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初春的风还有些寒凉。 宝络紧了紧身上嫩黄色的小袄,迈着小短腿,朝着乾元宫的方向缓慢地挪去。 六七岁的女童,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何况宝络本就生得精致,巴掌大的一张白皙小脸,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小巧的瑶鼻,花瓣般的嘴唇,笑起来时,两颊还有甜甜的酒窝,看着格外喜人。 只是,这张小脸看上去有着不正常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旁的宫女碧尧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像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赶路,提议道:“公主,要不,奴婢还是让人找一抬小轿来,抬您去乾元宫吧。皇上素来疼爱您,且您才刚落了水,纵使坐着小轿去给皇上请安不大合规矩,皇上也是不会责怪您的。” 宝络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给父皇请安,怎么能怠慢?走着去,方能体现我的诚心。正是因为父皇疼我,我才更不能恃宠而骄。” 碧尧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宝络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看着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尧见自家主子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只得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主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父皇,保护母后,友悌兄长,善待下人。皇家公主中,再没有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这样好的孩子,却偏偏生得这样孱弱,且打小儿便灾祸不断…… 一想到宝络这次的遭遇,碧尧便红了眼眶,暗自责怪上天不公。为什么,每次遭难的,都是自家主子呢? 一行人才刚到乾元宫,就见一位妃嫔被撵了回来:“赵婉仪,不是奴才不帮您通传,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皇上如今有公务在身,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奴才若是放了您进去,奴才可是要倒大霉的,您还是请回吧。” “公公,请您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心疼皇上疲乏,今日特意下厨,为皇上煲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好歹让我家主子见皇上一面,亲自把汤交给皇上。” 赵婉仪身边儿的宫女好说歹说,乾元宫的宫人就是不肯松口。 却在此时,乾元宫的宫人看到了宝络,脸上的不耐烦立马转换为热络而谄媚的笑容:“长寿公主,您可是来给皇上请安的?皇上吩咐过,您任何时候来,都可不必通传,直接面圣。您且随奴才来吧,皇上若是见了您,一准儿心情好。” 赵婉仪眼睁睁地看着宝络轻而易举地就迈入了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迈进的门槛,手指紧攥,骨节微微发白。 一旁守门的太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长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就连如今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在长寿公主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是底下的人?妄图与长寿公主比肩,那是自寻烦恼。”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真是命好,眼见着就要失宠了,为昭德帝生下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立马时来运转。就连太子,也堪堪保住了位置。如今,哪怕皇后娘娘被皇上冷落良久,宫里头也没有人敢小瞧了中宫,一切都是因为长寿公主的存在。 国师的预言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长寿公主果然是个能够给身边人带来福气的福星。才刚出生的时候,长寿公主就为皇上挡了一次灾,因此而得到了皇上的极尽宠爱与怜惜;因着这份圣眷,长寿公主的生母和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跟着受益。 只可惜,这位公主,大约是把福气全都分给了旁人,自身的福气实在是差了点儿。 自打出生以来,这位公主一直都病恹恹的,吃的药比饭还多,这一次,因着皇贵妃的疏忽,长寿公主在皇贵妃的宫中落水,命悬一线,太医轮流守了几夜,才终于捡回一条命。 想到此处,守门的太监就摇了摇头。 长寿公主无论是容貌、地位,还是灵气、圣眷,都是一样不差的。可惜,人的一生大约终归要有些缺憾,无法做到十全十美。长寿公主虽有了其他人不能望其项背的一切,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了。 “父皇!” 一见到龙椅上器宇轩昂的昭德帝,宝络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想像平时一样朝昭德帝扑过去,却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好在一旁的碧尧忠心耿耿,自打一开始就关注着自家主子的状况,一有不对,就赶忙上前接住了宝络,宝络这才没有受伤。 “怎么这样不小心?” 昭德帝上前,从碧尧怀中接过女儿软软的身子,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上满是冷汗,不由蹙了眉:“可是哪里不舒服?宣太医!” “不用了,父皇,我没事的。这些天,我每天都有乖乖喝药,已经好啦。只是,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宝络孺慕地看着昭德帝,小小的手攥着昭德帝的袖子,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昭德帝看着这样的女儿,心中一片柔软,当他的视线落在女儿苍白的面容上时,又化作了满满的心疼。他从身上取下一块丝帕,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无奈而又宠溺地道:“既然病才刚有气色,不在房间里头好好养着,到处乱跑什么?也不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放你出来。” 提到皇后时,昭德帝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满。显然,他怀疑皇后没能照顾好宝络。 宝络两只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一只手,摇了摇:“不关母后的事,是我在房间里呆腻了,想出来看看。而且,我想父皇了,所以,来给父皇请安。父皇,你有没有想我呀?” 女孩子幼嫩柔软的声音就像一只小手一样,在昭德帝心中轻轻抓挠着。 在宝络的面前,昭德帝总是难以硬下心肠。 有时候,连昭德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是这样的厌恶皇后,可对皇后给他生的这个女儿,他却是疼到了心坎儿里。 也许一开始,他喜欢宝络,是因为宝络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福气,她为他挡过灾,相当于他的第二条命。可是,宝络这样聪慧可爱,这样乖巧,与宝络相处了这些年后,他早已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宝络了。 兴许,这孩子就是与他投缘吧。 宝络到底身子虚弱,又强撑着赶了一阵子路,与昭德帝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精力不济,在昭德帝怀中睡了过去。 昭德帝动作轻柔地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到自己的塌上,命人好生照顾着,而后宣了贴身太监进来:“皇贵妃可还在抄佛经?” “回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近日一直都在抄诵佛经,为长寿公主祈福呢。” “虽说她这次不是有心的,但宝络会落水,到底是她御下不严之故,且让她继续抄着吧。什么时候宝络身子彻底好了,再让她出来。”昭德帝略一犹豫:“对了,近日皇后病愈,皇贵妃要抄诵佛经,无法打理宫务,便继续由皇后处理六宫事务,德妃和贵妃从旁协助吧。” 这个时候,昭德帝已经不记得,他原本准备对皇贵妃高高抬起,轻轻放过的事儿了。 2.第 2 章 消息传到长春宫,皇贵妃周明岚捻动着佛珠的手指有那么一瞬紧攥成拳,片刻后,她才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对昭德帝派来的人道:“知道了,本宫会好生为长寿公主祈福的。” 说着,看向自己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公公跑一趟也很是辛苦,不要忘了拿些金锞子请公公喝茶。” 前来传话的太监显然也是惯于与长春宫打交道的,从善如流地收下了金锞子,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多谢皇贵妃娘娘。娘娘放心,这宫里头,皇上最看重的还是娘娘。只是,这一次长寿公主病得实在厉害,今儿个去见皇上时,小小一个人,瘦得都快脱了形。皇上心疼公主,这才不免对娘娘多加苛责。过一阵子,待公主身子好了,皇上自然会想起娘娘的好处来。” 皇贵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乾元宫的宫人,走到皇贵妃身边,拧眉道:“娘娘,咱们实在是小看了长寿公主。本来眼见着皇上连凤印都要交到您的手中了,没想到,长寿公主在咱们宫中一落水,就什么都变了。” “多智近妖。”皇贵妃摇了摇头:“本宫也没有想到,长寿小小年纪,就有了这样的心机,更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这样狠得下心。” 她话锋一转:“不过,归根结底,这件事还是坏在哥哥身上。若不是哥哥操之过急,一心想着除掉长寿,也不至于被长寿抓住把柄,将计就计。” 墨竹垂眸道:“少爷也是为您不平。毕竟,若不是因为长寿公主,您如今也不至于诸事不顺……若是没有长寿公主,当年,您早该是皇后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几乎轻不可闻,但站在她身旁的皇贵妃,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皇贵妃冷哼一声:“不过是暂时让许氏在皇后的位置上多坐一阵罢了,该是本宫的,迟早会是本宫的。” 按理说,在有中宫皇后的情况下,是不该册封形同副后的皇贵妃的。 可当年,昭德帝对许皇后很是不满,再加上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屈居于皇后之下,因此,他力排众议,将贵妃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为的,就是在废掉许皇后之后,册立周氏为后。 然而,昭德帝身上突如其来的疾病,以及长寿公主姬宝络的诞生,改变了一切。 原本情况危急的昭德帝在小宝络诞生后,病情突然大为好转;在昭德帝逐渐病愈的同时,身子骨本来还算健壮的小宝络开始变得体弱多病。 国师为昭德帝算了一卦,说是小宝络替昭德帝承了灾。 小宝络几乎可以算是昭德帝的第二条命。既如此,昭德帝又怎么可能对这个女儿不宠爱,不怜惜? 尽管小宝络小小年纪便是一副早夭之相,昭德帝却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活下来,健健康康的长大,因此,小宝络还没满周岁时,昭德帝就为她赐下了“长寿”二字作为封号,并将大夏朝的龙兴之地给了小宝络作为封地,为的就是让小宝络得到先祖的庇护。 因着小宝络身子弱,她的一应吃穿用度,金贵程度不让昭德帝。但凡她少动两筷子,都能让负责膳食的人忧愁不已。 为了让小宝络好好长大,许皇后自然不宜轻动。 是以,周皇贵妃这些年,也只能在皇贵妃的位置上呆着。 若要问宫里头有谁最恨宝络,必属皇贵妃无疑。 只是,这些年,皇贵妃却没打算对宝络动手,一是因为昭德帝对宝络的保护十分周密,她难以在不惊动昭德帝的情况下除掉宝络,二是因为没必要。 宝络体弱多病,活不了多久的。她何必为了一个注定要早夭的病秧子,破坏昭德帝与她之间的感情? 可惜,这一点,皇贵妃看得明白,她的兄长却看不明白。 皇贵妃寻思着,等她母亲进宫的时候,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告诉她母亲,让她父亲和母亲约束住她的哥哥。皇上对他们已经起疑了,如今对于他们来说,一动不如一静。 …… 宝络前往乾元宫时,是一路走着过来的。回去时,昭德帝特意命人备了软轿送她。 小小的人,窝在轿子里,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疲惫和虚弱之色。 一旁的碧尧看着十分心疼:“公主,要不要命人歇一歇再走?您离开乾元宫的时候,皇上特意命人为您备了一碗燕窝粥,要不,奴婢去为您端来,您用一些,再继续上路吧。” 宝络看着碧尧,一双澄澈的眸子中满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平静,她摇摇头,用尚且稚嫩的嗓音说:“不必,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一时半会儿,还垮不了。快些回宫吧,母后还在等我呢。” “几日不见,公主殿下逞能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一只肉嘟嘟的手,搭在了轿帘上,将轿帘掀开,随即,探进了一张带着些傲气的稚嫩脸蛋。 来人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儿,白嫩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看着比宝络年长两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工工整整地梳在脑袋上方,扎成包包头,一眼看去,便知这是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玉上垂下的流苏是明黄色的——正是昭德帝亲自赐下的。 “安国公世子,请把帘子放下,我家公主现如今吹不得风。”一心担忧着自家主子安危的碧尧也顾不得给来人行礼了,急声道。 小男孩儿,也就是安国公世子蓝承宇瞥了宝络一眼:“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你还替她在乎什么?” 话虽这样说,蓝承宇到底还是放下了轿帘。 “苦肉计使得还开心吗,长寿公主?” 宝络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你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蓝承宇。既然看不惯我,离我远些就是了,没人逼着你凑过来,你这叫自讨没趣儿。” 因为蓝承宇打小儿就被恩准进上书房,与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宝络与蓝承宇也算是熟人了。只是,他们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大好。 蓝承宇看到了宝络与往常表现出来的乖巧可爱不同的一面,觉得宝络十分虚伪,而宝络呢,也同样不喜欢蓝承宇,觉得他太浅薄、太狂傲了。这样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懂什么呢?跟她相比,他才更像个公主吧! 别看昭德帝一副要把她宠上天的架势,实际上,在这宫里头,宝络如履薄冰。反倒是蓝承宇,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本人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深受昭德帝看重,即便是在宫里头,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他自然可以活得没心没肺。 宝络平息了一下心中因蓝承宇的出现而升腾起的种种情绪。 她与他,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就在宝络决定无视蓝承宇,命轿夫直接将轿子抬开的时候,忽的听到帘外传来了一阵犹豫的声音:“喂,你……一直都是这样吗?一直都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只有与他最近的宝络和碧尧才能听到:“你知道,这次为了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你的命,太医们费了多少心思,想了多少办法么?才刚刚死里逃生,你就敢冒着风去见皇上,只为了在皇上面前使一出苦肉计,好加重皇上对皇贵妃的责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值得吗?” 宝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委实没有想到,第一个看穿她心中真正想法的,居然会是蓝承宇。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对蓝承宇增加一星半点儿的好感。 “我既然这样做了,自然觉得值得。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你是不会明白的。” “……是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吗?” 宝络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以前,我一直觉得你表里不一,小小年纪,便有那么多的心眼,可现在看来……” 接下来的话,蓝承宇没有说,宝络也没有问,但宝络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轿夫抬着轿子继续前行,蓝承宇则朝着乾元宫而去。 在短暂的相聚后,两人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过了好一阵,宝络才问碧尧:“方才蓝承宇说‘几日不见’,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落水,是在十天前。” “公主,在您昏迷期间,蓝公子曾经来探望过您。蓝公子虽有些傲气,但不是个坏人。他应该也是在关心您。” “是吗?”宝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咱们快些回宫吧,母后应该等急了。” 3.第 3 章 宝络强撑着回到宫中,身上果然又有些不舒坦,当晚便发了热,一张小脸烧得跟虾子似的。 许皇后亲手一勺勺喂着宝络将药吃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禁不住垂泪道:“我的儿啊,你这是要母后的命啊。明知道皇贵妃不安好心,你凑过去做什么?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母后怎么活!” “母后,别难过了,我已经好多了。”宝络冲着许皇后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只是,她的笑容很是虚弱,看着让人格外心疼:“你看,这次父皇也惩罚了皇贵妃了,以后她肯定不敢再轻易对我下手。” 宝络不准备将自己早就看穿长春宫的陷阱,将计就计的事儿告诉许皇后。 若让她知道这些,少不得又要伤心自责了。 许皇后是个性子简单、心思良善的人,是一个好人,可惜,她不适合这个皇宫。既然如此,由她和太子哥哥来保护许皇后就好。 虽然这次遭了大罪,险些连命都丢了,宝络却不后悔。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不知要过多久,才能从皇贵妃的手中把治理六宫之权夺回来了。 况且,皇贵妃一脉存了害她的心思,难道她这次躲过去了,下次他们就不会继续对她出手了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借着这次的机会给皇贵妃一脉敲个警钟:下回再对她动手之前,得好生掂量掂量。 可惜,许皇后并不明白宝络心中所想,宝络的那些话,明显也没能安慰到她。她忧心忡忡地拉着宝络的手道:“你答应母后,日后,你再不许靠近皇贵妃的宫殿了。” “母后……”宝络无奈地看着许皇后,眼看着许皇后又要落泪,她只得投降:“好吧,我答应您,除非有您和哥哥陪着我,否则,我不会主动靠近皇贵妃的宫殿。” “都是母后没用,带累了你们。”许皇后擦干脸上的眼泪:“这次,宝络拼上性命,才为母后夺回执掌六宫之权,母后怎么也得把这权力接稳了,才算对得起你。” 宝络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的事,竟能激起许皇后的斗志,倒是意外之喜了。 “母后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不过,这事儿急不来。母后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多跟哥哥商量商量。” 许皇后重重点了点头。 她也许软弱,很多时候,都有种得过且过的心态。但是,都说为母则强,这句话,显然也适用于许皇后。 这一次,许皇后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再不振作起来,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失去一切。 许皇后从未如此刻般清晰的知道,除了夺权外,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哥哥?”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许皇后的思绪拉了回来。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身着杏黄色袍服,双手抱肩,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他的一侧俊脸被阳光照耀着,另一侧则陷入阴影之中,明明昧昧,让人看不真切。 这个时候,宝络觉得,太子的身上沉淀了很多晦涩难懂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见许皇后和宝络发现了自己,太子抬起了眸子。那双漆黑的瞳眸中,此刻满是压抑的愤怒,仿佛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水面,平静而危险。