬴政……啊——”昌平君慌忙捏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闭嘴,熊鸣这才讪讪地住了口,嚅嗫着唇不知嘀咕着什么,昌平君又瞪了他一眼,他才闭了嘴。 方才,昌平君已经看见了嬴政脸上的震惊和担忧,看样子,那个女人似乎伤得不轻?也不知道鸣儿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想必接下来…… 唉,昌平君忽然有点担心,哦不,是很担心很担心,方才秦王的表情那么凝重,骤然散发出的冰冷令人望而怯步,他认为自己也算是了解秦王的了,这个少年君王,平时待人和和气气彬彬有礼,可要是生起气来…… “你到底对那个海棠姑娘做了什么?!”昌平君厉声道。 “没、没,我、我什么都没做……”熊鸣一脸惊慌道。 “什么都没做秦王会气成那副模样?!” “孩儿真的什么都没做啊……谁知道他为何会气成那副模样……”熊鸣依然觉得自己很无辜,委屈道,“她病了,孩儿还好心派人去请大夫了呢……” 只是大夫还没来而已! “你啊你——”昌平君摇了摇头,却又不知道该拿他奈何——骂又没有用,打又舍不得打,唉…… 想了想,昌平君还是决定进宫去向华阳太后禀报此事,省得太后从他处得知,反倒更要挨骂,于是便进宫去了。 ※※※ 迷迷糊糊之中,李妍兮觉得自己正穿过一条很长很长的隧道,隧道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她心中虽然害怕,可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告诉她说只要沿着这条隧道走下去就能找到出口。找到出口之后,她就能回家了,回21世纪的家,妈妈正在等她。 其实,并没有什么声音在告诉她,一切只是她内心强烈的渴望,是的,她很想回家,很想回家,很想回到妈妈身边去…… 妈妈,妈妈,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妈妈了,我好想她,好想她…… 忽然,眼前出现一丝亮光,好像是阳光,一丝很淡很淡的阳光从一个细小的缝隙里照进来,她心中一阵狂喜,在黑暗中奔跑起来,奇怪的在黑暗中她竟然畅通无阻,跑得飞快。 她跑过长长的通道,跑到那丝亮光所在的地方。 伸出手去,她看到一缕阳光照在自己的手上,那是21世纪的阳光,阳光下有妈妈、有奶奶、有家、有朋友和同学、有她温暖的床…… 她欣喜若狂,使劲地拍着眼前那堵墙,哦不,好像不是墙,而是两堵冰冷的石壁,那阳光,就是从石壁的缝隙里漏进来的。然而,那两堵石壁那么厚,她使劲地拍着、推着、踢着,它们却岿然不动…… 315.第315章 我要回家 “救命啊——救命啊——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黑暗中,她大声地喊着,希望有人听见,希望妈妈能来救她,然而喊了许久许久,喊得嗓子都哑了,石壁外依然没有任何的声响…… 没有人吗?怎么会呢?一定有人会来救她的,时间紧迫,她要赶紧回去…… “妈妈——妈妈——”她大声地喊着,双手用力地拍着冰冷的石壁,掌心被粗糙的砾石擦得生疼,喊得急切而绝望…… 渐渐的,绝望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汹涌而来,将她淹没,她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绝望中一点一点地流失,她害怕地哭了起来…… 这是梦,这是梦,在梦里,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梦,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场穿越,知道只是一条时间隧道,只要走出这条隧道,她就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家了,回家,回家……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有人低低地唤她:“妍儿……妍儿……妍儿……” 哦,是妈妈,是妈妈的声音!二十一年来,妈妈都是这样温柔地叫她,妍儿,妍儿…… “开门……救命……妈妈……救命……” 门忽然打开了,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机关被开启,两扇石门缓缓打开,隧道里弥漫着什么东西辘辘滚动的声音,灿烂的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挡住那明亮的光线…… 是谁?是妈妈……哦,不是妈妈…… 站在明亮的光线里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看样子……是成蛟?是的,好像是成蛟……他走进来了……渐渐地朝她走来,他俯下身来看着她,缓缓地朝她伸出手来…… 不对,不是成蛟! 是嬴政,怎么会是嬴政?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是嬴政?! 不,现在不是想找个问题的时候,她惶恐地看着嬴政身后那两扇渐渐合拢起来的石门,心中急得不行,很想站起身来冲出去,然而浑身绵软无力,根本就使不上劲。 “快、救、救我……带我离开这里……”她惶恐地抓住嬴政的手,哀求道,“赶快……救我……” 谁知,嬴政却一把甩开她的手,狞笑着:“哼,你休想离开这里……” 门在他身后缓缓的、缓缓地合拢……阳光一点一点被隔离……隧道里越来越暗,越来越暗……不,不,不要啊…… 她急得不行,连声哀求着:“嬴政,求求你……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求求你……” “咣当”一声,石门终于合上,依然只有一缕光线从那道缝隙里漏进来,那缕阳光正好照在嬴政的脸上,梦中,他的脸不是那张英俊得无法无天的脸,而是教科书里那种高额突眼鹰钩鼻的狰狞的脸…… 他笑得冰冷,笑得狰狞,笑得狷狂,笑得得意,很得意很得意。他说:“哼,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这里!这里是朕的天下,朕的天下,哈哈哈哈……” “不——”她的眼前忽然闪过兵荒马乱的战场和焚书坑儒的烈焰,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哭喊道,“不——不要——求求你,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316.第316章 受了风寒 从昌平君府出来后,嬴政便带李妍兮回章台宫,一路上,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马车偶尔颠簸一下,他就会吓一跳,似乎她就会从他怀中跳脱,救会摔下去,就会香消玉殒……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一会儿跳得很厉害,一会儿又冰冷得几乎要停止跳动了,一会儿跌倒了谷底,一会儿又提到嗓子眼上。他的手微微发抖,微微发抖…… 低头看着怀中那种因为过分苍白而显得陌生的脸,他莫名地害怕,害怕她死……不,她不能死……他不希望她死…… 于是,他时而伸手擦去她额上的冷汗,时而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时而偷偷地握一下她的手,按一下她的脉搏,还好,还有一丝气息,只是渐渐微弱了,不……得赶快回宫去…… 于是,一路上,嬴政不知道朝赵高吼了多少次,赵高简直是拼了命地赶车,车子一停下,嬴政就抱着李妍兮跳下车来,便疾步流星朝里走去边吼道:“快——赶紧去请太医!” 一旁的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秦王如此生气,早已魂飞魄散,飞一般地跑去请太医了。 嬴政想也没想就抱着李妍兮来到自己的房中,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一把扯掉一路上裹着她的被子,厌恶道:“把它拿走去烧掉!”这是熊鸣的东西,一看就令人讨厌! 一旁的小太监忙上前来,从地上抱起那床被飞快地出去了,赵高忙道:“君上莫急……” “如何能不急?!”嬴政怒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从太医院到这里……” “闭嘴!”嬴政急得踱来踱去,朝赵高吼道,“还不赶紧叫人去催?!” “是——” 赵高早已了解嬴政的脾气,知道如今他正在气头上,谁都休想劝住,于是忙出去吩咐人去催了。 不一会儿,太医气喘吁吁地来了:“微臣……” “莫废话,赶紧看看她去!”嬴政板着脸,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示意太医道。 太医慌忙上前去细细地诊断了一番,见他时而皱眉,首尔展颜,时而又闭目沉思,嬴政的心不觉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忍不住问道:“如何?她、她可还有救?!” 因要避嫌,床帐早已放了下来,李妍兮的手腕上也蒙着一层光滑的蚕丝帕子。太医见那只手细致光滑,白皙如玉,一见便是女人的手,再看方才是秦王将那女子的手拿出来的,因此推定帐中的女子必是秦王的妃子无疑了! 于是,太医忙起身道:“回君上,夫人是夜里受了风寒,只是……” “只是什么?!”嬴政忙上前一步道。 额,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啊?不要这么急嘛…… “只是夫人体内寒气较重,老臣先开几帖药让夫人服下,若是寒气驱出来了,明日大约便可以好了!” “呼——”嬴政不觉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她、她并无生命危险?” “十之八九是没有……” “什么叫十之八/九?!”嬴政似乎很不满意太医的答案,“你只说,她会不会死?!” 317.第317章 念念有词 “不会,不会——”太医忙道,“君上只管放心,夫人并无性命之忧!” “这就好、这就好……”嬴政低喃道,“不会死、她不会死……” 看到嬴政似喜又似悲,嘴角虽然挂着一丝微笑,只是仍像方才那样焦急地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太医不觉担忧地看着他,赵高却已放下心来,忙走到太医面前道:“老先生请随我到外间去开——”于是,便领太医到外面去开药方了。 嬴政疾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帐子,看到她依然脸色惨白,虽然听了太医的话不再担心她会香消玉殒,可是看到她苍白的脸庞和毫无血色的唇瓣,依然有一丝心疼。 熬了药看着宫女们喂她喝下去之后,嬴政才略微放心,搬了奏折到房中看,却是心不在焉,边看手中的奏折,边还要抬头看看床上的人儿,半天下来连一份奏折都没看完,傍晚的时候,她的苍白的脸庞已恢复了气色,嬴政才完全放了心。 他素来晚睡,因此用过晚膳后依然是要看奏折的,只是今天晚上不是在书房看,而是搬了长案在她房间,哦不,是他的房间看。 谁知,半夜的时候她开始好像做了噩梦,低低地叫着什么,听到她的呓语,嬴政忙放下手中的奏折奔到她床边。只见她两颊红通通的,额上是一层细密的冷汗,口中低低地叫着什么—— “妈妈……我想回家……救我……” “开门啊……开门啊……我要回家……” 他听不大清楚她在说什么,情急之下只知道替她擦汗,然后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谁知他刚握住她的手,她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放,似乎抓住了救命浮木一般:“嬴政,求求你……救我……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求求你……” 他的身子一僵,放在她额上的手也定住了——她叫他嬴政……除了父王和母后,没有人这样叫过他……虽然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是对他的大不敬,可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而是、而是…… 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她叫他嬴政…… 她知道他的名字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她为什么敢叫他嬴政? 还有,她求他救她,她要去哪里?回家?离开这里?这里是哪里?她要回哪个家? 怔了怔,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心中不觉泛起一丝怜惜,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替她擦汗的动作也温柔了许多,他不知道自己的唇边正挂着一丝微笑,也不知道自己看她的时候眼中多了一丝温柔…… 嬴政紧紧地握着李妍兮的手,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心中滋生,那种感觉和他第一次在十里桃林里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只是少了一份好奇,多了一份心动,是的,是心动…… “妍儿……”他不知道自己叫的竟是她的昵称,那是他从成蛟口中听来的,他叫着她的昵称低声地安慰她,“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妍儿别怕……” 谁知,他的安抚似乎起不了什么作业,她忽然哭喊起来:“不——不要——求求你,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318.第318章 你是嬴政 看到她似乎被噩梦靥住了,他连忙轻轻地拍着她的脸颊,低声道:“妍儿——妍儿——” “啊——”一声惊恐而绝望的尖叫,李妍兮陡然醒了过来…… 李妍兮陡然醒了过来,是的,好像有人在叫她,恍恍惚惚,似梦非梦,梦里,有人在叫她,妍儿,妍儿;梦里,时光隧道的出口被封闭了,两扇沉重的石门关了起来;梦里,嬴政狞笑着说,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这里…… 不,她回不去了……她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明明都已经到了出口了,只要那时候她有力气站起来,或者嬴政肯伸手拉她一把,那么她就可以站起来,冲出石门,就可以回家,就看到妈妈了,呜呜,妈妈…… 这一切,那么真实,是的,她不是在做梦,她差一点就可以回家了,差一点…… “妍儿?妍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额,意识仍然留在那条隧道里还没跟过来,然而鼻端有一股温暖的香气袭来,像是沉香,又比沉香浮了些,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叫她——妍儿,妍儿…… 嗯,梦里,妈妈好像也是这样叫她的,对,方才她一定也听到了,那是妈妈在叫她…… “妈妈……”她愣愣地喊了一声。 “妍儿?你可醒了?你可醒了?!别怕,我在这里——”那个声音又急又喜。 不,不是妈妈的声音,好像是……是男的?! 留在隧道里的意识陡然归位,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额,难道这是什么盗梦空间吗?梦里有梦?要不,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眼前的男人是嬴政,对,方才她在梦里见到的嬴政,只不过,是英俊得无法无天的嬴政,而不是教科书里画的那个钟馗…… 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了还是依然梦着,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嚅嗫着唇低低道:“你是……嬴政?” 听到她叫自己嬴政,嬴政的身子再次微微一僵,也低低道:“我是,嬴政。” “这……这是哪里?”李妍兮快速地看了看四周,“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们在哪里?门呢?那道石门呢?” “什么石门?”嬴政道,“这里是王宫——章台宫。” 章台宫?额,这名字好熟…… “章台宫……是哪里?”她愣愣道。 “我的寝宫。” 他的寝宫,他的寝宫…… 什么?这是嬴政的寝宫?! 如此说来,她不是在做梦咯?! “我不是在做梦吗?!”她几乎没跳起来,“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看起来,她好像忘了发生什么事了,先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忐忑地打量着四周,美眸中好像还有一丝……惊恐? 看样子,对于自己忽然出现在秦王寝宫这件事,她似乎有一点……介意?不敢置信?无法接受? “你……” 他张了张唇,正想说出她在昌平君府中出了事,却忽然闭嘴了,是的,他不知道熊鸣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只怕她若是想起那些事来会受不住…… 于是,他决定什么都不说,只温柔地看着她,低声道:“你生病了……” 319.第319章 忘了通知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李妍兮痛苦地拧着眉,双手揉着太阳穴,似乎正在努力回想,忽然,她想起来了,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嬴政,眸光晶亮,“是你救了我的?是你把我从昌平君府中救出来的?!” 方才在梦中,他不肯出手相救,谁知在现实里——哦不,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现实——救她的人却是他…… 她称呼他“你”,而不是“您”,不是像上次他去真如居拜访她时那样毕恭毕敬地称他“君上”,这是不是说明,这一刻,她对他是敞开心扉的?是毫无防备的? “嗯……”嬴政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受了风寒,很严重……我便把你带回到这里来了……这里有太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似乎是为了缓解她心中的戒备和惊讶,似乎怕她会不高兴,怕她会忽然跳起来说要“离开这里”,要“回家”,方才在梦里,她就是这样说的…… 不知为何,看到她似乎有点介意自己出现在章台宫这件事,嬴政心中竟有一丝不快,也许是担忧,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总之,他希望她能喜欢这里,能对他、对他的住处卸下防备…… “谢、多谢君上……出手相救……” 李妍兮的意识终于完全、彻底地恢复了,本想赶紧起床行礼的,怎奈身子还很虚,根本就起不来,因此只能坐在床上微微地俯身行了个礼。 听到她又称呼自己为“君上”了,嬴政的心不觉一沉,方才因为担心、因为她喊他“嬴政”而渐渐积蓄起来的温情,忽然哗啦一下流泻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坐在床沿上,这、这实在是逾礼! 于是,他连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三步,和悦道:“妍兮姑娘客气了,姑娘该谢的不是我,而是成蛟——是成蛟来找我的!” 是成蛟? 嗯,想想也是,若不是成蛟来找他,他堂堂秦王如何能知道她一个青楼女子的下落?又如何会跑到昌平君府上去救她?想来是成蛟救不了她,所以才会来求嬴政的喽?呵呵,想不到那小子倒还挺聪明的嘛! 看到她唇角上扬,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不知为何,嬴政心中竟泛起一丝不悦——哼,方才知道自己是在章台宫的时候,她一脸防备,可是听说是成蛟救了她,她却忍不住微笑。 她笑了笑道:“长安君自然是该谢的,可是妍兮最该感谢的人还是君上——若非君上出手相救,想必妍兮已经死在昌平君府上了吧!” 听到李妍兮这么说,嬴政不觉眉角上扬,忙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是我去得及时而已,姑娘如今既已醒来,想必已无大碍了,只要好好歇息很快就能痊愈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进来向赵高说了什么,赵高从门边走了进来,躬身道:“禀君上,长安君求见——” 呀!嬴政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派人去通知成蛟呢! 320.第320章 翘首以盼 原来,嬴政和成蛟约好了说他把李妍兮救出来后会送她到长安君府上,谁知李妍兮竟病得神志不清,情急之下他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径直把她带到章台宫来了。 回了宫后,他一心记挂着李妍兮的病情,根本就忘了和成蛟的约定,也忘了成蛟一定心急如焚地在府中翘首以盼,直到赵高说长安君求见…… 唉,想起来竟然觉得有一丝羞愧,还有种对不起成蛟的感觉,这小子不会误会什么吧? “赶紧宣他进来!”嬴政忙道。 不一会儿,赵高领着成蛟进来了。 原本嬴政是想在书房接见成蛟的,因为考虑到李妍兮起不来,又……衣衫不整的,又是在他房中…… 额,若是成蛟看到李妍兮睡在他的床上,不知会作何感想?他不希望成蛟误会,不,隐约之间,他似乎又希望让他误会……他竟很想看看成蛟看见李妍兮在他房中后的反应…… 没想到,他的犹豫却让李妍兮毫不犹豫地解决了! 一听说成蛟来了,李妍兮身上的病登时好了一大半似的,竟然精神大振,只差没冲上前去迎接了,眉开眼笑道:“快——赶紧让他进来——” 嬴政微微皱着眉打量着她,李妍兮这才意识到自己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于是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整了整衣裳,用方才太医诊断时嬴政拿来蒙在她手腕上的手帕将头发束了起来。 一怔不觉一怔——额,那是他的手帕啊…… 看到嬴政脸色依然很怪异,李妍兮忙笑道:“放心吧,我和长安君很熟的,不、不碍事的,而且,我这不病着嘛……” 这是特殊时期,哪来那么多避讳啊?再说了,在21世纪探望病人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才不需要衣衫齐整正襟危坐什么的呢。 听她的解释,怎么她好像一点都不怕成蛟会误会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额,豪迈?难道是因为曾经是青楼女子? 嬴政不觉有些尴尬,可是想想,既然她都不介意了,那他又何必在意?于是大手一挥,让赵高领成蛟进来,说实话,他还从来没在自己的卧室会见过任何人呢…… 李妍兮已经整好了衣服,本想起身到一旁的长案边坐着的,谁知脚一着地就觉得双腿绵软无力,就像踩在云端一般,膝盖一软,身子一歪,差点没摔到地上…… 额,不是,是被人扶住了,要不她一定会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是嬴政。 见她身子一歪,嬴政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住了,她柔软的身躯直挺挺倒在他怀中,竟然还“咚”地一声闷响。一阵香味袭来,是的,就是她方才迷迷糊糊之中闻到的那种略似檀香的气味…… 李妍兮仰头看着嬴政,额,眼前这张英俊非凡的脸真是太有震撼力了,她竟然怔了片刻,恍惚觉得自己是躺在寅成欧巴的怀中,呵呵,呵呵呵…… 不知为何,李妍兮竟然不好意思起来,胸中小鹿乱撞,原本略显苍白的脸庞一下子涨得通红,先是恍恍惚惚的,一会儿激动得不已,两眼放光,哇,寅成欧巴耶…… 321.第321章 尴尬局促 嬴政也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怔怔愣愣地看着自己,不一会儿又眼神恍惚,脸颊通红,那神色和方才刚从梦中转醒时一模一样,嗯,想来她精神还未大好…… “嗯哼——”旁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是成蛟。 一迈进门就看到嬴政揽着李妍兮的腰站在床边,两人四目相望,一副温柔绻缱柔情蜜意的样子,成蛟不觉怔了怔——这,这是怎么回事? 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额,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不,妍儿不会喜欢王兄的,从以往的接触中看得出来,妍儿对王兄似乎并无多大的好感,而王兄……才见过妍儿一面,那还是在他的婚宴上……王兄怎么可能喜欢妍儿呢? “嗯哼——”成蛟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李妍兮猛然回过神来,嬴政的眼神也猛然从她脸上收回来,两人迅速拉开了距离,一个站在床头,一个站在床尾。 “呵呵,你来了……”李妍兮看着成蛟,讪笑道。 看得出来,她好像有点……尴尬?是的,是尴尬,是那种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撞见后的尴尬和局促,这种表情,成蛟很少见到。 认识李妍兮这么久,他见到最多的是她信心十足的样子、是她聪明机智的样子、是又解了什么难题或猜到什么事情后有点高兴又有点得意的样子,却很少,哦不,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到她如此尴尬局促的模样…… 看到成蛟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嬴政也有一丝不自在,看了李妍兮一眼,然后大步走到长案边坐下,对成蛟笑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吧——” “多谢君上——”成蛟长身一躬道,依然是先毕恭毕敬地行过君臣之礼,然后才走到下首的长案边入座,极力笑得从容自若,“多谢王兄——” 原来,李妍兮身上的衣裳在昌平君府已被熊鸣扯破了,因此嬴政便先吩咐一个宫女去找白洛拿了一身衣裳来,如今李妍兮身上穿的就是白洛的衣裳,一袭华丽的鹅黄色的衣裳,光鲜亮丽。 成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恭谨道:“方才听说妍兮姑娘病得不轻,如今可好多了?” 李妍兮虚弱地笑了笑,拖着软绵绵的双腿慢慢走到另一方长案边坐下,瘦弱的身躯竟如一片叶子似的,给人一种风一吹就要飞走的感觉。 一挨到长案,她就趴在长案上,似乎舒服了许多,忍不住吁了一口气道:“唉——真是要死了——” 见她如此轻率地说出“死”字,成蛟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她素来口无遮拦,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咒自己“死”,额…… “姑娘……病得很重吗?”成蛟担忧道。 李妍兮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唇边依然是一抹无力的笑,声音听起来也比平时虚弱了许多:“好多了……没事了……” “放心吧!太医说了,只要好好歇息几天就能大好了!” 看到成蛟微微拧起来的眉头,嬴政心中有一丝不舒服——哼,在我的章台宫里,还会让她出什么事吗?你尽管放心吧! 322.第322章 感激不尽 听嬴政这么一说,成蛟才放下心来,忙拱手笑道:“多谢王兄出手相救——成蛟感激不尽——” “呵呵,方才妍兮姑娘已经谢过了,你我兄弟之间,休要再提谢字——”再说了,我救的是妍兮姑娘,你又何须道谢?就算你和她关系匪浅,一个谢字也就够了,何必还要“感激不尽”? “这么晚了,本不该来打扰,只是在家里等了许久……”话一出口,成蛟才意识到这样说好像有点责怪秦王的意思,于是忙刹住了话,笑道,“成蛟实在是担心妍兮姑娘,所以才会进宫求见……” “无妨无妨——”嬴政摆手笑道,“原本说好了要将妍兮姑娘送到你府上的,谁知妍兮姑娘病得很重,因此我便将她带回宫里来了,你也知道,毕竟宫中有太医……” “后来因记挂着妍兮姑娘的病情……嗯,我是说妍兮姑娘病神志不清,病得不轻,所以我一忙就忘了遣人去知会你一声了……想来也是为兄的不是……” 额,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同成蛟解释这些,是怕他误会什么吗?还是怕妍兮姑娘会不高兴?或者,下意识地想告诉自己什么?是的,这一切都是情急之下采取的措施,他并非有意要将她带回章台宫,也并非有意不派人去知会成蛟…… “不过所幸的是妍兮姑娘已经好多了,呵呵,太医说了并无性命之忧,只需好好歇息几日便可……”嬴政笑道,“你也无需担心了!” 李妍兮也虚弱地笑了笑:“多谢长安君挂心……” “那……”成蛟迟疑地看了嬴政一眼,又看了李妍兮一眼,“妍兮姑娘接下来……”是要继续在章台宫养病吗?还是要回家去? 或者去他府中也可以!他府中一应俱全,既请得到太医,也有丫鬟婆子们伺候,要什么吃的喝的都有,在他府中她可以好好养病,而且也比在章台宫方便嘛! 多年兄弟,嬴政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是的,成蛟一定是觉得妍兮姑娘不便在他宫中养病,他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不悦,然而也不便说什么,看着李妍兮道:“姑娘觉得如何?” “啊?”什么如何? 她病得脑袋都不灵光了,根本就不知道嬴政问些什么,只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方才在说些什么,额……好像没说什么和她有关的事吧? “啊,这会儿好、好多了……没事了,呵呵……” 看到平时最懂得察言观色的李妍兮这会儿竟然这般呆懵,成蛟不觉笑了笑:“王兄的意思是,姑娘是想继续留在宫中养病呢,还是……”去我府上? 两人都有一丝期待地看着李妍兮,很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谁知,她撑着脑袋,勉力笑道:“啊,随便都可以……” 这会儿她只觉得好累,而且还很饿,既想立马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又想吃点东西填肚子…… “我饿了……”她低声道,“可有什么吃的?” 嬴政不觉笑了,虽然她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可是他竟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笑吟吟道:“有!不知姑娘想吃点什么?” 323.第323章 我想喝粥 吃点什么…… 脑中什么都想不起来,既很想吃点什么,又不知道要吃什么……呜呜,真是可怜来,好不容易进了趟宫,本该好好大吃一顿山珍鱼肉百姓,哦不,是鱼肉一下秦王才对啊,可惜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就喝点清粥吧。”她喝了一口水道,嬴政立马吩咐人去准备。 谁知清粥还没端上来,外面便有人来报说太后来了,嬴政照例皱眉道:“哪个太后?!” “华阳太后。” 嬴政撇了撇嘴,和成蛟对视了一下,他知道华阳太后和夏太后的关系,也知道成蛟最不耐烦见的就是华阳太后,因此有意帮他,便道:“如何?你是要同我出去迎接太后呢,还是先回避一下?” 嬴政的心意成蛟自然懂得,因此看了一眼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李妍兮,略一思索,便起身道:“多谢王兄——既然如此,成蛟便先告辞了,明日再来探望妍兮姑娘。” ——唉,若是华阳太后看到他大半夜了还在章台宫里,只怕又会疑心他要搞什么阴谋呢…… 说着,成蛟便跟着小太监出了门,避开华阳太后出宫去了。嬴政吩咐宫女好生照顾李妍兮,自己也出去迎接华阳太后了。 话说,这么晚了华阳太后却是为何而来? 原来,嬴政从昌平君府离开后,昌平君便赶紧去华阳宫给华阳太后打预防针了,是的,这就是所谓的先下手为强,比起让华阳太后从外人口中得知此事,还不如他自己先去给华阳太后报告报告。 所谓捷足先登也是有优势的,那就是事情都由他说了算,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如何为熊鸣开脱就如何开脱,所谓先入为主,华阳太后肯定更信第一个说的人的话,因此他自然要赶紧抢占先机,取得有利的战略地位了。 谁知刚出门就碰到华阳宫派来的人,此人经常替华阳太后和昌平君传递消息,因此昌平君一见就知道华阳太后要么是有急事要召他进宫,要么就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一说才知道是要召他进宫的,昌平君心中不觉忐忑起来,心想这件事不会这么快就传到华阳太后耳中了吧?秦王这不刚刚把那个海棠姑娘带走吗? 到了华阳宫才知道华阳太后宣他进宫并非为了这件事,而是问他刺客可抓到了? “什么、什么刺客?”昌平君怔了怔。 华阳太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就是那日晚上刺伤鸣儿的刺客——渭风雅苑灭门惨案的凶手!” “啊……”昌平君才明白过来,虽然奇怪华阳太后为何会过问此事,不过自然是不敢多问,忙道,“还没……正、正在派人追查呢!” “还在追查?”华阳太后眼中有一丝得意,笑吟吟道,“多好几天了你还在派人追查?” 昌平君心中只觉不妙,忙躬身道:“微臣办事不力,望太后恕罪!” “也罢——”华阳太后摆摆手,得意洋洋道,“你还没查到也好……”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太后是要怪罪他呢?还是在……表扬他?不会吧…… 324.第324章 背后主谋 额,昌平君一时摸不着头脑,忙道:“太后这、这是何意?” “哈哈,正因为你还没查到,所以才能被哀家查到啊!” 原来,那日听闻熊鸣遇刺的事后,华阳太后觉得其中似有蹊跷,想了想觉得也有可能是有人想对楚系势力不利,于是便也派了人暗中追查,再加上后来又有了李妍兮画的那张嫌疑犯的画像,华阳太后的人多方追查后,竟然在一间简陋的小民房里找到了那个嫌疑犯! 经过一番打斗,那刺客寡不敌众,想逃又逃不了,情急之下便横剑自刎了,华阳太后的人细细搜查了一番,从那刺客身上搜出了一封还来不及寄出去的信和一张令牌,便将信和令牌拿回来给华阳太后过目。 令牌上的字是魏国文字,信也是用魏国文字写成,那封信虽然没有收信人的称呼和写信人的落款,可是信的内容却毫不隐晦,说的是主公交代的任务已完成一半,余仲一家已死,但背后主谋尚未清除,待卑职杀了背后主谋后便会回魏国之类的。 看着那封信,华阳太后陷入了沉思,原本只是担心有人会对他们不利而已,谁知这件灭门惨案背后竟然还有这样重大的秘密。只是,他们为何要杀害余仲一家?而背后主谋……背后主谋…… 这背后主谋到底是谁?! 华阳太后觉得蹊跷,便继续派人追查,可是追查不出那个刺客的身份,只是隐隐约约查出一些指向李妍兮的证据——其一,李妍兮和余仲认识,有人看到她多次出入渭风雅苑,也看到余仲去过真如居;其二,有街坊看到疑似嫌疑犯的人在真如居附近出现过。 然而,单凭这些证据也证明不了李妍兮就是那背后主谋——指使人杀害余仲一家的背后主谋?或者是那个刺客要刺杀的背后主谋? 听华阳太后说完,昌平君也疑惑了:“既然如此,那、那太后的意思是?” 华阳太后严肃地看了昌平君一眼,“嗯哼”一声清了清喉咙道:“听闻最近鸣儿常往真如居去,可真有其事?” “啊……这个、这个……”昌平君一时倒慌了,然而略微一想,自己今日所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何不趁机说出来呢?于是,昌平君便把熊鸣要娶李妍兮为妾、熊鸣私自将李妍兮“请”回府中、秦王亲自到他府上把李妍兮“接走”的事巨细靡遗地说了出来。 “哦?如此说来,鸣儿是喜欢这个海棠姑娘咯?”华阳太后拧眉道。 “额,也、也说不上喜欢……”昌平君也不知道自己想掩饰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若是熊鸣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极力撇清道,“太后您也知道,鸣儿他……自小贪玩,只不过是闹着玩的,呵呵,闹着玩的……” 华阳太后自然知道昌平君的心思,也不想听他解释,摆摆手道:“总之,鸣儿经常出现在真如居,而那个魏国来的刺客也经常出现在真如居……你说,这个刺客会不会和那个海棠姑娘有关?!” 325.第325章 微臣之见 昌平君想了想,忽然想起熊鸣受伤的那天晚上李妍兮也被刺伤了,于是摇了摇头道:“那个刺客非但刺伤了鸣儿,还刺伤了海棠姑娘,依微臣之见——不、不会吧?!难道、难道……” 看到昌平君脸色大变,惊恐不已,华阳太后忙道:“如何?是不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那、那、那个刺客难道是、是冲着鸣儿而来?!” “哦?”华阳太后也吓了一跳,“可是,你不是说那天晚上那个刺客就威胁了鸣儿一下吗?如何会是冲鸣儿而来?” “额,这……”昌平君也混乱了,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就直冒冷汗脑中一团浆糊,根本就没办法好好思考。 “嗯哼——”华阳太后不悦地皱了皱眉,俨然对昌平君的大惊小怪颇为不悦,不无揶揄道,“昌平君也想太多了吧,若是要杀鸣儿,那天晚上鸣儿早就没命了……” 额,没命了…… 昌平君不觉冷汗涔涔,后背一阵冰凉。 “放心吧,依哀家之见,那个刺客也许是真的害怕你会继续追查下去,所以威胁一下鸣儿,只是——”她偏着头思索道,“哀家总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嗯,一定和那个海棠姑娘有关,只是,只是哀家也说不清……” 昌平君却不这么认为,于是道:“鸣儿遇刺的那天晚上,海棠姑娘也遇刺了,她说、说那个刺客也让她转告一句话,叫、叫我们不要继续追查此事……” 因此,海棠姑娘许是被我们连累的呢? “不,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华阳太后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断然道,“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哀家总觉得,那个海棠姑娘身上有很多疑团……” “不……”她轻轻地摇头,“她一定和这件事有关,这个女人让人捉摸不透,不会吧?难道是芷阳宫那边?!” 对,一定是这样,那个女人和成蛟是老相好了,这是咸阳城里人尽皆知的事儿,而且她又是夏太后的座上宾,嗯,一定是这样……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芷阳宫那边一手策划的,他们想对鸣儿不利…… “芷阳宫……那边?”昌平君疑惑道,“太后是说,这一切都是夏太后……” “可是不对……”华阳太后不觉拧起了眉头,这些年来,她和夏太后两人明争暗斗,无非是围绕着秦王和成蛟,围绕着权势和地位,从来都不曾波及无辜。 还是女人的直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夏太后不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制造出如此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至少,这么多年来夏太后还从没做过那样残忍的事……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海棠姑娘,到底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对了——”华阳太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是说,早上秦王亲自去你府上将那海棠姑娘接走了?!” “是、是的……” “秦王他……为何会插手此事?”华阳太后拧眉道,“秦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326.第326章 与他无关 “啊——”昌平君愣道,“知道了什么?” “废话——”华阳太后瞪了昌平君一眼,“若是哀家知道的话,还会问你吗?!” “是、是……”昌平君忙低头道。 此刻,昌平君一心一意想的都是他的宝贝儿子,方才华阳太后的一袭话让他益发后怕起来,虽然说那个刺客已经死了,可是不知为何,他担心说不定哪里还会冒出来一个刺客…… 嗯,看来,这件事他还是不要再追查了……不要再追查了……反正一切与他无关,找不找得到灭门惨案的真凶与他无关,与他无关…… “罢了——你先回去吧——”华阳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对了,你可派人好好盯着那个女人了?” “啊?哪个女人?” “就是那个海棠姑娘啊!” “那个、那个……” 惨了,那天华阳太后交待过要派人盯着海棠姑娘的,可是回家后就碰上熊鸣的事,他一时就给忘了…… 看到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华阳太后心中登时火起:“怎么?哀家交代的事你没去做吗?!” “做、做了……”情急之下昌平急忙道,“只是未发现她有何可疑之处!” 华阳太后冷冷地瞟了昌平君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要依靠此人真是无望!唉,这个昌平君就是太儿女情长了些,不像吕不韦那样有大胸怀大抱负,为了权势和地位什么都可以不顾,更不会让家人成为自己的羁绊。 而昌平君呢?自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权势和地位对他来说好像是与生俱来的的东西,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可以得到,因此,他放在事业上的时间少,放在家人身上的精力多。 唉……只能说,这也算是他家中妻妾子女们的福气了…… 既然了解他的性情,华阳太后也不好多说他什么,再说了,关心家人又没有错,总不能为此责怪他吧?于是,华阳太后叹了一口气让昌平君先回去了。 昌平君回去后,华阳太后便继续派人去打听,当然了,目前最重要的事自然是派人去盯着那个海棠姑娘,谁知派去的人不一会儿就来了,说秦王带着海棠姑娘从昌平君府出来后便径直回章台宫了,如今那个海棠姑娘正在章台宫。 什么?那个女人在、在章台宫?她在章台宫做什么? 华阳太后忽然坐立难安了,所谓无知产生恐惧,说的便是这个理儿。 若是知道李妍兮为何会在章台宫,知道秦王和李妍兮到底是什么关系,知道李妍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么她就可以好好想出对策来,也不用如此担心了,正因为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看不清事情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她才要这么担心。 就像一个一心想知道答案的人,却无论如何都解不开难题,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越来越焦灼,越来越不安。到了傍晚的时候,听派去盯梢的人说李妍兮依然在章台宫里,华阳太后的焦灼和不安也达到了顶点—— 327.第327章 不得不防 是的,谁都知道李妍兮是夏太后和成蛟的人,若是秦王喜欢上那个女人,哦不,那个女人哪里配让秦王喜欢了?!嗯,应该说若是那个女人迷惑了秦王,把秦王拉拢到夏太后那边去了,那她该如何是好? 就算、就算秦王不会被拉拢,可谁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夏太后派去挑拨离间,破坏他们楚系势力和秦王的关系的呢?而且,只觉告诉她渭风雅苑的灭门惨案和那个女人也有关系…… 百年来,他们楚系势力之所以能够在秦国枝繁叶茂,正是因为和历代秦王都有最直接的厉害关系,她之所以能从华阳夫人变成华阳太后,能享今日的荣华富贵,也正是因为拥立赢异人有功、拥立嬴政有功,因此,把秦王牢牢掌握在手中,哦不,是和秦王搞好关系,取得秦王的信任,那是何等重要! 若是那个海棠姑娘真的是夏太后的人…… 总之,这一切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原本,她还寻思那个女人若真的那么聪明,说不定还可以拉拢过来,为我所用,可是如今看来是不得不防了! 草草地吃过晚饭后,仍然不见李妍兮从章台宫出来,不一会儿倒是有人来报说长安君也去章台宫了,华阳太后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立马吩咐人备车往章台宫而去。 一路上她都在寻思去了要说些什么,毕竟已经这么晚了,她还不曾大半夜的到章台宫去,忽然,她灵机一动,吩咐车夫顺道拐到白洛那里去。 那么晚了也不见秦王来,白洛已经准备就寝了,没想到华阳太后却来“看她”,白吓了一大跳,连忙出去迎接,谁知华阳太后也不进去坐,只寒暄了两句便提议让她陪着去一趟章台宫。 白洛不禁迟疑了,毕竟进宫这么久了,她又是最得秦王宠爱的,秦王的脾性她也摸着了四五分,知道秦王不喜欢后宫的嫔妃们去章台宫打扰。 唯一一次去章台宫,还是她初受宠幸的时候,有一次多日未见秦王,她便吩咐人熬了鸡汤,亲自送到章台宫去。到了章台宫,秦王虽然没有惊喜,却也没有表现出不悦,神色如常地喝了鸡汤,同她聊了好一会儿,末了还吩咐赵高亲自送她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赵高好意地告诉她往后莫要再到章台宫去,秦王处理国事的时候最不喜欢人家打扰。果然,那天之后秦王有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没到她那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天的事?因此,从那以后白洛就多留了个心眼,再也不敢擅自到章台宫去了。 可是,这次是华阳太后亲自相邀,白洛心中虽然不愿意,却又不知该如何推托,只得跟着去了。到了章台宫,只见嬴政站在宫门外迎候,华阳太后笑道:“晚间天气怪凉的,在里面候着就可以了,怎么出来了?” “孙儿恭候太后——”嬴政躬身道。哼,这么晚了,也不知她来这里做什么,而且带着芈柔,咦,不对,好像是……白洛? 昏暗的灯光下,他深深地看了白洛一眼,白洛似乎察觉到他探寻的目光,慌忙低下头…… 328.第328章 确有此事 进了屋,入了座,上了茶,嬴政心中不悦,自然不想说话,只默默的喝茶,期间他几次有意无意地瞟向白洛,白洛却一直低着头,似乎也不敢抬头看他。 呵呵,看样子,这傻女人不是自愿华阳太后来的? 喝了茶,华阳太后才笑吟吟道:“海棠姑娘可好些了?” 嬴政微微一怔,瞟了白洛一眼,淡淡道:“多谢太后关心,海棠姑娘已无大碍。” “呵呵……”华阳太后似乎是怕嬴政误会,忙笑道,“今儿昌平君去哀家宫里都说了,哀家知道海棠姑娘病得不轻,都是熊鸣那孩子不懂事,才会惹出这种事来,昌平君担心海棠姑娘出什么事,所以拜托哀家来瞧瞧。” 哦?果真如此? “多谢昌平君挂心,海棠姑娘并无大碍,劳烦太后转告昌平君,让昌平君尽管放心——”嬴政忙道。 哼,他怎么会不知道昌平君的心思?那老头子担心的不是海棠姑娘,而是熊鸣!还不是怕他会降罪于熊鸣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华阳太后似乎也放心不少,“政儿也知道的,熊鸣那孩子自小就那脾性,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海棠姑娘也没事了,依哀家看……” “太后放心!”嬴政自然知道华阳太后想说什么,因此乐得卖她这个面子,未等她说完便道,“政儿岂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哈哈哈……”这话听着舒服,哈哈,华阳太后忍不住赞道,“哀家就说了,政儿是识大体、懂分寸的人,哀家果然没看错!哈哈,既然如此,这件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嬴政剑眉一扬,轻笑道,“过去的事,政儿都忘了。” 再说了,他只不过是受成蛟之托才会去昌平君府上救那个女人的,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要为了这个女人去找谁兴师问罪呢! “这就好,这就好……”华阳太后欢喜道,“政儿这么懂事,哀家也就放心了,只是——” 她看了嬴政一眼,略一迟疑,沉吟道:“哀家听说政儿把海棠姑娘带回宫了……可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嬴政也不辩驳,淡淡道。 “嗯——”华阳太后清了清喉咙道,“这种事哀家本不该多嘴的,可是这样做……不合宫里的规矩,秦王可懂?” “孙儿懂了——”嬴政轻笑道,“只是海棠姑娘病得不轻,因此孙儿才将她带回宫里来,明儿成蛟便会来接她出宫,太后尽管放心。” “嗯。”华阳太后这才放心道,“既然如此,那秦王也早点歇着吧,不要太劳累了。” “是——” “明儿成蛟真的会来接她出宫?”华阳太后还是有点不放心。 “是!” “呵呵,那好——哀家也该回去了,秦王早点歇息,呵呵……”说着便带着白洛离开了。直到临走之前,白洛才微微抬头望了秦王一眼,眼中是无法言说的无奈。 华阳太后离开后,秦王便回自己的卧房去了,进了房间却没有看到李妍兮的身影,只有小半碗吃剩下的清粥放在长案上,嬴政的心不觉一凛,喊了两声“妍兮姑娘”,却无人回应…… 329.第329章 哪里去了 “来人啊——” “奴才在——”门外的太监连忙进来。 “妍兮姑娘呢?” “这、这……这方才还在的……”那小太监瞪大了眼睛讶异道——糟了,方才他偷偷打盹了,这海棠姑娘莫不是这时候出去的吧? “哪里去了?!” “奴、奴才该死……”那小太监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道,“奴才不、不知道……” “什么?”嬴政皱眉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好端端一个人还能飞了不成?!” “怎么了?谁飞了?”门外传来一个女子弱弱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宫女扶着李妍兮站在门外,她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疑惑地望着他。 她没有走,她还在…… 不知为何,嬴政心中的石头咚地一声落地,随即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天啊,为何他会这么紧张?为何进屋后不见她他就下意识地认为她已经走了? “呵呵……”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方才去哪里了?” 额,还能去哪里,去尿尿啊…… 这种问题能回答吗? 额,李妍兮尴尬地笑了笑:“我、我坐得腰酸背痛,所以、所以随便走走……”说着便由那宫女扶着到长案边坐下,拿起汤匙来继续喝粥,喝了一口才想起——额,方才忘了洗手了…… 于是,她连忙吩咐宫女端水来洗了手,这才继续喝粥。看到她胃口似乎不错,嬴政不觉嘴角含笑:“看来姑娘好多了。” “呵呵,好多了——”李妍兮边吃边笑嘻嘻道,“明儿就能出院了……哦不,是出宫,呵呵……” 明儿…… 嬴政不觉想起自己方才对华阳太后说的话——成蛟明儿就会来接她出宫——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泛起一丝惆怅,是不舍吗?不,他与她并不熟,怎么会舍不得她呢?只是觉得……有点遗憾罢了。 是的,是遗憾。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进一步了解这个女人,想知道她的一切,虽然从蒙恬那里听来了不少,可是这不一样,他不想再从别人口中了解她了,而想亲自和她接触,想解开她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谜团,想知道她为何会给人那种神秘的感觉…… 还有,她真的那么聪明吗? 成蛟说,是她想出了帮他立功封侯的妙计,是成蛟在撒谎呢,还是她真的有那样的聪明才智? 看着她喝完了粥,嬴政才起身道:“已经很晚了,姑娘早点歇着吧。” 李妍兮并不知道这是嬴政的寝室,还以为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房呢,因此并不觉得不好意思,笑道:“嗯,秦王也早点休息吧,晚安——”说着便要起身相送,嬴政忙止住了她,自己出来了。 赵高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君上今天晚上……要住哪里?” 嬴政笑了笑,指了指李妍兮的寝室,哦不,是他的寝室隔壁的房间:“今晚,我就住这间吧!” “是——”赵高连忙吩咐人去铺床叠被了。 本以为明天一早成蛟便会来接李妍兮出宫,从今以后一切回归正轨,他和李妍兮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谁知这天晚上发生的事却改变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330.第330章 风雨之夜 许是因为换了床又换了房间,这天晚上嬴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对他来说失眠这种事实属罕见。他是那种做起事情来就全神贯注忘记时间的人,每天晚上读书,或者批阅公文,一般都要到子时才会去就寝,往往是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然而这天晚上他却失眠了,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李妍兮的脸庞,是她昏睡时那张苍白的、冷汗涔涔的、陌生的脸庞,他也觉得奇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白天看着她久了,所以才会这样? 而且,一想到明天她就要出宫,他心里也泛起一丝莫名的惆怅,是不舍吗?他也不知道…… 不,怎么会是不舍呢?他怎么会舍不得这个女人呢?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女子而已,他怎么会舍不得她呢?可是,如果这不是不舍的话,那是什么? 一想起她明天就要出宫,一想起明天成蛟就要来接她出宫,他心里就空落落的、凉丝丝的,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若有所思,若有所失…… 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谁知刚入睡便被门外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吵醒,他睁开眼睛不悦地问是什么声音,外间赵高回说是起风了。 岂止是风呢,还有雨。 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了,哗啦啦的雨点如倒豆子一般倾盆而下,重重地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噼里啪啦,乒乒乓乓,屋里顿时回荡着沉闷的、清脆的雨声。 下雨了! 嬴政陡然从床上爬起来,侧着耳朵认真一听,只怕自己是在做梦。是的,真的下雨了,那么大的雨声在天地间回荡,怎么会是做梦呢? “哈哈,下雨啦——下雨啦——上天果然眷顾我大秦国,这雨下得可真是及时啊,哈哈……” 原来,今年的雨水比不得往年,已经有几个地方传来旱情了,正是春耕播种的季节,若是没有雨水的话今年的收成就成问题了,非但是农人担心,他这个秦王也担心啊。 如果没有雨水的话就没有农人的收成,没有农人的收成就没有秦国的富庶,没有秦国的富庶就养不起百万雄兵,没有百万雄兵就无法东出函谷关,因此,这场及时雨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啊! 方才是因为闲愁而睡不着,现在却是因为高兴而睡不着,既然睡不着那就干脆起床,于是,嬴政吩咐赵高点亮屋里的灯,自己迫不及待地跑去开了窗,站在窗前看着廊檐下被灯光照得闪闪发亮的雨幕。 赵高担心他着凉,慌忙要去关窗户,谁知嬴政不让,赵高无奈,只得去拿了一件狐皮披风来替他披上。 忽然,一道闪电如千里奔驰的白色骏马哗啦一下呼啸而过,撕开黑色的雨幕,天空随即轰隆隆滚过一阵惊雷,仿佛雷神指挥着一个战车阵从头顶碾过,嬴政不觉精神大振,仿佛这雷声是一曲凯歌,风雨过后就会有喜报,就会有丰收的喜悦。 谁知,轰隆隆的雷声过后,嬴政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嬴政不觉吓了一跳,侧耳一听,轰隆一声巨雷后又是一声尖叫——是从隔壁传来的。 而隔壁,是李妍兮的卧室,哦不,是他的卧室…… 331.第331章 害怕打雷 听到李妍兮的尖叫声,嬴政吓了一跳,裹紧身上的披风便要往外冲去,赵高吓了一跳,担心疾风骤雨会打湿他的身子,连忙拿了一把油纸伞帮他遮上。 走出房间就觉得一片湿漉漉的雨丝扑面而来,大风吹得嬴政的头发一阵凌乱,身上的斗篷都鼓了起来。他一把从赵高手中夺过雨伞,三步并作两步往李妍兮房间奔去。 到了门口只见屋内灯亮着,正要伸手敲门骤然又是一声惊雷,屋里随即又传来一声尖叫。听到她的尖叫声,嬴政不觉心急如焚,登时连门也不敲了,用力一推,门“哗啦”一声打开,他扔了油纸伞便大步踏进李妍兮的卧房。 赵高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连忙把门关上,然而还是有疾风趁机闯进门来,将满屋子的帐幔吹得漫天飞扬,灯光摇曳了好一阵才静下来。 屋里亮着灯,嬴政走进里间,只见李妍兮身上裹着一床锦被,蜷缩着身子靠在床上瑟瑟发抖,两个宫女在一旁安慰她,可是她却捂着耳朵,睁着惊恐的眸子盯着窗外。 一道闪电“唰”地晃过,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把头埋进棉被里,双手用力地捂着耳朵,然而还是挡不住那惊天动地的雷声。一声惊雷,一声尖叫…… 额,原来这女人非但怕蛇,还怕闪电…… 嬴政还是第一次看到害怕雷声怕到这种程度的人,心中虽然觉得有点好笑,可是却又莫名的心疼,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宫女退下,自己悄悄地走到她身边蹲下,下意识地想将她揽进怀中,然而伸出的手在空中定了定,终于还是缩了回来——他怕冒犯了她,虽然她只不过是一名青楼女子,可是他还是怕冒犯了她…… “轰隆——” “啊——” 李妍兮实在是吓坏了,紧紧地搂着棉被瑟瑟发抖,雷声过后的间隙,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不期然出现一张英俊的脸庞,一个男人的脸庞,咦,那两个宫女呢?还来不及细想,又是一声惊雷。 “轰隆——” “啊——” 她尖叫着,猛地扎进那个男人的怀中,紧紧地搂着他宽阔的胸膛,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哇,男人果然能够给人巨大的安全感啊,抱着这温暖的胸膛比抱着柔软潮湿的棉被安心多了…… 嬴政没想到她会一头扎进自己怀中,微微一怔便毫不犹豫地将她搂在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中。他感觉得到怀中的人儿正在发抖,就像一只温顺的猫儿,窝在他的胸口瑟瑟发抖,不知为何,他忽然很心疼起她来,温厚的手掌轻轻地覆盖上她的头,然后轻轻地移了过去,捂住她的耳朵。 “啊——”虽然还是忍不住尖叫,可是听得出来,她的尖叫声小了,身子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只是柔软的手臂依然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耳朵伏在他的胸口,他感受得到她的气息,她口中呼出来的温暖的吸气,她发间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 不知为何,他的胸口瞬间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哗啦一下洋溢出一股巨大的怜惜和温柔,一种说不出来的柔情慢慢的、慢慢的爬上心头…… 332.第332章 慌不择路 而李妍兮呢,她紧紧地搂着这男人的腰,一颗心提到了半空中,睁大了眸子盯着窗外的,一心一意地等待着下一次闪电,和闪电过后的雷鸣,然而奇怪的是,雷声好像渐渐地小了…… 一会儿,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一边耳朵正伏在这男人的胸口上,而另一边耳朵被一双大手捂住了,难怪雷声小了呢,呵呵…… 可是,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跳得好快啊…… 这是什么声音? 啊,好像是心跳声耶,是这个男人的心跳声…… 不对,这男人是谁?! 李妍兮陡然反应过来,不觉吓了一大跳,天啊,方才她实在是吓坏了,所以才会慌不择路看到一个男人就往人家怀里扑……方才她好像看到这个男人的脸了,好像是……嬴政?! 她一把推开嬴政,瞪大了眸子惊讶地看着他…… “轰隆——” “啊——” 她再次扎进他的怀中…… 啊,看清楚了,确实是嬴政,天啊天啊,他怎么来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不知道?不对,她这是在干什么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投怀送抱吗?而且,对方还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秦始皇…… “轰隆——” “轰隆——” 不管了,雷声这么大,至少这一刻还能躲在他的怀中,至少躲在他的怀中令人觉得安心,是啊,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被他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捂着耳朵,仿佛雷声也遥远了,她心中的恐惧也渐渐消散了。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打雷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搂着她,温柔地捂着她的耳朵,然后她就风雨不侵了,可是后来,爸爸经常是夜不归宿,就算回来了也只会和妈妈吵架,再后来,她就听说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然后,有了新的女儿和儿子,呵呵…… 好久好久了,好久没有人在雷声大作的下雨天将她这样搂在怀中,给她强大的力量去对抗这种令人肝胆俱裂的雷声;好久没有人关心过她,问她打雷的时候怕不怕;好久没有人愿意帮她挡一次风雨,哪怕只有一次…… 而现在,此刻,这一分这一秒,有一个男人将她搂在怀中,温柔地捂着她的耳朵,让她不再害怕天崩地裂的雷声,让她忽然觉得心安,忽然觉得温暖,忽然觉得感动,忽然觉得……额,好像有一点想流泪…… 许久许久,雷声不再大作,风雨不再交加,敲打着瓦片的雨点也不再急促,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屋瓦上弹钢琴的手轻了下来、慢了下来,慷慨激昂的命运交响曲变成温柔舒缓的小夜曲…… 可是,他依然轻轻地捂着她的耳朵,不动;她也依然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不动。 他们都忘了时间,根本就不知道外面风声渐弱,雨声渐缓,不知道彼此的心都在悸动…… 原来,嬴政只顾着感受她柔软的身躯和温暖的鼻息,一心一意地搂着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早已不在意外面的风雨了;而李妍兮也沉浸在往事里,伏在他胸口听他渐渐缓下来的心跳声,也忘了外面的风雨,她以为,所有的雷声都被他挡出去了呢…… 333.第333章 孤男寡女 “君上——” 雷声小了,再也没有听到李妍兮的惊叫声,可是也没听见其他的声音,赵高不觉担心,在外间轻轻地叫了一声,嬴政和李妍兮才猛然回过神来,霍地放开彼此,拉开了半米左右的距离来…… 李妍兮睁着清亮的眸子望着嬴政,眼中有一丝尴尬,半晌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低声道:“谢、谢君上……妍兮失、失礼了……” 看得出来,嬴政也有一丝尴尬,然而他却又不想让李妍兮看出自己尴尬来,于是故作从容,想笑,可是嘴角只微微往上一扬就觉得自己一定笑得很不自然,于是陡然收了笑容,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道:“姑娘方才吓得不轻,呵呵……” “我、我从小就怕打雷……”李妍兮皱着一张小脸,苦笑道,“而且方才的雷声真是惊人,又是大半夜的,太、太恐怖了……” 嬴政已经站起身来,想伸手整理身上的衣裳,却发现自己并未穿外衣,只裹着一件狐皮披风,不禁觉得有点尴尬,幸好李妍兮似乎没有看出他的尴尬来。 看到他起身,李妍兮也撑着床沿要起身,谁知坐了许久,再加上大病初愈、又受了惊下,双腿一软又要跌坐在地上,嬴政慌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扶住了。 柔软的胸脯猛然贴在他的胸膛上,李妍兮不觉一怔,嬴政也不觉僵住了…… 四目相对,尴尬不已,两个人都“唰”地一下红了脸,嬴政连忙拉开彼此的距离,然后转过头去,不敢看她敞开的衣裳里那片雪白的脖颈…… 他扶她在床上坐下,然后便退到一尺开外:“姑娘觉得如何?” 额,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他只是想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方才有没有被吓到,谁知话一出口就觉得这样问好像很……额,很容易让人误解…… 李妍兮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嬴政,自然看出了嬴政的异样,忽然发现目前的情况异常暧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额,她的心噗通噗通直跳,跳得好厉害好厉害,简直要从喉咙蹦出来了,天啊,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刻,嗯,一定是因为对方是嬴政,这个臭名昭著,哦不,是威名赫赫的嬴政…… “好、很好……”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了,结结巴巴道,“多谢君上关、关心……” 嗯,一定是害怕,害怕得舌头都打结了……她不是一直都有点怕他的嘛,嗯,一定是这样…… “那好——”嬴政尴尬地笑了笑,“那姑娘就早点休息吧……” “轰隆——” “啊——” 嬴政话音刚落就是一声惊雷,李妍兮吓得跳了起来,一把捂住耳朵转过头去惴惴地望着窗外…… 天啊,雷声不是已经停了嘛,怎么还来……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闪电,李妍兮才又放下心来,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真的比较怕打雷,呵呵……” 嬴政笑了笑,并未说什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李妍兮这才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双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被子,睁着一双眸子惊恐地看着屋顶,似乎专程在等雷声似的。许久许久,终于连一点雨声都听不到了,她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334.第334章 掐指一算 第二天,李妍兮一觉睡到大天亮,哦不,不是大天亮,估计都快正午了,哇,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每逢周末她都要睡懒觉,不过妈妈死活要把她叫起吃早饭,于是她就起来吃过早饭,然后继、续、睡、了…… 可是来到这里后就很少睡懒觉了,先是在群芳楼里身不由己,又来又有茗瑶姐姐管着她,再加上晚上又早睡,她竟也渐渐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都快忘记睡懒觉是什么滋味了…… 哇,这床好宽大好舒服啊,这被子好柔软啊…… 她舒舒服服地伸着懒腰,一会儿摊成个大字,一会儿摆成个S型,甚是舒服极了,哇啊——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忽然闻到被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额,好像有点熟悉耶,像是沉香,又像是檀香,这味道在哪里闻过呢…… 还没想起来,陡然看到床边站着个年轻女子,望着她笑吟吟道:“姑娘,您醒啦,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额,纳尼?怎么不是茗瑶姐姐? 脑袋又习惯性短路了,这难道是穿越的后遗症吗?自从来到这个“公元前”以后,她经常都要费点时间才能给自己定位。三秒钟后她就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了——章台宫啊!嬴政的卧室啊! 她霍地从床上蹦起来:“现在几点了?现在几点了?天啊,不会已经午时了吧——” “回姑娘,现在尚未午时,不过也快了。” 什么?李妍兮差点没哭出来,真的有种欲/仙/欲/死,哦不,是羞愧欲死的感觉,呜呜,竟然在章台宫、在秦王的卧室里睡懒觉…… 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新媳妇睡懒觉被逮了个正着的感觉,呜呜,为什么她会在意起秦王对她,哦不,是对此事的看法?秦王一定会笑她的吧——哇,天底下竟有如此懒惰的女人…… 垂头丧气地让两个宫女伺候着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后,一个小太监进来问:“姑娘可要吃午饭……额,早饭了?” 吃午饭…… 呜呜,李妍兮羞得无地自容,真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连话都都说不出话来,只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长安君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可要让他进来?” 什么?成蛟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长安君什么时候来的?”李妍兮急得直跺脚,糟了糟了,成蛟不会等很久了吧?这小家伙素来都是早起的,哦不,应该说是这些古人都是凌晨三五点就要闻鸡起舞勤奋好学的…… “长安君卯时就来了。” 什么?卯时?李妍兮掐指一算,卯时那就是……早上五点至起点?! 额,天啊!这么说,成蛟已经在外面等了三四个钟头了? “你们怎么、怎么不把我叫醒?!” “回姑娘,长安君不让奴才来叫,说姑娘身子不适,本该多睡一会儿的……” “好了好了——”李妍兮无力地挥挥手,“赶紧去请长安君进来吧。” 说着便低头吃宫女们端上来的清粥了,才吃了几口,成蛟就进来了,一见她埋头大吃胃口不错,成蛟就放心地笑道:“看来你今儿精神好多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335.第335章 熊鸣死了 李妍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苦笑道:“等很久了?” 说来也奇怪,在成蛟面前她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好吃懒睡而羞愧,只是心疼让他等很久了,而方才一想到秦王对此事可能会有什么看法……额,她就觉得无地自容…… “不久——”成蛟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我去王兄书房和蒙恬下了一会儿棋才过来的,没等多久。” 呵呵,这就好,这就好…… 看到李妍兮狼吞虎咽的,仿佛饿了三天似的,成蛟不觉笑道:“姑娘慢点吃,我不会和你抢的。” 李妍兮边抬头看了他一眼边继续吃:“吃完我们赶紧走——” 是啊,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而且最好是不辞而别,呜呜,就算昨天晚上的事过去了可以忘了,可是一想起自己竟然在秦王的寝宫里睡懒觉…… 唉,人艰不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成蛟最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这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样子,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离她很近,她把他当自己人,把他看在眼中,放在心里了。而每次她柔声细语地称他“长安君”的时候,就说明她想要和他保持距离,而且,每次他不小心透露出一丝心迹的时候,她就要叫他“长安君”…… 因此,看到她吃得狼吞虎咽无拘无束,成蛟不觉心情大好,笑吟吟道:“干嘛这么急着走,难道是我王兄亏待你了不成?” “唉,别提啦,昨天晚上……”李妍兮拿着汤匙的手忽然僵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她怔了怔,忙笑道,“反正我们赶紧出院……出宫吧!” 额,昨天晚上……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怔愣自然没有逃过成蛟的法眼,成蛟的心不觉咯噔一下,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怎么了?”成蛟心急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额,没、没有……”李妍兮一个劲地摇着头,“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昨天晚上不是下大雨了吗?”成蛟微微一皱眉,迫切地望着她,“是不是有发生什么事?” 李妍兮眼前闪过自己紧紧地搂着嬴政,哦不,是嬴政紧紧地搂着她的画面…… “没有——哪里有什么事——”李妍兮不觉心虚了,不过仍然坚持摇头坚决否认,“你放心吧……” “真的?” “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呼——”成蛟不觉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着李妍兮,忽又眉峰一拢:“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熊鸣死了……” 什么?熊鸣死、死了?! 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再说了,成蛟不是那种会随便开这种玩笑的人,只是,熊鸣怎么会死了呢? “啊——”李妍兮啊了一声,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成蛟方才会那么着急地问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怕她也遇到刺客了?如此说来,熊鸣是遇到刺客了吗?! “熊鸣是……怎么死的?”李妍兮问道。 336.第336章 遇刺身亡 成蛟轻轻地叹一口气,眼中泛起一丝哀戚,虽然和熊鸣的关系没那么好,可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一想到熊鸣年纪轻轻就这样夭亡了,他心中难免感慨。 “遇刺身亡?”果然如此,只是,他是如何遇刺身亡的?刺客又是谁呢? 成蛟轻轻地点了点头:“听说身上好几处伤口,身边还有一把匕首,血流了一地……” 看到李妍兮脸色异样,成蛟以为她是吓到了,于是连忙住了口,李妍兮恍然回过神来,笑道:“怎么不说了?” “你没事吧?”成蛟忧心忡忡道。 “没事——”李妍兮摇了摇头,干脆将面前的碗推到一半,撑着脑袋一脸好奇地望着成蛟,“你说,熊鸣会是谁杀的?” 成蛟一怔,不明白她为何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难道,她就不怕吗?要知道,方才听说熊鸣遇刺身亡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上了——他忽然想起有一天晚上她和熊鸣同时遇刺的事,心中不觉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成蛟拧着眉,似乎对自己的推理颇有把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额,这是李妍兮的口头禅好嘛),可能是那天晚上刺伤熊鸣……和你的那个刺客……” 呵呵,那天晚上刺伤熊鸣的刺客?难道他指的是高渐离?! 李妍兮断然摇头道:“不——不会是他——” “你为何如此肯定?!”自己的推测一下早就被人推翻,而且还是被李妍兮推翻,成蛟不觉有一丝不快,偏要质疑道。 “额……”李妍兮一时语塞,只怕露出破绽,忙笑道,“呵呵,这还不简单嘛,那人若是要杀熊鸣的话,那天晚上就可以动手啦,何必还要等到现在啦!”而且还是选了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晚上! 成蛟眉头拧得更紧了,不置可否道:“据说那天晚上那刺客威胁了熊鸣,嗯,一定是后来昌平君继续追查渭风雅苑灭门惨案,嗯,那个刺客恼羞成怒,所以杀了熊鸣了……” 对成蛟来说,这样推理实在是太合情合理,然而,那天晚上熊鸣遇刺之事根本就是李妍兮一手策划的,因此她知道熊鸣之死一定和那天晚上的“刺客”无关——可是,不会吧…… 难不成真的是高大哥?不,为了更好地在秦国“潜伏”,高大哥是不会鲁莽行事的,再说了,他也没有非得杀了熊鸣的理由啊。 看到李妍兮若有所思,看样子好像不知该如何辩驳了,成蛟不觉有一丝得意:“而且,据说还有目击证人呢……” 什么?目击证人?! 李妍兮瞪大了眼睛看着成蛟,心中忽然有点不安,又有点激动:“有人看见那个刺客了?谁?谁看见的?” 成蛟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一个服侍熊鸣的小丫头看到那刺客了……” 不,不会吧…… 看到李妍兮听得怔怔的,成蛟决定满足她的好奇心,于是便继续道:“据说电闪雷鸣之际,那丫头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跳进来刺死了熊鸣,然后又从窗户跳出去逃走了……” 不对! 337.第337章 疑点重重 不,不对,这件事非常蹊跷,李妍兮不觉皱起眉头——方才成蛟说,熊鸣身上好几处伤口,身边还有一把匕首…… 不,如果案发现场真的如成蛟描述的那样,那么这件事一定实在是疑点重重…… 到底,杀死熊鸣的人是谁?! 李妍兮忽然好奇了…… “你还知道什么?”李妍兮不觉倾过身子去,心急如焚道。 “额……”成蛟微微一怔,随即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方才从蒙恬那里听来的……” “蒙恬?” “嗯,今儿一早昌平君就派了人来向王兄禀报此案,王兄和蒙恬讨论了此事,方才和蒙恬下棋时,我听蒙恬说了几句……他说的也不是很具体,所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李妍兮霍地站起身来:“蒙恬现在在哪里?” 不,她答应要搞清楚这件事情,一定要确定这件事和高渐离无关才能放心,虽然她认为高渐离没有杀熊鸣的理由,可这只是“她认为”而已,说不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理由呢? 而且,高渐离是太子丹的人,而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况且,太子丹行事冲动,凭着一腔激情或满腔愤怒就可以策划一起谋杀案,做事经常是不经大脑——就像那日在成蛟的婚宴上,他们企图毒杀嬴政一样,想想也是够可笑的…… 唉,所以她想详细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的事,尽可能据此做出判断。 看到她起身就往门外走去,成蛟也忙起身了,带着她去找蒙恬。嬴政正在书房里接见大臣,而蒙恬在嬴政办公的书房旁边一间较小的书房里候着。 原来,蒙恬经常进宫陪嬴政,而嬴政又经常很忙,因此每次嬴政有事的时候他便在这间小书房里呆着,看书,看兵书,这里有许多珍贵的兵书藏本,这就是蒙恬喜欢进宫的理由之一。 看到李妍兮和成蛟行色匆匆地走进书房,蒙恬慌忙放下手中的兵书迎了上来,正想开口行礼问候,李妍兮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熊鸣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具体情形如何?真的有人看到那个刺客的长相了吗?” 蒙恬微微一怔,站在李妍兮身后的成蛟无奈地朝他笑了笑,一副抱歉的样子,蒙恬知道一定是成蛟告诉她的了,只是奇怪她为何如此关心此事? 成蛟似乎看出蒙恬的疑惑了,忙道:“之前妍兮姑娘也曾被那个刺客刺伤过……就是熊鸣被刺伤的那个晚上……” 蒙恬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才道:“姑娘莫急,方才有人来报说在一间废弃的旧民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廷尉府的人比对过了,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刺客……” 额,李妍兮听得有点糊涂了,被通缉的刺客……刺杀熊鸣的刺客……到底是哪个刺客? 想了想,她才侧着头道:“你是说,昨天晚上刺杀熊鸣的刺客已经死了?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刺客?” 蒙恬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廷尉府的人似乎是这样认为的……” 338.第338章 畏罪自杀 “可是——那刺客又是怎么死的?”李妍兮拧眉道。 ——廷尉府总不会认为是那个通缉犯杀了熊鸣,然后畏罪自杀吧?呵呵,这怎么可能呢,人家可是专业的刺客啊…… 蒙恬脸色严肃,没想到李妍兮问出了和他一样的疑问,是的,方才听完廷尉府的汇报后他也觉得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秦王似乎也察觉出其中的蹊跷了,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廷尉府继续追查,一定要解开所有的疑点,不能就此结案。 而这个女人,也看出什么蹊跷来了? “那——姑娘认为那刺客会是怎么死的?”蒙恬故意问道。 李妍兮想了想道:“死的人真的是那个被通缉的刺客吗?廷尉府确定死者的身份了吗?” “如果姑娘画的那张画像没错的话,那么,死的人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刺客!”蒙恬并无恶意地笑道。 呵呵,李妍兮也笑了——怎么连蒙恬也知道那个通缉犯的画像是出自她的手了? “就算如此,那也只能证明那个通缉犯死了,并无法证明就是那个通缉犯杀了熊鸣——”李妍兮脑中灵光一闪,忙问道,“你可问过了?那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可以确定他的死亡时间吗?对了——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那尸体可有淋过雨的迹象?还有……” 蒙恬不觉笑了:“姑娘想得果然细致周全,可惜那尸体是躺在屋檐下的,淋了雨,因此无法确定是不是冒雨作案了……” “死亡时间呢?”李妍兮忙问道,“死亡时间是熊鸣遇刺之前呢?还是之后?” “姑娘莫急,死亡时间要待令史(注)看过之后才知道——”蒙恬忙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废弃民房里有打斗的迹象……” 【注:战国后期有“令史”一职,专门带领隶臣从事尸体检验和活体检验。】 “我就说嘛!”李妍兮不觉有丝得意道,“这种专业刺客怎么可能畏罪自杀!” 嗯,如此说来百分之八九十可以肯定熊鸣的死和那个被通缉的刺客无关咯?可是不对,说不定是同伙呢?!虽然她见到过的那个刺客已经死了,可是说不定他真的有同伙呢?! 或者,难道真的是高渐离?或者,高渐离会是那个刺客的同谋?或者,熊鸣的死根本就是个意外?或者……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头好疼…… 看到李妍兮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愁眉苦脸地揉着太阳穴,蒙恬虽然觉得她那模样很可爱,可是成蛟也在,他也不敢笑,只静静地站在一旁。 “唉——”李妍兮径自走到长案边坐下,撑着脑袋又是叹息又是皱眉。 成蛟只当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忙道:“放心吧,如今咸阳城里到处都是秦兵,那刺客就算没死,也不敢出来了。再说了,这里是章台宫……” 额,不对,他这不是来接她出宫的吗? 成蛟不觉迟疑了,虽然不喜欢她继续呆在章台宫,可是比起她的安危来,他宁愿她继续呆在这里,就算她和王兄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339.第339章 饶有兴致 谁知李妍兮根本就没听到成蛟的话,撑着脑袋想了想,抬头望着蒙恬道:“你可知道熊鸣被杀的具体经过?” 蒙恬略一迟疑,终于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原来,虽然沉浸在丧子的悲伤之中,但昌平君还是派人来向嬴政告了假。据昌平君派来的人说,昌平君和夫人半夜被叫了起来,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熊鸣时,两人当即晕了过去。 一屋子的丫头小厮们都乱了手脚,连忙将他们扶到房中歇着,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昌平君一睁开眼睛变嚎啕大哭,泪如泉涌,而昌平夫人喊了一声:“我的儿啊——”又晕死过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昌平君虽然已经回过神来,也接受了宝贝儿子惨死的事实,然而只知道哭,哭得嗓子都哑了,而昌平夫人醒了又晕,晕了又醒,身子虚弱得尚存一息了。 只有管家还清醒,吩咐人去廷尉府报了官,然后把伺候熊鸣的人都召集了来细细地问。谁知问了半天却问不出什么线索来,就连在外间服侍的小厮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还是一个贴身伺候熊鸣的大丫头哭哭啼啼地说她好像有看见一个黑影从窗户里跳进来。可是再细问下去,那丫头又说当时雨下得很大,一阵风将屋里的灯吹灭了,电闪雷鸣之际她好像有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跳了进来…… 李妍兮听得饶有兴致,兴奋地盯着蒙恬,好像这不是一件凶杀案,而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似的,听蒙恬说完后,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寻思了片刻道:“奇怪……为何只有那丫头看到刺客了……” 熊鸣之死疑点重重,蒙恬心中奇怪的自然不止这处,然而在事情查清之前他却什么都不想说,因此默默地站着,并不再就这件事发表任何的言论。而李妍兮却自顾自地说开了—— “雨那么大,而且还打雷——那雷声真是太吓人了!那刺客为什么要选择这种天气作案?”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种天气才好杀人嘛!”成蛟连忙热心地替她答疑解惑。 “不对,打雷下雨的天气才不宜做这种事呢,你其想想,雷声一响,睡得再沉的人都会被惊醒,这种时候人更会警惕,因此,若是专业的杀手,一定不会选这种天气……” 蒙恬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切——说不定是刺客潜入昌平君府中后才打雷下雨的呢!”成蛟道。 “为什么只有一个丫头看到那刺客了?”李妍兮继续纠结道,“再说了,那丫头是个女孩子,碰到这种天气她就不怕吗?所有人都没看到刺客,却只有她看到了……” “那丫头是熊鸣的贴身丫头,而另外两个值夜的丫头都在外间,因此只那丫头看见那也是正常的嘛!”成蛟道。 “不对——”李妍兮霍地站起身来,又问蒙恬道,“案发现场是什么样的?熊鸣身上的伤口如何?” 额,蒙恬一怔,她对熊鸣的死,也过于执着了吧,若说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会关心这件事的话,好像也……从她脸上看不出担忧和惊慌呀…… 340.第340章 不吝赐教 看到蒙恬有些迟疑,成蛟忙道:“妍儿——别为难蒙恬了,他又不是廷尉府的人,如何能知道得那么清楚?若是你想知道的话,何不找人来问问?” 找人来问问…… 要找谁呢? 对了!就找那个丫头,她是第一个发现熊鸣被刺杀的人,又是唯一的目击证人,问她的话最合适不过了!可是,这件事是廷尉府负责的,她不能去多管闲事…… 看到她又开始拧眉叹气了,成蛟不觉安慰她道:“妍兮姑娘放心吧,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呵呵,我知道我不会有事。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廷尉府一定会查出真凶,再说了,非但昌平君不会放过那个刺客,华阳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依我之见,这些日子你就先住在章台宫吧?最好等查出凶手之后再回真如居去,待会儿我去和王兄说,毕竟宫里毕竟安全。” 说的对,宫里确实比较安全…… 咦,不对——他方才说,让她继续住在章台宫?! 呜呜,这家伙,他今天来不是要接她出宫的吗?怎么现在又让她继续住在这里了?不,不行,一想到要和嬴政朝夕相处,她的心就扑扑直跳…… 额,不对,是紧张,害怕,恐惧,担忧……总之,一点都不自在啦!她才不要继续在这里整天小心翼翼地装/逼呢,话也不能随便说,饭也不能好好吃,就像二十四小时被监视了一样,拘谨得不得了…… “不行——”李妍兮不假思索道,“我要回去!” “可是,凶手还没抓到……”成蛟拧眉道,只要一想到她也有可能像熊猫一样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咔嚓”掉,他就手脚冰凉……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李妍兮似乎颇有自信。 “可是,熊猫遇刺的那天晚上你不也受伤了嘛……而且你还看到那刺客的长相了……”这些刺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妍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方才没听到吗?那个刺客已经死了!” “可是、可是说不定他们还有同伙!” “不会的——”李妍兮当机立断地下结论道,“他肯定没有同伙!” “哦?”蒙恬终于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了,忙道,“姑娘为何如此确信?” 李妍兮颇讶异地瞟了蒙恬一眼——不会吧,亏他还是习武之人呢,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蒙恬被李妍兮看得不自在起来,忙讪讪道:“在下见识浅薄,才疏学浅,请姑娘不吝赐教——” “唉,说什么赐教不赐教的——”李妍兮笑了笑,“只是蒙大哥一时没想到罢了,我也是方才才想通的,呵呵……” “想到……什么?” “蒙大哥且想,习武之人最是重情重义,况且愿意去当刺客的人多是些亡命之徒,他们漂泊他乡,无亲无故,只能彼此相依为命,互相照顾,因此,比起其他的习武之人,这些人又更讲义气。如果,那个刺客有同伙的话,他的同伙岂会任由他的尸体在庭院里让风吹雨打,而不加以掩埋?” 341.第341章 名不虚传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何会“一时没想到”?经她这么一说,忽然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只是,既然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他确实就是没、想、到呢? 而她,这个女人,想到了…… 蒙恬不觉有一丝羞愧,然而那羞愧刹那而过,他眼中不觉流露出赞许:“姑娘的话,实在是合情合理!” 听了李妍兮的话,成蛟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然而他早就习惯了李妍兮的聪明,因此一点都没有羞愧的感觉,看到蒙恬眼中的赞许,他反倒高兴起来,仿佛是自己得到了蒙恬的赞许似的,竟有一丝得意。<>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哇,妍兮姑娘真是博学多才,料事如神,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额,看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反常地说这些肉麻的话称赞自己,哦不,不是称赞,简直就是吹捧,李妍兮不觉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撇撇嘴道:“得了——这种话我可不爱听,我又不是丁春秋!” “丁春秋是谁?”成蛟好奇道。 李妍兮:“……” 蒙恬不觉微微一笑:“长安君把姑娘问得哑口无言了,依我看,才高八斗的事长安君。” “哈哈,姑娘果然名不虚传!”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蒙恬忙肃然旁立,而成蛟也慌忙起身行礼,不用说,来的人就是嬴政咯。 李妍兮也瞬间拘谨起来,连忙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呜呜,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了…… 只不过,他方才是不是说“名不虚传”?什么名不虚传?他在哪里听说过她的什么大名吗?额,难道是艳名远播? 看到李妍兮一下子如绷紧的弓一般拘谨起来,嬴政心中不觉有些失落,唉,方才他站在门外偷听,哦不,是光明正大地听他们的讲话了,看得出来李妍兮是随性之人,可是不知为何,在他面前…… 唉…… 嬴政笑吟吟道:“坐吧——家都坐下,不要站着!” 三人这才入了座,李妍兮却跪得很直,不知为何,昨天醒来后看到嬴政的时候,她虽然惊讶却也不觉得如此紧张,呜呜,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紧张,心噗噗地乱跳,都要从喉咙蹦出来了…… 原来,方才嬴政在门外听到他们的谈话了,李妍兮独到的见解和敏锐的眼光确实令人讶异,虽然亲耳所闻,可是他心中还是有一丝质疑,是的,是质疑,不知为何,隐约之间他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女人真的有这么聪明…… 忽然,他心生一计,决定亲自试一下她…… “依姑娘之间,杀害熊鸣的人如果不是那个刺客的同党,那么,会又是谁呢?”嬴政笑道。 额,我又不是福尔摩斯…… “妍兮不知道——”李妍兮抬起头来抿着嘴笑了笑。 哼,听到她说“不知道”,嬴政心中却又有点不悦了——怎么觉得这个答案好像是在敷衍他…… 嬴政啊嬴政,你可真够奇怪的,不是不相信这个女人真有那么聪明吗?现在她说“不知道了”,你为何又不高兴了? 342.第342章 妄议/国事 成蛟和嬴政一起长大的,自然看出了嬴政眼中的异样,忙笑道:“妍儿……嗯,妍兮姑娘是说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因此无法推测谁是凶手!” 呵呵,李妍兮知道成蛟的好意,冲他笑了笑。(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 . )谁知,她的笑如一枚石子噗咚一下打破了嬴政心中的宁静,让他不觉漾起一丝不快…… 他挑了挑眉,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把这个案子交给姑娘去办如何?看样子,姑娘似乎对这件事很上心?” 呵呵,李妍兮忙敷衍地笑道:“女人家嘛,都是爱打听的,请君上恕罪,往后,妍兮再也不敢随便打听了——” 看来,他们方才说的话都被嬴政听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若是一怒之下赐她一个“妄议/国事”的罪名,然后把她拉出去“坑儒”了,那可如何是好? 看到李妍兮似乎不想听从他的“提议”,嬴政心中益发五味杂陈了,告诉自己说她一定是没有那个聪明才智解决这件事,所以此才不敢接手此事,可是一想到她也许真的不如成蛟说的那么聪明…… 唉,为何他又不快了呢? 嬴政笑了笑,眼中不觉有一丝嘲讽,看着成蛟道:“看来,长安君是太看得起妍兮姑娘了。” 成蛟不觉尴尬地涨红了脸,李妍兮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的对话,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什么太看得起?” 成蛟笑了笑,虽然尴尬,虽然被王兄戏谑,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勉强她,而且隐约之见也不想让李妍兮插手此事,因此忙笑道:“没什么,只是王兄的玩笑话而已。” 谁知,成蛟对她的维护却让嬴政心中的不快进一步蔓延开来了,干脆就说出来了:“之前一直听成蛟说姑娘聪明伶俐,足智多谋,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因此,我说是成蛟太看得起妍兮姑娘了!” 成蛟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再言语,李妍兮知道成蛟的好意,不觉道:“长安君又不是撒谎……” 额,她的本意是想说成蛟又不是撒谎,也不是做了什么大错事,干嘛要羞愧成这副模样,可是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若是为成蛟辩护的话,那不就是……要表扬自己了? 果然,嬴政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话头:“如此说来,姑娘是有真才实学的喽?” “额……” 承认又不是,否认又不是,这不是陷她于两难的境地嘛…… 看到李妍兮又是着急又是尴尬,嬴政有意给她一个台阶下,于是便把话题又扭了回来:“那么,姑娘对熊鸣之死有什么看法?”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所以,不敢有什么看法……” “那好办!”嬴政得意道,“若是姑娘有把握查出真凶的话,何不接手这个案件?” 什么?让我接手这个案件? 李妍兮睁大了眸子望着他,惊慌道:“可是、可是妍兮又不是廷尉府的人……” “不需要是廷尉府的人,本王就把这件事交给成蛟去办,你协助成蛟查出真凶就可以了!” 李妍兮用征询地眼光看了成蛟一眼,成蛟虽然不想插手此事,可自然是不敢推托的,只得起身道:“成蛟遵命——” 李妍兮笑了笑,心中虽然无奈,可是更多的是疑心——为何嬴政如此固执地要将这件事交给她? 343.第343章 一定不走 接过追查真凶的大任后,成蛟便说了希望让李妍兮在章台宫继续住几天的事,李妍兮听了吓了一跳,忙惊呼道:“不——不要——”呜呜,难道是方才没有沟通好吗?明明她已经说了要赶紧出宫的啊,怎么这小子…… 真是要死了! 听到她的强烈抗议,嬴政一怔,成蛟也愣了愣,李妍兮忙堆起笑脸来盈盈一躬:“妍兮不习惯……额,有认床的习惯,若是换了床……地方就、就会睡不着!” 嬴政微微拧眉,轻笑道:“怪道姑娘今天睡得这么晚,敢情是昨天晚上一宿未眠呢。<> ” 李妍兮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唰”地一下脸涨红了脸,却死要面子道:“正是……一宿未眠……” “不见得吧——”嬴政继续戏谑她道,“我看你昨天晚上睡得可……好……了……” 额,好像说错话了…… 李妍兮涨得通红的脸又“唰”地褪色了,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额,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幸好成蛟和蒙恬并未听出嬴政的话有什么不妥(或者是听出来却只当听不懂?),嬴政赶紧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不敢再继续讨论李妍兮睡眠质量如何的话题,转头对成蛟道:“若是妍兮姑娘愿意的话便在章台宫住下吧!” “我不……”不愿意,不愿意,我不愿意啊…… 然而,话未出口,她脑中疏忽闪过一个念头,不觉打了个激灵,只觉后背冰凉…… 是啊,她好像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了,因此,无论如何,她都要在章台宫住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也许,在她迈出章台宫的那一刻就会暴毙而亡了…… 呜呜,为了保住这条小命她一定要住在章台宫里,就算嬴政赶她走她都也要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一定要把章台宫住穿,嗯,绝对不走,绝对不能走! “太好了!”她把已到嘴边的话一口咽了进去,笑吟吟地看着嬴政,“君上愿意收留妍兮,妍兮真是感激不尽!” 看到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成蛟不觉一怔——额,方才她明明就是不情愿的,可是为什么,瞬息之间就改变主意了?切,害他白担心了呢…… 而嬴政根本就没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还以为她很愿意住在章台宫呢,因此心中不觉欢喜起来,嘴上偏却打趣她道:“姑娘方才不是说换了地方就睡不着的吗?” “呵呵,哪里哪里——” 只有在这里我才可以睡个安稳觉啊! 嬴政笑了笑,便吩咐赵高去给李妍兮准备房间了。原来,换了地方就睡不着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昨天晚上他可是一宿未眠啊,因此,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的床要回来了! 昨天晚上,嬴政压根就没合眼,从李妍兮的房间出来后,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雨已经停了,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是从屋檐上流下来的残水,然而他却一滴一滴地数着,直到天明。 一闭上眼睛脑中就浮现出李妍兮的脸庞,那张因为生病而变得陌生的脸庞,那张被雷声吓得苍白的小脸,想起她把头埋在他胸口,紧紧地搂着他的样子,鼻端似乎还萦绕着她的气息,胸口似乎还贴着她的小脸…… 344.第344章 风雨同床 一宿未眠,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嬴政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本想到前厅练一会儿剑,可是又怕弄出声响来吵醒她,因此便到廊下站了一会儿。ksany8uncsu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说是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可是一双眼睛总忍不住往她的房间——哦不,是他的房间——望去,一会儿看到一个宫女从房间里出来,他便叫住了那个宫女问了几句,得知李妍兮正在呼呼大睡,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安心了。 待那个宫女走后,他才轻轻地开了门偷偷地溜进去,到了外间,值夜的宫女慌忙迎了上来,他示意她们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进到里间去了。 悄悄走到床边,只见帐幔低垂,不知为何,虽然这是他的寝室,他睡了五六年的寝室,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陌生,好像自己偷偷溜进的是某个女子的闺房似的,屋子里暖暖的,弥漫着一丝香甜的气息,一点都没有他的阳刚之气。 嗯,一定是这些低垂的帐幔给人一种错觉,平时他睡觉的时候是从来不放下这些帐幔的,一则讨厌到处影影绰绰的,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二则每天鼓捣这几块布,挽起放下挽起放下的,也忒无聊了吧! 轻轻地撩开帐幔,走进大帐里,终于来到她的床前了,站在薄薄的帐幔前,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轮廓,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掀起帐幔来偷偷地瞧了瞧,只见她紧紧地搂着被子,如猫儿一般弓着身子,睡得正甜呢! 他不觉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放下帐幔轻手轻脚地溜出来了。 出来后他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呼——真想不到他堂堂秦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偷看女人睡觉,额…… 站在廊下暗笑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来报说长安君来了,嬴政差点没从跌到廊下去——额,这成蛟,怎么这、怎么早就跑来了?! 他微微皱眉,一想到成蛟这么早来是要把李妍兮接出宫去的,他心中就一阵酸涩,不对,这绝对不是在吃醋!应该是……不舍? 呼呼,昨天还很有自信地认为自己绝不会舍不得这个女人,可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后…… 唉,怎么说呢,他们是不是也算是风雨同舟,哦不,是风雨同床,哦不,是风雨同屋过了呢? 嬴政不悦地皱了皱眉,对那禀事的太监道:“你去告诉长安君,就说妍兮姑娘还没起床呢,让他在外面候着!” 那太监去了后,嬴政又吩咐宫女们不要叫醒李妍兮,务必要让她睡到自己醒来,然后进房拿了剑到后院练剑去了——唉,他就是想捉弄一下成蛟,让他吃点苦头,谁叫这小子一大早就出现在他眼前,惹他心烦呢?! 谁知,练了一会儿剑从后院回来后,成蛟还在前庭外等着,嬴政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想这大清早的天凉露重,心中终究还是不忍,便让人带他到书房去候着了。 换了一身衣裳后,嬴政也到书房去了,兄弟两人边喝茶边闲聊,一会儿蒙恬也来了,三个人正说着,却听闻昌平君府上出事了,嬴政只得去处理公事了…… 345.第345章 制造机会 话说,李妍兮从小书房出来后便跟着赵高去自己的新房,哦不,是新房间。. 谁知她的新房间竟然就在嬴政的寝室隔壁,额……这不就是昨天晚上嬴政睡的那间吗? 李妍兮转身看着赵高,眨巴着眼道:“为什么我要住这里?” “这里比较方便,呵呵。” “方便什么?”李妍兮翻了个白眼道,“我要换房间,我不要住这里——” “可是,其他房间都没收拾——这房间昨天收拾了,正好,正好,呵呵……” “不行!” ——要我住在嬴政隔壁,没门! 成蛟也赞成李妍兮的观点,忙笑道:“小高子,既然妍兮姑娘不愿意住这里,不能换个房间吗?” “不行!”这次换赵高斩钉截铁了,他笑吟吟道,“章台宫里只有这个房间最安全了,长安君且想想,这房间紧挨着君上的寝室,每天晚上都有御前侍卫守卫,不正好嘛!” 嘿嘿,他自小就伺候君上,怎么会看不出君上的心思?昨天晚上君上一夜未眠,今儿一大早又……,嘿嘿,所以说君上一定是喜欢上这个妍兮姑娘啦,他可得好好替君上制造机会才行。 成蛟一听,觉得赵高的话很有道理,望着李妍兮道:“好像……是这样……” 李妍兮拧眉,心中虽然甚不乐意,可是想想生命安全更重要,再说了这是充分利用人力资源啊,能够蹭一蹭秦王的安保系统是她的荣幸才对。唉,无非就是不自在一点啦,大不了她躲远点,不要出现在嬴政面前就好了…… 想了想,她终于点头,进房间四处打量去了。见到李妍兮点头了,赵高高兴地叫了几个宫女太监来整理房间,自个人便去书房伺候嬴政去了。 李妍兮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发觉这房间的格局与嬴政的寝室差不多,也是里外两间,里间安着床,外间是值夜的宫女们住的地方,只是比嬴政的寝室小了些。 推开窗户,只见窗外绿树成荫,花草错落,几丛芭蕉叶影摇摇,感觉也比嬴政的寝宫多了几分清净,李妍兮满意地点点头:“嗯,这里倒还好!” “你如何又愿意住下了?”成蛟忍不住问道。 “啊——”李妍兮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惊讶道,“你还没走啊?!” 额,成蛟有点受伤,无奈地笑道:“你巴不得我赶紧走吗?” 呜呜,方才他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莫非,她竟不知道? “不是啦。”李妍兮笑嘻嘻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忽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方才不是还嚷着说要出宫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愿意住下了?”虽然他也希望她在章台宫住下,可是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嘻嘻,你说得对啊,没抓到刺杀熊鸣的凶手之前,我还是呆在宫里比较安全。再说了,你的一番好意,我岂能辜负了?” 说起熊鸣的死,成蛟又叹了一口气,看看除了李妍兮外没有其他人在场,忍不住委屈地皱眉道:“唉,王兄为何将这件事交给我?我可一点把握都没有……” 346.第346章 幸灾乐祸 看到成蛟满脸愁容,李妍兮忍不住揶揄他道:“你看你,脸皱得如癞蛤蟆似的,你可得好好感谢你亲爱的王兄才是——他给了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 呵呵,立功……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贪图功名,不希望做那棵秀于林的树,好吧,就算这不是立功的机会,也是洗刷你们嫌疑的大好机会。. ” “什么……嫌疑?”成蛟怔怔道,熊鸣的死,如何他也有嫌疑了? 李妍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你可有想过,昌平君和华阳夫人心中最大的假想敌是谁?”唉,其实也说不上是假想敌啦,谁都知道楚系势力和韩系势力在暗中较劲。 “我?!”成蛟急得直跳脚,“不会吧?这、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和你有关系……”李妍兮赶紧示意他轻点声,自己也压低声音道,“你且想想,咸阳城里谁不知道华阳太后和夏太后貌合神离,你说熊鸣死了,华阳太后和昌平君就算不怀疑你……和夏太后,也一定觉得你们会幸灾乐祸,因此,这时候他们肯定对夏太后满腹怨言……” 成蛟忍不住辩解道:“我可没有幸灾乐祸!” “我知道你没有幸灾乐祸!可是华阳太后和昌平君肯定看你们很不爽啦——所以说,你要赶紧查出真凶啊,如果你找到了杀害熊鸣的凶手,那华阳太后和昌平君就会相信你是真的在帮他们的啦……” 不,其实这只是表面,嬴政让成蛟负责此事,最大的目的应该是想告诉华阳太后和昌平君,他是信任成蛟的,所以才会把这件事交给成蛟来处理,若是知道了嬴政的用意,想必成蛟一定又会被他“亲爱的王兄”感动得热泪盈眶吧? 成蛟听着觉得好像有理耶,于是天真无邪地笑了笑:“姑娘说的倒也对——只是,我自知才智浅薄,实在是一筹莫展。” “放心吧!”李妍兮笑了笑,眼中有一丝无奈,“你方才没听到吗?你亲爱的王兄让我帮你呢!” 成蛟一听大喜,两眼发亮道:“对哦——我怎么把这给忘了!有妍儿帮忙,那凶手一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得了——我又不是神探,又不能通灵,又不是闭上眼睛想一想就能知道谁是凶手,告诉你吧,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疑点重重。” 疑点重重…… “那、那怎么办?”成蛟又皱眉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一步一步解决喽!”李妍兮叹了一口气道,“把疑点一步一步解开,就能还原事情的真相,只是,我总觉得要先解开那个被通缉的刺客之死……” 嗯,对,那个刺客的死似乎和这件事有点关系。 只有先搞清楚那个刺客的死因,才能知道熊鸣到底是不是那个刺客所杀。只是,那个刺客死得实在蹊跷,所以方才她才突然决定继续住在章台宫里,因为,那个刺客极有可能是被魏国再次派来的刺客所杀…… 347.第347章 一箭双雕 李妍兮认为,那个刺客的死无非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他的身份被秦国人发现,打斗之间寡不敌众被杀了,只是,这个可能性比较小。因为要打赢那个刺客不是件简单的事,再则若是秦国人打赢了那个刺客,为什么不拿那个刺客的首级去领赏呢?毕竟,那刺客可是个高价通缉犯啊。 因此,那刺客最有可能是被魏国派来的人杀死的——因为那刺客一直无法完成任务,甚至连身份都暴露了,所以魏国就再派了刺客来,新派来的刺客首要任务就是杀死那个暴露了身份的刺客。 若真如此的话,那么,新派来的刺客一定会找到目标下手的——那么,她李妍兮就很危险很危险了。 所以,李妍兮才决定继续住在章台宫里,只有查清那个刺客的死因,确认自己安全无虞了,她才敢出宫去。没想到秦王竟然把熊鸣遇刺之案交给成蛟……和她来处理了,想想也好,她正好可以趁机查一下那个刺客之死,一箭双雕。 第一次看到李妍兮没甚把握的样子,成蛟不觉也担心起来:“那么多疑团,我们该、该如何下手去查呢?” 想来,要亲自出宫去勘察现场、提取证据之类的是不大可能了,不过可以让廷尉府把相关的卷宗材料拿来看看,再把勘验人员叫来问问。 于是,李妍兮便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成蛟正一筹莫展没有丝毫的头绪呢,自然是赶紧按照李妍兮说的去做喽。 不一会儿,成蛟从廷尉府回来了,身后跟着三个人,每个人怀中都抱着一大捆沉甸甸的竹简,李妍兮吩咐他们把卷宗放下,然后让他们入了座,喝了茶,便开始问起那个刺客是如何发现的了。 虽然那几个廷尉府的人心中疑惑,明明他们是负责熊鸣遇害害的,可为何李妍兮一直问那个刺客的事?可是那几个人还是有答必问,乖乖地回答李妍兮的问题,把自己知道的事都一一说了。 果然,从那几个人口中问出来的和方才她在小书房里从蒙恬那里听来的并无多大出入,那个刺客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横死在廊下,屋里有打斗的痕迹,他的致命伤就是脖子上的伤口,从伤口的走势看,那个刺客应该是横剑自刎的,一剑毙命。 如此说来,那个刺客不是被杀死的?不,谁知道呢,虽然从伤口看来他是横剑自刎,可到底他是真的寡不敌众自刎了?还是被人逼迫着自刎呢?而和他打斗的人是谁?是魏国派来的人吗?还是秦国的人? 李妍兮拧眉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摇头,又点头,又摇头,最后,她忽然微微一笑,问廷尉府的人道:“你们可从那刺客的住处搜出什么东西来?” “没有——” “哦?是没搜呢?还是搜过了,却没搜到什么?” “是、是搜过了——只是,什么都没搜到。不过,他的住处似乎被人翻过了。” 被翻过了……他们是想从那个刺客身上找出什么? 348.第348章 打斗痕迹 “昨天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雨,院子里的打斗痕迹肯定都被雨水冲刷掉了,因此,院子里大约是找不到什么东西的,只是,屋里除了打斗的痕迹外,还有其他的迹象吗?” “没有……” “比如说桌上的茶杯之类的?桌上可有茶杯?可有酒菜什么的?” “没、没有,地上倒是有一些碎片,许是打斗时打翻了茶杯茶壶之类的了。” “哦?几个茶杯?” “啊?!”廷尉府里的人一怔,“这、这茶杯都破了,哪里知道有几个茶杯?” 李妍兮不觉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勘察的?! 唉,不过想想,这也怪不得他们啦,这个时候刑事侦查技术落后,根本就连雏形都没有,而且做勘察、检验、解剖之类的都是一些地位比较低的人,没受过多少教育,如何能知道那么多? “这样吧——”李妍兮想了想道,“你们派人去把现场的陶瓷碎片都收集起来,送到我这里来!” 成蛟也讶异地看着她:“这、这……要这些碎片干吗?” 李妍兮也不想解释太多,一副“到时候你自然明白了”的神情,然后继续问廷尉府的人道:“那屋里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特殊……的东西?”那为首的人愣道。 “就是信件啊、腰牌啊之类的、可以证明那刺客身份的东西!” “没有……” 李妍兮托着腮帮想了想,便对廷尉府的人道:“这样吧,你现在就派人去现场收集碎瓷片,把那碎片拿回来给我就可以了。” “是……”虽然搞不明白李妍要干吗,然而他还是赶紧吩咐人去办了。 谁知,派去的人在收集杯子碎片时,在柜子底下找到了一个木制的牌子,看那牌子上刻着的字,李妍兮心中大概明白了什么。然而,她还是把收集来的杯子碎片好好拼凑了一番,拼起来后才发现这不是一个杯子,而是一个陶瓷的碗。 原来,李妍兮之所以让人收集这些碎片来,是想看看有几个杯子,被子上是不是有什么残留物质。如果有好几个杯子,而且杯子有酒味、茶味什么的,那么可以推断出事发之前是不是有人喝酒、喝茶。 如果杀死那个刺客的人是他的熟人,那么,在打斗之前他们肯定会客气一番,然后喝茶喝酒什么的。可惜,拼凑起来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杯子,而是一个大碗,唉,看来想从杯子上推测出什么来是不可能的了。 可是幸好,在案发现场找到了这块木制的牌子…… 李妍兮想了想,便叫了廷尉府的人来吩咐道:“你派人去找附近的街坊打听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在打听的过程中重点问有没有人捡到什么可以的东西。” 廷尉府的人一怔,看着李妍兮手中的腰牌道:“可是这、这……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物证……”照理说,这种消息不该透露出去才对啊…… 李妍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了笑道:“放心吧——接下来几天你们派人在现场盯着,若是有人去那里找东西,就赶紧把他给我抓回来!” 349.第349章 滴米未尽 听到这里,廷尉府的人终于明白李妍兮的计划了,忙笑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姑娘这招,实在是妙!” “明白就好!”李妍兮看了看静静坐在一旁的成蛟,叮嘱那人道,“记住了,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不许让第四个人知道!” “是——” 成蛟听着,也明白了李妍兮的计划,心中再次燃起希望——我就说了嘛,妍儿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有她解不开的难题?有她相助,就不怕自己担不起重任了。 廷尉府的人离开之后,成蛟忍不住道:“那个刺客的事估计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只是,王兄交给我们的事是熊鸣……” “放心吧!”李妍兮摆摆手道,“只要先把这件事解开,熊鸣遇刺一案很快也就迎刃而解了!” 说实话,对熊鸣之死她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大约知道凶手是谁了,只是决定把这个案子暂时搁在一边,“公权私用”一下,借此去查那个刺客之死——如果她现在就破解了熊鸣遇刺案,那么,接下来就不能借故去过问那件事了。 看到李妍兮胸有成竹的模样,成蛟也放心了。 且说三日后,果然在案发现场——那个被通缉的刺客自杀的案发现场——抓到了一个人。那天晚上,被安排在现场蹲守的人抓到了一个潜入案发现场四处翻寻的人,幸好未让他逃脱,抓住了送到廷尉府里。 廷尉府的人当晚便去向长安君报告了,第二天一早成蛟便进宫来告诉了李妍兮,李妍兮便吩咐他们好好审讯,务必要问出是谁派他去的。 原来,李妍兮吩咐廷尉府的人放出消息说在现场找到了一样东西,果然杀害那个刺客的凶手做贼心虚,害怕自己留下什么重要的证据,因此又回到案发现场到处找找,就这样被逮了个正着。 廷尉府的人审讯了一番,那人只说自己是个小毛贼,因看那屋子没有人住,想进去看看能不能偷点东西。李妍兮不觉担心,只怕抓错人了,说不定那人真是个小毛贼呢? 于是,李妍兮便和成蛟一起亲自去了一趟廷尉府,只见那人气质不俗,一点都不像是个畏畏缩缩偷鸡摸狗的小毛贼,只是死活不肯承认罢了。 李妍兮便吩咐人去查了一下那个人的底细,不出一日就查出他家住西门城外的一个小村庄,家中尚有妻子儿女,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听村里的人说那人向来以打柴为生,为人也正直,从来没听说他曾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听说他被官府抓了,村民们还愤愤不平呢。 听了打探来的消息后,李妍兮便再次和成蛟去廷尉府。 到了廷尉府的地牢中,只见那人已经奄奄一息,李妍兮不觉皱眉,质问负责看守的人为何虐待他,为首的衙役忙道:“冤枉啊,姑娘亲口吩咐了不能为难他,小的们连动都不敢动他一下,只是这两天他滴米未尽,许是铁了心要绝食了,所以、所以才会这样……” 李妍兮吩咐人打开门让她进去,然后让人点了灯来,只见那人被捆住了手脚,看到有人进来,只微微地抬一下眼皮,便再也不搭理人了。 350.第350章 解开镣铐 李妍兮吩咐人解开那人的手镣脚镣,为首的老衙役为难道:“他、他会自杀的……” “放心吧——”李妍兮摇摇头道,“他如今连抬个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何还能自杀?再说了,若他真的要自杀,就算你捆住了他的手脚,他就不会咬舌自尽吗?” 那老衙役迟迟疑疑地拿出钥匙,吩咐人将他解了下来,抬到墙角的稻草堆里躺着。 李妍兮举着油灯走到那人跟前蹲下,看到他微微地抬了抬眼皮,便悠悠道:“看你的样子,意识还算清醒,想必也听得到我说的话,那我可就说了——” 那人并未睁开眼睛,薄薄的眼皮轻轻一动。 “你的家人让我转告你,让你尽管放心,他们很好……” 果然,那人陡然睁开了眼睛,然而这一睁眼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随即又闭上眼睛,重重地喘着气。 “孩子们都很好,你母亲也很好,村里的人都说你素来正直,不像是会偷鸡摸狗的人。我也知道,你并非窃贼,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早晚我也查得出到底是谁指使你去那里的……”“额……”那人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响,“水……水……” 李妍兮连忙吩咐人端了水来喂他喝下,只见他喉咙动了几下,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嗯,只要他还有求生的欲望,那就好办了…… 李妍兮满意的笑了笑:“放心吧,这里是秦国的廷尉府,我们都是廷尉府的人,而廷尉府代表国家行事,所以说,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的家人,只是,别人会不会伤害你的家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那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久久地望着李妍兮,眼中仍然有一丝犹豫,似乎正在斟酌该不该说实话。 李妍兮笑了笑,柔声道:“秦国律法严明,纵使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秦国的法律不成?” 那人轻轻地抖了抖唇,用力地转头看了看四周,李妍兮明白他的顾虑,连忙吩咐那些衙役退下了,牢房里只剩李妍兮和成蛟,那人终于迟疑着开口道:“是华阳太后……” “嘘——”李妍兮连忙竖起食指来示意他不要再说,会意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她派你们去的?” 那人轻轻地点头。 “那个被通缉的刺客是被你们杀的?” 那人摇了摇头。 “嗯,对,不是被你们杀的,是因为打不过你们所以把剑自刎了,对吗?” ——那人点头。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八个……”声音很低。 “那天晚上,就是你被我们抓到的那天晚上,也是她派你去的吗?” ——那人轻轻地摇头。 “如此说来,你是丢了什么东西,所以那天晚上才会回那里去找?” “哦?你丢的可是这个东西?”说着,李妍兮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制的腰牌来,牌上用秦篆写着一个“楚”字。 那人眼中一亮,陡然浑身充满了力气,伸手就要夺过李妍兮手中的腰牌,李妍兮笑吟吟地抬起手来,那人眼见着腰牌在自己眼前乱晃,就是抓不到,不禁急得满头大汗。 351.第351章 并无关系 李妍兮忍不住笑了:“不就是一块腰牌嘛,我会给你的——”说着便把那腰牌轻轻放在他手中。 “你、你是从哪里拿到的?”那人抖着唇道。 “不要管我是从哪里拿来的——”李妍兮轻笑道,“我只问你,你们都知道了什么?” 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小的什么都、都不知道……” 想想也是,他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的无名小卒,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呢。 “那,华……你们的主人为什么要跟踪那个刺客?” “小的不知……” “好,那我再问你——你们从那个刺客那里拿到什么东西了?” 那人迟疑了一下,吞了一下口水,低声道:“好像是……一封信……从他身上搜到的。” 一封信? “那信里写了什么?!”李妍兮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的没、没看过,不知道……” “那信如今在哪里?!在她——手中吗?!” 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可不妙了…… 李妍兮起身在逼仄的牢房里踱来踱去,似乎正在想什么,边想还边咬着指甲。看到她这副模样,成蛟不禁又担心起来了,忙问道:“怎么了?” 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站在牢房门口再想了一会儿,终于再次走到那人面前蹲下:“你被廷尉府抓到的事,可有人知道?” 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有一丝希望,又像是绝望:“我想,他们应该知道了吧……” “那好——”李妍兮不觉松了一口气,“既然被他们知道了,那么你呆在这里反倒更安全,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那人轻轻地点头。 “所以,你暂且安心地呆在这里,好吃好喝,千万不要做傻事,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你的家人出事的!反之,如果你做了什么傻事,那么,往后谁来保护你的家人呢?难道你非常有把握那些人……嗯,就是你的主子,一定会照顾你的家人吗?” 那人再次轻轻地点头,眼中有一丝感激。 “最后——”这也是最重要的问题,“那个刺客是什么时候死的?” “约摸是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 嗯,很好,如果那个刺客前天晚上就死了,那么,杀熊鸣的人就不可能是他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李妍兮吩咐人好好照顾他后便走了,出了地牢,成蛟便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的疑惑了,方才在牢房里,因为李妍兮和那个人砸说话,他不便打扰,可是心里早已堆了一大团疑问了。 “怎么会呢?那个刺客竟然是华阳太后……”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难道,华阳太后会派人杀熊鸣吗?这件事和熊鸣遇刺,似乎并无关系啊。” “怎么会没有关系?”李妍兮笑道,“你方才不也说了嘛,华阳太后是决不会派人去杀熊鸣的,所以说,杀死熊鸣的人和杀了那个通缉犯的人不是同一伙的,这不就解开一个答案了嘛!” 额,说的也是…… 352.第352章 好好休息 “可是,咱们还是不知道是谁杀了熊鸣啊……”成蛟急道。 “是不知道,可是至少排除了那个刺客啊!”李妍无奈地撇嘴道,“再说了,你不觉得我们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是说……”成蛟心中清楚,只是口中不敢说出,探询地望着李妍兮。 “正是!”李妍兮点点头,眼中有一丝轻蔑,“我倒很想知道那个大妈想干什么……而且,他们从那个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信,到底写了什么……”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成蛟道。 “不怎么办……”李妍兮撇撇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我要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什么?好好休息?!”成蛟几步走到她面前,慌道,“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了?”李妍兮打了个哈欠道,“反正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一定可以查出杀害熊鸣的凶手,你只要听我的就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那、那我要做什么?” “你也先休息几天呗!”李妍兮瞪了他一眼道,“等我理好头绪再告诉你要做什么。” “哦……”成蛟乖乖道,听得出他心中不大愿意。 李妍兮伸手要拍他的头,他下意识地往后一仰,等着她道:“你要干吗?” “没……”李妍兮无趣地收回手来,擦了擦手道,“就是想表扬一下你啦。” 成蛟不悦地拧了拧眉,说实话,他很不喜欢她这种亲昵的动作,好像他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似的,明明他都已经娶妻了好嘛…… ※※※ 果然,一连几天,李妍兮都躲在房中努力想“理出头绪”,成蛟来了三次她也只见了他一次,就连饭菜也是端到房里吃的,就连住在她隔壁的嬴政都难得见她一面—— 谜底虽然解开——那个刺客死亡之谜——然而,仍然有许多谜团萦绕在李妍兮脑中,比如说华阳太后为何要追查那个刺客?既然查到了为什么不赶紧把那个刺客交给昌平君,而却要逼死他?还有,从那个刺客身上搜到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原本,李妍兮担心那封信里会有对她不利的东西,毕竟那个刺客曾经行刺过她,若是心中提到了她,那她可就惨了!可是再细细一想——如果那封信里面真的有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那么,华阳太后不会到现在都没动静…… 是的,这么多天了,如果华阳太后真的抓到了她的把柄,那么早就该对她出手了,特别是几天前她还被熊鸣掳到府中,然后嬴政亲自登门把她救出来,再然后熊鸣就不明不白地遇刺身亡…… 所以说,那封信里不会有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 这么一想,李妍兮不觉放心了许多。 嗯,既然她并未暴露身份,华阳太后也不会对她不利,那么,她更不能去招惹华阳太后了。对!廷尉府牢里的那个人得赶紧放出去才是,当然了,她得再去一趟廷尉府,和那个人商议好,让他出去后什么都别说…… 353.第353章 善解人意 于是,李妍兮便去廷尉府见了那个人,和他如此这般地说了,那人一听说要放他出去,自然是欣喜若狂,一口答应出去后一定会按照李妍兮吩咐的去做,什么都不说。 “只是……”他为难道,“若是他们……疑心我在廷尉府里说了什么,到时我该怎么办?” 李妍兮笑道:“这个容易,你就说在廷尉府里你什么都没说,你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小毛贼,想到那里去偷点东西,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廷尉府审讯了你几天,见问不出什么来,依照秦国律法,只得把你放了。” “嗯!嗯!”那人不住点头道,“多谢姑娘不杀之恩,在下一定按姑娘说的去做!绝对不会透露半句!” 李妍兮满意地点点头,也没和成蛟商议,便告诉廷尉府说这人和此事无关,把他放了。 话说,成蛟知道李妍兮擅自放了那个人后便急匆匆来章台宫找到,到了章台宫也不等人通报便直奔李妍兮房中而去,谁知刚走到院子门外便被拦住了。 “我要找妍兮姑娘……”成蛟看着那拦住他去路的小太监道,额,怎么这小太监昨天明明还殷勤地给他领路,今天却拦起他来了? 那小太监涎着脸笑嘻嘻道:“望长安君恕罪,君上吩咐下来了,往后长安君若是要去找妍兮姑娘,得一一通报进去。” “啊?”成蛟怔了怔,“之前不都是不用通报的嘛。” “之前是无需通报没错——”那小太监讨巧地笑道,“只是昨天君上才吩咐下来的,所以,小的不敢不遵照执行。” 唉,也是,虽然他找的是妍兮姑娘,可是妍兮姑娘又没有会客的场所,每次进来看她,都是在她房中外间的暖阁里,而她的寝室是在秦王的寝室隔壁啊,要进秦王的寝宫,自然该通报的…… “那就有劳了——”成蛟有礼道,“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是要见妍兮姑娘。” “好的——”那小太监连忙进去了,旁边站着的一个小太监忙上来陪成蛟等候。 不一会儿,通报的人出来,说是妍兮姑娘请长安君到小书房相见,成蛟不觉疑惑,因为这小书房素来是秦王和蒙恬的地方,如何今儿妍儿倒让他到那里去相见了? 问了那小太监,那小太监说是君上拨给妍兮姑娘用的,让妍兮姑娘往后就在小书房里见客。成蛟不知嬴政是因为不喜欢他整天往李妍兮房中跑所以才拨了小书房给李妍兮用,还很感激他王兄的“善解人意”呢。 到了小书房,远远地就听到李妍兮的笑声,还有……蒙恬的笑声? 成蛟心中陡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情愫,唉,他认识蒙恬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个严肃死板的人,除非是很熟的人才会说说笑笑,在外人面前,他简直可以说是个木头人了。可是现在,他却和妍儿有说有笑,这说明蒙恬和李妍兮已经挺熟的了…… 进了小书房,李妍兮便笑着招呼成蛟入座,成蛟好奇他们方才说些什么这么开心,蒙恬莞尔,李妍兮笑嘻嘻地说了个笑话,成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354.第354章 本职工作 原本,成蛟方才去了廷尉府,却听闻那个“小毛贼”被妍兮放了,成蛟心中讶异,连忙进宫来是想问李妍兮为何把那个人放走的,谁知蒙恬也在,自然是不便开口,只坐着说笑了一回,直到蒙恬被嬴政叫了去,成蛟才趁机开口。 “妍兮姑娘为何把那个人放了?” “若不放了,你打算如何?”李妍兮意味深长道。 成蛟不觉一怔,是啊,若是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倒还好办,既然知道那个人是华阳太后的人,他们还能如何? “可是、可是也不能这般放了啊……”成蛟终究还是觉得当依法办事,这秦律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不能这般,那要哪般?”李妍兮不觉苦笑道,“好好审讯一番,把他的口供都记录下来,然后去捉拿背后的主谋,还那个自杀的刺客一个公道?!” 成蛟:“……” “放心吧,我们并没有违法徇私,那个刺客是自杀身亡的,因此,这个案件就此了结,渭风雅苑的灭门惨案也就此了结。” 成蛟知道李妍兮的意思——那个刺客犯下了渭风雅苑灭门惨案后畏罪自杀了,这个两个案子也都完美了结了,可是…… “可是,王兄那里怎么交代?”成蛟终究老实,不想,也不敢欺瞒他王兄。 李妍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说重点:“什么交代?这两个案子是昌平君负责的,如何轮得到我们去交代?”你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成蛟:“也是……” “本来就是嘛——”李妍兮看了下四周,低声道,“原本这些事就和我们无关,只是我因着熊鸣遇刺之案才查了查,所以说,关于那个刺客之死的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明白了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成蛟当即就懂了,不迭点头道:“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既然那个人……就是那个小毛贼被我们抓到了,华阳太后难免疑心,我已经吩咐过他了,虽然他发誓不会走漏风声,可是谁知道华阳太后会不会……”说着伸手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成蛟不觉紧张起来。 “若是那个人出去后安然无恙,那自是最好不过了,若是那个人被他们……”她又比划了一下杀头的动作,“那么,就说明那个刺客之死背后有天大的秘密……” “什么天大的秘密?”成蛟忍不住问道。 “我哪里知道!”李妍兮拧眉道,“如果那个人被杀人灭口了,那么就说明这个秘密很重要,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若是那个人安然无恙,那就说明这背后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哦……”成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李妍兮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就这样束之高阁了,接下来我们该做我们的本职工作了。” 本职工作…… 嗯,对,他们的本职工作是调查熊鸣之死! “妍兮姑娘你打算怎么办?”一听李妍兮终于决定要做本职工作了,成蛟不觉高兴起来,连忙地认真问道。 “放心吧,我大约知道杀死熊鸣的凶手会是谁了……”李妍兮胸有成竹道,对着成蛟得意地笑了笑。 “是谁?!” 355.第355章 胃是何物 “是谁?杀死熊鸣的凶手是谁?!”成蛟好奇道。 李妍兮神秘地笑了笑,正想给他透露点什么,不巧蒙恬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个凑到一张长案去了,不觉笑道:“说什么体己话,这般神神秘秘的。” 成蛟不觉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回到自己的长案边跪坐下,李妍兮随口问道:“君上叫你去何事。”话一出口就看到成蛟正给她递眼色,不觉吐了吐舌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什么意思,呵呵,忘了自己不该多嘴的,望蒙大哥见谅。” 蒙恬笑了笑,没说什么。 见蒙恬在,自己和李妍兮也说不了什么事,成蛟便要起身离去。谁知正是午饭时间,秦王从大书房里下来了,邀了他们几个一起吃午饭,李妍兮不喜欢和秦王相处时的拘谨,更甭说是和他一起吃饭了,于是借口要走。 谁知,嬴政看出她的用意,硬是留下他们来。李妍兮只得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自在地瞅瞅成蛟,又瞅瞅蒙恬。只见他们也是正襟危坐,不像方才那么自在。 想来,并不是她一个人觉得不舒服啊…… 想想,忽然觉得嬴政也挺可怜的,在他面前,就算是他最好朋友(蒙恬)和最亲的亲人(成蛟)也不敢毫无芥蒂地谈笑,多多少少都有一种疏离感…… 呜呜,还没开始吃就消化不良了,李妍兮皱着眉捂着隐隐作痛的胃,嬴政察觉到她的异样,不觉道:“妍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啊,妍儿…… 李妍兮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嬴政,额,他今天可真是奇怪,竟然叫她妍儿…… 他们好像还没、没那么亲吧? “没——”李妍兮慌忙放下手来笑道,“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呵呵。” 额,胃…… 看到嬴政微微一怔,李妍兮这才想起这些古人肯定不知“胃”是何物,于是忙笑道:“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呵呵。” 嬴政以为她是饿着了,便催着赵高赶紧端上饭菜来,赵高连忙出去打点了。 成蛟静静地坐在一旁,嬴政对李妍兮的关切,他早已默默地尽收眼中,虽然心中酸涩,然而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吃醋——其一,李妍兮不喜欢他,一直把他当弟弟;其二,他已经娶了别人,无法给她她想要的尊严和地位;其三,如果对手是王兄的话…… 如果对手是王兄的话,那么,他愿意退出,他会努力收回对妍儿的一片痴情,努力把她当妹妹,努力把她……额,拱手相让。 (这样说有点不妥,感觉像是在让什么东西似的,若是李妍兮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嘿嘿……) 从小到大,王兄就是他最敬慕的人,无论是学识还是功夫,王兄都远远超过他。他羡慕王兄的举止和气度,豪爽,聪明,有胆略,不像他,虽然父王也夸他聪明,可是和王兄比起来终究少了那种豪迈的胸襟和非凡的气度…… 在王兄面前,根本就不需要比,他都是输,他自愧弗如。 他相信,只有王兄才配得上妍儿,也只有像王兄那样的男人才足以让妍儿折服…… 356.第356章 三日之内 饭菜端上来了,赵高小心翼翼地替秦王揭开鼎盖,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也上来帮他们揭开了鼎盖,待秦王动过筷子之后,李妍兮便也拿起筷子来吃开了。 虽然吃得拘谨,可是饭菜可口,尤其是那鱼汤,鲜美得不行,比起妈妈做的鱼汤真是有过之无不及了,李妍兮喝着喝着,不禁“啧啧啧”地咂嘴道:“哇,今砸马戏大(韩语:真是太好吃了)……” 不对,怎么有三双眼睛盯着她看,呵呵,她尴尬地笑了笑:“这是韩国话,呵呵,韩国话,就是说这汤很好喝……” “哦?妍儿还会说韩国话?”嬴政问道。 额,妍儿…… 好像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呵呵,会一点……”李妍兮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喜欢一个韩国欧巴所以……额,就是说……那个……就是从前在群芳楼时认识一个韩国商人,他教了我几句呵呵呵……” 听到她提起群芳楼,嬴政的眉梢不易察觉地一扬,随即默默地低头吃饭了,蒙恬也面无表情地吃饭。李妍兮偷偷地吐了吐舌头,恰好看到成蛟用眼神示意她注意点,李妍兮无奈地耸耸肩。 吃过饭后,嬴政便问熊鸣的案子查出来了没有,眼睛只盯着成蛟,似乎有意冷落李妍兮似的。成蛟心中没底,只能呵呵地笑着,偷偷地瞟了李妍兮一眼:“妍儿……妍兮姑娘她说大概差不多了……” 嬴政不觉眉峰一拢,眼中有一丝不悦:“大概差不多?” 成蛟脸色一变,不知道他亲爱的王兄为何忽然生气了——记忆中,王兄可不是怎么小气的人啊! 看到成蛟一脸忐忑,李妍兮忙道:“君上放心吧,三人日之内,我一定可以找到杀死熊鸣的凶手!” 看到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眼中还颇有一丝得意,嬴政不觉冷笑,不知为何,这几天来积聚的好感好像突然烟消云散了,他扫了李妍兮一眼,淡淡道:“三日之内?” “三日之内!”李妍兮点头道,依然笑得很有自信。 “好!”嬴政嘴角一扬,望向成蛟,“三日之后,本王要看到杀害熊鸣的凶手!” “放心吧——”成蛟和蒙恬早已知道嬴政不悦,只有李妍兮还未察觉出他的异样,仍笑嘻嘻地打包票道,“一定不会让君上失望的。” 嬴政点点头,起身离开了,仍旧是到大书房去处理国家大事啦。看到嬴政走,成蛟不觉松了一口气,疑惑地看了蒙恬一眼,蒙恬知道他眼中的疑问,然而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其实,蒙恬大约猜到嬴政为何不悦了——似乎,是从听到“群芳楼”三个字时开始…… “你心中似乎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成蛟望向李妍兮道。 “那是自然——”李妍兮得意地晃着身子,唉,终于不用再正襟危坐了,她的身子像漏了气的气球一般瞬间软了下来,上半身几乎趴在长案上了。 成蛟吓了一跳,只怕李妍兮失礼了,连忙朝她挤眼,唉,这个女人又这般随性了,他是见怪不怪的啦,只是蒙恬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357.第357章 不拘小节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李妍兮这般随意的时候,蒙恬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可着实吃了一大惊,然而几天下来,他也渐渐习惯了她的随性,看她举手投足不拘小节,言笑晏晏洒脱惬意,不知为何,蒙恬竟觉得她身上透着一股潇洒——是的,这个女人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丝毫不介意别人的眼光…… 就像方才,她竟然随口就说起自己当初在群芳楼的事,似乎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像穿衣吃饭一样,一点都无需忌讳。不像赵太后,对自己曾经是歌姬这件事是绝口不提的,外人在她面前自然更是不敢提了。 看到李妍兮胸有成竹,成蛟不觉放心了许多,然而终究还是疑惑,忍不住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这两日,你都是在查那个……”他看了蒙恬一眼,幸好及时将话头转了过来,“你这两日忙,根本都没过问熊鸣遇刺之事……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三日后若是找不到凶手……” “放心吧——”李妍兮轻笑着打断他的话,似乎也懒得多说什么,不耐烦道,“不用三天,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 蒙恬也好奇了,这个女人如此自信,明天真的就可以揭晓答案吗? ※※※ 第二天一早,成蛟就迫不及待地进宫了,虽然知道这些日子来自己天天进宫,秦王已经烦了他,可是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只要一闲下来就想去章台宫,就像当初只要有时间就想往真如居跑一样,何况今天还有重要的事呢! 昨天妍儿说今天就能知道谁是杀害熊鸣的凶手了,害得他好奇不已,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今儿天一亮就爬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就赶紧进宫,谁知妍儿竟然还没起床。 等了一会儿,小太监终于来报说妍兮姑娘有请,成蛟便跟着那小太监往小书房去了,去了小书房,只见蒙恬已经等在那里了,嬴政照样是不在的。 “凶手是谁?”尚未入座成蛟便迫不及待问道。 “我如何知道?”李妍兮促狭道,“你问我,我问谁呢?” “可是……”成蛟一怔,“昨天你不是说今天……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那也得等审过了才知道啊。”李妍兮看了一眼蒙恬,问道,“人都带来了吗?” “按照姑娘的吩咐,昨天晚上我已经命人将那天晚上伺候熊鸣的人都关在廷尉府的牢中了,不知姑娘是这会儿去廷尉府呢?还是晌午再去?” 李妍兮看了一眼成蛟,忍不住打趣他道:“看长安君如此心急火燎的,若是不早点揭开谜底,只怕他连午饭都吃不下吧?” 成蛟不觉哑然失笑。 在外人看来,李妍兮的打趣似乎有损长安君的尊严,然而成蛟早已习惯,知道她伶牙俐齿,说得好听点是风趣幽默,说得难听点就是刻薄爱损人。 说着,李妍兮便和蒙恬、成蛟一起往廷尉府去了。 原来,蒙恬也好奇李妍兮为何如此这般有把握,因此便决定跟去看看,和嬴政一说,嬴政虽不置可否,可是看得出来他也希望蒙恬跟去看个究竟,当然了,最主要的是看完后要回来和他说。 358.第358章 例行公事 到了廷尉府,李妍兮便让人将昨天晚上关押的人带上来,成蛟地位最为尊贵,自然是坐在主审人的位置上,而李妍兮和蒙恬坐在下首。 趁着去带人的间隙,成蛟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为何要关押那天晚上伺候熊鸣的人?” 李妍兮笑了笑,依然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熊鸣死的时候,他们离熊鸣最近,因此,自然只能从他们身上入手了。” “可是……不是没有人看见那凶手的模样吗?” “可是,不是有人说看到刺客从窗口跳进来行凶了吗?”李妍兮挑眉道。 成蛟:“……” 不一会儿,人带上来了,那天晚上伺候熊鸣的人一共有两个,一男一女。经过首轮询问,知道案发当晚那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睡在里间伺候熊鸣,而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厮睡在外间打地铺,主要是晚上听候吩咐。 “是谁看到刺客从窗口跳进来的?”李妍兮看着那小丫头问。 “是、是奴婢……”那个小丫头低声道。 “你?”李妍兮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身材丰满,五官漂亮,一看就是熊鸣喜欢的类型。李妍兮点点头,指着那小丫头道:“把她给我留下,其他人带到外面去候着!” 那小丫头一听其他人都可以出去了,独独她被留下来,不觉慌了,脸色煞白,眼中登时涨满了泪水,哀哀欲泣地看着那个小厮被带走,脸上是掩不住的不安和不舍。 直到那个小厮看不到了,那个丫头才转过头来,抖着唇道:“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李妍兮笑了笑,“你只要把你看到的如实回答就可以了,这是例行公事,不要担心——” “是……”看到李妍兮脸上带笑,那丫头才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而,李妍兮还是看到她紧紧握拳的手,勉力撑在膝盖上,指节泛白,微微发抖。 “你很紧张吗?”李妍兮道。 “啊?”那丫头抬起头来看着李妍兮,因为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问,所以显得更加慌乱了。 李妍兮扬了扬下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看你,手掌都要捏碎了。” “啊——”那丫头陡然张开手来,不再做握拳状,然而手指仍然用力地抓着膝盖,“有、有点紧张……” 李妍兮轻笑着,走到她面前蹲下,轻柔地拉过她的手来揉了揉她的手心,柔声道:“第一次遇到这种场合,难免会紧张,可是,我看你不是有点紧张,而是很紧张吧?” “没、没有……”那丫头努力吞了吞口水,眼中有一丝惊恐,“姑娘要、要问什么?” “若是不紧张的话,手心怎么会出这么多汗?”李妍兮温柔浅笑,拉过她的手来,轻轻地摊开她的手指,脸上的笑容令人捉摸不透,那丫头的脸色益发苍白了,惊恐地看着李妍兮。 “放松点——”李妍兮轻轻地捋着她修长的手指,笑吟吟道,“你看你,手指都僵硬了,还说不紧张。” “是……”那丫头抖着声音道。 359.第359章 我看错了 李妍兮这才放下那丫头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吟吟道:“你说,那天晚上你看到一个刺客从窗口跳进来了?” “是……”那丫头低着头,声音低如蚊蚋。 “其他人都没看到,就你一个人看到了?” “是……” “为什么方才那个小子没看到,独独你看到了?” “因为他、他睡在外间……我、我在公子身边伺、伺候……” “那天晚上不是下很大的雨了吗?” “是,很大的雨……” “既然下了那么大的雨,照理说窗户应该紧闭才是,怎么那刺客会从窗口跳进来?” “……”半晌,那丫头才抖着声音道,“奴婢不、不知道……” “你是负责伺候熊鸣的,怎么会下了那么大的雨了窗户关没关都不知道?!” “奴婢、奴婢当时吓到了……”那丫头仍然没有抬起头来,“当时打雷了,声音很大……” “好——”李妍兮冷笑道,“既然你吓到了,那为何还看得到那个刺客从窗口跳进来?”既然看得到刺客从窗口跳进来,却没注意到窗户有没有关,这不符合逻辑吧? “奴婢、奴婢看得不是很清楚……”那丫头声音依然发抖,可是语气急促了起来,“许是奴婢看错了呢,那时候雷声很大,奴婢真的吓坏了……” “吓坏了?”李妍兮想起那天晚上自己也是吓坏了,语气不觉缓了许多,蹲在那丫头面前,柔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那丫头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来,含泪望着李妍兮,苍白的唇轻轻抖着。 “既然吓坏了,你是不是躲在床上捂着耳朵不敢抬头?” 那丫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还看得到?!” “我……我看错了……呜呜,求姑娘饶命,是奴婢看错了,奴婢看错了……”那丫头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丰腴的肩一耸一耸的,令人看了顿生不忍。然而,李妍兮却不打算被屈服于心中的怜悯,狠下心来厉声道:“是你杀了熊鸣,是不是?!” “不——不——”那丫头陡然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李妍兮,哭着辩解道,“奴婢没有杀公子,公子不是奴婢杀的,奴婢一介弱女子,如何杀得了公子……” “那么,是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熊鸣?” “不——没有——奴婢什么都没看见——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方才你不是说看见了吗?!”李妍兮冷笑道,“你倒是说清楚啊,你到底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看见了……啊,不,没看见……奴婢什么都没看见……是奴婢看错了,是奴婢看错了……” “如此说来,你什么都没看见?” “对,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那丫头瑟瑟发抖道。 “好——”李妍兮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朗声道,“把她带下去,把方才那个小子押上来!” “是——”衙役们便把那丫头带出去了。 李妍兮这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杯子来,咕噜一下就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提起茶壶来又斟了一杯茶喝。 360.第360章 坦白从宽 蒙恬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妍兮,似乎明白了什么,而成蛟仍然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妍儿,你……不是要问谁是凶手的吗?” “额,我这不是在问吗?” “这是……在问吗?” 李妍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眼中颇有一丝无奈:“难道你就不知道什么叫侦讯技巧吗?你若是凶手的话,会那么傻直接告诉别人自己是凶手吗?” “这……”成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不觉惊道,“你是说凶手是那个……” “嘘——”李妍兮看了正被带进来的小子一眼,朝成蛟眨眨眼道,“到底谁是凶手,还得再问问才知道。” 说着,衙役带着那小厮进来了,那小子一进门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碰地有声:“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什么都没看看见……” 李妍兮静静地站着,冷冷地看着那个小厮磕头如捣葱,半晌才从鼻子里冷哼道:“你做了什么好事,方才那丫头已经都说了,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是你识相点,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啊——”那小厮吓得呆住了,脸色煞白地望着李妍兮,抖着唇道,“她、她、她说了什、什么……” “她说了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吗?”李妍兮故意笑得很得意,“无非就是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 “我、小的什么都没做……小的什么都、都没做……”那小子浑身发抖道,“小的在外间睡得死死的,根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胡说!”李妍兮一声厉喝,“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说八道?那天晚上刮风下雨,那么大的雷声,你竟然说你睡得死死的,谁信呢?!” “小的、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小子带着哭腔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李妍兮冷笑道,“本姑娘原本是不想动刑的,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就算姑娘动刑,小的还是不知道……”那小子哭喊着。 李妍兮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来看着那小厮,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死鸭子嘴硬,既然你不怕用刑,那么,本姑娘就和你好好分析一下,如何?” 那小子木愣愣地看着李妍兮,显然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好好分析一下”是什么意思,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妍兮笑了笑,上下打量着他,点头道:“看你的身量,大概是打得过熊鸣的……” 那小子身子忽然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如雪:“小的不、不……不……不是……” “你不说,并不代表别人就不知道;你说不是你做的,并不代表就与你无关,证据是会说话的,你懂吗?”李妍兮认真道。 “懂……不懂……小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李妍兮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杀熊鸣,可是,我知道熊鸣是被你们杀死的,至于是故意还是过失,你不说,我就真的是不知道了。” “这……”那小子吓得浑身僵硬,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了,直接就说不出话来。 361.第361章 大错特错 “也罢,你好好想想吧……”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如果你乖乖地说出来的话,我或许还能救你一命,就算救不了你,至少也能救她——” “我……”那小厮忽然热泪盈眶,看着李妍兮,嚅嗫着唇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妍儿……”看到那个小子哭得涕泪纵横,看样子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成蛟忍不住走到李妍兮身边低声道,“你为何确定是他?” 李妍兮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冤枉他的——”说着转过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子,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为难你了,只不过,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 那小子一把抹去泪水,磕头如捣葱:“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什么问题姑娘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据廷尉府记载,熊公子是被匕首所伤,身中数刀,是吗?” 虽然不知道李妍兮为何问这些,那小子还是赶紧点头道:“是、是。” “你和那丫头是最先发现熊鸣死了的人,是吗?” “是燕儿……先发现的,她来喊小的,小的才、才知道……” “总之,你和那个燕儿是最先发现的人之一!”李妍兮眼神严肃,微微拧眉道。 那小子连忙低声道:“是、是……” “那依你们看来,熊公子是被谁杀死的?”李妍兮冷笑道。 “小的不知、小的不知……”那小子慌道,“燕儿说她看到有人从窗口跳进来……许是、许是刺客……” “你还撒谎!”李妍兮冷然道,“燕儿方才已经说了,是她看错了,根本就没有人从窗口跳进来。” “啊……”那小子一怔,喃喃道,“燕儿怎么可以……她一定是吓坏了……她不记得了……” “你还是乖乖认了吧——”李妍兮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熊鸣是被他身边的人杀死的,你若还想把罪责推到什么刺客身上,那就大错特错了!” 那小厮愣住了:“……” 李妍兮信心十足地看着他,冷笑道:“方才你也说了,熊鸣是被匕首所伤,身上有好几处的伤口的,是吗?” “……”那小子依然怔着,似乎已经魂游天外了。 “哼,如果是刺客的话,熊鸣肯定是一剑毙命,而不会有多处伤口!你可知道,刺客之所以是刺客,正是因为他们是职业杀手,他们杀起人来干脆利落,怎么会拖泥带水?而且,还用杀伤力不及长剑的匕首?” “……” “况且,那天晚上天气恶劣,若是刺客的话,是绝不会选择那样的夜晚行事的!” “这是为何?!”成蛟正听得聚精会神,既心惊肉跳,又心悦诚服,忙问道。 “刺客行刺,自然是希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喽,那天晚上又刮风又下雨,雷声大作,大凡睡着的动物估计都被惊醒了,换作你是刺客的话会选那种天气行动吗?再说了,那么恶劣的天气,让你出门你都不愿意呢,刺客哪里就愿意出门呢?!” 362.第362章 保她一命 成蛟听了,不觉点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谁知道……” 虽然知道他并非有意替犯罪嫌疑人帮腔,而是本着和她探讨案件的精神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然而李妍兮还是赶紧狠狠瞪了他一眼,成蛟自觉失言,连忙掩了嘴不敢再言语了。 再看看那小子,依然呆若木鸡地跪在地上,然而身上最后一丝希望已被李妍兮的几句“好好分析”打破,他不觉颓然得垂下手来,眼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 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瞒不过了,那小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饶命……小的该死……小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李妍兮静静地看着他,让他先哭一会儿了,待他缓过来之后才悠悠道:“你说吧,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故意的,谁都知道熊鸣这小子自小横行霸道,可是给你什么委屈受了?” ——侦查心理学上说,要先得到犯罪嫌疑人的认同,才能问到自己想要的话。 那小厮没想到李妍兮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哭得更加悲痛了,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瞬间都涌了上来,不觉哀哀痛哭,半晌才抽抽噎噎道:“姑娘饶命,人是小的杀的……燕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我相信她是无辜的,我也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只要你愿意乖乖招供,我会保她一命。”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那小厮磕头如捣葱,嘭嘭有声,“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只求姑娘饶过燕儿……” “说吧——”李妍兮悠悠道,“你对燕儿的一片痴情,想必燕儿会明白的,我也不会为难她。” 那小厮微微一愣,含泪道:“是小的一厢情愿的,燕儿是公子的人,小的不该打她的主意,她、她没有背叛公子,绝对没有……” “好了——”李妍兮打断他道,“别说这些废话,你只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就可以了。” “是,是,是——那天晚上,公子睡着了,燕儿起身去如厕,因知道她怕黑,所以若是和她同夜当值的话,小的都会陪她去……额,那天小的照样陪燕儿去……如厕了,回来后见公子睡得沉,燕儿便在外间同我说说话。” “谁知,我们只聊了一会子公子就醒了,发现燕儿在外间和我有说有笑的,他不觉大怒,骂我们是……狗男女……”那小厮吞了下口水道,“小的怕燕儿受了委屈,于是连忙分辩了两声,谁知公子登时大怒,打了小的两巴掌,燕儿忙去劝公子……” “公子就说燕儿是在帮小的说话,更是怒火冲天,甩手打了燕儿一巴掌,小的、小的心疼不已,连忙上去抱住公子,公子反手就往小的身上又踢又打,用力把小的推在地上……” “眼见着公子又要上来打小的,燕儿抱住了公子,谁知公子也是对她又踢又打,小的一时心急,见旁边有把短刀……那是公子平时佩戴的……小的就拿起短刀……” 363.第363章 水落石出 那小厮的声音弱了下去,停了一会儿才又低声道:“公子见小的拿刀,更是生气……要夺小子手中的短刀……小的、小的就和公子厮打起来……也不知怎么的,公子就……” 他脸色煞白,哭道:“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你和熊鸣厮打的时候,燕儿姑娘在干什么?” 那小厮抿着唇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想什么——想燕儿彼时正在干什么?还是想如何说? “燕儿她……吓坏了……就在一旁,怔、怔住了……” 李妍兮了然地笑了笑,不想再追究下去,既然熊鸣已死,那么一命偿一命,也够了…… 李妍兮叹了口气道:“记住了,这件事和燕儿没有任何的关系,人是你杀的,到时候你要说燕儿姑娘吓坏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是是——”那小厮忙道,“谢谢姑娘。” “只怕昌平君是不会饶过你的,你……难逃一死了……” 那小厮登时掉下泪来,煞白着脸道:“小的知道……” “只不过,燕儿姑娘我会保她一命的,既然我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 “多谢姑娘——”那小子立马又磕起了响头。 李妍兮忙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把脑袋去撞地:“快别磕头了,我可不喜欢人家给我磕头,会折寿的。” 那小子感激地看着李妍兮:“小的,谢谢姑娘……” 李妍兮叹了一口气,吩咐人把他呆下去,然后再让人带上燕儿来交代她到时候就如此这般说,燕儿流着泪磕了头便被带下去了。 这个案子就这样水落石出。 成蛟不觉赞道:“妍儿早就知道熊鸣并非刺客所杀了?” “那是自然——”在成蛟面前,李妍兮从来不掩饰她的得意,“第一次听说熊鸣的死因后我就怀疑了。” 蒙恬不习惯称赞人,可是眼中也流露出赞许,笑道:“姑娘为何要放过那个丫头?” 李妍兮笑了笑:“说实话,熊鸣也忒嚣张了,虽然知道这样说不对,可是我还是想说,他那也是……自作自受。唉,杀人偿命,让那个小厮偿命就得了,我不想看到那么多人去给熊鸣殉葬。” 蒙恬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三人便回章台宫去向嬴政复命,成蛟眉飞色舞地说了李妍兮审讯的过程,李妍兮含笑听着,也不说什么,待成蛟和李妍兮退下后,蒙恬才将李妍兮审讯的过程大略说了一遍,果然和成蛟说的一样,只是少了一份激动。 “如此说来,这个女人,倒还挺聪明的。”嬴政笑了笑道。 “是——不得不说,她聪明过人。” 蒙恬难得称赞人,今儿一开口就说李妍兮“聪明过人”,嬴政不觉讶异:“哦?难得你也能这样想。” 蒙恬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让廷尉府那边把这个案子结了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既然,她说要保那个丫鬟一命,那就饶了那个丫头。” “是——”蒙恬领命去了。 蒙恬一走,李妍兮和成蛟又进来了,说是来辞行的。 “既然这个案子也结了,我也该出宫了,这些日子来多谢君上的照顾——” “多谢王兄——”成蛟也长身一躬道。 364.第364章 同居关系 听到李妍兮要回去,嬴政心中不觉不舍,可是又没借口挽留,只得吩咐人帮她收拾行李,然后让赵高安排车马送她回去了。 回到久别的真如居,见到茗瑶,李妍兮立马扑过去:“茗瑶姐姐,呀,想死你了。” 被她抱着又笑又跳又揉又搓的,茗瑶不觉不好意思起来,赶紧笑着招呼成蛟:“有劳长安君了——” 成蛟笑着指挥人放置东西,看到马车上抬下两大箱的东西,茗瑶不觉呆了,李妍兮也呆了:“这、这是什么东西?”额,她好像没那么多东西吧?不就几套破衣服吗? 成蛟笑了笑:“这是王兄给你的赏赐。” “赏赐?他、他为什么要给我赏赐?”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从小妈妈就教她不能乱收人家的东西。 “王兄说,姑娘破案有功,因此特意赏赐给你的——方才收拾行李时,赵高吩咐人给装上的,让我转告你一下,我忘了说了。” “哦……”李妍兮笑嘻嘻道,“既然是君上的赏赐,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只是说句话笑话,谁知成蛟一听立马脸色大变:“姑娘该谢恩才是,怎么可以……” 李妍兮不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唉,你怎么这么没有幽默细胞呢!”算了,懒得同他多说,赶紧进去收拾东西才是。 成蛟看到她一言不发就进屋去,只当她是生气了,连忙追上来道:“我、我并没有责怪姑娘的意思,只是俗话说祸从口出,我只是怕姑娘会……” “放心吧,我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一个大男人,简直比唐僧还啰嗦,下次我会注意点的,ok?” “姑娘千万不要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没生气——”李妍兮真想举手投降,“求求你别啰嗦了好嘛。” “哦——”成蛟只得乖乖地退了出去,吩咐了茗瑶几句话后便回府去了。 成蛟一走,茗瑶便冲进来道:“妍儿,你、你可有受了什么委屈?” 李妍兮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道:“在章台宫里,我还能受什么委屈?” 茗瑶怔了怔,不过还是不放心:“秦王他……” “哈,你想太多了!”李妍兮忙打断她的话道,“秦王和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正常的同居关系……哦,不,是正常的邻居关系,呵呵呵呵……” 茗瑶低声道:“可是,咸阳城里都在说秦王……有意纳你为妃?” “噗——”李妍兮登时把刚喝到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咳咳咳——谁、谁说的?” “就是,大家都这么说……” “放屁!”李妍兮不觉大声道,“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我和秦王只是朋友……”额不,堂堂秦始皇怎么可能和她是朋友呢,“我和秦王只是正常的……君臣关系好嘛!” “可是,据说你和秦王都已经……”茗瑶红了脸,不敢再说下去。心中却不无担忧,想着若李妍兮真的是嬴政的人了,那么,自己要不要和她断绝来往? 365.第365章 人之常情 “切!”李妍兮不悦道,“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难道茗瑶姐姐你也不相信我吗?再说了,如果我真的和秦王……额,那我还能出宫来吗?!” 想想也是哦,如果妍儿真的是秦王的人了,那怎么还可能出宫呢? 看到茗瑶脸上疑云顿消,李妍兮笑道:“这就对了嘛,难道茗瑶姐姐还不了解我吗?我可不愿意去当那可怜的笼中雀,我最喜欢的东西是尊严和自由——” 茗瑶笑了笑,轻轻打了一下她张开做拥抱状的手:“若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尽管放心,我不求权势地位,才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荒唐的地步呢!” “也对,这才是我的妍儿!” ※※※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这里是个自由的世界,不用担心任何人的眼光,自由自在,想跳就跳,想笑就笑,李妍兮高兴地到处转悠,看看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这天晚上也睡得格外香,当然,出了睡前有点失落——想起在章台宫和嬴政朝夕相处的日子,额,感觉还是有点难过的。 恩,这一定就是所谓的不舍啦,就像当年大学毕业时大家都要抱着哭一哭一样,就算毕业后许多年了,都会怀念当年的舍友,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她告诉自己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她和嬴政也当了好几天的“舍友”了嘛,可是奇怪的是,为何在章台宫里的时候,她好像有点畏怯,因为面对他时的那种拘谨,她甚至有意回避他,可是现在回来了,想起他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甚至还有点……想念? 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吗? 许久不曾睡自己的床了,这天晚上她睡得格外舒服,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见茗瑶竟然反常地还没起床,她便非常勤快地去扫院子,刚扫到一半就听到敲门声。恩,这么早就来敲门的,一定是高渐离了! 她连忙扔了扫帚跑去开门,谁知一开门就看到赵高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口,看到他,赵高便高兴道:“妍兮姑娘,你没事吧?” “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君上让我来看看你……”赵高笑得贼兮兮的,“呵呵,你没事就好,那我回去复命了。” 搞什么嘛,莫名其妙的。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李妍兮揪着赵高道,“君上不会是派你来……” ——监视我的吧? 她努力吞了一下口水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嘿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君上会派你来看我?” “君上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做噩梦?!” 嬴政做噩梦,和她有什么关系?额,不会是做……春/梦吧…… 耶,怎么会呢,李妍兮啊李妍兮,你太恶心了! “君上梦见你被人……”赵高似乎有点顾虑,吞吞吐吐地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看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妍兮立马就想到省略号后面不会是什么好话。额,被、被、被怎么了? 李妍兮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杏目圆瞪道:“什么?!嬴政,啊君上他、他梦到我被怎么、怎么了?!” 366.第366章 活见鬼了 “没没没,姑娘别误会——”赵高连忙摇手道,“君上他是梦到姑娘被人刺杀了,一早起来就不放心,所以派小的亲自来看看!” 哦,原来如此。 “哈哈哈……”李妍兮忍不住笑了出来,“梦这种东西呢,一般都是相反的,你回去就告诉君上,往后做了这种噩梦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是,奴才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君上不放心,所以、所以一定要奴才亲自来看看。”赵高无奈地笑道。 “呵呵呵,不过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回去了,进来喝杯茶吧。” “啊,不了不了,小的还得赶紧回去复命呢。”赵高挠挠头道,“君上他很着急……” 既然如此,李妍兮也不留他了,说了几句就送他走了,关了门后却看到茗瑶站在廊下看着她。 “哎呦吓死我了——”李妍兮抚着胸口道,“茗瑶姐姐你干吗不声不响的,还穿着一件白衣。”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茗瑶眼中有一丝不悦,似乎有人惹她不快似的。 “啊,不是怕啦,是没想到你会站在那里,所以吓了一跳。” 茗瑶一句话都不说,提着菜篮子就出门去了,李妍兮心中疑惑,不知一大早的这些人都怎么了,赵高是神神秘秘地来问她好不好,茗瑶姐姐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额,真是活见鬼了…… 李妍兮摇了摇头,继续捡起扫帚来扫地。 ※※※ 章台宫里,嬴政站在窗边看着天空,脸色严肃,一言不发,蒙恬静静地站在一旁,也是一言不发。 半晌,嬴政才转过头来肃然道:“你说,昨天晚上那个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微臣不知——”他素来就是这个性子,若无把握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嬴政不觉拧眉道:“我知道你不知道,难道你就不能猜测一下吗?!” 蒙恬知道嬴政生气了,然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得他高兴,只得讪讪道:“微臣不知……该如何猜测……” 再说了,事情没有查出来之前,任何的猜测都是没有意义的,有时候,结果往往和你的猜测相差十万八千里,因此,还是不要浪费那个时间去猜测得好。然而,这些话他自然不敢和秦王说。 嬴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还真拿你没办法,用妍兮姑娘的话说,这不是猜测,而是推理——你觉得,按常理来说,那个刺客最有可能是谁派来的?” “……”蒙恬抬起头来,半晌才低声道,“微臣以为……还是先去查个水落石出为好!” “好吧——”嬴政真是拿他没办法,决定自己去推理,不再问他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昨天晚上我已经下令任何人都不许走漏风声了,因此,你就秘密去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微臣明白——” 原来,昨天晚上嬴政刚睡下不久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低低的人声,吵得他无法入睡,于是不悦地叫了赵高来问,赵高只得据实以告,说是方才御前侍卫发现了一个刺客…… 367.第367章 韩嫣来了 “什么?刺客?!”嬴政惊道。 “啊,不、也不是刺客……”赵高怕吓到了嬴政,忙道,“就是有人看到一个黑影,所以忙吩咐下去到处看一看。” “这种事,如何不说?!”嬴政怒道——这可是关系到他生死存亡的事啊,谁知竟没人来向他禀报。 “奴才、奴才看君上刚睡下,怕吵醒君上……”看到嬴政一脸怒气,赵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忙又道,“再说了,只是有人一个黑影疑是刺客报了上来,并不能肯定,因此奴才、奴才不敢惊扰君上。” 嬴政冷着脸吩咐追查下去,一夜无果,只有几个人说看到一个黑影,并没有人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定是刺客,嬴政无法,也无从追查,只得吩咐下去不要走漏风声。 然而整个晚上他都在担心李妍兮,不知为何,她不住在章台宫了,可是他的心却噗噗噗直跳,似乎方才那个刺客是冲她而来,似乎只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被那刺客杀了,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吩咐赵高亲自去瞧瞧他。 赵高回来后说妍兮姑娘什么事都没有,他才渐渐放心,可是老是疑心有人会对她不利,于是又吩咐赵高派人去保护她。是的,是保护她,而不是监视她了。 话说,李妍兮以为茗瑶只是出去买菜很快就会回来,谁知到了午饭时间茗瑶还没回来,李妍兮便先下厨去做午饭了,看了看厨房里也没什么食材了,她便随便做了些面汤等茗瑶回来一起吃。 等得肚子咕咕直叫了,还不见茗瑶回来,李妍兮只得自己偷偷先吃了点,谁知正吃着,忽然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茗瑶回来了,连忙出去开门,谁知一打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个绝色美人——额,有点面熟…… “啊——是、是长安夫人——”李妍兮讶道,“夫人怎么会到我这里来了?” 是成蛟的夫人,韩嫣。 韩嫣难得地轻扯嘴角微微一笑:“许久不见,姑娘可还好?” “好好好——”李妍兮忙将她让了进来,“夫人里面请,里面请——” 韩嫣带着一群丫鬟奶妈逶迤而入,看到这么大的阵势,李妍兮有点蒙了,不知道自己那小小的会客厅可装得下这么多人?韩嫣似乎也看出来了,站在门口吩咐那些人把东西拿进去,然后便让她们在外面等着。 看到丫鬟奶妈捧着一大堆匣子、捧盒什么的,李妍兮忙道:“夫人能莅临敝舍,妍兮已经很开心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韩嫣脸上虽无笑容,从语气听来倒也和悦:“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希望姑娘收下。” 李妍兮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想起韩嫣和成蛟的新婚夜宴上,韩嫣可是一脸冰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呢,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殷勤? 因茗瑶不在,李妍兮只得自己泡了茶,入了座,喝了茶,叙了几句客气话,韩嫣才道:“我今日来,是想亲自谢谢姑娘姑娘那日的救命之恩,再者,兄长临走之前吩咐我把这几本书送到姑娘府上,因此听说姑娘出宫了,我今儿便来了。” 368.第368章 荣幸之极 “夫人客气了,那天晚上……”想起那天晚上韩嫣被她当小白鼠做实验,又吐又呕的,搞得那么狼狈,李妍兮忙道,“都是夫人福大命大才能逃过一劫,呵呵,我只是……什么都没做,呵呵。” 韩嫣笑了笑:“这书是兄长嘱咐我送来的。”说着便示意丫鬟将匣子递上去,李妍兮打开匣子一看,只见里面好几卷竹简,她拿了一卷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她不认得的字。 呜呜,这是韩国的文字啊,她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坚持不懈勤奋好学,可是学的都是秦国的文字,彼时文字尚未统一,韩国的文字和秦国的文字,还是有差别的。 “这是兄长闲时写下的《五蠹》和《孤愤》,据说姑娘想看看,兄长便连日吩咐人刻了一份,托我转交给姑娘。”因这是兄长的心血,所以她不放心让别人送来,只得自己亲自送来了。 说实在的,从小到大她都把韩非奉为偶像,别人也许不知,可是她知道兄长博学多才,学富五车,因此对兄长崇拜不已,尤其喜欢兄长的《五蠹》和《孤愤》。 当初她帮着兄长刻书,对这些书爱不释手,谁知这个妍兮姑娘竟然也知道兄长的这些大作,也想看看这些书,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对李妍兮的印象登时好了许多。 虽然看不懂,然而眼前摆着的是青史留名的大思想家韩非的原文大作,李妍兮高兴地合不拢嘴,把那些竹简一卷卷拿起来又放下,拿起来又放下,真是爱不释手。 哇,这些书若是在21世纪,简直是价值连城啊…… 看到李妍兮这么欢喜韩非的书,韩嫣对她的好感又增了一层,笑道:“没想到姑娘这么喜欢兄长的书,连我也觉得荣幸之极。” “姑娘不知道,令兄的才华实在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只可惜……”说着不觉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什么?”韩嫣忙问道,心中也不觉有点难过。 “啊——只可惜韩王安看不到令兄的才华,像令兄这样的人才,如何竟弃而不用,真是韩国的损失……” 韩嫣心中实在是太认同李妍兮的看法了,只是嘴上谦虚道:“姑娘过奖了,并非韩王没有用人之能,而是兄长没用能为能所用之能啊!”说着,眼中不觉泛起一丝哀伤,显然是为韩非的怀才不遇而难过。 李妍兮不知道说什么,只笑了笑,忽然有点难过起来,两人本就不熟,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闲话,韩嫣便要起身告辞,却听外面有人说“长安君来了”,正说着,成蛟走了进来。 看到韩嫣,成蛟讶道:“你如何会在这里?” 李妍兮不觉有点尴尬,虽然她和成蛟并没有什么,可是不知为何却又一种自己是“小/三”的歉疚感,额,真是愧疚心太泛滥了吧。 韩嫣起身行了个礼,脸色淡淡漠漠,低声道:“臣妾受兄长之托,来给妍兮姑娘送几本书,再者,那日姑娘的救命之恩,臣妾想当面谢过。” 听到韩嫣是来当面谢恩的,成蛟难免讶异,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韩嫣孤高骄傲,根本就没想到她竟会来向李妍兮当面表示谢意呢。 369.第369章 多此一举 “臣妾来了不久了,也该告辞了……”也不知是故意回避还是真的要回去了,韩嫣起身道。 “啊不——”李妍兮忙道,“夫人何必这么着急走?既然长安君来了,夫人就坐下聊会儿天,一会儿再和长安君一起回去,岂不更好?” 韩嫣面露迟疑,成蛟笑道:“姑娘说的是,夫人就留下吧,待会儿我们再一起回去。” 韩嫣脸上闪过一丝微笑,随机又坐了下来,丫鬟们早已泡了茶来,成蛟喝过茶,才对李妍兮道:“成蛟今日来此,是有一事想和姑娘商量。”听他的语气,比平时客气了许多。 李妍兮知道是因为韩嫣也在这里的缘故,于是也客气道:“妍兮何德何能,长安君又什么话说就是了,说什么商量不商量呢。” 成蛟有点多此一举地回头对韩嫣道:“我同你说过,妍兮姑娘足智多谋,对许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因此我常常来向她求教。” 韩嫣笑了笑,客气道:“多谢妍兮姑娘对长安君的照顾。”一句话说得李妍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又不知道说什么。 成蛟这才道:“方才王兄宣我进宫,说吕丞相提议东出函谷关攻打赵国,以报之前五国攻秦之仇,据说,吕丞相还举荐由我领兵,姑娘觉得如何?” 李妍兮一听,差点没吓死——天啊,要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看到李妍兮脸色微变,成蛟忙道:“当然了,我也觉得奇怪,吕丞相素来不待见我,今儿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还举荐由我领兵攻赵。” “长安君能作如是想,那就好了——”李妍兮笑了笑,“既然如此,长安君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怎么办?成蛟斟酌了片刻,眼中似乎有一丝遗憾:“姑娘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拒绝?” “那还用说嘛!”李妍兮道,“吕不韦他心怀不轨,一定是想陷害你。” “陷害我?”成蛟似乎不大认同,“虽然吕丞相素来不待见我,可是让我领兵出征赵国,怎么会是陷害我呢?再说了,就算他要陷害我,大可找各种名堂来为难我,何必会用这种国家大事来……陷害我呢?” “这就是吕不韦!”李妍兮冷笑道,“你以为,他在秦国努力经营了这么多年,是为了跟你找茬的?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国家大事掌握于股掌之间,要陷害你,自然也是要利用国家公器了!” 吕不韦才不屑于像那华阳太后她们那样用那些雕虫小技涉及对方呢,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就做大的,最好是能置对方于死地!所以说,吕不韦这次既然出手了,那么就是想让成蛟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成蛟还年轻,怎么知道吕不韦那只老狐狸心中的打算呢?就连她李妍兮,若非因为早已知道历史,也绝不可能和吕不韦斗的,她唯一的优势就是——掌握了大量的信息。 看到成蛟似乎有意领兵攻赵,只是听说是吕不韦举荐他的,这多少让他疑心,因此才会来找李妍兮“答疑解惑”,李妍兮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打消成蛟的念头,绝对不能让他中吕不韦的圈套! 370.第370章 纸上谈兵 “那,长安君的意思是?”李妍兮看着他,察言观色道。 成蛟似有迟疑,看了韩嫣一眼,有点不好意思道:“你们也知道,之前出使韩国立功封君,都是姑娘和祖母太后的……主意,虽然世人不知,可是我心里终究还是有点……所以,我希望趁这个机会真正立下一番汗马功劳,如此,才对得起这个封号,才对得起王兄……” 李妍兮知道他的意思,出使韩国之事,他终究还是介怀,觉得不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得了功名,所以他才会有此念头。 “可是,夫君您也说了,吕不韦举荐夫君带兵出征,实在蹊跷——”韩嫣也忍不住道。 “蹊跷是蹊跷,可是吕不韦总不至于窜通赵国,故意让我打败仗吧?!” “那倒不至于——”李妍兮幽幽道,“只是,吕不韦若真要陷害你,方法并并非只有这一种,你不知道,那只老狐狸狡诈多端,他门下又有众多门客……哎,总之,长安君还是不要去吧……” 成蛟抿着嘴不说话,似乎很想去。 “再说了,公子您根本就不曾带过兵,虽然读过兵书,可是那只是纸上谈兵(注),赵括的下场您也知道了……”看到成蛟脸色微变,李妍兮忙道,“当然了,公子并非赵括,我也没有贬低公子的意思,只是想让公子知道,公子您不要中吕不韦的圈套才好……” 【赵括,战国时赵国名将赵奢的儿子,年轻时学兵法,谈起兵事来父亲也难不倒他。长平之战秦赵两国僵持不下,秦国用离间计让赵国用赵括换下了廉颇,赵括只知根据兵书行事,不知变通,贸然进攻,结果被秦军打败,白起下令坑杀赵国三十万降卒被,赵国从此一蹶不振。】 成蛟脸色和缓了些,只是依然没有放弃念头:“王兄说了,若是我愿意去的话,他会让王贲领兵,我只要当王贲的副将就好。” “不——总之,无论是谁领兵,公子还是都不要去的好,如果公子相信我的话,那么就听我的话,一定不会错!” 只要成蛟不去,那么,也许还能逃过一劫…… 成蛟似有不悦:“为什么姑娘一直让我不要去?难道姑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不是相不相信你的问题,而是——总之,我是为你好!你且想想,这么久以来,我说的话什么时候错过?你也知道,我和你素来都是直话直说,若非知道此去凶险,我又何必拦你?总之,我不希望你去,不,无论如何,你一定不要去!” “难道又是姑娘那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成蛟似嘲讽又似打趣,“依我看,姑娘未必也太小心了些吧?若真的由王贲为主将,那我怕什么?再说了,若是我去和王兄说我不去,那、那其不被天下人笑话?” 李妍兮一怔,没想到他竟然会反驳她,这是第一次他这么不留情面、直言不讳地反驳她,从前就算他不赞同她的看法,也是小心翼翼、委婉地说出来的,可是这次他却…… 哎,看来这次他是真的心动了? 李妍兮只得求助于韩嫣:“夫人如何说?” 韩嫣倒有点没了主意,心里自然是不希望成蛟去的,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想去,她也不想逆了他的意,因此便道:“这种事臣妾不懂,夫君若是很想去,那何不……”看到李妍兮一个劲地摇头,韩嫣只得把余下的话咽了下去。 371.第371章 见夏太后 成蛟看了李妍兮一眼,眼中似有责备,李妍兮轻笑道:“既然长安君心意已决,那何必又多此一举来问我的意思?” 成蛟一怔,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只是……心中还有一丝疑问……” “既然有疑问,那为何又要去?”李妍兮轻笑道,“也许,长安君是觉得此去就算被吕不韦陷害,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是吗?” 被李妍兮一语中的地说到了心事,成蛟不觉沉默了,是啊,他何尝没有想到吕不韦的用意?可是立下一份实在的功劳早已成了他这些日子来的最大渴望,他不希望每次提到出使韩国之事时就脸红心跳,不想在王兄面前抬不起头来,因此,听到吕不韦举荐自己领兵击赵的时候,他心中虽然有所顾虑,可是还是希望可以借此机会立下大功。 李妍兮心中焦急,可是又不能告诉他说此去几乎等于送死,就算她说了,成蛟也不会信吧?想了想,不想同他硬碰硬起冲突,于是不再说什么,只不着边际地闲聊了几句,然后送他们夫妇二人离开。 成蛟回去后,李妍兮便往芷阳宫而去,去了那里才得知夏太后已经病了好几天了,说是身子不适,不适合见客。李妍兮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蒙骜病逝,根据史书记载,蒙骜和夏太后是相继去世的,如此说来,夏太后的日子应该也不多了。 夏太后是成蛟最有力的后台,因为夏太后的疼爱,成蛟少了许多风雨,夏太后就像一把伞,为成蛟挡去了多少风雨,若是夏太后死了,那么成蛟和韩夫人便真的是无依无靠了,而无依无靠的成蛟唯一的下场就是…… 李妍兮心中焦急,原本是想来向夏太后求助,让夏太后帮忙说服成蛟,不让成蛟去攻赵的,谁知却碰上夏太后生病,李妍兮不想让她忧心,便也不打算说这件事了,正想走,却见到夏太后身边的宫女出来说太后要见她。 来到夏太后的床畔,请了安,夏太后便招呼她到床沿坐下,李妍兮走过去侧身坐了,夏太后一把拉住她的手,笑吟吟道:“怎么这么久没来看哀家了?前些日子听说你在章台宫,哀家还想着过去瞧瞧你,谁知这病老不好,太医吩咐不要走动,哀家也就懒怠去了。” “多谢太后关心——因前些日子出了些事儿,许久没来向太后请安,望太后见谅。” “说什么话了——”夏太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和蔼道,“我听成蛟说了,大略知道了一些,只是熊鸣那孩子自小骄横……哎,说来也可惜,那孩子竟这样死了……不过,你没事就好,呵呵……” “多谢太后关心,我没事了——”虽然知道夏太后是好不了,李妍兮还是笑道,“太后的身子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夏太后不觉叹了口气,一时想起成蛟来,不觉红了眼眶,“只怕哀家的时日不多了,哀家这辈子苦也熬过了,福也享过了,若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不能看着成蛟……成家立业……” 372.第372章 好好养病 “太后莫要多虑,长安君这不已经成家立业了吗?太后尽管好好养身子,过不了多久,就等着抱孙子好了!” 听来李妍兮的话,夏太后不觉笑了:“若是能看到政儿和成蛟当爹,哀家就心满意足了,只怕……” “耶——”李妍兮忙打断她,撒娇道,“太后这样说,妍兮可不爱听了,太后可要长命百岁,非但要看君上和长安君当爹,还得给妍兮找个好归宿呢!” “哈哈哈——”这一番在外人听来是“不知害臊”的话却逗得夏太后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说话这么实在,哀家喜欢,哈哈——” “太后喜欢就好。” “哎——”谁知,刚笑完,她又叹气道,“哀家之前是……对你有些成见,可如今想想,果然是我们成蛟没福气,若是你愿意跟着他,扶持他,那就算哀家死了……” “切,太后又乱说了——”李妍兮佯怒嗔道,“妍兮可不爱听——” “好了,好了,哀家不说,只是还是希望你能多帮帮成蛟。” “这还用太后说吗?对妍兮来说,长安君就像弟弟一样,无论如何,妍兮都会保护他的——”只要她愿意呵护他,这就够了,何必需要成为他的众多女人之一呢? 夏太后点点头,满眼的欣慰,爱怜地握着李妍兮的手,眼中有一丝感激:“姑娘这么说,哀家就放心了——” “太后尽管放心养病!”李妍兮笑吟吟道,“君上和长安君又不是小孩子了,太后总不能替他们操心一辈子吧?依我说,太后该放宽心好好养病,好好享福才是,其他的事,一概别去管,这样就能长命百岁了。” 夏太后了然地笑了笑:“姑娘的话,哀家明白,只是不去管别人可以,若是别人要来欺负我们……”说着,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下去。 李妍兮忙笑道:“放心,若是有人敢欺负太后和长安君,妍兮一定变成一堵墙帮你们挡着!” “哈哈哈……”夏太后又被她一席话逗笑了,“姑娘有这个心就够了,哀家老了,一把老骨头不怕欺负,只是希望姑娘能多帮着成蛟。” 这句话,她今天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李妍兮自然知道她的一番苦心,忙笑道:“会的,会的,只要妍兮在一日,就会保护长安君一日,无论如何,一定不会让长安君……有性命之忧。” 可是,她能做到吗?不得不是,她是为了让夏太后放心才说的这番话, 夏太后双目莹然地看着李妍兮,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眼中是不言而喻的感激,随即便吩咐宫女们拿出几件自己珍藏的东西赏赐给李妍兮,李妍兮慌忙推辞,谁知夏太后硬是要她收下。 看那样子,似乎李妍兮不收的话,夏太后就要生气了,李妍兮这才收下跪谢了。似乎李妍兮收下了这些东西就会用心为成蛟打算了,夏太后不觉放心了许多,拉着李妍兮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正说着,有宫女来说韩夫人来了。 夏太后问是哪个韩夫人,宫女说是秦王的妃子,韩冬凌。 373.第373章 嗤之以鼻 听闻韩冬凌来了,李妍慌忙要起身,谁知,夏太后却拉着她的手笑道:“不碍事的,你尽管坐着。” 宫女领了韩冬凌进来,韩冬凌请了安,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坐在夏太后床沿,心中不无疑惑。夏太后笑道:“这位是妍兮姑娘——” 韩冬凌的嘴角微微一扯,勉强挤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来:“久闻姑娘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幸会——” 李妍兮不觉有点尴尬,毕竟她是秦王的妃子,而她在章台宫住了好几天,只怕这韩冬凌会误会些什么,可是若是多话的解释一番,只怕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因此李妍兮不便说什么,也起身行了个礼道:“见过韩夫人——” “姑娘客气了,真是折煞妹妹了——”韩冬凌忙道,“该是妹妹向姑娘请安才是。” 额,妹妹…… 李妍兮额上三条黑线,不好说什么,只能讪讪地站着,夏太后似乎看出了李妍兮的不自在,忙道:“冬凌这孩子素来心直口快,妍兮姑娘又不是外人,你们都是哀家的孩子,千万不要彼此生疏了才好。” 呵呵,原本就很生疏的好嘛…… “呵呵呵,不会的,呵呵……”李妍兮呵呵笑道。 “太后多虑了——”韩冬凌轻笑道,“早已听太后说妍兮姐姐聪明能干,冬凌还要好好找姐姐学学呢,怎么会生疏了呢!” 夏太后早已摸透韩冬凌的性子——虽然长得绝美,可是清高、冷傲,定是从心里瞧不起李妍兮的卑微出身,因此也不便说什么,只能由着她去了。 李妍兮自然也看从她的脸上看出了轻蔑,心中早已有一百种啪啪打她脸的方法,只是在夏太后面前也不好施展,只能笑笑,不再说什么。 “来,过来坐下——”夏太后招呼李妍兮像方才那样坐在她身边,韩冬凌脸色一沉,眼中有一丝不悦,李妍兮看到了,故意笑吟吟过去在夏太后身边坐下,韩冬凌只得在一旁的矮几上坐了。 夏太后看了韩冬凌一眼,笑吟吟地对李妍兮说:“你许久没来看我了,今日难得能来,哀家今儿要和你好好说说话儿,咱娘儿俩也不要拘礼了,你也随意些。”那话似乎是有意说给韩冬凌听的,韩冬凌心中虽不快,可是也不好说什么,脸色淡淡漠漠。 当初,知道李妍兮入住章台宫的时候,她们一帮后宫妃嫔已经很不满了,可是又不敢到章台宫去会会这个青楼女子,没想到今天在芷阳宫不期而遇,竟然连夏太后也这般待见她。 虽然早已听闻夏太后很喜欢这个女人,可是不曾亲眼见到,她心里也不大相信,觉得夏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这种青楼女子有什么关系。今天亲眼所见,心里虽然信了,可是却很不爽快——哼,她和韩嫣是韩国王室的人,夏太后最该疼她们才是啊!谁知,这个出身卑微的青楼女子却…… 韩冬凌对李妍兮的厌恶不觉又增了一分,然而看夏太后和李妍兮聊得很开心,自从生病以来,还没见夏太后这么开心过,因此韩冬凌也不敢在夏太后面前逞强,只得静静地听着,对李妍兮的每一话都在心里嗤之以鼻。 374.第374章 承认不足 看夏太后和李妍兮有说有笑,而自己竟像局外人似的傻坐着,韩冬凌忍了片刻便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道:“看来臣妾今儿来得不是时候,既然太后有贵客,臣妾就先告辞了,明儿再来看望太后吧——” “你坐下!”夏太后看了她一眼道,“我待会儿还有话和你说!” “是——”听夏太后的语气似有不悦,韩冬凌只得忍气坐下了。 李妍兮倒也识趣,忙起身道:“我也来了好一会儿了,只顾着和太后聊天,倒忘了太后会累着,太后也该歇歇了,我先告辞,改日再来看太后吧?” “那好——”夏太后倒不挽留她,笑道,“你去吧,明儿记得来看我,不要又好久不来,哀家时日不多了,能见你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你明儿记得来。” “是——妍兮明儿再来看您的。”说着便由宫女领着出去了。 李妍兮走后,夏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颇严肃地看了韩冬凌一眼:“你觉得她怎么样?” “啊——”韩冬凌一怔,随即不是很情愿地嘀咕道,“长得倒蛮好看的,只可惜是青楼……” “哼!”夏太后冷哼道,“不是哀家偏爱她,说实话,曾经哀家也和你一样,不相信她一个青楼女子能厉害到哪里去,可是哀家算是亲眼领教过了……呵呵,哀家不得不提醒你,和她比起来,你还嫩着呢!” 韩冬凌素来高傲,夏太后的话对她来说无疑是毫不留情的打击,她是绝不肯承认自己比不上李妍兮的,心中虽然不服气,嘴上却不敢反驳,只涨红了脸低头不语。 “怎么?哀家说的话不中听吗?”夏太后肃然道,“若想在这秦王宫里呆下去,往后更难听的话还有呢!哀家早就告诉你了,要内敛,趁早收起你那点傲气,不要锋芒毕露,可是你就不听。难道非得等到吃了苦头才懂吗?” 哎,这可是她摸爬滚打几十年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啊!可是为什么这些年轻人都这样?苦口婆心地告诉他们,他们就是不听,非得等自己吃了亏、流了血才愿意相信。 “臣妾不敢……”韩冬凌心中不悦,低声道,“臣妾记住了。” “真记住了就好了——”夏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你要相信,哀家是为你们好的。说实话,哀家时日不多了,也不知能照顾你们到几时……总之啊,你要学会看到别人的优点,承认自己的不足之处,有时候承认自己的不足并不代表自己输了,而是为了学到更多……” “是……”韩冬凌低声道。 “也许你现在会觉得哀家很啰嗦,可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哀家多么希望你能把自己发自肺腑的话都记在心里,可是……哎,罢了罢了,我也不说了……给我那杯水来,说了这一会儿,也口渴了。” 韩冬凌忙起身端了一杯水来递给夏太后,夏太后接了过去喝了两口便递给身旁的宫女,继续道:“哀家知道你瞧不起妍兮姑娘,也不喜欢她,可是有句话哀家一定要说,那就是——如果不能和她为友的话,那也不要与她为敌……” 375.第375章 谆谆告诫 夏太后很严肃地看着韩冬凌,似乎她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这个李妍兮,一点都不简单,当然了,这些日子来哀家对她也算有所了解了,她本性不坏,只要你不要伤害她,不要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也绝对不会陷害你。” “她是那种爱憎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若是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若是你伤害了她,她也不是好欺负的。总之呢,就算你不屑于和她交好,也千万不要与她为敌。” “是——”听得出来,韩冬凌纯粹敷衍。 “哎——”夏太后忍不住叹气,“希望你真的能明白,若是你愿意去争取她的心,那么,往后就算哀家不在了,她也能帮着你们些……” “臣妾谨记——”又是敷衍。 “她是个聪明人,你也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和她比起来,你还是嫩了些……哀家希望,你能多向她学学,只要你愿意纡尊降贵和她相处,你会发现她的好……” 殊不知,夏太后的一番话早已被站在门口的嬴政听了去——“争取她的心……帮着你们些……她是个聪明人……”。这个女人,非但赢得了成蛟的心,还得到夏太后的好评,如此想来,她绝非等闲之辈…… 只可惜,韩冬凌不会像嬴政那样想,此刻,她心中着实不悦,根本就不把夏太后临死前的这一番谆谆告诫当回事…… “回太后,君上来了——”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夏太后这才停下唠叨,连忙让他进来,站在门外听了半晌的嬴政这才迈进房中。 刚到芷阳宫时听说李妍兮刚走,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点遗憾,遗憾自己没有早点来——若是早点来,说不定还能见她一面呢!自从她离开章台宫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许久不见,竟然还有点想她呢! 嬴政进屋后,韩冬凌便慌忙站起身来请安,嬴政只淡淡地让她无须多礼,夏太后让人给他搬了个矮凳来,让他在自己床边坐下,韩冬凌便站在他身后。 “政儿国事繁忙,不用每天来看哀家的——”夏太后笑眯眯道。 “祖母太后今日可好些了?”虽然照例是这句问候,可是听得出来,嬴政心中的关切是发自肺腑的,昨天听太医说了,夏太后大约是好不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嬴政心中感慨了许久。 虽然夏太后对他的疼爱比不上成蛟,可是却是真心实意疼爱他的,毕竟,她是父王的生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像华阳太后,虽然和成蛟比起来倒是更疼他,可是那种疼爱掺杂了太多的功利。 父王死后,她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之一了,如今,就连夏太后也不久于人世了,他心中不无惆怅,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经常来看她了。 “好多了,难得你和成蛟这么挂心,有你们两个孝顺的孙儿,哀家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祖母太后千万不要这样说!”嬴政佯怒道,“政儿可不是来听祖母太后说这些话的,祖母太后只是微恙,宫中这么多太医,难道还治不好祖母太后嘛!” 376.第376章 葬在杜东 “政儿不爱听,那哀家就不说,呵呵,哀家不说了——”夏太后笑吟吟道,“难得你今日能来陪哀家聊聊天,咱娘儿俩就说些高兴的事——” 说着,便说起嬴政和成蛟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更多的是欢喜,然而想起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俩的疏离,夏太后难免感慨。她看了一眼韩冬凌:“难为冬凌天天来看我,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今儿你就先回去吧。”韩冬凌便退下了。 待韩冬凌走后,夏太后便语重心长道:“哀家自知没多少日子了,哀家也不怕死,因为死了就能见到你们父王了,只是,哀家不放心你和成蛟两个……”说着不觉哽咽起来。 嬴政连忙劝她好好养病,莫要多想,夏太后笑道:“哀家知道你是一片孝心,可是哀家自知时日不多,若是这时候还讳疾忌医不交代后事,只怕就没机会了……”嬴政听着默然,低着头不再说什么。 夏太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哀家就只有你们两个孙子,你父王也就你们两个儿子,哀家希望你们兄弟和和睦睦,手足相惜,千万不要受人蛊惑……”说着便欲言又止地看着嬴政,嬴政轻轻地点头,眼中莹然。 夏太后放心地笑了笑:“哀家知道你和成蛟并无嫌隙,成蛟也敬你爱你,哀家最挂心的就是你们兄弟俩,哀家死后,你们要互相依靠,特别是成蛟,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你就多担待着点。” “孙儿明白。”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哀家相信你——”说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半晌才又喘气道,“只要你们兄弟同心,哀家就算是死了,也有脸去见你们父王了。” “孙儿……明白。” “还有一件事……”夏太后笑了笑,“哀家死后,希望能够葬在杜东,如此便可东望吾子,西望吾夫。百年之后,我的墓地旁当有万家邑。” 嬴政眼中莹然,害怕开口便会哽咽,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夏太后轻轻抓住嬴政的手,无力地笑道:“哀家死后……你要好好治理秦国,这样才对得起嬴氏先祖,才对得起你父王。如今你尚未亲政,待行了冠礼亲政后便要……记住了,决不许王权旁落,无论是谁……”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嬴政,嬴政含泪点头,郑重道:“孙儿明白!” “还有一事……”说着,她看了看四周,眼神也真切起来,“冬凌是韩国王室之人,是哀家亲自为你选的女人,论性情和人品,虽不敢说是数一数二,可也是哀家看着好了才给你的,毕竟,你是哀家的亲孙子!” “你若能多怜爱她一些,哀家自然欢喜,只不过,女人当贤良淑德,相夫助子才好,哀家也不敢说对她十分地了解,若是哀家看走眼了,她……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祸国殃民的事来,你可绝不能姑息!” 看到嬴政似乎挺讶异的,夏太后笑了:“非但是韩冬凌,你后宫那些女人……看起来简单,其实内里也是复杂得很,你可得小心了,哀家死了,韩冬凌算是无依无靠的了,但是其他人……” 377.第377章 其言也善 夏太后说着,似乎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然而想想,若是不说,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坦诚相待,掏心掏肺才是——毕竟,他是自己的亲孙子,若是这时候好顾虑重重,只怕会误了他! “其实,不用哀家说,政儿也知道她们各自的主儿,现在哀家也快……哎,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哀家如今也不用再操那么多心了,对于韩冬凌,哀家只想问你能好好待她,让她锦衣玉食,一世平安就足矣,至于王后的人选嘛,哀家希望你能自己判断……” “孙儿明白……”嬴政不觉哽咽了,“多谢祖母太后的教诲。” 夏太后虚弱地笑了笑:“说实话,依哀家之见,如今这几个人啊,实在没有合适的……毕竟,她们还小,你也还小……再过几年,也许就看得出些眉目了……” “既然当初你执意不肯立后,那么,哀家劝你索性再等几年,四处留心,好好查看,若是觉得你后宫哪个女子德才兼备,足以担王后之位,不论出身贵贱,你都可以立为王后,只不过,切记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品性德行和性情最重要……” 听到夏太后说得如此掏心掏肺,嬴政不觉放下了防备,这些日子来不敢各位太后面前表露的心迹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孙儿明白!立后并非只是孙儿的一家之事,也非嬴氏的一族之事,而是关系国家稳定的大事,若是牵涉太多的利害纠纷,只怕到时候……正因如此,孙儿才有意避开……她们……” 夏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你倒明白,这就好,这就好……如此,哀家也放心了……” “放心吧,谁是真心为政儿好,谁是为了各种利益才假意对政儿好,政儿都明白!”说着,含泪看着夏太后,眼中是无尽的哀伤。 夏太后不觉也红了眼眶:“能听到政儿这样说,哀家心中舒坦,就算此刻就闭了眼……” “祖母太后……”嬴政哽咽道,“孙儿希望祖母太后长命百岁,还要看着孙儿行冠礼、亲政呢!” 夏太后含泪笑道:“好,好,祖母太后要长命百岁,要看着政儿行冠礼……” “只是,哀家还有一事要说……”夏太后再次迟疑了,眼中有一丝为难,看着嬴政喃喃道,“只是,哀家怕说了只怕政儿会……” “祖母太后尽管说!”他怎么会不懂呢?此刻,夏太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都是为他好,他倒希望她多说几句呢! 夏太后吩咐旁边的人都退下了,房中只剩她们祖孙两人,夏太后才幽幽道:“哀家想说的是你母亲……”听到这里,嬴政似乎有点明白了,不觉涨红了脸,脸上有意思尴尬,然而,他还是诚挚地看着夏太后,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虽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是,有些事你也知道的……”许是要说得阴晦又得体着实不易,夏太后不觉急红了脸,话也不流利起来,“咱们都、都知道这……” “孙儿知道!”嬴政轻蔑地笑了笑,“祖母太后不用多说,孙儿明白……” 378.第378章 临终嘱托 夏太后也尴尬地笑了笑:“你知道就好——哀家想说的是,她身边的那个……嫪毐……你也要提防着些,只怕有些人恃宠而骄,若只是祸乱宫闱那也就罢了,只怕会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来……” “孙儿明白!”嬴政眼中不觉泛起一丝冷意。. “还有就是,华阳太后那边……”夏太后无奈地笑了笑,“哀家和她相处了一辈子,如何不知道她的本性?这个女人权欲熏心……” 她看了嬴政一眼,发现他面色未改,便继续道:“不是哀家诋毁她,这些年来哀家之所以和她苦苦纠缠,明争暗斗,并非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怕她坐大……你还小,你母亲又一心不在朝政上,我这个做祖母的人,无论如何都得看着点,总不能看着我儿子和孙子的江山换了别人家的姓……” 原来,这些年来夏太后和华阳太后的争斗,竟是为此…… 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对祖母太后的成见,嬴政不觉泪下,他一直以为,祖母太后的努力是为了成蛟,是为了发展韩国外戚势力,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田氏代齐的事距今不远,你必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哀家心力交瘁,怕的就是昌平君他们……”夏太后喘了一口气道,“这些人,你不得不防,当然了,也不能一味防着而置之不理,若是可用的人才,你还是得用,只是该多留一条心……” “至于吕不韦嘛,这人倒也兢兢业业,勤于政务,只是更注重自己的权势和名声,平时倒也好,若是私利与公利冲突时,他不是先考虑国家利益,却是更重自己的名声,你可要看好了,不要让他误了国家大事。” “孙儿谨记祖母太后教诲!”嬴政起身深深一躬,哽咽道。 夏太后忙摇摇手让他不要拘礼,让他回到她床边坐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觉老泪纵横:“哀家若是去了,你就只剩你母亲和成蛟两个血亲了,你母亲她……心不在你身上,你们兄弟俩可要互相依靠,若是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能信任了,那还能信任谁呢?” “是,孙儿明白。”说到成蛟,嬴政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看夏太后的状态,虽然情绪悲戚了些,可是思绪倒也清明,于是便道,“孙儿还有件事想请教祖母。” “说吧……”难得听到嬴政愿意来“请教”自己,夏太后不觉慈爱地笑了,“只要你不嫌哀家老糊涂就好了。” “怎么会呢?祖母太后清楚着呢!”嬴政也笑了,于是便说了吕不韦提议东出函谷关攻打赵国,以报五国攻秦之仇,并提议让成蛟领兵的事说了,末了看着夏太后道:“祖母太后觉得如何?” 夏太后想了想道:“东出攻赵倒是可取,毕竟秦国比起当年更强大了些,若是躲在函谷关内不敢东出,倒让别人小看了去。依哀家之见,东出攻赵,扬我国威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夺得土地城池,扩大秦国的版图。” “孙儿也是这样认为的。”嬴政不觉点头道。 “只是嘛,让成蛟领兵倒不妥——”夏太后微微拧眉,听到夏太后反对由成蛟领兵,嬴政心中讶异。 379.第379章 历练一番 原本,嬴政以为夏太后听到这件事后一定会大力赞同,毕竟,这是成蛟发展军中势力的大好机会,若是领兵出征赵国,立了大功,那就更是声威显赫了,谁知,赵太后却说“不妥”…… 赵太后看着成蛟,正色道:“领兵攻赵乃国家大事,并非儿戏,自然得由军中德才兼备的大将领兵才是!再说了,成蛟年幼,并无从军经历,更何谈排兵布阵,指挥千军万马?若是让他领兵出征,军中谁能服气?若是军心不稳,兵不服将,那么,连行个军都难,更甭说攻城略池了……” 嬴政心中大为叹服,果然祖母太后脑袋清明,只是难免有点疑心,觉得这老太后是心疼成蛟,不放心让他上战场。<>记得几年前成蛟自己也曾提议说要去军中历练,祖母太后偏不肯,说是怕他吃苦受累…… 谁知,夏太后又幽幽道:“只不过,哀家还是有个私心——希望政儿不要怪祖母偏心才好!” “孙儿不敢,祖母太后且说无妨。” “虽然哀家不赞同成蛟领兵攻赵,不过还是希望成蛟能够历练一番,跟着军中的大将们学学倒也好……”许是怕嬴政多心,夏太后忙又道,“成蛟身为王室成员,自小锦衣玉食,享尽了荣华富贵,自然得为秦国做点事,如此,才对得起祖宗!” 嬴政默默地点了点头,夏太后便继续道:“不瞒你说,当初成蛟出使韩国……” “祖母太后不用说,孙儿也是明白的。”嬴政了然地笑了笑,一脸豁达。夏太后不觉也笑了,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感激道:“好孩子……” “就算祖母太后不说,孙儿也不会亏待了成蛟的,父王临终前也曾嘱咐过孙儿要好好照顾成蛟,那时孙儿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对父王的话,丝毫都不敢忘!” 夏太后缓缓舒了一口气,一脸的慈爱,方才的哀戚和不舍似乎渐渐淡了去,眼中多了一份平和:“哀家很快就要见到你父王了……我的儿啊……娘很快就能看到你了……”说着,眼泪不觉滚了下来。 嬴政也不觉哽咽了,低着头含泪不语。 “政儿——祖母太后相信政儿会是一代明君,一定可以让秦国变得更加强大,终有一天,秦国会东出函谷关,称霸诸侯!”夏太后欣慰笑道。 “不——”嬴政抬起头来含笑望着夏太后,“孙儿不要称霸诸侯——” 夏太后不禁讶然:“……” “孙儿要横扫六国,统一天下,让山东六国都臣服于孙儿膝下!” “好,好,政儿能有如此抱负,哀家真是欣慰……”夏太后不觉点头笑道,“你父王年纪轻轻就……他未竟的功业,就由政儿你来完成,咱们赢氏王族从孝公启用商鞅,变法图强,至今已经百多年,到你这里已经是六代了,你祖父和你父王虽然在位时间短,可是也算对得起族中,祖母相信,你一定可以奋六世之余烈,让秦国东出,囊括天下!” “孙儿定不负祖母太后厚望,一定励精图治,完成先祖遗志,一统天下!”嬴政不觉心潮澎湃道。 “好,好……”夏太后欣慰道。 …… 380.第380章 太后薨了 话说,李妍兮昨日在芷阳宫没有说出不宜让成蛟领兵攻赵之事,回来后左思右想,实在觉得不妥——这件事人命关天,非同小可,就算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历史,可是不试一试怎么可以! 之前甘罗之死证明了她没有能力改变历史,可是,无论如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成蛟……走上死亡的战场,步入悲剧的命运…… 来到这里这么久,成蛟是她最好的朋友,或者说也是她唯一的朋友,他那么善良,从来没有因为她是“青楼女子”而对她有丝毫的不敬,反倒是把她当朋友,甚至……对她倾注了满腔爱慕,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他成为命运的傀儡? 是的,也许她无法改变他的命运,无法阻挡历史的车轮,可是若是不去试一下,她一定会后悔的!只有试了,费尽心思,用尽心力地试了,才对得起他这么久以来对她的深情! 在她眼中,他只不过是个懵懂少年,若是在21世纪,还只是个纯真无邪的高中生,只是因为生不逢时,他才要过早地承受命运的枷锁,因此,她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死亡? 这一切,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他此去凶险,再也回不到秦国,再也见不到他心爱的王兄,若是知道的话,想必夏太后一定不会让他去的吧? 只是,她可以说吗?若是说了,夏太后是会相信呢?还是会勃然大怒,说她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妍兮辗转了一夜,天蒙蒙亮时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说,就算夏太后认为她是在危言耸听,她也要说!只有说了,她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成蛟也才有可能得救…… 下定了决心后,李妍兮不觉释然,搅得她思绪不宁的问题解开了,她才放心地闭上眼睛,决定小睡一会儿,待天大亮后就到芷阳宫去。 谁知,一觉睡到了巳时将近(上午9点至上午11点),睁开眼睛满室阳光,李妍兮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了衣服胡乱吃点东西就要出门,茗瑶忙道:“你要去哪里?”不要像昨天一样,跑得不见踪影,连晚饭都不回来吃,让人一味地担心。 “我要去芷阳宫见夏太后……”李妍兮边往门外跑边道。 “回来!”茗瑶忽然喊道,“夏太后她……薨了……” 薨了?薨了是什么意思…… 见到李妍兮怔怔地站着,似乎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茗瑶便道:“夏太后她……死了。” 什么?死、死了? 李妍兮惊得长大了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吧……” 那,成蛟的事可怎么办? “我一早去集市买菜的时候听说的,现咸阳城里家家户户都换上了白灯笼,我正等你醒来,想问你我们要不要也去买个白灯笼呢。” 茗瑶是燕国人,对秦国的王亲国戚自然没什么特殊情感,咸阳城里的外国人,只要挂的不是红灯笼即可,倒也无需特意换上白灯笼。只是茗瑶知道李妍兮和成蛟感情很好,和夏太后也算是有缘分,因此想问问李妍兮要不要也换个白灯笼。 381.第381章 投怀送抱 “这种时候,还说什么灯笼!”李妍兮急得直跳脚,“茗瑶姐姐你、你随便去找个白灯笼挂上,我有急事先走了……”说着便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茗瑶愣了愣,只得关了门到集市上买灯笼了。 李妍兮心急火燎地跑到芷阳宫,谁知门口闹哄哄的一片,朝中重臣、王亲国戚人来人往,她努力想挤进去,可是门口守卫森严,守门的士兵似乎也换了,并不是从前的人,不认识李妍兮,拦着不让她进去。 李妍兮在门外晃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是守备森严,想混在吊唁的客人里混进去是不可能的了,她终于垂头丧气地离开,在街上漫不经心地走着。 谁知,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人—— 哎呦,好痛!李妍兮被撞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不禁揉着脑袋,差点没骂娘,不过终于还是不敢嚣张,毕竟是她走路不长眼睛先撞到人的。再说了,不用抬头看,单凭方才“投怀送抱”时那股强大的冲击波,就可以断定对方一定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就算不是个彪形大汉,也是个练家子…… 呜呜呜,李妍兮皱着眉,待一阵眩晕过后才看清眼前的人,呵呵,果然是个彪形大汉,看起来孔武有力,而且还是个练家子,怪不得轻轻一撞就差点脑壳碎裂…… “姑娘可还好?”声音粗哑,一听就知道不是个斯文人。 “呵呵,还好,还好……”李妍兮忙陪笑道,“sorry,是我一时走神撞到你了,不好意思……” “在下也有疏忽,一时只顾着走路没看到有人——”那彪形大汉拱手道,“姑娘没事吧?”他知道自己的“能耐”,这女人被他一撞,肯定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神来呢。 “呵呵,没事,没事……”眼前仍然星星闪烁,李妍兮努力眨了眨眼睛,“就是头……有点晕,呵呵……” 那彪形大汉指着一旁的茶摊道:“姑娘要不要到一旁坐下?喝杯茶缓口气?” “呵呵,也好——”说着便微微踉跄地走到茶摊边坐下,扶着脑袋揉着太阳穴,妈/的,不会脑震荡了吧?若是真的脑震荡的话,可要不到医疗费呢,呜呜,谁叫是她自己撞上人家的? 喝了几口热茶才觉得好了些,回过神来却见到那个彪形大汉坐在自己对面,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啊——”李妍兮吓了一跳,因为这彪形大汉额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谁见到了都会以为是哪里流窜来的山贼,太、太可怕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妍兮知道自己失礼了,连连道歉,尴尬地笑了笑。 “是在下不好意思,吓到姑娘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吓到人了,因此那彪形大汉早已见惯不怪,反过来却向李妍兮道歉。 看到那彪形大汉脸上的歉意,李妍兮对他的印象顿时改观,不再觉得他是智商不足肌肉来凑的粗人了,至少,这人还是挺有礼貌的。 再看他的穿着打扮,虽然一袭布衣,然而面料也还讲究,看起来得体大方,也不像是没有身份的草野村夫,李妍兮不觉有点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382.第382章 尊姓大名 在这个走路都能撞到“历史名人”的时代,说不定自己方才撞到的人就是个大人物? “在下李妍兮,不知……大侠,尊姓大名?” 额,要想知道对方是谁,最好的办法是先自报家门,只不过称呼他“大侠”,应该没错吧?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这种虎背熊腰的大汉,一听到人家称呼他“大侠”就笑得嘴巴都咧到脑后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在下樊於期——”他站起身来长身一躬,慌得李妍兮也赶紧站起身来回礼,谁知“砰——”地一声,两人的脑袋又撞到了一起,李妍兮直觉眼前一黑,直接跌坐在地上。 天啊,她今天是怎么了,真是倒霉,难道今天是她的“脑袋受难日?呜呜呜…… 看到李妍兮揉着额头脸都绿了,樊於期慌了:“姑娘,你没事吧?真是、真是对不住,姑娘伤得可重?” “还好……”李妍兮揉着额头苦笑道,“没、没关系,再让我缓、缓一会儿就好了……” 眼前的黑暗终于渐渐褪去,渐渐地看清坐在她对面的樊於期,可是还是有一大片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呜呜,真的、真的会脑震荡的…… 做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脑中爬过的第一个问题是——樊於期是谁?历史上有记载吗?额,好像有看过这个名字,可是,她忘了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想想也是,挺久以前看过的书,怎么可能对每个人每件事都印象深刻?像秦始皇、李斯、成蛟、太子丹这种历史上轰轰烈烈的人她自然记得清,可是一些小人物在记忆中模糊了,那也是正常的事,如此说来,这个樊於期只是个小人物咯? 既然不记得了,那只能尽量问一问啦! “幸会幸会——”李妍兮像男子一般拱手道,“不知樊兄是哪国人?现在何处谋事?” “在下乃土生土长的秦人,现在上将军麾下任一小将,也曾打过几次小胜仗。”樊於期眼中颇有一丝得意。 蒙骜死后,王翦接任秦国的上将军,王翦三十出头,年少老成,虽然读的兵书不如蒙恬多,但是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积累了许多经验,再加上天生胜于常人的悟性,让他在年轻一代的将领之中出类拔萃,蒙骜成说过,王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 因为蒙骜多次在嬴政面前提起王翦,嬴政不觉对这个年轻的将军心向往之,后来有一次攻打魏国胜利,蒙骜带着王翦回咸阳述职领赏,嬴政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年轻将军,两人在章台宫促膝长谈,彻夜不息,嬴政对王翦佩服不已,尊他为老师。这件事,在秦国已经传为美谈,因此,王翦更是名声在外了。 能够在王翦麾下任将,想必也是个不小的武将啦,李妍兮想了想,模模糊糊想起了些,拧眉道:“樊将军您是不是……曾与杨端和将军一起领兵攻打赵国,取邺城(今河北临漳西南)和平阳(今磁县东南),还杀了赵国的将领叫扈……还是胡、胡什么来着?” 额,书上记载的那些细枝末节,她真的记不得了。 383.第383章 如雷贯耳 “扈辄!”樊於期得意洋洋道,“赵将扈辄正是被我一剑斩落马下!当然了,这一仗杨将军是主将,我不敢居功,只是沾了杨将军的光而已!” 口上虽然谦虚,可是看的出来樊於期还是颇为得意,毕竟,这是他打过的最值得一道的一场胜仗。而且,看到自己的功绩连咸阳城中的女子都知道,他似乎很开心,对李妍兮的态度也更热络起来:“这件事姑娘听说过吗?” “那是自然!”李妍兮知道他心中正得意,忙笑道,“那一场胜仗传遍了咸阳城,早已是妇孺皆知,樊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方才我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失敬失敬。” “姑娘真会说话!”樊於期哈哈笑道。 “既然樊将军在上将军麾下效力,为何会在咸阳?” 如果说是为夏太后奔丧来的,未免也太快了吧?夏太后昨天还好好的,最早也是昨天晚上死的,无论如何快马加鞭,这樊於期也不可能从函谷关赶到咸阳。 “呵呵,在下已经回来多日了,若非吕……” 因为有点得意忘形,他差点说出自己此次回来的目的,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身为秦国将领,不能随便透露这等有可能是军事机密的事儿,于是慌忙住了口。 李妍兮了然一笑,不再多问,却故意道:“樊将军可是回来给夏太后奔丧的?” “对对对!”果然四肢发达的人头脑就简单了点,他竟以为自己踩到了楼梯,蹭蹭地就下了,“在下就是回来给太后奔丧的。” 正说这,一个胖子远远地朝李妍兮打招呼道:“海棠姑娘——海棠姑娘——” 不用多想,如此咋咋呼呼,哦不,是不拘小节的人,一定是吕离咯! 自从离开群芳楼后,她只见过吕离一次,还是他跟着成蛟去真如居的,自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吕公子别来无恙——”李妍兮起身行了个礼,笑吟吟道。 “许久不见,海棠姑娘真是出落得更加漂亮了,真是貌若天仙……”他一双小眼睛热切地打量着李妍兮,可是因为知道李妍兮是成蛟的“外室”,所以言语之间也不敢放肆,倒有五六分客气,“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碰到姑娘,想来今儿我运气还不差,待会儿得去试一试手气才是。” “公子说笑了——”李妍兮笑着请吕离入座。 樊於期颇讶异地看着李妍兮:“你就是海棠姑娘?” 吕离也颇意外地看着樊於期:“樊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两人忍不住相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这位就是名动咸阳的海棠姑娘?”樊於期好奇道,打量李妍兮的眼神也瞬间变了,虽然不再像方才那般客气,可也不至于不尊重,而是有点……好奇?恩,是好奇,而且好奇之中似乎还透着一丝惊奇。 “那是从前在群芳楼里取的……艺名。”恩,说“艺名”比“花名”好听些。 “啧啧啧——”樊於期着实惊讶,“看来有眼不识泰山的是在下才是,竟然不知道姑娘就是那个被夏太后奉为座上宾的海棠姑娘!听闻姑娘花容月貌,机智聪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额,会用这么多四字成语,想来这樊於期还是有点学问的哈。 384.第384章 多此一举 “哪里哪里——”李妍兮赶紧拿出群芳楼的那一套来应酬,“樊将军一席话,实在是折煞人了,承蒙各位公子抬爱,妍兮才能在群芳楼站稳脚跟,不至于饿死!” “哈哈,姑娘说笑了——”吕离哈哈笑道。 “只是,吕公子也认识樊将军吗?”方才,看到樊於期在这里,吕离似乎挺惊讶的。 “自然认识!”吕离不假思索道,“昨天晚上才在我们府上见过樊将军呢,怎么会不认识!” 樊於期脸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过一丝尴尬,然而,李妍兮还是看到了他的不自在,心中不觉更有了七八分怀疑,只是不知自己到底在怀疑什么。正想着该如何开口问出些话来,樊於期倒多此一举地解释了:“昨天末将收到上将军的信,有些粮草调配的事要向丞相禀报,因此连夜赶去丞相府。” 呵呵,虽然她也不是很清楚秦**事上的程序,可是樊於期的话还是存在几个疑点:第一,她并没有问什么,就算吕离昨天晚上在丞相府见过樊於期,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樊於期的解释为何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第二,如果王翦真的有什么粮草调配的事要向吕不韦禀报,他的信函不是有军用通道可以快速直接地送到丞相府吗?为什么要先写信给樊於期,然后再由樊於期去向吕不韦禀报?如此,不是更慢,安全性也更低了吗? 再看看樊於期,眼神闪烁,脸色有些异样,俨然心中甚不自在。 直觉告诉她,樊於期和吕不韦之间,一定有什么阴谋! 再想想近来吕不韦手头上操持的这几件事之中,也就让成蛟带兵攻打赵国是件大事了,偏偏这樊於期还是个秦军将领…… 忘了,看过的书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或者说连自己有没有看过关于樊於期的记载都忘了,哎,这时候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拿出来上网搜一搜,呜呜…… “姑娘?”吕离吧啦吧啦地说了好久才发现李妍兮似乎根本就没在听,于是忍不住唤道。 “啊——”李妍兮慌忙回过神来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因夏太后薨逝,我心里难过,方才没有听到公子在说什么……” 看到李妍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樊於期不觉放心了许多,原本他还担心李妍兮若是真如传说中那般聪明,会发现什么呢——毕竟,这海棠姑娘和成蛟关系匪浅啊! 吕离善解人意道:“在下知道夏太后待海棠姑娘不薄,想必姑娘此刻心中一定很难过吧?” “是啊——一”李妍兮忙作势挤出几滴泪水来,“想到夏太后过世后长安君就失去了依靠,我就……我这心中,就一阵难过……”说着,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愁容,偷偷瞟了一眼樊於期,果然他脸色又有些异样。 看来,这樊於期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啊,一点小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果然从小就看电视剧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还知道这世界上有种职业叫“演员”,有种东西叫“演技”。 385.第385章 在劫难逃 和吕离、樊於期离开后,李妍兮便去了一趟长安君府,府中无人,只有几个看门的小子在门房偷懒,对他们来说,难得主人们都不在府上,这种时候自然是偷懒的好时光。 看到李妍兮走上石阶,一个眼尖的小子连忙示意其他人规矩些,几个人忙迎了上来:“妍兮姑娘——”他们自然知道李妍兮是长安君府的贵客,因此都争着来巴结。 “长安君和夫人……都不在府上吧?”虽然知道答案是一定的,可是她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来了。 “长安君和夫人都到芷阳宫去了——” 哎,那是自然的咯! 李妍兮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不知为何,碰见樊於期后,原本就笼罩在她心头的阴翳更浓了,说实话,心情不好倒不是因为夏太后死了,因为人总是会死的嘛,再说了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因此虽然珍惜生命,可是对死亡却似乎看得更开了。 她心中担心的是成蛟,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成蛟领兵攻赵,虽然很多细节都记不起来了,可是她知道这次攻赵是吕不韦的阴谋,吕不韦想陷成蛟于死地! 然而,成蛟什么都不知道,还兴冲冲地期盼着自己能够上一次战场,能够真的立下大功让他亲爱的王兄刮目相看,殊不知,这是他的劫难,而他,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吗? 原本她是想让夏太后阻止成蛟攻打赵国,就算真的要透露自己的离奇经历,要泄露天际,她也要说服夏太后阻止成蛟攻打赵国!谁知,因为昨天的一个迟疑而错失良机,今天,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也许,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吗? 她真的,算不过命运,都不过历史,救不了任何人吗? “妍儿!” 李妍兮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只见茗瑶站在自己身边。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看了看四周,还没到家,这是在街上呢。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茗瑶自然察觉出了李妍兮情绪低落,忙关切道,“我知道你很伤心,毕竟夏太后还是蛮疼爱你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哎呀,不要和我说这些陈词滥调!”李妍兮不觉豁朗道,“我没事的啦!你不需要安慰我。” 额,茗瑶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原来,茗瑶是去铭燕楼找高渐离了,眼见着午时将近便打算回去给李妍兮做午饭,谁知才走了半条街就看到李妍兮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看到她们就在铭燕楼附近,李妍兮便提议去铭燕楼吃午饭,顺便瞧瞧高渐离,于是两人便往铭燕楼而去。 走近铭燕楼,便见到一个漂亮的女子高兴地迎了上来,看着李妍兮兴奋道:“妍兮姑娘,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老板的女儿云苓姑娘,上次看到李妍兮三言两语便让熊鸣乖乖离开,后来也没再来找高渐离的麻烦,云苓对李妍兮的敬仰真的是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一直惦记着要去真如居看李妍兮,可惜未能成行。 386.第386章 有客远来 今儿看到李妍兮不请自来,云苓高兴得不了,连忙将李妍兮引到后面的雅座里,好酒好菜地款待,三个女人便坐下来一起开开心心地吃午饭。 这云苓也是个率性的女子,一点都不做作忸怩,和茗瑶一起给李妍兮讲了许多燕国的趣事,李妍兮笑的时候,她也在咧着嘴跟着呵呵呵地笑,而且酒量也不错,李妍兮喝了一口就龇牙咧嘴的烈酒,她竟然喝了两杯还面不改色。果然是北方人啊,连女人也比南方的女人爽快多了。 边说笑边吃饭,直到快吃完了李妍兮才记得自己方才可是为了见高渐离才来的,于是忙问:“高大哥呢?” 许是怕云苓误会,李妍兮忙又道:“我挺久没见到高大哥了,今天正好在铭燕楼附近经过,因此顺便来见他一面。” 云苓却不在意,笑吟吟道:“高大哥刚刚出城了——” “出城了?”茗瑶也疑惑道,“方才我才见到他呢!” “他方才送你出去后便出门了——”云苓神秘兮兮地笑道,“去迎接燕国来的远客!” 哦?有人从燕国来? 既然高渐离还要亲自出城去迎接,想必这远客和高渐离一定是交情匪浅喽? “是谁?”茗瑶也好奇道。 谁知,云苓却有意吊茗瑶的胃口,笑嘻嘻地看着她,挤眉弄眼道:“嘻嘻,待会儿你见到了自然就知道啦!” “我认识吗?”茗瑶偏着头思索着,“可是,我来秦国多年了,在燕国认识的人不多啊——啊——不会吧?” 茗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真、真的是他……吗?” “哦——”云苓笑吟吟地看着她,挤眉弄眼道,“是谁?茗瑶姐姐知道是谁吗?” 李妍兮早已从茗瑶的表情里猜到了这远客会是谁,于是笑着打趣道:“茗瑶姐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是胡乱猜,猜错了可就丢人了!” 茗瑶唰地红了脸,佯怒捶了李妍兮一群:“臭丫头,尽会打趣我!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嘛……”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问?”李妍兮笑道,“若是我,可要郑重其事地问——请问云苓姑娘,这燕国来的远客,可是荆轲?” “回妍兮姑娘的话,正是——”云苓煞有介事地行了个礼,和李妍兮挤眉弄眼道。 “你们——”茗瑶恼羞成怒,“你们两个臭丫头,竟敢取笑我。” “不敢不敢——” “小女子不敢——” “哈哈哈……” 一番笑闹之后,李妍兮才正经问道:“荆轲大哥为何又回秦国来了?” 云苓故意暧昧地看着茗瑶:“谁知道呢——说不定这里有什么让他魂牵梦萦的东西呢——”话未说完,云苓赶紧往李妍兮身后躲去,“啊,我可不是说你哦,难道你承认自己是东西吗?” “我……”茗瑶又羞又急,忍不住跺脚道,“我才不是东西呢!” “哈哈哈……”李妍兮和云苓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们、你们是在太可恶了!”茗瑶气急败坏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要砸过去,吓得云苓连忙求饶。 这一刻,茗瑶身上那股干脆利落的英气早已不知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十足娇羞的女儿神态,李妍兮可是很少看到茗瑶这副又羞又急的模样,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啊,竟然还能让人性情大变…… 387.第387章 信以为真 原本是打算吃完午饭就回真如居的,听说荆轲要来,李妍兮和茗瑶自然要留在铭燕楼等啦。起初,茗瑶还装模装样地说自己要回家去,谁知李妍兮便笑道:“那也好,茗瑶姐姐就顺路去买条鱼吧,我晚上要做水煮活鱼。” “……”茗瑶额上三条黑线,“……额,我想了想,还是待会儿和你一起回去吧……” 李妍兮忍着笑:“哎呀,我和荆轲大哥久别重逢,还有许多话要说呢,估计要天黑才能回去,你不先回去做晚饭吗?” “什么久别重逢?你们根本就没见过好嘛!”是啊,上次荆轲约好了要来真如居见李妍兮的,谁知却出了那件意外。 “只是没有正式拜访,可是见过面的好嘛!”李妍兮故意皱着眉可怜兮兮道,“再说了,这么久没见到他,我还想问问他离开秦国后的事儿呢,而且,我还有许多话要和他说……” 茗瑶瞪大了眼睛:“你和荆轲大哥……一点都不熟……哪来那么多话……” “我要和他说,他离开后,有一个人天天想他——哈哈哈——” “你——你们又笑我——真是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房中又是一阵笑闹,果然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正说笑着,高渐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啊,高大哥——”李妍兮高兴地迎上去,可是瞅了瞅他的身后,并没有荆轲的人影,“咦,荆轲大哥呢?” 高渐离微微一怔:“什、什么大哥?” “你不是出城去接荆轲大哥了吗?”李妍兮疑惑道,“怎么?没有接到他吗?” “我、我……”高渐离瞟了云苓一眼,“我没有出城啊……怎么?有人出城了吗?” “是我骗茗瑶姐姐的啦!”云苓忙道,“我故意骗她说荆轲大哥从燕国来了,谁知,茗瑶姐姐就信以为真了,呵呵……” 茗瑶登时红了脸,狠狠地等了云苓一眼:“谁信以为真了!是妍儿信以为真好嘛!” “好,好——”李妍兮心中明白,却也顺势装起糊涂来,“是我信以为真,是我信以为真!我还以为荆轲大哥真的来了呢,害某人……啊,还我白高兴了一场!云苓——” 说着,转身慢慢地走向云苓,狞笑道:“你这个臭丫头,竟然捉弄我们——茗瑶姐姐,哈哈,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不要啊——”云苓慌忙求饶,“饶过我这一次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呵呵,向我求饶可没啥用处,你伤害了我们——茗瑶姐姐脆弱的心灵,得她愿意原谅你才可以……” “茗瑶姐姐我错了——”云苓忙跑到茗瑶身后,拿茗瑶的身躯挡住李妍兮的“魔爪”。 “好啦好啦,你们别闹了——”茗瑶果然泄气了许多,不觉拧眉道,“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捉弄人,这算什么啊!”说着便气呼呼地走了。 看样子,她是真的、真的生气了,哦不,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伤心,巨大的希望引起巨大的失望,巨大的失望过后的伤心,哎,可怜的孩子…… 李妍兮无奈地看了云苓一眼:“看你惹出来的乱子!好吧,我去安慰一下她,希望她不会伤心——”说着便跟在茗瑶身后出门去了。 388.第388章 无依无靠 这里,房中只剩下云苓和高渐离。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不能告诉她们……”云苓怯怯地低声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想让茗瑶姐姐高兴一下……” 高渐离并不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下去,然后若无其事道:“你如何开这种玩笑惹茗瑶伤心?” 云苓低着头,一幅追悔莫及的模样:“我也没想到……我、我是想让茗瑶姐姐高兴一下的……” “算了——”高渐离淡淡道,“这丫头素来好脾气,就算生气也不会很久,只是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知道了嘛?” “嗯……”云苓温婉柔顺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小心……说话的……” “没事了。”高渐离笑了笑,“下次注意些便好。” 说着,两人便互递了个颜色,先后出房间去了。 ※※※ 因为夏太后的葬礼,攻打赵国的事自然而然往后顺延了,李妍兮虽暂时松了一口气,然而正日想的都是该如何阻止成蛟领兵攻赵。 国丧期间,因为各种繁文缛节,成蛟几乎天天都要在芷阳宫里守灵,再加上成蛟本就孝顺,夏太后过世后他几乎是天天哭,而且是真心实意的哭,因此估计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出芷阳宫,李妍兮自然也见不到他了。 然而幸好这段时间不用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所以李妍兮只能抓紧时间想对策了。国丧过后,一切渐渐恢复正常,成蛟也回到府中,李妍兮去他府上见了他一面,见他身体消瘦了许多,比人家减肥半年的效果还好,真是让人艳羡。 他精神倒也还好,只是说起夏太后的时候就脸色哀戚,言语之中多有哀声,念起夏太后对他的疼爱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又说起夏太后一死他就无依无靠了。 李妍兮忙安慰他道:“你说什么混话呢?!什么无依无靠,你不是还有你王兄吗?他可是你的同胞兄弟,不像我,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才真的是无依无靠呢……” 说着就佯装伤心,成蛟怕自己的话会惹她伤心,反倒安慰起她来。正说着,一个小子通报说夫人来了,成蛟微微蹙眉,似有不悦道:“让她进来!” 韩嫣带着一个侍女进来了:“这几天,夫君吃的少,臣妾怕夫君身子撑不住,因此派人熬了参汤,希望夫君好歹喝一口,不要伤了身子才好。” 成蛟淡淡道:“放下吧——” 韩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那,臣妾就告辞了——”说着,转身向李妍兮微微一福身,若有似无地淡淡一笑。 和初次见面时的冷淡比起来,这韩嫣对李妍兮的态度似乎好了些,可是神色之间依然有一丝冷漠,似乎仍有芥蒂。 “慢着——”李妍兮忙叫住她。 韩嫣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额……”李妍兮看了成蛟一眼,“夫人既然来了,就坐下和我们说说话吧。” 韩嫣默默地看了成蛟一眼,成蛟端着杯子轻描淡写地喝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韩嫣眼中有一丝失落,樱唇微启正想说什么,李妍兮忙道:“你们夫妻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本就该多聚聚!” 成蛟不觉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李妍兮…… 389.第389章 一对璧人 成蛟不觉惊讶地看着李妍兮,韩嫣也疑惑地看着李妍兮,李妍兮心中哀戚——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若是他们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夫妻的是什么命运,还会这般为了一些小事闹别扭吗? “姑娘这话……何意?”韩嫣怔道。 李妍兮不觉轻笑:“呀,瞧我又失礼了,说话也不知道好好说,让长安君和夫人产生歧义了。我的意思是说,长安君估计很快就会领兵攻赵,若是出了函谷关,战争局势变幻莫测,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依我看啊,长安君此去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了,你们新婚燕尔的,正该多在一起才是,谁知很快就要分隔两地,所以说啊,趁着现在还能在一起,就该多呆着,多说说话才好!” 韩嫣不觉微微红了脸。 成蛟拧眉道:“姑娘真会说笑!” “我哪里是说笑了!”李妍兮起身挽着韩嫣的手臂,将她领到成蛟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仔细端详着他们,笑吟吟道,“真是一对璧人!依我看啊,长安君还是不要去攻打什么赵国了,娇妻在侧,正该好好陪陪夫人才是,怎么可以放下夫人去攻打什么赵国……” 韩嫣的脸更红了,低着头娇羞不语,成蛟却不悦了:“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家国为重,怎么可以为儿女私情而不顾国家大事?成蛟身为王族子弟,享受着秦国给予的荣耀和富贵,怎么可以不思报国?若是儿女情长,只怕……” “好啦好啦——”李妍兮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不要和我说这种大道理,要讲道理啊,我比你还懂,我可以给你讲上一个时辰!” 韩嫣惊讶地看着李妍兮,俨然是因为李妍兮竟然敢“无礼”地打断成蛟的话,哦不,应该说是因为李妍兮竟然敢质疑男人的权威。 “你方才那些屁话,不是从前我和你讲过的道理吗?你倒好,现学现用,反过来糊弄我了?”李妍兮打趣他道,“告诉你吧,若是要和我辩论,你可辩不过我的!” “我知道姑娘伶牙俐齿……” “得了,这种马屁话我也不想听,我是不是真的伶牙俐齿,我自己知道!”李妍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么久没见,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只是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夏太后,所以今天才要来和你说——” “哦?”成蛟眼中有一丝兴奋,“你、你梦到祖母太后了?!” 为什么?为什么祖母太后薨了这么久,魂魄都不曾入他的梦,却先去找李妍兮,让李妍兮梦到她了?! 不知为何,成蛟竟然有点吃醋感觉,哼,祖母太后,到底我才是你的亲孙子啊!你如何不来看我,倒去看妍兮姑娘了? “额哼——”李妍兮清了清喉咙,坐直了身子道,“夏太后托我转告你一件事——” 一听是夏太后托李妍兮转告的事,成蛟和韩嫣忙坐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孙儿谨听祖母太后教诲——” 李妍兮心中偷笑,脸色依然严肃:“夏太后让我告诉你——前方高能,注意躲避。” “额……” 390.第390章 前方高能 成蛟和韩嫣都一头雾水地看着李妍兮,半响,成蛟才低声道:“成蛟愚钝,不知、不知祖母太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忽悠人虽然很好玩,心中虽然笑抽了,只是李妍兮仍然努力表现演技:“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此话何意,因此便问了太后,太后也没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 说着故意停了下来,拧眉看着成蛟。 “祖母太后说了什么?!”成蛟果然又兴奋又心颤。 “太后说,攻赵之行,成蛟决不可往。” 成蛟怔住了,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转而又拧眉质疑李妍兮的话:“祖母太后,她……真的这样说?” “这种事我还能瞎编不成?!”李妍兮佯怒跳脚道,“什么前方高能,注意躲避,这种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若非太后亲自说明,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成蛟慌忙道,“成蛟如何敢质疑祖母太后的话?只是、只是怕姑娘听错了……” 李妍兮不悦地拧眉道:“反正,太后之意,我已经传达给你了,信不信由你!” 一旁,韩嫣静静地听着,心中虽也有一丝疑惑,只是脸上并无任何异样。 “只是……”成蛟似乎心有不甘,“我记得祖母太后临终前那个晚上,我去看她,她还说……让我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争取、争取为秦国效力……” 额…… “既然如此,太后又为何要托梦给我?!”李妍兮也忙道,“到底太后是如何和你说的,我不知道,我只只道既然太后托梦给我了,那么,无论如何我都得把太后的意思告诉你,这样,我才不负太后所托。至于你信不信,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成蛟皱眉道,“姑娘此话……也有道理。” “臣妾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说……”韩嫣低声道。 成蛟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韩嫣眼中难免有些失落,李妍兮忙道:“夫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多听听别人的意见,终归是好的!”说着看了成蛟一眼,成蛟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窗外,假装没看见。 “那,臣妾就说了——”韩嫣淡淡地瞟了成蛟一眼,然后望向李妍兮,然而那话显然又是想说给成蛟听的,“依臣妾之间,自然是该以太后最后的意思为准。太后仙去之后,竟还记挂着此事,不忘给姑娘托梦,如此就说明了,太后心中纠结……” “嗯,太后心中着实记挂……既然太后放下不下这件事才给姑娘托梦的,那么,就当遵从太后的意思,否则,太后心中定然不安……”韩嫣怕自己的话会冒犯了死者,因此忙住口了,只定定地看着李妍兮。 李妍兮心中欢喜,连忙点头道:“夫人说的太对了!难怪我在梦中见到太后,太后一脸忧虑,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太后还哭着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成蛟……额,还有夫人,太后让我感谢夫人,希望夫人好好照顾成蛟呵呵呵……” 391.第391章 心有不甘 成蛟脸色虽还有不悦,可是听到李妍兮提起夏太后,也不敢辩驳,只默默地听着,李妍兮看了他一眼忙道:“太后之意,我已经传达给你了,至于你听不听太后的话,那是长安君的事了!可怜太后一生最疼爱你,死后还记挂着你的事,若是你让太后失望了……” 说着便住了口,然而李妍兮相信接下来的话她不说,成蛟也该明白了——若是你不听太后的话,太后会死不瞑目的! 成蛟脸色微变,和方才的哀戚比起来,此时他心中更多的是失望,是不能去领兵征战驰骋疆场的失望。 他叹了一口气,哀哀道:“成蛟身为男儿,竟然不能为国效力,如何甘心……” “看来长安君并没有领会太后的意思!”李妍兮忙道,“太后并非说你此生都不能从军,只是说攻赵之事多有变数,你不能前去。” “太后她如何知道会有变数?”成蛟忍不住皱眉,忽然想起他初提此事李妍兮的反对,“是不是你、你和祖母太后说了什么?” “啊——”李妍兮心中一惊,只怪自己又多话了,于是只得努力圆谎,“我并没有和太后说什么,是太后……请人来占卜,说、说是你今年出行不利,所以太后就和我透露出不想让你去赵国的念头……” “你胡说!”成蛟拧眉道,“我明明记得祖母太后就临终前那天晚上还殷殷叮嘱我,让我好好辅佐王兄,到了前线后要多向王翦上将军学习……” “所以说,太后心中有所犹豫嘛!”每次她面有怒色,成蛟便不敢多话,因此李妍兮故意生气道,“正因为太后心中犹豫,所以才要托梦给我,告诉我她最后的意思,反正我还是那句话,该说的我都说了,也把太后的意思告诉你了,所以我也算对得起太后了,至于听不听,那是你的事——” 哼,我对得起太后,若是你不听,就对不起她了! 成蛟虽然心有不甘,可是还是不敢质疑夏太后托梦之事,低声道:“祖母太后的话,成蛟不敢不听,只是王兄和吕丞相都已经决定了……” “放心吧!”李妍兮忙道,“秦王那里,我自会去说!” 什么?她、她要去和王兄说? “你……如何去说?王兄他很忙,若是不肯见你……” “呵呵,此事关系到他唯一的王弟,他无论如何都会见我吧?”李妍兮故意笑吟吟道,“你王兄素来不是都很疼爱你的吗?” 成蛟高兴起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王兄?只是……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可以帮王兄……” “不可以!”李妍兮瞪了他一眼,“这是夏太后的意思,你难道还在怀疑我的话吗?!” “哪里哪里——”成蛟慌道,“成蛟一定听从祖母太后的意思。” 看到李妍兮终于成功说服了成蛟,一直坐在一旁不敢插嘴的韩嫣也不觉露出了微笑,不知为何,一听到成蛟要去从军,她心中就觉得不安,这下可好了,成蛟可以不去攻赵了…… 392.第392章 出水芙蓉 从长安君府离开之后,李妍兮便往章台宫而去,说实话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保证嬴政一定会见她,可是她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嬴政似乎对她颇有好感,因此应该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到了章台宫外禀明来意,看门的侍卫连忙进去回报,不一会儿赵高匆忙赶来:“妍兮姑娘来了,君上让奴才亲自出来迎接,姑娘里面请——” “呵呵,不敢劳烦赵大哥——”她一直叫赵高赵大哥,这么尊敬的称呼让赵高心中欢喜,正因如此,在章台宫住着的那些日子,赵高对李妍兮挺好的。 李妍兮早已想好了说辞,一定不能让嬴政察觉出自己是为了成蛟而来,否则嬴政万一心中不爽快,到时候若是适得其反那就不好了。 到了章台宫,因嬴政正在接见大臣处理国事,所以赵高便将李妍兮带到小书房里等着,果不其然,蒙恬也在小书房里。 一见到李妍兮,蒙恬便站起身来笑着和李妍兮打招呼,许久不见蒙恬,李妍兮觉得他似乎变得更黑了,站在阳光下俨然一块闪闪发光的黑炭。 “好久不见,蒙恬大哥还好吧?” “多谢姑娘关心。难得今天姑娘能进宫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见君上?” “额……”李妍兮故意怔愣着,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好久没见到君上了……所以想来看看……” 看到赵高掩着嘴笑得很暧昧的样子,李妍兮知道目的达到,忙继续演下去,一个劲地摇头,惊慌失措道:“你、你们别误会,我就是、就是……夏太后过世后我、我也没来看看君上……” 蒙恬淡淡一笑:“君上若是知道姑娘如此记挂,一定会很高兴得。” “呵呵呵……”李妍兮干笑道,“我还怕、怕君上不肯见我呢。” “怎么会呢!君上经常想起姑……娘……呢……”赵高的声音在见到门口的嬴政时变得很低,顺着他的眼光,李妍兮也看到了笑吟吟站在门口的嬴政。 赵高忙一脸苦笑地迎上去:“君上,您什、什么时候来的?” “小高子,说我什么坏话呢?”嬴政打趣道。 “哪里哪里,奴才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说君上半句不是!”赵高慌忙举手盟誓,“奴才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好啦——”嬴政哈哈笑道,“唬你的呢,看你吓成这个样子,你若是真敢对本王不敬,本王还会留你在身边吗?” “是、是——”赵高不迭地点头哈腰。 李妍兮早已站得毕恭毕敬,嬴政走到她面前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她,只见她一袭白衣,不施粉黛,身上也没有任何首饰,看起来清雅如出水芙蓉。 嬴政眼中的笑意不觉深了,笑吟吟道:“妍兮姑娘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妍兮见过君上——”李妍兮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好久没见,这嬴政看起来依然那么……额,让人畏怯啊…… 怎么回事,心跳又加快了,噗噗地乱跳,好像要从喉咙蹦出来似的,明明嬴政长得帅气逼人,帅得天理难容地动山摇的啊,可是为什么每次见到他她都会紧张? 393.第393章 邻家少年 真是的,搞得好像嬴政是一头噬人的恶魔似的,明明人家是高大帅气的长腿欧巴嘛,哎,都怪那些历史书啦,给嬴政贴上了暴虐无/道的标签,让她对嬴政的印象一直定型在坏人圈子里…… 嬴政早已入座,边喝着赵高递过来的茶边道:“姑娘无需客气,做啊——蒙恬你也坐——” 李妍兮小心翼翼地入座,小心翼翼地拿捏表情:“多谢君上——” 哎,之前在章台宫和他相处过一段日子,原本已经不再怕他,把他当成邻家少年了,可是这么久没见,当初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亲切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久违的畏怯和生疏,与她相处过的英姿勃发的少年嬴政又变成了历史书上残暴无道的秦始皇。 “姑娘今天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嬴政笑道。 “啊——”李妍兮忙巧笑倩兮道,“难道非得有什么事才能来求见君上吗?妍兮知道君上日理万机,国事繁忙,所以不敢随便来打搅,只是许久不见,心中有点挂念,所以就来了……” “啊——我的意思是说,夏太后薨了这么久了,我、我也没有进宫来拜望一下君上,枉费了夏太后对妍兮的恩情。所以,今儿就来看看君上和成蛟了……” “哦?”嬴政嘴角微微一扬,“你去看过成蛟了?” “额,是……”李妍兮尴尬地笑了笑,“我刚看过了长安君才来……” 惨了,又疏忽了一次,她忘了按照礼数来说,如果真的是要为夏太后的死表示哀悼的话,她应该先拜见嬴政,然后才能拜见长安君的。 妈/的,这该死的礼教,这些古人怎么这么多规矩啊,呜呜呜…… “请君上恕罪——”李妍兮忙道。 嬴政笑了笑:“哈哈,这种小事,恕什么罪,我知道你和成蛟素来交好,再说了,祖母太后过世后他整日伤心,你能去看看他,安慰他几句也好,免得本王担心。” “多谢君上不怪罪妍兮——” “姑娘能来本王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呢——”嬴政听似无意实则有心地笑了笑。 “是啊,方才听说姑娘来了,君上高兴得……不得了……”在嬴政的瞪视下,赵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奴才又……没胡说……” 蒙恬强忍着笑,嬴政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实话,若是姑娘不来,本王也正想着派人去请姑娘进宫来见上一面呢,所以方才听说姑娘来了,本王才、才觉得意外,呵呵……” “哦?”李妍兮忙道,“君上要见妍兮,可是有什么事?” “啊——”嬴政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祖母太后临终前提到了姑娘,让、让本王多多照顾妍兮姑娘。” “太后她老人家……真的这样说?”李妍兮心中不觉泛起一丝感动。 嬴政点了点头:“正是——” 李妍兮不觉红了眼眶,低着头拭泪,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多谢太后的厚爱,难怪太后会托梦给妍兮……” “哦?”嬴政果然好奇道,“祖母太后给姑娘托梦了?” 394.第394章 守陵三年 “正是——”李妍兮低着头哀哀戚戚道,“昨天晚上,妍兮梦到太后了,而且,太后在梦中有一事相托,因此事重大,所以妍兮只得赶紧进宫来向君上禀报。” “哦?祖母太后她……托你什么事?” “太后说,她曾经和君上说过要她的陵墓要选在杜东,还说什么‘东望吾子,西望吾夫’,是不是有这种事?” 嬴政心中惊讶,点头道:“祖母太后临终前,曾经和我这么说过。” 李妍兮不觉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书上记载的是真的。 “太后在梦中说,她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把陵墓选在杜东,可是在那里动土开穴触了秦王室的风水,因此只怕接下来会有灾祸……” 嬴政脸色大变:“什么灾祸?” “君上不要担心,听我把话说完——”李妍兮忙道,“太后说,她在天之灵一定会护佑秦国,因此让君上不要担心。为了消灾弭祸,只需派个王族子弟去杜东为她守陵三年便可!” 嬴政不觉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只要派人去守陵就可以?” “是——”李妍兮点头道,“只要派人去替太后守陵三年,这场灾祸便可以消弭。” 嬴政点了点头,拧眉沉思,似乎是在想着要派谁去。 