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用你的性命去换!”太子牢牢地盯着宝络。 那一瞬间,宝络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你在……说什么呀?哥哥?” “没什么,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床上静养吧,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胡来。” 宝络不会明白太子的感受。 身为太子的他,无法庇护母亲和妹妹,反而要让年幼的妹妹冲在他身前,用娇弱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是多么的憋屈。 当然,这些没必要告诉宝络。宝络已经承受了太多远远超出她年龄的重担了,没道理还要让她为他担心。 皇贵妃周氏,胆敢伤害他最在乎的亲人,他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 宝络的身子细细将养了半月,才渐渐好转。在许皇后和太子的双重盯梢之下,她每天都苦哈哈地喝着药,一点儿没有偷懒的余地。 许皇后纯粹是关心宝络的身子,太子的关切中则带了几分惩罚的意味,仿佛是在气恼宝络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太子连着几天都没给宝络好脸色看,喂完药也不给蜜饯甜个嘴儿。宝络不知可怜巴巴地在太子面前说了多久好话,太子才终于缓下神色。 宝络落水的时候,桃花才刚要盛开,等到她病愈,桃花已经凋零过半。 “我这身子真是不中用。”她如此感慨道。 “公主,您别这样说。连国师都说您是有福之人呢,日后定会好起来的。”碧尧劝道。 “上书房的课程学到哪里了?我已经耽搁了这些时日,如今既已痊愈,自当尽早去上课,不可再耽搁下去。” 昭德帝对于公主皇子们的课业是很看重的,因此,宝络在课业方便从不松懈。 学着学着,她倒也觉出些乐趣来,并不再是为了讨好昭德帝而学。 她身子弱,一年时间里,有半年要在宫里头养病,好在她天资聪颖,哪怕只上半年的课,也比许多公主皇子强上不少。 如此一来,昭德帝自然对她倍加怜爱,可同时,也引来了许多公主皇子的不满。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竟是长寿。长寿啊,你许久没来,桌椅空着也是浪费,我便借来使了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五公主姬清涵在宝络的椅子上嚣张地晃了晃腿,道。 五公主是皇贵妃所出,因着皇贵妃与许皇后之间紧张的关系,五公主与宝络也是自打懂事起边一直不对付。 “当然没关系,五皇姐想用,就拿去用吧。回头我让父皇给我再送一套新的桌椅来。”宝络天真而懵懂地看着五公主:“我有一个问题不懂,想要请教五皇姐。父皇曾经教过我们,不问自取是为偷。虽然我的桌椅给五皇姐用,我觉得没有关系,不过五皇姐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父皇知道了,怕是会不开心的。” 五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宝络竟能顶着张天真无邪的脸,说出这么噎人的话,愣了愣,怒道:“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要跟父皇告状不成?” “我没有要跟父皇告状啊,可是,我们是不能欺瞒父皇的,不然,不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吗?”宝络眨了眨眼睛,继续天真地道。 “你行!动不动就拿出父皇来压我!” 五公主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邪门了,明明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她每次跟这小丫头斗嘴,就没斗赢过呢? “五皇姐怎么一副我欺负了她的样子?”宝络左右看了看,迷茫地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蓝承宇憋着笑看她在那儿演戏,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丫头顺眼了不少。 以前,他明明很不喜欢这丫头的表里不一的,然而现在,他竟觉得,这丫头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欺负人的时候……嗯,有些可爱。 愉快欢乐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宝络才刚坐下,就踢倒了隐藏在脚边的一桶水,湿了鞋袜。 她发出一阵惊呼,小小的身子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却发现椅子也是湿的,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知道上面究竟放了什么。 宝络对气味颇为敏感,小脸微白,从椅子上爬起来便开始干呕。 4.第 4 章 坐在一旁的蓝承宇眼见着宝络小小的身子往前倾,下意识地上前接住了她。 看着女孩儿那样难受,蜷缩着身子,一副虚弱的样子,他竟觉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了起来。 蓝承宇叹了口气,一边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宝络的背脊,一边略显冷淡地吩咐底下的人:“还愣住做什么?赶紧将这椅子撤下去!” 姬清涵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蓝承宇略带威严的一眼给镇住了:“凡事适可而止。七公主身子不好,若是真被吓出个好歹来,只怕五公主也逃脱不了责罚。” 姬清涵咬了咬嘴唇,最终把头一扬,轻哼了一声:“我又没怎么样,只是吓吓她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是个胆小鬼!” 事实上,姬清涵心里还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最近因着宝络的落水,姬清涵的母妃受了责罚,连执掌六宫的大权都交了出去,如今都还在吃斋念佛,为宝络祈福。长春宫上上下下,氛围都如此紧张。姬清涵自然看宝络百般不顺眼。这样的恶作剧,也仅仅只能让她出一口气,还远远不到能够令她满足的地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蓝承宇的面前,姬清涵总是显得底气不足。 明明她才是皇家公主,并且是受宠程度仅次于姬宝络的公主,居然会怵一个外臣之子,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姬清涵以前不是没仗着自己受宠,与蓝承宇别苗头。可惜,在昭德帝面前,她就没一次能搞赢蓝承宇的。几乎每一次,只要她与蓝承宇发生争执,都会招来昭德帝的责备,说她不懂事,蓝承宇却什么事也没有。 姬清涵虽然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但蓝承宇也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备受昭德帝的看重。尤其,他在昭德帝面前的形象一贯是早慧沉稳的。昭德帝深信,若是姬清涵不找事,蓝承宇也不会主动找她麻烦。在这种“偏见”之下,姬清涵便是想要找蓝承宇的麻烦,也得好好想想了。 “本宫记得你不喜欢长寿,这么护着她做什么?”想了想,姬清涵还是决定劝蓝承宇不要管这桩闲事。她只要出了这口气就好了,又不会真的把宝络怎么样。 蓝承宇的目光在宝络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她是公主,我自然不能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 “本宫可也是公主,你也没少违逆本宫的意愿!” “那么,五公主可还记得,夫子前日才刚教过孝悌?五公主还当着皇上的面答了,要对上孝顺,对下友悌,才算做到了孝悌二字?当时,皇上夸奖五公主小小年纪便是纯善之人,如今,五公主一转眼却欺负起自己的妹妹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指不定有多失望。” 一听到昭德帝的名号,五公主便立刻警觉了起来:“你别告诉父皇!” 若是昭德帝知道她对宝络这么恶作剧,定然又会找她母妃和她的麻烦了。 “要我不告诉皇上,也可以。五公主得答应我,日后在任何场合下,都不许再主动找七公主的麻烦,她身子弱,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若是五公主答应了,这次这件事就这么作罢,可若是让我知道您日后食言而肥了,我就会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诉皇上。” “那就这么说定了。”五公主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先稳住蓝承宇再说。 反正,就算她以后真的食言了,他也不一定会看得到。 这样想着的五公主,完全忘记了宝络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她可没从宝络手里讨到几次好。 夫子站在门口,将这一幕尽纳眼底。 对于蓝承宇处理问题的方式,他是颇为赞成的,可是,当他的目光转移到五公主身上时,就变成了满满无奈和头疼。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五公主根本就没有认真反省过自己的问题呢?日后,这样的事,怕是还会发生。 当这样一位骄纵的公主想要做什么时,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管束得住她。 可怜长寿公主,小小年纪,又生得这样纤弱,偏偏还要忍受来自长姐的刁难。 夫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昭德帝。这种事,由昭德帝来出面,是最为合适的。作为一名夫子,他不能总是眼睁睁地看着乖学生受到顽劣的学生欺负。 长寿公主身子虽弱,但她身上的灵性,确实是夫子绝大多数学生都比不上的,夫子也不希望长寿公主有朝一日会因为五公主的欺负而放弃学业,这会让他十分遗憾。 “先生,长寿公主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去换身衣服,透透气,再进来上课。太后娘娘才刚赏了我妹妹一身新衣裳,我妹妹与长寿公主年纪相仿,正好可以让公主换上那身衣服。” 夫子撸着胡须道:“如此倒也算是妥当。难为你小小年纪,做事便这样周全。去吧,好好照顾公主,待公主好了,再带着她回来听课也不迟。” 得到夫子的首肯后,蓝承宇便扶着宝络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教室。 在开阔的空间中,宝络胸口涌上的那股恶心感淡去了不少。她望着眼前的花圃,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龄阶段的老沉:“答应五皇姐不追究的,是你,而不是我。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欺负了我之后,全身而退的。” “但皇贵妃娘娘才刚受了惩罚,你要是再让她的女儿也受到皇上的责罚,只会让你和皇后娘娘显得咄咄逼人。说不准,反倒会引起皇上对皇贵妃和五公主的怜惜。”蓝承宇摇了摇头:“过犹不及。这一手,留到下一次再用,也是一样的。” “况且,你被五公主欺负时,周围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皇上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的。这一次,你忍了,皇上看在眼里,下一次,哪怕做得过分些,他也能够理解你。”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帮我出谋划策?”宝络抿了抿唇:“我记得,你以前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天天都在算计,怎么现在,你也开始算计起来了?我始终弄不懂,为什么你要帮我。”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带着些迷茫和疑惑。 蓝承宇忽然别开眼:“也许是因为,我发现,你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讨厌吧。” “可我还是觉得你很讨厌……”宝络毫不给面子地道。 “……” 5.第 5 章 宝络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蓝承宇习惯了在课堂中扮演她的保护者。在那之后,五公主姬清涵又挑衅了宝络几次,都被蓝承宇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上书房中还有一些人看宝络不顺眼,但又不敢像五公主一样明着使绊子,便偷偷摸摸地搞一些小动作。可惜,在蓝承宇的阻挠之下,那些人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与蓝承宇交好的一位朋友奇怪地问他:“承宇,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娇气包了吗?我看你最近,待长寿公主比你妹妹还上心,你妹妹都吃醋了。” 蓝承宇将目光投向宫墙的方向,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乖巧的、狡猾的、倔强的、脆弱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关注起宝络来,为什么,他会突然那么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明明在过去,宝络遇到的这些事从来没有少过,明明,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为她出头。 “也许是因为,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但是,他的眼中,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去给昭德帝请安时,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竖起浑身的毛,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实际上,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蓝承宇讨厌宝络,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每次上课,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宝络肚子饿了,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是的,没有人…… 乾元宫中,袅袅烟雾从炉鼎中升起,坐在上方的昭德帝神色难辨:“这么说,涵儿又去找宝络麻烦了?” “不错,五公主欺负七公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七公主没有与五公主计较,这一次,五公主为了陷害七公主,竟逼着六公主帮忙撒谎。老臣以为,此等行为万不可助长,否则,五公主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涵儿真是被皇贵妃给惯坏了!”对于五公主总是欺负宝络这一点,昭德帝很是不满。 五公主不喜欢宝络,他可以理解,小孩子会本能的排斥跟自己争夺宠爱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昭德帝能够无限制的纵容五公主欺负宝络。 上次五公主捉弄宝络,就已经让昭德帝很有意见了。只是,他想着自己才刚责罚了皇贵妃,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感情深厚,怕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五公主计较。 谁知,五公主竟还折腾个没完了!这次,定要好生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把宝络带到朕的身边来吧,朕的宝络这一次一定吓坏了,她向来乖巧,便是被涵儿欺负了,也不知道来跟朕告个状。” 想了想,昭德帝补充道:“记得用软轿把那孩子接过来,那孩子若是不肯坐软轿,就说是朕的命令。她身子弱,偏偏在这方面犟得很。” “那是长寿公主懂事,不愿坏了规矩。” “是啊,那孩子向来懂事……”想想长寿公主,再想想五公主,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 一样是他宠着长大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平时,他总觉得五公主年纪还小,便是骄纵些也无妨,但比五公主还小的宝络已经这样懂事了。 原本还可以说娇憨可爱的五公主,被宝络一衬,便显得刁蛮任性了。 昭德帝虽没有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在提起宝络时,他的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夫子见了,心中大定:“皇上与长寿公主好生说会儿话吧,老臣先告退了。” 昭德帝颔首道:“此事多亏太傅了,否则,朕怕是还被蒙在鼓里。日后,若是有哪个皇子皇女不成体统,太傅只管如今日一般,放开手管教。” 6.第 6 章 一台明黄色的小轿接了宝络前往乾元宫,上书房的皇子皇女们羡慕地看着那轿子渐渐远去,面上满是羡慕之色:“七皇妹可真是受宠啊,父皇派人来接她,竟是处处为她考虑得细致周到,唯恐她有一丝不舒服。” 有一些不得宠的皇子皇女,平日里除了请安外,连见上昭德帝一面都困难,更别说得到昭德帝如此关怀了。 “说起来,咱们姐妹之中,除了七皇妹之外,也就是五皇妹最得宠了。七皇妹如此,五皇妹想来也是不差的。”三公主姬茗墨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向五公主:“不知五皇妹可否与咱们说说父皇平日里是如何待你的,好让咱们这些平日里显少能得父皇眷顾的姐妹们开开眼界。” 三公主是丽妃所出,在皇贵妃入宫前,丽妃也是颇为得宠的妃子,新老宠妃之间,自然不会相处得有多愉快。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又不是正宫皇后,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三公主开口,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此时,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让宝络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在掉下去之前,她拼命拽住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带子,并扭过头去,想要看到对方的脸。 对方显然对她的行为颇为恼怒,将她纤细的手腕狠狠一扭。宝络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她素来身子娇贵,周围人伺候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何尝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然后,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宝络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高高的台阶让她头晕目眩。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完了吧。 不知道母后和皇兄得知她的死讯该是何等难过。没有了她,日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宝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 她的身体跟个破木桶似的,无论灌进去多少水,都会有大半漏出来;无论吃进去多少药,大半都是在做无用功。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活着,在明知道吃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她身体状况的情况下,还把苦苦的药当成饭吃,只是为了多活一阵子,只是为了多保护母后和皇兄一阵子。 可是,她的能力终究有限。就算她出身再怎么高贵,再怎么受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她终究是撑不到太子哥哥登基的时候了…… 短短的时间内,宝络的脑海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蓝承宇的脸……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焦急。 她大概真的是糊涂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家伙呢? 在这时候,她发现,那家伙除了有点自以为是之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宝络彻底失去了知觉。 陷入昏迷的她并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蓝承宇,并不是她的幻觉。 “蓝世子!公主!快来人啊——” 7.第 7 章 浓重的药味弥漫着整个凤仪宫,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每个人都面色沉重。就连凤仪宫中的太监宫女们,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生怕会打扰到情绪不佳的主子。 太子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风风火火地行来,狭长的凤目中隐隐带着杀气,似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拦住一名路过的太医,问道。 那名太医愁眉苦脸地道:“公主的情况,怕是有些不好。公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纵使蓝世子和他的书童为公主挡了一下,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公主本来身子就弱,身上带着伤,又受了惊吓。如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怕是……” “孤知道,素日里,你们为贵人诊治时,三分的病会说成七分。孤不听这些,孤只看最后的结果!你务必将妹妹给孤救回来,否则,哪怕孤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说完,太子不再理会太医,径直入了门。 寝殿中,太子看到他的妹妹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小脸惨白,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地垂下,像濒死的蝴蝶一般。宝络的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她还活着。 许皇后正坐在宝络的床前,小声地抽泣着,热泪顺着绣了繁复纹路的袍服滴了下来。她甚至不敢大声地哭泣,唯恐会让床上的人受到惊吓。 “母后。” 太子才一出声,许皇后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道:“那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宝络!我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她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要不然,要不然我把统领六宫之权还给她们,行不行!只要她们不再对你们动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是在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压低声音。 太子任由许皇后宣泄着心中的情绪,这个面容还有些许青涩的少年仿佛已经能够用他还有些稚嫩的肩膀担负起母亲和妹妹的期盼,并为她们遮风挡雨了。 “退让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母后,从你坐上皇后这个位置之时起,除了争,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对于我而言,不能继位的嫡子,只有死路一条!对于妹妹而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母后是正宫皇后,统领六宫之权,本就是属于母后的权力。是皇贵妃狼子野心,攫取了属于母后的权柄,如今,此项权力既已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母后正该好好让她们明白,谁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可是,可是你妹妹……”许皇后一心认为,若是没有六宫权柄之事,也许这次宝络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 “母后还不明白吗,无论咱们手中有没有权力,只要咱们还占着正统的位置,都会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有将权力牢牢地握在手中,咱们才有自救的可能!倘若母后对这后宫有足够的辖制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根本就没法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妹妹!” 太子震耳发聩的一番话,显然让许皇后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许皇后愣愣地看着太子,半响后,才道:“你……说得不错。这统领六宫之权,母后不能再让给她们。非但如此,母后还要一点一点的,将皇贵妃她们埋在宫里的羽翼给剪除,让她们再也害不到咱们。” “母后知道,是母后没本事,这才累得你和你妹妹小小年纪,便要百般筹谋。一想到你妹妹被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来,母后真是……” 若不是碧尧被支开后觉得不对,向路过的蓝承宇求助。蓝承宇和其书童赶到的时候,恰好接住了宝络,只怕宝络当场就没命了。 “妹妹会醒的。妹妹当时没死,说明妹妹命不该绝。”太子用一种笃定的口吻说:“儿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当年妹妹为父皇承了灾,险些熬不过去,国师一剂汤药下去便救回了妹妹的命。有国师在,妹妹定会安然无恙的。” 提到国师,许皇后眼中冒出了亮光,可旋即,那光芒又暗了下来:“国师在蜀中,已隐居久矣。便是寻到了他,也不知何时才能把他带回京城。” “儿臣相信事在人为。” “也罢,为了宝络,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得知宝络恢复有望,许皇后也有了关心别的事的心情:“对了,那谋害宝络的人,可找到了?” “得知宝络被人从台阶上推下后,父皇十分震怒,当即便将乾元宫中当值的人全部找了出来,一个个的搜。妹妹摔下来时,手上握着一截太监的腰带,恰好与三名太监对上了。”太子眼中闪过一阵寒意:“说是在御花园中不慎被树枝勾到,将腰带划破了些许……可时间这么巧,谁信呢!” “必是那凶手将旁的人也拉下了水,试图混淆视听!”许皇后亦道。 “方才,儿臣已派人去调查过那三名太监,儿臣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三名太监,一名是太后的人,一名是皇贵妃的人,一名是庄贵妃的人……怕是父皇也没想到,他身边竟被安插了这么多人吧?妹妹受伤的地方,可是离乾元宫不远。这一次,哪怕不为了妹妹,父皇也必须将那幕后之人给揪出来了,否则,日后颜面何存!” 太子眸中闪过一丝讽刺的光芒。 能够将钉子埋得这样深,也难为这些女人了。若不是万不得已,想来,那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会轻易动用这颗钉子。毕竟,想要培养这样一颗钉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在经历了宝络之事后,乾元宫上上下下必然要遭到一番清洗。昭德帝可不敢再留那些有二心的人在身边。 皇贵妃和庄贵妃安插人手在昭德帝身边,绝对犯了昭德帝的大忌,日子恐怕要难过一段时间了。至于太后,只是昭德帝的嫡母而非生母,昭德帝对太后向来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嫡母往庶子身边儿安插人……无论如何,总是会让人不得不多想的。 “母后放心,那人既做了这事儿,总会露出马脚的。儿臣必不会放过他!” 当许皇后和太子谈论此事时,安国公府中,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也在谈论此事。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长寿公主那样小一个人,那人竟也下得了如此狠手。承宇和他的书童被送回来时,那书童骨头都断了几根,咱们承宇虽说好一些,如今也还起不来床呢。若是长寿公主直接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安国公府家风清正,压根儿不兴纳妾那一套。祖宗觉得大家族多是因内闱之争而没落,遂规定,族中子弟,年过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有此规定在,安国公府的子嗣自然多是嫡妻所出。这一代安国公平日里一年中有半年是在边关度过的,无心女色,因此,安国公府的后宅相当干净。 安国公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为了争夺利益斗得你死我活的乱象了。 前一次,长寿公主落水,还勉强能说是意外,是下人疏忽。这一次,连块遮羞布都找不到。 “皇家向来是非多。皇上宠妾灭妻,更是埋下了祸家之源。日后,这样的事,怕是仍少不了。”安国公一针见血地道。 “哎,也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皇后娘娘虽是摄政王为皇上挑选的,可半点没有对不住皇上的地方啊。因着皇上,皇后娘娘母族被摄政王忌惮,不得不辞官归隐。看在皇后娘娘的母族为皇上亲-政也曾出过力的份上,皇上就是对皇后娘娘再不满,也不该处处抬举皇贵妃,给皇后娘娘没脸。”作为正妻,安国公夫人自然是站在许皇后那一边的。 “皇上在朝政上还算英明,只是于女色上,终究差了些,只能说人无完人。”女人与男人看待问题的角度终究不同。安国公夫人会为许皇后鸣不平,安国公却不会。 “对了,夫人,这次承宇因长寿公主而受伤,你就不生气?”安国公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长寿公主的气吗?公主小小年纪被人算计谋害,已经够可怜的了,我哪里会生她的气?这件事儿,怎么也怪不到公主的头上。要生,我也是生背后那烂了心肝儿的人的气。” “那就好,方才许皇后和太子殿下送了些礼物过来,感谢咱们承宇救了长寿公主。既然你不生气,我可就让人抬进来了啊。” “随便你。对了,那个幕后黑手抓到没有?伤了我儿子,别想就这么算了!” “宫里头如今正审着呢,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皇上在后宫之中耳根子有些软,就怕有些人会蒙混过关。”安国公夫人忧心忡忡。 “若事有不对,东宫之人不会保持沉默的。别看太子如今年纪不大,能耐却不小。”安国公笃定地道。 8.第 8 章 “老爷,夫人,少爷醒了。”前来禀报此事的下人脚步轻快,语气中满是喜悦。 安国公和国夫人闻言,自是喜出望外。虽然太医早说过蓝承宇没有性命之忧,至多一两日就会醒来,但他们还是无法不担心。蓝承宇打小儿身子骨便健壮,鲜少生病,更别说是受这么重的伤了,他们实在很难适应自家儿子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夫妻俩只此一子,对蓝承宇的重视程度,自不消多说。才刚收到消息,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蓝承宇的房间。 蓝承宇才刚悠悠转醒,正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因着失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但总体情况比宝络要好得多。 “承宇,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一想到那一幕,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宝络……长寿公主,她……怎么样了?”蓝承宇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安国公夫人没料到蓝承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宝络的情况,怔了怔。不过,想到自家儿子就是为了救宝络,才受的伤,安国公夫人也就渐渐释然了。 “不好,很不好。长寿公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太医说,她的身子正一日日的虚弱,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让她醒来,怕是……”她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丝叹息。 蓝承宇闻言,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安国公夫人连忙安抚自己的儿子:“听说,太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若是能将国师请来,长寿公主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国师他,不在京城里么?”纵使蓝承宇再怎么早慧,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对这些名震京城的大人物的下落了如指掌。 “若是他在京城里,只怕一早便被皇上请去为公主诊治了吧?”蓝承宇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很不好糊弄。这种苍白的安慰,是唬不住他的。 安国公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才道:“承宇很关心长寿公主?” “嗯,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不想让她死。” 蓝承宇的脑海中,闪过了事情发生时的画面。 小小的女孩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高处坠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和惶惑。既有对死亡的畏惧,又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在那一刻,蓝承宇真的很庆幸,碧尧及时找到了他,他听了碧尧透露的信息之后,及时赶到了宝络所在地的附近,又恰到好处的在宝络被人推下来之前,站在了能够接住她的地方。 一环一环,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其危险性——只要有哪一环出了差错,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姬宝络这个人了。 “长寿公主的确让人心疼。罢了,既然承宇这样关心她,咱们家也派些人去找国师吧。国师虽说归隐了,但这些年来一直与皇上有书信往来,行踪也还算固定。在这一点上,咱们倒能给太子提供一些线索。” 蓝家即便再怎么低调,也是皇帝的母族,自会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信息。 蓝承宇闻言,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他只是执拗地拉着安国公夫人的手:“救救她……” “知道了,阿娘会尽力的。你为了救长寿公主,受了这样重的伤,好歹不能让你这些苦头白吃了。”除了家人之外,蓝承宇鲜少这样关心一个人。蓝承宇对长寿公主的执着,让安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蓝承宇对宫里头的那帮公主可是一个也没有好感的,说她们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长寿公主尤甚。 但安国公夫人对此倒是颇为理解。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哪里能活得下去呢?这一次,长寿公主的遭遇,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承宇对长寿公主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看来,是真正开始成长了,安国公夫人想。 蓝承宇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保证,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本就虚弱,自然需要更多的调养。 “先别睡!还有事情要问你!承宇,你可还记得,长寿公主是怎么摔下来的?你看到推她下来的那个人了吗?”安国公在关心自己儿子之余,显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现在,皇上正为此事而大发雷霆呢,若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快说出来吧,省得那害了公主之人逍遥法外。那人行事如此恨毒,若是不将那人揪出来,后患无穷。” 对于儿子的早慧,安国公显然了然于胸。因此,在说话时,他并没有用那种诱哄小孩的语气,反而有种在与自己的儿子平等交流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长寿公主。”蓝承宇伸出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台阶很高很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安国公夫人赶忙制止道:“皇上如今已经在审理此案了,不管是谁动的手,最后定会被人抓出来的。” “皇贵妃……会不会是她?”蓝承宇想起了宝络为了对付皇贵妃一脉,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宝络坏了皇贵妃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天然的立场敌对,蓝承宇会怀疑到皇贵妃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好说。不过,当所有人都怀疑此事与皇贵妃有关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存在问题了。”安国公趁机教导蓝承宇:“永远不要在找到关键证据之前妄下断论。” 与此同时,在后宫之中,受到昭德帝怀疑的皇贵妃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因着前段时间,长寿公主在臣妾宫中落水,宫里不知多少人怀疑臣妾看不惯长寿公主得宠,对长寿公主下黑手。臣妾纵使真的想害长寿公主,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下手。” 昭德帝若有所思,显然,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说不准呢,兴许,皇贵妃娘娘也知道,正常人都以为,您不会在这个时间对长寿公主动手,您就偏要反其道行之呢。这只是您为自己打的一个掩护。”庄贵妃道。 “贵妃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轻易开口得好。”皇贵妃道。 自打庄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不怎么对付。庄贵妃仗着家世比她好,总想与她别苗头。 从前她宠冠六宫,一家独大时,庄贵妃在她面前至少还会维持面儿上的恭敬。如今,执掌六宫之权重归于许皇后处,庄贵妃与冯德妃又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庄贵妃的气焰便也越发嚣张,甚至敢跟她叫板。 思及此处,皇贵妃看向庄贵妃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寒意。 “如果说贵妃没有真凭实据,皇贵妃的话,也只是皇贵妃的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令人惊讶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许皇后竟开口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过这种事居然会发生。 许皇后性子软弱,又不得圣意,存在感向来极低。昭德帝与后妃讨论事情时,能不开口,她绝不会开口。 这一次,许皇后却一番前态的强硬了起来,想来,也是被逼急了。 “正是如此。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听见了?”庄贵妃冷笑一声,看向了皇贵妃。 虽然不知道许皇后短短时间内为何会性子大变,但只要这种变化对庄贵妃有利,庄贵妃是不会在意的。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不敢不听。不过……”皇贵妃为难地看了昭德帝一眼:“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臣妾,怕是有些误会。皇后娘娘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长寿公主也好,都不大喜欢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种误会。” 这是在暗示许皇后对她有偏见,无法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了。 “有没有误会不要紧,最终,一切都要靠证据来说话的。”许皇后面色淡淡,不知听没听懂皇贵妃的弦外之音。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空口无凭,怕是不好证明您的清白啊。”庄贵妃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眼见着一场口舌之争就要升级,冯德妃赶忙出来道:“现在要紧的是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姐姐们莫要着急,让咱们先来理一理这件事。” 她素来是个伶俐人,否则,也不会在家世比庄贵妃明显逊了一筹的情况下,与庄贵妃同居四妃之位。 “因着太后娘娘寿辰将至,皇上特意开了库房,命这三名太监送一些奇珍异宝到太后娘娘处。这三人在经过一棵树时,一只野猫不知打哪儿窜了出来,使得其中一人受了惊吓,步伐不稳,撞倒了另外两人,于是,三人一起刮坏了腰带。” “这三人中,自然是撞倒另外两人的那个人最可疑。那人却说,是另一人绊了他一下,他才会撞到他们身上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觉得,究竟是谁在说谎?” 在审理此案之时,通过太子的人给的提示,昭德帝已经知道撞倒另外两人的那名太监是皇贵妃的人,而被那名太监指控伸出脚绊他的,则是庄贵妃的人。 9.第 9 章 昭德帝怀疑的对象也很明显——若是他没有对皇贵妃起疑,皇贵妃方才也就无需急着在昭德帝面前自辩了。 这件事,不是皇贵妃做的,就是庄贵妃做的。二妃都忙着把自己摘出去,争锋相对自然不可避免。更何况,她们本就看彼此不顺眼,此刻,她们之间的火-药味,想不浓都难。 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皇贵妃和庄贵妃自然都不会认下这件事。 许皇后看了看满头珠翠、打扮得富贵逼人的庄贵妃,又看了看走温婉路线、不动声色间便将人的注意力夺取的皇贵妃,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恨意,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也就知道了,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提议道。 “皇后娘娘,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急于找到凶手,臣妾可以理解,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说审就审,一旦传了出去,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这名太监聪明的略过了太后安插的那人。这事儿,连昭德帝都不好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好提了。 太后是昭德帝的嫡母,除非她犯下了什么重罪,否则,昭德帝不好问罪于她。 皇贵妃和庄贵妃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可以大发雷霆,处置二妃;太后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却只能息事宁人,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毕竟,太后也没做什么。 “皇贵妃!贵妃!哼,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朕还真不知道,朕的爱妃们,一个个的,竟有这等手段,非但敢向宝络伸手,还把手伸到了朕的身上!” “皇上,臣妾知错。”皇贵妃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失控,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既然昭德帝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只能尽可能获取昭德帝的谅解,以减轻自己和女儿的罪行:“臣妾是太过关心皇上,一时糊涂之下,才会做那样的事,请皇上恕罪。” “至于涵儿,她小小年纪,是断然生不出那等害人的心思的。若说她看不惯长寿公主,给长寿公主使些绊子,臣妾是信的;但若说她是故意谋害长寿公主,臣妾万万不信。她抓了那猫儿来,兴许只是想吓吓长寿公主,谁知,竟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皇贵妃眼角余光扫向了庄贵妃,她口中的“有心人”是谁,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庄贵妃目眦欲裂:“分明是你们母女先起了谋害长寿公主的心思,我才顺便顺水推舟的!这种时候,你还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本宫真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还有脸为自己狡辩!本宫的宝络现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若是宝络有个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许皇后忍无可忍地道。 “皇上若是不准备好生惩治这几人,就请赐臣妾与宝络以一死吧!宝络身子弱,哪里经得起这些人反反复复的折腾?平日里,无病时,她尚且要每天喝药,调养着那过于虚弱的身子,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小小年纪遭的那些罪,臣妾这心里,就跟被刀割过似的。”许皇后边说边流泪:“与其让她这样备受折磨地活着,倒不如让她随臣妾一起去了……” “皇后,事情还不至于如此。朕说过,无论伤害宝络的是谁,朕都不会轻饶!” “传朕旨意:贵妃庄氏,行为不端,心狠手辣,谋害皇女,窥伺帝踪,废除妃位,打入冷宫!” “五皇女恃宠而骄,刁蛮成性,屡屡欺压姐妹,绝无孝悌之心,此番谋害亲妹,已违祖宗家法,将五皇女关入皇家寺庙思过,无诏不得外出。在皇家寺庙期间,若无悔改之心,便责令其削发为尼。” “皇贵妃周氏,行为不端,窥伺帝踪,教女不严,禁足一年,在此期间,将皇二子交至德妃处抚养,皇七子交至荣妃处抚养。” 10.第 10 章 “皇上,臣妾不服,臣妾不服啊!这件事的根子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为何臣妾是被罚得最重的那个!”庄贵妃仪容全失,却没能赢得昭德帝分毫怜惜。 昭德帝连看也不看这个失态的女人一眼,只冰冷冷地道:“拖下去。” 跟庄贵妃,不,废妃庄氏相比,皇贵妃的表现要聪明得多。刚才她还在为五公主求情呢,见势不好,她口风便立刻转了。 “长寿公主之事,是涵儿之过,涵儿是该好生受些教训了,父母自当为子女计深远,不可纵容其顽劣行径,涵儿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至于臣妾……臣妾往皇上身边放人,虽是出自关切之意,但到底有违宫规,臣妾甘愿领罚。若不是有皇上及时查出那人的存在,点醒臣妾,臣妾只怕还会一错再错。” 皇贵妃认错的话语十分诚恳,但话头中似乎总是隐藏着些别的意思。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但即便是在以往,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这次呢,简直像是有人将那些资料准备好了,往他的人手里塞一样。 但,这可能吗?宫里头,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太子吗? 一想到太子在朝堂上中庸的表现,昭德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羽翼未丰,应该还没有这个能耐。兴许,这一次,他是多心了。 皇贵妃见昭德帝似乎没有怀疑到太子的身上,稍微有些遗憾。不过,她向来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倒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成事。再者,情况发展到现在,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别看这一次,庄贵妃被废,就连皇贵妃也受到了昭德帝的冷落,但皇后一系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若是不能及时请回国师,只怕长寿公主这一次就要挺不过去了。 只要长寿公主殁了,皇后一系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到时候,能够笑到最后的,多半就不是皇后和太子了。 许皇后看着皇贵妃那张伪善的面孔,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层面皮狠狠地撕下来,但她终究忍住了。 “皇上多次赞皇贵妃深明大义,过去本宫总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服了。”这话,许皇后说得有几分讽刺:“都说女肖其母,若是五公主能得皇贵妃一半的真传,想来日后,皇贵妃就不必再为五公主之事而发愁了。” 若皇贵妃真的深明大义,五公主怎么会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来?连放野猫吓宝络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谁都知道,猫儿最是野性难驯,更何况是野猫?若是它发起疯来,伤了宝络,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将宝络推下台阶之事不是五公主所为,但五公主的用心,也不可谓不险恶了。 “知错是好,本宫只盼着皇贵妃是心里真的知错,而不只是嘴上说说。日后,本宫就看皇贵妃的表现了。” 许皇后毫不客气地说完这番话,便对昭德帝道:“臣妾很担心宝络的情况,如今,便先回去守着宝络了,臣妾告退。” 她与昭德帝,从来都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夫妻,昭德帝还能容许她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也不是她在他跟前做小伏低。既然如此,她索性随性一些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失礼,就是昭德帝也无法与她计较什么。 看着许皇后渐渐远去的背影,皇贵妃犹豫的声音在昭德帝耳畔响起:“……皇后娘娘,与以前相比,似乎变了许多,我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具有威仪的皇后娘娘呢。” “是人都会改变,就像皇贵妃你,从进宫到现在,也改变了许多。”昭德帝凝视着皇贵妃,语气中很有些感慨:“朕原以为,这个皇宫不曾改变过你。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这只是朕的错觉……” 在昭德帝看来,许皇后的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为母则强,她虽性子软弱,但为了孩子,强势一把,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皇贵妃,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皇贵妃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弄巧成拙。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比起与皇后一脉争斗,重新取得昭德帝的宠爱与信任,对于皇贵妃来说,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从长寿公主落水开始,事情就脱离了皇贵妃的掌控。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差错了。 与此同时,在东宫之中,太子正与他的幕僚说着话。 “殿下,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动用咱们的势力查案不说,还直接把那三名探子的信息捅到了皇上跟前。咱们的势力,差点儿就要暴露在皇上跟前了。虽说皇上没有查到咱们头上,只怕也已经有所怀疑了。殿下,您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啊,否则,咱们韬光养晦的策略,就将毁于一旦。” “日后这种话不必再提,妹妹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孤若是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为妹妹发声,孤还算是个人吗?” “殿下,不可感情用事……” 太子摇了摇头:“孤不会为了任何事牺牲母后和妹妹。孤争那把椅子,为的本就是给母后和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若是失去了母后和妹妹,即便坐上了那把椅子,一切对于孤而言,也都没有意义了。” 那名幕僚听闻此言,感慨道:“殿下是重情之人。” 这样的人,未必能够成为最优秀的帝王,但一定是值得追随的主子。 没有人会喜欢跟随一个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君主,在这样的人手下,当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之后,等待着你的,就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此次定要尽全力寻找国师,哪怕会暴露咱们的势力,也在所不惜。妹妹的命对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只要能救回妹妹,其余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那幕僚点了点头。 长寿公主对于东宫的意义,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有长寿公主在,哪怕太子再怎么不得宠,只要不行将踏错,位置始终是稳稳的。因此,这些东宫属臣们对于长寿公主的安危自然十分关心。 “皇上的母族蓝家最近也在派人探查国师的所在,若是咱们的人找到了国师,或许可以假借蓝家的名义……”假借蓝家的名义,就可以不必在昭德帝眼皮子底下暴露东宫的势力了。 太子挥了挥手:“此计可行,不过,眼下还是以找到国师为第一要务……” 太子又与幕僚合计了一通,便去了凤仪宫。 自打宝络受伤以来,太子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去给宝络擦擦额上的汗,捏捏被褥,给她喂些药,或是在她的床前说会儿话。 对这个妹妹,太子是感到心疼又愧疚。 别人家的妹妹,都被家人捧在掌心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唯独他的妹妹,小小年纪便要拖着病体为他谋划,用她稚嫩的身躯来保护着他。 太子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多么的聪慧。即便是在皇室之中,他也不曾见过像她这样聪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能够看明白后宫的那些阴谋诡计。 也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从懂事以来,宝络便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然而,她心思这样重,反而让身子越发羸弱…… 如果可以,太子宁愿她不要这么聪明,只愿她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这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奢侈的梦。 “殿下,您来了。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 听到这话,太子便知乾元宫中的那场审问已经结束了。 “皇儿,多亏有你教母后的那几句话,母妃才镇住了场子,让周氏和庄氏都被定了罪。”许皇后向来性子温和,更不要说当着人的面放什么狠话了。不过,在昭德帝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倒是渐渐找到了感觉,想必再过不久,她自己也能学会那些话。 “可惜,皇上对周氏实在偏爱,明明看出这件事中有周氏的手笔,对她的惩罚仍是那样不轻不重的,真是可恨之极。”对于这次的处理结果,非但庄氏不满意,许皇后也是不满意的,周氏和庄氏两人的判罚相差太多了。 “父皇对周氏素来优容,母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庄氏无子,废了倒也没什么大碍。而周氏呢,非但深得父皇宠爱,且还是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的母妃,即便是为了皇子公主们着想,父皇也不会轻易动周氏的。” 许皇后听了,垂下眸子,静默半响,才道:“庄氏虽无子,背后到底有庄氏一族,庄氏的父亲如今正得用。皇上这样处罚不公,难道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么?” “若是怕,父皇就不会这么做了。庄将军向来谨慎,怕是不会就此事诘问父皇。不过,庄氏一族定会因此事与皇贵妃的娘家周家结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庄氏为我所用……” “那,那……”想到刚刚被打入冷宫的废妃庄氏,许皇后刚想问,要不要派人去关照一下她,可转念一想,庄氏也是参与谋害宝络的人之一,许皇后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子仿佛看穿了许皇后心中所想似的,对她摇了摇头:“母后,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因为任何原因而对庄氏特别关照。不管怎么说,庄氏都是害了妹妹的人,我们与庄氏一族,日后或许可能相互利用,却不可能倾心相交。” 许皇后闻言,松了口气:“如此倒也罢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安国公夫人与安国公世子进宫了,他们想来给两位主子请个安,再探望一下公主殿下。”一旁的下人来禀。 11.第 11 章 在这件事情之前,凤仪宫和东宫与昭德帝母族蓝家的关系只是寻常,平日里相见,虽不至于失礼,也谈不上有多热络。但在安国公世子蓝承宇救了长寿公主之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如今,凤仪宫和东宫之中,可没有哪个下人敢怠慢长寿公主的救命恩人。 许皇后闻言,喃喃道:“安国公世子伤得比宝络还重,如今却已经能下床了么……” 想起宝络,她心中又是满满的苦涩和伤感。 太子则对下人吩咐道:“还不快把安国公夫人与世子请进来!世子救了孤的妹妹,日后,就是凤仪宫和东宫的贵客。你们对待世子和世子的家人,定要像对待母后和孤一样尊敬,明白了吗?” “是,谨遵殿下命令。” 蓝承宇是坐着轮椅被安国公夫人推进宫来的,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气色比起前几日来已经好了很多。他的恢复能力自小就快,这一点,也许是随了他的父亲蓝将军。 “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请安。”安国公夫人盈盈下拜,蓝承宇则无奈地在轮椅上给许皇后和太子行了个拱手礼。他年龄虽小,但一举一动都极有章法,生得又讨喜,且才刚救了宝络的性命,许皇后和太子自然对他极有好感。 “夫人与世子快快免礼。” 许皇后扶起安国公夫人,太子则走到蓝承宇面前,郑重向他还了一礼:“多谢世子救了妹妹。” 这一礼,让安国公夫人与蓝承宇都大惊失色:“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承宇见公主有难,保护公主本是分内之责,岂敢受殿下这一礼?” “于孤而言,妹妹的救命恩人,就是孤的救命恩人。既是孤的救命恩人,自然受得起孤这一拜。”太子认真地道:“日后,夫人和世子若有需要,尽管来寻孤,孤在所不辞!” 太子的这一举动,让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心想,长寿公主为着太子付出了良多,太子这般待她,倒也不枉费长寿公主为他做是那些了。 蓝承宇则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太子,太子比他想象中更平易近人。明明身份那么尊贵,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说话这样温文尔雅,让人难以不对他产生好感。也许,他日后,会是一个明君。 短暂的接触,使得双方都对彼此产生了初步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又与许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提出了今日来的真正目的:“自打承宇这孩子醒来后,便一直很担心公主的近况。不知公主如今可好些了,臣妇能否带着承宇进去探望一下公主?” “哎,还是老样子。”一提起宝络,许皇后的话语中便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太医说,她此番,是伤了根基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有夫人和世子关心宝络,是宝络的幸运,夫人和世子随本宫进来吧。” 许皇后将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带到了宝络的寝殿之中。 此刻,宝络的寝殿之中满是挥之不去的药味儿,她小小一个人,陷在被窝里,显得极为脆弱。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眼睛紧紧闭着,下巴似乎又尖了一点儿。 安国公夫人素来喜欢孩子,见宝络这般虚弱,也很是心疼,嘴上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安慰许皇后道:“国师曾为公主算过卦,说公主命里头带着福呢,娘娘放心,公主有上苍庇护着,定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夫人所言。本宫只希望,这丫头别再折磨本宫了。”一见宝络,许皇后的情绪显然又不是很好。 蓝承宇静静地坐在宝络的床前,凝视着宝络苍白的面容:“她会好起来的。”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表达某种祈愿。 连许皇后和太子都被他这种笃定的语气给镇住了,他却没有关注他们,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着床上那娇小的身影。 ——你一定不会就这样被打败的,对不对?毕竟,你以前从来没有被打败过。你虽然看似弱小,但谁都没有真正让你屈服过。你一直倔强地生活着,比任何人都有韧性。 ——你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这一次,也别让人失望。别在把别人的兴趣挑起来之后,自己却逃走了。我还等着看,你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呢。 蓝承宇起初并不喜欢宝络,他觉得,宝络这样受宠,挥挥手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还要想方设法的去对付一些人,实在是心机深重、心胸狭小,什么好处都要自己占尽了,表面上表现出来的甜美纯真截然不同。 可慢慢的,他发现宝络的处境远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得多,时时都有人在算计着她,算计着她的母亲和兄长,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视的亲人,她不惜以自己为饵,来对付她的敌人们。 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蓝承宇对宝络的厌恶尽数散去,反倒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蓝承宇对安国公和国夫人说过的话不是骗人的,他是真的希望宝络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太子已经派人去寻国师了,若是能够找到国师,或许宝络还有救。但是,看着宝络这样……本宫心中实在没底啊。若是……若是一直都找不到国师,宝络可该怎么办?”许皇后越说,便越是绝望。 倒是安国公夫人,在听到太子派人去找国师的消息时,眼中划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皇后娘娘放心,虽说国师隐居了,但一些重要的消息,总能够传到国师的耳中的,指不定这事儿很快就能有转机了。” 太子听了这话,低头思忖着,安国公夫人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国师知道长寿公主的伤情,特意写下了一个药方子,命奴才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上。奴才奉国公爷之命前去为长寿公主求药,如今,幸不辱使命!” 得到这个消息后,众人反应不一。 正在吃斋念佛为长寿公主祈福的周皇贵妃捻动着佛珠的手指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国师出手,必然药到病除,皇上总算可以放心了。” 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后宫妃嫔道:“哎,都说长寿公主是个短命的,可依本宫看来,长寿公主还真是命大,落水被救回来了,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掉下去,也被救回来了……不过,眼下最头疼的,该是皇贵妃才对。” 许皇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口中念了一句“菩萨保佑”,心中对蓝家的感激又多了一分。对于此事背后的内幕,她了解得不多,太子当然也不会事无巨细的与她分说,因此,她所了解到的,也只是表面现象。 昭德帝听闻这个消息,心情颇有些复杂。一方面,宝络有救了,他心中自然欢喜;另一方面,蓝家的人竟先他一步找到国师,这也让他有些在意。 