李妍兮见自己的诡计得逞了,忙又道:“太后还说,这派去守陵的王族子弟和她的关系越亲越好,依妍兮之见,和太后关系最亲的就是君上和长安君了,君上日理万机,应以国事为重,因此,这守陵之人嘛……” “你是说,让成蛟去?”嬴政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不是我的意思——”李妍兮忙道,“既然太后这么说了,那么,这也许是太后的意思呢?” “只是,成蛟他……愿意去吗?”嬴政微微拧眉。 “若是君上一道令下,长安君自然不敢说不去——”李妍兮笑道,“只是,依我之见,根本无需君上下令,只要君上如此一提,长安君一定愿意去的——” “何以见得?”嬴政不以为然道。 “长安君心地纯良,忠正耿直,而且,夏太后那么疼爱长安君,能够替夏太后守陵三年,尽一尽自己的孝心,长安君一定愿意去的!” 嬴政不觉轻笑:“你倒是很了解成蛟啊!” 李妍兮笑了笑:“妍兮与长安君只不过是几年的朋友,而君上和长安君却是十几年的兄弟,想必,君上一定比妍兮更了解长安君才是!” 嬴政笑道:“哈哈哈,姑娘说的是,只要本王一说,成蛟一定会去的!” “那么,君上还是尽快和长安君说吧!”李妍兮忙道,“太后说了,事不宜迟,一定要赶紧安排人前去守陵,否则恐出大事。” “只是……本王已经决定让长安君随王翦一起东出函谷关攻打赵国了……” 这就是我要扯出死去的夏太后来演这出戏的原因啊! “所以说事不宜迟嘛!”李妍兮忙道,“太后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君上就更不能让成蛟去攻打赵国了!啊,不,我的意思是说如今成蛟的当务之急不是攻赵,而是守陵。” 395.第395章 达到目的 “君上但想,太后所说的恐出大事到底是什么事?谁都不知道。若是不赶紧让成蛟去守陵,若真出了什么大事那就不好了……”李妍兮故意眉头透拧得******一般,“而且,在攻赵之前,我们务必保证万无一失,若是这大事是指出征不利……啊,妍兮失言,望君上恕罪!”说着赶紧跪倒在地,盈盈一拜。 嬴政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姑娘的话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我就和成蛟说吧。小高子,派人去请长安君进宫来见——” “奴才遵命。”赵高连忙出去张罗了。 “君上明见。”李妍兮心中一阵得意的笑,哈哈,终于达到目的了,只要成蛟被派去给夏太后守陵,而且还是守陵三年,那么攻打赵国就不关成蛟什么事啦。 原本她是想说守陵七七四十九天或者九九八十一天的,可是想想这么短的时间,若是成蛟守陵的任务完成了而攻赵之战还没结束,那么他不是还有可能被派上战场吗?因此,她灵机一动,就说要守陵三年。 李妍兮啊李妍兮,你真是太聪明啦,哈哈哈…… 不一会儿,成蛟来了,听嬴政说完,成蛟虽然心中疑惑李妍兮在嬴政面前的说法和在自己面前的说法不一样,可是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无论如何,他还是相信李妍兮。 看到成蛟脸上淡淡的失落,嬴政忙道:“我知道你希望为秦国尽力,为王兄分忧,可是祖母太后的旨意不能违背,王兄答应你,三年后,我会让你跟着上将军学习领兵布阵,到时候,你也大了,王兄也更放心些。” 听到嬴政言语之间对自己的关切,这个“王兄控”又眉开眼笑了。 李妍兮也不觉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改变历史,可是至少此刻,她做到了不让成蛟领兵攻赵,接下来事情将如何进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成蛟打点了一些简单的行装便往杜东而去,知道成蛟要去杜东替夏太后守陵之后,韩夫人心中难免失落,可是又不敢抱怨什么。 想想也是,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很快就可以随军攻赵,若是可以在王翦手下磨练几年,将来说不定也能领军征战,立下功劳,在秦国站稳脚更,谁知秦王却又突然让成蛟去替夏太后守陵了,她心中认定了这又是赵太后和吕不韦搞的鬼,可是又不敢说什么。 韩嫣也难过了一番,虽然她也不希望成蛟上战场,可是没想到秦王却让成蛟去杜东替夏太后守陵,这下他们夫妻可要分离三年了呢,呜呜,那还不如让成蛟去攻赵呢,至少这一仗不会打三年那么久吧? 幸好这两个女人都不知道这是李妍兮在背后搞的鬼,否则,只怕要恨死李妍兮了呢! 李妍兮一路相送,执意要送成蛟到杜东,夏太后的陵墓已经修建好了,地面建筑有宫殿、有庭园,蔚为壮观。原本已经派了一百户人家安排在这里守陵,成蛟来了以后便在靠近夏太后陵寝的地方选了一座安静的庭院。 396.第396章 如实传达 安顿完毕后,成蛟便催着李妍兮回去,说是怕天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回去不安全。李妍兮却不急着走,说是要陪他说说话,把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李妍兮才无奈道:“说实话,长安君您怨我吗?” 额,听到她又是“长安君”,又是“您”的,成蛟就知道她又端起礼节来了。 “姑娘这是什么话?”成蛟忙道,“这是祖母太后的旨意,姑娘只不过是如实传达罢了,我为何要怨你呢?” 李妍兮自嘲地笑了笑:“长安君您也知道,我并没有如实传达……” “这是何意?” “夏太后托梦让人守陵之事,是我杜撰的。” 成蛟脸色微变,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 “那你也不怪我吗?”毕竟,成蛟可是很想去从军的啊。 “不怪你——”成蛟无奈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这么做,可是,我相信姑娘一定是为我好,再说了,姑娘是为了完成祖母太后梦中所托之事才帮我的。” 看到成蛟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李妍兮不绝赞赏地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你可记住了,我今天所做之事,都是为你好。我是绝对不会害你,从今以后,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不让你出什么事。” 听到李妍兮说得如此动情,成蛟心中压抑着的爱意又如泉水一般汨汨流淌,他满眼爱怜地望着李妍兮:“姑娘的心意,成蛟明白,成蛟一定不会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 额,这小子好像又误会了…… “长安君不要客气——”李妍兮忙道,“太后临终之前,我曾答应过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弟弟一般,所以,我一定会保护你。” 成蛟明白李妍兮的意思,难免有些窘迫,尴尬地笑了笑:“什么像弟弟一般,我比姑娘还大呢,呵呵呵。” 李妍兮笑了笑:“长安君记住了,这三年里,你在这里好好修身养性,往后只管博览群书,广结天下英才,谈经论道,习武健身,其他的事一概别管,知道吗?” 成蛟点了点头,虽然他的年纪比她大,可是有时候真的觉得她懂的道理比他多,见解深刻,看事透彻,不知为何,他心中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总觉得听她的话不会错。 “有一句话叫做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三年,你尽量把自己活成透明人,最好是让所有人都忘记你的存在,三年后,你必有一番作为,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会有……一番作为……”成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要过了这三年……你就……” 就怎么样,李妍兮忽然也不知道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改变历史,接下来的事将会如何进展,而成蛟,真的可以躲在杜东三年,然后安然度过此劫吗? “姑娘的话,成蛟明白了——”成蛟笑了笑,“只是,成蛟只想替王兄分忧,并没有丝毫的野心,也不想一飞冲天。” “我知道你不想一飞冲天,可是这不是有没有野心的问题,而是关系你生死存亡的……额,也没有那么严重啦,只是我希望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成蛟明白!” 397.第397章 不是坏人 和成蛟告辞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了,李妍兮只得吩咐车夫快点,好赶在关城门之前赶到城里,幸好茗瑶跟着来了,否则在这荒郊野外之地赶路,她还真有点怕怕的。 虽然临走之前成蛟执意要派两个侍卫护送她们,可是李妍兮还是拒绝了,一则觉得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二则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点不安,有点担心成蛟身边没有人保护的话会出事。 一路并无异样,李妍兮和茗瑶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城门遥遥在望,离关城门还有一段时间,看到赶得及,车夫也放慢了速度,好让马儿休息休息。 走着走着,忽然一个紧急刹车,李妍兮吓了一跳,茗瑶忙问道:“怎么了?” “方才……方才……”车夫似乎吓到了,“好像有一个黑影……闪过……” “这青天白日的,别吓唬人,姑娘胆子小,若是吓到了看你怎么办。”茗瑶忍不住喝道。 “小的没看错,真的、真的有人飘过……”那车夫嘀嘀咕咕的。 茗瑶不觉也多了个心,吩咐车夫加快赶路,自己也提高了警惕,不敢再和李妍兮说笑。 “放心吧,就是真的有人跟踪我们,也不会是坏人的。” 茗瑶吓了一跳:“妍儿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你早就知道有人跟踪我们了?” “呵呵……”李妍兮但笑不语。 其实,方才成蛟送她们出门的时候她就瞥见树林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虽然“唰”地就躲起来了,可是,她还是瞥见了他黑色的衣服。 一路上,她故意和茗瑶有说有笑,笑得那么大声,那么欢快,但是心中却是忐忑的,直到城门遥遥在望,她才放下心来,也才肯定,那个人不会对她们不利,相反的,也许是在暗中护送她们呢。 “不行——”茗瑶抓起手边的长剑一把掀开车帘,“我得到外面去坐着,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是被人盯上了……” “放心吧——”李妍兮一把将她拽进车厢里,“我打包票,这人一定不会害我们的,你想想啊,若是他想对我们不利的话,早就该下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我们都快进城了呢!” 想想也是…… “可是……”茗瑶迟疑道。 “不用可是!没有什么好可是的!”李妍兮笑吟吟道,“放心吧,你看,这不已经进城了——” 对哦,说着说着,已经进城了,茗瑶这才放下心来,吩咐车夫赶快回家,谁知,李妍兮却说要去铭燕楼。 “去铭燕楼做什么?我们不是昨天才去过的吗?” “去吃晚饭啊!”李妍兮笑道,“天都已经黑了,若是要回家去,还要等你做好晚饭,我早就饿死了!” “哼,你就不会帮我啊,两个人一起做晚饭的话,很快就可以做好了——”茗瑶撇撇嘴道。 “下车吧——”李妍兮吩咐车夫停车,然后先跳下车来,“这段路人多,马车挤不过去倒更慢,不如我们自己走过去,权当饭前散步,岂不更好。” 茗瑶也拿了剑跳下车和李妍兮一起走路,谁知,一路上李妍兮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398.第398章 误伤好人 “妍儿,你在找人吗?”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啦……” 茗瑶:“……那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客栈——”李妍兮笑了笑,“你知道这条街上有哪几家客栈是燕国人开的?” “你找燕国人开的客栈……做什么?”茗瑶不觉疑心道。 李妍兮神秘地笑了笑:“你想知道吗?” “想啊——”茗瑶立马好奇地凑上来。 “就不告诉你,哈哈哈……” “你这丫头——”茗瑶无奈地笑了,作势要打她,“你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一天不拿我寻开心就不自在了是不是?” “我错了我错了,茗瑶姐姐饶命——”李妍兮也作势求饶,一把搂住茗瑶的胳膊,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后面有人,应该就是城外跟着我们的人——” 茗瑶的后背微微一僵,心中讶异,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天啊,她这个习过武的人竟然被人跟了这么长一段路还不知道,而妍儿她,是怎么知道的? 李妍兮把头轻轻靠在茗瑶身上,脸上笑意盈盈,远远地看来,好像她正在撒娇:“因为,我有特异功能——” 茗瑶额上三天黑线:“……” 其实,那个人一路跟踪她们,进了城后依然跟着她们,李妍兮自然知道啦!而茗瑶之所以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的心,早已对有些人放松了警惕,而她自己却还不知道…… 远远看到铭燕楼,茗瑶忙拉着李妍兮疾步跑去,似乎只要进了铭燕楼就可以摆脱那个人的跟踪,她们就安全了似的。 看到她们进来,云苓姑娘自然高兴,忙招呼她们到昨天那包房里坐了,高渐离也进来了,云苓张罗了一桌饭菜,四个人坐着吃晚饭,李妍兮便状似无意地说了方才在城外被人跟踪的事,暗暗观察高渐离的表情。 “看来从今天开始得小心点了——”茗瑶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那跟踪者是什么人?虽然妍儿一直说他不会对我们不利,我却不以为然,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观望呢?若是发现我们就两个弱女子,说不定晚上就动手了呢!” 李妍兮拧着眉,也忧心忡忡地点头道:“茗瑶姐姐的话也有道理,这么说,今儿晚上我得设下一计,让那个跟踪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边说边目露凶光,“啪”地一声恶狠狠折断手中的筷子,高渐离吓了一跳:“姑娘想如何让他……死、死无葬身之地?” 李妍兮神秘兮兮地看了高渐离一眼:“这当然不能说,我自有办法!” 高渐离不觉焦急起来:“在未弄清楚那刺客的身份之前,我劝姑娘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若是误伤了好人,那岂不是……后悔莫及……” 李妍兮心中早已确信,却仍然装作很不开心的样子,“啪”地一声又折断了另一根筷子,得意洋洋道:“我有把握,一定不会误伤好人,若是好人,这会儿也该现身了——”说着转头望向窗外,大声道:“荆轲大哥,我劝你还是出来吧!” 399.第399章 是个麻烦 高渐离吓了一跳,连忙示意她不要声张:“姑娘你、你……乱喊些什么?” 云苓也吓了一跳,有点着急又有些谨慎地看着李妍兮,嚅嗫着唇想说什么,却又怕说错了话,干脆就不说了。 茗瑶怔怔地看着李妍兮,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妍兮得意洋洋地笑了,故意又大声喊道:“荆轲大哥——荆轲大哥——我说,你就赶紧出来吧——” 高渐离吓得不轻,恨不得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却又碍于男女之别,不敢做出这种无礼之举,云苓会意,连忙起身疾步走到李妍兮的座位上,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妍兮姑娘,你别乱喊——” “唔——”虽然被捂住了嘴巴,李妍兮还是唔唔唔地说道,“我都——知道了——放开我——我不喊了——” 云苓看了高渐离一眼,高渐离将信将疑地看着李妍兮:“你保证不再乱喊?” “我保证——”李妍兮边“唔唔唔”边朝高渐离点头。云苓这才放下手来,歉然道:“云苓失礼了,望姑娘恕罪!” 李妍兮笑了笑,拿起调羹来喝了一口汤,不无得意道:“瞧你们紧张成这个样子,这说明我没有猜错,怎么,荆轲大哥真的来秦国了?” 高渐离看了茗瑶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昨天为何还瞒着我们?”李妍兮也看了一眼茗瑶,撇撇嘴道,“还那样捉弄我茗瑶姐姐?怎么?很好玩吗?” 茗瑶果然面露不悦,恶狠狠地瞪了高渐离一眼,高渐离无奈地笑了笑:“实在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妍兮姑娘的眼,姑娘可知道,有时候女人太聪明,反倒是个麻烦吗?” “哦?”对这种男性沙文主义李妍兮自然是不以为然,撇撇嘴道,“如何就是个麻烦了?高大哥的意思是说我是个麻烦呢?还是说茗瑶姐姐——”说着纤纤细指指向茗瑶,“是个麻烦?” 高渐离原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看到李妍兮一再挖陷阱让他跳,只得苦笑道:“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姑娘伶牙俐齿,在下实在说不过姑娘,还是待荆兄来了再亲自和你说吧。”说着便起身,说要亲自去请荆轲来。 茗瑶疑惑地看向窗外:“荆大哥不是在外面吗?” “自然不在外面!”李妍兮笑道,“荆轲大哥乃光明磊落之人,岂会躲在窗外偷看人家吃饭?这里又不是有什么让他牵肠……额……”在茗瑶的瞪视下,她赶紧住了嘴。 “那你方才还……” “方才那是演技,难道你不懂吗?”李妍兮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荆大哥有没有在外面,我都得喊两嗓子,若是我不喊,你大哥和云苓姑娘会紧张嘛!” 云苓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又不得不佩服道:“妍兮姑娘果然聪明!” 李妍兮毫不谦虚地得意洋洋道:“那是——” 云苓和茗瑶四目相视,无奈地笑了笑,茗瑶假装生气地嗔道:“既然你知道那是荆轲大哥,那为何不早点说?害得我一路上担惊受怕的。” 400.第400章 特意感谢 李妍兮笑嘻嘻道:“嘿,若是告诉你那是荆轲大哥,你岂不当场跳下马车一路狂喊地奔上去了?那,荆轲大哥岂不暴露了……” “我……哪里会做那种傻事!” “哈哈,谁知道啊!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见到你朝思暮想的荆轲大哥,说不定你就会做那种傻事!” 茗瑶:“……” 云苓也趁机打趣她:“难得妍兮姑娘想得这么周到,否则茗瑶姐姐可要在人前丢脸了!” “死丫头,连你也打趣我!”说着便要起身,“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云苓忙起身从自己的座位上逃离,跑到李妍兮的长案边跪下,拿起长柄的铜勺来给李妍兮盛汤:“哎呀,你看这汤都凉了,别只顾着玩笑,赶紧喝点汤润润喉,待会儿荆大哥来了还得问他好多话呢!” 茗瑶红着脸站在旁边,看着云苓道:“要不要先吩咐人社案备饭菜?” “啊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就去——”说着云苓便要起身。 “我去我去——”话未说完便一溜烟跑出了,李妍兮和云苓会心地相视一笑。 不一会儿饭菜备好了,荆轲也来了。许是一路奔波,他晒得更黑了些,此外并无多大变化。 然而在茗瑶看来却不然,她觉得他的荆轲大哥黑了,瘦了,吃苦了,受委屈了,她心中自是心疼,只是不敢说什么,只双目含情地望着他,然而又怕被李妍兮和云苓嘲笑了去,连忙敛起眼中的柔情,正襟危坐起来。 彼此寒暄了一番,入了座,虽然之前在雪香茶楼算是见过一面了,但却不是正式的拜见,因此自然要行正式的见面礼。如此说来,也算是初次见面了,但是经过之前那些事,彼此心中早已视对方为朋友了,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李妍兮笑吟吟道:“荆轲大哥如何又回秦国来了?” “自然是特意来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的——”荆轲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说正经事,“那日阴差阳错身陷囹圄,若非姑娘想救,荆轲说不定已经死在吕不韦手中了。” “此刻可与我无干哦,是荆轲大哥福大命大——”李妍兮笑嘻嘻道,“就算我不救你,荆大哥也一定不会死在吕不韦手中的!” 荆轲不觉讶道:“哦?姑娘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有人会冲进廷尉的地牢里劫人的啊——”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茗瑶一眼,茗瑶急得满脸通红,连忙给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呜呜,因为这丫头说话不分场合,不分轻重,茗瑶实在是怕了她了! 荆轲也回头看了茗瑶一眼,茗瑶慌忙低下头,不敢承接他的视线,谁知荆轲却起身朝茗瑶深深一躬:“多谢茗瑶姑娘挂心——” 茗瑶慌忙起身还礼,语无伦次道:“客气……荆大哥客气了……茗瑶不敢当……” 看到茗瑶慌乱的模样,李妍兮和云苓捂着嘴偷笑,高渐离也满眼笑意地看着茗瑶,看到妹妹又激动又开心的样子,他自是欣慰,况且,他也希望荆轲此次回来可以和茗瑶修成正果…… 401.第401章 食不知味 李妍兮自然不相信荆轲冒着生命危险又折回秦国来,是真的为了特意来向她道谢的,这种话骗骗茗瑶这种十六七岁的小女生还可,想骗她李妍兮,可没那么简单。嘿嘿,若荆轲真的是特意回秦国向她道谢,为何到了秦国后却有意瞒着她们?! 她相信,荆轲此次返回秦国一定有其他的事要做——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太子丹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只是他们既然有心隐瞒,她也就不想多问了,反正,过些日子,她一定可以弄清楚的。 虽然不问,可是还是要刺探刺探的,就算不能刺探出荆轲此次到秦国来的具体任务,至少也要知道他是为什么事而来。因此,说笑一番后,李妍兮便故意拧着眉忧心忡忡道:“哎——说实话,我近来实在是食不知味,寐不安寝。” 果然,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好奇,荆轲疑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很大的心事啊,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说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想起这事,我就寝食难安。” “哦?是什么事?”云苓关切道。 “是关于长安君的事……”顿了顿,看到所有人都等着她说下去,尤其是荆轲,双目炯炯,她便悠悠道,“不知道你们可听说过吕不韦推荐长安君领兵攻赵之事?” 高渐离点了点头:“之前确曾听闻,只是长安君不是已经……” “对!”李妍兮点头道,“长安君已经被派去为夏太后守陵了,正因如此,我才寝食难安啊……” 荆轲脸色凝重,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姑娘的意思是……不希望长安君去替夏太后守陵?” “那是自然!”李妍兮皱眉道,“我与长安君是好朋友,当然希望他能大展宏图创功立业啦!眼看着长安君有这么好的机会,谁知道却突然被派去守陵了,你们说,这事蹊跷不蹊跷?” “姑娘所言甚是!”荆轲点头赞同,“这事实在是蹊跷,为何秦王要让长安君去替夏太后守陵?难道是怕长安君立下大功不成?” “就是——”李妍兮忙顺着他的话道,“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又是吕不韦从中搞鬼!” “搞……什么鬼?”高渐离也不知不觉表露出自己的关切。 ——嗯,想来高渐离和荆轲接下来要做的事果真和成蛟有关! “就是,额……据说原本吕不韦推荐长安君领兵攻赵,是为了讨夏太后的欢心,谁知这事还没办成太后就死了……” “薨了……”茗瑶纠正道。 “恩,夏太后薨了后,吕不韦就改变主意了,不知在秦王面前说了些什么,秦王竟然派长安君去替夏太后守陵了,你说,这吕不韦安的是什么心?” “可是……”荆轲毕竟是个成年人,思虑也周全,“吕不韦和赵太后,不是素来和夏太后不合的吗?若说他要讨华阳太后的欢心那还有些可能,可是他为何要讨夏太后的……欢心?” “额……那是因为……因为……” 402.第402章 好有道理 “那是因为……”李妍兮脑中飞快地转着风扇,“据说昌平君和昌文君渐渐得势,吕不韦和赵太后看不下去了,想联合夏太后制衡华阳太后啦,哎呀,这些宫闱内的事,别说你刚从燕国来的人不知道,就是我们这些天天呆在咸阳城里的人,也只能略知一二啦,你懂的。” 荆轲不觉被她说服了,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姑娘说的有理……” “不是我说的有理!”为了提高自己这番忽悠的可信度,李妍兮忙神秘兮兮道,“其实不瞒你们说,你们都知道的,之前我也常到夏太后那里走动,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赵太后和华阳太后嘛……呵呵,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们懂了吗?” “恩!” “懂了!” “姑娘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李妍兮心中得意,眼看着已经让把荆轲和高渐离渐渐地引到这个话题上,而且已经说到他们心坎上了,于是冷不防道:“荆大哥,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长安君离开杜东,重新被秦王委以领兵攻赵的重任?” 荆轲神色凝重,拧着眉恨恨道:“吕不韦那老东西!当初太子在秦国时,便是他……”说着,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失态了,连忙住了嘴,紧紧地握着拳头,脸上愤愤不平。 “就是!”李妍兮也忙附和道,“吕不韦那老不死的,之前处处为难太子丹,现在又来陷害成蛟,实在是太过分了!” 荆轲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平静下来:“罢了,罢了,人家是秦国的丞相,你我纵是不服,又能如何?” “话虽如此——”李妍兮幽幽道,“可是长安君待我不薄,从来都不曾看轻我,我还是希望能够帮他。” “姑娘你想如何帮他?”高渐离忍不住问道。 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时候,因此李妍兮决定暂且不说,等哪天再找个机会和荆轲单独说,便故意苦恼道:“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待我想想办法,若是我想到好的办法了,会让茗瑶去请荆轲大哥……来真如居商量的。” 茗瑶不觉又红了脸低头不语,荆轲却未发觉,点头道:“那好,若是有好主意,希望姑娘不吝赐教。” “好,等我想到好办法再和荆大哥说,只是,近来还有一事需要高大哥多加费心——” 高渐离忙道:“什么事?” “恩……”李妍兮沉吟道,“高大哥能否派个人盯着丞相府和樊於期?” “樊於期是谁?!”高渐离和荆轲不约而同道。 哎,想来这樊於期此时还是个无名小卒啊?谁知道他最后被历史记上一笔竟是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这些事,希望,她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吧! 可是,心里却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眼前不觉浮现出甘罗的模样,直觉告诉她,她的费尽心思也许只会是徒然。 李妍兮大略说了樊於期的模样,至于樊於期的住所和生活习性、与吕不韦到底是什么关系等等等等,只能让高渐离安排人去打听了…… 403.第403章 无从得知 回真如居的路上,茗瑶反常地话很多,一路上叽叽喳喳地,一改平日安静谨慎的模样,像个小姑娘般聒噪。李妍兮知道她这样兴奋是为哪般,便也什么也不说,只静静地听她讲,心中自有心事—— 原来,荆轲来秦国真的是为了成蛟,不知道太子丹给他们交代了什么任务,只不过依太子丹和成蛟的交情,大概是来帮他的。而对太子丹来说,所谓的“帮”,就是帮助成蛟建功立业、成就功名、更上一层楼。 更上一层楼…… 如今的成蛟已经是“长安君”了,又是秦王的弟弟,若是再上一层楼,那不就是…… 嗯,定是如此,她还记得太子丹回燕之日,她和成蛟去十里亭给他送行,他和成蛟说了那番意味深长的话。只怕,太子丹贼心不死,哦不,是野心不死,还想让成蛟得到更多。 从方才的言谈中可以看出荆轲对成蛟被发配到杜东守陵之事颇有不满,如此说来,荆轲的计划倒是和她背道而驰的喽?不行,她好不容易才让成蛟远离战场,可不能被荆轲和高渐离破坏了! 因此,方才在席上她心生一计,决定来个借刀杀人! 回到真如居,茗瑶便进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一阵翻寻,李妍兮好奇道:“茗瑶姐姐你在找什么?” “我、我……”茗瑶微微涨红了脸,“我在找前几天给兄长的那几件衣裳……” “啊,那个啊——”李妍兮笑道,“前几天高大哥来了,你不在家,我就帮你把那两件衣服包好,让他带走了。” “什么?!”茗瑶急得差点跳起来,“你给、给大哥了?” 嘻嘻,看她的样子,李妍兮恍然大悟,忍不住笑道:“是啊,你不是一直说那衣服是给高大哥做的嘛……” “……”茗瑶红着脸,欲哭无泪:“是、是……是给大哥做的……” 李妍兮回房去,站在窗边对着沉沉暗夜想了许久,很快便将接下来要做的事计划好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上床睡觉,一宿无话。 话说,高渐离依李妍兮之言安排了人暗中盯着丞相府,很快就看到樊於期多次出入丞相府,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夜深人静之时。 铭燕楼里。 听了高渐离的话,李妍兮不觉拧起了眉,看样子,这樊於期和吕不韦之间果然有什么猫腻。 “高大哥可查得出他们密谋些什么?” “这……”高渐离有些为难,“丞相府里没有我们的人,因此,他们在府中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们无从得知。” “没事——”李妍兮笑道,“就算无从得知,我也大概猜的他们搞的是什么鬼。” 荆轲也好奇道:“他们想做什么?” “其实,我与这樊於期倒有一面之缘……”说着便把自己在路上“撞到”樊於期的事说了,“……后来,我无意中听说这樊於期和吕不韦关系匪浅,据说当初就是吕不韦看他是个人才,因此在王翦面前举荐了他,让他当了个小将军,当然了,他跟着王翦也打过几次小胜仗,也不是不学无术之人。” 404.第404章 借刀杀人 “只是……据我所知,他这次从前方回来,好像是有什么事,整天和吕不韦密谋些什么……”李妍兮忧心忡忡道,“而且,我还知道,长安君这次被派到杜东去替夏太后守陵,就是他和吕不韦搞的鬼!” “什么?”高渐离耿直,听了李妍兮的话果然立马就愤愤然了,“真有其事?!” 荆轲倒谨慎些,疑道:“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额……这个你就别问啦,反正我有门路知道——再说了,那****到章台宫去,听宫里的人大概……呵呵,说了些什么,所以我就更加确信了。” 来了几日,荆轲也听说了李妍兮的事,因此听到她说这是她从宫中探来的消息,便也信了:“如此说来,这樊於期是吕不韦的人,我们也需防着点喽!” “那是自然!”李妍兮故意拧眉,“其实,据我所知,这樊於期还要继续陷害长安君,因此我们最好是——派人时刻盯着他,千万不能让他接近长安君……” 哎,也不知道这樊於期和吕不韦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只模糊记得史书上记载的事,好像成蛟出事和吕不韦有关,这其间好像还有个樊於期,为了救成蛟,她原本是想“借刀杀人”,让荆轲他们派人将樊於期咔擦掉的,以绝后患的。 可是,她总是想起甘罗之死,当初她很想救甘罗的,可是甘罗还是死了。如今,她想杀樊於期,就真的可以杀了樊於期吗?哎,只怕她无法违逆天意…… 如果她无法改变历史,那么,她现在为成蛟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也许最后成蛟真的会啊……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试一试,如果不去做,她便对不起成蛟,如果她已经努力了还是突然,那么,她才对得起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那么,就借刀杀人吧,借刀杀人吧…… 如果一切都是不可逆转的天意,那么,樊於期就可以逃过此劫了! 决心已定,她又一拧眉,脸色深沉,目露寒意:“而且,依我之见,为了救长安君,我们最好——咔擦——”说着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以防万一——” 高渐离一怔,因为第一从李妍兮口中听到要他们去杀人,他了解李妍兮,知道她素来善良,从不会滥杀无辜的,可是这次,她竟然让他们去“咔擦”掉一个人。 荆轲对她虽不是很了解,只不过也拧眉道:“这人真的……非杀不可吗?” “那是自然!”李妍兮不迭点头,虽然她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杀得了樊於期,“你不知道,都是这人给吕不韦出的馊主意,长安君才会被发配到杜东去给夏太后守陵,这人若是不死,就会继续陷害长安君的。” “只是——就算这人死了,吕不韦就不会陷害长安君了吗?”荆轲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根本,“依我之见,吕不韦才是关键,这人就算有坏心思,也只不过是投吕不韦所好而已。” 额,这荆轲是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吗?还懂得要看问题的本质啊。 405.第405章 一番美意 “好吧……”李妍兮低声道,“那无论如何,你们暂时派人盯着那樊於期,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伤害到成蛟。” “那是自然!”荆轲肃然道,“若是可以,我会亲自盯着他的!” 荆轲说到做到,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他便身体力行,自己肩负起跟踪樊於期的重任,几天下来,除了看到樊於期去了两次丞相府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发现。谁知,这日午后却看到樊於期驱车出城了,荆轲连忙跟了去。 出了城,只见樊於期快马往杜东的方向而去,荆轲怕被发觉,只能放慢了速度走马跟在后面,既怕跟丢了,又怕被发觉,只能时快时慢,若即若离。 看到樊於期竟然真的是往杜东而去,荆轲心中着急,想起李妍兮的话来,只怕樊於期会对成蛟不利,于是一路跟到了杜东,跟到了夏太后的陵墓群。 荆轲将马寄放在一户人家后便往成蛟的住处而去,那日/她跟着李妍兮和茗瑶来过,因此知道成蛟住在哪里,到了院落门外,果然看到樊於期方才骑的枣红色马屁。 荆轲便悄悄地绕道午后,蹭地爬上一棵大树,然后轻轻地落在院子里,绕了半圈,果然听到讲话声,是成蛟和樊於期,于是,他便悄悄地躲在暗处偷听—— “樊将军能来看望成蛟,成蛟真是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长安君客气了——”樊於期朗声道,“回咸阳之后就一直想去府上拜访,谁知恰逢夏太后薨逝,于是便耽搁了,转眼就过了这么久,没想到竟会在杜东相见——” 这时候只见小厮捧了茶上来,想来这樊於期刚来不久,成蛟让了茶,拱手道:“多谢樊将军关心——之前收到樊将军的信,我心中实在欢喜,只可惜中途生变,辜负了将军一番好意了!” “哪里哪里,生老病死乃天意,所谓天意难测,谁知道事情竟会变成这样——”樊於期一脸可惜道,“原本已经说好了要让长安君随军攻赵的,谁知道君上突然派您来守陵,这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成蛟微微一怔,忽然想起李妍兮曾叮嘱过他一定不要多话,于是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可是有人在君上面前说了什么?”樊於期拧眉道,“莫不是昌平君他们……” “没有——”成蛟摇了摇头,“是我想为祖母太后尽孝,所以自动请求来杜东守陵的——” “长安君真是……”樊於期痛心疾首道,“长安君的孝心自然是难能可贵,可是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却被……白白浪费了,实在是可惜!” 李妍兮说了,想要杀敌立功,以后有的是机会,因此成蛟虽然也觉得蛮可惜的,可是还是笑道:“成蛟知道将军在吕丞相面前替成蛟说了许多好话,难得吕丞相终于答应让成蛟领兵攻赵,虽然最后王兄定的主将是王翦,可是我还是感激不尽,谁知如今却辜负了将军的一番美意,成蛟实在是……愧对将军。” 406.第406章 立功心切 “长安君千万不要这么说——”樊於期连忙站起身来深深一躬,“樊某从军之前便与长安君相识,当年落魄,在咸阳城里耍大刀为生,若非长安君提拔赏识,哪里有樊某的今日。” “哈哈,朋友之间,千万不要说这些话——”成蛟朗声笑道,“若是樊将军这么说,那就是见外了!” “哈哈哈……”樊於期也笑道,“樊某知道长安君素来仗义,根本就不把这些事放心上,因为对长安君来说,此乃区区小事,可是对樊某来说,这却是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长安君的恩情,樊某此生都不会忘记。” 看到成蛟又要谦虚了,樊於期忙道:“樊某知道长安君把樊某当成朋友,不喜欢樊某提这些往事,可是樊某实在是感激,素来都是长安君帮樊某的多,如今好不容易樊某能够为长安君尽些力,谁知道却……” “樊将军千万不要自责!”成蛟忙道,“樊将军的心意成蛟心领了,只是这次是成蛟自己请求来杜东守陵的,辜负了将军的一番美意,成蛟过意不去。” “既然这是长安君的意思,那么樊某也不强求了,长安君对夏太后的孝心,实在难得,只是樊某心中还是觉得可惜……”樊於期不无可惜地慨叹道,“这次机会难得……” 是啊,他也知道机会难得,也想上阵杀敌,为国立功,成为王兄的得力助手,可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李妍兮的话不会错,这么久以来,他早已将李妍兮当成知己,见识过她的计谋和胆略,对她也是信任有加,因此,她苦苦相劝,不让他去从军,他就相信她的话不会错,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在杜东了。 “樊某知道长安君素来安分守己,从来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只想闲云野鹤,大隐隐于市,难得这次长安君竟也愿意随军攻赵,可惜却……” 成蛟苦笑道:“也许,这就是天意……” 说实话,他这次之所以愿意去从军,是因为之前自己所谓的“立功”都是祖母太后和李妍兮一手策划的,所以这次他想实实在在地立下汗马功劳,这样才不会整天心虚,老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封位。 而且,他早就想好了,只要这次随军攻赵可以立下尺寸之功,以后他便要无拘无束地当个富贵闲人,再也不会插手任何政事,也不想让王兄对他有一丝戒心。 所以当初接到樊於期的信的时候,他才会答应要随军攻赵,樊於期也才帮着他张罗。说实话,那段时间他真的有点立功心切,一想到自己可以上阵杀敌兴奋得连觉都睡不着了。 谁知李妍兮知道这件事后却死活不希望他去,哎,看来真的只能像她说的,等以后有机会再为国立功了。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荆轲听了心中也觉得讶异,怎么自己听到的和李妍兮说的一点都不像?好像这樊於期不是和吕不韦联手害成蛟,反倒是在帮成蛟呢? 回城后,荆轲便偷偷往真如居而去,把自己在杜东听到的事都告诉了李妍兮,李妍兮听得怔怔的…… 407.第407章 首战告败 听了荆轲的话,李妍兮心中大呼不妙,没想到自己的谎言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呜呜呜,接下来就不能用那些话忽悠荆轲了。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成蛟和樊於期竟然早就认识了! 为什么成蛟没有和她说过那些事?额,也对,成蛟这人素来重情重义,也许是怕樊於期会被怪罪,所以他才不说樊於期暗中和他通信,要帮他进入军中的事——毕竟,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从中作梗,那岂不糟糕?! “姑娘……”荆轲疑惑道,“姑娘说,这樊於期既然是诚心想帮长安君,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 李妍兮不禁迷惑了——不知道这樊於期是真心想帮成蛟,然后被吕不韦利用了呢?还是和吕不韦联手,想陷害成蛟? 历史书上是怎么写的啊? 她拧着眉努力想努力想,可是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来,呜呜,都忘了啦…… 她叹了一口气道:“暂时倒可以放下心来,不用担心长安君的安危,只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你们想想啊,吕不韦素来不待见长安君的,这次怎么会这么好心,竟然会听从樊於期的建议,想帮成蛟……” “可是,在下听长安君亲口说了,是长安君自己请求去杜东守陵的——”荆轲拧眉道,“既然如此,樊於期和吕不韦暂时不会对他不利吧?” 呵呵,暂时是不会对他不利啦,只是接下来会怎样,哎,李妍兮叹一口气,她心中也不敢肯定啊…… 看到李妍兮叹气,荆轲也不觉叹气:“哎,原本太子听到密报说秦国要派长安君领兵攻赵,所以派我来此助长安君一臂之力,谁知道到了秦国,听到的却是长安君要去守陵的事……” 李妍兮笑了笑:“太子丹是一番好意,可是,既然这是长安君的意思,那我们只能尊重他啦,呵呵,谁知道呢,说不定不去从军对他来说更好呢。” “姑娘为何会作如是想?”荆轲似乎颇不赞同李妍兮的看法,“男子汉大丈夫,谁不希望领军杀敌,保家卫国,长安君口中说是自己的意愿,可是我看出来了,他脸上却是一脸的失落……” “哎呀——”李妍兮忙道,“就算失落也没办法,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听说秦王已经下令,由王翦领军攻赵,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就不要多想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 荆轲虽然点头,只是心中依然失落,只想着找个机会帮着成蛟——否则,他就无法完成太子丹交代的任务了! 几天之后便传来了大军已出函谷关的消息,由王翦带领五万秦军,之所以只带五万秦军,是为了表示秦国对赵国的轻蔑——小样的,爷只要五万秦军就可以打得你落花流水。 谁知,首战告败,秦兵出函谷关后,王翦率领前军取路上党径直进攻庆都,驻扎在屯留,赵国派庞媛为大将,扈辄为副将率兵十万抗拒秦军。尧山一仗,秦军未能取胜,王翦便向秦王告罪,同时请求增兵支援。 听到这个消息,吕不韦心中蠢蠢欲动,连忙进宫,在嬴政面前建议让成蛟领兵,说辞如下—— 408.第408章 天意难违 “尧山一仗是首战,秦军大败,军心不稳,为了稳定军心,老臣建议让长安君领兵前往屯留支援。长安君乃王族子弟,又是秦王的同胞兄弟,长安君能亲临前线,就像君上您自己亲临前线一样,到时候军心大振,一定能够一举打败赵国。” 谁知第二天昌平君也进宫来建议让成蛟领军出征,嬴政不禁有些动摇,谁知接下来接二连三有大臣来建言献策让成蛟出征。可惜李妍兮在宫外,又无眼线,根本就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吕不韦的计划,还以为在自己的努力下成蛟已经远离灾祸了呢。 这日,李妍兮去杜东探望成蛟,自从去了杜东后,成蛟便听李妍兮的话白天练武晚上读书,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就不知道咸阳城里发生了什么。 见到李妍兮,成蛟自然欢喜,自从那日别后便没有见过面,两人喝茶聊天,不亦乐乎,谁知报说有圣旨来,李妍兮忙躲了起来,成蛟出去接旨,那圣旨,竟然是下令让成蛟领兵增援的。 成蛟接了旨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边一身便服跟着那些宣旨的人奔咸阳去了,李妍兮躲在后面的房间里等了许久也不见成蛟来,一会儿小厮来报说长安君接旨后直接往咸阳去了。 李妍兮忙问秦王下了什么旨,小厮便说了秦王让成蛟领兵攻赵的事,李妍兮登时脸色发白,急得团团转:“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一江春水向东流啊……完了完了……” 那小厮不解,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疑惑道:“姑娘为何这般着急,这不是好事吗?”他们这些下人听说后都高兴得不得了呢,跟着来守陵的管家正忙着收拾细软回咸阳去。 “呵呵……”李妍兮真是欲哭无泪,“天意难违啊……天意难违……” “正是天意难违!”那小厮眉开眼笑,“有夏太后庇佑,我们公子这次一定能够旗开得胜,立下大功,让众人刮目相看的!” “呵呵,立下大功……”李妍兮苦笑着,“只怕是……” 她住了口,不敢再往下说,只怕是凶多吉少啊,谁知道成蛟这一去竟是赴死?她知道,只有她知道,可是她能说吗? 不管了,还是赶紧赶回咸阳城要紧! 李妍兮连忙和茗瑶赶回咸阳城,到了咸阳后她又马不停蹄地敢往章台宫求见,谁知等了许久才见到嬴政,一路上她主意已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成蛟前去送死! 可是进了宫后还在小书房里等了许久才见到嬴政,嬴政是处理完国事后才来的,一迈进门便笑吟吟道:“因有急事要处理,让姑娘久等了。” “长安君呢?”一见到嬴政,李妍兮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立马迎上去一脸焦急道,“长安君在哪里?君上您真的决定让长安君去打仗了吗?” 嬴政一怔,脸色有些难看:“你……是为成蛟而来?” “对,对,成蛟……成蛟在哪里?成蛟呢?”她急得满头大汗。 嬴政微微一皱眉:“姑娘为何这般着急?难道姑娘一听说成蛟进宫了,就迫不及待赶来要见他?” 409.第409章 想太多啦 “啊,不,不是……”李妍兮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尴尬一笑,“只是有些急事……想见君上……” 恩,该怎么开口呢?虽然下定决心一定要阻止成蛟去送死,可是该如何阻止呢?直言不讳地告诉嬴政说自己是穿越来的,能够预知未来之事,成蛟此去凶多吉少? 不,不行,先别说嬴政会不会信,就算嬴政相信,对她来说那也是灭顶之灾—— 其一,若是嬴政相信她可以预知未来,那么,他会不会把她牢牢掌握在手中,好好利用她?一定会的,到时候,她就会成为嬴政的军师,再也逃不开他的掌控了。 其二,若是她预知未来的事传出去了,那么,她会不会成为人人争先来“结识”的神婆,大家都要来找她算卦啊?一定会的,到时候,她就不得安宁了,整天都要被人烦死。 其三,若是她被嬴政利用了,真的成了嬴政的得力助手,那么到时候是不是会有很多人认为她是幸运女神,都想得到她呢?这个嘛……还真有这个可能,若是她真的成了各诸侯国都想要的抢手货,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呢。 综上所述,是她想太多啦! 就算是她想太多好了,反正,她就是要努力说服秦王,阻止成蛟去送死,而且还不能泄露了什么天机,哎,真是难啊…… 看到她脸色怪异,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精神抖擞的李妍兮,嬴政不觉疑惑:“姑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李妍兮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忽然,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君上不要让长安君去攻打赵国!” 嬴政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拧眉看着她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长安君会有危险的……他这一去凶多吉少,他、他不能去打仗,他、他会被人害死的!” “哈哈哈……”嬴政不觉笑了,“我看姑娘是急糊涂了,战场上自然是有危险,可是姑娘也太多虑了吧,成蛟不是去当先锋,不会有事的……” “不……”李妍兮连忙摇头道,“长安君此去凶多吉少,君上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千万不要让长安君去攻赵,他、他、他有危险的……” 嬴政冷笑道:“本王知道姑娘对成蛟一片深情,可是,男儿当以家国为重,纵使姑娘舍不得成蛟去从军,也不至于……” “不是我舍不得长安君……”也没等嬴政发话,李妍兮自己编站起身来了,拍了拍膝盖道,“我说的都是实话,长安君此去凶多吉少,若是君上还顾念和成蛟的兄弟之情,就不能让他去!” 嬴政不觉皱眉,口气不善道:“姑娘这是在威胁本王?” “啊……”李妍兮一怔,也不知道嬴政怎么会会错了意,忙道,“不,不,妍兮没有这个意思,君上千万不要误会,妍兮说的句句属实,长安君他有危险……” 嬴政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只是口气依然不善,语带嘲讽:“姑娘对成蛟的关心,真是感人肺腑……” 410.第410章 欲哭无泪 李妍兮真是欲哭无泪,想要辩解,却只怕越是解释就越是说不清,于是只能叹了一口气:“也许,这真的是天意……” “什么天意?”嬴政皱眉道。 “长安君他……这一去,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李妍兮苦笑着,心中凄然,眼中有一丝哀伤。 嬴政看了,不觉又是一丝冷笑:“没想到,成蛟在姑娘的心中如此重要……” “不是重要……”李妍兮一怔,随即无奈地苦笑道,“算了,无论他在我心中重不重要,如今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只差没说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了,可是嬴政竟然不信,竟然觉得她这是大惊小怪,是舍不得让成蛟上战场。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看到李妍兮一脸哀伤,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泪水,嬴政不知为何心中益发不爽快,冷冷道:“姑娘回去等着好消息吧,秦军一定会大败赵军,成蛟一定会立下大功,平安归来的。” “君上……”李妍兮苦笑着,凄然望着嬴政,幽幽道,“是的,此战秦军一定会大败赵军,可是,成蛟会不会立下大功,能不能平安归来……”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怕再说下去眼泪就会掉下来,如果这真的是天意,那么,她说再多都没用,她无法改变历史,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就像当初她没有救下甘罗一样,而太子丹的回国、蒙骜和夏太后的先后去世,都像历史记载的一样,毫无差错…… 呜呜,她多么希望历史上记载的是错的啊,毕竟历史是人书写的,也有可能会记错的不是嘛,可是竟然都没错,呜呜呜,那么成蛟是不是也会…… 嬴政不知道李妍兮为何如此悲观,只当她是太过担心成蛟了,冷冷地看着李妍兮,也不想多说什么。方才听到她进宫求见,他还暗暗高兴了好一阵子呢,谁知她一进门就急着问他成蛟在哪里,句句不离成蛟,真是让他的心情骤然阴翳起来。 “本王国事繁忙,姑娘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请回吧。” “我说的都是要紧的事,很要紧的事……”哎,看到嬴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李妍兮忽然噤口了,哎,人家都在下逐客令了,她说什么都没用啊,他不会信的,他不会信的…… 那么,要说出来吗?说出她穿越的事…… 不,不能说!就算她说了,嬴政也不会信,只有等成蛟真的如她所预言的一样,反叛了、降赵了,嬴政才会信。 不,到时候他也不一定会相信她的“预知未来”,说不定会认为她早已和成蛟串通好了的呢! 李妍兮咬咬牙,忍着泪水退下了,出了书房,她的泪水就忍不住往下掉,是的,成蛟真的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她真的无法改变历史,就算费劲了心思,甚至把成蛟搞到杜东去为夏太后守陵了,仍然无法阻止成蛟去攻赵,接下来,她只能静静地等,等着前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大消息,等着历史记载的事一一应验…… 411.第411章 设下陷阱 原来,秦王派成蛟带领五万秦军前往前线增援,而恰恰是那个樊於期当成蛟的副将,据说是吕不韦推荐樊於期当成蛟的副将的,呵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吕不韦啊吕不韦。 既然无法让秦王收回成命,那么,就只能最后一搏了,从章台宫出来后,李妍兮便去铭燕楼找荆轲和高渐离,告诉他们成蛟领军攻赵之事。谁知,高渐离和荆轲一听乐坏了。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荆轲忍不住拍案道,“长安君这次一定可以立下大功!” 高渐离也乐呵呵地附和道:“是啊,这下荆兄也可以放心了,我赶紧给太子写信去!” “慢着——”李妍兮真是欲哭无泪,“先不要急着写信,你们可知道长安君此去凶险,吕不韦早已布下陷阱等着他了。” “陷阱?”荆轲果然警觉起来,“什么陷阱?” 哎,也许她说了,他们两个也不会信的,可是她也得说。 “你们可知,其实是吕不韦在秦王面前百般推荐长安君的?”李妍兮肃然道。 “哎,这个啊——”荆轲笑道,“那日在杜东,我亲耳听到的,都是樊於期从中帮忙,在吕不韦面前替长安君说了好话……” “哎,你们不知——”李妍兮急道,“这个樊於期早已被吕不韦收买了,他们这是设下陷阱让长安君跳啊!实不相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樊於期接下来会想尽办法劝长安君叛变,然后秦王必然大怒。吕不韦早已清楚秦王的性格,吃准了秦王暴怒之下会不顾一切,说不定就直接让王翦带兵去把成蛟给灭了!” 荆轲吓了一跳,骇异地盯着她:“这种事,姑娘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若真如此,那这可是重大消息啊,无论如何他都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丹去! “我是从……”李妍兮顿了顿,“我自有线人,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你们说,到时候成蛟不就傻乎乎地掉进吕不韦的陷阱了嘛?” 荆轲拧眉道:“姑娘为何如此确定?” “这还用说嘛!”李妍兮连解释都觉得浪费时间,急道,“我就是相信,若是不信的话你们就看着吧!看一切是不是如我所说那样!” 可是,到时候就悔之晚矣了,呜呜呜…… “可是依在下之见……”荆轲沉吟道,“长安君和亲王兄友弟恭的,长安君根本没有野心,应该不会那么傻真的去……叛变……” 李妍兮苦笑道:“长安君的性格我也很了解,他根本就是王兄控,可是谁知道呢……谁知道那樊於期会如何用谗言迷惑长安君……总之,总之长安君这次真的是……死定了……” 呜呜,她都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为什么这些人都不相信呢?为什么?为什么?! 高渐离话少,已经习惯了静静地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这次也忍不住了:“依我之见……长安君他不会谋反的,若是要反那不早就……呵呵,总之,长安君对秦王的忠心,太子和我们早就看在眼里了。” 412.第412章 生性善良 “是啊,是啊……”李妍兮渐渐绝望,不得不相信这真的是天意了,“所以说,你们也不会信,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史书上就是这么记载的,以她对成蛟的了解,她也不相信这个王兄控会谋反啊! 荆轲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便自动请缨道:“若是姑娘不放心的话,在下愿意前去暗中保护长安君……” “好!好!”李妍兮忽然看到了一点希望,“你去了以后直接就杀了樊於期,一定要杀了樊於期,这人是所有灾祸的罪魁祸首!若是没有他从中作梗,长安君或许还有救!” 虽然觉得李妍兮说得太严重了,可是荆轲还是点头:“好的,若是发现这樊於期真的有鼓动长安君谋反的苗头,在下一定会杀了他!” “不——”李妍兮皱眉道,“不要等,也不要观望了,你直接就杀了他!杀了他!赶紧走,你现在就走,说不定还能追得上!” 看到今天的李妍兮一反常态,不再是那个沉着冷静、有条不紊、临危不乱的李妍兮,高渐离不觉困惑,然而也只能归因于她太过担心成蛟了。 而荆轲倒不如高渐离那么了解李妍兮,只是觉得她今天也过于急躁了些,忙笑道:“姑娘别急,好歹也得让在下收拾一下行李再走!” “又不是要去十天半个月的!”李妍兮催促道,“只不过是让你去杀一个,去杀了樊於期,杀了樊於期后你就回来,不用带什么行李的!快啊!” 荆轲无奈地笑了,看到高渐离对自己轻轻地点了点头,只得拿起案上的长剑拜别:“那么,在下这就走了——” “快走快走——”李妍兮催促道,“他们也才出发不久,你赶紧追上去,记住了,见到樊於期后二话不说就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荆轲点头道:“在下明白了——” 荆轲走后,李妍兮便坐在地上发呆,高渐离不觉担心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妍兮这么慌乱,这么焦急,甚至可以说是神志不清了,对,她一定是神志不清了,要不怎么会从她口中说出“一定要杀了他”这种话。 他和茗瑶都了解李妍兮,她生性善良,嘴上最常说的就是“一切生命都值得尊重”、“人人生而平等”之类的话,就连对待路边的乞丐都彬彬有礼,更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可是这次,她却让荆轲“一定要杀了”樊於期。 看到李妍兮呆呆地坐在旁边,高渐离不觉担心,以为她是太担心成蛟了,只能安慰她道:“姑娘无需担心,长安君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荆兄很快就能赶上他们了。” 李妍兮苦涩地笑了笑,脸上的神情绝望之中透着一丝期待,就像濒临死亡的人还要努力挣扎一下一样,她又哭又笑的,喃喃道:“谁知道呢,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呵呵……天命难违啊,天命难违……我知道成蛟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到……” 高渐离本就是不会说话之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旁边傻坐着了…… 413.第413章 成蛟反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妍兮寝食难安,虽然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可是等待消息的时刻却是煎熬的,就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虽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是等待死亡的过程让人惊恐万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天,也许是半个月,一直都没有接到荆轲的消息,李妍兮天天都去铭燕楼等,高渐离看她天天面有愁容失魂落魄,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倒是云苓善解人意,一有空就陪她说话。 这天,云苓和高渐离陪她在房里坐着,忽然看到高渐离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一进门就转身将门关得死死的,脸色异常严肃悲壮。 “怎么了?!”李妍兮跳了起来,“是不是荆轲大哥有消息了?是不是成蛟他……” “反了——”高渐离骇异道,“长安君他……果真如姑娘所说……反了……反了……” 茗瑶和云苓也怔住了,看到李妍兮的语言应验,她们心中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讶异——天啊,妍儿她真的有特殊功能啊? 李妍兮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欲哭无泪地跌坐在地上:“我早就知道……我早就说了……没人信我……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着说着,喉咙如堵了棉花一半,心中一阵酸楚:“成蛟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荆轲大哥呢?!”茗瑶一心关注着荆轲的安危,“荆轲大哥他回来了吗?” “没、没有……”高渐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茗瑶并未察觉,而李妍兮早已捕捉到高渐离的异样,忙道:“怎么了?荆轲大哥怎么了?” “没、没事……” 茗瑶终于察觉到她哥哥的异样,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荆轲大哥是不是……呜呜,是不是已经……” “没有!”高渐离慌了手脚,忙安慰茗瑶道,“没事,没事,荆兄他没有任何危险。” “荆轲大哥没有杀了樊於期?”问完,来了沿线不觉苦笑,呵呵,真是多此一问啊,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荆轲一定没有杀了樊於期,樊於期的死期还没到呢。 “荆兄来信说他无法靠近樊於期……”高渐离声音很低,“所以、所以没法杀他……” “哼——”李妍兮冷笑,“不用说,如今荆轲大哥是不是正在回燕国的路上了?” “啊?”高渐离一怔,傻傻地问道,“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荆轲给她写信了吗?不对啊,根据太子丹定下的规矩,所有的消息传递都要通过他们铭燕楼的,荆轲应该不会私自传递消息才是。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李妍兮苦笑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成蛟的叛变也是这样……我早就知道了……”可惜,没有人重视她的话,他们都不相信她,那么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荆大哥他……回燕国去了?”茗瑶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看得出,她心中有多么难过,多么不舍。 云苓不知道该安慰谁,这边李妍兮默默地流泪,那边高茗瑶失魂落魄哀哀欲泣,想了想,她还是走到了妍兮身边跪坐下:“妍儿不要太伤心了……” 414.第414章 自投罗网 “死了吗?”李妍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抹了一把泪水,望着高渐离道,“长安君现在在哪里?他……死了吗?” “长安君他……叛降了赵国,如今、如今生死不明……”高渐离拧眉道,“不过,他身为秦国王室,赵国应该不会委屈了他吧……” “哎……”李妍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啊……” ——就算成蛟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兄控,就算连她也不相信成蛟会背叛嬴政,可是成蛟最后还是叛秦降赵了,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成蛟终于还是走上了不归路。 “姑娘……”云苓低声安慰她道,“长安君不会有事的,姑娘千万不要伤心——” 伤心归伤心,虽然早已知道成蛟的结局,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可是当结果就这样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还是觉得痛苦,觉得难过…… 历史就像奔腾的河流,她根本就无法改变水流的方向,当遇到悬崖一泻千里奔腾而下的时候,她也只能静静地站在瀑布边上,看一切摔成粉碎…… 成蛟啊成蛟,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已经尽力了,这一切都是天意,都是天意…… 伤心过后,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之前一直都是忐忑的,忐忑地等待着结果,虽然早已知道结局,可是她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 如今知道结果了,她反倒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一切都是定数,没有改变的余地,那么,接下来她该做的事是去善后,不让更多的人受到波及,受到伤害,而不是坐在这里哭。 流泪是弱者的表现,无法改变现实的处境。 她站起身来,伸手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声音虽然沙哑,可是却掷地有声:“秦国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了吗?秦王那边如何?吕不韦那边又如何?” “咸阳城里都传遍了,想必秦国上下很快也就知道了,秦王那边如何,我们不知,想必一定是勃然大怒,据说吕不韦已经进宫了——”高渐离一一汇报道。 李妍兮拧眉想了想:“我要出去一趟——” “姑娘您去哪儿?”高渐离忙道,“发生这样的事,朝野哗然,宫里一定是阴云密布,这时候姑娘若是进宫,一定见不到秦王的!” “我不进宫——”李妍兮凄然一笑,“我要去一趟长安君府——” 她要去看看韩夫人和韩嫣,韩夫人和韩嫣一定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现在说不定已经晕死过去了呢。既然她无法改变历史,无法改写成蛟的命运,那么,这种时候至少还能去照顾一下他的家人,如今她能为他做的,也就如此了! “不,姑娘你不能去——”云苓连忙上前一把扯住李妍兮的袖子,“你想想啊,秦王现在一定是勃然大怒,说不定已经派人把长安君府封锁起来了,你若这时候去,一定会被当成长安君的同党!” “对啊对啊——”茗瑶也忙上来劝她,“再说了,妍儿你平时与长安君往来密切,交情匪浅,这是咸阳城里人尽皆知的事儿,若是这时候你还去长安君府,不是自投罗网吗?” 415.第415章 慷慨凛然 “不,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李妍兮愤然道,“也不知道他府中如今乱成什么模样了。再说了,自从夏太后去世后,韩夫人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我身为朋友,既然无法救成蛟于危难,总得去看看他的家人吧?!” ——如此,才不至辜负成蛟这么久以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才不至辜负成蛟的一片深情! 看到李妍兮一副慷慨凛然不怕死的模样,高渐离知道劝不住她,只得道:“既然如此,姑娘便去吧,只不过要让茗瑶跟着去——”说着告诉茗瑶道:“你跟着妍兮姑娘去,若是有什么事,赶紧回来和我们知会一声!” “不——”李妍兮自然知道茗瑶若是被连累了会有什么后果,连忙摇头道,“茗瑶姐姐是燕国人,若是也被认为是叛党,那可就不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去!” 谁知,茗瑶却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臂:“要去一起去,不然我们不放心!” 李妍兮笑了笑:“茗瑶姐姐和高大哥的一片苦心妍兮明白,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了你们!再说了,茗瑶姐姐若是真的被秦国盯上,只怕会暴露高大哥的身份,到时候连太子丹那里也……” 不用李妍兮说完,高渐离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不觉迟疑起来,云苓也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李妍兮伸手掰开茗瑶的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秦王不会认定我是长安君的同党的!” 历史书上可没说成蛟还有什么同党呢,可是,也许是没有记载得那么详细也说不定呢……管他的呢,这时候如果不去,她心中不安,还是会觉得对不起成蛟…… 无论如何,她都得去一趟! 于是,她辞别了高渐离他们,出了铭燕楼,也不坐车了,小跑着往长安府而去。到了府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平时总是开着的边门也关得紧紧的,她连忙跑上前去敲门,把门拍得震天响:“开门啊——开门啊——是我——开门啊——” 一会儿,边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小缝,开门的小厮怯怯地往外觑了一眼,看到是李妍兮,脸上的惊恐才消失,眼中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妍兮姑娘……您、您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呜呜……”说着便低声哭了起来,想来是害怕秦王会派人来府上抄家监视,只怕长安君府上的人都要被连累,到时候死的死,充军的充军,而女眷,极有可能没入官府为妓。 看到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吓得战战兢兢,李妍兮就算有心安慰他也没有这个时间,忙道:“夫人呢?韩夫人在哪里?长安夫人在哪里?” “在……在里面……”那小厮呜呜咽咽道。 也不等人来领,李妍兮便提起裙子一路小跑着往女眷住的后院而去。到了后院,远远地就听见一片哭声,循着哭声走去,随便走进一间屋子就看到几个丫头抱在一起哭,李妍兮忙问道:“夫人呢?夫人在哪里?”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嬷嬷连忙擦了泪水上来领路,带着李妍兮到了韩夫人的房间,只见韩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早已神志不清了…… 416.第416章 三人成虎 韩嫣坐在韩夫人的床边啜泣,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着,底下的嬷嬷和丫头们也都低着头偷偷垂泪,想必是既担心韩夫人的生死,也担心自己往后的处境了。 “夫人——” 李妍兮喊了一声,韩嫣抬起头来看到李妍兮,先是惊讶,随即悲从中来,再也忍禁不住了,低声哭了起来:“妍兮姑娘……你、你怎么来了……呜呜……夫君他、他不会的……他怎么会、怎会做出那种事呢!” 虽然李妍兮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已至此,李妍兮也不想在安慰她、给她任何的希望,因此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柔声劝她道:“夫人先别急,事情到底如何我们也不清楚,还是等着秦王……” 说着也不觉伤悲,不再往下说下去,底下的丫头嬷嬷们听她这么一说,哭得更伤心了,李妍兮忙走到床边:“韩夫人怎么了?哎呀,怎么这样?脸色苍白——请太医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过了,只是这太医……迟迟不来……”韩嫣低声啜泣道,“想必是怕……” “怎么这样?!”李妍兮气得差点跳起来,可是想想气也没用,太医不来,一定是怕被这个节骨眼上进出长安君府会被怀疑是同党了。 “来人——”李妍兮也不管什么主客之分了,下起命令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既然太医不来,你们拿了钱去大街上请个大夫来,多给点钱,还怕没有大夫嘛!” “是、是……”门外的小厮连忙去了,却听床上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不必了,我死了……也罢了……” 李妍兮朝那小厮挤挤眼示意他赶紧去,然后走到床边蹲下,安慰韩夫人道:“夫人怎么可以说这种丧气话,长安君若是回来了,看不到夫人,那岂不伤心?” 韩夫人默默地流泪,脸色苍白,眼睛早已肿得核桃一般:“成蛟他……还会回来嘛……” “会——”本想安慰她,可是想想自己还是不能给她希望,否则到时候她会更失望,于是李妍兮只得转了话头,“夫人尽管放心,现在一切都未明朗,你看,宫里也没来消息,外面那些都是乱说的,这种话夫人也信吗?” “可是……”韩夫人呜呜咽咽道,“咸阳城里都传遍了……” “如此说来,夫人倒愿意相信市井传言,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啦?三人成虎的故事,想必夫人也听说过吧?曾参的母亲那么相信自己的儿子,可是听到连续三个人说曾参杀人了,曾参的母亲都相信了呢,可是事实呢?曾参并没有杀人啊,是不是?” 【曾参杀人:成语故事,有人告诉曾参的母亲说“曾参杀人了”,曾子的母亲说:“我的儿子是绝对不会去杀人的!”没隔多久,又有一个人跑到曾子的母亲面前说:“曾参真的在外面杀了人。”曾子的母亲仍然不相信,还是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穿梭引线,照常织布。又过了一会儿,第三个人跑来对曾母说:“曾参的确杀了人。”曾母心里骤然紧张起来。急忙扔掉手中的梭子,端起梯子,越墙逃走了。虽然曾参贤德,他母亲对他信任,但有三个人说他杀了人,连慈爱的母亲也不相信他了。这则故事告诫人们,应该根据确切的事实材料,用分析的眼光看问题,而不要轻易地去相信一些流言。】 韩夫人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挣扎要坐起来,一旁的丫头连忙扶她坐了起来,她一把握住李妍兮的手:“姑娘说,我们成蛟他……会不会有事?”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越到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镇定……”哎,这种时候的女性你和她说从容镇定,真的是奢谈啊,“总之呢,除非秦王的圣旨来了,否则,无论外人如何说,夫人您都不能相信。” 417.第417章 紧张不已 韩夫人点了点头:“对、对——我不能相信——我要相信成蛟,成蛟不是那样的人——” “夫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身体要紧,若是夫人听信流言,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长安君回来岂不伤心!” 听李妍兮这么一说,韩夫人才振作起来,一把松开李妍兮的手了,一把握住韩嫣的手,急道:“对,妍兮姑娘说的对,嫣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不能相信别人的话,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何况你现在还有了身孕,若是成蛟回来……你们母子俩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更对不起成蛟了!” 什么?韩嫣已经……怀孕了? “夫人——”李妍兮又惊又喜地看着韩嫣,“夫人怀孕了?” 韩嫣红着眼睛,羞怯地点了点头:“太医说,大约有三个月了……” 太好了!太好了!李妍兮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仿佛韩嫣怀的是她的孩子似的。 “那夫人更得照顾好自己了!”李妍兮笑道,“这是长安君的骨肉,若是……” ——若是成蛟出了什么事,还有这一丝血脉,这真的是上天垂怜啊! 然而,这种话她不能说,她只得转言安慰她们道:“若是长安君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韩夫人也抹去了泪水,强打起精神来:“来人,扶我起来——我要进宫,我要去见秦王——” “不——”李妍兮想了想忙道,“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去,再说了,现在宫里一定很多人,夫人这时候去岂不是……”添乱嘛! “不,我一定要去——”韩夫人挣扎着起床,“就像姑娘说的,一定要知道确切的消息,我只能进宫一趟了。” “既然如此……”李妍兮想了想,肃然道,“我陪夫人进宫!” “姑娘你……”韩夫人睁大眼睛看着李妍兮,“姑娘你不怕……被连累了吗?” “我与长安君是朋友,若非长安君多方照顾,我一介弱女子在这咸阳城里还能这般风雨不侵、安然度日吗?这种时候若是我还贪生怕死,只想着和他撇清关系,那我李妍兮还算是人吗?” 韩嫣讶异地看着李妍兮,一直以来对她的不屑和轻视,对她的嫉妒和不满,刹那间烟消云散,韩嫣实在没有想到,李妍兮是这般仗义的女中豪杰,对成蛟有情有义。 “好……”韩夫人感动不已,“既然姑娘不怕被连累,那么,就劳烦姑娘陪我进宫一趟吧。” “奴家也去……” “不——”李妍兮连忙阻止韩嫣道,“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一定不能出去奔波,夫人在府中好好休息,由我陪韩夫人进宫,夫人尽管放心。” 韩夫人稍微梳了头换了身正式的衣服,李妍兮便扶着她出了府,驱车往章台宫而去。 越近章台宫韩夫人就越是紧张,看得出她的手在发抖,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嘴唇也抖得厉害。李妍兮忙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夫人不用紧张,进了恭,若是夫人还是这般模样,反倒让那些人借题发挥了呢……” “嗯!”韩夫人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418.第418章 岂可轻信 到了章台宫后,李妍兮便跳下马车报上韩夫人和自己的姓名,说是有急事要见秦王,谁知一会儿里面却传话来说秦王不见他们。 韩夫人一听,脸色大变,身子一软差点没晕倒在地,李妍兮慌忙扶住她,将她交由随行的丫头搀扶着,自己走到宫门口,对那守门的侍卫道:“劳烦这位大哥再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是我——我——李妍兮,要见秦王,我有十万火急的事儿,今儿若是见不到秦王,我就不走了!”说着便在宫门外的石阶上坐下。 那守门的侍卫又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急冲冲赶来道:“姑娘里面请——”李妍兮连忙搀了韩夫人一起进宫去。 带路的老太监将她们带到书房外:“夫人,姑娘,里面请——” 李妍兮搀着韩夫人迈上台阶,一看到李妍兮赵高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姑娘里面请——”眼睛却瞧都不瞧韩夫人一眼,看他的样子,李妍兮便知不妙。 进了书房,韩夫人立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君上——君上——成蛟他不会的——” 李妍兮连忙蹲在她身边努力想将她扶起来,谁知她却软软地瘫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哭着磕头道:“求君上原谅成蛟这一次——求君上饶成蛟一命——成蛟不会做这种事的——” “夫人!”李妍兮也顾不得嬴政冷冷的、略带嘲讽的眼神了,厉声道,“咱们现在什么都不清楚,还是先听听君上怎么说才是!” 韩夫人没想到李妍兮竟有如此胆魄敢在秦王面前大声,连忙止了哭声,只是依然抽抽噎噎地抹着泪水,无礼地瘫跪在地上。李妍兮一把搂过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听到李妍兮话说“咱们”,还把韩夫人那么亲昵地搂在手中,俨然已经和韩夫人是一起的了,嬴政不觉冷笑:“哼——你们今儿想来听本王说什么?” 听到他冰冷的语气,李妍兮心中虽有一丝畏怯,可是还是挺直了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坊间纷纷议论,说长安君叛变降赵了,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哦?”嬴政嘴角轻轻一撇,“你既已知道,何必还要来问本王?!” “坊间传闻,岂可听信?!”李妍兮朗声道,“君上没有听说过吗?谣言止于智者,正是因为不敢轻信,所以才亲自进宫来向君上求证,想从君上口中听到确切的消息。” 嬴政的眼神骤然冰冷,隐约还有一股怒气,看得出来,此刻他很生气,很生气,只是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怒气,而且也压制住了,至少在李妍兮面前是压制住了。 看到嬴政的表情,李妍兮便可以确定了,原本蹲着的双膝顺势一跪:“长安君一定是被奸人所害,请君上息怒——” “住嘴!”李妍兮的求情像一枚银针,噗地一下戳破了气球,嬴政的怒气瞬即爆炸,“你若是想来替成蛟求情的,那就免了吧!” 韩夫人一听,登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气息不足地低声哀嚎道:“君上息怒——成蛟他……成蛟他……” 419.第419章 叛臣贼子 听到秦王的话,韩夫人确定自己的儿子是真的降赵叛秦了,一时间气急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李妍兮慌忙搂住她:“来人——来人啊——赶紧去请太医——请太医——” 谁知,门外站着的一溜宫女和太监都没听见似的,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声不吭。 “君上——”李妍兮望着秦王道,“就算成蛟真的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韩夫人也是无辜的,她毕竟是先王的夫人……” “来人……”不等她说完,嬴政便冷冷道,“把夫人扶到旁边的房间歇着,派人去请太医!” 宫女和太监们连忙进来,七手八脚地将韩夫人扶了下去,李妍兮不放心,本想跟过去的,只是转念一想,这次见秦王的机会难得,也许这是救成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错失良机。 于是,她和韩夫人身边的嬷嬷们吩咐了两句便又折进书房来,一进门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嬴政拧着眉瞟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是想替成蛟求情?” “不——”李妍兮抬起头来无畏地望进他的眸子,“我知道,君上一定不会饶过成蛟的,这才是君上的作风!” “既然你这么了解本王,那么,你这是干什么?!”嬴政唇角有一丝讥笑。 “叛臣贼子,势必诛之,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就算君上要杀成蛟,秦国上下也无人敢非议,此乃道理所在——”她不敢再说“长安君”,只怕会惹嬴政更加生气。 嬴政眼中的讥笑变成了质疑,心中不觉泛起一丝疑惑,拧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难道,这女人不是来替成蛟求情的吗? “我想说,君诛叛臣,乃道理所在,可是兄杀弟,却非人之常情——” ——哼,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女人就是来替成蛟求情的! 刚刚冷下去的怒火登时又冒了起来:“谁说本王要杀他了?” “那么,君上不杀成蛟了?”李妍兮心中一喜,可是看到他如利刃般凌厉如霜雪般寒冷的眼神时,她心中隐隐约约的希望之火登时又熄灭了,“君上……不过绕过成蛟的……” “哼——你也说了,叛臣贼子,势必诛之。本王派他领兵去援助王翦攻赵,谁知他却叛变降敌了,你说,本王这么信任他,他对得起本王的信任吗?本王可以饶恕他吗?” “可是,他是君上唯一的手足同胞,是先王的儿子,念在多年的兄弟之情,君上也不能……杀了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冰冷的脸,忙又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君上可以处罚他,怎么处罚他都可以,就是不能……杀他……” 说到“不能”的时候,在嬴政凌厉的眼神下,李妍兮的声音不觉低了下来,可是她还是克服了心中的忐忑,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本王为什么不能杀他?!”嬴政冷笑道。 “你们是兄弟啊,若是知道君上和成蛟手足相残,先王和夏太后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原谅君上的……” 420.第420章 其罪当诛 “住嘴!”嬴政勃然大怒,一声怒吼,“他是在执行军务时犯下这等大罪,这种时候讲的是君臣之道,国家利益,就算本王要杀他,那又如何?就像你说的,秦国上下没有人敢议论本王半句!” 一句话说得李妍兮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是啊,是成蛟违背君臣之道在先,叛国降敌,其罪当诛,若是嬴政按照秦国的律法来,要杀了成蛟,世人敢说什么呢? 反之,若是成蛟和嬴政有什么私人恩怨、利益冲突,嬴政不顾手足之情而才要杀成蛟,那么,嬴政就违背了“人之常情”,才要受世人非议呢!而她,这种时候竟然和他提什么“人之常情”,根本就是没有抓住问题的本质嘛。 假设,若是不是成蛟犯下这种大罪,而是随便什么秦军将领,那么,嬴政是不是也该放过那个背叛者呢?不,以嬴政的性格,一定会杀一儆百,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叛臣贼子! 理清了脑中的思绪,李妍兮知道若还说什么“手足之情”、“人之常情”,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于是便住了口,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嬴政:“君上所言极是——成蛟身为秦国的臣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其罪当诛……” 看到她语气平静地说出成蛟“其罪当诛”,嬴政心中不禁有些讶异,看了她一眼,似乎等着她说下去。李妍兮似乎明白了他眼中何意,便继续缓缓道:“妍兮不会再求君上饶过成蛟了,君上身为秦王,有自由裁决的权力,这不是妍兮该干涉的——” 什么?自由裁决的……权力?这女人,是真的不想替成蛟求情了? 他心中有一丝怀疑,于是拧眉看着她,冷冷道:“那你还跪着做什么?”地上那么冷,若是着凉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妍兮这才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只觉两脚发麻,双腿一软,幸好嬴政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否则她又要跪到地上去了。 “多谢君上——”道过谢,她继续道,“只是,妍兮还有两句话要说。” “两句?”嬴政微微一皱眉,随即到,“你说——” “第一,人在盛怒之时,最好不要做决断。” “这是何意?”嬴政拧眉道。 “君上刚刚听到长安……成蛟叛变的消息,此刻定然怒不可遏,急火攻心。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所以,妍兮想劝君上,如何处置成蛟是君上的独立裁量权,望君上不要在盛怒之下被人利用了去,不如等平静下来后再决定要如何处置成蛟。” 额,这女人的话虽然还有替成蛟求情的嫌疑,可是不知为何听起来却很有道理,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有一丝赞许,双目灼灼地望着李妍兮,看起来好像不怎么生气,李妍兮便壮着胆继续说下去了—— “第二,一人做事一人当,成蛟犯下的罪其他人都不知道,希望君上不要滥杀……不要将事情扩大化,不要波及旁人……” 421.第421章 自有打算 额,既然不是替成蛟求情,而是替韩夫人和韩嫣她们求情,那还是不要这般欲言又止了,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于是,李妍兮吸了一口气,也不管嬴政会不会又勃然大怒了,朗声道—— “韩夫人和长安夫人她们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若是君上要处置成蛟的话妍兮无话可说,可是,妍兮还是希望君上能够饶过成蛟府上的人,她们都是无辜的。成蛟叛变本已给她们极大的打击,若是这时候您还要处罚她们,那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果然,嬴政眉头一拧,走到那方又宽又大的长案边坐下,拿起杯子来喝着半冷不热的茶,半晌才挤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姑娘的想法还真是天真。” 天真? 