不过,蓝家毕竟是昭德帝的母族,且向来对昭德帝忠心耿耿,昭德帝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对蓝家起疑,略略想了一阵,便将这件事给丢开了。 昭德帝自然不会想到,真正最先找到国师的,是太子派去的人。蓝家,在慢了太子一步之后,竟主动为太子打了掩护。 12.第 12 章 “蓝家愿意帮咱们,倒是意外之喜了。或许是上次安国公夫人与世子来拜见殿下时,结下的善缘。蓝家的能量不可小觑,若是能够将蓝家争取到咱们的阵营,殿下定能如虎添翼。”幕僚对太子分析道。 太子摇了摇头:“蓝家是父皇的母族,只忠于父皇,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有做纯臣的资本,没必要冒着风险战队。” “殿下说得有理。想要让蓝家投到殿下的阵营中来,确实不易。不过,从这次的这件事中可以看出,只要殿下能够争取到蓝家的好感,哪怕是能够让蓝家的态度稍微向着殿下倾斜,对殿下而言,也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孤会尽力的。”太子淡淡地道。 话是这样说,他却并不准备额外做些什么。 像蓝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得到他们的好感,光是靠利益是不行的,还得动之以情。他若是真心待蓝家,想来也能换来蓝家几分真心。 不过,这一次的事,太子并不认为蓝家是在帮自己。想到蓝承宇对宝络的舍身相救,想到蓝家几乎与自己同一时间派出人手去寻找国师,太子认为,这份善缘,多半还是他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为他争取来的。 一想到宝络,太子就再也没有心情与幕僚议事了。 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最大的惊喜并不是蓝家的意外出手相助,而是他的妹妹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匆匆赶到凤仪宫,还未来得及询问宝络的情况,周围的侍女便满脸喜色地上前道:“太子殿下,公主喝了国师送来的药,方才醒了一会儿。不过,到底还是太虚弱了,皇后娘娘喂她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难得失态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宝络会一睡不醒。毕竟,躺在床上的宝络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太子进了宫殿后,站在床边凝视了宝络良久。他看着宝络渐渐有了血色的脸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是他的珍宝,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宝络正式醒来,是在两天后。 用过几道药之后,宝络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满脸激动的许皇后,以及形容憔悴,看起来好几天没休息好的太子。 宝络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费力地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刚想说话,开口却发现嗓子十分干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别着急,你才刚醒呢,慢慢儿来。”许皇后小心地把宝络扶了起来,又往宝络腰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宝络靠坐在床上:“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喝点儿清粥?” 宝络含笑冲许皇后点了点头,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尽管才刚刚死里逃生,但她的笑容是这样的灿烂,看不到一点儿阴霾。 明明才刚刚遇到了那样的事,明明这孩子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那一个,可她倒反过来用她独有的方式来安慰他们…… 许皇后低下头,鼻头又是一阵酸涩。这孩子总是这样,让人心疼。 突然,一双柔软的小手覆在了许皇后的脸上,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宝络正用她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担心地看着她。 宝络一边费力地为许皇后擦去泪水,一边无声地蠕动着嘴唇,仿佛是在让她别哭。 许皇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宝络柔软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忍着泪水激动地道:“好,母后不哭。母后喂宝络喝些粥,宝络要快一些好起来,好不好?” 宝络在她怀中笑着点了点头。 在这档口,太子已经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拿着勺子搅动片刻,舀出一勺来,吹了吹,小心地凑到了宝络的唇边。宝络配合地长大了嘴,看起来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雀儿,任由太子一勺一勺地喂入她的口中。 只是一碗再简单不过的粥,她却吃得很满足,让喂她喝粥的太子心中也涌出了一种幸福感。这种感觉,是在朝堂上解决多少个问题,获得昭德帝多少夸赞都给不了的。 真想守护住这个笑容,让这个笑容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太子的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 “宝络,这次你可吓死母后了。日后,你在这宫里头行走,一定要小心,无论何时,身边都不可少了人……” 耳边,许皇后正絮絮叨叨地对宝络嘱咐着什么。无论她说什么,宝络都会一脸认真地应下。 看着身边儿的亲人,太子心中满是温暖。 …… “这么说来,七皇妹果然醒了?”华清宫中,三公主姬茗墨看着自己手上的丹蔻,问。 “是的,殿下。”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皇贵妃娘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现在七皇妹醒了,父皇对她的责备,也就会少很多,是不是?”姬茗墨冷哼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贵妃娘娘眼下怕是顾不上这些呢。”姬茗墨身边儿伺候的芍药最是知晓主子心意,便挑了自家主子喜欢的话题来说:“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被带离了皇贵妃娘娘的身边儿,二皇子倒也罢了,毕竟已经记事了,七皇子年纪还小,若是在容妃娘娘那儿养久了,指不定就不记得自己生母是谁了。您说,皇贵妃娘娘能不着急么?” 听了这话,姬茗墨心里头才终于舒坦了点儿:“最好两个皇子被养得一个也跟她不亲,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五公主,素日里最是喜欢跟咱们家公主别苗头了,如今,也被关入了皇家寺庙之中,非诏不得出呢。” “想不到皇贵妃这个贱-人也有今日,真是苍天有眼。”姬茗墨的身旁,丽妃明艳的面庞上满是解气之色。 在新老宠妃之争中,丽妃无疑落败了。自打皇贵妃入宫后,丽妃便彻底失了昭德帝的欢心。就连姬茗墨,也因为总是试图帮丽妃挽回圣宠而逐渐被昭德帝冷待,母女两人在昭德帝的心中都盖上了心机深沉的标签。 丽妃虽是一宫主位,但这些年来只能蜗居在最偏僻的殿宇之中,拿着与身份地位完全不符的份例。丽妃心中,自然对皇贵妃满腹怨恨。 可以说,如果有能够让皇贵妃倒霉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 “不过,皇上对于皇贵妃终究还是太偏袒了,庄氏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却仅仅只是禁足一年……”想想还是让人很不甘哪。 “母妃,皇贵妃娘娘虽然已经知道了七皇妹醒来的消息,但远在皇家寺庙中自省的五皇妹并不知道啊,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五皇妹?” 姬茗墨的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芍药的话提醒了她,还可以从五公主处入手。 五公主被皇贵妃给宠坏了,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主儿。短短几日在皇家寺庙中,定然受了很多罪。这个时候,若是让五公主知道,害得她进皇家寺庙的罪魁祸首宝络已经醒来了,她会不会闹着要出来,让皇贵妃替她向昭德帝求情呢? 想想还真是期待极了。 “我儿说的是,这样好的消息,的确应该告知五公主。” 皇上可是说过,若五公主在寺庙期间还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要削发为尼的。 闹吧,闹吧,最好闹得大一些,把皇贵妃也牵连进来。 ……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暗示过三公主和丽妃娘娘了。三公主和丽妃娘娘受皇贵妃的气已久,定不愿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想来,她们不日后便将有行动……” 太子点了点头:“荣妃处可还妥当?” “回禀主子,荣妃娘娘早年小产时伤了身子,已不太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因此,对七皇子相当看重。皇贵妃把七皇子送过去容易,只怕日后,想要要回去,就难了。为了七皇子,荣妃娘娘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不要让皇贵妃那么快把二皇弟和七皇弟给要回去。” 没有人,能够在伤害了他的妹妹之后,全身而退。皇贵妃让他差点儿失去了他的妹妹,他就要让她失去她的儿子或女儿! 太子当然知道,昭德帝一直对皇贵妃狠不下心。这一次,也不会是例外。 随着宝络的身体一日日的好转,昭德帝总会对皇贵妃心软的,他对皇贵妃的那些惩罚,也持续不了多久时间。 但,如果皇贵妃以为,除了被发一年俸禄之外,一切跟以前没什么两样,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 13.第 13 章 五公主姬清涵自打被关入皇家寺庙以来,便开始了自出生以来最黑暗的一段光景。 她每日天不亮就被叫起来礼佛,吃的是寡淡的斋饭,让人食不下咽。身边儿没有仆从伺候着,饭要自己去盛,衣服要自己洗好,被子要自己铺好,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她身边儿仆从如云,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过后,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吃着珍馐美食,享受着母妃的关怀,觉得闷了,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可以,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母妃跟她说过的,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顶上的人心情不好了,底下的人日子自然就难过。虽说咱们也算是出家之人了,到底咱们这儿是皇家寺庙,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哎,你说,皇贵妃娘娘的禁足是不是就快要解了呀?皇上先前惩罚皇贵妃娘娘,都是因长寿公主之故。如今,长寿公主一日比一日好,皇上这心里头的气儿,怕是消得差不多了。” “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皇上素来钟爱皇贵妃娘娘,就说这次吧,同是犯错,庄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娘娘却只是禁足一年,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偏爱。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姬清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宝络醒了!那个病秧子醒了! 她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接受惩罚,全是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病秧子现在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就能够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吧! 方才那两人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牢牢地印在姬清涵的心中——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姬清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不容轻赦的大罪,可搁在她母妃身上,并不算什么。父皇是如此的宠爱她的母妃,把母妃视作他实际上的妻子,只要母妃能够在父皇的面前替她求求情,她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姬清涵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买通皇家寺庙的某个和尚,让他为自己通风报信,请皇贵妃亲自出面,在昭德帝面前为自己求情…… 皇贵妃收到姬清涵托人带出来的口信后,十分生气:“这孩子这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她进皇家寺庙之前,本宫明明嘱咐过她要老老实实的在里头呆着,本宫会找个机会带皇上去皇家寺庙看她,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本宫再旁敲侧击一下,皇上自然会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的事儿,这难道不比本宫去求情来得好?” 皇贵妃周明岚的心腹宫女墨竹道:“皇家寺庙的环境很是清苦,五公主在里面,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忍不住向您求助……”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皇贵妃又怎么会看着姬清涵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道:“哎,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她迟些苦头,才能让皇上彻底消气。否则,你当本宫就愿意苛待自己的闺女么?” “五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待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墨竹安慰道。 皇贵妃命人将那名负责带话的和尚召了进来,往他手中塞了一把金锞子:“劳烦小师傅为本宫带一句话给涵儿,就说让她在皇家寺庙里头好生思过,莫要惦记本宫。” “娘娘放心,这话贫僧必然带到。” 然而,无论是姬清涵,还是皇贵妃,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一番盘算,完全落入了昭德帝眼中。那名被母女俩“买通”的和尚,好巧不巧,正是昭德帝的人。 消息传到昭德帝耳中时,昭德帝才刚将宝络给哄睡着了。 此时,宝络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昭德帝的脸上也带着宠溺和慈爱之色。 听了下人的话,昭德帝面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本想给她们给教训就作罢,既然心思这样多,就让她们再自省一阵吧。” 昭德帝爱皇贵妃吗?当然爱,否则,他当年不会力排众议,把根基尚浅的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不会多年来专宠皇贵妃一人。 可比起皇贵妃,他还是更爱他自己。 宝络是他的第二条命,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宝络的安危。 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明知故犯,在昭德帝看来,是该好生给她们一个教训了。 却在此时,宝络嘟哝了一声,似是睡得不舒服,小脑袋在昭德帝的手臂上拱了拱,昭德帝便立刻不说话了,他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自己则呆在宝络身边,任由宝络把自己的手臂枕得发软发麻。 直到五公主从皇家寺庙中逃出来,秘密与皇贵妃相见的消息传来时,昭德帝才轻柔地将宝络放在了床上,捏了捏自己酸麻的手臂,一脸阴沉地走了出去。 心思全放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的昭德帝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熟睡”的宝络睁开了又黑又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嗯,她才不会让昭德帝知道,她是故意把他的手臂给睡麻的呢。 宝络的警惕心很重,她无法信任昭德帝,所以,在他的面前,根本无法做到熟睡。刚才那枕着昭德帝的手臂睡过去的模样,自然是装的。 既整到了昭德帝,小小的替自己出了口气,又听到了皇贵妃母女闹事的好消息,宝络表示,她很满足,今日大概又能睡一个好觉了。 14.第 14 章 长春宫中,昭德帝脸色铁青地看着仓皇跪倒在地的姬清涵:“是谁允许你擅自跑出来的?现在,你是不是连朕的话也不当一回事了!” 皇贵妃和五公主母女两个这么做,莫不是把他当成了傻子?昭德帝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挑战他的威严,因此,哪怕姬清涵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公主,此刻也得面对他的雷霆之怒。 姬清涵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严厉的昭德帝,此时的昭德帝,不再是平日里疼爱她的那个父皇,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她在昭德帝的眼中,与他的任何一名臣子,甚至任何一名仆从都没有什么区别。 到了现在,姬清涵才知道害怕。她浑身哆嗦着,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眼中满是祈求地看着昭德帝:“父皇,儿臣怕……儿臣真的好怕,您都不知道,儿臣这几日在皇家寺庙中,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皇贵妃亦道:“皇上,涵儿此举的确不妥当,方才臣妾已经说过她了,既是思过,就该有个思过的样子,岂能半途而废?只是,涵儿自小便没离开过臣妾的身边,小小年纪便去了皇家寺庙,怕是不适应。涵儿才去没几日,便瘦了这么多,臣妾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 随着皇贵妃的话语,昭德帝的目光再一次的投注到五公主姬清涵的身上,见姬清涵果然瘦了不少,他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 皇贵妃见状,眼神微亮,接着道:“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因臣妾教导不严之故。求皇上看在涵儿年纪还小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遭,让臣妾代她受罚吧。” 她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这样的姿势,让她显得既惹人怜爱,又颇具魅惑力。 若是在以往,昭德帝心中的气儿便是没消完,也该消了七八成了。 只是这一次,昭德帝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一想到宝络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哪怕面前的皇贵妃再怎么妩媚动人,姬清涵再怎么精神头不好,也无法激起他的怜惜之情了。 “正是念着涵儿年纪还小的份上,朕给她的处罚才会这样轻,可现在看来,皇贵妃和涵儿都不满意啊。看来,皇贵妃和涵儿是想犯了错不受任何惩罚呢。” 这话一出,皇贵妃额上就冒出了层层细汗。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法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了。 只听昭德帝续道:“涵儿年纪小,宝络比她还小,朕真是不知道,涵儿为何会这般不懂事,屡次出手欺负宝络不说,这次还对宝络下了这样的狠手!皇贵妃,你说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你教导不严之故,朕倒想问问你,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涵儿的?莫非,你刻意给涵儿灌输一些不当的念头?” “不关母妃的事,是儿臣看七皇妹不顺眼!儿臣讨厌七皇妹抢走了父皇的注意力,所以儿臣想吓吓她!您可千万不要错怪了母妃!”姬清涵见昭德帝竟开始质疑她的母妃,便再也忍不住了:“要怪就怪七皇妹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欺-辱手足在先,抗旨不尊在后,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说着,昭德帝转向皇贵妃:“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从姬清涵开口的那一刻起,皇贵妃就知道事情要遭。 这个时候,正是要在昭德帝面前示之以弱,引起昭德帝怜惜的时候,如何能在昭德帝面前表现得这样强硬?这非但不能解决事情,只怕还会找来昭德帝的反感。 果然,昭德帝方才的那点儿动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余恼怒之色。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宝络被你害得那样惨,如今还只能用些流食,朕只不过罚你在皇家寺庙中反省反省,你竟还委屈上了,不顾朕的命令,直接从皇家寺庙中跑了出来,来你母妃这儿诉苦。