如此说来,嬴政他……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君上——”李妍兮还想继续说下去,“长安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无论如何那是长安君的一点骨血……” “你下去吧——”嬴政放下手中的茶杯,大手一挥下起逐客令了,“本王会等过两天再处理这件事,至于要如何处置这些人,本王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自有打算是什么打算? “那君上您……” 罢了,既然他已经答应会等过两天再处理这件事,那么她现在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一切都是天意,那么,依然是她无法改变的? 她只得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心中却又不甚踏实,走到门口时又转身:“君上答应妍兮的话,一定要做到……” 嬴政微微一怔:“本王答应你……什么了?” “君上答应了,不在急怒攻心时做决断,等过几天再处理这件事。” 嬴政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是不相信本王吗?” “没,没——”李妍兮忙赔笑道,“秦王一言九鼎,这是自然的嘛。”说着便赶紧走出书房,到旁边的房间去看韩夫人。 太医已经来看过,开了药方,李妍兮便吩咐丫鬟跟去太医院拿药,因这是秦王的吩咐,太医院的太医没了避讳,态度倒也和善。不会儿韩夫人悠悠转醒,李妍兮便和嬷嬷们扶了她回府去。 一直以来韩夫人对李妍兮颇有怨言,你说,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一个青楼女子迷得神魂掉到,三天两头就往她那里跑,还对她言听计从,哪个做母亲不会生气? 可是今天李妍兮的所作所为却让她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发生了这样的事,从前那些和成蛟有些来往的人许多都不见了踪影,避之唯恐不及,只怕往后还有人会落井下石呢! 谁知,李妍兮一介女子,却不畏生死,一听说消息就跑到长安君府来,还不怕被秦王猜疑执意要陪她进宫去,见了秦王也不退缩畏怯,一再地替成蛟求情。 一路上,韩夫人对李妍兮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李妍兮只笑着劝她不要客气,让她放宽心,虽然心中仍然伤心,但韩夫人素来知道李妍兮的能力,不知为何竟也安心了许多。 原来,那日成蛟接到秦王旨意后,马不停蹄地从杜东赶回咸阳…… 422.第422章 设计陷害 原来,那日成蛟接到秦王的旨意后,马不停蹄地从杜东赶回咸阳,从秦王手中接过兵符,并得知由樊於期担任他的副将,心中踏实了许多,当即就带领五万秦兵赶往尧山,因前方传来两军暂时停战休整的消息,成蛟带领的五万秦军便暂时驻扎在屯留。 谁知这樊於期贪慕权力,攀炎附势,早已投靠了吕不韦,吕不韦把他安插到王翦手下就是为了打听军中消息,或者说,是为了监视王翦。 朝中大臣皆知嬴政和王翦关系匪浅,两人虽说是君臣,却又像朋友、像兄弟,嬴政又素来敬重王翦的才能,尊他为师,所以吕不韦对王翦颇为防备,怕王翦会是另一个位高权重的白起,所以才在秦军中安插了很多自己的人,而这樊於期,只是其中之一。 话说,赵太后和韩夫人两人素来不合,从最初的争丈夫、争王位,到后来的争权势,再加上一直以来夏太后更疼爱韩夫人和成蛟母子,赵太后对韩夫人和成蛟母子俩早已积怨已久。 看到夏太后病势渐渐加重,从太医那里知道夏太后已经时日不多了,韩夫人和成蛟母子很快就会失去庇荫他们的大树,赵太后心中得意,便决定提前动手,以除掉韩夫人这个眼中钉和成蛟这个潜在的威胁。 于是,赵太后便暗中吩咐吕不韦去想办法,提前部署好一切,最好是让韩夫人和成蛟他们母子俩从此消失,再也不要在咸阳出现。 吕不韦接了这到这个艰巨的任务后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这个狠毒的计谋——要想让他们母子俩永远消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死,可是,他们母子俩毕竟是王室中人,若是死得蹊跷,秦王室一定会追查此事(若是不彻底追查出真凶,岂不让王室很没面子?),所以什么毒杀、刺杀、暗杀之类的肯定行不通。 再说了,这些年来他已看在眼中,嬴政和成蛟之间虽说不上是血浓于水同生共死的兄弟,可是也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赵太后曾多次想要离间他们兄弟都没成功,他更是不可能让他们兄弟反目的了。 总而言之,虽然夏太后死了,可是成蛟还有嬴政这棵小树可以乘凉,因此想要害死韩夫人和成蛟母子俩绝非易事,然而姜还是老的辣,吕不韦终归是吕不韦。 为了权势名利不择手段的吕不韦,当年只不过是一介富商,就有本事把在赵国为人质的庶出子赢异人推上王位,如今在秦国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权倾朝野,若真有心要害死一对孤儿寡母,不也是件挺简单的事? 于是,吕不韦决定借刀杀人,最好是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让成蛟犯下死罪,让嬴政亲自下令杀了成蛟,那么,就算到时候嬴政后悔了,也没有任何人会被追究责任。想来想去,能让他们兄弟俩反目成仇的,无非就是——王权。 嬴政对成蛟也算是爱护有加,但是,如果他发现成蛟有不轨之心,发现自己的王权受到了挑衅,发现自己爱护有加的弟弟竟然觊觎他的王位,那么,他还会顾念什么兄弟之情吗? 不,以他对嬴政的了解,一定不会! 423.第423章 步步为计 是的,这个年轻气盛的年轻秦王虽然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易怒,可是一旦真的动怒,他就会不顾一切,失去理智,具有一种摧毁一切的魔力…… 于是,吕不韦决定针对嬴政的性格弱点,挑衅他的脾气,触碰他的底线,让他愤怒。只要让他愤怒,让他愤怒至极,让他怒火中烧,让他怒极攻心,那么,这个冲动的少年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于是,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赵太后,一听说是要让成蛟领兵攻赵,还要让他“造反”,赵太后就皱着眉直摇头说:“如此不妥如此不妥!” 当然了,赵太后才没傻到拿自己儿子的王位开玩笑! 谁知,吕不韦一再保证不会出事,首先,他不会给成蛟很多的兵力,并且确保成蛟“带领”的秦军都是他们的人,不会听从成蛟的指挥。其次,他会安排可靠的自己人去当成蛟的副将,让他监视成蛟,钳制成蛟,并成功“策反”成蛟。 赵太后还是不肯应允,只说要另寻他法,谁知两人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最后在吕不韦的一再保证下,赵太后终于应允。 于是,吕不韦便着手安排,先是让樊於期谎称家中老母生病,让他请求回咸阳,然后设下圈套,步步为计,把成蛟引向死亡的悬崖。 果然,夏太后和韩夫人听说要让成蛟领兵攻赵的时候都极欢喜,成蛟自己也有意建功立业,于是赵太后便授意站在他们这边的臣子到嬴政面前游说,嬴政果然不疑其中有诈,点头应允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夏太后的死。只要夏太后一死,一切就可以按计划进行,到时候,犯下了死罪后没有夏太后护佑的成蛟,一定必死无疑! 谁知,原本已经答应领兵攻赵的成蛟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说是要去杜东替夏太后守陵(吕不韦和赵太后,并不知李妍兮谎称夏太后托梦之事),而嬴政也说要尊重成蛟的意见,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赵太后和吕不韦自然不甘心,又派了樊於期到杜东去劝说成蛟,谁知成蛟却说他心意已定,以后有的是机会为国立功。 怎奈出兵攻赵以报五国攻秦之仇的事已经决定了,吕不韦和赵太后只得由着嬴政点兵排将让王翦领军攻赵了,就在赵太后和吕不韦准备放弃这个计谋的时候,却传来首战告败的消息。 赵太后和吕不韦虽然也希望秦军能打个胜仗,可是却也从中看到了机会,连忙又吩咐亲赵太后派的臣子们到嬴政面前去游说,扯了一大通“王驾亲征”、“王驾不能亲征的话让长安君领军攻赵也能振奋军心”之类的鬼话,嬴政深觉有理,一道令下,成蛟便从杜东赶回咸阳来了。 话说,成蛟为主将、樊於期为副将,两人领着五万秦军驻扎在屯留作前方秦军的声援。谁知吕不韦早已授意樊於期策动成蛟造反,而策反成蛟的说辞就是——秦王并非先王的亲生骨肉,而是吕不韦和赵太后的私生子,只有长安君你才是先王唯一的儿子,长安君一定要夺回王位,成为秦国的主君…… 424.第424章 在天有灵 听了樊於期的话后,成蛟震惊无比,怒不可遏:“这种市井传闻,岂可相信?!樊将军身为臣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知那是死罪?若非看在你我素日的交情,本君一定挥剑斩了你!” 樊於期早已和吕不韦预测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因此知道如何应对成蛟的震怒,“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演起苦肉计来:“长安君也知这是市井传闻,所谓事出有因,无风不起浪,可见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啊!先王驾崩后,赵太后和吕不韦的奸/情早已是人人皆知,只是没人敢去捅破窗户纸而已。既然如此,嬴政为何不能是吕不韦的私生子?” “住嘴!”成蛟忙喝道,“你我都是见过王兄之人,王兄和父王相貌神态相似,怎么会是吕不韦的儿子?!天下之人并没有见过王兄,只知人云亦云,这种话,你竟然也信?” “可是,吕不韦和赵太后有私情之事,难道也是世人杜撰的吗?长安君您心知肚明啊!”樊於期哀切道。 成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半晌才道:“自古宫闱秘事最能满足世人的窥私欲,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没事也能杜撰个事来,这种事、这种事你我并没有亲眼所见,岂可……岂可相信……” “长安君还是不信?”樊於期眼神咄咄逼人。 “不信!”成蛟一咬牙道。 其实,虽然不相信他亲爱的王兄是吕不韦的私生子这种事,可是关于吕不韦和赵太后的奸/情,他还是有点相信的…… 樊於期站起身来,走到营帐外查看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回到成蛟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长安君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成蛟忽然心中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然而,他还是颤巍巍地伸过手去从樊於期手中接过了那封信。 打开牛皮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秦篆,字字如针,扎得他眼中直要滴出血来—— “……秦王乃老臣之子,太后与臣心知肚明……秦王的天下,便是我吕家的天下,老臣定会为秦王效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长安君乃老臣心腹大患,老臣必除之而后快……请太后安心,只求太后不辜负老臣一片忠心……” 是吕不韦的字迹,是吕不韦的字迹! 从小到大,他就经常看到吕不韦的字迹,怎么会认不出,这是吕不韦的字迹?!可是,这封信,樊於期又是从哪里来的? 樊於期早已看出了成蛟眼中的疑惑,未等他开口询问便忙道:“这封信,乃吕不韦的亲笔信,之所以会落在末将手中,实在是天意啊,天意啊——一定是先王在天有灵……” “此话……何意?”成蛟颤声道。 “那日,末将接到军令说要随您出征,于是在宫外等候,这时候,丞相府的家仆送了一封信来,说是丞相有几件事要吩咐末将,于是末将便拆开信来,谁知、谁知——竟是如此不堪入目的言语!” 425.第425章 将信将疑 “末将的第一反应是丞相府的家仆送错信了,正想追上去,可是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末将说送错信了,那么,那家仆定然知道末将看过信了。那家仆回去后若是和吕不韦说,那末将还有活路吗?” “长安君您也知吕不韦的手段,若是知道末将知晓他和赵太后之间的秘事……吕不韦他,一定会杀人灭口的……您说,末将知道了这种事,亲眼看到了这种信,难道……还能活命吗?!” 成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听一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老江湖如此一忽悠,自然就懵了,虽然不尽信,可是心中已开始动摇,将信将疑地看着樊於期:“可是、可是这信……王兄和父王如此相像……” 父王驾崩后,祖母太后每每看到王兄,就忍不住要想起父王来,感怀唏嘘。不,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王兄和父王长得那么像,一看就是父王的亲生儿子…… “世间万人万相,相似之人何其之多!长安君可还记得当年的咸阳游侠刘世南?你我还说过他长得和昌平君的长子熊鸣有六七分相像呢,而那刘世南可是齐国人,他和熊鸣之间,难道也是父子不成?” 成蛟一怔,是啊,世间相像之人如此之多,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有可能相像的。倒是他,虽说是父王的亲生儿子,可是和父王却十一点也不像呢。按如此说法,难道他就不是父王的亲生骨肉了? 樊於期早已从成蛟眼中看到了迟疑,于是连忙趁机又道:“这一路上,末将心中火烧火燎,着实心焦。若是说嘛,长安君未必会信末将的大不敬之言,若是不说,微臣实在是对不起长安君!” “然此事关系重大,不是关系一人一家,而是关系到王位,关系到秦国!多年来,长安君待末将如朋似友,微臣身为秦国子民,若是不说,不只是对不起长安君,更对不起先王,对不起秦国!” 成蛟白着脸,跌跌撞撞地走到长安君边,噗通一声跪在席子上,勉力撑着身子,兀自低喃道:“不……这不可能……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不是……” 然而,眼中不再是最初的坚定,也不再是将信将疑了,而是不想接受事实、却又觉得这是事实的痛苦和矛盾,他眼神渐渐涣散,呆呆地盯着前方,抖着唇低喃着什么。 见他如此模样,樊於期心中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八九分了,再次“噗通”一下跪在成蛟案前,俯首痛哭道:“君上,无论如何,你都得想个办法来——您可看了?那信上说了要除掉您啊!” “不——不——”成蛟挣扎着回过神来,眼神终于聚焦在樊於期身上,一个劲儿地摇头道,“不会的!不是的!王兄不会害我……” “君上啊!”樊於期一口一声“君上”地叫道,“嬴政是不会害您,可是吕不韦却要害您啊!” “不……不……”成蛟的嘴唇白得毫无血色,除了“不”字,再也不知道说不出一个词儿来…… 426.第426章 五味杂陈 看到成蛟呆呆的,魂儿都丢了似的,樊於期抬起头来愤声道:“君上!您一定要看清楚如今这情况!如今嬴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因此以为君上您和他是同胞兄弟,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并非先王的骨肉了,那么,为了霸占王位控制秦国,他一定会杀了您的!” “不……不……” “君上啊!”樊於期抹泪道,“末将并非为了保住一己性命才告诉君上这件事的,无论末将是否将这件事告诉您,吕不韦他……都会杀了末将。” “末将之所以要说,是因为此乃天意啊——若非天意,为何吕不韦的家仆会送错信?难道君上就不认为这是先王显灵了吗?先王一定是不想看到祖宗立下的基业被姓吕之人篡夺了去,所以才会显灵……” 成蛟终于不再说“不”,而是抿着嘴默默地流泪,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流过泪,从坚信不疑,到半信半疑,再到不愿接受现实,如今,他终于缓过神来,愿意面对现实了…… 他默默地留着泪,心中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是心痛,痛得就要炸裂了似的,几乎无法呼吸;是震惊,仿佛被惊雷击中了,脑中一片空白,耳畔一阵轰鸣;是悲伤,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对王兄的崇敬,想起王兄和自己的兄弟之情,因为不愿意相信,所以悲伤…… “此乃天意,此乃先王之意,君上您一定要相信,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将吕不韦和……嬴政,碎尸万段……” “闭嘴!”成蛟忽然一声厉吼,“不许说!什么都不要说!你给我闭嘴!” 樊於期正说到重点,如何肯就此住嘴,继续道:“末将知道君上不愿意相信,可是这就是事实!这是吕不韦的亲笔信,君上请看——君上您再看一遍,您亲眼看看——”说着就捡起掉在地上的羊皮纸来直往成蛟手中塞。 谁知,成蛟却紧握双拳,就是不肯接过来羊皮纸来,双眼如铜铃般瞪着樊於期,眼中是怒火和愤恨——是的,他恨,恨这个打破他生命秩序的人,恨这个毫无防备地把真相摊开在他面前的人,恨这个无情地让他和王兄对立起来的人…… 他霍地站起身来,陡然走到旁边拔出挂在营帐墙上的长剑,直指樊於期的胸口:“不要再说!我让你闭嘴!” 樊於期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不能再逼他了,于是冷静了下来,努力挤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涕泪横流,幽幽道:“末将死不足惜,君上现在就可是杀了末将,只是,末将所说,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末将不得好死,祸及家人!” 听到他说“不得好死”也就如此,可是听到他掷地有声地说“祸及家人”时,成蛟的身子一软,手中的长剑登时垂了下来。他撑着长剑,摇摇晃晃地蹲坐在地上,流泪道:“什么都……别说了……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427.第427章 不入圈套 是的,此刻的成蛟仿佛迷了路的羔羊一般,早已没了头绪,只知道心痛、难受,眼中不由自主地就是要淌下泪来,脑袋却如一团浆糊似的,一点都不灵光。 不,他什么都不能想,一想起来就心痛,心痛得无法呼吸。他什么都不想听,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只想随心所欲地痛哭一场,只有将心中的痛苦都发泄殆尽,他才能把事情再细细地理一遍,才能辨别是非曲直真假虚实,才能作决定。 樊於期低头看着成蛟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心中有一丝不忍,然而想起吕不韦许给自己的锦绣前程,想起自己的家人早已被吕不韦安排人好好“照顾”了,他只能一咬牙,冷声道:“那好,长安君就好好想想——明天末将再来听长安君的决定。”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营帐,吩咐营帐外守卫的秦兵好生看着,然后回自己的营帐歇息去了。 一整个晚上,樊於期卖力地演了这么一出好戏,虽然不是主人公,可也是累得身心俱疲,于是和衣躺下便睡了——至于第二天嘛,其实成蛟做什么决定都无关紧要了,吕不韦既然苦心孤诣地设下了圈套,难道还有让成蛟活着回去的道理? 第二天一早,樊於期便到成蛟的营帐里追问消息,成蛟双目浮肿满眼通红,想必是煎熬了一宿。 “君上想得如何了?”樊於期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来。 “我……不知道……”成蛟看着樊於期,痛苦道,“樊将军您说,我该怎么办?我、我该如何是好……” 吕丞相说了,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用撕破面具,只要还能够蒙骗,就要蒙骗到底,因此樊於期便继续按照原先计划好做,假意道:“依微臣之见,莫如杀回咸阳,夺回王位——” ——若成蛟依此计,那么成蛟的“叛乱”就会被赵太后和吕不韦事先安排好的秦军“平定”,成蛟会“死于乱军之中”。 “不——”谁知成蛟却摇头道,“你我手中才五万秦军,咸阳城的守军就不止这个数了,这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吗?” 此计不成,还有一计! 于是,樊於期又道:“那,我们到前方去和上将军汇合,然后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上将军,让上将军领兵和我们一起替天行道,抢回嬴氏王族的天下!” ——若成蛟依此计,那么,一定会被王翦当场绑住,押回咸阳送到嬴政面前。 “不——”成蛟又摇头道,“王兄和上将军感情深厚,亦师亦友,上将军一定不会背叛王兄的!” 没想到,这成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忽悠,还是不入圈套。 于是,樊於期只能耐着性子,再次搬出吕不韦的话来:“要不咱们领兵往赵国去,归降赵国?” “这怎么可以?!”成蛟惊骇异常道,“王兄让我们领兵攻赵,我们却领兵降赵,且不说这是叛国背君之事,若真归降赵国,你我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樊於期皱着眉,一时竟无言以对了…… 428.第428章 以退为进 樊於期拧着眉,心中有一丝不快,最后那点耐性也渐渐失去,然而他还是不敢用吕不韦口中的“最后一招”,于是努力调整情绪,耐着性子道:“这不是背信弃义,而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成蛟不解地看着他。 “长安君可知想当年嬴氏先祖秦献公的事?”樊於期道。 成蛟微微一拧眉,秦献公的事他身为嬴氏子弟,如何会不知道呢? 秦献公,名连,是秦灵公之子。秦灵公十三年(公元前415年),秦灵公去世,秦灵公的叔父、公子连的叔祖父悼子夺得君位,是为秦简公。十岁的公子连为防不测,逃到东边的邻国魏国,开始长达二十九年的流亡生涯,后在魏武侯的支持下,公子连回秦国夺回君位。 成蛟知道樊於期的意思是让他归降赵国后等待时机杀回秦国,夺回王位。 然而,成蛟一点都不傻,立马反对樊於期的提议:“不,当年的魏国兵强力壮,国力强盛,在中原各诸侯国中首屈一指,因此有能力抵抗秦国,保护秦献公。只要魏国不交出献公,秦国便不敢强要。” “然而如今局势不同,赵国和秦国相比,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赵国绝不会为了我而得罪秦国,就算愿意保护我,也是为了利用我。只要王兄一声令下,赵国说不定就乖乖把我送回咸阳了……” 樊於期心中直骂娘,怎么吕丞相想到的这个结果,成蛟这小子也想到了?樊於期不得不对成蛟刮目相看,知道这小子不好忽悠了。 是啊,虽然成蛟似乎信了他的话,可是并无叛变的意思,似乎还在犹豫什么。樊於期只怕完不成吕不韦交代的事,于是急忙道:“不——赵国一定会善待长安君的,虽说如今是秦强赵弱,可是长安君的情况和当年献公的情况不同,君上您是先王唯一的子嗣,而嬴政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只要赵国知道了这个真相,一定会帮助君上夺回王位的!” “不——不——”成蛟痛苦地摇头道,“赵国凭什么要帮我,难道将军竟会比我还糊涂吗?!妍兮姑娘说了,国与国相处,讲究的无非一个‘利’字,赵国怎么会为了我而得罪秦国?” “君上不去试一试,如何就知道赵国不会帮我们呢?!”樊於期担心成蛟不听自己所劝,心中难免有些焦急,“再说了,当年秦献公有利用价值,魏国会善待他。难道君上的价值竟会比不上当年的献公吗?” “在秦国,成蛟只是个徒有虚名、可有可无的人……” “君上您可是先王唯一的骨肉啊!”樊於期跺脚道,“君上如何可以这般妄自菲薄?您要记住,您是先王唯一的骨肉,一定要夺回君位,不要让嬴氏几代人的家业国业落入姓吕的手中!” “不——”成蛟凄然一笑,“我、我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一定要回去,亲口问问……赵太后……” “君上真是糊涂啊!”樊於期又痛心疾首道,“君上您以为赵太后会向你亲口承认说嬴政是吕不韦的私生子?不,无论君上去问谁,问吕不韦,问嬴政,没有人会承认,他们会杀了你——杀了你!” 429.第429章 心意已决 成蛟脸上又出现昨日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一想起死,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脑子浮现出他母亲和李妍兮的面容,然后是韩嫣,是的,韩嫣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 还记得临走之前,韩嫣含羞带怯地告诉他,她已经怀了他的骨肉,希望这孩子可以给他带来好运,希望他旗开得胜,早点回来…… 不,他不想死,再说了,他和王兄兄弟情深,就算王兄真的不是……不,这一切无法确定,他不能轻信他人之言……好吧,就算王兄真的不是父王的儿子,他和王兄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也会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一笔勾销吗? 他和太子丹也没有血缘关系啊,他还有那么多的朋友,他和那些人也没有血缘关系啊……难道,难道因为这样,他就要背叛秦国?就要和王兄反目成仇?不,不要…… 看到成蛟的眼中没有愤恨,没有痛苦,也不再犹豫了,似乎心意已决,樊於期忙不迭追问道:“如何?长安君可想好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成蛟竟异乎寻常地镇定,幽幽道:“如今,我只想完成王兄托付的任务,领军击赵,为国效力。” “君上!”樊於期气得连胡子都歪了,“难道君上就这样把秦国拱手送给姓吕的人?!” “别说了——”成蛟冷冷道,“这件事非比寻常,我不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而轻举妄动的,待我查清事情的真相后,自有打算。” “什么一面之词?末将手中还有吕不韦的亲笔信啊!”樊於期急得满头大汗,“君上亲眼看过了那亲笔信,难道还不相信吗?君上……” “罢了罢了——”成蛟冷笑着摇摇手,“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的!如果真的如你说说,那么我……” 那么他会如何?真的会起兵反叛?真的会和王兄反目成仇?真的会从王兄手中夺回王位?不,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到时候,王兄就不是他的王兄了……不是他的王兄了…… 成蛟只觉心如刀割,虽然一切都不确定,然而只要想到王兄不是他的王兄,他就难过得无法呼吸…… 樊於期额上豆大的汗水,看样子成蛟心意已决,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和他费口舌,接下来只能采取最后一招了…… “那好——”樊於期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有一丝诡异,“既然君上心意已决,末将誓死追随,无论君上做什么,末将都会跟着君上。” 成蛟被他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樊将军大恩大德,成蛟没齿难忘,多谢樊将军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件事……告诉成蛟。” 看到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天真善良的面容,樊於期心中又泛起一丝悔愧,然而,这瞬间即逝的悔愧只是一圈淡淡的、淡淡的涟漪,很快就风平浪静了。 为了父母和妻子儿女,为了锦绣前程,樊於期告诉自己一定要狠下心来,不能因这个少年的肺腑之言而软了心肠,不能对他有任何的恻隐之心,接下来,他要使出杀手锏,走吕不韦所说的“最后一步”…… 430.第430章 最后一招 樊於期走后,成蛟坐着发了一会呆,心中虽然五内俱焚,五味杂陈,然而他还是逼着自己回过神来,想着前方的战事,不再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事。 心中一团乱麻,然而无论如何,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打好这场仗,为国立功。就算王兄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可是这秦国如今还是秦国,只要打好这场攻赵之战,才能进一步扬秦国之威,就算真的要……夺回王位,也要等往后再说。 谁知早饭过后,营帐外聚起了许多士兵,一阵吵嚷,接着出现樊於期的厉喝声,好像与士兵们发生了冲突,远远的听不甚清楚,因此成蛟便带上长剑往帐外走去。 一身戎装的成蛟少了一分柔弱,多了一分英气,走起路来着地有声,英姿飒爽。 “发生什么事了额!”远远地,成蛟一声厉喝,颇有武将风范。 谁知那些素来严格训练的秦兵竟睬都不睬成蛟,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和樊於期叫嚣:“我们要见主将——没有兵符,如何让我听令于你——要见兵符——见兵符——见兵符——” “怎么回事?”成蛟终于走到前面去,拧眉道。 一个小将看到成蛟来了,本就对成蛟这种没有尺寸之功的王族子弟不甚信服,因此也未行礼,只淡淡道:“樊将军让我们准备好,午时过后准备行军,末将却未听闻前方有和消息,这仓促之间,为何移营?” 成蛟一怔,一脸讶异地看着樊於期:“哦?樊将军为何下令移营?” 看到成蛟的反应,那小将就知道樊於期是私自下令了,于是愤然道:“连长安君都不知道,想必樊将军是瞒着主将下令的?” 樊於期脸上不悦,给旁边另一个千夫长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千夫长轻轻点头,樊於期这才回头对成蛟道:“长安君早上下的令,让末将准备移营,难道长安君忘了吗?” 成蛟心中有些明白,微微拧眉,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想给樊於期留点面子,于是对樊於期道:“请樊将军随我到大帐里来。” 樊於期又向那千夫长使了个眼色,这才跟着成蛟进了大帐。 “樊将军为何私自下令?”成蛟不悦道。 “呵呵——”樊於期讪笑道,“方才有使者来,上将军让我们即日移营到庆都声援,因此小的这才下令移营。” “哦?”成蛟讶道,“上将军派了来使,为何我竟不知?” 原来早上王翦派了使者送信来让成蛟军移营往庆都声援,樊於期怕成蛟军一旦到了庆都投入战场,就没有机会完成吕不韦交代的“任务”了,于是便说长安君身体不适不能见来使,私下拦截了信件,准备使出这“最后一招”了。 “什么?如此大事,樊将军为何不向我报告?” ——无论如何,我都是王兄亲自任命的援军主将啊! 看到成蛟满脸不悦了,樊於期心中并不害怕,只是不想横生事端,因此极力辩解道:“那来使说前方战事吃紧,要赶紧回去报告,因此交了信件后就走了,末将正想进来向君上汇报,出了帐门正好看到裴副将,末将心想先交代他去做准备,这样待会儿君上下令后我们好及时启程。” 431.第431章 骑虎难下 成蛟并不知军中规矩,也不去想想方才帐外那些秦兵为何如此强烈抗议,竟被樊於期一番话忽悠了,不再说什么,只得吩咐下去准备移营了。 谁知樊於期早已和那几个千夫长合计好,将方才那个不识趣的小将以私自抗命的罪名拉出去杀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曾经受过吕不韦之恩、效忠吕不韦的人。然后,樊於期便起草了一篇檄文,说吕不韦献妾盗国、淫/乱宫闱、独揽大权等事,只是没有明确地说嬴政是吕不韦私生子之事。 当初在咸阳,吕不韦已经吩咐了,尽量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秦王是吕不韦私生子这个说辞是用来策动成蛟造反的,可不许大肆宣扬。因此樊於期便照办,檄文里主要是打着“清君侧”——斩杀吕不韦的旗号。 午时将近的时候,军中山下都看到了这篇檄文,成蛟随身带来的、原府上的几个贴身侍卫忙把那檄文拿来给成蛟看,成蛟看了登时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忙传令让樊於期来见。 樊於期早有准备,一进成蛟的嬴政便跪下谢罪:“都是末将的错,长安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你、你——”成蛟气得全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将手中的檄文用力摔在樊於期面前,谁知樊於期却动都不动,只低着头,冷冷道:“是——这是末将所为——” “你、你为何要陷我于如此不忠不孝之地?”成蛟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完了,完了——你我都完了——你为何要害我……” “末将不是在害您,而是在救您!”樊於期还理直气壮道,“既是先王在天有灵,让末将知道这种事,那么,末将就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末将绝不会让嬴氏江山落入旁人手中!” “闭嘴!”成蛟一声怒喝,“谁说的!没有亲自查清楚,这种事我是不信的!我不信!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既然君上不愿意动手,那么,只能由末将动手了——如今,全军上下都见到了这个檄文,君上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反了!” “不!不!”成蛟气急败坏道,“我会亲自再写一片檄文告知全军上下,让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并非我之意图,然后,然后——我要杀了你!” 说着“哐当”一声拔出手中的长剑,锋利的刀剑对准樊於期的胸口,眼中是滔天的怒火:“我要杀了你——你竟敢如此恣意妄为,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我要杀了你——” “哼——”樊於期冷笑道,“想必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难道君上以为这军中没有嬴政安插的探子吗?不,嬴政虽然命你领军,可是一定不会相信你的,他早已在军中安插了探子,说不定刺客,那探子早已把长安君谋反的消息传递出去了,哈哈哈……” “你——”成蛟抖着手,把长剑微微一提,冰冷的剑端抵着樊於期的咽喉,锋利的刀锋划伤了他的肌肤,流下一道血来。 432.第432章 推上悬崖 “长安君杀了末将吧——杀了末将吧——”樊於期仍然尽职尽责地演好这最后一出苦情戏,“末将就算此刻就死在长安君的剑下,也算是瞑目了——末将身为秦国子民,能够这般死去,也算是对得起先王,对得起秦国,对得起嬴氏王族了……” “你以为说得这么入情,我就不敢杀你了吗?!”成蛟咬牙切齿道——这个恣意妄为,打乱他的计划的人,此刻,他真的很想一剑将他刺死! “不——长安君不会杀我的——”看到成蛟眼中冷冷的杀意,樊於期心中有点慌了,忙道,“长安君若是杀了末将,那要如何向嬴政交待?” “杀了你这个乱臣贼子,还需要什么交待?!”成蛟恨恨道。 “不——杀了末将,嬴政会相信君上的话吗?君上要如何向嬴政说?说造反的人是末将,不是君上?说是末将逼着君上您造反的?死无对证,嬴政非但不会相信你的话,不会打消对你的疑心,还会认定是你把责任推给末将了……” “好!那我就把你押回咸阳,你我在王兄面前好好对质!”成蛟愤然放下手中的长剑,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泛白。 “对质?如何对质?就说是末将知道嬴政是吕不韦私生子的事后,逼着长安君您造反的?哈哈哈,到时候,你我必死无疑了!既然都是死,那君上还是现在就杀了末将吧,末将不回咸阳去,末将死不足惜,末将只希望君上您能听从天意,把嬴氏江山从姓吕的手中夺回!” 成蛟苍白着脸望着樊於期,哐当一声,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颓然跌坐在地,抖着唇低喃着:“你这是逼我……我必死无疑……你必死无疑……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难道,君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吗?”樊於期又趁机进言,“为今之计,君山只能听从末将的建议,归降赵国了!否则,嬴政很快就会知道你我叛乱之事,若是君上不当机立断痛下决心,只怕嬴政的人很快就会到……” “不,不——”一想到要归降赵国,要背叛他王兄,他的心就痛得要炸裂了一般,“我绝不背叛秦国,绝不背叛王兄!我这就回咸阳去,去向王兄请罪,王兄一定会原谅我的……王兄一定会原谅我的……” 成蛟口中虽如此说,可是心中却那么清楚地明白,若是他真的回咸阳去,一定是必死无疑的了。王兄不会原谅他的,一定不会……这可是欺君叛国,大逆不道啊! 心如刀割,头也痛得要炸裂了一般,此刻,他只想静一静,静一静,什么都不去想,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再也没有以后了,那该多好啊…… 可是,他知道樊於期说的没错,既然已经是全军上下皆知,那么,相信如今一定已经走漏消息了,王兄很快就会知道他叛变了…… 不,他不想叛变的,这一切都是樊於期造成的,是樊於期把他推上悬崖,让他不得不迈出那最后一步,而他清楚地知道,这最后一步一定会踩空,他会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433.第433章 痛下决断 “君上!”看到成蛟失魂落魄地坐着,樊於期又恳切又焦急道,“请君上痛下决断啊!” “呵呵呵……”成蛟凄凉地笑着,“还需要什么决断……这决断,樊将军不是已经替成蛟下了嘛……你这不是帮我,而是在害我……” 樊於期的心一缩,是啊,他是在害他,可惜这个善良的少年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吕不韦的阴谋,而且似乎还相信了他的话了…… 樊於期狠狠心,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捡起成蛟的长剑放在长案上,然后深深一躬:“末将这就去准备移营之事,望君上莫再迟疑,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立刻这要启程!” 成蛟仍是木然地坐着,似乎没听到樊於期的话,樊於期已转身大步离开营帐。成蛟无奈,忘了一眼放在长案上的长剑,心中陡然有一股冲动——横剑自刎。 他伸过手去轻轻地握住剑柄,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发抖,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一颗心早已被痛苦碾压得血肉模糊。是啊,十七年来,他从来没有独自承受过这么大的压力,没有独自面对过如此棘手的问题。 他该怎么办?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王兄派他领军攻赵,给他为国立功的机会,可是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这一切那么蹊跷,身边没有一个信任的人,他该怎么办? 对了,李妍兮! 他闹中忽然闪过李妍兮的模样,若是这时候妍儿在就好了,她一定可以告诉他这一切是真是假,一定可以教他接下来怎么做的…… 呜呜,早知道就听妍儿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要贪图这个立功的机会了。 想起李妍兮来,拔剑自刎的念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在绝望之海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他忽然有了依靠,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希望来,也不再像方才那么害怕那么无措了。 是的,为今之计只能像樊於期说的那样行带领这五万秦军往赵国而去了。只有先保住性命才能查清事情的真相、才能告诉王兄他是被逼叛变、才能再次看到妍儿和母亲、才能为自己洗刷冤屈、才能让一切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 如果这一刻他死了,那么,就要背上背君叛国的罪名,就会被王兄痛恨一辈子,就会连累母亲和韩嫣,还有韩嫣腹中的孩子…… 渐渐理清头绪,成蛟便吩咐人研磨,然后拿出一张牛皮纸来给李妍兮写了一封信,信中,他事无巨细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李妍兮,然后让他信任的一个贴身侍卫赶紧偷偷潜回咸阳,把信送到李妍兮手中。 午时,在樊於期的安排下,成蛟和樊於期领着五万秦军“叛秦降赵”,张唐从密探口中得知长安君成蛟反叛的消息后当即快马加鞭赶回咸阳,把成蛟谋反之事告诉嬴政,嬴政大怒,让王翦领十万秦军讨伐成蛟,然成蛟和樊於期已离秦境,归降了赵国。 话说,听到嬴政说要等冷静下来后再处理成蛟谋反之事,李妍兮放心了许多,便回真如居等消息,这天晚上正在灯下叹气,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 434.第434章 掩信唏嘘 李妍兮正坐在灯下叹气,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往外走去:“谁?是谁——”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定睛一看,却是成蛟身边的侍卫,李妍兮连忙将他领进屋子里,那侍卫把成蛟的亲笔信交到李妍兮手中,然后默立一旁等李妍兮回信。 李妍兮打开信来,看成蛟信中所说与自己猜测的竟是八九不离十,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只恨自己无力改变天意,掩信唏嘘,泪水禁不住扑簌簌地掉落。 成蛟在信中问她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她不想成蛟死,无论如何,只要成蛟还活着,便有平反的希望,可若是他死了,那么,就真的要背上背君叛国,不忠不义的千古骂名了。 因此,李妍兮回了信,信中不可尽言的便千叮万嘱地说了,让那侍卫回去转告成蛟。 信中,她告诉成蛟这一切都是吕不韦的阴谋,樊於期并非好人,让成蛟不要轻信于他,最好是立马将他斩杀,然后到了赵国之后低调隐居,千万不要被赵王利用了去,她会努力保护韩夫人和韩嫣,让他一定要等着她为他洗清冤屈。 然后,她又让那侍卫回去后务必要告诉成蛟,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那侍卫接过信,朝李妍兮深深一躬,然后便连夜走了。 谁知那侍卫刚走,院子里又“噗通”一个重物击地的声响,李妍兮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只怕这次来者不善,于是不敢独自出去,大声喊了两声“茗瑶姐姐”。 茗瑶刚迷迷糊糊入睡,一听李妍兮的叫声便连忙披衣而起赶到李妍兮的琴房里来,刚到走廊,陡然看到院子里一个摇摇晃晃的黑影。 “谁?!”茗瑶忙厉喝道。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微弱,而且似乎还带着一丝气喘,可是茗瑶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者是谁了——“荆轲大哥?!” “嘘——”荆轲示意她小声点,然后忙问道,“我有事要和妍兮姑娘说。” “荆大哥里面请——”茗瑶连忙领荆轲转过回廊到琴房里去,李妍兮在屋内已经听到了茗瑶叫“荆轲大哥”,因此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连忙将桌上的笔墨砚台收了起来,然后起身开门迎接。 进了门,才看清荆轲脸色苍白,一副病弱的样子,茗瑶急道:“荆轲大哥这是怎么了?” “受了点伤……”荆轲捂着肩低声道,看到茗瑶一脸担忧,便又忙安慰她道,“不碍事的。” 茗瑶心中焦急,伸手便要去解荆轲的衣裳:“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不亲眼看一看他的伤势如何,她可不放心。 荆轲微微一怔,身子往旁边略移了移:“没事的,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茗瑶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如此失礼,不觉红了脸低着头:“那——那我给你们准备茶水去——”说着便起身疾步往门外去了。 “荆轲大哥这伤势……?”李妍兮拧眉道。 “已经不碍事了,多谢姑娘关心——”荆轲忙道。 呵呵,看你的样子我也不敢关心,我想问的是你是如何受伤的啦…… 435.第435章 阴差阳错 “荆轲大哥为何会受伤?” “就是被……被人袭击了……”荆轲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被谁袭击了?!”李妍兮忙道,“吕不韦?” “我也不知是不是……”荆轲有些吞吞吐吐,“那****受姑娘之托离开咸阳,一路往长安君军中奔去。到了他军营外,我便找地方藏了下令,只等着晚上找机会潜进去。” “到晚间,我便潜了进去,因找不到樊於期的军帐,因此便在长安君大帐外等着,谁知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哼——”李妍兮早已猜到了八九分,苦笑道,“荆轲大哥听到了嬴政乃吕不韦私生子这件事?” “姑娘是如何知道的?!”荆轲吓了一大跳,睁大眼睛望着李妍兮,就像见证了什么奇迹似的,“姑娘、姑娘你早就……知道了?” 果然,一切都是天意啊!无论她如何安排,都拗不过天意,都无法改变成蛟既定的命运! 她派荆轲去杀了樊於期,谁知到了那里他却阴差阳错地恰好听到樊於期和成蛟说的那些话,因此,荆轲一定会疑窦丛生,不会对樊於期下手了。 “是樊於期告诉长安君那件事的吧……”李妍兮凄然笑道,“因此,荆轲大哥怕错杀了好人,所以没有动手了?” 荆轲仍然沉浸在震惊之中,早就听茗瑶和高渐离说过这个女人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因为不曾亲眼见证过,所以将信将疑,觉得他们也忒夸张了些,如今终于亲眼见到,荆轲不得不从内心佩服起李妍兮。 “姑娘料事如神……姑娘早就知道了?”荆轲讶道,“依我之见,那个樊於期倒不像是坏人,我看他说得痛心疾首,令人动容,想必是真的为成蛟好……” “好、好……”李妍兮无奈地苦笑,“人算不如天算啊,终究还是……我还是输了……哈哈,人算不如天算……” 荆轲不知道她为何又哭又笑起来,疑惑地看着她:“姑娘……莫不是在下,错了?” “不,不——”李妍兮流着泪摇头,“荆轲大哥没有错……一切都是天意……是我的错,我竟然傻傻地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一切……与天斗,自不量力啊……” “姑娘……”荆轲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正好这时候茗瑶端了热茶进来,看到李妍兮有些疯癫,忙给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妍儿你先喝杯热茶再说,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荆轲看了茗瑶一眼表示不解,茗瑶轻抚着李妍兮的背,伸手替她擦去脸颊上淋漓纵横的泪水:“妍儿,妍儿,这是怎么了……” 半晌,李妍兮才停下泪水,苦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觉得无奈……哎,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我还是输了……输给了天意,输给了命运……” “什么输了?”茗瑶疑道。 李妍兮便概略简要地把可以说的事和他们说了一下,听说这件事竟然是吕不韦的阴谋后,荆轲和茗瑶都呆住了,荆轲忍不住猛敲自己的脑袋悔之不迭,可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436.第436章 悔之不迭 看到荆轲猛敲自己的额头悔之不迭,李妍兮忙道:“荆轲大哥莫要自责,若是荆轲大哥如此自责,那我岂不是要自责而死?”毕竟,她知道的比荆轲多啊! 茗瑶虽然也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太可惜了,可是看到荆轲啪啪地打自己的脑门,也忍不住心疼道:“是啊,荆轲大哥千万不要自责——” “哎——”荆轲叹了一口气,心中更有一些无法说出口的幽微的喟叹,殊不知,他还隐瞒了一件事—— 原来,太子丹探听出秦王有可能让成蛟领兵攻赵之后,心中欢喜,连忙派荆轲来助成蛟一臂之力,一直以来太子丹都希望成蛟能够强大,强大到足以与嬴政抗衡,最好是像吕不韦一样能够掌握秦国的大权,当然了,若是成蛟有点野心那就更好了…… 说实话,太子丹一直希望成蛟能够成为秦王,建立一个对燕国来说更有利的成蛟政权,因此太子丹便暗中吩咐荆轲,到了秦国之后务必要把成蛟扶持起来,把他拉到“亲燕阵营”,若是能够唤起成蛟的权力**那是最好不过的。 因此,那天在大帐外听到樊於期和成蛟的对话后,荆轲真是太激动了,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如果嬴政真的是吕不韦的私生子,那么,秦国的王位迟早都是成蛟的! 甚至,他隐约希望樊於期能够成功说服成蛟叛变,若是能够成功从嬴政手中夺回王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既然把希望寄托在樊於期身上,那么,他哪里会听李妍兮的话杀了樊於期? 于是他便打道回府,谁知在回咸阳的途中似乎被人盯上了,半路遇到一次伏击,对方好几十个人,他打不过,负了伤,不过幸好逃出来了。 遇到伏击的时候他也有点疑心,不知道那些伏击他的人是谁派来的,如今想来,难道是他跟踪樊於期和成蛟的事被吕不韦发现了,所以想派人杀了他? 一思及此,荆轲忽然觉得身边危机重重,若这整个事件都是吕不韦策划的阴谋,那么,半路上伏击他的人一定就是吕不韦了!无论如何,他得赶紧离开咸阳才是。 “姑娘且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荆轲忙道,“在下半路上受到伏击,想来必是吕不韦所为了,因此在下想赶紧离开咸阳,回燕国去向太子复命。” “也罢——”李妍兮点头道,“荆轲大哥赶紧离开秦国吧,只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事相求。” “姑娘请说!” “希望荆轲大哥可以绕道赵国,务必要杀了樊於期!”李妍兮咬牙切齿道,“如今樊於期还呆在成蛟身边,他们的目的是至置成蛟于死地,不杀了成蛟,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说,那樊於期说不定还会耍什么伎俩,因此,希望荆轲大哥去赵国杀了樊於期,然后再回燕国。” “好!”荆轲起身,毫不犹豫道,“在下必定取樊於期的人头!” 听到荆轲说要离开秦国,茗瑶不觉红了眼眶,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泪水来,李妍兮知道她必是心中不舍,再看看荆轲,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茗瑶,不敢直视她的含泪凝眸,可是眼中也有些微失落…… 437.第437章 女中豪杰 看到两人心中均是不舍,可是嘴上又不敢说什么,李妍兮忙推了茗瑶一把:“茗瑶姐姐有话要和荆轲大哥说。” “啊——”茗瑶登时慌了手脚,红着脸道,“我、我要说什么?” 李妍兮伏在她耳畔低声道:“茗瑶姐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此去一别,你们二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希望姐姐别再这般顾虑重重,不要等有一天像我和长安君一般……”说着便微微哽咽,再也说下去了。 茗瑶心中了然,红着脸鼓足勇气点了点头:“是的,荆轲大哥,茗瑶有些话……想同您说。” 李妍兮赞赏地笑了笑,转身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去休息了,茗瑶姐姐你和荆轲大哥好好说会儿,带回再打点荆轲大哥睡下。” 茗瑶的脸涨得红通通的,忍不住啐道:“小蹄子,说什么呢!” “我说,你待会儿给荆轲大哥准备一间客房,让他好好休息,就算要走,也得明天早上再走。” 茗瑶红着脸不再说什么,荆轲忙起身道谢,李妍兮笑嘻嘻地走了,还不忘帮他们把门带上。 屋子里瞬即陷入一种难言的尴尬之中,荆轲早已知道茗瑶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他心中对她又何曾不是如此?只是他知道自己乃亡命之徒,在各国之间奔波,随时有可能殒命,怕连累了茗瑶,因此不想挑明。 可如今看这样子茗瑶是想说点什么了,这种事情,如何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先开口,于是,荆轲鼓足勇气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茗瑶姑娘对在下一片……关怀备至,在下感激不尽,其实,在下对茗瑶姑娘又……何尝不是如此……” 茗瑶本就不是忸忸怩怩的女子,身上有一股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英气,只是因为对荆轲有情,所以在他面前才屡屡露出女儿之态,如今听到荆轲如此说,她心中欢喜,陡然抬起头来:“荆轲大哥……此话当真?” 荆轲微笑着点了点头:“姑娘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英姿飒爽,实乃女中豪杰也。” 哦,女中豪杰…… 茗瑶不觉有些失落,却努力笑道:“多谢荆轲大哥褒奖。” 看到茗瑶眼中淡淡的失落,荆轲忙道:“只可惜在下一生漂泊,萍踪浪迹,无法给姑娘一个承诺……只怕耽搁了姑娘的终身大事,再说了,在下明天就要回燕国去了……” 茗瑶眼中忽又看到了笑意,她眸光熠熠地望着荆轲:“荆轲大哥千万不要这么说,荆轲大哥是这世间少有的英雄,只要荆轲大哥心中有……茗瑶就满足了,茗瑶不需要承诺,什么都不需要……” 荆轲深情一笑:“在下心中……对姑娘爱慕不已……” 说着也不觉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茗瑶局促地用双手绞着衣襟,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右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待姑娘和渐离兄一起回燕国后……在下会去向渐离兄……提亲……” 茗瑶的身子骤然一僵,觉得他的手似有魔力一般,一股强大的岩浆从他手中流进她的身躯,让她当场石化。她睁着一双莹亮的眸子怔怔地看着荆轲,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傻傻地点了点头:“好……” 438.第438章 信守诺言 话说,成蛟安然逃到了赵国,嬴政勃然大怒,然而他信守诺言,并未及时处理这件事,而是等冷静过后才想着要怎么处置成蛟,谁知朝中大臣不断上书,让他及时处理这件事,以“稳定民心”、“杀一儆百”,甚至连华阳太后也问他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这日,他正在书房里,听到赵高报说赵太后来了,嬴政忙起身迎了出去。话说赵太后一直住在雍城行宫,他们母子俩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嬴政知道赵太后之所以会回咸阳,一定也是因为成蛟叛变之事。 果不其然,赵太后一见面就问他要如何处置成蛟,嬴政心中正为这事烦闷,于是脸色不悦,只淡淡道:“儿臣尚未决断。” 赵太后忙道:“如此大事,政儿岂可犹豫不决?这都过去多久了?若是不及时处置逆贼余孽,只怕人心不稳,会影响到朝局动荡啊。” 这番话,嬴政早已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心中烦得很,冷冷道:“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既然明白那就赶紧处理吧,背君叛国,其罪当诛,成蛟贵为王室子弟,本应维护王族尊严,拥护国君才是,谁知他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母后!”嬴政冷冷地打断赵太后的话道,“母后今日所为何来,儿臣心中明白,这些年来,你对成蛟他们母子俩有成见,都是为了儿臣,儿臣也明白,只是成蛟与儿臣毕竟是兄弟,希望母后不要逼儿臣,容儿臣好好想想再说。” 赵太后一怔,随即道:“好好想想……你要想到什么时候?不是母后无情,要赶尽杀绝,实在是成蛟大逆不道,枉你这么多年来这么护着他,他竟做出这种事来……” “好了——”嬴政不耐烦道,“总之,成蛟做出这种事,儿臣决不轻饶他,只是母后不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吗?成蛟为何会忽然叛国降赵呢?这其间的因由,总得容儿臣查清才是!” 赵太后脸色微变:“这、这还有什么好查的?这不明摆着吗?成蛟已经到了赵国了!若是再耽搁下去置之不理,只怕会涨了成蛟的野心,谁知他会不会和赵国勾结,做出什么对秦国不利的事情来?” 嬴政拧着眉不再说话,虽然母后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心中也在担心,可是母后那种咄咄逼人,一心想对成蛟赶尽杀绝的态度他看了心中就不爽快。 不知为何,他总是想起李妍兮的话,“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失去理智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如今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他却是觉得成蛟的谋反实在是有点蹊跷…… 而如今,朝中大臣都逼着他赶紧下决断,就连一向不关心国事的母后都不远千里从雍城赶回咸阳来了,这些事情,难道就不可疑吗?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年来,母后一心想除掉韩夫人和成蛟他们母子俩呢! 看到嬴政的样子,赵太后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嬴政心中一定还顾念着和成蛟之间的“兄弟之情”,自己若是不再拿点东西出来刺激他一下,只怕他真的会饶过成蛟了…… 439.第439章 火上浇油 于是,赵太后屏退左右,确保书房里没有第三人了,她才幽幽道:“政儿可知成蛟为何要谋反?” “这正是儿臣想查清的地方!”嬴政瞟了赵太后一眼,冷冷道。 赵太后知道今天专程来此的目的,是为了给成蛟下最后一剂毒药,接下来就看她的了!于是,她努力挤出泪水来,慢腾腾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纸来,红着眼道:“你……自己看吧。” 嬴政狐疑地接过那牛皮纸,展开来看了看,渐渐的额上青筋暴徒,冷汗涔涔,看完后,他把那牛皮纸紧紧握在手中,眼中怒火腾腾。 看到嬴政火了,赵太后忙低头抹泪,抽抽噎噎道:“都是母后不好,只因母后当年曾是……可是,这种传言实在是无中生有的啊!” 嬴政抿着嘴一言不发,心中怒火中烧,恨恨地瞟了赵太后一眼,对这个费尽心思为他争得王位,却又给他带来了奇耻大辱的母亲,他实在是爱恨交织。 赵太后知道嬴政肯定不喜欢听这些话,可是为了给成蛟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她继续哭哭啼啼道:“……也不看看,宫中上上下下谁都说你和你父王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母后一介女流,身不由己……” “你看看那檄文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母后实在是、实在是无脸见人了……亏你对成蛟那么好,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样看你的……他竟然说你是我和吕丞相的……” “闭嘴!”嬴政终于抑制不住了,猛然一句怒吼,“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那么令人厌恶的字眼,亏她竟然还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想到若是方才他不阻止的话,自己的亲身母亲就要说出那种字眼来,他实在是气得浑身发抖。 当然了,让他生气的还不止是这件事,而是这牛皮纸上的檄文,难道,这、这真的是成蛟所写的吗?难道,这真的是成蛟对他的看法吗? 赵太后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下去,不过她知道自己的激将法已经起了作用,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一看嬴政现在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虽然不能说,可是停了半晌她还是决定继续往嬴政的怒火上浇一点油,于是抽抽噎噎道:“这些年来,亏你还当他是兄弟,可是他……他是怎么看你的?若非韩夫人整天在他耳边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成蛟怎么会变成、变成这副模样?” “这些年来,韩夫人对我们母子俩有成就,你也知道……呜呜,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成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了……之前因为你祖母太后还活着,就算他们母子俩心里是这么想我们母子俩的,可是为了顾全你父王的脸面,他们不敢说什么……” “谁知,你祖母太后一死,他们、他们就……做出这种事。呜呜,母后实在是没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若是母后死了可以洗清我们母子俩的耻辱,那么母后现在死了也愿意……可是政儿你、政儿你身为秦王,是堂堂嬴氏子孙,竟然被成蛟诋毁成这样……呜呜……呜呜……” 440.第440章 秦王下令 嬴政冷冷地瞟了一眼哭哭啼啼的赵太后,心中实在是又气又恨,又羞又愧,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原本对母亲和吕不韦之间的旧情已经耿耿于怀,不甚自在,谁知竟亲眼看到这“檄文”上的字,他实在是气得都快要爆炸了。 “如今,可如何是好……就说这份檄文叛军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到了……成蛟如今又跑到赵国去了,呜呜……哀家就算是死,也要证明我们母子俩的清白……” 嬴政极力想忍住心中的怒火,然而,他再也忍不住了,颤抖着声音宣赵高进来,然后吩咐赵高起草诏书:“长安君成蛟,背君叛国,临阵倒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上负天恩,下违祖德,今褫夺长安君封号,若有献其人头者,赏银万两,府中家眷悉数关押,择日处斩。” 诏书写毕,嬴政便吩咐赵高出去宣旨,赵太后心中满意,这才擦了泪水出宫去了。然而下诏之后,嬴政的怒气渐渐消散,不一会儿又开始疑惑起来,不知道自己所做到底是对是错,无论如何,他总是觉得此事蹊跷,心中有点不安,没有踏实的感觉。 话说,这几天李妍兮自己常常往成蛟那里跑,陪着韩夫人和韩嫣,因此宫中的太监领着廷尉府的人来宣旨的时候,她正在成蛟府上,那太监见着嗓子宣读完秦王的旨意后,韩夫人和韩嫣抱头痛哭,府中上下一片哭号。 李妍兮没想到嬴政冷静过后下的竟是这样的决断,事已至此,她若是这时候出面和这些侍卫对抗,一定阻止不了一切,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因此为今之计只能去找嬴政了。 可是,廷尉府的人早已将府中的人都就地关押了,李妍兮也被误认为是成蛟府上的人,所以便和韩夫人、韩嫣等人关在一起。 李妍兮说自己并非成蛟府上的人,可惜那些侍卫就是不听,无论她说什么,他们就是不放她出去。无奈,李妍兮只得把领头的人叫来,说她不是成蛟的姬妾,她要见秦王。 此时到处一片哭号,那领头的人正心烦意乱,只当她是垂死挣扎的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闭嘴,李妍兮急得不得了:“我真的认识秦王,劳烦这位大哥派人去告诉秦王,就说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你烦不烦啊——”那领头的人不耐烦道,“再吵吵嚷嚷的,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这、这个玉佩——”李妍兮慌忙从身上解下一个玉佩来,“这是君上送我的玉佩,若是你不信的话,就带着这个玉佩去启禀君上,就说是我、我——李妍兮,要见君上,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李、妍、兮?”那领头的人觉得这名字有点熟,偏着头寻思着这名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对!李妍兮!”李妍兮实在是忍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女人的矜持了,忙道,“我就是李妍兮,就是曾经在章台宫住过一段时间的李妍兮——海棠姑娘你听说过吧?我就是海棠姑娘,嬴政啊不,秦王和我很熟的!” 441.第441章 上上之策 那人听了唬了一跳,上下打量着李妍兮,再看看手中价值不菲的玉佩,疑道:“你真的是……海棠姑娘?” “正是!”李妍兮忙点头道,“这是君上送我的玉佩,若是这位大哥不信的话,尽可拿着这玉佩去找君上!” 那领头的人不敢怠慢,连忙拿了那玉佩走了,不一会儿回来,忙吩咐人将李妍兮放了,毕恭毕敬地请她出了长安君府,只见门外已有马车候着,李妍兮上了马车,往章台宫而去。 到了章台宫,守门的人一看是嬴政平素坐的马车,便知来者定是贵客,连忙开了宫门,车子进宫后在书房外停下,李妍兮掀了门帘跳下马车,赵高立马颠颠地跑来:“妍兮姑娘来了——赶紧里面请,里面请——” 李妍兮心中倒疑惑,怎么这赵高这么热情?再想想,这小子又聪明有机灵,最会看人脸色,拍起马屁来不着痕迹,一张嘴甜得什么似的。看他的样子,俨然把她当贵客了。 进了书房,只见嬴政已经吩咐人备好了茶等着她了,李妍兮入了座,心中虽然焦急,却强忍着拿起茶杯来慢慢地品茶,嬴政只状似无意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而她却极力装出淡定从容的模样,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失了分寸。 半晌,嬴政终于开口了:“妍兮姑娘不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和本王说?”说着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玉佩来让李妍兮瞧了瞧,玉光幽幽,晶莹剔透。 是啊,我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可是我如果一进来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葱,哭着喊着求你放过长安君府上的人,那么,你就会答应了吗? 不,或许你会打从心里瞧不起我,看我哭哭啼啼的只当一场笑话;就算你不会笑话我,也不会因为我的几行泪水就饶过长安君府上两三百人的。也许,我的哭喊指挥让你更加心烦意乱。 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冷静和理智,而不是冲动和感性,只有以理服人,从根本上说服他,让他改变主意才是上上之策——马克思主义哲学说了,内因是事物变化发展的根本原因嘛!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理智,一味地哭哭啼啼是无知和懦弱的表现,而且关键是哭喊吵闹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虽然她现在急得焦头烂额,真的恨不得立马就给嬴政下跪。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只是方才那些人把我误认为是成蛟的家眷,和韩夫人她们一起关押起来了,无论我如何辩解,他们就是不信,为了自救,我只得拿出君上相赠的玉佩来,谎称要见君上,有话要说了。” 嬴政拧眉看着她淡定从容地喝茶,心中倒有一些疑惑,原本,他猜测这女人一定会来替韩夫人求情的,谁知,她竟说“没有什么话说”?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说?”嬴政终于忍不住了,定定地看着她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本王为何要关押成蛟的家眷?” 442.第442章 伶牙俐齿 “哦,这个啊——呵呵呵——”李妍兮笑了笑,“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君上不说,妍兮也知道,君上之所以会忽然下令要……成蛟的人头和长安君府上三百多个人的姓名,无非是怒极之下的诏书,被人利用了呗。” 嬴政并非傻子,立马听出了她言语之中的嘲讽和揶揄,浓黑的俊眉轻轻一挑:“你这是在嘲笑本王吗?!” “没有,妍兮不敢——”李妍兮“慌忙”躬身谢罪,悠悠道,“妍兮人微言轻,岂敢对君上不敬!妍兮的话若是不中听,君上大可当耳边风,不听也罢,何必同妍兮如此卑下之人计较?”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嬴政早已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看到她垂首敛眉一副谦恭的模样,心中的怒气忽然散了去,倒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有趣,呵呵,明明就是在责怪他不听她之前的劝告嘛! “哼,别以为本王听不懂!”他冷冷道。 “想必君上还在生妍兮的气——”李妍兮抬起头来,“诚惶诚恐”道,“妍兮实在是惶恐,望君上恕罪!若是同我这等人生气,岂不失了君上的身份?再说了,君上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好,况且,也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君上生气呢,君上若是生气,就遂了人家的心意啦!” 这女人,实在是、实在是太能说会道啦! “起来再说!”嬴政实在不忍她一直跪在地上,于是不悦地将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放在案上,“有话就直说,不要这般拐弯抹角地提醒本王!” ——哼,你不就是想替成蛟的家眷求情吗?那就直说吧! 李妍兮站起身来,并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而是毕恭毕敬地站着,清了清喉咙,决定畅所欲言一番—— “君上实在是聪明人,既然如此,妍兮也不拐弯抹角了,其实妍兮想对君上说的话,几日前就说过了,只是君上忘了罢了。如果妍兮没有猜错的话,今天一定有人来找君上了,而且那人一定说了许多让君上生气的话——” 嬴政脑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是哦,母后刚刚来过,对了,母后和他说那些话,就是要激起他的怒意的!李妍兮说过了,盛怒之际不能下决断……小心被人利用了去…… 他的脸色很难看,淡淡地瞟了李妍兮一眼,抿着唇一言不发。 李妍兮心中了然,虽然不知道给他用计的是什么人,可也大约猜到那个人和她说什么了,只是这种事自然不能在嬴政面前提,于是,她便柔声道:“妍兮不知道那人和君上说了些什么,可是看样子,君上是真的发怒了,而且是怒火滔天——” 想起母后的用意,再想想自己竟然真的被这个人女人猜中了,嬴政实在不爽,脸色益发难看了,然而,他也看出了李妍兮的用意:“你是想告诉本王,这是盛怒之下的诏书,本王被人利用了,成蛟不该死,他府上的那些人也不能杀?” “这……”李妍兮微微一怔,没想到嬴政竟然如此直言不讳地指出她的用意,然而,她很快就缓过神来,朗声道,“正是!” 443.第443章 载舟覆舟 嬴政冷冷道:“要求情便直说了吧,何必废话!告诉你吧,成蛟放下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本王是绝对不会轻饶他的!本王一定要杀了他!” “妍兮早就说过,无论如何,成蛟叛国降赵是真,成蛟已经到了赵国境内,这是举国上下有目共睹的事,君上要成蛟的项上人头,于情于理都没有人敢质疑,妍兮绝不会为成蛟求情!” ——反正现在成蛟在赵国,你也杀不了他,我也不需要这么急着就他,当务之急是救下韩夫人和韩嫣她们啊! “哦?你是想替韩夫人求情?”这种事,他早就料到了! 谁知,李妍兮却定定地望着他,斩钉截铁道:“不!我不是为韩夫人和韩嫣求情,而是替府中上下三百多口人求情!” “你——” 这女人,口气这么大,胆子也不小! “君上要杀成蛟,那是成蛟罪有应得,可是这些人,三百多个人,何罪之有?!” “他们是成蛟府中家眷,按秦法论处,知情不报,理当连坐!” “何谓知情不报?”李妍兮毫不畏惧道,“成蛟在函谷关外,这些人在咸阳城里,成蛟要做什么,这么些人如何得知?若是按照君上的意思,岂不是咸阳城里所有的百姓都是知情不报了?” “再说了,依照秦律,知情不报者连坐,成蛟府上的人根本就不知情,如何要受罚?君上这不是连坐,而是株连,无辜株连,并非秦法的宗旨。” “你这是、你这是强词夺理!”嬴政怒道,“他们是成蛟的家奴,成蛟谋反,本王自然有权杀他们!” “是,他们是成蛟府上的家奴,可是,他们首先是君上的子民啊!普天之下莫为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连他们的主子成蛟都是君上的子臣子,他们首先是君上的子民,然后才是成蛟的家仆啊!” 嬴政一时竟哑口无言了,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话,说得实在是……很有道理…… 看到嬴政思绪掉线了,李妍兮忙乘胜追击,搬出战国时的大思想家荀况的话来:“想必,君上也曾听闻荀子的这句话,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望君上三思!”(《荀子·王制》) 嬴政张了张唇,不知道说什么,不得不说,她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如今,因为成蛟降赵之事,前方军心不稳,后方人心惶惶,君山理应稳定军心民心才是,若是这种时候还大开杀戒,把长安君府上下三百口人处死,血流成河,只怕无法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反倒是……” 她巧妙地闭了嘴,不再说下去,只抬起头来双眸盈盈地看着他,一副“我真的是为你好,是在为你着想”的真诚模样。 看着李妍兮殷切诚恳的目光,嬴政心中叹服,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没有想到。被母后的一番话激得怒火中烧,根本就不去考虑那么多,然后,他真的如李妍兮所说的那样,“被人利用了去”。 444.第444章 刮目相看 直到李妍兮这一番话,才让嬴政如梦方醒,让他慢慢地冷静下来,跳出那个怒气腾腾的火坑,不再焦灼于眼前的怒气,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考虑自己的行为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是啊,这些道理他全都懂,只是没有她在旁边劝说,没有她在旁边点醒,他就没有想到。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他被怒气烧得失去理智的时候,需要的不是关心,不是吹捧,不是奉承,不是诚惶诚恐的附和,而是有个人敢于和他说真话。 而这样的人,除了眼前这个女人,再无其他! 朝中的大臣自不用说,要么以吕不韦马首是瞻,要么围着华阳太后转悠,整天只想着升官发财。倒是有几个站在他阵营里的人,只是对他唯唯诺诺,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个不字,更不敢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蒙恬他更是了解,自小就比别人稳重,谨言慎行,惜字如金。虽然对他竭尽忠诚,尊敬有加,只是以蒙恬的性格,在他怒火滔天失去理智的时候,这小子绝对会噤若寒蝉,而不是像李妍兮一样站出来劝他冷静,最多,也就是等他气消之后再和他摆事实讲道理。 而赵高呢?这小子伺候他倒是尽心尽力,把他的脾气摸得透透的,他盛怒之时,这小子就乖乖地站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只怕被他的怒火殃及;若见他只是普通的大怒,这小子就涎着脸说好听的话劝他宽心、哄他开心,虽然也可使他怒气暂消,只是这小子出身卑微,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无法点醒他,让他恢复理智。 而这个女人,聪明机敏,伶牙利嘴,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有所坚持,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情是对的,只要她决定去做,那么她就会勇往直前,不怕冒犯君上,不怕龙颜大怒,也不怕死,这,正是他看重的! 如果可以把这个女人留在他身边,那么,当他被自己的怒火炙烤得失去理智时,她可以将他从火坑里解救出来,也不怕自己的怒火被人利用了去…… 想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嬴政自然明白李妍兮口中的道理,心中也有了主意,只是,他心生一计,决定将计就计,于是冷着脸,故意笑得很残暴、很无情:“既然这些人都是本王的子民,那么,要杀要剐,本王说了算!” “君上——”看到他冰冷的眼眸,李妍兮心中有点急了,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费尽唇舌说了这么多大道理,这个年轻的秦王竟然都没有听进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急不躁:“是,君上乃一国之主,杀几个人又如何?何况这些人还是逆贼的家仆,只是,君上想过了?韩夫人和韩嫣乃韩国王室之人,长安君府上的家仆,很多是从韩国陪嫁来的人,若是君上杀了他们,韩国王室那边,又如何交代?” 这,又是他没有想到的地方…… 嬴政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得不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 445.第445章 以德服人 只是,嬴政决定继续扛着不松口,摆出一副“一定要杀了成蛟府中家仆”的样子,当然了,此时的嬴政已不再是为了那劳什子自尊心,而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的见识到底有多广,还能如何说服他! 于是,他继续冷着脸,气呼呼道:“哼,我堂堂大秦国,何须向韩国交代!” “秦国强大,固然无需把韩国放在眼里,可是秦王的胸襟,难道只是这样?君上若是没有更大的野心,满足于在函谷关内守着祖宗基业小国寡民,那么,自然可以不把韩国放在眼中。可是,君上若有志于天下,那么,就不能轻视韩国。” 山东六国,当属韩国最唾手可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不能轻视韩国”,嬴政心中好奇,拧眉道:“哦?此话怎讲?” 看到他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反倒很愿意听她说话的样子,李妍兮心中也有些讶异——毕竟,在这个男性沙文主义盛行的社会,竟然有人愿意听她这种“青楼女子”说话,也算是奇事一桩了! 她不觉莞尔,悠悠道:“古语有言,以德服人者,天下归心,国祚绵长;以暴治人者,怨声载道,三世而亡。如果君上有意于天下,那么,就不能滥杀无辜,一定要以德服人。想想啊,谁愿意让一个残暴之君来统治自己,随时都可能被杀被剐,一点都没有安全感呢?” “求生欲是人最基本的欲望,为了活下去,老百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纵观历史长河,哪一次农民起义不是因为老百姓活不下去了……额,总之呢,若君上是杀人不眨眼的残暴之君,那么,谁愿意归顺秦国?” 哼,嬴政不觉冷笑,这女人不会这么幼稚吧?竟然以为他只要做个“有德之君”,只要“以德服人”,各诸侯国就会乖乖归顺秦国,俯首称臣?! “归顺?难过姑娘以为本王只要做个好人,韩国就会臣服?秦国就可以兵不血刃地统一天下?这世界上,不会有如此轻巧的事!” ——秦国国富兵强,根本就无需千军万马,只要十万精兵,就可以将小小韩国收入囊中! 李妍兮知道嬴政的意思,笑了笑的道:“诚然,不经百战,难以得天下,可是,君上以为武力就可以解决一切吗?只要有精兵强将就可以得天下了吗?若是君上不能以德服人,无法做到天下归心,那么,秦军在征战的过程中就会遇到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抵抗!” “想来,妍兮方才的话,君上还没听明白,君上之所以要做有德之君,是为了得天下人之心。我已说过,谁都不希望被暴君统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如果君上滥杀无辜,落下了暴君之名,那么,往后秦国在征服山东六国的过程中,百姓为了不成为君上的子民,一定会奋起反抗。” “反之,如果君上仁德,世人皆知秦王勤政爱民的美名,那么,往后秦国在攻打山东六国的时候,士兵及老百姓也不会奋起抵抗了。” 446.第446章 不同凡响 懂了,嬴政终于懂了李妍兮的意思,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深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是不再掩饰的赞许——是啊,这个女人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不得不承认,这又是他愤怒至极而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天啊,这个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她聪明机智,深谋远虑,看事情深刻而透彻,想事情不像普通的女人那么短浅,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她的见识和智慧甚是超过了他身边大臣!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然而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嘴角轻轻一咧,轻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令已出,你想让本王收回成命?那本王岂不受天下人耻笑!” “君上——”看到他笑得颇有丝邪气,她心中慌了,只怕他真的铁了心要杀那三百多个人,忙道,“人命关天,望君上三思。虽然王令已出,可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君上仁慈,不忍心杀害自己的子民,天下人只会感念君上的仁德,没有人会耻笑君上的!” “哼!”嬴政故意冷硬道,“我看未必吧——你,不就要嘲笑本王上了你的当了?” “不——” 李妍兮心中有点崩溃,没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有雄才大略的秦始皇竟然如此死脑筋! “君上不是妍兮的当,妍兮也不是谗言惑君,如果说听信别人善意的劝告也是上当的话,那么,各诸侯国王何必需要谋臣?何必需要延揽天下人才为己用?望君上三思!” 她的话很有道理,他是择善而从的人,岂会真的听不进去?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只能继续为难她了:“算了吧!无论你说什么,本王都不会收回成命的,三日后,成蛟府上的人将在街市口处斩!” 什么?三、三日后? “君上不是说择日、择日处斩的嘛,怎么……” “本王所择之日就是三日后,如何?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听他说得斩钉截铁,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李妍兮终于慌了,渐渐失去了方才的淡定和从容,“噗通”一下跪在他身前:“不——妍兮有意见——望君上三思,望君上开恩!他们都是无辜的,三百多条人命啊,君上怎么忍心……” “乱臣贼子,天必诛之,本王怎么会不忍心?!”他愤然拂袖而起,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来。 她更着了慌,几乎带着哭腔道:“不,求君上开恩,无知者无罪,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成蛟有罪好了,可是他们是无辜的,君上怎么可以杀了他们呢?他们、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忽然想起史书上记载的秦始皇,残酷冷暴,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难道,他的大开杀戒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难道,他不怒则已,一怒之下真的是如此残忍,如此无情的? 怎么可以呢?怎么有这种人呢?三百多个人啊,不是三百多只蚂蚁,也不是三百多只鸡,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不,对一个从21世纪的文明社会来的人,她实在不敢想象…… 447.第447章 奸计得逞 看到李妍兮的焦急已经到了一定火候,嬴政便趁机道:“不过嘛,你说的话也有道理,那些人也不是非杀不可,只要你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看到嬴政有所松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似乎在思索什么,李妍兮便迫不及待道:“什么条件?!我什么都答应,只要君上肯饶过他们,妍兮什么都答应!”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嬴政心中乐开了花,只是努力忍住心中的欢喜,不让这个聪明的看出他的计谋来。他知道她现在心急如焚所以才会说“什么都答应”,若是等她恢复了理智,只怕他的小伎俩就被她看穿了! 于是,他连忙趁热打铁道:“你真的什么都答应?” 听到他问得有点可疑,又有点幸灾乐祸,李妍兮不觉微微一怔,可是想想,对她来说,他提出的条件最坏的也不过是……死,如果她一个人的死可以换来三百多个人的生,那么……可以考虑吗? 她只踌躇了片刻,便坚定地点头:“是的!只要君上愿意饶过成蛟府中的人,所有人,三百多个人,那么,无论什么条件妍兮都答应!” “好!”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有一抹“奸计得逞”的得意,“只要你答应做本王的女人,那么,本王就让过他们!” 什、什么?做他的……女人? 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方才是说只要她愿意做他的……女人?不是死?不是发配边疆?不是、不是砍了她的手挖了她的眼,而是……做他的女人?! 这…… 李妍兮愣住了,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是一目了然的惊讶和震撼。 “怎么?你不愿意?!”他心中微微不悦。 这女人,为何用这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个怪物似的。还是说他的话有失分寸,让她觉得震惊了?难过了?还是受到极大的侮辱了? 也不想想,他后宫佳丽三千人,多少女人日夜盼望着能见他一面,能得到他的宠幸,可是这个女人竟然一副失魂落魄五雷轰顶的反应。她不是该高兴地又哭又笑,磕头谢恩的吗? “君上您……”李妍兮努力把自己震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拉了回来,“您真会开玩笑,呵呵……” “怎么?难道本王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嬴政不悦地拢眉道。 “呵呵,君上您就是、就是在开玩笑嘛……”李妍兮努力挤出笑容来,可是在看到嬴政眼中的不悦时,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口中虽如此说,可是她心中清楚地知道——不,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说真的,他真的想把她绑在王宫里,真的想剥夺她的自由。 她想到的最坏结局是死,却没有想到有一些事情比死还难受,比如说失去自由,一辈子都被禁锢在高墙之内;比如说失去人之为人的尊严,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甚至是玩物…… 比起所谓的“女人的清白”、“贞操”之类的,她更在乎的是尊严和自由!一辈子啊,一辈子那么长,难道她要一辈子被关在王宫里?这、这不就是终身监禁嘛! 448.第448章 终身监禁 “不……”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让她不禁一哆嗦,“我不想终身监禁……” “什么监禁?”他只看到她眼中倏忽闪过一丝恐慌,却没听清楚她的低喃,于是连声问道,“你说什么……监禁?” “我、我……”李妍兮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嬴政,“如果成为君上的女人,那么就失去自由了……天啊,若是在21世纪,这就是无期徒刑……” 天啊,这太可怕了! 在琼楼玉宇里服无期徒刑,虽然可以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可是却失去尊严和自由,沦为眼前这个男人的玩物,成为他的千万个女人之一。 然后,说不定还要和一大堆女人争风吃醋,玩宫心计。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算她不想当这种宫斗大戏的女主角,也有人会把她推上舞台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她不害别人,别人也会害她,为了自保,到时候她就得和一大群女人周旋。 不,这太可怕了!女人心海底针,她最怕的就是这海底针了,扎得你浑身都疼,却还找不到伤口,甚至可以一针扎进你的心脏,让你瞬间毙命…… 就算嬴政是真的喜欢她,会对她好,可是她不相信一个男人可以爱一个女人一生一世——除非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是父女。不,就算是父女也有恩情绝的时候,就像她爸爸,现在根本就忘了她了…… 也许刚开始嬴政会对她好,会宠她,甚至把她宠到天上去了,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开始,这种新鲜感可以维持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 不,说不定三个月后他就会腻烦了这种新鲜感,将她弃若敝屣,再也想不起她,让她在深宫中孤独老死。好吧,就算他不会腻烦她,会宠爱他一辈子,那么他死后呢?有朝一日他要是死了,那么她又会如何? 额,眼前忽然浮现出历史上那个著名的“人彘”(注),李妍兮顿时头皮发麻后背冰凉,不,在这种万恶的封建社会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附属品,王宫中的女人更是一点尊严都没有!她才不想进宫呢! 【人彘:刘邦死后,吕后将刘邦生前宠爱的戚夫人做成了人彘,就是把戚夫人的四肢剁掉,眼睛挖出来,用铜注入她的耳朵,让她失聪,然后割去她的舌头,使其变成哑巴,最后把她扔到厕所里任其痛苦死去。】 看到她脸色渐变,起初的惊愕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痛苦,嬴政不觉拧眉,不悦道:“如何?难道做本王的女人是种奇耻大辱?” “不……”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自顾自地说自己的话,“婚姻和爱情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可怕,如果那个会尊重我,愿意给我自由,那么做谁的女人都一样。我害怕的是失去尊严和自由,我只是不想……被终身监禁……那,太可怕了……”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听她继续喃喃低语:“我要的是男女平等的爱情,是别人对我的尊重,而不是把我当成一个宠物……就算、就算我不是这个男人的唯一,那……我也愿意忍受……” 是啊,狠狠心这种事也是可以忍受的,就像她妈妈,这些年来不也忍下来了吗? 449.第449章 用情至深 “可是,如果没有自由和尊重……那太可怕了……是不是我要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就像那些打老婆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尊重过女性,根本就不把对方看成人……不,我可是21世纪的文明人……” 什么?尊重女性?文明人? 虽然不知道21世纪之类的是什么东西,可是嬴政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听清楚了她的话,她说“不”、“不”、“不”,她眼中是满满的抗拒和……恐惧? 看到她的反应,嬴政心中自是不悦,一颗心不知为何忽然空落落起来,似乎被人掏空了,又像被人用力捏住了似的,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成蛟…… 是的,她对成蛟用情至深,她还忘不了成蛟,正因如此,为了成蛟的家人,她才会这般尽心尽力,不顾一切,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不,就算她真是为了成蛟,他也要利用她对成蛟的深情! 直觉告诉他,这个比男人有过之无不及的女人,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这个女人,一定可以帮到他!他一定要牢牢抓住她,把她放在身边,让她替她出谋划策,就算她不能插手国事,也可以让她当他的镇静剂! “没关系——”他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邪笑,“本王向来不强人所难,如果姑娘不愿意的话,那么本王绝不会为难姑娘。” 说着便坐了下来,提起茶壶来缓缓斟茶,半抬着头,含笑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做决定,又似乎是在欣赏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书房里安静极了,只有茶水倒进杯子里的声音,叮叮咚咚,听起来竟还有一丝悦耳。 “我不……想被终身监禁……”她咽了一口唾沫,努力从唇间挤出话来,“我不能失去自由……” 我也不想荣华富贵,不想母仪天下,不想名垂青史,我只要自由自在地、快快乐乐地、平平淡淡地过我的日子。 对了,我还想出函谷关去“周游列国”,想看看这一尘不染的、没有经过任何破坏的秀丽山川,看看她从小长大的那座繁华城市在两千多年前是什么样子的…… 他将自己方才倒的茶往李妍兮面前推了推,笑得很温暖很真诚:“姑娘起来喝杯茶吧——不要再这般跪着,地下凉。” 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李妍兮忽然又打了个冷战,猛然想起这是一个交易,而她不当他的女人的后果是—— “君上……会饶过他们吗?” 然而,还没等他回答,已经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是绝对不会饶过那三百多个人的! “不——”果然,嬴政邪邪一笑,然后敛了敛眉,肃然道,“王令已出,驷马难追,三天之后,成蛟府中家眷,会在街市口处斩!” “不!”李妍兮的心痛苦地拧了起来,“君上不能杀他们!” “除非……?”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微斜着眼冷冷地盯着她,唇角一抹灿烂的冷笑,此时无声胜有声,未开口,却已是千言万语了…… 450.第450章 我答应你 “我……”李妍兮的心拧得更紧了,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然而此刻,她顾不上痛苦,顾不上难过,只能逼着自己做出选择——是她的自由和尊严,还是三百多条活生生的人命! 咬咬牙,狠狠心,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有些得意、又有些残忍的眼神,一行清泪从眼中滑落…… “好,我答应你……” 原本,他正屏气凝神地看着她,等着她朱唇轻启,说愿意,或者不愿意。一颗心忽然“砰砰砰”地跳得很厉害,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似乎她的话是一阵惊雷,会把他的世界震得粉碎。 “好,我答应你……” 看到她柔嫩的唇轻轻一张,说出了“好”字,他的心瞬间炸裂开来,一股巨大的喜悦像甘泉一般瞬间渗透进他的心,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他几乎是喜极而泣的大笑在李妍兮听来却像是胜利者得意的炫耀,那么刺耳,那么锥心,让她肝肠寸断,让她倍觉耻辱——是的,从这一刻起,她成了他的女人,哦不,不是他的女人,是他的玩物,他的奴隶…… 从这一刻起,她失去了尊严和自由,不再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不再是一个不隶属于任何人的独立人格。自由就此落幕,从今以后,她不在是自己的…… 似乎是为了哀悼即将失去的尊严和自由,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哭的,可是眼泪已经决堤了,在嬴政的笑声中,她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听到了她的哭声,嬴政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撑着身子跌坐在地的她,心中莫名伤感——是啊,难怪她会伤心,也许这一切并非出自她的本意,是为了救成蛟的家人,她才做此牺牲的。 可是,就算她是成蛟而哭,就算她是为了救成蛟府中的家眷才答应做他女人的,他还是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不知不觉蹲下身去,不知不觉地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又不知不觉地脱口而出:“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李妍兮怔了怔,微微错愕地看着他——他方才……说什么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动情至此,他忽然有些尴尬,连忙站起身来把双手背在身后,讪讪地笑了笑:“放心吧,本王不强人所难,如果姑娘如此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李妍兮慌忙擦去泪水,站起身来,是啊,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应该后悔,再说了,哭又有什么用呢? 泪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无数次哭着求爸爸,却无数次看到他决然而去的背影后悟出的道理,她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妍兮虽然是女子,可也是一言九鼎的,既然妍兮答应了君上,那就绝不反悔!”李妍兮直直地望进嬴政的眼眸,“那么,君上也会放过成蛟府上的人吗?” “那是自然!”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嬴政心中的喜悦又上了一个层次,“本王这就下旨,成蛟府上家眷的罪责,本王概不追究!” “如此,妍兮谢过君上。” 她盈盈一拜,低下头去,唇角浮出一抹凄凉的笑…… 451.第451章 趁人之危 答应嬴政做他的女人后,李妍兮一直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之中,是痛苦,为即将到来的禁锢;是哀戚,为即将失去的自由;是恐惧,不知该如何在“最毒妇人心”的后宫生存下去;是绝望,一辈子啊,一辈子那么长…… 竟然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烦躁和愤怒,因为嬴政的趁人之危,是的,她是被逼的,为了救成蛟府上的人,她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和他做了这场交易,可是过后想起来,竟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妈/的,李妍兮啊李妍兮,你做什么圣母婊?别人死不死关你什么事?别人爱不爱自己的子民关你屁事?历史就是这么残忍,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杀戮,一寸山河一寸血,死这三百多个人又算什么呢? 难道你不知道历史上的秦国是尸山堆积而成?难道你以为所谓的“一扫天下”不用流血流泪?就算你现在救下了成蛟的家眷又如何,难道战场上几千几万个士兵的生命你也救得下吗? 你根本就无法阻止历史的脚步,接下来的一扫六国会有更大的牺牲,会有更多人死在战场上,而你又能做什么?算了吧,没有人会感激你的,没有人会知道你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没有人知道你失去的是你最珍爱的——尊严和自由。 也许,那些人还会羡慕你的“好运”呢,一朝选在君王侧,这是多么巨大的荣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政写好了诏书,抬起头来,却看到她唇边一抹凄楚的笑,不知为何,他的心疼了一下,然而只是一下,接下来泛起的隐约的愤怒和……醋意? 这个女人,这么不情不愿,难道成蛟在她心中真的这么重要吗?跟了他,有这么痛苦,这么委屈吗? “小高子——”他努力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派人去传本王的诏书!” “是——”赵高连忙上前去将长案上的诏书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然后出去了。 “慢着——”李妍兮连忙唤住赵高,“我也一起去。” 嬴政不觉皱眉:“怎么?你是信不过本王吗?那就请你先过目一下,如何?” “不,妍兮不敢——”李妍兮忙摇头道,“只是,我想去见韩夫人和韩嫣最后一面……同她们告别一下。” 如果她真的成了嬴政的女人,锁在深宫之中,那么,往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最后一面?嬴政不觉皱眉,不知为何,心中有点不安,寻思着这女人难道会做什么傻事不成?额,以她的性格,估计做得出来呢…… “不行!”嬴政断然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本王的女人,没有本王允许,决不许离开章台宫半步!” 什么?这……这也太过分了吧?!难道他现在此时立刻马上就要禁锢她的自由了吗?! 她心中陡然泛起一股怒气,然而在恶名在外的秦始皇面前她自然是不敢发作的,只得忍气吞声道:“无论如何,总得让我回正如姐一趟,我的东西都还在真如居呢……” 452.第452章 权宜之计 “没事——”嬴政唇角一斜,轻笑道,“我会派人去帮你拿回来的。” “可是茗瑶姐姐她……茗瑶姐姐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若是我不回去,她一定会担心的……” “放心吧!我派去的人会同她好好说的——” “可是我还是想回去一趟……” “别再可是了!”他有点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从现在开始你就本王的人,只需听从本王的安排便可!” 什么?你……的人?听从你的……安排? 他不知道自己挺无心的一句话给李妍兮透明的水晶玻璃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也不知道此刻她心中的哀嚎—— 呜呜呜,从今以后,我真的没有一点自由了,非但不能离开这深宫大院,还不能有自己的安排、自己的主张,什么事都得“听从他的安排”,这下,我是真的沦为一件不能有自的思想的玩物了…… 天啊,这才刚开始呢,接下来那么漫长的日子,一辈子啊…… 一辈子啊,想想就好可怕,她该怎么办呢? 不,不行,这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救那些人的性命,她心甘情愿地跳进嬴政设下的圈套里,“暂时”屈服了一下而已。对,她不能就这样认命,不能真的而一辈子都被锁在宫中,嗯,她一定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这样一想似乎就看到了希望,也不再那么难受了,于是,她脸上的愁绪一扫而光,竟爽快地点头道:“是,一切听从君上安排!” 对她的干脆爽快他倒有点疑心,可是也不好问什么,只得吩咐赵高安排人去替她搬东西,替她安排住处、打扫房间。 赵高略一迟疑,探询地望了嬴政一眼:“妍兮姑娘的住处……要安排在何处?” 嬴政了然一笑:“就之前她住过的房间吧。” 什么?!李妍兮听了差点跳起来,他的意思是……要让她住在他的隔壁?! 不,这怎么可以,宫斗剧里那些女人不都是有自己的什么宫啊院啊之类的吗?怎么她、她竟然要住在嬴政隔壁?!不,绝对不可以,要在宫里呆着已经够苦逼的了,再让她住在嬴政身边,天天呆在他的眼皮底下,没有任何的自由,按真是生不如死啊! “不、不行!”李妍兮忙道,“我不想住在之前那个房间!” 嬴政一怔,赵高也惊愕地看着她,天啊,能够住在君上的寝宫里,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啊!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呢,可是这妍兮姑娘竟然像见到了虎狼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真是为何?”嬴政的语气听起来颇不善。 “额……”她脑中一转,忙道,“若只是权且住几日呢,那倒也没什么,可是若君上是想让妍兮长期住下去,那就不妥了。” “有何不妥?”他倒想听听她又能说出什么高见了。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高见”,而且还其一其二地说得头头是道—— “这其一嘛,若是让朝中大臣知道君上让妍兮住在自己的寝宫里,那么,那些腐儒一定会轮番轰炸不停上书,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诫君上不要沉迷于女色啊、当以国事为重啊、保重龙体啊之类的,到时候,君上一定会烦不胜烦。” 453.第453章 风必摧之 “本王不怕烦——”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悠悠道。 “这其二呢,就算君上不怕那些臣子们烦,也要考虑一下影响,若是让国人知道君上竟然把一个女人别在裤腰带……啊不,是竟然让一个女人入住自己的寝宫,那,国人会怎么看?一定也会以为君上是个好色之君。” 呵,这女人果然伶牙俐齿啊。 “没事,诗经里也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请问这天下哪一个男人不好女色的?与韩王、燕王等人比起来,本王还年轻呢,宠爱一两个女人又如何?” 额,宠爱…… 李妍兮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无奈地说出自己的私心:“这其三嘛,若妍兮真的能得君上垂怜,那更希望君上不要让妍兮住在这里了!” “这是何意?”他微微拧眉,说实话,他之所以要让她住在他的寝宫,就是为了告诉华阳太后和赵太后自己有多么看重这个女人. 是的,是看重,也许他比不上成蛟对她的深情,也不知道情为何物,可是这个女人在他眼中是特别的,不同于他后宫那些低眉顺眼没有任何特点的女人,至少,她是第一个他自己喜欢的、想放在身边的女人,那后宫那些女人,呵呵,都是太后们的安排。 “君上可知堆高于岸,流必湍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君上对妍兮的恩宠,自然是妍兮的福气,可若是这恩宠太盛,只怕妍兮会招人羡慕嫉妒恨啊。” 哦,原来如此,他懂了。若是自己对她恩宠太过,只怕不只是会招后宫那些女人的嫉恨,以他对华阳太后和他母后的了解,这两个女人也会为难她的…… 于是,他不觉嘴角微扬,轻笑道:“你的话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么,你觉得本王要让你住哪里比较合适?” “额……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了想道,“希望君上给妍兮安排一处安静的院落,不要太偏僻,也不要离君上的寝宫太近,不要太华丽,也不要太简陋了。” 若是很偏僻又很简陋的话,只怕人家会以为她不得宠,可着劲儿欺负她呢! 嬴政默默地寻思着,似乎正在寻思着符合这些标准的地方,一旁的赵高忙道:“君上,奴才觉得有一个地方不错,不知道君上觉得如何?” 你又没说什么地方,我能觉得如何啊?! 嬴政看了赵高一眼,赵高便知道嬴政的心思了,连忙道:“奴才该死——奴才觉得云锦居倒是个清净地方。” 嬴政眼前一亮,赞许道:“不错不错,就云锦居,就云锦居!” “奴才这就去安排——”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嬴政的认同,赵高真是心花怒放,连忙欢欢喜喜地去安排了。 作为嬴政的最信赖的大太监,替李妍兮安排住处这种事自然不劳他亲自出马啦,因此赵高吩咐了一个二等太监领着一群小太监到云锦居去打点,李妍兮便跟着他们去了。 一路上李妍兮心中嘀咕着:什么云锦居,这名字乍一听就给人一种土得掉渣的感觉,像是一家卖布料的店……哼,反正不会离嬴政很近就好,要不整天在他眼皮底下,如果真的想逃离都难呢…… 454.第454章 恍如一梦 到了云锦居,却不如想象中土得掉渣没品位,倒真的是个清静所在。 院子里茂林修竹,鸟鸣清幽,屋后的小花园里种的也都是梅花、兰花、桂花、海棠之类的较素净的花,没有那些大红大紫颜色鲜艳的花,前院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枝叶繁茂。 嗯,除了名字土了点,比起她的真如居来可气派多了,后院还有一个那么大的花园,不错,不错。 “赵大哥——”李妍兮叫那太监道。 “哎呦,不敢不敢——”那太监受宠若惊地小跑着过来,毕恭毕敬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额,这地方可以改名吗?” “改……名?”那太监疑惑道,“改什么名?” “就是叫什么云锦居听起来太俗了,我不喜欢,可不可以改个名?” “啊,这个啊……”那太监似乎也做不了主,只不过略一迟疑,忙又笑道,“奴才这派人去向君上请示!” 妈/的,她真的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连给自己的住处改个名字都要经过嬴政批准?! 她心中有些不悦,嘟着嘴道:“那好吧,你派人去问吧——” 那太监忙派个小太监去了,不一会儿那小太监会来说:“君上问,姑娘想改什么名?” 不会吧,这小太监去了又回,就是为了传这两句话?额,好吧,这个时候又没有手机,只能这样传话了。 李妍兮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我想把这里叫做真如居!” 对,这里也叫真如居,和她的真如居一样! 谁知,那小太监一会儿又回来了:“君上说了,除了不能叫真如居之外,这院落的名字随姑娘怎么取。” 额……为什么不能叫……真如居? 她自然不知道嬴政为什么不让她把这里叫做“真如居”——真如居是她和成蛟煮茶弹琴、临窗听雨的地方,留着她和成蛟的回忆,他怎么可能让她把这里也叫做“真如居”?! 好吧,不叫就不叫吧。 想了想,李妍兮便:“云梦居。” 世事浮云,恍如一梦。 是啊,掐指一算,她穿越到这里已经快三年了,可是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谁知道呢,说不定这真的是一场梦,而她正活在自己的梦中,那一天睁开眼来,云散梦醒。 这三年来,她处心积虑地做了许多事,到头来却都是一场空,面对历史和现实,她竟有一种无力感。没想到如今竟然还阴差阳错地进了宫…… 呵呵,此刻她的坐标是战国末年,秦国,咸阳,章台宫,某个小院落,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而进宫这种事,更像是梦中梦了…… 那太监也不识字,便吩咐人备下笔墨,吕妍兮随便找了写了“云梦居”三个字,吩咐人去做匾额。 不一会儿房子就布置好了,天色渐晚时几个太监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都是从真如居搬来的她的东西,当然了,和太监们一起进来的还有茗瑶。见到茗瑶,李妍兮真是喜出望外,说实话,她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茗瑶了! 原来,那些个太监去了真如居后便告诉茗瑶李妍兮要进宫的消息,茗瑶起初还不信,可是看那些太监来头不小,而且说完就进去搬东西了,茗瑶这才将信将疑…… 455.第455章 大恩大德 那些太监把李妍兮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搬上马车,临走之前,茗瑶拉住为首的太监苦苦哀求,说自己是李妍兮的贴身侍女,希望他们把她也带进宫去。 那些太监被茗瑶纠缠住了,实在走不了,只得带了她回去复命,嬴政一听说是李妍兮的贴身侍女,便宣茗瑶进去觐见。茗瑶便趁机求嬴政让她继续服侍李妍兮,嬴政想起李妍兮方才的哀戚和失落,决定给李妍兮一个惊喜,于是便准了,让小太监们领她去见李妍兮。 不用说,见到茗瑶李妍兮自然高兴,可是一听说嬴政答应让她进宫服侍她,李妍兮不觉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茗瑶看到了她眼中的迟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笑了笑道:“妍儿,哦不,姑娘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李妍兮嫣然一笑:“茗瑶姐姐多虑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若说不忍心,那才真的是呢!姐姐是难得的女子,与我情同姐妹,处处帮助我、照顾我,我从来没有把姐姐当下人看的。” “我知道……”茗瑶轻笑道,“只是我毕竟是燕国人……” “这些我一点都不介意,只是觉得姐姐不能为了我而……葬送了自己的青春,要知道这进了宫后就身不由己了。”她看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呆在这里,若非为了救人,我哪里会牺牲自己的自由和尊严?” “我懂我懂……”她天天念叨什么“自由和尊严”,茗瑶早就听腻了,也知道她心中所求,“正是因为这样,我、我才要进宫来,保护你……” “不——”李妍兮忙摇头道,“不管姐姐是看在姐妹情谊上自愿进来这牢笼的,还是受了太子……嗯,总之呢,姐姐的心意我领了,我不希望姐姐也跟着我受这种苦。” “不——”茗瑶也忙摇头道,“这是我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我、我早已把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无论如何,有我陪在你身边,你也安心些,我也安心些,不是吗?” 是啊,进了这个牢笼,从此以后举目无亲,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若是茗瑶能够陪在她身边,她自然可以安心许多,可是,她怎么可以拖累茗瑶呢?她知道失去自由和尊严的痛苦,怎么可以让茗瑶也掉进这个深渊呢?这等大恩大德,她无论如何承受得起? “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不希望茗瑶姐姐进来——”李妍兮严肃地看着她。 茗瑶一听就急了,忙道:“放心吧,我说了,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一定不会利用你来坐什么——” 话未出口便被李妍兮捂住了嘴,李妍兮摇了摇头示意她慎言,低声道:“我绝对相信茗瑶姐姐!只是,茗瑶姐姐进宫的话对我更不利,我需要茗瑶姐姐你呆在宫外,时不时来看看我,这样更好,明白吗?” 看到茗瑶睁着眸子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李妍兮继续低声道:“茗瑶姐姐在宫外,我在宫内,时时处处有个照应,不是更好?再说了,你可以时不时来看我,这样,也可以帮到我更多,你……懂了吗?” 456.第456章 一道手谕 茗瑶一点都不笨,立马就明白李妍兮的意思了,忙点头道:“我懂我懂了,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宫里。” “放心吧!”李妍兮笑吟吟道,“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就算是龙潭虎穴我敢去闯,而且还能安然无恙地闯出来,你不也知道吗?我有的是智慧,哈哈哈。” “哎,只是一想到要分离,我心中一阵难过……若是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你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这宫里多的是宫女,难道还伺候不好我不成?再说了,秦王会给我派宫女来,若是茗瑶姐姐也在这里,只怕……那些宫女会猜忌你、排挤你、提防你呢!” “再说了,难道茗瑶姐姐打算这辈子再也不见荆轲大哥了吗?” 听李妍兮提起荆轲,茗瑶脸色微变,一副恍然想起这件事来的模样,心中急道:“我自然……可是……这可怎么办……秦王已经答应了……我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一切交给我!”李妍兮很有把握道,“走,你和我见秦王去,到了那里你什么都别说,只看我的。” 茗瑶笑了笑,每次李妍兮这样胸有成竹地拍胸脯打包票,笑得不无神秘的时候,就一定是有十成的把握了。 于是两人又去了嬴政的书房,赵高通报了后便领着她们进去了,进了屋,李妍兮便道:“君上,茗瑶姐姐不能进宫!” “哦?这是为何?”嬴政抬头,不知道她为何一副严肃的模样。 “茗瑶姐姐虽说是我买来的贴身侍女,可是这些年来与我情同姐妹,妍兮既进了宫,君上一定会给妍兮派宫女来,因此,妍兮希望让茗瑶姐姐恢复自由,把真如居留给茗瑶姐姐,让她住着。” 原来是这种小事啊! 嬴政大手一挥:“既然如此,那你说了算!” “多谢君上!”李妍兮欢喜道,“只不过,妍兮还有一事斗胆相求。” “说吧。” “妍兮与茗瑶姐姐情同姐妹,这些年来我们两人相依为命,这突然之间就要分开,妍兮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因此,妍兮希望君上可以让茗瑶姐姐时不时进宫来看看我,陪我聊聊天。” 哈,这也是小事一桩嘛! “好,从今往后,只要茗瑶姑娘愿意,随时可以进宫来看你!” 没想到嬴政答应得如此爽快,茗瑶心中欢喜,也忙跪谢道:“多谢君上!” “那么,请君上写个手谕吧?”李妍兮含笑道。 嬴政微微一怔:“这个……要写什么手谕?” “就写君上下令了,从今往后,只要茗瑶姐姐愿意,随时可以进宫来看我。” 侧头微微一想,他果然提起笔来一挥而就,写了一道手谕,李妍兮高高兴兴地接过,然后送茗瑶出去了。 分别之时,李妍兮把嬴政写的手谕交给茗瑶:“茗瑶姐姐千万要收好,有了这道手谕,姐姐随时可以进宫来看我,若是在宫外出了什么事,这道手谕兴许还是道救命符。” 茗瑶接了过去,心中自是欢喜,只是有点舍不得李妍兮,一想到从今天开始她就要一个人在这深宫中孤身奋战,心中一阵凄楚,不觉红了眼眶…… 457.第457章 自有打算 看到茗瑶眼眶红红的,只怕她会哭出来,到时候又是一场依依不舍的挥泪告别,想来真是心累,于是,李妍兮忙安慰她道:“茗瑶即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趁着天尚未黑透,茗瑶姐姐赶紧出宫去。” 说着压低了声音,伏在茗瑶耳畔道:“茗瑶姐姐顺带去一趟长安君府上,告诉韩嫣夫人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腹中的孩子,我会想办法救成蛟,更会保她们安然无虞。” 茗瑶已经知道她是为救成蛟府上的家眷才答应进宫的,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惦记着那些人,心中难免有一丝怨怼:“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为那些人……哎,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听,只是往后不比以前了,你一个人在宫里……还是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不用姐姐我说也懂的——”李妍兮笑了笑,“放心吧,我自有打算!姐姐赶紧走吧,再晚天就黑了!”说着笑推了茗瑶一把,茗瑶只得一步三回头地下了长长的石阶,上了马车出宫去了。 看着载着茗瑶离宫的马车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李妍兮心中不觉感慨——唉,什么时候她也可以离开这里呢? 回过神来不觉哑然失笑,这才刚开始呢,她就想着离开呢! 是啊,她自有打算,打算先在这里住下,以后她再想办法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得在这里挨下去,往后的日子会有什么在等她?她一概不知,只知道天已经黑了,而她既然成了嬴政的“女人”,那么,晚上是不是…… 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云梦居去,那个太监已经领着一溜十八个宫女、二十个太监站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到如这种架势,李妍兮吓了一跳,那太监连忙迎上来:“姑娘可回来了,这是赵总管分派给姑娘使唤的人,往后奴才也来云梦居伺候姑娘。” “额……这也太过了吧?”李妍兮而上三条黑线,这是要来“伺候”她呢?还是来“监视”她的? “不多不多,”那太监忙道,“君上说了,姑娘的礼遇和韩夫人、芈夫人她们一样,论理,姑娘住的地方比她们差……额,素净了许多,因此得多派几个人才是。” “够了够了!”李妍兮忙摆手道,“这么多人干什么,人多嘴杂的,只怕这院子就失了清静。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福禄,原是君上跟前听差的。”那太监忙回道。 “有劳福禄大哥了,往后还希望大哥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福禄吓得不轻,诚惶诚恐道,“姑娘千万不要这样称呼奴才,真是折煞奴才了!姑娘叫奴才福禄就好。” 李妍兮听着也不答话,吩咐两个小太监把她那一箱子书搬到书房里,掌了灯,也不让那些宫女们碰,自己便收拾起来了。 宫女们去领了饭来,吃过晚餐,李妍兮继续去琴房整理自己的东西,心中难免忐忑,一直在想嬴政会不会来,若是他真的来了她该怎么办? 殊不知,此时嬴政已到了门外,正站在门口抬头看“云梦居”三个字,心中若有所思…… 458.第458章 嬴政来了 “奴才拜见君上——” 嬴政一迈进云梦居,院子里洒扫的太监就看到了他,连忙扔下手中的扫帚上前去请安,听到声音,福禄也忙迎了出来,因琴房离前院远了些,因此李妍兮没听到声音,福禄正要进去通报,嬴政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搅,自己带了赵高往琴房去了。 到了琴房门口,只见李妍兮撑着脑袋坐在琴案前发呆,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泪眼朦胧。赵高偷偷看了嬴政一眼,怕嬴政见此情状会不悦,于是连忙轻轻咳嗽了一下,李妍兮恍然回过神来。 “妍兮参见君上——”虽然成了他的女人,可是,她坚决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口口声声“臣妾”。 嬴政微微一笑迈了进去,赵高便在门外候着。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只是有点感伤罢了……”李妍兮直言不讳道,“昔人已去,琴音依旧。” 嬴政微微一拧眉:“你……在想成蛟?” “正是——”她继续直言不讳,也不怕惹恼了他,“也不知他现在在赵国怎么样了?他还没死呢,我便这般挂心,若是死了,我不是更加刻骨铭心了吗?” “你很……爱他吗?”原本是想问“喜欢”的,可是斟酌了一下,嬴政还是用“爱”字了,虽然他并不知道“爱”是何物。 “是的——”李妍兮继续道,“我与他情同姐弟,额,情同兄妹,他待我不薄,处处护着我,我自然爱他!” 只是,这种爱是姐弟之爱,而不是男女之爱,只不过她不想多费唇舌解释罢了,再说了,她现在就是要给嬴政造成自己“很爱”成蛟的错觉——第一,也许因为这样,嬴政就不会碰她了。第二,她在进行一场博弈,希望可以救下成蛟。 听到李妍兮说“爱”成蛟,嬴政脸色渐变,俨然是不悦了,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冷冷道:“哼,乱臣贼子,不提也罢!” 好,暂且不提。 李妍兮忙“慌乱”地躬身谢罪:“妍兮该死,妍兮一时感伤,忘了不能在君上替这等乱臣贼子。”说道“乱臣贼子”四个字的时候,她咬牙启齿,义愤填膺。 嬴政眸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庞,落在案上的秦筝上:“许久不曾听筝了,你替我弹一曲吧。” “不知君上想听什么曲子?” “随便,只捡你擅长的曲子来弹,本王听着便是。”说着便在一旁的长案边坐下,早有宫女捧了茶来,他便端着茶,好整以暇地听着听筝,一副惬意模样。 李妍兮想了想,顺手便弹了《梁祝》的送别,一曲毕,嬴政犹沉浸在琴音中不可自拔,半晌才道:“这是什么曲子?为何本王从来没听过?” “这曲子叫送别,讲的是两兄弟离别的事……”这是她顺口胡诌的,把梁祝送别说成是“兄弟送别”了,自然是有心说给嬴政听的。 果然嬴政听了便不悦起来,拧眉道:“别说了——” “啊——”李妍兮又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妍兮该死,妍兮又说错话了,望君上恕罪!” 459.第459章 拍案叫绝 “哼,你是个聪明女子,怎么会说错话呢?”嬴政冷笑道,“依我看,你是有意说给本王听的吧?那么,本王便坦白告诉你,饶过成蛟府上的人,已是本王最大的仁慈,至于成蛟嘛——本王绝不会放过他的!” 李妍兮低着头默然无语,想来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些,现在才刚开始,来日方长,再说了成蛟如今人在赵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还是以后再说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她含泪低声下气地请罪:“妍兮错了,妍兮并非有意,只是、只是与成蛟这么多年的友情,难免会想起……” 友情? 嬴政拧着眉,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打量着她的琴房,看到角落里一个大书架,书架上放了许多书,于是便走了过去,随手拿起几本书来翻看。 李妍兮默默地看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心中闷闷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会儿看看窗外,天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嬴政会不会走,什么时候走…… 忽然,嬴政转过身来,扬了扬手中握着的竹简问道:“这书哪里来的?” 李妍兮忙上前去一看,他手中拿着的,竟然是韩非送给她的《孤愤》,她的心不觉咯噔一下掉在了地上,心中直呼不妙——天啊,千万不能让嬴政知道这书乃韩非所作,否则,韩非命不久矣! 这时,历史上记载的韩非的事迹在她脑中闪过:韩非目睹韩国积贫积弱,多次上书韩王,但他的主张始终得不到采纳,韩非便退而著书,后来嬴政看到了韩非的著作,非常赞赏韩非的才华。不久秦国攻打韩国,韩王便派韩非出使秦国,秦王想把韩非纳为己用,可是韩非不从,秦王便杀了韩非。 历史的记载大约如此,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一定不能让嬴政看到韩非的著作,既然现在嬴政看到了,那么,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这本书是韩非所作。 于是,李妍兮忙笑道:“我也不知这书是从哪儿来的,因闲时喜欢乱翻书,茗瑶姐姐便帮我留意,去市集上若是遇着好书,便帮我买了。成蛟若有好书也会送来给我看看,这里面这么多书,我也不记得这书是怎么来的了。” 嬴政复又低头翻看,看着看着不觉入了迷,便拿着书走到长案边坐下看得津津有味,李妍兮心中忐忑,只得在旁边伺候着,绿衣捧砚,红袖添香了。 李妍兮一直忐忑地看着他,他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书最后是有署名,最后一卷的最后,写着“韩国韩非”的信息。她默默地看着堆在长案上的那五六卷竹简,心中渐渐不安。 不行,得打断他的思绪,让他不再看这些书,要么要把最后一卷抽走,让他看不到…… “这书有这么好看吗?君上看得如此入迷?”她准备拿话来引开他的注意。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说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嬴政拍案叫绝道,“到底这书是谁写的?见解独到,甚合我意!” 460.第460章 见多识广 李妍兮灵机一动,忙道:“据妍兮所知,写这书的人是荀子的学生,因此,书中所说,妍兮虽看得不是很明白,想必说的都是荀子教的咯。” “哦?你还知道荀卿?”嬴政微微一扬眉,讶异道。 “呵呵,当初在群芳楼的时候,常常听客人们谈经论道,因此,有听说过法家之术,据说这荀子是在兰陵讲学,收了很多徒弟,呵呵……” 听到她提起群芳楼,嬴政的俊眉不觉一拢,似有不悦:“姑娘到是见多识广!” “君上过奖了——”李妍兮忙道,“如果君上喜欢法家之术的话,妍兮倒有一个人可以推荐给君上。” 嬴政颇有兴趣地放下手中的竹简,好奇地望着她:“哦?你要推荐何许人?” “吕不韦……额,吕丞相府上,又一个叫李斯的人,也曾经在荀子门下修学多年,此人是个难得的人才,若得此人,君上一定如虎添翼!” “吕不韦的人?”嬴政微微皱眉,似乎有所顾忌,颇有些不屑道,“所谓物以类聚,吕不韦手下的人,无非是群贪求富贵之徒!” “君上此言差矣!”李妍兮不觉轻笑道,“吕不韦为了个人名利,广纳贤才,广招门客,之前不是还编了《吕氏春秋》吗?不得不说,这里面还颇有些人才呢!” 嬴政依然有些不屑,撇嘴道:“是人才又如何?去当吕不韦的门客,还不是贪慕权势,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辉煌腾达吗?” 哼,别忘了,就连吕不韦的权势,也是他们大秦国给的呢! “妍兮倒不这么认为——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难道,如果真的是匹难得的千里马,那么,君上会因为这匹马曾经辱于奴隶之手而就不要了吗?” “时间奇珍异宝如此之多,众人趋之若鹜,难道君上会因为这些珍宝曾陷于泥垢之间而不要了?天下如此之大,韩王安昏庸无能,那么韩王安的韩国,君上就不要了吗?燕王喜荒淫无度,燕国的子民又何罪之有,难道君上也不要了吗?” 嬴政不觉轻笑,无奈地点点头:“你啊你,真是能说会道!” “多谢君上夸奖,妍兮的能说会道,说的句句在理,而不是妖言惑君,是非不分,因此,希望君上能够听得进一二。” “是啊——”嬴政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眸光深幽地望着她,“本王是不是该庆幸?幸亏你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否则,以你的智慧和辩才,只怕会把本王迷得团团转!” 是啊,这个女人真是聪敏机智,每次都能说到他的心坎里去,这不,就像刚才,三言两句就可以让他改变了对事情的看法,让他不得不再一次佩服她看问题的深刻和透彻。 额,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在调/情的感觉? 情急之下,李妍兮慌忙缩回手来,俯身行礼道:“谢君上夸奖了,妍兮只是想略尽心力罢了,不敢当此褒奖。” 461.第461章 推荐李斯 看到她毫不掩饰的闪躲,眉眼之间是对自己的 嬴政浓黑的俊眉不觉微微一拢,想想自己好像太过心急了,这个女人并非普通女子,可千万不能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待她,便也释然,朗声道:“好了,你且说,你要给本王推荐的那匹千里马是谁?” “李斯——”李妍兮抬起头来肃然道,“吕不韦的门客,楚国上蔡人,李斯。” “哦?这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嬴政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得好像吕不韦好像有向他推荐过此人,只是因为他心中对吕不韦心存芥蒂,因此不想用吕不韦的人,便直接拒绝了。 李妍兮不觉轻笑:“这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君上自己见一见,不就知道了吗?” 这女人,倒是有趣! 嬴政也不觉笑了:“那你且说,你为何要向本王推荐此人?”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疑心她和李斯有什么阴谋似的,说实话,她可连李斯的面都没见过呢!他不会以为她收了吕不韦什么好处了吧? “君上以为妍兮为何要向君上推荐此人?”李妍兮了然一笑,反问道。 嬴政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哈哈,本王既然为你了,自然是不知道,而你不回答,本王又如何知道?” 因为历史上记载的李斯是嬴政的肱骨之臣,协助嬴政统一天下,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许多事实摆在眼前,证明了无论如何她都无力改变历史大势,所以,就算她不推荐李斯,迟早有一天李斯也会被嬴政发现,受到重用,既然如此,那么她何不赚这个人情? 把李斯推荐给嬴政,这样李斯就欠她一个人情了,无论如何,将来的李斯会取代吕不韦成为秦国的宰相,到时候也许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呢! “我与李斯非亲非故,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只是在市井之间听过他的大名。世人都说他是荀卿门下高徒,学业有成后只身入秦,希望能施展自己所学,建功立业。此人名声在外,据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难得的人才。” “君上如若感兴趣,可以一见,见了后便知他传闻是不是夸大了,也试一试他,看他是否真是个人才,而且,妍兮也是只听其名未见其人,也想会一会他,看他是不是徒有虚名呢!” “哦?你见了他,看得出他是不是个人才?”嬴政轻笑道,“想来,姑娘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倒也有点自信!” 呵呵,岂止是有点自信啊,老娘不用看就知道这个李斯是个人才啦! “君上过奖了——”她心中一动,又提起嬴政不喜欢听的话俩,“妍兮九岁被卖进群芳楼,自小在那种地方长大,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因此,一个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徒有虚名,一看便知!” “呵呵——”嬴政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会会那个李斯吧,也让姑娘看看,这人是不是个人才!” “希望见过李斯之后,君上不会失望!” 聊了这么久,嬴政终于忘记了方才所看之书,不再兴致勃勃地把注意力放在韩非的著作上了,李妍兮不觉放了心。 天色渐深,眼看着子时(深夜11点至1点),李妍兮不觉打了个哈欠,看到她面有困意,嬴政便道:“天晚了,歇息吧——” 462.第462章 在这过夜? “好啊——” 终于可以休息了,李妍兮高兴道,然而回答完后猛然回过神来——歇、歇息?他的意思是他要在她这里……过夜吗? 她慌乱地看着他,忐忑道:“君上您、您是要、要在这里住下吗?” 嬴政抬起头来,看她神色慌乱,似乎在担心什么,于是俊眉一挑,邪笑道:“难道这么晚了,还让本王往别处去?” 李妍兮:“……” 手足无措地怔了半晌,她才幽幽回过神来,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和幽深的眸光,不觉红了脸,心中竟然泛起一丝苦涩——呜呜,虽然他很帅,很帅很帅,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很紧张,很忐忑…… 天啊,他们根本就不熟好嘛,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只有过几面之缘,怎么就要……那个那个,额哼,这好像有点奇怪吧? 说实话,作为21世纪来的有着先进思想和独立思维的女性,她倒不是那么死板,也不会那么想不开,可是、可是也不能如此想得开吧?她根本就没做好准备嘛…… 再说了,她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反对没有爱情的肉/体接触,虽然是富家女,可是不像身边有些富家女那般放纵,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和人家滚床单的女人! 唉,细细一想,她对嬴政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呢?说不上爱,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当朋友还可以,谈恋爱嘛——妈的,这个男人后宫佳丽三千人,就算她是三千宠爱在一身,那也绝对不行! 可是,绝对不行又如何?呜呜呜,她现在不就在他的后宫里,成了他后宫无数女人中的一员了吗?既然成了他的“女人”,难道还想逃得过他的魔爪?李妍兮啊李妍兮,要么是你很傻很天真,要么是你太小看嬴政了,他可不是柳下惠啊! 可是,心中还是忐忑啊,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就像擂鼓一般,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她还没做好和这个男人“裸/裎相对”的准备啊。 他不像成蛟那么和蔼可亲,也不像成蛟那么善良可爱,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有点畏怯的。哎,不像和成蛟相处时,那种感觉真是轻松惬意,面对他的时候,她始终多了份心,顾虑他的身份。 有了这份畏怯和顾虑,和他轻松相处是不可能的,爱上他也是不可能的,可是,也说不上讨厌,只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他那个那个,如何如何啦…… 看到李妍兮完全魔怔了,嬴政不觉好笑,他自然知道这个女人在担心什么,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之前,他看到的李妍兮,沉着冷静,侃侃而谈,分析起事情来条条在理,入木三分,一副智者模样。 这样的女人,竟然也有如此女儿态的一面?有点忐忑,有点娇羞,有点手足无措,不安地搓着衣角,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一会儿低着头,一会儿又怔怔地发呆。 嬴政不觉哑然失笑,忽然觉得这样的她着实可爱,这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不再有那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稳重,不再是那个聪明得让人怯步、理智得让人叹服的女人。 于是,他决定好好捉弄一下她…… 463.第463章 准备就寝 看到李妍兮忽然从聪明睿智的女人变成了局促不安的少女,让人觉得亲近,嬴政不觉兴起,决定好好捉弄一下她,于是,他清了清喉咙道:“如何?你还不去准备就寝吗?” “就、就寝……好的……我这就去……”她慌忙站起身来,疾步往门口走去,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心还“扑通扑通”狂跳,脸上滚烫滚烫的。 准备就寝,准备就寝,准备就寝…… 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房中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准备就寝”,一般这种时候,嬴政的那些妃子都是怎么准备的?对,洗澡!好像是要先洗澡吧?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 不对,这么晚了还洗什么澡啊,有病,搞得自己有多期待似的,她根本就不想和他那个那个,怎样怎样的好嘛!于是,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决定不去想,可是只觉心跳飞快,脑袋发热,紧张得都快要跳起来了。 妈/的,不就是滚个床单嘛,有什么好紧张的!虽然没有实际操作亲自实践过,可是好歹也看过那么多电视剧电影言情小说,基础理论还是有的,有了理论指导,还怕什么…… 不行不行,她根本就没做好心理准备好嘛,和一个陌生男人……天啊,这真的是太尴尬了,又不是动物,怎么可以这样……那又能怎样,现在的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任人宰割还人怎么办?难道去告他强/奸吗?切,怎么可能,人家可是秦王呢…… 秦王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秦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不对,人家哪里为所欲为了,是行使自己的合法权力好嘛,是你自己答应要当他的“女人”的,如今他只不过是要宠幸自己的女人,你又能如何? 不行不行,心脏都要爆了,头也快炸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和衣躺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躲在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不一会儿又热得满头大汗,只得掀开被子来透透气。 折腾了半天,却还是想不出办法来应付即将到来的各种可能,于是,她决定不再去想——唉,反正眼睛一闭牙一咬就过去了嘛! 不要再想了,想再多没用,睡吧睡吧,最好的办法是赶紧装睡…… 对!赶紧装睡,这样过一会儿嬴政如果来了,看到她已经睡下了,说不定就会放她一马了,对吧?他总不至于把她叫起来吧?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许是因为睡前想得太多、太紧张了,竟然做梦都梦到他……和她那个那个了…… 只是,梦里的嬴政一会儿变成赵寅成,一会儿又变成玄彬,哇塞,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她今天是不是走****运了,竟然能够坐享这种齐人之福,美男在怀…… 咦,不对,这梦境怎么感觉这么真实?怎么会这样呢?这梦也太真实了吧?梦中,她竟然羞愧起来,呜呜,她怎么做这种梦呢?方才竟然还敢偷偷庆幸,真的是太不知廉耻了…… 464.第464章 半夜骚扰 恍恍惚惚之间,身边好像有人,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游移,她缩了缩身子,那双手却毫无顾忌,在她脖子上轻轻地滑过,额,好痒啊…… 一会儿,那双手往下,探进衣襟,在她的肩膀和锁骨上徘徊,就像一条光滑的蛇爬过,她不觉打了个寒噤,伸手一把抓住那条蛇,狠狠地甩开。唔,噩梦好像暂时中止了,她动了动唇,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继续呼呼大睡。 不一会儿,那只不安分的手轻轻地环上她的腰,轻柔地解开她的腰带。哎,原本是和衣而睡的,这腰带把身子捆得紧紧的,再加上一层层的衣服,又厚重又累赘,忽然被人解了开,她有种忽然透过气来的感觉,心中舒畅,不觉伸手把衣襟扯开,然后四仰八叉舒舒服服地躺着。 咦,方才裹在身上的被子好像被踢到脚边了,正好隔脚,于是她修长的腿一伸,把脚搁在柔软的被子上,真舒服…… 继续睡! 可是刚闭上眼睛,忽然感觉到一股气息压迫而来,一股热气在脖颈之间流荡,额,好像有点不对劲,猛然睁开眼来,只见黑暗中一张轮廓模糊的脸——天啊,怎么是个男人! 她猛然醒了过来,一把推开那个男人,正要开口叫喊,已经被人轻轻捂住了嘴,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是我——” 唔唔……你是谁……唔…… 随人捂住了嘴,因此只能哼哼唔唔的,可是那指间隐隐透着一股好闻的檀香味,惊慌失措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想起睡觉之前自己是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什么?天啊,是、是嬴政! 不知为何,她竟然松了一口气,不再胆战心惊,妈的,还以为自己的房间跑进采花大盗了呢!咦,不对,就是采花大盗…… 那双光滑温暖的手从她嘴上移开,李妍兮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才低声道:“君、君上?” “是本王……”他的身子压在她身上,哑声道。 李妍兮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黑暗中,她似乎看得见他的眸子,深幽得像一个深潭,灼灼地盯着她。 她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早已是睡意全无,心脏不觉又“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她努力咽了一下口水,逼自己冷静下来,哑声道:“为何不开……啊,点灯?” “哦?你喜欢点灯?”他挑眉看着她,黑暗中,他的眸光似乎都可以冒出火光来,说着便喊道:“小高子——” “啊不——”她慌忙一把搂着他的脖子,脸颊烫得厉害,“不用了,还是这样好……” 呜呜,他这样大呼小叫地,是要叫赵高进来“欣赏”吗? 扭头看了看,只见床上帐幕四垂,重重叠叠,遮得严严实实的,额,其实就算赵高进来了,也看不见啦。只是,做这种事还让人伺候,也太、太搞笑了吧…… 黑暗中,他的头压了下来,柔软的唇轻轻地落在她的额上、脸颊上、唇角、脖颈上,密密麻麻,绵绵柔柔…… 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紧紧地搂着他的要,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哎,其实也没什么啦,刚才不是说了吗,这种事牙一咬,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465.第465章 冰清玉洁 一觉醒来,眼睛尚未睁开便先听到了窗外清脆的鸟鸣,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四周帐幕低垂,床上光线阴暗,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妍兮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在真如居,正想喊一声“茗瑶姐姐”,让茗瑶准备洗脸水,谁知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她又吓了一跳,脑袋才转过来——原来,这是宫里,她是在云梦居,而不是在真如居! “君、君上——”她慌忙就要爬起行礼。 嬴政早已大手一伸,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看到她把薄被都拉了过去裹住自己的身躯,忍不住揶揄道:“这么冷?” “不、不冷……”她拉了拉被子,满脸通红,目光慌乱得不敢直视他邪笑的脸。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去,忽然看到丁香色的床单上一滩嫣红的血迹,他怔了怔,拧眉道:“你受伤了?”看了一下自己,他好像没受伤,那么,是她受伤了吗? 什么受伤啊?这是落红好吗?他后宫佳丽三千人,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男生,竟然连这种事也不懂?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轻轻咬着唇什么都不说。 “你是……”他似乎明白过来了,先是震惊,然后是惊讶,再然后一阵狂喜骤然爬上心头,“你、你……你不是……你和成蛟不是……” 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悦地皱了皱眉,哼,这男人竟然不相信她!这又不是21世纪有什么处/女/膜修复术,难道这也能有假不成?! “成蛟他……你和她……你们……”他依然语无伦次,心中对成蛟的嫉妒忽然烟消云散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嘴角不住上扬…… 李妍兮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与成蛟情同手足,并无半点逾礼之处,乃君子之交,清淡如水,互尊互敬;在群芳楼,我卖艺不卖身,在挂牌卖身之前经过成蛟多方营救,离开了那个火坑。” 其实是她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离开那个地方的,可是为了突出成蛟的“救命之恩”,她撒了谎,说是得成蛟对她恩重如山的样子,为将来营救成绩做个铺垫嘛。 嬴政欣喜地看着她,原本,一想到她是青楼女子,他心中还是隐约有些芥蒂的,特别是想起自己的母亲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更是耿耿于怀。 可是,没想到,她出淤泥而不染,自尊自爱,至今仍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天啊,这、这真是太好了!原本心中对她的那丝芥蒂顿时烟消云散,哈哈,太好了,她是块无瑕的美玉,是完完整整属于他嬴政的女人,从今以后,他可以毫无保留地喜欢她,不用再因为她的过去而心里不舒服…… 看到嬴政如此高兴,她虽然也高兴,可是心中还是有些无奈,苦笑道:“君上就这么在乎吗?如果我不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君上又会如何?” 不会珍惜她?玩腻了之后就把她打入冷宫?难道,她的价值对他来说只是一层薄薄的处/女/膜?他欣喜不是因为她的才情,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不是因为她的睿智,而竟然是因为那层薄薄的膜? 466.第466章 路漫漫兮 她忽然觉得很无语,哎,原来中国男人的这种癖好,从公元前就存在了,而这两千多年来,男性的思想又发展了多少?女性的地位又提高了多少? 她虽然不是坚定的女权主义者,不会整天叫嚣着女性权益,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能上纲上线提升到“男女平等”的问题上,可是却也无法接受一个女人的价值竟然是有一层处/女/膜决定的这种事实。 哎,路漫漫兮其修远,全体女性同胞都要继续上下求索啊…… 嬴政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半晌才道:“本王只是没想到……” 呵呵,是啊,没想到她一介青楼女子,竟然还是冰清玉洁的,在世人眼中,所有的青楼女子都是残花败柳的,甭说是他了,就算是她自己也不信——自己竟然能够毫发不伤地从那个地方逃离。想来,这也是个奇迹吧? 她也无奈地笑了笑:“这只是其一,君上想不到的事情还躲着呢!” 他兀自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就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竟然叫嚣起来:“不行,我得让小高子派人进来看看,这、这要记录在案!” 什、什么?她没听错吧?这种事情竟然还要招呼人来围观?然后还要记、记录在案?! 她不知道为了保证王室血脉的纯正,帝王的房事是有专人记录的,细到某年某月某日在哪里宠幸某人,因此,让人进来查看这种东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以李妍兮21世纪的思维看来,这种事涉及到个人**,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更别说是让人来围观、查看、记录了。 无奈,人家是照章办事,她就算心中有一万分屈辱,也只得咬着牙忍住了——呜呜,这还只是开始,往后还有很多事是你根本就无法接受的呢! 看到李妍兮满脸通红,嬴政以为她仍然在害羞,却觉得这样娇态毕露的她着实惹人怜爱,轻轻将她揽了过来,柔声道:“时候还早呢,再歇一会儿再起来吧!” 她红着脸任他搂着,低着头正好看到他半露的胸膛,不知为何一颗心又狂跳起来,连忙闭上眼睛不敢看,只怕再看下去就要流鼻血了。 于是,她连忙闭着眼睛躺了下来,拉起被子来一把蒙住了头,再也不敢探出头来看他。他知道她害羞,也不计较,起身穿好衣服到外间去,让赵高服侍他洗漱,然后离开了。 不一会儿,李妍兮才爬起来,掀开帐幕坐在床沿发呆,透过窗户看到天光渐渐亮起来,竟然又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是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她竟然和嬴政…… 哦不,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长长的梦,也许哪一天她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妈妈的脸了…… 叹了一回气,她才让几个宫女进来伺候她梳洗,梳洗完毕,又有两三个宫女进来整理床铺,然后领着几个太监进来“勘察现场”,煞有介事地记录什么,然后把那方染了血的床单收走了…… 467.第467章 见见李斯 吃过早饭,李妍兮继续整理昨天没整理完的东西,首先是把韩非的书藏起来,免得被嬴政看到了,谁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连忙叫了个小太监来问,那太监说是昨天晚上秦王看完后,吩咐他将书放在一个匣子里,然后今天一早就把那书带走了。 带走了,带走了,带走了…… 李妍兮当场石化了…… 最担心发生的事还是发生,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瞎担心,因为早已知道历史,所以一心想要避免各种悲剧的发生,可是谁知道每次都是浪费心力。 历史是无法改变,那么,往后她还是不要瞎操心好了,顺其自然,任其发展。可是,说得轻巧,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个迈向死亡,如何容易?!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还好,可是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啊,她如何能够不带任何感情,真的做到不掺和进历史? “姑娘,君上请您到书房去——”门外传来太监福禄的声音,李妍兮这才回过神来,忽然冒起一股无名火,气呼呼地把手中拿着的竹简摔到书架上,开了门出去。 走了几步,愤怒又变成了悲伤,那种因无力改变努力而生出来的愤怒,瞬间变成绵延不绝的悲伤——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接下来,会是韩非了吗? 到了书房,嬴政便欢喜地走上来携着她的手走到长案边坐下:“本王已经派人去丞相府找那个李斯了,你不是说也想见识一下他是否徒有虚名?” 见了又怎么样?她连李斯是怎么死的知道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她改变得了什么吗? 她提不起兴致来,只淡淡道:“哦——” 嬴政察觉到她的不悦,忙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就是你嘛——谁叫你拿走了韩非送给我的书! 哎,不过细细一想,怎么可以说是嬴政呢?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 “没有——”她不想让身边人为难,勉力挤出微笑,“只不过有点累罢了。” “那,要不我派人送你回去歇息?” “不用了——”她忙摇头道,“既然来了,那就见一见吧。不碍事的,也许喝杯茶提提神就好了。”嬴政听了忙吩咐人去泡茶。 不一会儿李斯来了,李妍兮便藏身于一方大屏风后,听听李斯的见解。 “在下李斯,参加君上——”李斯一进门便深深一躬,不卑不亢道。 “哦?你就是李斯?”嬴政微微挑眉看着他,眼中没有轻蔑和不敬,只是更多探询和打量的意味。 嗯,不错,此人三十来岁,面容温和,谦然有礼,举止得体,神态安详,脸上没有丝毫的奴颜媚骨,这样的人,怎么和他想象中的吕不韦的门客有些不一样? “不知君上让人传唤的可是楚国上蔡人李斯?” “真是!” “那就没错,在下正是君上要见的李斯!” 嬴政不觉露出一丝微笑,走到自己的会客的长案边坐下,然后伸手示意道:“先生请入座。” “多谢君上。”李斯缓缓入座。 468.第468章 可用之才 原来,这李斯乃楚国上蔡人,年轻时家境贫寒,在楚国做过掌管文书的小吏。据《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有一次李斯看到厕所里的老鼠非但要以粪便为食,而且一见到人就吓得四下鼠窜落荒而逃,转而又想到米仓里的老鼠,一只只吃得肥头大耳,悠哉游哉地在米堆里嬉戏交/配,没有任何威胁和惊恐。 (估计古人上厕所时没有手机可以刷微信,无聊得慌,于是李斯上厕所时才会以观察厕所里的老鼠为乐……) 李斯蹲在厕所里满腹感慨无限唏嘘,当即总结出自己此次上厕所的心得: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人无所谓能干不能干,聪明才智本来就差不多,富贵与贫贱,全看自己是否能抓住机会和选择环境。 于是,李斯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成为一只养尊处优万人景仰的硕鼠,不当惶惶不可终日还要吃大便的厕鼠。?为了达到飞黄腾达的目的,李斯辞去小官,到齐国求学,拜荀子为师。 ?荀子的思想很接近法家的主张,也是研究如何治理国家的学问,即所谓的“帝王之术”。李斯学完之后,经过对各国情况的分析和比较,认为楚王不足共事,而六国皆弱,不是一展才华的好平台,于是决定到秦国去。入秦之后,李斯做了吕不韦的门客,并参与编纂《吕氏春秋》。 对于李斯这个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李妍兮自然早就了如指掌,只是没想到此时的李斯仍然是吕不韦的门客,还不为嬴政重用,因此,便决定“举荐”一下李斯。 李斯入座后,宫女奉上茶来,喝过茶,嬴政便笑吟吟道:“先生声名在外,本王早有耳闻,今天本王召先生来,是想一睹先生尊容。” “君上过奖了。”李斯谦道,“在下乃楚国布衣,早已听闻秦国富庶丰饶,因此西入秦国,只是不过是想谋个生,不致饿死于天野之间罢了。” 这话一听就不是真心话,嬴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斯,不相信这个攀附于吕不韦的人,竟然只是为了“谋个生”,想必,他还想“谋权、谋利、谋名、谋势、谋财”吧? 只不过,他嬴政也是个“爱才”之人,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如李妍兮所说,是个难得一遇的人才,那么他也愿意给他权势、地位、名利和财富,只要,他是个可用之才! 既然如此,听这些客气话是听不出什么的,若真想试一试他是否有真才实学,还得听听他对天下大事有何见解,于是,嬴政悠悠道:“听闻先生曾在荀子门下修学,想必先生一定学到了很多治国之道,若是先生不弃,本王想听听先生的见解。不知先生可愿教本王一二?” “不敢不敢——”李斯倒有点惊讶,没想到秦王没有半句寒暄,一开口就问他经世济国之道,原本想好的一些话也便省了,自然也乐意直奔主题,于是忙道,“不知君上想听哪一方面的?” 469.第469章 所言极是 哦?这李斯,竟然还问他想听哪一方面的?想必,他自认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广知,哪一方面的知识都知道?好吧,那他就问问最重要的吧! 于是,嬴政俊眉微微一扬,状似一本正经,实则揶揄地轻笑道:“听闻先生是吕丞相门下第一门客,不知先生对《吕氏春秋》有何独到的见解?” 李斯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秦王,忽然也咧嘴一笑,缓缓道:“在下知道君上对《吕氏春秋》不以为然,然兼听则明,君上贵为一国之王,却连自己国中之学问都无法姑且听听,那又如何听得天下议论滔滔,如何容得天下百家争鸣?” 看到嬴政眼中的揶揄散了去,只是嘴角依然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下去。李斯便放了心,他知道此时秦王并没有生气,那么,自己便可以无所顾忌了—— “天下学问浩如烟海,博大精深,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君上应当知道,学得不全不精就不算是完美,只有博览群书才能博文广识,假以时日学有所得,天地自然开阔,天下自然无敌。” 嬴政微微一怔,早料到这个楚国人是个聪明人,或许还是个不卑不亢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竟比吕不韦有骨气多了。 嬴政不由一笑,这次,是心悦诚服的笑,心中自然也多了一份赞许:“先生所言极是,嬴政必当铭记在心!方才是本王唐突了,望先生恕罪。”说着起身走到李斯面前,长身一躬。 见到秦王对自己俯身一躬,李斯慌了神,连连躬身,躲在屏风后的李妍兮也不无讶异,她知道嬴政冲动易怒,脾气也暴躁了些,可是虚心纳谏,知错能改,却没想到,嬴政竟然会对李斯如此恭敬。 李斯连连躬身,不迭道:“不敢不敢——不敢不敢——所谓忠言逆耳,是在下唐突了,在下的话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君上多多包涵!” 看到李斯如此慌乱,嬴政不觉笑了:“先生不要多礼!是学生多有唐突——望先生不要见怪——今日得见先生,学生真的是很高兴,希望先生多多指教。” 他不再自称“本王”了,言语之间也多了一份谦虚,李妍兮知道,他现在虽然还没对李斯心悦诚服,可是已经认同他了。 “李斯不才,岂敢指教君上?若说是陪君上聊天,那倒还说得过去,不知道君上想听哪一方面的?” 他还是那句话,只是随口说来,根本就没有丝毫自命不凡的意思。可是不知为何,在嬴政听来,李斯这次这样说,却一点都不刺耳了,难道,是因为方才自己对李斯心存芥蒂? 因为李斯的一席话,嬴政不觉放下了对《吕氏春秋》的成见,倒真心诚意地请教起李斯对此书的看法了,李斯自然乐得聊聊自己心血的结晶,于是侃侃而谈,嬴政听得津津有味。 看到这个少年秦王听得兴致勃勃,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李斯便斗胆道:“君上可知当年在下为何要来秦国吗?” 470.第470章 为何入秦 哦,当年李斯为何要来秦国? 嬴政笑了笑,不假思索道:“因为秦国强大,吕丞相又广罗门客,对各国士子礼遇有加?” 李斯微微一笑:“是,也不是。” 嬴政忍不住眉头微蹙:“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哈哈……”李斯笑道,“我听说一个人如果遇到时机,就一定不要放过,之所以来到秦国,是因为这是一个诸侯争雄的时代,而秦国又是最强大的的,势必要统一天下,需要大量人才,这正是我们这些士子争奇斗艳施展才华的大好时机,因此,我才选择了秦国!” “哦?”听了李斯的话,嬴政不禁有点小雀跃,“为何先生认为秦国会统一天下?” “一个人总是等待,那就要错失良机,能成大功业者,关键在于抓住机会狠下决心,人是如此,国家也是这样。当年秦穆公也曾一度称霸,但最终未能吞并东方各国一统天下,那是因为当时诸侯国较多,周王室的威望也还未衰落,各国都打着尊奉周天子的旗号先后称霸。” “自秦孝公以来,周室衰微,诸侯相兼,函谷关以东只剩下六个大国,而秦国一步一步强大,从孝公至今已经六代。现在东方六国屈服于秦国,就像秦国的一个郡县一样,以秦国今天的强大和君上的贤明,要想消灭六国,统一天下,完成帝业,就像扫去灶上的灰尘一样轻而易举,这是万世难得的良机!” 【《史记·李斯列传》: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贤,由灶上骚除,足以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 “因此,君上千万不能错失良机,让各国再度强大起来,联盟合纵,否则到时候即便有黄帝之贤,也无法吞并它们了!” 李斯的一席话拨动了嬴政的心弦,让他欣喜雀跃,此前,他只想当一个贤君圣主,守住祖宗的基业,让秦国更加强大,无人敢欺,根本没有想过要统一天下,开创伟大功业。 毕竟,他的曾祖父秦昭襄王,是难得的贤明君主,又有武安君白起辅佐,尚且无法灭掉一个赵国,他如何敢奢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统一天下呢? 李斯的一席话如巨石投入深潭,激起惊涛骇浪,卷起千堆雪,燃起了少年秦王的激情,让他心潮澎湃。 于是,被激起勃勃雄心的嬴政不觉拍案道:“好!人生一世,百年而已,正如先生所说,大丈夫当抓住机遇,开创煌煌功业!岂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君上有如此大志,秦国统一天下定指日可待!”李斯也不禁激情满怀,起身深深一躬,“在下愿为君上效劳,万死不辞!” “多谢先生一席话,让我如走出大雾弥漫的境地一般恍然大悟,为我出此强国大计,先生真乃治国之才也!” 嬴政激动得一把抓住李斯的手,吓得李斯不觉微微退了一步:“本王、本王想拜先生为长史(注),先生觉得如何?” 【长史,中国历史上职官名,其执掌事务不一,但多为幕僚性质的官员,亦称为别驾。战国末年秦已置,如丞相、国尉和御史大夫的属官中都有长史,李斯至秦,曾任此官,职责不详。】 李斯意外地看着嬴政,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一想到自己从此将摆脱“厕鼠”的命运,他心中激动得如烈火烹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又深深一躬:“在下本上蔡布衣,蒙君上厚爱,能在秦国谋得一官半职,在下定当为秦国尽心尽力!” 471.第471章 美梦成真 这么多年了,自入秦以来在吕不韦的府中当了这么多年的门客,今日终于熬到头,从吕不韦的家臣变成了秦国的国臣。 这一刻,李斯可是盼了好久好久啊! 想他这些年来的梦想,就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用自己的学识改变自身的命运,加官进爵,光宗耀祖,进而改变家族的命运。如今,他终于得到了秦王的赏识,终于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终于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终于…… 看到李斯朝自己深深一躬,嬴政忙将他扶住:“先生才识过人,是治国之才,能够得先生辅佐,嬴政亦是有幸,希望我们君臣联手,齐心协力一扫六国,统一天下。” 李斯心潮澎湃道:“臣定会为君上的王图霸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于是,君臣两人促膝长谈,说了许多统一天下的大计划,秦王才派人送李斯回去。 李斯离开后,嬴政这才想起来躲在角落里的李妍兮,于是慌忙转到屏风后,只见她已经趴在长案上呼呼大睡。他不觉笑了笑,正准备起身去拿件披风来替她披上,却见她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睡眼道:“你们……说完了?” 嬴政微微一笑:“说完了,真是难为你了,坐在这里这么久,也不能走动。” “没事——”李妍兮忙摇手道,“反正你们聊的都是些无趣的事,我也听不大懂,正好睡觉。” “既然累了,那就回去歇着吧——”嬴政怜爱地看着她。 李妍兮起身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才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好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之前还心存一丝畏怯,可是现在…… 额,难道是因为经过了昨天晚上的肌肤之亲? 她慌忙掩了口,盈盈一拜,柔柔一笑:“那么,妍兮就告辞了——”说着便离开了书房,回云梦居去了。 其实,方才她是故意装睡的,为的是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关心国家大事”,以免嬴政心中怀疑。在这个不容许女人插手政治的社会,还是少过问这些事情为妙! 再说了,她现在还没有将嬴政的性格摸透透,谁知道他方才故意让他躲在屏风后“偷听”,是真的想让她看看李斯是不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想试探她呢? 毕竟,嬴政早已知道她是聪明的女人,而聪明的女人不得不提防,这是全天下男人的共识! 因此,往后在嬴政面前可还是得小心,伴君如伴虎啊,谁知道这老虎哪天会不会发怒,一声咆哮震天地,把她震到边疆去? 慢悠悠地晃回云梦居,刚走到门口,一个叫映雪的宫女连忙迎了上来:“姑娘,您回来了——太、太后在里面候着呢!” 什么?太、太后? “哪个太后?”已经死了一个太后了,现在就剩华阳太后和赵太后,今儿到底是哪个太后要来为难她啊? 哼,那么多宫斗剧不是白看的,不用想就知道这太后肯定是要来给她个下马威,给某些人撑腰的。没想到,这出宫斗剧第一个登场的人物就是“太后”,哇吼,她好怕怕哦…… 472.第472章 大驾光临 “哪个太后?”李妍兮拧眉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是……是赵太后……”那宫女低声道,言语中有一丝担忧,正想提醒李妍兮说赵太后的脸色很难看,让她多留个心眼,谁知尚未开口,李妍兮已经进去了。 原来,赵太后在嬴政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昨天晚上那老太监就去向她打小报告了,说李妍兮不知向秦王进了什么谗言,秦王听了后就下令免除韩夫人她们的罪责,非但如此,秦王还让李妍兮进宫,如今安排在“云梦居”里住,还说什么“以夫人之礼待之”的话。 什么?让李妍兮进宫?秦王竟然没有向太后报告,没有让太史令登记入册,也没有事先对她进行检查,就让那个青楼女子进宫?! 赵太后恼羞成怒,当即便奔云梦居而来,想把一肚子火都撒在李妍兮头上,然后再去找嬴政“哭诉”一番,好好演一出苦情戏续集,谁知到了云梦居却被告知李妍兮去秦王的书房,无奈,赵太后只得在云梦居候着了。 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儿子,赵太后内心深处有有一丝畏怯。他还小时,她只顾着自己的“性福”而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觉得愧对于他,而如今,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和嫪毐生了两个私生子),害怕被他知道,每次见他都难免忐忑。因此,在儿子面前,她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母亲,心虚,畏怯,又有点抬不起头来。 所以,知道嬴政放了韩夫人而且还让李妍兮进宫后,赵太后虽然心中一肚子火,但是肯定是不敢去找嬴政兴师问罪的,只得先来李妍兮这里消消火了。 因此,李妍兮一进会客室就见到赵太后板着一张脸,眼神冰冷,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她,眼中是满满的不悦和不屑。 李妍兮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赵太后不爽些什么,不屑些什么,只面不改色地走到她面前盈盈一福身:“妍兮参见太后,不知太后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太后恕罪——” 客套话谁不会说,虚情假意的笑谁不会做? 看在眼前这个女人是嬴政生母的份上,她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出对她的尊敬,努力低声下气,努力忍气吞声,否则触怒了这个太后,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也许嬴政不喜欢这个母亲,可是无论嬴政多讨厌她,她都是嬴政的生母,所以,如果自己和这个“生母王太后”起了什么争执,嬴政无论如何都要维护她,所以,李妍兮告诉自己,一定得忍、忍、忍! 其实,不是她看不起女人,虽然她本身也是女人,可是却不得不承认“有些女人”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整天只知道兴风作浪,把生命浪费在争风吃醋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根本就不知道人生的真谛。 所以,从决定进宫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不和嬴政后宫那些low女搅和在一起,对那些人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当然了,虽然她的原则是“远离是非”,“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那些女人来招惹她的话——妈妈的,老娘的宫斗剧不是白看的,绝对会用我21世纪五好青年特有的智商,把你们这群愚蠢的女人碾压成渣! 473.第473章 意有所指 可是,现在她面对的不是嬴政的女人,而是嬴政的老妈,所以她得尽量抑制自己的脾气,努力在这个女人面前装出毕恭毕敬的模样,能忍则忍。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赵太后冷冷地看着李妍兮,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斜睨了她一眼,从口中嗤道:“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坏我大事,说,你到底和秦王说了什么,秦王如何会下令放过韩玉那个贱人?!” “妍兮什么都没说——”李妍兮“慌忙”道,“只不过是秦王素来仁德,于心不忍,善心大发,所以才下令放过韩夫人她们的……” “放屁!”赵太后不亏是混过烟花场所的人,语言比夏太后、韩夫人她们这种贵族出身的女人丰富多了,劈头盖脸就骂道,“你这个贱人,别以为哀家不知道,若非你一番花言巧语,秦王如何会收回成令?!今儿,哀家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太后饶命啊,太后恕罪——”电视看多了,随便什么戏都会演两场,于是,李妍兮慌忙连声哀求道,“妍兮真的什么也没说……啊,妍兮只不过说了两句,谁知道秦王就、就愿意放过韩夫人了……” “说!你这小蹄子,到底和秦王说了什么?!”赵太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瞪着她。 李妍兮“吓了一跳”,忙往后缩了缩身子,低声道:“妍兮就说,韩夫人乃先王的庶妻,服侍先王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她还生下了成蛟,君上若是杀了庶母,只怕会被天下人所不齿。到时候若是连秦国的子民也不尊国君,离心离德,那可如何是好?” “你——”赵太后气得嘴唇发抖,然而却不得不承认李妍兮说的话句句在理,以她贫乏的语言组织能力,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妍兮还说,成蛟是先王的骨肉,是君上的亲弟弟,若是君上杀了成蛟,非但王室的长老们会有怨言,只怕先王地下有知,也死不瞑目。再说了,甭说成蛟与君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成蛟身上还流着秦嬴王室的血,就算是同母异父的弟弟,秦王也应爱护有加,兄友弟恭,太后您说是不是?” “你——”赵太后气得全身发抖,看到仰头望着自己的李妍兮,眸光清澈,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意有所指,只得用愤怒掩饰心中闪过的心虚,“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看来,你果然伶牙俐齿,哀家倒要看看,你这张巧嘴是不是肉长的!” 说着“啪”地一声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来人,给我掌嘴!” 满地下的太监都低着头一声不吭,福禄等人是秦王派来伺候李妍兮的,自然不敢做这等事,而赵太后带来的人素知秦王的脾气,况且这里又是秦王的地盘,因此如何敢动手? 这些人都精着呢,自然都知道惹怒了秦王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到时候,秦王若是知道了,追究下来,受责罚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秦王的生身母亲,而是他们这些可怜的小太监! 474.第474章 知错能改 看到自己的话竟然被人当成耳边风,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站着一动不动,有的干脆就低着头假装没听见,赵太后一时火大,杏目圆瞪,怒喝道:“你们都聋了不成?难道还要让哀家亲自动手吗?!” 静了半晌,底下依然鸦雀无声。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赵太后气得脸都白了,指着一个小太监道:“小安子,你来——给我打——狠狠地打!” “太后……”那小太监哭丧着脸低声嚅嗫道,“奴才……奴才……”奴才不敢啊! “不必了——”李妍兮抬起头来,眼中的畏惧消失了,“希望太后不要为难他们,既然这是妍兮闯下的祸,妍兮这就去向君上告罪,求君上再次收回成命。” “哦?”