如今,当着朕的面,你都敢大放厥词,朕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朕看,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现在还有精力折腾,看来,是朕对你的惩罚太轻了。即日起,除了基本的活之外,寺庙中其他的活,你也要干,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得偷懒。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在皇家寺庙中表现不好,或是再像这一次一样,暗中给你母妃传信,偷着跑出来,你就别想从皇家寺庙中出来了!届时,你就安安生生的在皇家寺庙中出家吧,我皇室可要不起你这等祸害!” 姬清涵闻言,吓了一跳:“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现在乖觉了,早干什么去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朕看,你就是被你母妃给宠坏了。” “皇贵妃,朕原本想着,你出自书香门第,在教子方面,应该很有一套,这才放心地把皇子和公主们交到你的手上。可是现在,朕发现,涵儿被你教得刁蛮任性,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一有什么不对,都是别人的错。皇贵妃,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自打皇贵妃入宫以来,备受宠爱,昭德帝几乎从来没对皇贵妃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话,已经是皇贵妃所听过的最重的话了,皇贵妃想要为自己挽回一点劣势,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连两次让宝络命悬一线,已经严重触及到了昭德帝的底线。 “依朕看,涵儿这性子,正需要在皇家寺庙中好生磨一磨,省得日后涵儿又成日里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还有老二和小七,也别回来了,日后就跟着德妃和荣妃吧。德妃稳重,荣妃心细,两人都是正派之人,把皇子交到她们手上,朕很放心。” 把皇子交到德妃和荣妃手上放心,留在她这儿就不放心?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在了皇贵妃的心口上。 直到现在,皇贵妃才知道害怕。皇上这是不准备把她的孩子们还给她了么?这比直接降她的位份还难受!若是没有了孩子们,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皇上,老二和小七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要把他们从臣妾的身边夺走,您这是要臣妾的命啊!”皇贵妃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她牢牢地攥住了姬清涵的手,以防姬清涵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刺激到昭德帝。 “即便留在你身边,你也无法教导好他们……” “不会的,臣妾向皇上保证,涵儿这样的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 “皇贵妃可还觉得涵儿过得苦?” “不苦,涵儿这性子,的确该好好改改了。让她在皇家寺庙中多呆一阵子也好,皇上是涵儿的父皇,总不会害她。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是支持皇上的。”此刻,皇贵妃是真后悔,后悔她没有约束好姬清涵,让姬清涵去招惹了昭德帝的宝贝疙瘩。 昭德帝静静地凝视着皇贵妃:“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皇贵妃原本已经平息了昭德帝心中的怒火,谁知,五公主姬清涵又一下子点燃了:“母妃,不要让我回皇家寺庙了,您让父皇打我一顿板子都成啊……” 昭德帝本就心情不好,见姬清涵如此冥顽不灵,又怒了:“想要挨板子?好,朕成全你!” …… “所以,后来,五皇姐真的挨了板子?”宝络支着脑袋,问入宫来陪她说话的蓝承宇。 蓝承宇点了点头:“岂止如此,五公主在挨了板子之后,照样还得回皇家寺庙修行。她这罪,是白受了。” 跟宝络打交道这么久,蓝承宇显然很清楚什么样的话题能够引起宝络的兴趣。 果然,宝络听到这话后,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没想到她也有今日啊。不过,她也该有今日了。”欺负了她这么久,如今才倒霉一回,宝络表示,还远远不够呢。 宝络当然看出,这件事中有她太子哥哥的手笔。不过,即便她哥哥没出手,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姬清涵的。这一次可与平时的小打小闹不同,姬清涵可是直接威胁到了她的安全! “喂,蓝承宇,虽然一直觉得你很讨厌……不过,这次谢谢你。”宝络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这次,蓝承宇为她当了一回人肉垫子,蓝家又在为她求药的过程中出了力,宝络也不好再对人摆着冷脸了。 不过,她到底与蓝承宇争锋相对了那么久,一下子要用和善的语气跟蓝承宇说话,感觉怪怪的。 与她恰恰相反,蓝承宇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我可是早就不讨厌你了。不用道谢,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15.第 15 章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没想到,你竟然会站在台阶下……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救了我。” “我也没有想到,才刚顺着碧尧给的方向找过去,就看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现在想到那一幕,蓝承宇还是心有余悸:“日后,你不可再如此大意了。” 不自觉的,蓝承宇就摆出了平日在家中面对妹妹的架势。 宝络看到他板着脸,像夫子训话似的,只差在唇上贴两片胡须了,不由噗嗤一笑:“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可没有再跟你开玩笑,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蓝承宇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你放心,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但也想多活几年呢,日后,我定不会再让贴身宫婢离了我的身,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宝络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自嘲,成功的让蓝承宇蹙了眉。 “小小年纪,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蓝承宇伸出手,在宝络惊诧的眼神中,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嗯,手感不错,蓝承宇的心情颇为愉快,面上不显。 宝络一下子瞪圆了眼。眼前这人自己老气沉沉的,没事就摆出一副夫子的嘴脸,还好意思说她老气横秋?而且,他居然还捏她的脸! 自她长大以后,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很少捏她的脸了! 宝络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倒是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终于有点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样子了。蓝承宇看着这样的宝络,心情越发的好。 宝络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就来气:“蓝承宇,我发现,我比以前更讨厌你了。” “没关系,我不讨厌你就行。” “我讨厌你,就会不想看到你在我跟前晃悠,以后,你还是少来吧,省得你老是气我。” “可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很欢迎我来,他们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养病很孤单,让我多来陪陪你。” “胡说,母后和太子哥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很关心你,自然希望有人能来多陪你说说话儿,省得你一个人闷在宫里头想东想西。” “你才想东想西呢!”宝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明白,这还真有可能是许皇后和太子会干的事儿。 许皇后和太子一直觉得她乖巧安静得不像个孩子,以前也曾试着从宫外大臣家找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陪她玩儿,好让她多一些活力,可她与那些女孩儿总是玩不到一处去,许皇后和太子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策略。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蓝承宇头上来了…… 不过,看着蓝承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紧抿着的唇,宝络真的很怀疑,许皇后和太子不会是希望她学成蓝承宇那个样子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受了许皇后和太子之托,蓝承宇每日进宫上完课,必要来宝络这儿坐坐,再出宫。他这行程雷打不动,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认真。 宝络闷在宫里头,除了喝药就是喝药,稍微看几页书,一旁的碧尧都会念叨个不停,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就更别想了,也就蓝承宇来的时候,她还能够跟他斗斗嘴。因此,如今宝络见了蓝承宇,虽还是一脸的嫌弃样,心里头却是期盼着蓝承宇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宝络与蓝承宇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在蓝承宇的面前,宝络无意间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真实情绪。 看着宝络又开始例行一日的跟蓝承宇相互埋汰,许皇后和太子悄悄退了出去。 “你妹妹与蓝世子相处的很好啊。”许皇后的面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啊,妹妹近日活泼了不少。若是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她是断然不会流露出这样小女儿的神态的。” “蓝世子毕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妹妹,蓝家一家子又都是正派人,能够得到你妹妹的信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妹妹自懂事以来心思便重,处处为我们考虑,本宫只希望,你妹妹往后能够过得稍微松快些。” “母后说的是,总有一日,我会让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太子握紧了拳。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欠宝络一个幸福无忧的童年。 “哎,若蓝世子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让他做宝络的伴读了。”许皇后颇为遗憾:“这孩子,与咱们家宝络投缘。” 太子没有接话,他心知,作为昭德帝的母族,蓝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闺女送进宫来做哪位公主的伴读的,否则,便有站队之嫌。蓝家是昭德帝身后最坚实可靠的后盾之一,昭德帝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蓝家与他的哪个皇子公主扯上关系。 “如今这样也不错,听说平日里在上书房读书时,蓝世子对妹妹颇为照顾,日后,咱们也不必担心妹妹在上书房中没有伴儿了。” 宝络可不知道许皇后和太子正在为她担忧,在床上静卧了两周,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蓝承宇,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公主为何不让您身边儿的宫女太监们推您出去走走?” 宝络郁闷地轻哼了一声:“别提了,现在整个凤仪宫中的人都当我是瓷人儿呢,好像我一碰就碎似的。平日里我在房间里多转悠几步,都要被她们说嘴,哪里能带我出去?还有母后和太子哥哥也是,连凤仪宫的院子都不让我去,好像我一踏出这个门,就有人要害我似的。” 她低垂着小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看起来颇为可怜。旁人看了她这副样子,不自觉的便会心软下来。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碧尧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拆起了自家主子的台:“公主,难不成您忘了太医的嘱咐,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未长好,不能见风?” 又对蓝承宇道:“世子,您可千万别被公主这么一求,就心软了,不然,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公主。” “既如此,你还是留在屋里好好养伤吧,别任性,别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担心。” 蓝承宇就觉得奇怪,若许皇后和太子只是不放心宝络独自出去,完全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带着宝络出去走一走,依照他们对宝络重视程度,这种程度的愿望还是会满足宝络的。既然他们不带宝络出去,那其中必有缘由。 宝络求不动许皇后与太子,居然想在他这儿蒙混过关,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这让蓝承宇想起了自家妹妹生病时那撒娇耍赖不肯吃药的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拒绝的话语才刚出口,宝络一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她闷闷不乐地抱膝坐着,把自己的小脸埋在膝盖中,看起来像是被人踢了一脚又仍出家门的小狗,不知道的人看了,只怕还以为蓝承宇在欺负宝络呢。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有一点普通孩子的样子。 蓝承宇看着宝络,心莫名的柔软了下来。 “好了,别难过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进宫,你不想看看么?” “什么东西?我才没有兴趣呢。” 宝络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细弱的声音从蓝承宇带来的篮子里传出,不由奇道:“那是什么?” 蓝承宇拍了拍手,只见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篮子中的布盖头底下艰难地探了出来,毛茸茸的脸上,那双又大又圆的懵懂黑眸恰好与宝络对上:“汪呜~” 那软软的声音,几乎瞬间便将宝络俘虏了。 只见那只小狗在篮子中难受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毛,一个没站稳,把篮子给掀翻了,自个儿也吧唧一下倒在地上,四只小爪子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来,挣扎了好一阵,才终于翻过身来。 见状,宝络不由哈哈大笑:“好可爱。” 蓝承宇走过去,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狗走到宝络跟前“这是我们家刚得的一只小奶狗,公主若是喜欢的话,便养着解个闷吧。” 小狗被打理得很干净,因此,碧尧没有阻止宝络去碰触小狗。 宝络伸出手,摸了摸小狗柔软的毛,小狗在她手上嗅了嗅,便一个劲儿的往她手上拱。 “看来,它很喜欢你。” 宝络素来有动物缘,小猫小狗到了她身边,都乖顺得不得了。她与小狗玩闹了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我也很喜欢它,可我不能养它。” 在蓝承宇不解的目光中,宝络有些落寞地道:“我是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该拿什么来保护它呢?留在我身边,没得害了它的性命,你还是把它带回你们府上吧。” 从前,宝络也曾养过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精心地喂养着,每天与它玩耍。后来有一日,那只小兔子不见了,她动用了身边儿所有的人去找,最后却在五公主处找到了小兔子的尸体。 “七皇妹,这是你养的吗?真是对不住,我在玩儿弹弓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给弹死了。要不,我赔你一只吧?不过是只畜-生罢了,你应该不会因为它而怪我的,对吧?” 看着五公主满脸不在乎的表情,宝络的心沉到了谷底。 哪怕她知道五公主是故意的,也根本不可能为了一只小兔子去找五公主的麻烦。 从那以后,宝络就再也不养活物了,哪怕她再怎么喜欢。 碧尧凑到蓝承宇的耳边,对蓝承宇说明了原委,蓝承宇看着宝络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惜:“我送出的礼物,从不收回,现在,它已经是你的小狗了。不过既然你不方便养它,那么,就由我替你养着吧。若是日后你想看它了,说一声,我把它带进宫来,或者你来蓝家看它,都可以。” 宝络下意识的想拒绝,却见那小狗眼巴巴地望着她,目光中似乎带了点儿委屈,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半响后,她才道:“那好吧。” 蓝承宇本就对她有救命之恩,若是再让他替她养着狗狗,只怕日后她与蓝承宇的纠葛会越来越深了。 16.第 16 章 春季原是踏青的最好时节,可因着种种原因,宝络一整个春季都在病床上度过,待她养好了身子能够去上课的时候,已到了炎炎夏日。 因落下来许多功课,在凤仪宫中时,许皇后和太子又严格限制宝络看书的时间,因此,重回课堂后,宝络不得不加倍努力地学习。 起初她“喜欢”读书,只是因为昭德帝喜欢功课好、爱读书的孩子,后来她喜欢读书,则是因为,唯有在书本中,她能够找到片刻的安宁。不必去想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不必去思考前朝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需要静下心来,做好这么一件事,这对于宝络而言,也算是极为奢侈的时间了。 宝络回到她的位置上,这回没了五公主捉弄她,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即便想搞什么小动作,也有心无胆。宝络发现,她的课桌和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六公主姬常乐悄悄对宝络说:“蓝世子每天都会让他的书童替皇妹擦一擦课桌和椅子,他对皇妹,也算是用心了。” 宝络“嗯”了一声:“蓝世子是个好人。” 前方的三公主姬茗墨回头道:“蓝世子对其他人可没这么上心,他如此照顾七皇妹,想来也是因为七皇妹格外的招人疼。不说旁人,就说我吧,也很喜欢七皇妹。便是蓝世子不吩咐人给七皇妹擦桌椅,我也准备这么做的。七皇妹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来找我。” 说着,姬茗墨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儿的六公主姬常乐,姬常乐赶忙接话道:“我也一样,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七皇妹的地方,我绝不推辞。”说着,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自从五皇姐去寺庙礼佛之后,这上书房中的氛围,仿佛和谐了不少。” “可不是么!没了那个搅事精,咱们的日子自然过得更舒坦,姐妹之间和和睦睦的。七皇妹,你说是不是?” “我们这样在背后议论五皇姐,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宝络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地道:“父皇说过,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呢,我们要听父皇的话。” 姬茗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她又在宝络面前露出了大姐姐般温柔可靠的笑容:“七皇妹说的是,多亏有七皇妹提点,否则,我怕是要犯了父皇的忌讳了。” 宝络毕竟不同于姬清涵。姬茗墨敢当面讽刺姬清涵,却不敢对宝络出言不逊。 这倒不是因为宝络比姬清涵得宠,而是因为姬清涵性子霸道,总喜欢欺负人,姬茗墨便是出言讽刺她,也有把握将责任推到姬清涵身上去。旁的人多半会相信是姬清涵先挑事儿的,不会对姬茗墨多加苛责。 但宝络却是个乖孩子,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若是姬茗墨敢对宝络摆脸色,可没有任何理由搪塞过去。 “三皇姐,六皇姐,夫子快要来了,我得先看看课本,就暂时不跟你们聊了。”宝络冲着姬茗墨和姬常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便翻开了课本。 宝络当然知道,姬茗墨和姬常乐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她不能把这个答案给她们。天知道若是她方才接了那话头,她的话语再经由她们之口传出去,最后会成什么样。 就算宝络对姬清涵再怎么不满,抱怨的对象也绝不会是姬茗墨和姬常乐。 还真是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啊,宝络想。 就在此时,宝络感觉身边儿有人推了推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本小册子就被塞到了她的手边。