赵太后正好顺势下了台阶,不再呵斥那些小太监动手了,扬了扬眉道,“你要如何让秦王收回成命?” “放心吧——”李妍兮淡然道,“妍兮会说服君上,让君上不要顾虑什么杀母弑弟的罪名,不要畏惧天下人的责难,什么流言滔滔,什么身败名裂,那些根本就不用去想……” “你……”赵太后抖着唇,再次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她说得有理,可是好不容易制造了这个杀成蛟和韩夫人的机会,她如何肯善罢甘休? “哼,如此最好——”赵太后冷冷道,“若是姑娘可以说服秦王,那么,往后哀家绝不会为难你——” 这条件,讲得可够清楚明白了吧? 李妍兮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一敛,眸光幽深起来:“既然如此,那么,妍兮这就去说!只不过,妍兮要最后确认一遍——太后可确定,绝对、绝对不能放过成蛟和韩夫人?” “那是自然!” “那好——”李妍兮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道,“既然太后不愿意放过韩夫人和成蛟,那么,妍兮一定会说服秦王,让秦王亲自下令,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赵太后不觉一怔,不知为何,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笼上心头,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嫣红的唇微微抖了抖,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妍兮,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女人的眼眸深处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 赵太后努力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别怕别怕,一定是看错了,这个女人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可是不知为何,越是告诉自己别怕,心中就越发不安起来,半晌,她才抿了抿唇,冷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偏偏要和哀家作对?”问完才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好像有点失了底气,不觉后悔起来,只怕自己被这女人看轻了。 “冤枉啊——”谁知,李妍兮又哀声求饶道,“望太后明察,妍兮就算有一百个胆,哦不,就算浑身都是胆,也不敢和太后作对啊!” “妍兮自知有错,实在是罪该万死,但是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因此,只求太后给妍兮一个机会——妍兮这就去求秦王,让秦王收回成命,把韩夫人等人处死,让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她再次将“亲弟弟”三个字咬得又重又清晰,赵太后听了,不觉又后背发凉…… 475.第475章 逃过一劫 还未等赵太后回过神来,李妍兮已经起身盈盈一躬,然后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赵太后慌了,忙道:“慢着——” 李妍兮唇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缓缓转过身去:“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罢了!”赵太后秀眉一蹙,不无厌恶道,“不劳姑娘走一趟,哀家自己会去说!” “哦?这怎么可以?”李妍兮蹙着眉,努力挤出泪水来,清泪欲滴地看着赵太后,“太后不是答应了,让妍兮去说服秦王的吗?求太后给妍兮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妍兮保证一定会说服秦王,让秦王杀了成蛟的——” 赵太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盈盈欲泣的女人,实在摸不透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嗯,看她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好像是真的怕她,可是,她方才的话……好像又想透露什么讯息…… 罢了罢了,还是暂时把她搁着,过后再好好琢磨她吧! 赵太后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这次,哀家就饶过你,若是再有下次,哀家绝对要撕了你的嘴!”说着,便起身往门外走去。百度搜索:kanshu58 “多谢太后——”看着赵太后的背影,李妍兮心中不无得意,扯着嗓门大声道,“妍兮,下次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这一局虽然她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至少也可以算是打了个平局啦! 看到李妍兮不无得意地笑,福禄心中着实讶异,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方才,他的心都提起来了,只怕她要挨太后的打,谁知她竟有本事逢凶化吉。 一旁的映雪也早已捏了一把冷汗,赵太后离开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哎,方才看到赵太后眼中阴云密布,脸色难看至极,她还以为妍兮姑娘会吃很大一个苦头呢! 看到赵太后气得脸色发白,李妍兮心中不无得意,可是得意过后,她的心就提了起来,唉,因为这件事,她已经得罪赵太后和吕不韦了,这次虽然逃过了一劫,只怕往后还有许多苦头吃! 呜呜,难道为了少吃点苦,她要向赵太后示弱,努力讨好她,和她重归于好?这样,赵太后兴许就不会为难她。可是,分析一下赵太后的性格,她觉得赵太后肯定不屑和她“这种女人”来往! 因为,赵太后也是红尘中打滚出来的女人,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低级趣味,成了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只想和过去的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所以,她肯定不会自降身价,和李妍兮“这种女人”成为同伙。 那么,就只能和这个女人杠到底喽? 李妍兮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肯定没办法和赵太后杠到底,每次这个老女人刁难她的时候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福大命大了。就算她能够得到嬴政极大的恩宠,让赵太后不敢拿她下手,可是她也扳不倒这个老女人啊,哎,最多也只能免于被赵太后迫害而死。 嗯,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和华阳太后联手! 只不过想起华阳太后,李妍兮不觉又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个出身高贵的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估计也不屑和她“这种女人”联手吧? 476.第476章 心意已决 再说了,就算华阳太后愿意和她联手,也是为了利用她好嘛,她这种无权无势无足轻重的女人,在华阳太后看来只不过是一颗自投罗网的棋子。百度搜索:kanshu58 再说了,这种为了共同的敌人而联合起来的小团体,没有情意和信义,一点都不稳固。搞不好她被华阳太后当秤砣打压完赵太后后,就会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呢。 想了想,李妍兮还是决定不要搞小团体,否则危险系数太高了,暂时先观望观望,反正现在也没到万分火急的时候,等哪一天赵太后真的要置她于死地了,她再去投靠华阳太后吧。 哎,看来接下来只能自求多福,希望赵太后不要来为难她了…… ※※※ 且说赵太后气呼呼地从云梦居出来后,心中仿佛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左思右想,总觉得李妍兮话中有话,可是再想想她纯真无害的眼神,又觉得也许是说者无心,自己听者有意了。 可是无论如何,赵太后心中终归不舒服,当即决定要派人好好盯着她,免得她做出什么事来坏她的好事。 到了嬴政那里,赵照例是哭得梨花带雨,把昨日那一套又搬出来演了一遍,谁知嬴政早已被李妍兮说通了,懂得以大局为重,因此根本就不听赵太后的哭诉,反倒是不耐烦道:“母后不要再说了,儿臣心意已决,所幸成蛟也没闹出什么危及秦国的大事来,韩夫人和成蛟——不能杀!” 赵太后气得鼻子都歪了,却仍做出哀哀欲绝的样子来,一开口又是:“我们母子俩被他们侮辱成这样……” “我劝母后还是省点劲儿吧!”嬴政虽然还没发脾气,可是语气已是不悦,“儿臣心意已决,无论母后说什么,儿臣绝对不会杀韩夫人——难道,母后这么想让儿臣被天下人唾骂?” 赵太后一怔,只得抹去泪水,抽抽噎噎道:“母后我……只是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那么,母后是希望我杀了他们,替母后解气,然后背负杀母弑弟的骂名,还是母后努力忍下这口气,以大局为重?”嬴政挑眉道。 赵太后知道嬴政的脾气,既然他都已经说是“心意已决”了,那么自己就很难说动他了,因此,与其在这里与他玩这种嘴仗,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回去找吕不韦好好筹谋筹谋,于是,她只得含恨去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几天接连不断地有大臣上奏折,劝说嬴政一定要杀了那些“叛臣贼子”,以儆效尤,嬴政冷笑着把那些奏折扔到一旁,吩咐赵高好好记下那些人的名字来——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拉帮结派的人! 这些人,既然身为秦国的朝臣,就只能尽忠于他一个人!谁知,他们非但不尽心尽力辅佐他,却拉帮结派,互相勾结,互相依附,只想着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却置秦国的利益于不顾。 哼,为何不能杀成蛟和韩夫人,这种道理李妍兮都懂,这些老头子难道就不懂吗?!既然懂了,却还要上书让他对成蛟和韩夫人赶尽杀绝,这些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477.第477章 活罪难逃 云梦居,书房里,油灯下。Kanshu58.com 嬴政厌恶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扔到角落,赵高吓了一跳,正准备走过去拾起来,正好李妍兮领着一个丫鬟进来,那丫鬟手中烹茶茶具。 李妍兮伸手示意赵高止步,自己走了过去将那竹简拾了起来,微微一瞟,看到上面写着请求秦王诛杀叛臣贼子之类的话,心中一喜,嘴角微微上扬。 她缓缓走到长案边,将手中的竹简卷好放在案上,柔声道:“君上何必动怒?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哼,这些人,明明知道本王不想对成蛟赶尽杀绝,却一个接着一个上书,要本王杀了他们——到底,他们安的什么心?!” 不想对成蛟赶尽杀绝…… 李妍兮不觉莞尔:“君上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说着假意掩了嘴,一副“不小心说错了话,诚惶诚恐”的样子。 嬴政看了她一眼,脸上余怒未消:“连你都懂得为本王未雨绸缪,可是母后她却……” 哎,说着,他不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母后啊母后,为何你就不懂得长远打算?为了一己私利,竟不惜动用这么多人来逼迫我! “那么,君上是真不打算杀长安……成蛟了?”李妍兮从赵高手中接过沏好的茶来,缓缓递到嬴政手中。 嬴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心情似乎更加复杂:“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李妍兮知道他在吃醋,可是不知为何,她却乐得见他吃醋,于是嫣然一笑道:“是,妍兮是梦寐以求,可是,先王和夏太后他们又何尝不是梦寐以求?君上若真的不追究成蛟的罪责,那么,天下子民必会感念君上的仁德……” “罢了罢了——”嬴政不觉笑道,“你不用和本王说这些好听话,什么仁德不仁德的,本王不在乎,若要成大事,便不能婆婆妈妈,成日子想做圣人。当年武安君若是也心慈手软,不对赵国降卒痛下杀手,只怕如今的赵国早已压过秦国了!” “本王之所以不对成蛟赶尽杀绝,是因为你说得对,若是本王残杀自己的手足,落下残暴的骂名,只怕往后统一六国时会受到巨大的抵抗。” 李妍兮不觉一怔,没想到那日自己说了那么多,打动嬴政的心的,不是兄弟情义,不是仁义礼智,而是统一天下的便利。不过,这就是嬴政,雄心勃勃的嬴政,尊崇法家思想的嬴政,儒家的学说在他看来,只怕都是些假仁假义的腐儒之言吧? 可是,无论如何,只要他肯放过成蛟,那就好了,只是——不对,历史上的成蛟最后可是死了呀! “君上您……真的愿意放过成蛟了?”李妍兮疑惑地望着他,低声探询道。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道——”嬴政神秘一笑,“韩夫人在国中,本王自然不会为难她们,只是成蛟如今在赵国,说不定会成为赵国要挟本王的把柄呢!再说了,成蛟叛乱毕竟属实,若是真的不杀鸡儆猴,只怕往后这些人益发猖獗了呢!” 478.第478章 将计就计 看到他嬴政眸光深幽,不无恨意,李妍兮不觉担忧起来,忙道:“那么,君上您打算如何处置成蛟?” 他唇角露出一丝嘲讽,邪笑道:“哼,本王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放心吧,本王不会杀了他的——” 李妍兮不再说什么,只低着头沏茶,将沏好的茶小心翼翼地碰到嬴政面前,然后给自己也沏了一杯,拿起来轻轻地抿了两口,看到嬴政依然板着脸不说话,李妍兮便也默然不语。KanShu58.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半晌,嬴政似乎消了气,李妍兮才幽幽道:“方才君上说,赵国会拿成蛟来要挟秦国,既然如此,君上为何不干脆就让赵国当人质?” 嬴政挑了挑眉:“人质?” “正是——”李妍兮笑道,“无论如何,成蛟毕竟是先王之子,在赵国,好歹有些利用价值。” “利用简直?”嬴政不觉轻蔑地笑了笑,“一个叛国背君之人,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那君上打算如何?让赵国将他送回来,想必没那么容易。武力相逼,强行索取,那更是难上加难!赵国若是这么容易妥协,秦国一用武力就服软了,那么在各诸侯国面前岂不很没面子?” 嬴政不觉撇了撇嘴:“难道赵国想藏着他一辈子不成?!” “那倒未必,赵国之所以愿意庇护成蛟,无非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若哪天成蛟没有利用价值了,那么,赵国要么杀了他,要么就会将他送回秦国——所以说,君上不杀成蛟是对的,反正到时候赵国会替君上解决,君上又何必急于一时,而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呢?” 嬴政不予置评,只悠悠地喝着茶,认真地听她说下去—— “所以说,君上何不将计就计,干脆就让成蛟在赵国为人质,这也算是对成蛟的惩罚了!君上只需派个使者到赵国给成蛟下一道令,只说给成蛟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呆在赵国,如此,既全了君上的面子,免得让人耻笑,说秦国对成蛟的出逃束手无策。其次,君上也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再由着赵国以成蛟为把柄,进而要挟秦国。君上说,这样岂不更好?” 嬴政不觉笑了:“哼,你想得倒也周全!” 李妍兮低着头,知道嬴政一定以为她是想保全成蛟才会说这些话,便不再说什么,只淡淡道:“妍兮想说的都说了,自然,这不过是妍兮的想法而已,要如何处置成蛟,还得君上定夺。” 嬴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默不语,李妍兮便收拾了茶具,示意赵高将茶具收下去,然后顺手整理长案上那一堆奏折,眸光淡淡浮光掠影地扫过,发现大多都是有关成蛟的。 这些日子以来,嬴政几乎都是在云梦居过夜,有时候来得早了,便会带些奏折来看,他批阅奏折时,李妍兮便识趣地走开,以示自己是无心于政事的女子,免得被嬴政嫌弃。 嬴政站在窗边沉思,李妍兮低头整理书案,房中一时静极了,这时,赵高走了进来,低声道:“君上,白八子身边的花嬷嬷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479.第479章 身体微恙 嬴政这才回过神,并未转身,只淡淡道:“让她进来——” 赵高便出去领了花嬷嬷进来,花嬷嬷年纪不过四十来岁,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显得颇为精明,看到李妍兮正打量着她,她忙低下头去请安:“奴婢见过君上,见过妍兮姑娘——” 嬴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吗?” “禀君上,白八子她身体不适,已经卧床好几天了,只怕……太医说,估摸着是很难好了……八子从今天早上开始,一直念叨着君上,所以奴婢斗胆,就、就来了……” 李妍兮听了,心中只觉可笑,哼,装病?这种把戏,宫斗剧多的是,她一看便知。KaNsHu58.cOM 想必是这些日子来她一个人吃独食,这些女人眼红了吧! 嬴政却未回答,回头看了李妍兮一眼,似乎打不定主意,李妍兮忙道:“君上就去看看吧,想必白八子得的是相思病呢,君上一去,她的病许就好了。” 花嬷嬷不安地捏着衣襟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抬起头来怯怯地看着秦王,斗胆道:“白八子她是真的病了……”目光连扫一下李妍兮都不曾。 嬴政略一迟疑,便道赵高道:“小高子,去梨落院!” 赵高连忙出去准备,嬴政看了李妍兮一眼,低声道:“你先歇着吧,我晚些回来——” “不,不用了——”李妍兮慌忙摇头道,“君上还是留在梨落院陪陪白八子吧,她这么久没见到君上,想必心中欢喜,这一欢喜,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嬴政抿着唇不说什么,花嬷嬷偷偷地瞟了李妍兮一眼,眼中似有喜意,又像是不悦。 出了云梦居,八个宫女在旁边打着灯笼,一行人逶迤往梨落院而去。这梨落院是最近嬴政的章台宫寝宫的,因此嬴政从前最常去,可是自从李妍兮进宫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了,当然了,芈柔、吕绫、韩冬凌她们那里,他也没去。 这些女人在他眼中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他后宫的摆设,供他发泄一下情/欲而已,他不想特别宠爱她们其中任何一个,甚至还刻意回避芈、吕、韩三人,为的是不让她们背后的主儿看到她们得宠了,以为有了希望,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似乎是为了映衬自己对那三个女人的冷落,嬴政特意宠幸白洛,常常往她那里去,这个无权无势、出生平凡的女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着怎么伺候他、讨好他,也不想从他身上得到太多东西,与这个女人相处,让他惬意。 到了梨落院,只见灯光暗淡,不似从前那般灯火辉煌,显得冷清了些,进了屋子,只见白洛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白衣斜倚在床上,看到嬴政进来,登时欣喜地掀被而起,盈盈行礼:“君上,您如何来了?” “是奴婢自作主张——”跟在后面的花嬷嬷慌忙走到白洛面前“请罪”,“奴婢见八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因此想让君上来瞧瞧八子——” “胡闹——”白洛柔声呵斥花嬷嬷道,“嬷嬷又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如何能打扰君上?君上国事繁忙,岂能因我身体微恙而特意跑一趟?” 480.第480章 找夏嬷嬷 “不碍事——”嬴政笑着上前去将白洛扶起,示意赵高等人退下,房里只剩嬴政和白洛二人,嬴政打量着她,只见她素衣素颜,一袭薄如蝉翼的长衣将身段裹得若隐若现,三分病态,七分娇媚,看起来比往前益发动人了。 “也不知花嬷嬷会去请君上来,臣妾也未曾梳洗一番,实在失礼至极——”说着便要去梳头穿衣。 “不用麻烦了——”嬴政忙拉住她,“你我好好说会儿话,这里又没外人,哪里还要这般折腾。再说了,待会儿就要就寝,这会子还折腾,岂不累人?” 说着便在她床边坐下,将她拉到床上靠着,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就安歇了,是夜嬴政便在梨落院过夜,不在话下。 话说昨天晚上看到白洛身边的花嬷嬷后,李妍兮忽然想起夏太后身边的夏嬷嬷来,第二天,她便叫了福禄来打听夏嬷嬷的下落,福禄支吾了半天也说不清楚,只说依规矩,这些老嬷嬷要么送出宫外颐养天年了,要么就在冷宫里陪那些老太妃住着。 李妍兮便让福禄派人去打听一下,若是夏嬷嬷还在宫中,就把她接了来。福禄为难道:“这、这若是要接夏嬷嬷来,还得经过君上身边的赵总管同意,不是奴才说要接她来就能接她来的。” “那好说,你只管找了她来,赵总管那边我会去说。” 福禄知道李妍兮如今正得宠,要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因此便吩咐人去问了,午后,福禄来回报说夏嬷嬷找到了,只是她老人家如今在韩夫人那边,因此不能接了她来。 “韩夫人?哪个韩夫人?” “就是宫中的……冬凌夫人。” 哦,李妍兮都忘了,这韩冬凌是当初夏太后中意的人,如今夏太后过世了,夏嬷嬷去服侍韩冬凌,那是自然的。想了想,李妍兮决定去韩冬凌那边看看夏嬷嬷。 到了韩冬凌住的“晴雪居”,只见院子里种着许多梅花,此时不是冬天,梅树上绿叶片片,仿佛一树翠玉,除了梅花,只有几丛翠竹,再无其他,整个院子显得清幽雅静。 听说李妍兮来了,夏嬷嬷欢欢喜喜地迎了出来,韩冬凌却坐在会客厅里,并未起身相迎。进了屋,只见韩冬凌冷冷地坐在坐上,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欢迎李妍兮,李妍兮也不介意,随意坐了。 “妍兮姑娘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韩冬凌不冷不热道。 李妍兮笑了笑,并不在意,她今天是来看夏嬷嬷的,不是来同韩冬凌吵架的,再说了,她知道韩冬凌这个韩国公主打从心里瞧不起她这个青楼女子,因此只想赶快走,省得在这里碍了她的眼。 “我忽然想起夏嬷嬷来,想来看看她。”李妍兮望着夏嬷嬷道,“嬷嬷近来过得可好?” “多谢姑娘挂心——”夏嬷嬷偷偷地瞟了韩冬凌一眼,似乎有所顾虑,“老奴在韩夫人这里自是极好的,韩夫人为人善良,从不曾亏待了老奴。”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妍兮忙笑道,“只是许久不见夏嬷嬷,所以来看看而已——” 481.第481章 受到冷落 “哼——”韩冬凌冷冷道,“看来我在这里,你们二人说话多有不便,既然如此,我到其他地方去,你们好好叙叙旧。” “不,老奴没有这个意思,夫人不要误会——”夏嬷嬷急着辩解道。韩冬凌冷冷地瞟了李妍兮一眼便走了,也不理会夏嬷嬷的哭诉,夏嬷嬷又气又急,想跟着她走呢,又怕冷落了李妍兮,不跟着她走嘛,又怕她会怪罪,左右为难。 “嬷嬷不用急——”李妍兮早已将一切看在眼中,笑道,“让她走吧,她走了咱们好说话。” 想来,这夏嬷嬷在韩冬凌这里日子并不好过,按理说她是夏太后身边的旧人,对韩冬凌定然也会尽心尽力,为何韩冬凌却不待见她呢? 李妍兮示意身边的人退下,屋里只有李妍兮和夏嬷嬷时,李妍兮便问道:“想来嬷嬷在这里并不好过,不知韩夫人她为何要为难嬷嬷?” 夏嬷嬷一听,不觉红了眼眶,想她几十年来伺候夏太后,早已是夏太后身边最贴心、最信任的人,芷阳宫里,谁不敬她三分?哪里想得到到了这晴雪居,自己却会被韩冬凌冷落厌恶? 夏嬷嬷叹了一口气,红着眼眶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夏太后过世了,再也没人会把我这老东西放在眼中了吗?” “那倒未必——”李妍兮思忖道,“嬷嬷可知,韩夫人对夏太后是不是有什么不满?” 夏太后惊讶道:“不、不满?怎么会呢?太后她老人家对韩夫人那么好……” 李妍兮笑了笑:“是啊,太后对韩夫人那么好,若非太后全力支持,韩夫人也进不来秦王宫。罢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既然如此,夏嬷嬷愿不愿意到我那里去?” “老奴?”夏嬷嬷喜出望外地看着李妍兮,“姑娘愿意要我这个老人家吗?” “嬷嬷这是哪里话,我那里尽是些年轻的宫女,正缺个能教导、管束她们的人,依我看,嬷嬷正是合适的人选。若是嬷嬷愿意的话,我就带嬷嬷走。” “姑娘不嫌弃的话,老奴自然愿意,只是……”夏嬷嬷为难地看了门外,李妍兮立马明白过来,忙道:“只要嬷嬷愿意去,我自会去和君上说,嬷嬷什么都不用担心。” 夏嬷嬷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地猛点头,李妍兮回忆,嫣然一笑,低声道:“那好,嬷嬷放心吧,明儿我就派人来接你。”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夏嬷嬷激动不已,忙低声连连道谢。 两人说了几句,李妍兮便走了,李妍兮走后,小宫女们上来收拾茶具,韩冬凌也进到会客室,对那收拾屋子的小宫女道:“把那个女人坐过的席子给我扔了,还有茶杯,拿到外面去砸碎。” 那小宫女低声道:“可是这茶杯……是夏太后生前赏给夫人的……”韩冬凌微微一皱眉,那小宫女便不再说什么,拿了席子和茶杯出门去了。 那小宫女走后,韩冬凌又吩咐门外一个小太监去提两桶水来,把长案和地板都好好擦一遍。 482.第482章 听到哭声 话说,李妍兮从晴雪居出来后便打算回云梦居去,谁知经过一个大花园,想想自己进了宫后都没好好逛逛,天天在云梦居里呆着,实在是闷得慌,今天既然出来了,何不顺路去逛逛花园?于是便转了个弯往花园去了。 到了花园,只见亭台楼阁,一个大湖,湖中荷叶田田,湖畔水榭环绕,走到水榭边,只觉一阵凉意迎面而来,令人顿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哇塞,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李妍兮在水榭里随意坐着,把跟随的两个宫女打发得远远的,自己坐在湖边看荷花。说实话她真的太不习惯了,每走一步都有人跟着,一点自由都没有。 坐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附近有低低的啜泣声,若有似无,断断续续,李妍兮听着不觉毛骨悚然——妈的,大白天了,不会见鬼了吧? 再细细一听,那啜泣声似乎是从山石后面传来,李妍兮鼓起勇气来走到假山后,那两个宫女,映雪和素月,连忙跟了过来,李妍兮心中忐忑,便由着她们跟来了。 转到山石后面,只见一个女子正坐在石头上啜泣,看她的衣着甚讲究,头上的珠钗也颇精致,不像是宫女,李妍兮便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哭泣?” 那女孩子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来,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见到眼前站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料想是比自己品级高的,连忙擦去泪水,跪下来请安:“臣妾见过夫人——” 哦,原来是嬴政的后宫三千佳丽之一。 “我不是什么夫人——”李妍兮笑了笑,“倒是你,为何在这里哭?” 那女孩子约摸十五六岁,长得虽然说不上绝色,但也清秀,一听到李妍兮“责问”,她吓得连连摇头:“臣妾没有哭,臣妾没有哭……” “看你眼睛都肿成这样子了,还说没哭?再说了,方才我明明听到哭声的——” 那女孩子一听,眼中忍不住又泛起泪水,哽咽道:“我……惊扰了夫人,实在是……都是臣妾不好……” “怎么了?”李妍兮拧眉道,“谁欺负你了?” “不,没有——”那女孩子慌忙摇头。 “那你为什么哭?” 那女孩子一脸为难,显然是不想回答李妍兮的问题,只是碍于李妍兮品级比自己高,又不得不回答,半晌才吞吞吐吐道:“臣妾进宫……许久……想念家中父母……可是又不敢在屋里哭,只怕被宫女们看见……所以才、才躲在这里哭……” 哦,原来如此! 李妍兮不觉笑了:“这也难怪,你这么小就离了父母,想家也是正常的,此乃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那女孩子用手中的帕子抹去泪水:“谢谢夫人体谅,希望夫人不要……把今儿看到的事说出去,否则只怕、只怕臣妾要被责罚……” 李妍兮微微一皱眉:“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夫人,若是你愿意的话,叫我妍兮姐姐就可以了。” 那女孩子一怔:“您、您就是那个……啊,妍兮姑娘?” 483.第483章 出身寒门 李妍兮笑了笑,想必这女孩子已经听过她的“大名”了:“正是,在下李妍兮。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那女孩子有点慌了,一双乘凉的眸子将李妍兮打量了一番:“不知道是姑娘……多有失礼……望姑娘莫要怪罪!” “这是哪里的话?你我都是一样……服侍君上的,什么失礼不失礼,怪罪不怪罪?”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李妍兮忽然觉得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有点可怜——哎,这么小就离乡背井,孤身一人在这深宫里,无依无靠的。若是在21世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在父母怀中撒娇呢,而她却成了牺牲品,还没开始的青春就埋葬在深宫里了…… 呜呜,万恶的旧社会啊。 李妍兮不觉可怜起这个小女孩来,于是便过去挽了她的手笑道:“若是你不嫌弃,以后可以叫我妍兮姐姐,我就住在云梦居,若你平时没事,也可以去我那里去坐坐,找我聊聊天,多少可以解一解你的乡愁。” “真的吗?”那女孩子欣喜道,“妍兮姐姐不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呢?”李妍兮笑道,“有人陪我聊聊天,我也不会那么无聊啊。” “那、那真是太谢谢妍兮姐姐了!” “走吧,把眼泪擦干净,我们到那边去坐坐——”说着,李妍兮便拉着她的手到湖边的水榭坐下了。 李妍兮照例把宫女遣到旁边去,而看看这女孩子身边竟然没有跟随的宫女,李妍兮不觉疑道:“你……就一个人吗?” 那女孩子吸了吸鼻子笑道:“啊——我、我不像姐姐有那么多人使唤,身边只有一个小太监,两个小宫女,再加上出身寒门,又不得宠,底下的人都不大……” 说着便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才继续道:“今儿那两个小宫女一个病了,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儿去了,我便正好一个人出来散散心,走到这僻静处,不觉悲从中来,于是便……不想被姐姐看到了,是在是丢脸……” 李妍兮明白她平时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不觉感慨万分,不知道说什么,便顺势问了她的姓名出身等。 原来,这女孩子姓林,名紫苏,今年才十五岁,是云中郡人,父亲是一名普通的书吏,生母早亡,继母自己又生了一儿两女,因此看她颇不顺眼,一听到秦王派人到民间采选宫女,便连夜把她送到郡上去,只盼着她被选上,然后老死在深宫之中。 谁知她竟真的被选上了,只不过秦王不是选宫女,而是选妃,那继母明白后真是悔之不迭,担心她进宫后若有幸得宠了,到时候会回过头来找自己报仇,因此撺掇着他父亲连夜搬了家,如今,她想念家中父母和弟妹,想偷偷往家里写封信也不知往哪里寄了。 听了这个女孩子的哭诉,李妍兮不觉感慨——哎,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女孩子竟然这么可怜,如此说来,和这个女孩子比起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咯?虽然不幸穿越到青楼,可是好歹全身而退了,后来又遇到成蛟这个好朋友,现在虽然进了宫,可是至少……嬴政对她还有兴趣。 484.第484章 前景凄凉 一想到这里,李妍兮忽然觉得前景一片凄凉,呜呜,如果不想办法离开这里的话,那么,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就只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能够得到嬴政的恩宠,就有身份有地位,还有点尊严,可是如果有一天嬴政厌倦了她,那么,她立马就被成为一文不名的女人,甚至比眼前这个女孩子还惨! 一思及此,李妍兮忽然觉得自己也可怜起来,和眼前这个女孩子一样可怜,不觉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说了许多劝慰的话,末了又殷殷叮嘱,让她有空就来云梦居找她玩,早已把这个女孩子当可怜的小妹妹看待了。<> 聊了许久,紫苏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脸上有了笑意,直说能够碰到“妍兮姐姐”真是自己的福气,往后还希望妍兮姐姐多照顾。 李妍兮是最不喜欢客套虚伪的人,聊着聊着不觉“本性毕露”,露出21世纪女孩的大方爽快来,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紫苏在她面前也渐渐地不再那么拘谨了。 日落时分两人分手,第二天紫苏果然就来云梦居拜访了,还带了几样自己亲手做的荷包、香囊来,说是送给李妍兮的礼物。 一听说这是紫苏自己做的,李妍兮甚是喜欢,可惜自己不会做什么针线活,只得捡了几样漂亮的首饰送她,心中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不过看到紫苏似乎挺喜欢的样子,李妍兮也就放心了。 从此以后,李妍兮多了一个朋友,心情也好了许多,和嬴政聊天是经常说到紫苏如何如何紫苏如何如何,嬴政不觉也注意到这个女孩,不久就放了紫苏的牌子,这是后话。 且说李妍兮和紫苏认识不久之后,一日正在琴房弄琴,映雪来说茗瑶姑娘来了,李妍兮连忙让她请茗瑶进来。 一见到茗瑶,李妍兮就高兴地冲过去,一把抱住茗瑶撒娇:“茗瑶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想死我了。”说着便屏退了映雪和素月,和茗瑶两个人关在房里说体己话。 “茗瑶姐姐今天进宫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茗瑶看了看四周,李妍兮点头示意她这里安全,她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来,低声道:“这是我昨儿收到的——” 李妍兮忙接过竹筒来,抽出里面卷着的牛皮纸,原来是成蛟写来的信,慌忙展开信来匆匆浏览了一遍,茗瑶慌忙点起油灯来好让李妍兮将信烧了。 李妍兮连忙摇头,将信揣进怀中,指了指门外低声道:“大白天若是点油灯,一看就知道是烧什么东西。那些人我也都不熟,也不知道有没有嬴政派来监视我的人……” 茗瑶了然地点点头,慌忙将油灯吹灭了,李妍兮将牛皮纸折起来放在鞋子里:“待会儿我找个地方处理掉。” “长安君和您说了什么?”茗瑶好奇道,问完后才意识到也许是自己不该问的,怕李妍兮误会了什么,于是忙道,“啊,我只是随口问问,妍儿你还是不要说了——” 485.第485章 阻止韩非 “没什么——”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就是感谢我救下了韩夫人和韩嫣,然后说他是被樊於期撺掇着才会犯下了这等大错,希望我在君上面前替他求情——哎,我也想救他啊,可是天意……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茗瑶低着头半晌不语,一会儿才道:“对了,我哥说荆轲大哥来信了,说是在赵国本想杀了樊於期,只是被他给跑了——不过,荆轲大哥说是樊於期受了伤,估计是活不成了……” 李妍兮无奈苦笑道:“呵呵,这小子倒还福大命大啊……对了,韩嫣那边如何了?她可答应会韩国了?” 之前李妍兮让茗瑶给韩嫣带了话去,劝她回韩国去的,谁知韩嫣却说自己无论是生是死都是成蛟的妻子,因此无论如何都不会回韩国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秦国。 李妍兮听了,只得叹气道:“既然如此,就随她吧,只是她如今怀了身孕,我之所以劝她回韩国去,是希望她能在韩国顺利生下成蛟的孩子。” “妍儿你就放心吧——”茗瑶道,“韩嫣夫人的兄长听说长安君出了事,韩嫣夫人又有了身孕,要到秦国来照顾她一段时间呢!” 什、什么?韩非要来秦国?! 李妍兮心中直呼不妙,急忙道:“不,不行——茗瑶姐姐你务必转告韩嫣夫人,就说是我说的,说韩非此次入秦会有危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到秦国来,绝对不能!” 茗瑶一怔,不觉问道:“又是你那个什么第六感?” 李妍兮点头道:“是的,所以说你一定要去转告韩嫣,让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韩非入秦!” 茗瑶知道李妍兮的“第六感”好几次都应验了,况且看她似乎真的很着急,因此答应了,连忙出宫往成蛟府上去,将李妍兮的话告诉韩嫣。 韩嫣料想如今李妍兮是秦王身边的人,她的提醒一定有道理,因此连忙修书给韩非,谁知彼时韩非已进了函谷关,接到韩嫣的信后已经快到咸阳了,想着走了这么多天,眼看着就要到咸阳了,若是就这样转身回去,于心不甘。 可是转念又想,妹妹这时候给他捎了急信来,许是秦国都中发生什么事了,怕他会有危险,因此自己若执意进城去,只怕会辜负了妹妹的一番好意。于是犹豫又犹豫,权衡又权衡,最后还是决定进城去——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眼妹妹再回去! 于是,韩非便悄悄进了咸阳城,找了家韩国人开的客栈住下,也没和任何人说,打算悄悄去看看韩嫣便走。谁知还没去看韩嫣,便听到成蛟“畏罪自杀”的消息,韩非怔愣了半晌,只怕韩嫣会出什么事,于是决定偷偷住下,好就近照顾韩嫣。 话说,那日李妍兮正在云梦居和紫苏说话儿,宫女来报说茗瑶姑娘来了,李妍兮忙让人将茗瑶请进来,正想着介绍紫苏和茗瑶也认识认识,谁知茗瑶进屋后没注意到紫苏,还以为是李妍兮身边的宫女,一进门便急道:“妍儿,大、大事不好了,长安君他畏罪自杀了!” 486.第486章 畏罪自杀 李妍兮听了当场就石化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眼泪在眼中打着转儿,低喃道:“不……不……怎么会呢……那日信中,他明明还让我替他说情的……” 茗瑶这才看到站在李妍兮身后那个惊愕地张着嘴的女子,连忙上前去扶住李妍兮,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妍儿,你没事吧?妍儿,妍儿?” 李妍兮回过神来,一把抱住茗瑶泪如雨下:“不……成蛟不会死的,他明明还让我替他说情……他还想活下去……既然如此,他怎么会死呢……他怎么会畏罪自杀呢……” 茗瑶搂着她的肩,轻轻地侧了个身,伏在她耳畔低声道:“妍儿,有外人在,你言行举止需得小心为妙。” 李妍兮这才反应过来,忙止了哭声,只是泪水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掉,紫苏慌忙回过神来,忙笑道:“既然妍兮姐姐有客,那、那妹妹便先走了——” 说着也不等李妍兮回答,竟似仓皇出逃一般,茗瑶心中不觉冷笑,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提醒李妍兮道:“妍儿还是不要和这个女人走得太近为好,看她溜得像什么似的,生怕咱们会牵连到她呢!” 李妍兮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茗瑶便去关了门,扶着她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我也觉得疑心,只不过外面都是这样说,到底真相如何,估计只有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李妍兮喝了一口热茶,喉咙堵得如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鼻子又酸又涩,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哽咽道:“总之,这件事甚是蹊跷。你且想想,前几天我才收到成蛟的来信,信中成蛟一再拜托我替他求情,由此可见他希望嬴政能够给他机会,听他解释,他根本就不想背负叛国的罪名,既然如此,他怎么甘心背负着叛国的罪名死去?这是其一。” “其二,他素来孝顺,知道自己是韩夫人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寄托、唯一的依靠,那日在信中,他还千恩万谢地谢我救下了韩夫人,还说什么大恩大德,今生今世定当回报,因此,他怎么会丢下韩夫人畏罪自杀呢?” “其三,他已经知道韩嫣有身孕,无论如何,为了尚未出世的孩子,他也不会选择自杀的啊!” 听她悲愤之下还思维清晰,分析得这般头头是道,茗瑶也不觉感慨:“是啊,我也觉得长安君不像是会畏罪自杀的……无论如何,让他是决不会背负叛国的罪名而死的……” 李妍兮掏出手帕来擦着眼泪,哽咽道:“为今之计,是要照顾好韩夫人和韩嫣,若是听到成蛟已死的消息,她们不知道会如何呢,你且去帮我看看,呆在她们身边照顾着,千万不能让她们出什么事!”茗瑶点了点。 “再者,你转告高大哥,看他能不能派人去赵国查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成蛟是如何死的……” “据说,长安君是在居所里用剑自刎……”茗瑶低声道。 “这只是外界的传说——”李妍兮眸光深沉了下来,冷冷道,“用剑是用剑,可到底是不是自刎,还得去查看查看呢!” 茗瑶了然道:“我明白了!” 487.第487章 通风报信 “走吧——茗瑶姐姐赶紧出去——”李妍兮紧紧握着茗瑶的手道,“这里不比宫外,接下来这几天茗瑶姐姐就呆在成蛟府上,不要再进宫了,这里面的事儿我会看着办的。” 茗瑶不甚放心地看着李妍兮,李妍兮红着眼睛,努力挤出微笑来安慰她道:“茗瑶姐姐放心吧,我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懂得保护好自己吗?” 茗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起身赶紧离开,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厉喝:“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围起来——”然后是一阵踏杂的脚步声,茗瑶瞬即被一群禁卫军围了起来。 李妍兮在屋内听到了声音,慌忙抹去泪水跑了出去,只见赵太后领着一群人将茗瑶围在中间,赵太后横眉竖目,如打了胜仗的母鸡似的,得意洋洋道:“哼,终于让我逮了个正着——说,你是不是进宫来给这个女人通风报信的?!” 茗瑶吓得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站在廊上的李妍兮,李妍兮走下石阶,拨开那群臭男人,走到茗瑶身边低声让她莫慌,然后转身朝赵太后盈盈一福身:“妍兮见过太后,太后来了如何不说一声,妍兮好出去迎接。” “哼!”赵太后冷冷道,“说一声?恐怕到时候不是你出来迎接本宫,而是早就销毁罪证了吧?” “哦?什么罪证?”李妍兮疑惑不解地看着赵太后,柔柔道。 “就是你和成蛟勾结的罪证!”赵太后怒道,“说,这个女的是不是进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是——”李妍兮含笑望着赵太后,毫不畏怯道。 “她是不是进来告诉你成蛟畏罪自杀的事?!” “是——”李妍兮再次朗声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进宫来通风报信!”赵太后一声厉喝,如雷霆,如暴风。 “不,茗瑶姐姐并非私自进宫——”李妍兮嘴角轻轻一扬,轻笑道,“茗瑶姐姐进宫来看我,君上是知道的,当初,君上答应了,若是茗瑶姐姐想我,随时可以进宫来看望我——” “放肆!”赵太后冷笑道,“别以为得了政儿的宠,就可以恃宠而骄,为所欲为!这种谎也是可以乱扯的吗?随时可以进宫来看你?哼,这宫里何曾有这样的规矩!” 李妍兮给茗瑶递了个眼色,茗瑶忙从怀中掏出一方浅黄色的丝绸来递给李妍兮,李妍兮接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捧在面前:“太后若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过目一下,这是君上的手谕——” 赵太后秀眉一拧,示意身边的太监过去接过来,那老太监慌忙前来接了过去递给赵太后,赵太后展开一看,脸上登时怒意腾腾——这个狐狸精,竟然还真从秦王那里拿到了手谕! “这上面的字,想必太后都认得吧?这可是秦王的亲笔信?”李妍兮心中得意,面上却淡淡地,极谦恭道,“想必太后您不知道,所以才会闹出这样的误会,说起来也是妍兮的错……” “住嘴!”赵太后气得把那手谕紧紧握在手中,真恨不得将这手谕一把撕得粉碎,可是那是秦王亲笔所书,就算她是秦王的亲妈,也不能这般放肆啊。 488.第488章 自取其辱 看到赵太后气得脸色煞白,李妍兮知道自己胜了这局,转身对茗瑶道:“没事了,这只是一场误会,茗瑶姐姐你先走吧——” 看到好不容易逮住的机会就要这样溜走了,赵太后又气又急,忙制止道:“慢着!” 茗瑶慌忙停下脚步,转头来忐忑地看了李妍兮一眼,这才又慢吞吞走到赵太后面前,低声道:“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来人,给我搜!”赵太后冷笑道。 一个领队模样的禁卫军领命后便朝茗瑶走去,茗瑶又气又急,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捂着身子急道:“你、你要干什么?” 什么?由男人来搜身?! 妈的,这根本就不符合21世纪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好嘛! “慢着——”李妍兮努力咽下胸口的怒气,忍气吞声道,“太后您要搜身可以,只是,无论如何都得派个女的来搜身吧?这可是对女性最基本的尊重!” 赵太后冷笑道:“不就搜个身嘛,还犯得着这般挑三拣四?”说着便扬了扬下巴示意那个男人上前去搜茗瑶的身,茗瑶气得嘴唇发抖,脸涨得益发红了。 李妍兮两三步走到茗瑶身前挡住那个男侍卫,厉声道:“要搜她的身可以,不过,你可得先搜我的身!” 那侍卫登时怔住了,谁都知道眼前这女人是秦王目前最宠爱的女人,搜她的身?呵呵,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也没有这个胆啊! 赵太后也怔了怔,没想到世界上竟有这种女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让一个男人“先搜她的身”,这种话她、她、她怎么说得出口啊?!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呵呵,不过想想也难怪啊,这女人本就是下作的青楼女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回过神来,赵太后忍不住冷笑道:“哼,你身为秦王的夫人,竟然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这宫中的规矩,你是没学过吗?!” 李妍兮不觉涨红了脸,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战国末年,而不是21世纪,方才那番话放在这个时候也算是惊世骇俗的言论了。然而她才不管呢,还是保护茗瑶要紧! 看到李妍兮涨红了脸一时无言以对,赵太后不觉得意起来:“哼,既然你自取其辱,那好,哀家成全你们——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给搜!” 那侍卫站在那里左右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李妍兮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因此语气缓了下来,低声道:“妍兮并非不让太后您搜身,我和茗瑶姐姐清清白白,也不怕人搜身,只是请求太后派个宫女来搜身,如此而已。太后您也是女人,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太后您也被一个男人随便搜身,那是什么感受?” “放肆!”赵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出言不逊,侮辱本宫!来人啊,给我拧嘴!” 什么啊,这是出言不逊吗?这是侮辱吗?她只是举例说明一下嘛!哎,这个女人实在是智商堪忧啊,也太让人无语了吧,连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489.第489章 如意算盘 李妍兮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竟然还想耐着性子继续和她摆事实讲道理:“太后您误会了,妍兮并没有侮辱太后您的意思,只是希望太后您能设身处地站在茗瑶姐姐的位置上想一想,同样都是女人,谁都不愿意虽然让一个男人搜身,所以妍兮希望太后您能派个宫女来搜身,这是对女性最起码的尊重……” “闭嘴!”赵太后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心中怒火中烧,脑中一团浆糊,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了,厉声打断她的话,“不要再和本宫废话,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你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等秦王来救你嘛。” 额,这个女人,说她智商堪忧嘛,却又想得这么周到,呵呵,等秦王来救,她倒还真的没打这个算盘呢,不过既然她都已经提醒了……呵呵呵…… 李妍兮心中登时有了主意,柔声笑道:“既然太后您知道妍兮打什么算盘,那么,妍兮也不需再在这里浪费太后您的时间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到秦王面前去,太后您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只要秦王答应,妍兮都答应您。” 哼,这个女人,竟然拿秦王当挡箭牌!仗着秦王的宠爱,竟敢拿秦王来威胁本宫?难道她以为本宫真的怕了秦王不成?别忘了,无论如何本宫都是秦王的生、身、母、亲! 不过嘛…… 说实话,赵太后原本并没打算把这件事闹到秦王那里去的,她只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李妍兮口中逼出话来,顺带搜出些李妍兮和成蛟勾结的罪证,然后再去嬴政那里告状的,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也不怕嬴政不信,就算他还是不信,好歹也要惩罚惩罚李妍兮,否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谁知道她还没问出什么证言,也没搜到什么证物,李妍兮就说要去秦王面前对质了,赵太后心中难免心虚,因为知道这个亲、生、儿、子对自己的感情,只是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 呵呵,若是她说不去,一定会被人笑话吧? 赵太后咬牙切齿道:“哼,去就去!把这个有给我押上!”说着便甩袖而去。 李妍兮忙过去挽着茗瑶的手,低声道:“茗瑶姐姐不用担心,有我在。”听了李妍兮的话,茗瑶不觉放心了许多。 谁知嬴政不在书房,而是在大殿里听大臣汇报,估计都是在说成蛟“畏罪自杀”的事吧,因内眷不能到大殿去,因此赵太后和李妍兮只得差了个人去禀报,然后在书房等着,不一会儿嬴政才回来。 进了书房,还没等李妍兮行礼,赵太后便迫不及待吧啦吧啦说开了,李妍兮只静静地听着,默默地观察嬴政的脸色,也不多话,仿佛一个知书达理、沉着冷静的旁观者。 果然,听了赵太后义愤填膺控诉李妍兮和成蛟勾结后,嬴政不觉眉头微皱,转头看了李妍兮一眼,却见她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镇定模样,唇边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 490.第490章 入情入理 不知为何,嬴政忽然有点恼羞成怒,渐渐沉下脸来,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恼的是自己母亲的没素质没品位,还是李妍兮的胆大包天——这个女人,竟然看笑话似的,冷冷地看着他的母亲! 也许是李妍兮高冷的模样更让他生气,嬴政冷冷地瞟了李妍兮一眼,语气虽然一点都不凶,可是却有种令人胆怯的震慑力:“你没有什么话说吗?” 李妍兮这才缓缓走到嬴政面前,盈盈躬身行礼道:“妍兮自然也有话说,只是君上还没问,妍兮不敢贸然开口——” 嬴政一听,心中益发不舒服了,冷冷道:“那好,你倒也说说——” 李妍兮这才缓缓道:“如太后所言,茗瑶姐姐是进宫来告诉我成蛟畏罪自杀之事的,只不过茗瑶姐姐并非私自进宫,之前君上写了手谕,茗瑶姐姐随时可以进来看我。至于太后所说的暗中传递信笺之事并非属实,妍兮不是不让搜茗瑶姐姐的身,只是希望太后换个女的来搜身,茗瑶姐姐毕竟是女流之辈,岂可让一个大男人随便搜身?况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听李妍兮缓缓道来,字字清晰,况且说得入情入理,听起来比方才赵太后那番急切的哭诉更有说服力,嬴政不觉对这个女人多了几分好感,毋庸置疑,这个女人比他母亲高明多了! 只是,嬴政当然不会寻自己母亲的不是,也知道赵太后之所以急着要找李妍兮的麻烦,是因为上次他放了韩夫人和韩嫣的事。赵太后一心想要置成蛟于死地,而李妍兮和成蛟走得近,这是咸阳城里人人皆知的事儿,因此,她一定会看李妍兮不顺眼。 现在成蛟已死,赵太后多年来的心愿也算达成了,那么,接下来她估计会想办法对付韩夫人和李妍兮吧? 而他虽然对成蛟投敌叛国之事耿耿于怀,可是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杀他,甚至内心深处已经倾向于饶他一死了,谁知却听到成蛟畏罪自杀的消息…… 想起这些年来的兄弟情分,嬴政自然也无心再为难韩夫人和韩嫣了,因此自然不想当赵太后的帮凶,不过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他沉着脸对李妍兮道:“哼,虽然你们有本王的手谕,只是太后之话岂可不听?无非就是搜个身嘛,如果你们是清白的,为何还怕人搜身?” “妍兮和茗瑶姐姐清清白白,绝对不怕人搜身,只是希望由宫女或嬷嬷们来搜身,如此而已。”李妍兮抬眸望着嬴政,不疾不徐道。 嬴政知道自己的母亲打的什么主意,也根本无心为这等小事浪费时间,于是便顺着李妍兮的台阶下来了,冷笑道:“这还不容易嘛,尹嬷嬷,简嬷嬷,你们好好搜搜茗瑶姑娘的身,看她可夹带什么禁物没有。” 尹嬷嬷和简嬷嬷是赵太后身边的嬷嬷,听了秦王的话后,两人便上前去细细地搜了茗瑶的身,赵太后站在一旁脸色很难看,还不忘时不时狠狠瞪李妍兮两眼,李妍兮只当没看见。 搜了一回,只搜出个香囊和帕子来,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什,赵太后的脸色益发难看了,李妍兮心中冷笑,给茗瑶使了个颜色,示意她不要紧张…… 491.第491章 决不轻饶 那两个老嬷嬷还真是搜得很仔细,只可惜什么东西都没搜出来,一会人才回道:“回君上,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好了——”嬴政心中觉得轻松,只是不便露出欣喜之色,继续冷着脸道,“误会解除了,本王也就放心了,还请母后也放心吧,若是妍儿真的有勾结叛国逆贼的事,本王绝对不会轻饶!” 什么?妍儿?哼,叫得倒亲热! 赵太后心中恨得咬牙切齿,怎奈并未搜出什么证据,再加上嬴政显然在暗中维护李妍兮,因此也不便在嬴政面前继续说什么,再说了,嬴政这一番话也算是给足她面子了,因此她准备鸣金收兵,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臭丫头! 赵太后虽然素质比不上华阳太后这等贵族出身的女子,智商也略有些欠费,倒也不是非常傻,懂得顺着嬴政的话走,于是愤愤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算了,哀家也是一番好意,恐秦王年轻,被人蒙骗了,所以不得不多操些心。希望秦王自己也要注意些,不要被别有用心之人迷惑了,不知轻重。” 这是在教训本王吗?哼,给她个面子,她竟然还蹭蹭蹭地上脸了?! 听了赵太后煞有介事的“教训”,嬴政心中隐隐不悦,只是碍于他人在场,不敢显露,只得继续往赵太后脸上贴金:“多谢母后操心,孩儿定会注意的,若是孩儿身边真有这等别有用心之人,孩儿定会让她原形毕露,绝对不会轻饶!” 说完嘴角轻轻一扬,唇边浮出一抹冷笑,赵太后看了不知为何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总觉得嬴政似乎话中有话,也不敢再继续揪着李妍兮纠缠下去了,转身教训了李妍兮几句,便带着简嬷嬷尹嬷嬷一干人等走了。 看到赵太后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远去,李妍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见到赵太后这么多次了,好像都没发现她身边有疑是嫪毐的太监…… 回过神来,她淡淡地看了嬴政一眼,看到他脸上余怒未消,李妍兮识趣地低着头不再说什么,只等着他发话,一会儿,嬴政才皱了皱眉屏退众人,书房里剩嬴政和李妍兮。 李妍兮知道他应该是有什么比较严肃的事要谈,只是他不开口,她便也不说话,只是耐着性子等着。只见他在书房里踱了个来回,终于走到窗边站着,并不回头,只淡淡道:“如此说来,成蛟畏罪自杀的事,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李妍兮低声道。 “那……你有何想法?” 李妍兮抬起头,只看到他颀长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他现在是喜是悲。听他的语气淡淡漠漠的,也听不出情绪来,李妍兮心中斟酌着他到底想问什么,半晌才低声道:“成蛟投敌叛国,乃乱臣贼子,君上本想杀一儆百的,现在他竟然畏罪自杀了,真是便宜他了,因此,妍兮认为,他……死有余辜。” 嬴政似乎顿了顿,沉默了三五秒钟后才淡淡道:“你真的这么想?” 李妍兮略一迟疑:“君上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492.第492章 就说真话 “我既然问你,自然是想听真话!”嬴政淡淡道。. “妍兮觉得……成蛟只是太年轻了,耳根子软,所以才会误信谗言,中了别人的圈套……”李妍兮低声道,“当然了,妍兮的意思并不是说成蛟无罪,无论如何,他投敌叛国是铁铮铮的事实,只是、只是他本性还是善良的……我与他相识这么久,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为人呢……他一点都没有那种……野心……” 听到李妍兮说得有些心急,一点都没有方才与他母亲应对时的有条不紊,淡定从容,嬴政终于转过身来望着她,轻笑道:“你似乎很伤心?” 嘎?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妍兮努力定了定,脑中飞快转了一圈,终于坦诚道:“是的,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如果说我不伤心,那是假话!” 既然他想听真话,那么,她就要告诉他真话! 听了她的真话,嬴政心中不觉泛起一丝酸涩,没想到她和成蛟竟然如此亲厚,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首次侍寝时落在床单上的那抹嫣红,他估计不会相信她和成蛟是清白的呢! 只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和成蛟就是清白的! 而且,她还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对成蛟的感情,最重要的朋友,一点都不虚饰,不想隐瞒什么,也不想掩盖什么,大方地承认自己的悲伤。可是想想,听到成蛟的死讯后,他一点都不觉得痛快,反倒是伤心,因此,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就不伤心呢? 呵呵,这也是这个女人的可爱之处啊! 一思及此,嬴政心中的醋意方渐渐消散,苦笑道:“你倒实诚……哎,反正现在成蛟已经死了,不说这个……你只说说,对成蛟的死,你有什么看法?我要听真话——” 他把“真话”两个字说得很重,很清晰,末了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李妍兮知道他是真心想听听自己的意见,理了理情绪,想了想道:“首先,妍兮还是坚持己见,以妍兮对成蛟的了解,他定是受人蛊惑,才会做出这种傻事——至于这其间具体经过如何,妍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敢妄加猜测,只不过妍兮认为成蛟被人陷害的可能性很大——” “其次,成蛟不会畏罪自杀的,他知道自己犯下了死罪,可是他最敬重的、最在乎的人除了韩夫人,就是君上您了。说白了,他就是个十足的王兄控,嘴上最常挂着的人就是君上您,因此,就算他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罪该万色,也确实想死,也定然会求得君上您的原谅后再去自杀!” “最后,成蛟他知道韩嫣有了身孕了,孩子就是他的希望,也许为了孩子,他也不会选择自杀吧……” “哦?”嬴政讶异道,“韩夫人有喜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没有听说过?” 额,李妍兮不觉有点心虚,其实,当初在为韩夫人和韩嫣求情的时候,她是有意隐瞒韩嫣有孕的事的,要事嬴政发现她有意隐瞒此事,会不会勃然大怒? 493.第493章 全了面子 百度搜索:kanshu58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这,我也是近来才听说的——”李妍兮不着痕迹地看了嬴政一眼,赶紧巧妙地转移话题,“所以说,知道夫人有喜后,就算为了孩子,成蛟也不愿意背负叛国通敌的罪名自杀吧?就算他要自杀,也要把事情的经过向君上您说清楚,就算是为了孩子!” 听了李妍兮的话,嬴政拧眉不语,半晌才幽幽道:“可是,成蛟他终究还是死了……如果不是畏罪自杀,他又是怎么死的?” “所以说,成蛟死得蹊跷,只不过我敢肯定,他绝不会畏罪自杀!”李妍兮急道,“再说了,若是他真的有自杀的念头,为何却不……” 为何却不向她透露要自杀的念头? 嬴政敏感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抓住她的话逼问道:“却不如何?” “却不给我们留下只字片言呢?”李妍兮只怕嬴政察觉什么,于是有意用泪水掩盖,不觉哽咽道,“如果他要死,他无论如何都会给我们写封信吧?可是,他没有给君上写信,也没有给我写信,君上派人去问问吧,他可有给韩夫人写信,说他要自杀了?” 嬴政不觉暗暗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他……倒是给我写信了?” “真的?”李妍兮讶道,“他向君上透露要自杀的念头?!” “不,没有——”嬴政摇了摇头道,“他向我谢罪,请我原谅他,还说他是被樊於期逼的……就像你说的,他说他自知罪该万死,只是无论如何都想请求我的原谅……他说,他绝无半点野心……” 李妍兮听了,不觉泪流满面——果然啊,她还是了解成蛟的,这个纯真的少年,这个毫无城府、毫无心机的少年,他绝对没有半点野心……没有得到嬴政的原来,他是死不瞑目的…… 李妍兮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强忍住心中的哀伤,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既然如此,君上您……相信他是畏罪自杀的吗?” 嬴政沉默了,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很久…… 是啊,成蛟不是畏罪自杀的,这是他也有想到的问题,却也是他最不愿意去想的问题…… 一想到成蛟的死亡背后可能隐藏的真相,他心中就一阵恨意,隐隐惊慌,是的,他似乎更愿意相信成蛟是畏罪自杀的,这样,既能全了秦国的面子,全了他秦王的面子,也全了某些人的面子…… 可是,这对成蛟来说公平吗?成蛟身前最希望的就是得到他的原谅,就算真的要自杀,成蛟也会得到他的原谅再自杀,不,成蛟是不愿意背负着王兄对他的误解和怨恨死去的,不,他还没给成蛟回信呢,还没说他愿不愿意原谅他呢…… 看到嬴政久久沉默,低垂着眼睑,眼中是掩不住的哀戚,李妍兮登时明白他心中的煎熬,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顾虑些什么,更知道这种时候他需要的不是成蛟死亡背后的真相,而是安慰…… 于是,她缓缓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望着他,柔声道:“君上不要伤心,就算成蛟已死,可是如果君上愿意原谅他,他地下有知,死也瞑目了,那么,君上您愿意原谅他因无知而犯下的罪过吗?” 494.第494章 原谅他了 “原谅,我自然原谅他,说实话,我早就决定原谅他了!”嬴政不迭点头道。 “那就好,若是君上原谅他,我想成蛟泉下有知也得以瞑目了。”李妍兮柔声笑道,“再说了,成蛟身为王室子弟,若是知道自己死有所得,能够为秦王解忧,能够带来一方安宁,想必让他死一百次,他也愿意……” 听李妍兮如此一说,嬴政不觉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尴尬,想起自己方才的小心思,不觉沉默了,李妍兮陡然明白过来,于是忙道:“君上放心吧,成蛟他不会怪你的……” 嬴政沉默着,忽然有点害怕这个女人的聪明,她似乎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忽然让他觉得害怕。 是啊,之前,他正是被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智慧、沉稳的气息所吸引,可是此刻,她的智慧忽然让他害怕,让他有点畏怯…… 这么聪明的女人,难道……不是也挺可怕吗? 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你觉得,如果成蛟并非畏罪自杀,那么,最有可能是被谁所害?”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她也许也猜到答案了吧? 嗯,是的,从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看出来了,她确实猜到了成蛟是被谁所害…… “你也认为是他们?”嬴政冷笑道。 李妍兮默然不语,请抿着唇不言不语,眼中却透出一丝恨意——是她极力想掩饰,可是还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你觉得,本王该不该替成蛟报仇?”他的眸光骤然冷凝,定定地盯着她,盯着她的唇,等着她说出答案,该,或者不该。 半晌,她才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的恨意敛了去,只是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为什么?”嬴政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轻轻一扯,邪笑道,“难道,你不希望替成蛟报仇吗?” 是啊,是要提成蛟报仇,可是,是我替成蛟报仇,而不是你!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低低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了,人已死,就算报仇了又如何?难道报了仇,成蛟就能复生了吗?我相信,比起报仇,成蛟更希望君上能够替他好好照顾他的母亲和妻儿……”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他心中不信,扬眉道。 “是的!”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不觉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可是,你不觉得那些人太……可恶了吗?” “不——”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知道他想要的不是回答,而是安慰,“君上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纯粹的好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相信,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们去保护,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做。” ——比如权力、地位、金钱,或者,是为了守住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听了李妍兮的话,嬴政果然觉得轻松多了,仿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被搬开了,脸色的表情也舒缓了:“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是的!”李妍兮再次重重点头,“我们不是无所不知的神仙,很多事情我们不知道,所以不能妄下定论,对人、对事、对物,都一样。” 495.第495章 善解人意 听了李妍兮的话,嬴政的心情终于彻底缓过来了,忽然又觉得这个聪明的女人一点都不可怕,正因为她聪明,所以她才能如此善解人意;正因为她看穿他的心思,所以她才能安慰他,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一扫他心中的阴翳。 恩,那好,既然如此,他就放心了,他已经原谅成蛟了,想必成蛟也能瞑目了吧?往后,他会善待韩夫人和韩嫣的,还有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这样,他也算是对得起成蛟了。 再说了,李妍兮说得对,就算他替成蛟报仇了又能如何?成蛟又不能死而复生,反倒会让秦国宫廷陷入一片混乱。这一切,他心知肚明,这就够了,他一定会记住成蛟是为何人所害,他一定不会让成蛟冤死,一定会善待成蛟的家人…… 是啊,比起替他报仇,成蛟更希望我能善待他的家人吧? 如此一想,嬴政心中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他不觉笑了,望着李妍兮道:“你,果然是我的解语花。” 李妍兮听了,不知道他的这句夸奖是好呢还是不好,忙道:“君上过奖了,妍兮一介小女子,不能文也不能武,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说两句话替君上解解闷了!” 嬴政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只说晚上会去云梦居,让她先回去等他,便往大殿去了,李妍兮也出了书房,往云梦居而去。 谁知刚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朝自己跑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了,映雪和素月忙上前去挡住道:“你怎么不好好走路,若是撞上人了看你怎么办?”定睛一看,原来是紫苏身边的小宫女,名唤冬梅的,因之前紫苏有带她到云梦居过,因此映雪和素月都认得她。 一看到李妍兮,冬梅便喘吁吁道:“姑娘、姑娘快去救救我们家少使(注)!” 【注:秦汉时,王后之下有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彼时,李妍兮尚未封号,而紫苏是封号最低的少使。】 “紫苏姑娘怎么了?”看她跑得满头大汗,一副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李妍兮心中便知不妙,“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冬梅忙摇头道,“是太后、太后她……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后忽然到我们院子里去,说是要见我们家少使,然后、然后也不知问了几句什么话,就吩咐人打了……” “打了?”李妍兮急道,“怎么打了?打哪里了?” “打耳光……打得脸都肿了,呜呜呜……” 冬梅也不知是真急还是装的,说着说着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原来,之前她服侍紫苏不甚上心,可是后来看到紫苏处处得李妍兮的关照,又被秦王点名侍寝了几次,觉得看到了希望,心中欢喜,伺候紫苏也殷勤起来了。 而紫苏是个好脾气的人,待身边的宫女太监也宽厚,因此,也不知道冬梅这会儿是真的为她主子着急,还是做戏给李妍兮看,只低着头啜泣。 “快别哭了,还不快走!” 一听说紫苏被打得脸都肿了,李妍兮心中着急,忙叫冬梅领路。谁知,映雪这丫头素来灵巧,况且在宫里呆久了,知道非关己事最好是不开口,更甭说是插上一手了,于是连忙拉住李妍兮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去多管闲事…… 496.第496章 紫苏挨打 李妍兮自然明白映雪的意思,若是别人的话,她才没那个闲工夫去管呢,她的原则就是不把精力浪费在和几个女人争风吃醋这种事情上,只是,她早已把紫苏当朋友,更确切地说,是当妹妹一样护着,因此,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救她。 李妍兮轻轻地挪开映雪的手,感激地笑了笑:“我明白——没事的——”说着便跟着冬梅急急忙忙地走了,映雪和素月也忙跟了去。 原来,宫中女人都按品级安排衣食住行,紫苏只是最末等的少使,因此和另外三个少使合住一个小院子,这小院子还不及李妍兮云梦居的一半,算下来,一人只有两三间房,宫女和太监另住在后面的平房里。 只见院子里跪着四个女人,紫苏跪在中间,正被两个小太监夹着左右开弓地打耳光,另外三个女人跪在旁边低着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其中一个已经吓哭了,哆哆嗦嗦地抽泣着。 赵太后在廊上舒服地坐着,身边站了一群宫女太监,正得意洋洋地听着紫苏的低泣声。 “给我往死里大!大点声,若是哀家听不到巴掌声就不算数啊,哼——哭什么哭,你的哭声这么大,盖过巴掌声了——怎么办?” “饶命……饶命……臣妾错了……”紫苏的脸早已被打肿了,口齿不清地哀求道,“太后饶……饶命……臣妾错了……” 看到如此惨绝人寰严重践踏人权的场景,李妍兮心中顿时腾起熊熊怒火,真恨不得上去狠狠踹那个女人两脚,把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给撕烂,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是啊,大喊一声“住手”,然后上去和赵太后硬碰硬拼个你死活我,最后还拼赢了,这种事情只有在电视里、在带女主光环的女人身上才可能发生,此时,站在她眼前的是威权赫赫的赵太后,是嬴政的生母! 方才,她可见识过了,嬴政即使再不喜欢他这个母亲,也得卖她一个面子,因此,她若是傻不拉几地冲上去,那简直就是——找、死! 是的,把事情闹大只会给秦王添麻烦,试问哪一个帝王喜欢不断给自己添麻烦的女人?所以,她不能冲动行事,而要忍、忍、忍!当然了,她既然来了,可不是来忍着怒气作壁上观的,而是要来救紫苏啊! 哼,既然武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文的了——和这个女人斗智斗勇!反正,她手中握着杀死赵太后的致命武器,那就是赵太后最不堪的、最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秘密! 看到李妍兮踏进院子,赵太后得意洋洋地瞟了她一眼,眼中有一丝冷意。李妍兮努力忍住心中的怒火,慢慢走到紫苏身边一把搂住她,护住她的脸,负责打巴掌的小太监慌了,举着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你想干什么?!”赵太后怒道。 “不知紫苏少使做错了什么事,劳驾太后如此大动干戈?”李妍兮淡淡道。 赵太后示意那两个太监退下,得意地笑道:“做错什么?哼,她没做错什么,只不过她和你这么要好,哀家看她不顺眼,所以才打她的,如何?” 497.第497章 无言以对 什么?就因为紫苏平时和她走得近,所以赵太后才打要打紫苏?! 李妍兮听了,气得咬牙切齿,虽然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抑制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可是还是忍不住怒目圆瞪,半晌才恨恨道:“太后身为秦王之母,竟做出这种有失体统的事,不知太后置秦王的颜面于何地?” “你——”赵太后早已领教过李妍兮的伶牙俐齿,只是没想到她竟敢如此放肆,又拿出秦王来吓唬她,于是气急败坏道,“你这贱人,你说什么?!哀家如何、如何有失体统了?” “太后之举,实非君子所为,若是紫苏少使有错,太后自可管教,若是妍兮有错,太后自可责骂,可是紫苏姑娘明明没有什么错,太后却因为如此荒唐的理由责打她,实在有失太后的风范和威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怎么没错?!”赵太后气道,“她和你走得近就是错!谁和你走得近谁就活该倒霉!哀家就是看你不顺眼,看她不顺眼,哀家打她骂她又如何?!” “紫苏姑娘是君上的嫔妃,若是有错,自有君上吩咐人责罚她、管教她,太后乃秦王之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何等高贵,却亲自领了一群人到这里来责骂一个小小少使,这种事若是说出去,岂不有伤秦王的脸面?” “你——”论说理,赵太后自然说不过李妍兮,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年轻时她也是个温柔端庄的夫人,可那是逼不得已,为了儿子的王位,她得忍气吞声,得装模装样,可是自从当上太后后,她便再也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渐渐地跋扈起来,只知呵斥责骂,耀武扬威,动不动就以武力相威胁,这辈子讲过几次理? 因此,碰到这个讲起理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的李妍兮,她自然一句话都回不上,只能气得干瞪眼,可是,她是太后啊,尊贵无比的太后啊,怎么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说得无言以对?那岂不太失面子了吗?! “你给我闭嘴!”她怒道,“总之,哀家今儿就是要教训她,你甭和哀家说什么脸面,说什么体统,哀家倒要看看,你的那些大道理可救得了她,还是救不了她——给我打!” 李妍兮早已将紫苏搂在怀中,那两个小太监自然不敢动手,只走到李妍兮身边,绕着她走了一圈,却无从下手,于是为难地看着赵太后。 “把那个女人给我拉开——给我打,往死里打!”赵太后怒道。 “谁敢动手!”吕妍兮也不甘示弱,凛然地望着赵太后,冷冷道,“我劝太后还是积点德吧!太后您也是母亲,请您想想,若这巴掌是打在您儿子们的身上,您会不会心疼?紫苏少使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有父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打成这样,她的父母又会如何心疼?” 赵太后不觉一怔,儿子们……儿子们…… 是不是她听错了? 不,她没听错,也不知这女人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方才可是说她的“儿子们”? 不,她听错了,一定是她听错了…… 498.第498章 皮肉之苦 看到赵太后脸色微变,李妍兮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然而却不动声色,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当方才的话是口误,继续道:“当然了,太后您的儿子是秦王,这天下又有谁敢伸手打他一下?妍兮只是比喻一下而,希望太后不要见怪,只求太后您能将心比心,可怜可怜紫苏少使。” 赵太后瞬间回过神来,冷着脸看着李妍兮,轻笑道:“哼,别耍耍嘴皮子哀家就会饶了她,你可记住了,今天她之所以会受这些皮肉之苦,可都是因为你李妍兮!” 李妍兮气得牙痒痒,却不得不低头哀求:“妍兮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望太后责罚,紫苏少使是无辜的……” “哀家知道她是无辜的——”赵太后冷笑道,“今儿只是小小教训她一下,为的是警告你,往后给我悠着点,别以为把秦王迷住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到处管别人的闲事,否则啊,哀家绝对让你——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忍一时风平浪静,李妍兮努力抑制心中的怒气,继续哀哀求饶:“妍兮明白了,妍兮错了,妍兮再也不敢了——求太后放过紫苏少使……妍兮再也不敢了……” 哼,本姑娘姑且先向你低个头,求个饶,反正先救下紫苏再说,至于你嘛,呵呵,你也甭笑得太得意,就算我避着你,不和你作对,命数已定,自有上天来收拾你! 看到李妍兮低头哀声求饶,赵太后这才有一丝快意,站起身来缓缓步下台阶,走到李妍兮和紫苏面前,俯身捏住紫苏的下巴,啧啧有声:“哎,这么漂亮的脸蛋被打成这样,哀家看了都心疼——哼,今儿就先放过你,你可记住了,你今天之所以会挨打,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紫苏咬着牙没有哭出声来,脸上泪水涟涟,眼中是难以描摹的恐惧。赵太后满意地笑了,松开手站起身来,环视了一下跪在一旁的其他女人,冷笑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往后,这王宫里,谁跟这个女人走得近,哀家就不放过谁!” “明白了,明白了……” “臣妾不敢……” “是、是……” 那几个女人吓得不迭点头,支支吾吾,原本嫉妒紫苏和李妍兮走得近而得宠的人免不了暗自庆幸,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看来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福气,实在不需要去羡慕别人…… 看到满院子的女人都俯首称臣唯唯诺诺,赵太后满意地笑了,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离去。赵太后一走,那三个女人便从地上爬起来,箭一般跑了,像躲瘟神似的远离李妍兮。 李妍兮将紫苏扶起来,看到她肿得厉害的脸,心中又疼又愧,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 “姐姐不要……说这样的……话……”紫苏每说出一个字就扯到脸颊,实在疼得厉害,不得不停了停,才继续含糊不清道,“若非姐姐关心……紫苏早就……不疼的……一点都不疼,姐姐不要担心……” 499.第499章 不无羡慕 李妍兮扶着她进屋去,冬梅连忙去打了一盆热水来,李妍兮亲自拧了热毛巾替紫苏敷脸,手中的帕子一碰到脸颊,紫苏就疼得嘶嘶地吸着气儿,眉头皱得像苦瓜似的,李妍兮看了实在心疼,心中益发愧疚起来:“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 紫苏一把握住李妍兮的手,想说什么,可惜嘴角一扯就生疼,于是便不说话了,只望着李妍兮,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是无言的安慰。 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我明白,你不怪我——可是我怪自己啊!我看往后,你还是不要往我那里去了……啊……好好好,我不说了。” 紫苏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她便知道紫苏的意思,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帮她把热毛巾敷在脸上:“希望这样敷一敷就会好了,对了,鸡蛋!冬梅,你去煮两个鸡蛋来。” “煮鸡蛋?”冬梅疑惑道,“煮鸡蛋干什么吗?我们少使现在……还吃得了鸡蛋吗?” 李妍兮并不说要做什么,只笑着催她赶紧去煮了来,冬梅却皱着眉为难道:“我们这里……没有鸡蛋……” 原来,这院子里的少使们并不够格开小灶,也不能向御膳房里要求煮什么东西吃,一日三餐都是太监们按时去御膳房打了来,因此,哪里来的鸡蛋? 听冬梅一说,李妍兮只能无限唏嘘——这哪里是秦王的后宫佳丽啊,简直就是囚犯嘛!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她还以为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原来,是她把这个吃人的地方想得太好了! 她还以为自己不追求名牌,也不攀比,对吃的住的穿的一点都不讲究,是这宫里最朴实的女人了呢,原来,还有人,哦不,是有许多人比她还朴实呢…… “要不,去我哪里吧?啊不——还是别去了——刚刚才被人吓唬过呢……” 紫苏轻轻地摇了摇头,努力地笑了笑:“去……我还去……就算姐姐那里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 听到她的话,李妍兮心中不觉泛起一丝温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无欣慰道:“傻丫头,人家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啦?” 紫苏也笑了,牵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李妍兮知道她的意思,便和她手牵着手往云梦居去了。 到了云梦居,李妍兮便吩咐映雪和素月去煮鸡蛋,鸡蛋煮好了,李妍兮便剥了鸡蛋壳,轻轻地揉着紫苏的脸颊,揉得她又痛又痒的,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接了过来:“我自己来……” 不一会儿,紫苏的脸颊果然消肿了许多,李妍兮这才放下心来,吩咐人去准备晚饭,因担心紫苏吃不了东西,所以她特意吩咐晚上就熬粥,紫苏看得不无羡慕道:“姐姐这里真好……” 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李妍兮心中实在难受,想想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妈妈的怀里撒娇,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而紫苏却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在宫里被人虐待,想吃点好东西都难,哎…… 500.第500章 无枝可依 李妍兮不无心疼道:“不用羡慕,姐姐只不过是运气好些而已!往后啊,你若是想吃什么好吃的,尽管往姐姐这里来,姐姐吩咐人给你做去,好不好?” 紫苏高兴得忘记了疼了,双目熠熠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难道姐姐连这也骗你不成?” “谢谢姐姐!”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宫女们端上长案,摆上饭菜,李妍兮和紫苏便坐下来吃饭,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李妍兮可不管这些,边吃边和紫苏聊得火热,两人似乎已经忘记方才发生的不快。 紫苏原本还有些拘谨,毕竟是从小家教严格,吃饭的时候连嚼个菜都不敢出声,只怕失了规矩,更甭说是大声说话了,可是看李妍兮说得很开心,一点都不在意,便也渐渐地放开来。 正迟到一半秦王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李妍兮和紫苏忙放下碗筷迎上去请安,嬴政让她们无须多礼,看了一眼她们桌上的饭菜,忍不住皱眉:“怎么尽是素的?” “啊——”李妍兮忙道,“因紫苏妹妹不能……啊,不喜欢吃肉,因此便做了些素菜。” 刚刚发生的事已经有人禀报过了,因此嬴政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只当不知,看了一眼紫苏仍有些肿胀的脸,故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紫苏正要开口,李妍兮忙道:“啊,就是、就是方才我和紫苏妹妹去花园玩,不小心被蜜蜂蛰了一下,所以就……肿成这样了……” 嬴政深深地看了李妍兮一眼,复又望着紫苏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叫太医来看过了没?”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紫苏福身道,“多谢君上关心!” “没事就好——”嬴政笑了笑,知道她们受了委屈却不肯说,显然是怕他为难,对紫苏的好感不觉又增了几分,直到紫苏走后,嬴政才问李妍兮道:“我母后为难你们了?” 