宝络认出了那是蓝承宇的字迹,有些困惑地看了蓝承宇一眼,将那本小册子翻开,却见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 见宝络已经看到了那些课堂笔记,蓝承宇低下头,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塞到了宝络手中——给你的,不必还我了。 原来,这些课堂笔记,是蓝承宇特意为她记的么?只为了让她尽快跟上学习进度? 不知怎么的,宝络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这种被人关心、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 宝络冲着他笑了笑,低下头,写下“多谢”二字。 不知蓝承宇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一整堂课都没有再往宝络这儿看。 宝络又在桌角找到了她很喜欢的一份蓝家厨师做的糕点,笑眯眯地收了,心想,原来蓝承宇的面皮这么薄,日后,她可要多拿这事儿来打趣打趣他。 因着五公主暗害宝络之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夫子近日格外重视友悌,今日要讲的便是兄弟阋墙导致的严重后果。他希望能够引起皇子公主们的重视,进而从根源上杜绝这个问题,让皇子公主们真正做到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宝络想,这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古至今,皇室中的纷争,从未停歇过。 只要人还有欲-望,还有利益纠纷,这种兄弟阋墙、姐妹反目之事,就不可能杜绝。 不过,到底是今日学习的一项内容,尽管心中有别的想法,宝络也认认真真地把夫子讲的那些话听进去了。 “……齐恒公诸子阋墙,终致齐国霸业毁于一旦;扶苏胡亥兄弟阋墙,终致秦亡;刘表袁绍曾为一方之主,终因诸子相争而家败;北齐高家前车之鉴不远;隋有杨勇杨广……” 夫子旁征博引,讲了许多兄弟阋墙导致家族败亡的例子,主旨只有一个:家和万事兴,不管你们这些皇子公主有什么想法,都消停些吧。 三公主姬茗墨平日里上课也算是颇为认真,唯独这节课,听得兴趣缺缺,趁着夫子不注意时,她低下头,掩唇打了个呵欠。就是六公主,看起来听得认真,实际上也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再看看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只见二皇子神色萎靡,母妃和妹妹才刚受了昭德帝训斥,他自个儿也被挪到冯德妃那儿养着,显然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三皇子倒是听得频频点头,他是一个低位妃嫔所出,母族不显,非嫡非长,自身才能平庸,皇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在这方面,他反正也没什么想头。他只希望,他的兄弟们能够把夫子的话给听进去,到时候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都别来祸害他。 至于冯德妃所出的四皇子,那沉稳的性子随了冯德妃,不管做什么都认认真真的,旁观者很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挑出什么毛病来。 五皇子身子骨弱,太后格外怜惜五皇子,便接了五皇子到身边儿抚养,平日里上课也是夫子们单独去教,并不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在一处读书。 至于六皇子和七皇子,由于年纪还小,还不到来上书房上课的年龄呢。 至于公主这边儿,大公主已出嫁,二公主也订了亲事,如今正备嫁呢,自然不再来上这些课。四公主早夭,五公主姬清涵如今在皇家寺庙里头关着,算下来,在场的公主只有三公主姬茗墨,六公主姬常乐,与七公主姬宝络。 除了皇子公主外,也就只有几名太后的母族子弟以及昭德帝的母族子弟在上书房上课。能够被家族选中来宫中上课的人,都不是蠢货。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功夫都做得很不错。 这也就让三公主和二皇子的消极怠工,在一众人之间,格外明显。至于六公主,因她素来存在感不强,倒是被人忽略了过去。 夫子不悦地看着二皇子:“老臣观二殿下对老臣方才说的不以为然,不知二殿下是否有别的见解?” 二皇子不曾料到自己竟会被抓包,愣了愣,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思考着究竟是向夫子认错,还是直接找出实例来,反驳夫子的话。 这时候,二皇子想起皇贵妃曾对他说过,昭德帝最不喜庸人。他的回答,可以偶尔犯些错误,但绝不能流于平庸。 若是他直接向夫子认错,承认自己在课堂上没有认真听课,只怕,父皇会对他很失望吧? 二皇子的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他抬起头,对夫子道:“先生的话,学生的确不敢苟同。赵惠文王与其兄不合,未致赵衰;汉初七王之乱,未致汉亡;唐初玄武门之变,更令李唐步入盛世。可见兄弟亲族是否和睦,与兴衰并无太大干系,高位唯能者居之。” 听了二皇子的话,夫子未予置评,又问坐在下首的三公主:“三公主可也是这种看法?” 三公主犹豫了一瞬,终是道:“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不懂这些兴衰之事。” “三公主是因不懂,才漠不关心么?”夫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声轻叹。 “皇上,老臣已按照您的吩咐,为皇子公主们上了这堂课。只是,老臣才学有限,怕是教不了二皇子与三公主了。”夫子能够将一身学识教给他的学生们,却改变不了他们的心性。 众人闻言,惊讶地回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昭德帝已站在了教室的门口,将课堂上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好个能者居之!若是今日朕不在这里,只怕也不会知道,朕的二皇子竟会有这等雄心壮志!” 昭德帝看向二皇子的目光十分复杂幽深,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慈父的迹象。 17.第 17 章 昭德帝虽然一直对许皇后和太子不甚满意,有意让更得他心意的二皇子取而代之,但这不代表他乐意看到二皇子野心勃勃的样子。 有些东西,他可以给,但他的儿子们不能主动要,否则,他便觉得他的权柄遭到了觊觎。 二皇子还从未见过昭德帝用这样冰冷、防备、审视的眼神看他,一时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若是早知道昭德帝就在这里听他们上课,他发言时,这么也该更谨慎一些的。 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对不对另当别论,但很明显的,那番话不合昭德帝的心意。哪怕那是对的,也成了错的。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你来说说,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因为圣人说过,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友悌兄弟姐妹,待儿臣日后长大了,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算不上有多出彩,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轻叹:“不曾料到,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如今太子与长寿兄妹二人,没一个简单的。是本宫小瞧了这对兄妹。”皇贵妃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不过,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聪明人。与本宫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贵妃冷哼一声:“太子近日以来大概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会猜忌我儿,自然更会猜忌他!” 东宫这次为何能给二皇子挖坑?说白了不过是算准了昭德帝的心思罢了。既然太子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们,她们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个时间,将东宫势力扩张过快的消息透露给惠妃,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其实,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适合做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贵妃倒台之后,接替庄贵妃协理六宫之人。 冯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却是个心思浅的,如今又眼热四妃之位,急于做出点什么事来,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让昭德帝晋自己的位份,与冯德妃平起平坐。似她这样的,正适合拿来做刀子。 “说起来,太后娘娘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长寿给本宫添了这么多的堵,本宫也该回敬一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皇贵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么,而不是本宫,明白么?”皇贵妃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就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若是败了,也与主子没有多大关系。”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宫要再礼一会儿佛。”顺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么使些雕虫小技,就将她们母子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来想去,皇贵妃最后不得不承认,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个女孩子,她想着,稍微骄纵些也无妨,便未对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养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毫无分寸。 皇贵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悉心教养着二皇子,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个天才……可事实证明,二皇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标准来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无所适从。 从前有皇贵妃时时为二皇子出谋划策,二皇子自然可以一直在昭德帝的面前表现得聪明伶俐,而现在,一旦离了皇贵妃,他那平庸的一面,便也彻底暴-露了。 皇贵妃想,罢了,日后她再仔细为二皇子谋划吧,路还长着呢,一时得意或者失意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18.第 18 章 惠妃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如今正春风得意,又听乾元宫派来的人说,昭德帝今日会来自己宫里头用膳,当即将宫中的下人使唤得团团转。 “去做几道皇上喜欢吃的菜,今儿个皇上来我钟粹宫,务必要将皇上伺候好了。谁要是得了皇上的赞,本宫重重有赏,若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冲撞了圣驾,可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她的目光在几名长得颇为漂亮的宫女身上停留了良久,那几名宫女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宫女们自然知道,惠妃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别的高位妃嫔或许会利用手底下模样标志的宫女来固宠,惠妃却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若是有哪个敢在惠妃眼皮子底下勾引昭德帝,事后必会被惠妃收拾得很惨。 她们之中,便是有人想要鱼跃龙门,也要仔细想想,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当。皇上的喜欢只是一时的,若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又不能为自己谋得一个位份,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宫女们都低着头,用动作来表明自己的驯服。 惠妃见了,自然满意:“去,将六皇子收拾妥当了,抱到本宫这儿来。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六皇子了,想来也是惦念着的。” 惠妃在这宫里头不算资格最老的,也不算最得宠的。在庄贵妃倒台之后,她能够脱颖而出,取得协理六宫之权,无非是母凭子贵。对于六皇子,惠妃自然十分看重。 没一会儿功夫,六皇子便被奶娘抱到了惠妃这儿来。 六皇子如今不过三四岁,长得胖嘟嘟的,看着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十分讨喜,惠妃不过抱了一小会儿,便觉得胳膊酸软,不得不将六皇子放了下来:“今日你父皇要来陪咱们用膳,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知道吗?”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拍着小手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尽管年纪还小,但他已经明白了,只要昭德帝来了,他就会得到很多好玩的玩具,母妃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锐,六皇子自然是盼着昭德帝来的。更别说,幼童天性中对父亲就存着孺慕。 “小六又在说什么了?朕一进门,就听到小六的声音。”昭德帝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惠妃揽着六皇子,惊喜地看向门口:“皇上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臣妾好带着小六去门口迎接皇上。” 她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六皇子肉肉的小脸:“小六方才知道皇上要来,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快些见到皇上呢。平日里,他就总是在臣妾耳边念叨,问父皇什么时候会来看他,臣妾就告诉他,父皇很忙,没空天天来看小六,但是,只要小六乖乖的,父皇很快就会来看小六了。”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昭德帝见儿子这样依赖自己,心中自然高兴,同时,也有些愧疚:“朕平日里得闲时,会尽量多来看看小六的。” 他一把抱起六皇子,原地转了几圈,在六皇子咯咯咯的笑声中,把他放了下来,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小六又重了,嗯,看着很结实。惠妃,你把小六养得很好啊。”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惠妃笑吟吟地道。 “小六这性子,倒是有些像宝络,又乖又懂事,一见了朕,便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只可惜,宝络身子弱,朕不能像举着小六一样,把她托起来玩儿。不然,那丫头怕是得高兴坏了。”昭德帝的话语中有一丝遗憾。 惠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昭德帝在跟她和六皇子在一起的时候提到宝络。 尽管为了让六皇子得到昭德帝的宠爱,她刻意把六皇子按照宝络的性子去养。但她还是得承认,当昭德帝见到六皇子却想起宝络的时候,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心中这样想着,面儿上惠妃仍笑吟吟地道:“咱们宫里头什么珍稀的药物和补品没有,长寿公主慢慢将养着,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说起来,臣妾这儿也有些补品,正适合长寿公主用。臣妾一会儿就让人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你有心了。”昭德帝拍了拍惠妃的手,却没说更多的话。宝络的健康,已经快成他的心病了。尽管宫里头最好的补品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宝络那儿送,宝络的身体状况却没有明显的改善。昭德帝心里头自然盼着宝络能够长命百岁,但他对此实在没什么把握。 三人开始用膳,有惠妃的嘱咐,端上来的菜,自然是符合昭德帝胃口的。六皇子爱吃的菜,惠妃也让人做了几道。 饭桌上,昭德帝忙着抓紧时间和六皇子培养父子感情,惠妃就在一旁贤惠地为父子二人布菜,一时之间,钟粹宫中其乐融融。 六皇子年纪小,睡得早。用完膳,昭德帝才刚陪他玩儿了一会儿,他便开始犯困了。 昭德帝看六皇子一面用小手揉着眼睛,一面强打起精神来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不如先让小六去休息吧。” “不要休息,要跟父皇玩。”六皇子牢牢地盯着昭德帝,生怕一个错眼,昭德帝就被人抢走了。 见状,昭德帝不得不再三向六皇子保证了很快又会来看他,才终于把他哄去睡觉了。 “皇上千万别怪小六任性,小六这孩子,难得见到皇上一回,自然十分珍惜与皇上相处的时间。” “小六孺慕朕,朕怎么会因此而责怪小六?”昭德帝叹了一声:“朕是觉得,朕在小六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 平日里,宝络的身子,是昭德帝日日要过问的。皇贵妃那儿,昭德帝也是每隔一日便要去一次,二皇子常常能见到昭德帝,得昭德帝指点功课。就连年幼的七皇子,也时常被昭德帝抱在怀里哄着。 倒是六皇子这儿,昭德帝每月不过来一两回。虽说在后宫其他妃嫔们看来,这个频率也不算低了,但有了二皇子和七皇子作对比,昭德帝自然觉得对六皇子有所亏欠。 惠妃对昭德帝的表态很满意。 从前,有皇贵妃在前头杵着,她们这些妃嫔等闲见不到昭德帝,那也没办法。现在,既然昭德帝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惠妃自然得趁机为自己固宠。 “皇上待小六这样好,臣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惠妃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其实,皇上平时那样忙,就算是偶尔才能来看看臣妾和小六,臣妾也满足了。” 惠妃这般表态,极大的满足了昭德帝的虚荣心。昭德帝抱着惠妃,便吻了下去…… 云雨过后,无论是惠妃,还是昭德帝,都呈现出慵懒之态来。 惠妃知道,这个时候的昭德帝,最好说话。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基本都能得到满足。惠妃想了想,便对昭德帝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太后娘娘的寿辰就快要到了,皇后娘娘不过问琐事久矣,如今突然接手六宫事务,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应付不过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昭德帝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平时把六宫之事交给皇后管着,便是皇后有疏漏之处,也不算什么。但太后的宴会不一样,不少大臣和命妇都要来为太后祝寿,这宴会若是办不好,丢脸的可就是整个皇室。 “皇后对这些事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吃透的,依爱妃之见,该怎么做比较好?” 惠妃嫣然一笑:“臣妾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这是在为自己谋求更多的权柄呢。 虽说如今惠妃和德妃已在辅佐许皇后管理六宫事务,但惠妃显然不满足于分到手上的这点权柄,她可不愿意让一个无宠的皇后压在自己的头上。 若是能够借着这次的机会,夺得管理宫务的主动权,就再好不过了。 昭德帝思忖片刻,道:“也好,你和德妃都派些人去协助皇后吧。” “是。” 对于这个结果,惠妃说不上多么满意,但她明白,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所以,她倒也不急。 这厢,昭德帝与惠妃才刚敲定了协助-操-办宴会之事,那厢,凤仪宫中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每年的寿辰,必要摆一些盆景。如今,内务府中的那些人却说,采买不到!太后娘娘寿辰将至,她老人家最是喜欢这些盆景,届时,若是看不到盆景,必要动怒啊!” 许皇后铁青着脸:“这个时候才说采买不到盆景,早做什么去了?本宫还道交接宫务时,怎么没人给本宫使绊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19.第 19 章 “平日里不为难您,专挑这个时候作妖,看来,有些人想让母后出一个大丑。”宝络亦道。 在许皇后掌管六宫之权前,宫中一应事务,一直是皇贵妃在管着,皇贵妃的人还占据着不少位置。这件事中,必有皇贵妃的手笔。毕竟,他们才刚坑了皇贵妃一把,皇贵妃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一旦被她逮到机会,她定会做出反击的。 就是不知道,别的妃嫔,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中了。 许皇后娘家已败,这些年来一直无宠,在后宫没什么威望。有些眼皮子浅的妃嫔根本不会把许皇后放在眼中。有人想挑衅许皇后,宝络一点儿都不惊讶。 许皇后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重拾这执掌六宫之权,为她的儿女建立起一道屏障,又怎么会允许此事功亏一篑?