李妍兮知道再瞒他不过,也不想说什么,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宫中还真是没有什么秘密,既然君上都知道了,为何还来问我呢?” 嬴政不觉冷笑道:“从前母后虽与韩夫人不合,可是也不至于如此,我也不知道近来是怎么了,母后一心一意就想对付韩夫人和成蛟。” 李妍兮不觉脱口而出,接道:“而且,还是一心一意想置他们于死地……额,妍兮失言了……” 嬴政也不介意,无奈地笑了笑:“这到底是为何?”说完不觉陷入了沉思,半晌才拧眉道:“难道是因为祖母太后去世,他们觉得韩夫人和成蛟无枝可依了?” “我看未必——”李妍兮也拧眉想了想,“虽然夏太后去世也是原因之一,可是……一定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君上且想,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一心一意想置另一个人于死地?” 嬴政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对方的存在对自己构成了威胁?” “正是!”李妍兮点头道,“如果对方的存在会威胁到自己,那么,为了保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501.第501章 斩草除根 是啊,斩草除根,赵太后和吕不韦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布下陷阱,让成蛟陷入绝境,一心一意想置韩夫人和成蛟母子俩于死地,不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吗? 啊,不对——咱草除根?! 李妍兮不觉打了个寒噤,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忙道:“君上——求君上一定要保护韩夫人和韩嫣!” 嬴政不知她为何突然转移了话题,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她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君上,斩草除根……他、他们……一定不会放过韩夫人和韩嫣的!”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她的心,让她急得恨不得立马就飞到成蛟府上去。 嬴政脸色也深沉起来,低着头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不至于吧……” “君上……”李妍兮急道,“君上忘了成蛟是怎么死的了吗?!” 嬴政微微一拧眉,似乎不肯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做到如此地步:“那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本王已经派人去赵国暗中调查了,在真相查清之前……” “君上不愿意相信?”李妍兮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道,“在真相查清之前,君上还是不愿意相信?可是,君上您觉得您派去的人真的可以查清真相吗?” “你这话是何意?”嬴政眉峰一拢,“难道你是在质疑本王不会用人?” “不——”李妍兮忙摇头道,“妍兮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有可能……这世界上有一万种可能,可能君上派去的人早已被人收买,可能那些刺客早已清除了痕迹,可能赵国不愿意配合,可能有人从中作梗……总之,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提防各种可能!” 嬴政沉默了,半晌才道:“本王会派人到成蛟府上去保护她们的。” “多谢君上!” 第二天,嬴政果然派了人到成蛟府上去保护韩夫人和韩嫣,此处不提。 且说那日赵太后给了紫苏一个下马威后,那些原本费尽心思想巴结李妍兮,好像紫苏一样得到嬴政青睐的人,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都不敢到云梦居去了——虽然说秦王的恩宠很重要,可那也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啊! 原本三天两头就有人要来“请安”、“请教”的云梦居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看门的小太监原本还可以从这些“访客”身上得些好处,如今登门之人寥寥无几,实在是“损失惨重”,心中难免不快。 可是有一个人却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那就是李妍兮。原本李妍兮就不想和那些女人打交道,不想卷入后宫纷争,因此那些女人一个个“求见”的时候,她实在心烦,只能找各种借口打发,根本就不想见那些“妹妹”。 经过赵太后这么一闹,除了一两个不怕死的,再也没有人敢到云梦居来了,这倒合了李妍兮的意,她乐得清静,除了偶尔去紫苏那里坐坐,基本上就不和那些女人打交道,因此渐渐地便有人嚼舌根,说她“恃宠而骄”、“目中无人”、“自命清高”之类的。 这日,李妍兮正在紫苏那里小坐,紫苏坐在一旁绣鞋面,李妍兮边看着她穿针引线,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忽然赵高来了,说是秦王有旨—— 502.第502章 升为七子 李妍兮和紫苏连忙站了起来迎上去,赵高看到李妍兮,忙笑吟吟道:“见过妍兮姑娘,实在是巧,奴才没想到妍兮姑娘也在这里。” 李妍兮知道赵高是最懂逢迎之人,这会子她正得宠,赵高每次见到她都是笑脸相迎,极尽热情,然而他的热情看起来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谄媚,反倒让人觉得这个十六七岁、白白净净的小太监是个很真诚、很热心的人。 哼,幸好她早就知道历史上记载的赵高是什么样的人,否则一定也会被他纯真善良的脸给骗了,也或许,这时候的赵高确实是纯真善良的,只是后来随着权力的膨胀,渐渐地变得失了初心? 哎,谁知道呢! 虽然对赵高没有什么好感,可是李妍兮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况且赵高还是嬴政身边最贴心的太监呢,于是也忙笑道:“赵大哥有礼了。” 听到李妍兮叫自己“赵大哥”,赵高受宠若惊:“哎呀,姑娘这样说,真是折煞奴才了,姑娘还是像君上一样叫我小高子吧,这样亲切。” 李妍兮笑道:“您今儿来有事吗?秦王有什么旨意?”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了,秦王的旨意到后宫来,还能是什么事? 赵高这才想起正事来,忙清了清喉咙宣旨:“奉秦王之令,擢升林氏紫苏少使为七只,闪白银三百两,黄金五十两,绸缎三匹,即日迁居清平院。” 紫苏听完恍如梦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李妍兮忙推了她一把,笑道:“大喜大喜,妍兮见过紫苏七子——” 紫苏这才回过神来,盈盈一拜跪地谢恩:“紫苏谢君上隆恩——” “恭喜紫苏姑娘——”赵高笑道,“从今儿起,紫苏姑娘便是七子了,今儿便搬去清平院吧,我已经吩咐人去把那里打扫干净了。” “多谢赵总管,有劳总管了——”紫苏忙道谢,赵高听到紫苏叫自己“总管”,心中也乐意,便乐哈哈地走了。 “这、这是真的吗?妍兮姐姐,您告诉我,这是真的吗?”紫苏仍然沉浸在喜悦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紧紧抓着李妍兮的手一个劲儿地问,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欢喜,高兴得像得到表扬的孩子似的。 “是真的,是真的!”李妍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紫苏不觉“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叫完后自觉失态,连忙伸手掩了嘴。 “怎么样?疼不疼?”李妍兮笑嘻嘻道,“是真的吧?你不是在做梦,哈哈,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你不敢相信啦?” 紫苏忍不住点头:“真的是——紫苏从来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多谢姐姐!”说着便要下跪,李妍兮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这和我什么关系,真是的,这是君上隆恩,我可不敢沾光。” 紫苏泪眼朦胧地看着李妍兮,口中无言,眼中是无尽的感激,她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托了李妍兮的福。 冬梅和秋菊一听说紫苏升为七子了,也高兴不已,忙着收拾东西搬到清平院去。李妍兮因为无聊再加上好奇,便也跟她们去清平院…… 503.第503章 上等好茶 到了清平院,只见比起紫苏之前住的院子大多了,而且是两人合住,一人一边,紫苏住在东厢,另一个七子住在西厢,和之前比起来,居住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而且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也增加了,共四个宫女四个太监。 一听说新的七子搬来了,住在西厢的许琳琅连忙过来打招呼,紫苏忙上去应承,李妍兮也不甚搭理,忙着指挥太监和宫女们搬东西,摆设物什。 许琳琅看了李妍兮一眼,好奇道:“这位是……” 紫苏忙笑道:“这是妍兮姑娘——” 许琳琅忙上前来请安:“见过妍兮姐姐——琳琅仰慕姐姐已久,那日前去拜访,恰逢姑娘正在歇午,无缘一见,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有幸——” 呵呵呵,这种客套话听起着都快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李妍兮皮笑肉不笑道:“琳琅姑娘客气了——琳琅姑娘是七子,妍兮并无封号,该是妍兮称姑娘一句姐姐才是!” 许琳琅忙道:“不敢不敢——姐姐这么说,真是折煞妹妹了。若是姐姐不嫌弃的话,到我那里喝杯茶如何?我看这里还没收拾好,也挺乱的,不如到我那里喝杯茶聊聊天?” 李妍兮不好说什么,看了紫苏一眼,紫苏似乎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却笑吟吟道:“如此,那就多谢琳琅姐姐了——” 无奈,李妍兮只得跟了去。 她不喜欢和嬴政后宫的女人搅和,也没有演宫斗剧的意愿,所以本不愿去,可是紫苏已经跟着许琳琅走了,自己总不能不去吧?于是,李妍兮只得跟着去了,也罢,不过喝杯茶而已,总不至于会被毒死吧? 到了许琳琅的西厢房,只见她屋中摆设华丽,虽然李妍兮不识货,可是大概还是看得出许琳琅房中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货色,价值不菲。许琳琅并不得宠,不可能有这么多赏赐,想来是进宫时带进来的? 若真是许琳琅从宫外带进来的,那么至少可以看出三点,第一,许琳琅家境殷实,所以买得起这么多值钱货(虽然和宫中的东西比起来差了一个档次);第二,许琳琅应该是个贪财好物之人,否则不会带这么多贵重东西进宫;第三,许琳琅是个虚荣心重的人,所以才会把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摆出炫耀。 果然,紫苏一进她的屋就忍不住赞叹:“琳琅姐姐屋里的东西好漂亮啊!”说着,走到一个纯白的瓷瓶前站着,啧啧称奇:“这个瓶子太漂亮了!冬天的时候用来插梅花正好!” “这青铜香炉做工精致,盖子做成莲花状,实在巧妙!” 听到紫苏的赞叹,许琳琅脸上露出笑意,眼中有一丝得意,口中却谦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在家时常用之物,因舍不得弃了,所以进宫时都带了来。” “呀,请姐姐这边坐——” 许琳琅忙招呼李妍兮和紫苏入座,然后吩咐宫女去泡茶,不一会儿,只觉屋中茶香四溢,让人顿觉神清气爽,虽然那些东西李妍兮看不懂,可是茶她却是一闻便知的。 这茶闻起来清香浮动,入口有极淡的苦味,可是喝过后会回甘,也算是上等好茶了,放下茶杯,李妍兮便道:“这茶,价格不菲吧?” 504.第504章 富商之女 听李妍兮如此一问,许琳琅不觉露出一丝兴奋:“姐姐觉得如何?这茶好喝吗?” “不错——”李妍兮笑道,“想必一定很贵吧?这么好的茶,都快赶上君上喝的茶了。” “哪里哪里——”许琳琅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脸上不觉又有得意之色,“这只不过是在家时喝的家常之茶,哪里比得上君上的茶呢?” 家常用物,家常之茶…… 呵呵,果然,这许琳琅是富家女,不过却是个爱显摆的富家女,只不过真正的富豪是低调的,这女人这么爱炫耀,估计家境也就中上吧。 “哦?姐姐想必家境殷厚,否则哪里吃得起这种家常之茶?”李妍兮故意夸道,“看姐姐屋子里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实在是叹为观止呢!不知令尊是做什么的?” “姐姐过奖了——”许琳琅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不觉飘飘然起来,“家中并不殷厚,家父只不过做点小本生意,开了几家绸缎庄而已,一家人衣食无忧,只能算是中等人家罢了。家中的绸缎庄叫锦绣庄,不知两位姐姐可听过?” 原来是锦绣庄啊,咸阳城里最大的绸缎庄,李妍兮在咸阳城里混了这么久,怎么会没听过!呵呵,原来这许琳琅是富商之女,难怪这么爱显摆! 哦不,李妍兮一点都没看不起富商之女的意思,若是在21世纪,许琳琅家就是全国最大的布料供应商,作为这种富二代、大小姐,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呢! 可是,在这个扭曲的社会,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处于社会最底层,比农民还不如,因此身为富商之女,许琳琅心中难免有一丝自卑,因此只能用她唯一的武器——金钱,来武装自己了。 对于这种人,满足她的虚荣心就是最好的奉承了,于是,李妍兮笑道:“原来是锦绣绸缎庄啊,怎么会没听说过呢?这咸阳城里,谁没听过锦绣庄的大名,锦绣庄啊,那可了不得!据说,是咸阳城最大的绸缎庄吧?哦不,岂止是咸阳城最大的绸缎庄,据说在秦国到处都有开分店吧?” “岂止是秦国,秦国、赵国、魏国都有我们家的分店呢……”许琳琅得意地接口。话一出口,才想起进宫前爹爹千叮万嘱,让她不能恃“财”傲人的,于是忙又道,“只不过都是些小店罢了,不足挂齿,呵呵。” 呵呵,不足挂齿,还不是你自己挂齿的! 看样子,这许琳琅是个张扬之人,不懂得深藏不露,这种人啊,倒也好对付,想必紫苏往后和她同住,也不会有什么为难之处。 只不过,富商之女…… 她是怎么进宫的?照理说,商人之女并没有资格参加选秀,除非有人特别开恩,或者像她一样,天生丽质难自弃,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被秦王一眼看中了招进宫来。可是,看样子嬴政并没有很喜欢这个女人呀,甚至有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女人的存在呢! 那么,许琳琅为什么可以进宫?而且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甚至还有一丝得意,想必,她背后的靠山,一定很大座喽? 505.第505章 言多必失 好吧,既然是喝茶聊天,那就聊天吧,所谓言多必失,聊着聊着,这个女人一定会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的。 “姐姐家世显赫,实在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哪里像我,出生卑贱……”李妍兮故意贬低自己,吹捧许琳琅,“想必姐姐也听说过了,妍兮只不过是一介……额,蒙姐姐不弃,愿意邀妍兮来吃茶,要知道这宫中……多少人对妍兮避之唯恐不及呢……” “哎呀,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许琳琅忙堆起笑脸道,“姐姐乃君上面前的大红人,多少人相见姐姐一面而不得呢,姐姐能够莅临彼处,和妹妹一起喝茶,妹妹才是三生有幸呢!” 紫苏不明所以,也忙起身道:“往后还望姐姐多多照顾——”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许琳琅忙谦道,眼中却不无得意。 李妍兮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喝茶听两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大多数时候都是许琳琅在说,说的都是她家如何有钱,家里的花园有多大多大,亭台楼阁,水榭游廊,足足可以逛上半天呢;家里奴仆成群,估计有好几百个,光服侍她的丫鬟、小子和老妈子就有二十几个。 李妍兮听了不觉轻笑道:“如此说来,姐姐进了宫倒受委屈了,这里也就四个宫女四个太监服侍姐姐,姐姐想必很不习惯吧?” “可不是嘛!这里哪里比得家中,我在家里时……”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觉一怔,忙道,“哪里哪里,这里服侍的人虽然少了,可是安静了许多,不像家里,整天被奶娘管着,丫鬟跟着,想多走一步都不能,实在无趣!” “哎,实在是羡慕姐姐——”紫苏的羡慕之情忍不住又泛滥了,“姐姐家境殷实,什么都不缺,就算没有君上的宠爱,也照样可以过得有滋有味,哪里像我们……” 李妍兮看到许琳琅脸色微变,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紫苏的话:“那边估计已经打点好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是哦——”紫苏回过神来,“估计都打点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便要起身。 许琳琅忙道:“这些人只知道偷懒,若是不盯着点儿,散散漫漫的,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哪里那么快!时候还早着呢,姐姐难得来我这里,还是多坐一会儿吧?” 成功转移话题,李妍兮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又怕再坐着聊天,紫苏这没心没肺的人一不小心又会说些得罪人的话,只得拉着紫苏起身告辞,许琳琅将她们送了出来。 到了东厢房,李妍兮才低声道:“往后说话注意点儿,话出口前可得再三斟酌,你可知方才你的话差点得罪人了?” “啊——”紫苏吓了一跳,惶惑道,“有、有吗?我哪里……说错了?” 李妍兮无奈地笑了笑:“你呀,实在是太天真了——方才你当着她的面说什么‘没有得到君上的宠爱’,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紫苏微微一怔,忙道:“我、我是无心的……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506.第506章 听者有意 “我知道你是无心的,所以说嘛,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总之呢,往后你多留个心眼,没事别到许琳琅那边去聊天,谁知道一不小心又会说什么得罪人的话,祸从口出嘛——” “我、我这就去向她解释——”紫苏刹住了脚步,转身就要往回走,李妍兮忙拉住她:“解释什么?越解释越麻烦,说也说不清!” “就说我方才是无心之言,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啊……” “还是不要去了——”李妍兮拉着往前走,“所以说啊,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你脱口而出一句话,若是男人听了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女人心思细腻,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扎进她的心里了……哎,女人好可怕……” 听到李妍兮这么说,紫苏忍不住“噗嗤”笑了:“姐姐这话,说得好像姐姐不是女人似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我是女人啊——”李妍兮不觉叹了一口气,“正因为是女人,所以我才更了解女人!” 是啊,这就是女人,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也许是因为整天被关在房中无所事事,无聊至极就只能坐着浮想联翩,什么事都能想太多。所以说,和女人交谈最是辛苦,有时候你很无意的一句话,她却可以揣摩上半天,从重引申出一二三四五种意思,呵呵,让你防不胜防。 这就是李妍兮不喜欢和这些女人打交道的原因,什么“请安”、什么“拜访”,她一概都拒之门外,绝对不给任何人破坏自己好心情的机会。若是没事就呼朋引伴,三五个女人聚在一起喝茶聊天,那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树敌,她敢保证,一场“闲话家常”下来,她一定会将在场所有的女人都得罪一遍自己却还不知道呢! 只可惜,这些道理紫苏不懂,她还年轻了,正是需要朋友、需要姐妹相伴的时候,因此不懂得像她一样尽量避开这些女人,远离是非。就算她和紫苏讲,紫苏也未必听得进去吧? “哎——”李妍兮叹了一口气,只能提醒她道,“总之呢,往后你说话要小心点儿,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吗?” “紫苏明白——”紫苏乖巧地点头道。 回到东厢房,只见东西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李妍兮看了一回便准备走了,临走之前还不放心,又叮嘱紫苏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她,有什么麻烦尽管去和她商量,紫苏一再道谢,送到了门外,两人才辞别而去。 回到云梦居,却见正厅的长案上堆着许多东西,一个个木匣子里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堆了好几个,还有好几匹布,总之,她分不清什么绫罗绸缎蜀绣苏绣,只知道那是布。 “这是什么?”她偏着头道。 福禄忙上前去:“恭喜姑娘,这都是君上赏赐的东西,娘娘的份量和三位夫人一样!” 映雪和素月一听,不禁喜上眉梢。谁知,李妍兮却连去翻翻那些东西的**都没有,只吩咐映雪和素月把东西收起来,便转身回房去了。不一会儿,映雪和素月把东西搬到她房中,一个一个数算起来:“上好的和田玉镯一对、上好的赤金九凤钗一支、雕花银镯三副、玛瑙杯两个、青玉枕一个……” 507.第507章 君上赏赐 李妍兮听得不耐烦,忍不住打断映雪的话:“行了,别说了,说了我也看不懂,把东西放下我自个儿瞧瞧罢。 ”说着便起身去随便翻了翻,当下就赏了她们一匹布做衣裳,映雪和素月喜不自禁,连忙道谢。 李妍兮又吩咐素月把一副银镯、一个玛瑙杯、一批绸、一批丝给紫苏送去,不一会儿紫苏过来道谢,李妍兮便留了个吃完饭,吃过晚饭正在喝茶,福禄来报说秦王来了。 紫苏不觉喜形于色,连忙站起来整理衣鬓,看到她一副娇羞小女儿的模样,李妍兮忍不住偷笑,正想打趣她两句,嬴政迈了进来,两人忙上前去请安。 嬴政笑着让她们坐,自己也在东边的席位上坐了下来,望着李妍兮道:“今儿我吩咐人送来的东西,你可喜欢?” “多谢君上赏赐——”李妍兮忙又要起身行礼,嬴政示意她无须多礼,紫苏似乎有些糊涂了,忙问道:“方才姐姐派人给送紫苏送去的东西,是君上赏赐的吗?” 李妍兮一怔,额,因为不想让紫苏多心,所以她故意不说这些东西是嬴政赏赐的,没想到……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嬴政看了紫苏一眼,微微一拧眉,紫苏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斗胆插话冒犯失礼了,忙低着头不敢言语。 嬴政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似有不悦:“看来,本王赏赐的东西你不是很喜欢啊?” “没,不,我很喜欢……”李妍兮忙道,“那些东西那么漂亮,一看就是贵重物品,妍兮自然喜欢,只不过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所以我就捡了几样给紫苏送去了。” 嬴政淡淡一笑,看了紫苏一眼:“如何?在清平院住得还习惯吗?” 紫苏听到问话,这才抬起头来柔声道:“多谢君上关心,紫苏住得很好。” “你搬到那边后,本王还没去看过你呢,既然今儿碰上了,本王就去走走吧——”说着便起身往门外走去,紫苏心中一喜,赶紧起身跟了上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忐忑地看了李妍兮一眼,见李妍兮脸色如常,好像没有生气,她才低声道:“妍兮姐姐,妹妹先告辞了,明儿再来看你——” 李妍兮朝她挤眉弄眼,低声笑道:“去吧去吧,抓住机会,好好服侍君上啊——”紫苏听了,脸一红,低着头走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李妍兮不觉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回屋去了。她不傻,怎么会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嬴政不悦是因为她把他赏赐的东西转赠给紫苏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说要去清平院。 不知为何,她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是却一点都不吃醋,额,怎么说呢,就算嬴政要去清平院,她也不觉得嫉妒,反倒一点都不在乎。 是啊,虽然她已经是嬴政的女人了,可是却还保持着尊严和理智——他是秦王,注定不可能属于任何女人,因此,她绝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独占圣宠,也不会相信天底下真的会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君呢! 她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想到自己居然没有吃醋,她竟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没有爱上嬴政…… 508.第508章 挑拨离间 第二天,紫苏还没来拜访,许琳琅却来了,一大早的,李妍兮刚梳洗完毕映雪就进来报说许琳琅来了,若是平时她是一定不会接见的,可碍于上次去人家那里蹭茶的情面,只得吩咐映雪领她到琴房候着,自己不慌不忙地吃过早饭才去琴房见那个“贵客”。 到了琴房,只见许琳琅坐着喝茶,一双眸子却百无聊赖地觑着她房中的摆设,李妍兮不觉心中暗笑,上前道:“我这里简陋,只怕姐姐看了见笑,也没什么好茶款待姐姐,实在不好意思。” 许琳琅忙堆起笑脸道:“哪里——姐姐这里清幽雅静,倒是个好地方,那边案上的琴,想必价值不菲吧?” “哪里,只不过是之前弹过的琴,进宫后便带了进来——也是家常日用之物,只不过和姐姐的东西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哎呀,姐姐赶紧坐——别起身,行什么礼,也忒见外了些——难得姐姐今儿能来看我,也没有好茶款待,只怕平素吃的都是好茶,吃不过我这里的茶吧?” 听到李妍兮噼里啪啦说了一车子的话,许琳琅脸上有一丝焦急,好几次朱唇轻启却又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李妍兮说完,她便奋不顾身道:“姐姐可知道昨儿晚上君上在我们清平院过夜了?” 李妍兮淡淡一笑,早已心知肚明,却故意打趣她道:“哎呀,那可要恭喜姐姐了——” “不——”许琳琅脸色微变,有一丝尴尬道,“不是我……是、是紫苏妹妹……” “哦?”李妍兮笑道,“姐姐这么早来,焦灼不安地等了这么久,就是要告诉我这事的?” 许琳琅尴尬地笑了笑:“是……也不是……呵呵,只是我看姐姐和紫苏妹妹平素交好,只怕姐姐被人……利用了去……” 呵呵,李妍兮忽然觉得无语——没想到,这许琳琅还真是傻得可以。这宫里不知道多少人是这么想的却不说,只有她傻乎乎地跑来好心“提醒”她了。 “哦?如何被人利用了去?”李妍兮故意扬眉道。 “就是……紫苏她是为了接近君上才……讨好姐姐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挑拨离间吗?还是这女人真的傻到这种程度?李妍兮心中有一丝不悦,却不是因为紫苏“利用”了自己而不悦,而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挑拨离间。 “谢谢姐姐提醒——”李妍兮微微沉下脸来,“真是有劳姐姐一大早就来通风报信,其实,昨天晚上君上和紫苏妹妹是从我这里过清平院去的,因此无需姐姐来说,妍兮也知道这件事。” 许琳琅一怔,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低声嚅嗫道:“姐姐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李妍兮的语气缓了些,淡淡道,“妍兮不会误会,君上要在哪里过夜,那是君上的事儿,不是我们可以过问的。多谢姐姐赶早来告诉妍兮这件事,只不过这种事妍兮不想关心,希望姐姐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哼,得摆明立场表示自己根本就无意争宠,否则往后就会被这些女人“利用了去”,那她就真的没有平静日子过了! 509.第509章 去见芈柔 进了院子,只见芈柔正在院子里扑蝴蝶玩,看到许琳琅进来也不停下,边挥着手中的宫扇扑着身旁的蝴蝶,边笑嘻嘻道:“你是谁?我可没见过你,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许琳琅忙福身请安,殷切笑道:“臣妾叫许琳琅,住在清平院,臣妾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子,夫人没见过臣妾那是自然。 ” “呀,抓到了!”芈柔高兴地看着被她扑到地上的蝴蝶,一边兴奋地喊道。 一旁的宫女见状便拿着纱制的袋子近前去,蹲下身子来正要将那灰色的蝴蝶抓起来,谁知芈柔一伸脚就将那蝴蝶踩死了,嘴上还嘟囔道:“难看死了!难看死了!这只这么难看,我不要!”说着又挥着宫扇,追打一只鹅黄色的蝴蝶。 许琳琅微微一怔,忽然不敢再说话,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芈柔扑蝶,芈柔玩得兴起,似乎早已忘了许琳琅的存在。玩了一会儿觉得累了,芈柔才气喘吁吁地将手中的宫扇往地上一扔:“不玩了,累死了!” 转身看到许琳琅,她才惊讶道:“咦,你是谁?” “呵……”许琳琅尴尬地笑了笑,“臣妾许琳琅,是清平院的……” “啊,我想起来了——”芈柔笑嘻嘻道,“你刚刚已经说过了,是不是?” “是、是……”许琳琅忙堆起笑脸道。 “你还没走吗?”芈柔侧着头,圆溜溜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许琳琅。 不知为何,她对这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反正,这些女人都是要抢她的政哥哥的,要不是华阳太后让她“千万不能任性”、“要与人和善”、“就算心里再不喜欢,也不能表露出来”之类的,她早就想好好修理这些女人了,特别是那个李妍兮! 哼,之前听说政哥哥最喜欢去云梦居,她就看李妍兮不爽,只是去了两次李妍兮都不见她,因此就算她心中有千愁万恨也无法对李妍兮发泄,只能愤愤而归。 见到许琳琅这个“情敌”,芈柔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皱着眉道:“我又不认识你,你来找我做什么?!” “臣妾位卑,夫人自然不认识臣妾,不知夫人可认识林紫苏不?”许琳琅忙笑道,“臣妾就是和林七子一起住在清平院的那个许琳琅。” “林紫苏?”芈柔拧眉道,“就是前几天刚刚被政哥哥封为七子的那个林紫苏?” “正是正是!”许琳琅不迭点头道,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也太明显了,忙又道,“臣妾就是和林七子一起住在清平院的那个许琳琅,呵呵。” “许琳琅?你来找我做什么?!”芈柔瞪着她道。 许琳琅不觉有些心虚,忙笑道:“没……没干什么,臣妾只是想来向夫人请个安……” “咦,不对——”芈柔皱眉道,“方才通报的人好像说……你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对了,好像是什么和李妍兮有关的事!” “额……”许琳琅往旁边瞟了两眼,只见旁边宫女太监一大堆,可是芈柔却说得这么大声,这不明摆着她是来打小报告的吗? 许琳琅不觉尴尬,支支吾吾道:“没……臣妾不是……” 510.第510章 挑拨离间 还是芈柔身边的褚嬷嬷聪明,那褚嬷嬷原本是华阳太后身边的人,因华阳太后不放心芈柔,所以把褚嬷嬷派到芈柔身边去,好不时照看、管束一下她。复制网址访问 褚嬷嬷看到许琳琅一脸为难,便屏退了旁边的宫女太监,望着许琳琅道:“许七子若是有什么话尽管说——” 许琳琅感激地看了褚嬷嬷一眼,这才低声道:“一直想来拜访夫人,只是不敢僭越,所以……” 芈柔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道:“现在已经没人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般拐弯抹角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站在这里听你磨蹭!” 许琳琅一怔,没想到芈柔是这般大大咧咧的人,褚嬷嬷怕芈柔说话得罪了人,忙上前道:“许七子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我们夫人今儿玩了许久,想来也累了,所以……呵呵,希望您不要介意,有什么话尽管说。” 许琳琅忙对褚嬷嬷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妹妹我就直言不讳了——今日来打扰夫人,是因为听到那李妍兮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妹妹实在看不下去了,觉得夫人不能就这样被蒙在鼓里,所以才……” 褚嬷嬷在宫里呆了这么久的人,自然知道这些女人之间的小把戏,但笑不语,芈柔却迫不及待好奇道:“哦?什么不中听的话?难道那李妍兮说我坏话了不成?” 许琳琅忙道:“啊——那倒也不是……那李妍兮不是说夫人如何,而是说我们这些人……说我们是什么墙头草,见她得宠了就迫不及待地去巴结她,她才不屑见我们呢……” “什么?!”芈柔原本就因为两次去云梦居找茬都见不到李妍兮,心中气愤难平,听许琳琅如此一说,忍不住杏目圆瞪,气呼呼道,“谁去巴结她了?不屑见我们?哼,我才不屑于和她为伍呢!什么东西,也不拿镜子照照看,青楼里出来的女人,也配在这宫里和我们平起平坐?!” 这等借刀杀人的小把戏,褚嬷嬷如何看不出来? 看到芈柔年幼无知,听人一两句话就怒火中烧了,忙喝止许琳琅道:“这种话许七子还是少说些吧,今儿到我们这里说说倒还好,若是到别处去说,只怕会让人疑心七子是有意挑拨离间的呢!”说着狠狠瞪了许琳琅一眼。 许琳琅被人看穿了心思,登时噤若寒蝉,却仍然低着头试图解释:“臣妾没有挑拨离间……只是、只是那李妍兮确实这样说了,对了——她还说、还说芈柔夫人娇纵无礼!” “许七子!”褚嬷嬷几乎是厉喝道,“想必许七子是从妍兮姑娘那里受了气了吧?我们夫人年少不懂事,许七子比我们夫人年长,难道也这么不懂事吗?这种话,可是随便说得的?许七子就算真的听到了,也该当做没听见,许七子还是回去吧,往后不要再往我们这里来嚼舌根了。” 许琳琅已然听出了褚嬷嬷口中的警告,只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认为这老妇人只不过是个嬷嬷,就算是华阳太后身边的人,也只不过是个嬷嬷! 511.第511章 不争闲气 再加上心上还憋着早上那股怨气,许琳琅根本就没细想问题的严重性,觉得自己在褚嬷嬷身上碰了壁,心中不甘,看到芈柔在一旁气得小脸发白,便决定继续添油加醋,达到自己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于是忙道:“夫人可知那个林紫苏仗着李妍兮撑腰,近来可得宠了,昨儿晚上君上还去她那里过夜了呢。(百度搜索5 8 看 书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 夫人都不知道她那股得意劲儿,根本就不把任何看在眼里……” “闭嘴!”褚嬷嬷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你可知太后素来最讨厌的是什么人吗?就是你这种爱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 许琳琅根本就不知道宫里的形势,以为自己还是家里的大小姐,没想到却被一个嬷嬷大声厉喝了,心中又气又恨,只是这嬷嬷头抬出太后的名号来了,就算心中气恨,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低着头,心中一百个不服气。 芈柔最在乎的就是嬴政又在哪里过夜、又宠爱谁了,一听许琳琅话立马被嫉妒冲昏了头,气得柳眉倒竖,恨不得立马就冲到清平院去撕了林紫苏,可是看到褚嬷嬷的警告,只得咽下心中的醋意,低声地恨恨道:“哼!那两个狐狸精!” “老奴劝告许七子往后还是不要往我们这里来了,若是您以为挑拨离间一番就可以利用我们夫人去替你出气,那可是打错如意算盘了,我们夫人虽然年纪轻,可好歹是侯门之女,绝不会做出什么有**份之事!” 说着,又淡淡地扫了芈柔一眼,芈柔不甚情愿地嘟着嘴,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跟着褚嬷嬷乖乖地回房去了。 这回,许琳琅不再是碰了壁,而是碰了钉子,扎得心中极不舒服,可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得乖乖地行礼“恭送夫人”,然后才气呼呼地离开了芈柔的晚晴院,心下盘算着:芈柔这里有厉害的褚嬷嬷护着,估计不是好相处、好巴结的,看来只能去找吕绫当靠山了! 且说芈柔跟着褚嬷嬷进屋后,心中醋意未消,仍然愤愤不平,嘟着一张小嘴低声地嘟哝着什么,看到她这么不懂事,褚嬷嬷心中实在无奈,只得柔声道:“太后早已说过很多次了,这宫里不比府上,处处都是陷阱,夫人您还小,很多事别人一看便知,夫人您却不明白,就像今儿这个许七子,明摆着就是来挑拨离间的,夫人您若是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岂不遂了她的意了?” 虽然褚嬷嬷的话没错,她也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听到这种话还是很生气啊! “哼,不用许琳琅来说,我也知道李妍兮那个贱人仗着自己得宠,瞧不上咱们,要不上回去她那里,她怎么就敢不见我呢,我好歹也是夫人……” 褚嬷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夫人您又忘了,太后早已说过,争一时的闲气是鼠目寸光之辈才会做的傻事,咱们得把眼界放宽,这种小事,千万不能去计较……” “可是、可是我就是讨厌她们!是她们抢走了我的政哥哥,呜呜……”说着说着,芈柔不觉就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呜呜,政哥哥怎么可以这样……我一心一意只挂念着他,他却这样无情,也不来看看我……” 512.第512章 并非易事 看到芈柔这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褚嬷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任她呜呜咽咽地哭去了。 反正等哪一天,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彻底被爱情伤透了心,就会明白身为秦王的妃子,得到秦王的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秦王的后位。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这让她去哭去闹吧,只要不到外面去闹,不闹出什么大事来,她可以向华阳太后交代就可以了。 虽说如此,可是许琳琅到晚晴院来企图挑拨离间的事还是得向华阳太后禀报的,于是这天晚上褚嬷嬷就和华阳太后说了这件事,华阳太后把褚嬷嬷赞了一番,说她做事周到,劝得住芈柔,没让芈柔闹出什么事来,还赏了她一些东西,褚嬷嬷自是欢喜不已。 华阳太后心生一计,第二天便带着芈柔往云梦居去了,芈柔本不愿去的,之前她两次要去云梦居,是要去找李妍兮的茬,要去“给李妍兮一个下马威”,因此她哪里肯和华阳太后一起去?又不能吵,又不能闹,还得看李妍兮那张狐媚脸,想想就不爽。怎奈华阳太后要去,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乖乖地跟着去了。 到了云梦居,李妍兮连忙出来迎接,看到李妍兮对华阳太后毕恭毕敬的样子,与之前将她拒之门外的样子天壤之别,芈柔打从心里瞧不起李妍兮,认定了李妍兮是看上不看下。 进了云梦居,华阳太后却只管到处走走瞧瞧,一会儿称赞这里雅致,一会儿又称赞那里清静,后来又称赞李妍兮知书达理、举止落落大方什么的,句句都是好话,芈柔听得一肚子不爽,只是不敢发作,只是得了机会狠狠瞪了李妍兮好几眼。 一会儿终于在琴房落座,映雪和素月捧上茶来,华阳太后喝了茶,又上下打量着琴房,看到角落里的秦筝,便笑吟吟道:“妍兮姑娘棋艺精湛,哀家有幸听过两次,实在是喜欢,今儿倒是清闲自在,也有些雅兴,不知道妍兮姑娘可否为哀家弹奏一曲?” 李妍兮自然不敢说不要,只得起身盈盈一拜,然后走到琴案边跪坐,问华阳太后想听什么曲子,华阳太后说随便什么都可以,李妍兮便随便弹了几曲,华阳太后听得倒也开心,末了又称赞了一番李妍兮的琴艺。 自从进门来,华阳太后对李妍兮尽说好话,李妍兮不傻,也不是需要表扬的小学生,自然不会把华阳太后说的这些好话当真,只是轻笑着说“太后过奖了”、“多谢太后夸奖”之类的。 华阳太后在宫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看到李妍兮举止有度,宠辱不惊,大约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知道想要拉拢她并非易事,因此决定先不说结盟联手之类的话儿,只有意无意地透漏了许琳琅到处说她坏话、挑拨离间的事儿。 李妍兮又是笑着说“多谢太后提醒”,再不多话,华阳太后也不生气,坐了一会儿便走了,末了还说:“柔儿年纪还小,不懂事,还望妍兮姑娘多多照顾。” 513.第513章 有人下毒 李妍兮忙道:“不敢不敢,柔夫人出身高贵,又是秦王亲封的夫人,妍兮卑下低贱,哪有资格照顾夫人——” 此话倒也正中芈柔下怀,她听了不觉洋洋得意地瞟了李妍兮两眼,满脸的不屑,华阳夫人没看到,轻轻推了她一把道:“柔儿,给妍兮姑娘行个礼,往后没事便常到她这里来坐坐——” 芈柔皱着一张小脸,不甚情愿地走上前来,也不行礼,只淡淡道:“还望妍兮姑娘多加照顾——”说着又狠狠地瞪了李妍兮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华阳太后自然看不见。 李妍兮忍着嘴角的轻笑,淡淡道:“不敢不敢,该是夫人多加照顾妍兮才是——”芈柔撇撇嘴,白了她一眼便又退到华阳太后身后,跟着华阳太后离开了。 目送她们离开后,李妍兮心中讶异,实在想不通华阳太后今天为什么会对她这么“热情”,她进宫这么久了,虽然也见过华阳太后几次,比起赵太后来华阳太后对她也算客气的,只是并不热情,今儿是怎么了?为何华阳太后会忽然来云梦居,而且还这么热情? ——难道是赵太后视她为眼中钉的事已经传到华阳太后耳中,华阳太后想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 正坐在屋里想着这些事儿,福禄来报说君上派人来请姑娘到书房去,李妍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连忙跟着那传话的太监往书房去了。 嬴政是在小书房接待她的,一进门,只见蒙恬也站在一旁,看到李妍兮,蒙恬忙上来行礼:“微臣见过夫人——” 额,我不是夫人…… 李妍兮怔了怔,有一丝尴尬道:“蒙大哥客气了,我、我……蒙大哥还是像往常一样,叫我妍兮就可以了……” “微臣不敢——”蒙恬忙长身一躬,又要说什么,嬴政看出了李妍兮的不自在,忙招呼李妍兮道:“赶紧过来坐下,咱们还有事要商量呢。” 什么?秦王和蒙恬,有事要和她……商量? 蒙恬也赶紧到下首的长案边入座,腰背挺得直直的,肃然望着前方,看他坐得像一尊佛像似的,李妍兮忍不住莞尔。 一入座,嬴政的脸色不觉也严肃起来,看到他们都这副样子,李妍兮不知为何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心中不觉忐忑起来,却又不敢问,只紧张地看着嬴政。 嬴政喝了一口水,这才望着她悠悠道:“昨天晚上……韩夫人和韩嫣被人下毒了……” 什么?! 李妍兮脸色大变,心中轰然闪过一道雷电似的,忙道:“怎么会这样?!那、那……夫人她们如何了?” 嬴政拧着眉道:“韩夫人中毒身亡,韩嫣救了过来,如今已无大碍……” 李妍兮怔怔地坐着,颓然轻叹了一声,凄然一笑:“呵呵,我们只想到要防刺客,却忘了危险处处不在……所谓防不胜防,大抵便是如此,只要贼心不死,她们就有危险……” 如今,韩夫人死了,对她来说也许这倒是一种解脱,因为成蛟的死对她来说是极大的打击,若非念在韩嫣已经怀了成蛟的骨肉,也许这个可怜的母亲听到成蛟的死讯后便会随唯一的儿子而去了吧。 514.第514章 心知肚明 只是,这下可苦了韩嫣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往后该如何活下去呢?若非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许……不,谁知道呢,如果她真的很想死了,那么,她会连腹中的孩子也不顾了! 在这个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地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都死了,她成了可怜的寡妇,而且还怀着孩子,为了孩子她也许会努力活下去,可是,如果觉得这孩子一出生就要承受巨大的压力,觉得生不如死,那么,她会选择一尸两命吗? 李妍兮不觉打了个寒颤,不,她一定要保护她,韩玉夫人已经死了,她一定要保护韩嫣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成蛟的这一点血脉…… 原来,昨天晚上吃过晚饭后,韩玉和韩嫣都出现了中毒的症状,丫鬟们吓坏了,连忙找太医,许是因为怀了孕胃口不是很好,韩嫣晚饭吃得不多,倒是捡回了一条命,而韩玉夫人不治身亡。 看到李妍兮沉默着,脸上毫无血色,眼中是掩不住的哀戚,嬴政不再说什么,停了半晌才道:“事已至此……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真凶……” “哼……”李妍兮不觉冷笑,“还需要找吗?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着自知失言,连忙住了口,看了嬴政一眼,见他冷着脸,好像并没有生气,又好像已经怒意萌发,她忙低着头不再言语。 嬴政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怒气,冷冷道:“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你们说,这事是谁做的?!” 蒙恬见状忙道:“微臣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审问了昨天晚上伺候两位夫人吃饭的人、庖厨里的人,如今尚未查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所以,微臣不敢断言。” 他的言下之意是,事情没有水落之前,他绝对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这符合他素来的为人。可是,他这话一说,却让李妍兮更加难堪了,只是他是粗线条的男人,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 虽然嬴政也早已猜到了此事会是何人所为,可是毕竟最有嫌疑的人是他的母亲,所谓自家的孩子自家打得,因此他自己怀疑也就罢了,一听到李妍兮的话,他心中就不爽起来,亏了蒙恬一番话,才让他的怒意缓了些。 嬴政赞许地看了蒙恬一眼,这才转头看着李妍兮:“本王会把这件事查清的……” “君上还是不要查了——”李妍兮也不知为何,脾气忽然也上来了,冷冷道,“只怕真相会比妍兮的话更让君上伤心呢!” 听了她的冷嘲热讽,嬴政登时板起脸来满眼怒意,蒙恬也吓了一跳,颇讶异地看了李妍兮一眼,实在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敢这般顶嘴。看到嬴政微眯着眼,冷冷地看着李妍兮,蒙恬连忙低下头去。 “哼——”嬴政冷冷道,“无论真相如何,本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本王伤不伤心,那是本王的事,不劳妍兮姑娘费心!” 李妍兮低着头不再言语,心中又气又恨,气的是嬴政对赵太后的纵容,明明知道这些事都是赵太后搞出来的,他却一再容忍;恨的是赵太后的心狠手辣,成蛟已经死了,谁知她还是不肯饶过韩夫人她们,屡次下毒手,如今终于把韩玉夫人害死了,那么接下来,韩嫣又会如何? 515.第515章 自有办法 哎,若是韩嫣并未怀孕,也许赵太后还愿意饶她一命吧?可是知道韩嫣怀了成蛟的孩子后,赵太后一定会像斩草除根了,那么,韩嫣和腹中的孩子就…… 李妍兮不敢再想下去,想起成蛟和韩玉夫人是如何惨死的,她知道赵太后心狠手辣,更不相信赵太后会放过韩嫣腹中的孩子。想来,要保住成蛟的血脉,倒要下一番功夫了? 李妍兮看了蒙恬一眼,眼中有一丝迟疑,再偷偷看了嬴政一眼,只见他冷着脸撇过头去,似乎压根就不想看见她,李妍兮努力忍下心中的悲愤和哀戚,方才是她未虑及蒙恬在此,太过了些,因此嬴政难免生气,她缓下情绪来,把低着头道:“妍兮知道君上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只是事已至此……” 嬴政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仍然冰冷:“你下去吧!” 嘎?他这是在下逐客令?这可不行,最要紧的事她还没说呢!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慌忙道:“韩玉夫人已经死了,如今只剩韩嫣夫人,谁知道这种事会不会再次发生,因此,为了保住韩嫣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 “本王说了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嬴政以为她还想说什么,不悦道。 “君上有此决心自然是好的,可是当务之急是保护韩嫣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李妍兮也顾不得嬴政的怒气了,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地说下去,“妍兮希望君上能够派人,哦不,就算派人去保护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啊,对了!我有办法了——要不我们把韩嫣夫人接进宫来和我同住吧?” 什么?接进宫来?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吗?!将弟弟的遗孀接进宫来?知情的人自然知道他们是为了保护韩嫣,可是不知情的人会把他嬴政说成什么人了! 嬴政眉峰一拢:“不行!” 对哦,这根本就不合宫里的规矩…… 李妍兮一怔,心中一急,眸中不觉泛起泪水来:“那、那怎么办?难道就……”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韩嫣被赵太后害死吗? 嬴政眸光微微一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唇边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放心吧,本王自有办法。” 李妍兮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只是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定了谢,只是依然忍不住低声道:“君上您……也想保住成蛟的血脉吧?” “哼——”嬴政冷笑道,“你把本王看成什么了?难道就只有你关心成蛟,本王就不知道关心胞弟?难道就你聪明,知道发生了什么,本王就是条糊涂虫?” “不——”李妍兮慌忙摇头道,“妍兮不敢,妍兮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难免着急……” “退下吧!”嬴政仍有一丝不悦,因为李妍兮对他的不信任,于是冷冷道,“本王说了,一定不会让韩嫣出事的!” 看他生气,李妍兮不敢吱声,只得乖乖地出去了,只是心中好奇,不知道嬴政有什么十拿九稳的办法可以保证不会让韩嫣出事? 516.第516章 君上之意 就在李妍兮心中惴惴地等消息的时候,被她到嬴政身边去打听消息的映雪回来了。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李妍兮看映雪灵巧懂事,是个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事也利落,看起来也毕竟靠谱,因此李妍兮渐渐倚重了她。 当然了,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剧和宫斗小说,李妍兮自然知道不能尽信人,所以虽然对映雪比较倚重,可是依然留着些心思,不敢把她当成自己的心腹。 映雪毕竟在宫中久了,好歹也认识一些小太监小宫女,而且嬴政身边有个小太监还是映雪的同乡,因此李妍兮便派她去打探消息,傍晚时分映雪回来告诉李妍兮说嬴政下令把韩嫣夫人送到赵太后宫中了。 李妍兮听了吓了一跳,登时就懵了,不知道嬴政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此事当真?”李妍兮不敢相信,“会不会他们听错了?” “千真万确!”映雪低声道,“小山子说了,是和他相好的小石头跟刘公公去下的旨,还亲自把韩夫人送到太后宫中呢,错不了!” 李妍兮怔怔地,站在窗边拧眉想了想片刻终于想通了,不禁拍手道:“妙!实在是妙!没想到君上还挺聪明的,哈哈哈……” 是啊,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嬴政懂得用这招,之前是她小看他了呢! 把韩嫣送到赵太后宫中让赵太后照顾,非但名正言顺——赵太后身为成蛟的嫡母,照顾怀孕的儿媳妇,实在是名正言顺啊——而且,若是韩嫣出了什么事,那么,就是赵太后的责任了! 妙,妙啊! 只是,李妍兮心中仍然忐忑,嬴政之所以敢这么做,必定要有十分的把握,认为赵太后一定会“尊从秦王的旨意”,可是,若是赵太后无视秦王的旨意,敢公然给韩嫣也下个毒呢?! 如果赵太后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嬴政会拿她怎么办?敢拿她怎么办? 见她站在窗前发呆,一会儿抚掌而笑,一会儿又拧眉叹气,映雪觉得有趣,再加上相处久了知道李妍兮是随和之人,因此也不大怕她,便问出心中的疑惑:“姑娘,您说君上为何要把韩嫣夫人送到赵太后宫中?” 李妍兮回头望着她,做了个鬼脸笑吟吟道:“君上之意,岂是你我能私下揣测的?你进宫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懂吗?不该问的事,还是少问!” 映雪抿嘴一笑,也笑吟吟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知道——” 李妍兮走到梳妆台前,从匣子里捡了一块碎银子递给映雪:“你拿着——” “不——奴婢不敢——”映雪慌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奴婢岂敢要姑娘的赏赐。” “谁说是给你的?” 映雪抬头望着她,一脸的不解。 李妍兮笑道:“这是让你拿去给你那个同乡,什么小山子小石子,往后咱们用得着他的地方还多着呢,给他点辛苦钱,这样往后也好办事,你的赏钱我晚上再给,趁天还没黑,赶紧拿去给他吧——” 517.第517章 以牙还牙 映雪收下了银子,替小山子谢过了,然后便出门去了,李妍兮叮嘱她道:“若是可以的话,帮我打听打听晚上君上会不会来咱们这里——” 映雪冰雪聪明,回过头来促狭地一笑,笑眯眯道:“奴婢遵命!”李妍兮知道映雪眼中的打趣,也不辩驳,只道:“快去快回吧,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是啊,若是从前她根本就不在乎嬴政会不会来云梦居过夜,只是今天晚上她倒挺想见到他的,因为关于韩嫣去赵太后宫中的事,她心中还是有一丝忐忑,所以想问问嬴政对这件事是不是有把握——有把握,赵太后不敢忤逆秦王之意吗? 掌灯后映雪回来,说是这会子还早,尚未听君上说要去哪里过夜,若是有什么消息,小山子说他会想办法偷偷来送个讯的。 李妍兮无奈,看了看天色,也对,这会子还早呢,嬴政估计连晚饭都还没吃呢,哪里可能考虑去哪里过夜这种事。可是相信又有点不放心,毕竟韩嫣已经被送入虎口了,也许下一秒就有可能被赵太后给害死。 可是,待要去书房问个究竟,又怕惹嬴政生气,嬴政不喜欢后宫的女人去书房之事大家都知道,据说上次白洛擅自去了,嬴政虽不说,却冷落了她好久。 而他不但召她去书房“议事”过,有时候她未奉诏就去了,他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这种情形已经引起后宫诸多女人的不满,所以她还是低调点,不要大晚上的跑了去,省得被那些女人认为她是要去勾/引嬴政的。 可若是不见他一面,不确定韩嫣一定不会有事,晚上她一定睡不着觉的,想来想去,只能先等等看了,看看嬴政会不会来云梦居,谁知道了亥时末刻,小山子偷偷来传讯说嬴政往梨落院去了。 哼,梨落院? 李妍兮忽然想起上次嬴政在云梦居,却被白洛称病请了去的事,决定也略施个小计,把嬴政搞到云梦居来。恩,干脆来个以牙还牙,也用白洛这招吧! 想了想,若是让福禄去梨落院“通报”,这老太监奸猾得很,肯定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小把戏,说不定会推脱。而映雪虽然做事利落,可毕竟年轻,难免会胆怯,于是,李妍兮便让人去把夏嬷嬷叫来。 原来,李妍兮已经把夏嬷嬷要到云梦居来了,因念她年纪已高,想让她安度晚年,所以李妍兮几乎不让她做事,反倒像菩萨一般把她供着,对她也是尊敬备至,夏嬷嬷感激不尽,倒想着替李妍兮尽点力呢,因此一听说李妍兮要吩咐她做事,便赶忙来了。 李妍兮约略说了一下,夏嬷嬷伺候了夏太后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李妍兮的“心思”?可是,恰恰就仗着自己伺候夏太后这么多年的“老资历”,她也不怕嬴政生气,因此便由两个小太监打着灯笼,领着她往梨落院去了。 到了梨落院,却在门口被两个小太监拦了住,原来白洛担心有人也学她那招,会坏了她的“好事”,因此早吩咐人看好门,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518.第518章 这种招数 夏嬷嬷一心一意想替李妍兮做些什么,好不容易派了这件事,她自然很想做好,谁知却碰上这种事,夏嬷嬷心中气愤,忍不住厉声道:“你小子可知道我是谁?在这宫里,还没有人敢拦我夏嬷嬷的路呢!” 谁知那两个小太监倒还真的不知道夏嬷嬷是谁,于是不耐烦道:“管你是上嬷嬷还是下嬷嬷,我们主子吩咐过了,这会子君上已经睡下了,谁来都不许开门!” 夏嬷嬷气得脸色发白,若是在往常,既然人家都说“君上已经睡下”了,那么她是肯定不敢打扰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把“已经睡下”的君上从梨落院拉走! 于是,她冷着脸道:“我是当年夏太后身边的夏嬷嬷,是看着君上长大的,君上到如今都尊我一声嬷嬷呢,今天晚上是有十分要紧的事要见君上,请你们进去通报!” 哪两个小太监虽然没见过夏嬷嬷,可是倒知道当年夏太后最信任的人就是夏嬷嬷,因此吓了一跳,互相递了眼神,觉得不敢得罪,便决定进去通报。于是,一个小太监进去通报了,另一个小太监连忙将夏嬷嬷延请到角门小坐。 彼时,白洛正伺候嬴政更衣,嬴政也已经吩咐下来要歇息了不许人打扰,只不过赵高倒是个机灵人,知道如今最得宠的人是李妍兮,自然要想法设法讨好她,因此一听说夏嬷嬷来了“有要事通报”,便决定赚这个人情,擅自进去通报了。 听说是云梦居来的人,嬴政想都不想就吩咐人领进来,白洛气得肠子都揪成一团了,只是面上依然温柔和悦。夏嬷嬷进来请了安,说妍兮姑娘病了,希望君上能够过去看看。 这招数白洛早就用过了,因此认定了李妍兮一定是装病,可是自己一向是“与人为善”的温柔人,自然不能戳破李妍兮的谎言,再说了,万一她说了嬴政不信,反倒认为她小家子气,那可怎么办? 在这个宫里,和其他人比起来她既非公侯之女,也非皇亲国戚,地位备下,可是还有一个比她更低卑的人——那就是李妍兮!是的,她承认自己的父亲只是个小官,可是虽然只是个小官,可好歹也是个官啊!可那李妍兮,却是青楼女子出身! 如果说,她不敢与芈柔、吕绫她们争宠,是因为自知自己比不过她们,可是和李妍兮比起来,她还是很有自信的,无论如何,她一定不能输给那个女人! 嬴政听了夏嬷嬷的话,二话不说便吩咐赵高掌灯起驾往云梦居而去,白洛站起他身后气得小脸发白,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恭送君上”。 嬴政走后,她气得想把守门的小太监叫进来训斥一通,可是想想还是忍住了,忍气吞声地坐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花嬷嬷忙过来劝慰她,她便哭得益发可怜了。 话说嬴政一听说李妍兮病了便心急地往云梦居而去,谁知走到附近便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毋庸多说,一定是李妍兮的琴声了…… 519.第519章 下下之策 嬴政只微微一皱眉,脚步却一点也没慢下来,进了云梦居,果见李妍兮在琴房里抚弄她的筝,他吩咐宫女太监们留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 “不是说病了吗?怎么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弹琴?”嬴政不觉轻笑道。 “是病了——”李妍兮忙站起身来,笑吟吟上前去福身请安,“只不过,妍兮这病是心病,需要君上这剂心药来医。” “怎么了?”嬴政浓眉微微一扬,打趣道,“想我了吗?” “正是——”李妍兮也打趣道,“想得心不安宁的,若是晚上见不到君上的话,我一定会失眠的——”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从前你可不在乎本王去哪里过夜,更不会因为本王去别处过夜而‘生病’,因此一听说你病了我便赶来,可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病人,怎么了,难道你也学她们装病来骗本王不成?” 李妍兮不觉轻笑出声,是啊,她都看得出来的小把戏,嬴政怎么会看不出来?可也许他乐在其中,就想看那些女人为了他使些小手段、争点小宠吧?难怪方才他进屋,看到她并未生病,非但不生气还面露喜色呢,估计是以为她李妍兮也加入争宠行列了。 哎,可惜接下来要让他失望了! “妍兮装病骗君上来此是真,可是妍兮并非争宠——”她李妍兮岂是会争风吃醋的女人?于是,她故意笑吟吟道,“身为女子,当宽宏大量,平民的妻妾尚且知道和睦相处,妍兮身为秦王的女人,岂可争风吃醋?” 她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就算“零落成泥碾作尘”,她也“香如故”。 从封建礼教来说,她的话实在太有道理了,可是嬴政听了心中却不是滋味,他心中暗暗希望李妍兮也能为他争点风吃点醋,可是,谁知她却不肯。 于是,他面上微有不悦:“那你装病把本王骗来,却是为何?” 李妍兮笑了笑:“若非要紧事,妍兮绝不敢打扰君上的雅兴,也不想招白八子的怨恨——这件事事关一个人的生死,所以,妍兮不得不出此下下之策。” 下下之策?她无意争宠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这是下下之策? 嬴政不觉又皱眉,冷冷道:“什么事?你说吧!” 李妍兮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可是根本就没时间浪费在那种无聊的事情上,毫不避讳道:“听闻君上把韩嫣夫人送到赵太后那里了,可是真的?” 嬴政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君上的用意妍兮清楚,所谓灯下黑,君上是想把照顾韩嫣夫人的任务交给赵太后,这样,世人皆知韩嫣在赵太后宫中,若是韩嫣在赵太后的照顾下出了什么事,那么,赵太后就脱不了干系了。” 嬴政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你倒聪明,看出本王的用意了。” 李妍兮莞尔一笑:“君上的计策果然很妙,可是君上有把握赵太后不敢对韩嫣下手吗?” “毕竟世人都看着呢——”嬴政嘴角轻轻一扬,唇边溢出一抹嘲讽,“本王就不信她真的敢对韩嫣下手!” 520.第520章 不畏人言 听他这么一说,李妍兮的心不觉往下沉,想来,这嬴政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不过是想当然尔,难道,他就笃定了赵太后一定会“畏惧人言”?凭此就相信赵太后一定不敢害韩嫣了? 呵呵,他也太相信自己的母亲了吧!若是会在乎世人的看法,那么,赢异人死后那个老女人会和吕不韦通奸?会和嫪毐生下两个儿子?不,这个女人不知廉耻,脸皮比城墙还厚,根本就不怕世人说什么! 李妍兮不觉皱眉:“如此说来,君上是在赌运气喽?” “这是何意?!”嬴政看到了李妍兮脸上一副不敢赞同的表情,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忐忑——难道,他错了吗? “君上可有把握太后一定不会害韩嫣夫人?还是,君上只是觉得人言滔滔,赵太后畏于世人之言定然不敢对韩嫣下手?” “难道……不是吗?”嬴政也不觉皱眉,“母后她好歹是成蛟的嫡母,再说了,本王知道现在咸阳城里也议论纷纷,说她和成蛟、韩夫人的死脱不了干系,本王相信在这种时候她绝不敢……” “哎……”未等他说完,李妍兮便忍不住叹气道,“君上实在是太不了解您的母后了,赵太后她……” 哎,算了,她还是不要在嬴政面前说他母亲的坏话了,人家毕竟是亲母子,就算她说了嬴政也不一定会相信吧?再说了,现在嬴政虽隐约知道嫪毐的存在,可并不知道赵太后和嫪毐生了两个私生子的事,因此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多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看到李妍兮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嬴政眉头微微一拧:“我母后她如何?” 呵呵,果然,还“我母后”呢,幸亏她没有说赵太后的坏话! “君上您如此相信赵太后那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如果君上没有十分的把握,确定赵太后一定不会害韩嫣夫人的话,那么此事就该从长计议!君上,您要知道,这件事关系到两条人命,也关系到君上您的名声啊!” “为何关系到我的名声?”嬴政不解道。 “若是赵太后不伤害韩嫣夫人,那自然是极好的,可是若是赵太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世人会如何说?若是韩嫣在赵太后宫中出了什么事……君上别忘了,是君上您亲自下令让韩嫣去赵太后宫中的,若是韩嫣她……那么,到时候世人一定会说是君上和太后母子俩联手,存心害死韩嫣……” “这……”是啊,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可是,母后她真的敢……这的会这样吗? “或者说,君上您已经有十分的把握,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赵太后会好好照顾韩嫣夫人?!” “我……”嬴政抖了抖嘴角,“那本王该怎么办?我觉得母后她不会……” “君上您只是觉得而已!”李妍兮实在无语,他到现在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母后,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了赵太后和嫪毐的私生子,知道了赵太后和嫪毐的阴谋,那么…… 521.第521章 服了你了 李妍兮忽然可怜起嬴政来,这个孝顺儿子啊,竟然这种时候了还相信自己的母亲!也或者说,这时候的嬴政还太天真了些,有些事却他觉得自己不会做,别人也不会做,觉得自己这么相信母亲,母亲就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不懂得,对一个帝王来说,所谓的亲情、爱情和友情都是可供利用的工具!也许,得等到有一天他看到了母亲的真面目了,被她深深伤害过了,她就会明白,虽然左手右手都是肉,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惯用的一手! 嬴政脸色微变,似乎是因为李妍兮对他母亲的怀疑而不悦,又像是因自己对母亲的信任而忐忑,难道,他错了吗?难道,母亲真的会……真的敢无视他的王令,害死韩嫣? 李妍兮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忐忑,忍不住轻笑道:“想来君上并无十成的把握,既然如此,君上怎么能拿两个人的性命冒险?” 嬴政俊眉微微一扬,眼中似有不屑:“那你说怎么办?” “请君上收回成命,把韩嫣从赵太后宫中带出来——来我这里吧,让韩嫣到我这里住着……”哦,对了,他已经说过这不合宫规的。 她闭了嘴,只看着嬴政,不再说话。 嬴政又皱眉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下午才下令让韩嫣去母后宫中,晚上就命人将她接出来,那……母后多没面子啊……” 额,说的也是,不过嘛—— “君上不是君子啊……”李妍兮看到他眉头微皱,忙又笑吟吟打趣道,“君上是君主!” “君主治国如打仗,君主的决断要根据形势作出,就像在战场上一样,将领需要根据战争形势不断作出变通,可不是说了向东就再也不许向西了。” 嬴政忍不住笑出声:“你倒伶牙利嘴,只不过是这等小事,你也能扯到战场上,本王真是服了你了!” 李妍兮调皮地眨眨眼:“我这是打个比方嘛!” 嬴政默默地想了想,决定作出一定的让步:“这样吧,今天晚上就去把韩嫣带出来终究不妥,依本王之见,过两日,就两日,两日后本王就派人将韩嫣从母后那里带出来,好生保护着。” “这……” 看到他脸上的为难,李妍兮不便再说什么,做儿子的是为了顾全母亲的面子,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若是再多话,只怕又要冒犯嬴政的拳拳爱母之心了。 只不过,她仍然担心,如今的韩嫣是风中之烛,只要一阵风轻轻一吹,它就会熄灭,下一刻,也许就在下一刻,她就会死在赵太后手中…… 哎,她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那……两日后,君上一定要将韩嫣带出来。” “嗯——”嬴政点头道,“君主一言,驷马难追,本王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不会食言。”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强求,只是不过她心中有了主意,决定明儿就去赵太后宫中去给韩嫣贴一张“护身符”,让她这两日可以安然无虞。 两人又说了些话儿,李妍兮便伺候嬴政睡下,一宿无话。 522.第522章 交情匪浅 且说第二天一早,李妍兮便往赵太后宫中去了。 这赵太后为了秘密养育和嫪毐的两个私生子,平时都住在雍城行宫,很少到咸阳来,也不知为何,自从夏太后薨了后,她几乎是常驻咸阳了,而且还就住在夏太后的芷阳宫! 起初,李妍兮也以后,难道她就不管她那两个私生子了吗?看到她对韩玉和成蛟母子俩下手后,她才明白赵太后之所以住在想要,是为了方便对付韩玉夫人和成蛟下手! 且说李妍兮到芷阳宫,夏嬷嬷也跟着她来了,看到昔日自己指点宫女、呵斥太监、挥斥方遒的地方,夏嬷嬷心中悲喜交集。今非昔比啊,想当年自己服侍夏太后住在这里的时候,到处都是熟面孔,而如今夏太后已逝,赵太后住进了芷阳宫,亦是物是人非了。 到了宫门口,李妍兮禀明来意,那应门的老太监亦是服侍赵太后多年的,早已练就了从鼻孔里看人的特异功能,连正眼也不瞧一下李妍兮,夏嬷嬷赶紧上前去重复了一遍求见的话,那老太监认识夏嬷嬷,这才吩咐一个小太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出来了,说太后有请,李妍兮连忙跟了进去。到了会客的正厅,只见赵太后正襟危坐,依然是那副看李妍兮很不爽的模样,冷冷道:“你来这里何事?” 李妍兮忙请过安,也不想和赵太后客套,再说了,就算她虚伪地客套一番,说自己是“特意来给太后请安”的,想必赵太后也不会信吧?再说了,她根本就还没任何的封号了,根本就没资格来“给太后请安”! 因此,例行公事地行过礼后,她便直截了当道明自己的来意:“听闻韩嫣夫人在芷阳宫里静养,妍兮与夫人颇有些交情,因此特来探望一下她,希望太后恩准!” 哼,她也不管赵太后会做何感想,毫不避讳地说自己和韩嫣“有些矫情”,赵太后听了果然皱眉:“哼,昨天才来我宫中,今天你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想来你们之间交情匪浅啊?” 李妍兮听出了她言语中的不悦和讥诮,却淡淡道:“正是!” 赵太后不悦地瞟了李妍兮一眼,便吩咐身边一个老嬷嬷去把韩嫣请来。 “不必了——”李妍兮忙道,“想必夫人身子尚未恢复,从房间到这里还有好一段路要走了,因此,还是我去她房中探望吧——” 赵太后又是皱眉,想了想又不甚放心,暗中给那个老嬷嬷递了个颜色,然后清了清喉咙道:“既然如此,简嬷嬷,你就带她去吧!” 那简嬷嬷心中明白,便转身对李妍兮道:“姑娘请随我来——”李妍兮也明白,知道这简嬷嬷肩负着“监视”她和韩嫣的任务,也不想多说什么,便跟着她往后院去了。 到了韩嫣房中,只见韩嫣在床上斜倚着,身边只有两个丫头伺候,这两个丫头还是之前她从韩国带来的陪嫁丫头呢!方才李妍兮可看到了,这房门外倒站着好几个宫女太监,一个个聚着闲聊,看到简嬷嬷带着她来了连忙近前来请安,可是简嬷嬷却连一句责备都没有——看样子,他们的行为是得到默许了! 523.第523章 无语凝噎 韩嫣在床上倚着,原本莹润的脸庞早已不见,脸色比先前白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一圈,身子骨看起来也弱不禁风的样子,想必,这些日子她受了不少苦头,李妍兮看了不觉心酸。 这些日子以来,李妍兮对韩玉和韩嫣的帮助有目共睹,因此韩嫣之前对李妍兮的那点成见也早已烟消云散,看到李妍兮来,她苍白的脸上登时露出笑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来。 李妍兮连忙疾步上前按住她的被子道:“别起来了,你还没大愈呢,咱们又不是陌生人,你且躺着,我们好好说一会儿话。”韩嫣歉然一笑,复又躺了下来。 简嬷嬷并不走远,站在一旁看着,李妍兮也不理论,在韩嫣窗边坐了下来,笑吟吟道:“许久不见,夫人瘦了很多。” 韩嫣话未出口,眼中早已蒙上一层薄薄的泪水,心中百感交集,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是看到简嬷嬷在场,只得把满腹冤屈哽在喉间,无语凝噎。 李妍兮明白她的心境,也不说什么,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凄凄一笑,幽幽地望着她,彼此便已明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韩嫣喉间一哽,把到口的千言万语都咽了下去,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淡淡一笑:“多谢妍兮姐姐关心,若非姐姐……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希望我们母子俩能平安……无论如何,这是长安君唯一的血脉。” 李妍兮特意压低声道:“我懂——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你们母子俩平安无事!” 听了她的话,韩嫣不觉放心许多,虽然李妍兮只是一介女流,也没有什么权势地位,可是韩嫣还是相信她的话,相信她能保护自己。她的话让人安心,她眸中的关切让人感动,她手中的力道那么大,大得让你不得不相信,这个女人会紧紧地握着她的生命,决不放弃。 “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李妍兮问道。 韩嫣似乎有话要说,可是看了简嬷嬷一眼,她又顾虑重重,只得笑道:“昨儿才来,哪有那么快就习惯的,只不过,太后对我照顾有加,妍兮姐姐不用担心。” 简嬷嬷眼中似有得意之色,赞许地看了韩嫣一眼。 “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李妍兮也高声道,“赵太后是最慈善仁德之人,既然君上把您交由太后照顾,太后一定不会让君上失望的!所以呀,我可放心了,只不过外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她眸光轻轻一扫,看到简嬷嬷果然竖起耳朵听得认真,于是故意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生怕说错话的模样。果然,简嬷嬷眉头微微一皱,韩嫣见状,握着李妍兮的手不觉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李妍兮嫣然一笑,似乎根本就不懂韩嫣的提醒,转头对简嬷嬷道:“嬷嬷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想和韩嫣夫人说几句体己话。” 韩嫣一听吓得脸色大变,忙道:“我看不、不用了——嬷嬷在这里陪我们也可、可以的——” 524.第524章 一字不漏 看到韩嫣吓成这样,李妍兮也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然后又笑吟吟道:“嬷嬷可是个大忙人呢!这会子太后估计等着嬷嬷回话呢,嬷嬷还是先回去吧?我认得路,待会儿我自己去给太后请安就可以了——” 简嬷嬷看了李妍兮一眼,她来此的目的就是“监视”李妍兮和韩嫣的,若是就这样被赶了出去,回去岂不挨骂受罚?然而,她毕竟在宫里呆了一辈子,并非不懂变通之人,只一犹豫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临出门之前,李妍兮还特意吩咐她:“劳烦嬷嬷绑我们把门带上——” 韩嫣又吓了一跳,关上后,她便低声道:“妍兮姐姐你这样只怕……”李妍兮忙给了眼色示意她住口,然后朝她挤了挤眼,吐了吐舌头,然后故意大声地欢欢喜喜道:“哎呀,这么久没见到你,可太想你了!听说你和韩玉夫人出事了,我担心得睡不着觉呢!” 听到她说话的语气忽然变了,韩嫣有点怔愣,因为她和李妍兮并非熟识之人,不知道李妍兮私底下便是这般咋咋呼呼的。但是,她知道李妍兮今天来此,一定不是单纯是来“看看她”而已! 看到有些无措,李妍兮又朝她使了个眼色,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姐姐莫慌,只当平时闲聊就可以。”韩嫣轻轻点了点头,心中疑惑顿消,也笑吟吟道:“多写妍兮姐姐关心,我没事的——”语气如常,听不出任何的慌张和忐忑。 李妍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继续道:“姐姐放心吧,到了芷阳宫,有太后照顾着,姐姐只要安心养胎就可以了,说实话,听到君上下令让姐姐到芷阳宫来和赵太后作伴的时候,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说着偷偷瞟了一眼门的方向,虽然看不到任何人影,可是她心中确定,接下来她要说的这番话,一定很快、很快就能一字不漏地传到赵太后耳中! “能和太后作伴,承蒙太后照顾,韩嫣实在是感激不尽,往后,我们母子俩可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韩嫣也言不由衷地说着,陪着李妍兮唱双簧。 “可不是!”李妍兮朗声道,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故意压低声音道,“夫人您可以听说外间的传闻了?” ——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这音量自然得控制在让人听得到的范围内! “哦?什么传闻?”韩嫣眼中的疑惑倒是真的,不安地看着李妍兮。 “据说,君上之所以将您送到芷阳宫来由赵太后照顾,是因为咸阳城里有很多不利于君上和赵太后的传闻,所以……君上为了向世人证明清白,才把您送到这里……” 韩嫣微微一怔,不禁糊涂了,不知道李妍兮说的是真是假,忐忑道:“向世人……证明清白?” 李妍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亦真亦假道:“夫人您有所不知,据说咸阳城里都在传说长安君和韩玉夫人是赵太后和秦王母子俩害死的……” 525.第525章 目瞪口呆 韩嫣听了李妍兮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辞,不禁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伸手捂着李妍兮的嘴,颤声道:“这话千万不能说!一不小心,姑娘您可是要掉脑袋的!” 呵呵,这种事李妍兮岂会不知?只不过既然要演一场“嚼舌根”的戏,自然要嚼些“骇人听闻”的舌根啦,因此,李妍兮面不改色地拿下韩嫣的手:“这种话,我自然不信,甭说我不信了,君上听到这个传闻后也是气愤至极,因此,为了证明他们母子俩的清白,才下令让您到芷阳宫来的……” “你是说……”韩嫣抖着唇道,“君上也听到这种传闻?” “正是!”李妍兮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君上听到后差点没气死……额,气得很呢,为了让谣言不攻自破,他才下令让赵太后照顾您,就是要堵堵那些人的嘴!只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只不过,又有人说君上把您送到芷阳宫来,是为了方便赵太后下手……” 韩嫣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李妍兮一把握住她的手,眼中是无言的安慰,韩嫣抖着唇,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虽然看出李妍兮故意说这些话是别有用心,可是她还是吓得不轻,李妍兮伏在她耳畔低声道:“夫人别怕,我这是为了救你——” 韩嫣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咬着唇不再说什么,一双抖得厉害。 李妍兮继续幽幽道:“依我看,那些人实在是冤枉君上和太后了,我进宫这么久,又承蒙君上宠爱,对君上也算是了解的,依我看,君上才不是那种人呢!况且,君上和成蛟兄弟情深,我以人格发誓,君上绝不会害成蛟,夫人您可相信我的话?” 她故意做出一副“护君心切”的样子,韩嫣不迭地点头:“我信,我信,我自然信!君上和太后对夫君爱护有加,这是、这是有目共睹的……” “就是!就是!”李妍兮忙接道,“再说了,君上是明白人,岂会不明白兄弟阋墙的严重?万一惹得大臣离心离德,百姓议论纷纷,若是朝中不稳,岂不让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了?况且,这秦国是嬴氏的秦国,若君上真敢做出谋杀王族子弟的事,嬴氏王族饶得了他?!” “姑娘此言极是!”韩嫣不觉松了一口气,隐隐约约明白李妍兮的用意了。 李妍兮笑吟吟道:“所以说,那些街巷传闻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传出来中伤君上和太后的,无非就是想看秦国政局不稳,好从中渔利,君上是明白人,一眼就看穿了,因此才让夫人您道芷阳宫来——” “所以说,太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夫人的,夫人尽管放心在这里养病安胎,安安心心生个大胖小子——”边说边给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夏嬷嬷使了个眼色,夏嬷嬷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半大不小的瓷瓶子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李妍兮。 看到韩嫣好奇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瓶子瞧,李妍兮怕她问出话来,连忙示意她莫要出声,然后拔了瓶塞,掀开韩嫣的被子来,将瓶中的红色液体缓缓倒在韩嫣胯下及腿部,韩嫣惊得目瞪口呆…… 后记 战歌 《防采集章节,与本小说内容无关,请勿阅读!!正确的内容在69书吧阅读) 于此同时,元始天尊高座于台前,下面二代弟子三代弟子静坐于下面。看着那自己千挑万选的弟子,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而出,也许是自己太过于呵护,让他们基本上无灾无难。为了他们与自己兄弟产生隔膜。不过看着自己师兄师弟远走洪荒,整个三教只有靠自己掌握,不能让这些弟子做的有些过火。 原始天尊点头对身后的白鹤童子点头试一下。白鹤童子马上敲响宫前的钟声,让这些弟子在这里安静些。 “你大师伯和三师叔还有一些洪荒大能要前往混沌之中,与山元汇合,求机缘。走的时候托付于我,让我代为照顾一二,尔等切记,三教本一家,尔等这段时间不可以寻找截教晦气,要不然我必要重罚。”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玉符飞向原始天尊。元始天尊伸手接过玉符一看,不由的笑了起来。那个山洛原始天尊去金鳌岛见过,在元始天尊眼里,那个孩子资质不错,跟脚更是非凡,通天此意就是给山洛找个靠山,不被人欺负,可见通天对山洛的喜爱。 “老师,弟子想随大师伯还有三师叔前往混沌寻找机缘,毕竟洪荒圣位已满,神道神圣以将有两位,弟子不修神道,还望老师允诺。”云中子从座位上起来,对着原始天尊拜道。 “你可要想好,那混沌中危险无处不在,一处混沌一处骨。虽然有机缘,可危险更大,在这洪荒中,有为师守护,何必去混沌中冒险。”原始天尊看着云中子言,这个弟子福源深厚,在封神中,还有其他劫难中,可以说万劫不沾,真不想让其去混沌中冒险。 “老师,我等修道之人,岂可永远安逸,劫难伴随这机缘,为求大道,万劫临身那又如何?还望老师成全。” “罢了,既然你要去,你就去吧,为师的盘古幡给你三师叔了。你就带着为师这个如意去吧。”原始天尊把随身携带的玉如意交给云中子,然后开始讲解大道。 山中无甲子,一梦可千年。百年时光在修道者眼中只不过是打个瞌睡而已,紫霄宫召集众人的钟声又传遍万界。 无数大能纷纷前往紫霄宫,基本上去混沌钟有那一二百人。只见那万年不挪动一步的鸿钧,拿着那半黑半紫的蒲团走出紫霄宫。 “见过老师。”看见鸿钧出来了,每一个人都低头拜道。 “恩,我之久施法,通过命运的指引,让尔等寻找到山元的所在。”鸿钧说完,把蒲团丢向混沌之中。 “天地万物,命运无常。命运长河现。”随着鸿钧的话语,一条通天彻底的河流浮现而出,每一朵浪花,每一个气泡都不断的演化每一个人的一生。那些大能因为有鸿钧镇压的关系,几乎不能道命运长河,现在鸿钧召唤而出,每一个人都仔细的看着命运长河,寻找自己的命运所在,正当所有人把目光投入进去的时候,整个命运长河云雾缭绕,哪怕那可以看透九天九幽的神目,也不能透过那看似薄如轻纱的烟雾。众人知道是鸿钧阻挡自己看那自己的命运,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只见那个蒲团在那命运长河中轻轻的掠过,带着那丝丝的水汽,一道巨大的紫色气泡浮现而出,上面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山川,尽显紫色。这就是山元的一丝投影气泡,紫色高贵,代表的山元的身份的高贵。只见那个蒲团穿过汽包,停留在混沌中。 “命运牵引,寻踪。”鸿钧看着那穿过命运长河汽包的蒲团手指一点,只见那个蒲团开始想混沌中飞去。 “尔等跟随者蒲团就可以,这个是手决,若是可以控制蒲团。”鸿钧看着众人淡淡的说道,随后交了个简单的手势,众人想鸿钧拜别之后,顺着蒲团的方向开始踏上混沌之路,寻找山元所在的神木世界。 此时山元还不知道洪荒中,一批最顶尖的大能前往混沌寻找他,也没有发现自己被天魔算计,总是感觉这段时间自己亦动怒,脾气暴躁。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能引发自己的无名之火。每一次发怒,自己都感觉好奇,这可能跟自己接受天魔的传承有关。 为了不再对着其他人发怒,找回自己那洁净的道心,山元不得不独自来到混沌之中,演化自己的大道,净化自己的道心,让自己的道心在一尘不染,不被俗事所染。可山元不知道的是,当独做那混沌之中,一丝丝魔气从哪识海中溢出,笼罩着山元整个身子,慢慢的尝试着刺激山元那隐藏深处的记忆。 前世的孤独,这一世的拼搏。前世恨一切,只因自己微弱,只好装作清高,恨为什么要夺去自己的父母生命,让自己独自的生活,一个人寂寞的生活,没有一个朋友,永远的孤独,羡慕那些上学接送的孩子,可这又怎么样?命运多磨,仇恨只是隐藏于内心深处。 这一世,自己虽然出身高贵,可加入截教却知道截教的命运,自己不敢和任何一个说,生怕自己触怒天道。当封神临近的时候,心中的恐惧也无法向旁人诉说,本想隐藏于诸天之中,可自己怕了,怕失去朋友,怕失去自己的爱人。可自己就是知道太多,也无法向老师诉说,一幅幅伤心的画面,有前生,有今世···无不显示出山元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