当下便道:“这些人如此不得力,区区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有何用?统统换了!” “母后莫急,人是肯定要换的,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包括父皇,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全部换了,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皇贵妃一不管事了,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对这个女儿的话,素来信服,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等闲错误,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查查账目,看看是否有人贪墨,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不过,宝络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她,想要争夺在后宫的话语权,也会趁着对手自顾不暇时出手。 “宝络心中想必已有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吧。”一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太子虽颇为聪颖,但论及对内务的管理,终究不比姜皇后和宝络。因此,方才在姜皇后与宝络讨论时,他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此时,他突然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可见也有些着急了。 宝络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采买东西的人身上下手。” “可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不好轻易动吗?”太子微微蹙眉。 “太子哥哥,柴米油盐酱醋,宫中的太监宫娥们自然可以直接出宫去采买。但盆景这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也直接出宫去,然后满大街的寻找吗?据我所知,好的盆景,价值亦是不菲,岂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碰到?匆匆忙忙的去搜罗,又能搜罗到什么好东西来?” “若是一些稀罕物事,自然是交给皇商去采买,他们走南闯北的,对收集这些东西,自有一套法子。待他们将所需的东西收集到后,送入宫中,再由宫人们挑选……”太子若有所思:“你是说,皇商?” “不错,宫人若是无错,他们身上的职位自然不能随便撸了,但皇商不同。从前年年都在做的事,怎么一到今年就做不得了?这是在存心怠慢皇祖母,还是能力不足?若是能力不足,便趁早让贤吧,有的是能够为上分忧的贤才等着接替那位置。” 宝络顿了顿,又道:“我派去的人才刚打听清楚了,如今负责为皇宫采买东西的,是郑姓皇商,听说,那郑姓皇商是皇贵妃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皇贵妃娘娘虽然素来睿智,但是一时不慎,看走了眼,把庸才错当英才,也是有的。” “妹妹说得有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盆景之事。若是如今的皇商不能解决此事,咱们便找那能解决事情的人来办。有资格竞争皇商之位的,也有好几家。郑皇商做不到的事,若是旁人做到了,便是把他换掉,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了解决方案之后,太子说话的语气松快了不少,就连许皇后,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与外头有些牵扯,还得劳烦太子哥哥多多费心。”宝络正色道:“这件事虽说麻烦些,但若是处置得当,反倒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契机。” 郑皇商既然站在皇贵妃那边儿给他们添堵,就别怪他们把他的爪子给剁掉。若是太子能够凭借此事网罗到一个心腹,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许皇后在一旁看着一双儿女侃侃而谈,面上颇有些欣慰之色。她就喜欢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样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总能够度过去的。 虽然她资质平庸,但她的儿女们却是随了她的父亲,一个比一个聪慧,上天待她,也算是不薄了。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太子摇了摇头:“该是我感到惭愧才是,居然需要妹妹这样为我费心思筹谋。” “这话我不爱听,哥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不然,为什么会因为听了我给的提议而感到惭愧?”宝络噘着嘴,故作不快地道。 “是我不会说话,妹妹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日后,我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妹妹呢。”太子朝着宝络一拜。 宝络见了他这副样子,假意思考了一阵,摆足了姿态,才道:“要不要帮你,还得看我的心情。” “那我唯有期待妹妹每日都有好心情了。” 太子故作苦恼的表情,逗乐了宝络和许皇后,一时之间,殿堂中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在太子做出决议不久,当年与郑家争夺皇商封号失败的秦家就得到了消息。 “咱们的机会来了。” 一回到府中,秦家家主就对其长子如是道。 “年初时父亲便开始命人搜罗各色奇珍异宝,连圣上和太后娘娘生辰宴上必备的东西也搜罗了来,难不成为的就是今日?” “自打长寿公主落水,执掌六宫之权被交还到皇后娘娘手中之时起,为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皇贵妃和皇后之间迟早有一战,若是咱们秦家能够在皇后尚未站稳脚跟时,主动为皇后娘娘分忧,东宫那儿也会高看咱们一筹。” “这么说,父亲是看好皇后了?可是,皇后毕竟不得圣心,当年便差点被废,这些年来一直地位不稳。虽说皇上很是宠爱皇后所出的长寿公主,但长寿公主毕竟体弱多病……日后,皇后和东宫一系会如何,还不好说呢。”秦家长子道。 秦家家主捋了捋胡须:“那么,依你看来,如今哪一方更具有优势呢?” “应该是皇贵妃吧……”这话,秦家长子说得不是很肯定。 若是在没有发生一系列事情之前,宠冠六宫且为昭德帝生下了二子一女的皇贵妃,自然是风头最劲的那一个。但现在,皇贵妃本人被禁足,五公主被关入了皇家寺庙,就连两个儿子也被带离了皇贵妃的身边,局势就不是那么明朗了。 不过,昭德帝对皇贵妃的宠爱,是周围人有目共睹的。秦家长子不相信皇贵妃会一直沉寂下去,是以,投靠东宫这个选择,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保险。 “为父却是看好太子,小小年纪,便有勇有谋,即便被皇上有意无意地打压着,也那样沉得住气。皇贵妃虽比皇后娘娘得宠,但皇贵妃所出的五公主和二皇子,与太子和长寿公主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皇后与太子的路走得虽然不算顺畅,但你不得不承认,他们一直运气不错。皇上想要动摇他们地位的时候,皇后娘娘就诞下了长寿公主;皇贵妃娘娘在后宫春风得意、险些连凤印都夺过去的时候,就马失前蹄,跌了这么一大跤……为父相信,皇后和太子会是笑到最后的人。长寿公主既是福泽深厚之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夭折的。有长寿公主在,皇后和太子的胜算不低。” 秦家长子张了张嘴:“可……” “没有可是。若我秦家想要将老对头郑家踩下,重拾往日辉煌,也只能选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否则,难不成我们还要去投奔皇贵妃吗?当年郑家仗着皇贵妃的势压了我秦家一头,从我秦家手中将皇商之位夺了过去,这份耻-辱,为父到现在都还记着呢!若是为父在闭眼之前,不能恢复我秦家的皇商之位,待到了地下,如何与我秦家列祖列宗交代?” “既然父亲已经做出了决断,儿子听父亲的就是。” 投靠太子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 20.第 20 章 宫中,惠妃正一脸焦急地去找昭德帝:“哎,皇上,臣妾才刚说过担心太后娘娘的寿辰呢,这一转眼,果然就不好了。去年太后娘娘过寿时,皇贵妃娘娘为太后娘娘寻了不少珍稀的盆景来,那场面之盛大,让臣妾记忆犹新,只是今年,怕是……” 说到后头,惠妃便开始支支吾吾,一副为难的样子。 昭德帝挑了挑眉:“今年怎么了?既然往年已有旧例,比照着往年来办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说,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皇后也太不像话了,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亏得朕先前还对她抱以期望,如今看来,她确实与皇贵妃比不得啊!”昭德帝感叹道。 若是皇贵妃在,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昭德帝都觉得,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父皇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最得宠时,一人便能占七八分雨露,惠妃只能和其余的妃子抢夺余下的两三分。听到皇贵妃被禁足的消息时,惠妃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比起许皇后来,惠妃要更讨厌皇贵妃一些。 想了想,惠妃便笑吟吟地对昭德帝道:“是啊,皇贵妃娘娘来操-办宴会的时候,处处周全,也不知怎么,轮到皇后娘娘来办了,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想来,是皇贵妃娘娘格外会调-教下人吧。赶明儿臣妾可得好生跟皇贵妃娘娘学几招去,也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听到此言,昭德帝蹙了蹙眉。惠妃的话提醒他。既然这些人从前办事儿都妥妥当当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管理的不如皇贵妃得当,这些人也不至于离了皇贵妃就不会办事儿了啊。难不成,这些下人只认皇贵妃一个主子,不是皇贵妃来操办寿宴,他们就不尽心尽力了?还是说,这本根就是皇贵妃有意掣肘皇后? 昭德帝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对皇贵妃也有了几分不满。 若是在别的时候,皇贵妃有意不让底下的人配合皇后,昭德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觉得是皇后能力太差,该好好提升一下了。但这次的宴会,关乎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皇后!皇贵妃便是要与皇后别苗头,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 此时此刻,昭德帝只觉得满心烦躁,一会儿怪许皇后能力不够,一会儿怪皇贵妃不识大体。 惠妃见状,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昭德帝正色道:“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臣妾的父亲如今在姑苏老家才刚得了一个园林,如今正大量采买盆景呢。臣妾派人快马加鞭去与父亲说一声,父亲定能体谅到皇上的难处,届时,怕人快马加鞭的把盆景运到京城来,正好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觉得如何?” 此时在昭德帝眼中,惠妃就是一朵解语花,怎么看怎么舒坦。他伸出手,缓缓覆在了惠妃的手上:“若是爱妃能够为朕解决这件事,朕必重重有赏。” 惠妃低下头,微微一笑:“臣妾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赏。只要能够帮到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少太监抬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景从御花园中经过。 昭德帝有些困惑,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是。”昭德帝身边的近侍领命而去。他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皇上,那些人正在搬运太后娘娘寿辰时需要用到的盆景呢。今年,他们又搜罗了一些珍奇的盆景来,太后娘娘若是看到了,必然高兴。” 昭德帝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惠妃,面色阴沉。 许皇后既然已经将盆景准备好,方才惠妃的那一番话莫不是骗他的? 惠妃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中带着些微的惊慌:“皇上,臣妾也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寻不到盆景的,如今,臣妾也正糊涂着呢。皇上看,要不要召个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昭德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别反而因此获罪啊。 昭德帝看了她一眼,对底下的人道:“去,带一个人到朕面前来,这件事,朕要问问清楚。” 很快,领队的太监就被带到了昭德帝的面前,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畏畏缩缩的:“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都这种时候了,昭德帝自然也没心情跟这名太监计较行礼是否规范的事儿:“朕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你们今日在搬运的这些盆景,是从哪儿来的?是准备给母后过寿用的吗?” “启禀皇上,这些盆景,都是秦家商行提供的。因为皇商郑家采买不来盆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临时决定把这活儿交给秦家来做。没想到这秦家倒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的盆景搜罗了来。现在,皇后娘娘正命奴才们将盆景搬到御花园呢,说是要为太后娘娘过寿辰先准备起来了。” “郑家既是皇商,为何会采买不来盆景?难不成,郑家连秦家也比不上?既如此,朕看郑家这个皇商也不必做了,干脆让给秦家好了!” “皇上息怒,那郑家是皇贵妃娘娘看好的人家,想来是不差的,否则,皇贵妃娘娘也不会一用就是这么多年。皇上要不要查一查,这之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只要有皇贵妃上眼药的机会,惠妃都是不会错过的。而且,现在她还指望着能够把昭德帝的注意力都引到皇贵妃的身上去,好让昭德帝忽略她先前说过的那些话呢。 “误会?哼,朕也希望这是个误会,皇贵妃,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太后本就不是昭德帝的生母,若是他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有所怠慢,岂不是让人说他不孝?昭德帝一直觉得皇贵妃是个聪颖贤惠的女子,没想到,她这次竟是如此的不识大体。 “是啊,幸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能耐,立马便找了人来顶替那郑皇商。否则,咱们怕是得手忙脚乱的了。若是早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这般有本事,臣妾就不会瞎操心了。”惠妃不嫌事大,继续煽风点火。 “朕看,你确实是操心过了头。皇贵妃的事你要操心,皇后的事你也要操心,你这颗心,可真是操不完。”若是到了这个地步,昭德帝还没有意识到惠妃是在挑拨,他就真的是愚蠢了。 昭德帝有时愿意被皇贵妃蒙蔽,那是他对皇贵妃有感情,惠妃还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尽管,昭德帝自己也承认,惠妃的话的确影响到了他,让他对皇贵妃产生了不满,也对皇后和太子产生了疑虑,但对于惠妃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为,他还是本能的反感。 “做好你该做的事,旁的,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只是协理六宫,而不是执掌六宫,惠妃。若是你精力真的如此旺盛,不如多费些心思在小六身上。宝络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会背许多诗词了。” 惠妃被训了一顿,悻悻退下。 昭德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些人,真是一刻也不让朕省心。” 说的不止是皇贵妃和惠妃,还包括了许皇后和太子。 昭德帝身边儿伺候的梁公公上前道:“皇上执掌乾坤,底下的事儿,交给底下的人来办就是了,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太后娘娘寿辰的事既然已经被皇后娘娘解决了,您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朕也不曾料到,皇后和太子不声不响的,竟有这般能耐。”他对太子向来存有芥蒂,方才,惠妃那句“立马便找了人来顶替那郑皇商”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不过是一个皇商罢了,也值得皇上费神?”梁公公道:“皇上放权给皇后娘娘,不就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将后宫事物为您料理得妥妥当当吗?既然如此,皇后娘娘若是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要连累皇上为皇后娘娘操心,定是不行的。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若是皇上实在不喜欢皇后娘娘找来的秦家商贾,弃了他们也就是了。” 昭德帝原本心里头还因为惠妃的挑拨有些不得劲儿,被梁公公这么一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事儿。若是他因为秦家是皇后找来的,便故意放着能够办事的秦家不用,反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了。因此,心底的那丝犹豫也就不见了。 既然皇后办的事没出什么岔子,那就继续全权交给皇后吧。 21.第 21 章 梁公公找了个机会,将惠妃如何挑拨离间的事儿告诉了太子和宝络。 “皇上素来多疑,听了惠妃娘娘的话,便对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起了疑心。幸而惠妃娘娘连着贬低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已让皇上对其生出不满,奴才方才找到机会在皇上面前劝说一二,打消了皇上的疑心。” “多谢公公,若不是有公公提点着,我和母后只怕就要着了惠妃的道了。”提起惠妃时,太子的神色中颇有几分不悦。他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个能够诞下皇子的妃嫔有多乖觉,但也没有想到,惠妃才刚得到协理六宫之权,就想着闹事儿。 先是以担心许皇后处人手不足为由,得到了昭德帝的首肯,将自己身边的一些得力奴仆送到许皇后身边。说是帮着做事儿,可没少给许皇后的人添堵。许皇后和太子又岂会看不出来,惠妃就是来抢夺主导权的,恨不得事事都按照她的心思来办呢。 如今,惠妃更是想要踩着许皇后出头。在这个打算落空之后,竟还打算利用昭德帝多疑的心理,挑起昭德帝对许皇后和太子的猜忌……这惠妃,实在是很不安分啊。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奴才犯了个错误,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在皇上跟前,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否则,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没辙呢。” “公公是个重情之人。这宫里头,重情重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公公一定会有好报的。”宝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心中也有些感慨。 想不到两年前她随手救下的一名小太监如今竟还记着这份恩情。 不管怎么说,乾元宫中能有个向着他们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 若不是有梁公公帮着说了几句话,昭德帝疑心一起,只怕太子和许皇后的这次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承公主吉言。”梁公公咧开嘴角笑了笑,又正色道:“皇上虽然训斥了惠妃娘娘,但惠妃娘娘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安分下来。距离太后娘娘的寿辰还有几日,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防啊。” “多谢公公提点,我和太子哥哥明白。”宝络道:“公公平日里无事时不要轻易来找我和哥哥,父皇如今正忌讳着呢。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公公还是以保重自身为要。” 梁公公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在这宫里头,也就公主殿下,把奴才当个人看……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不会给二位殿下招来麻烦的。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皇上怕是该使唤奴才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这一次,他还是借着向太子传达昭德帝口谕的名目,才过来的呢。 “公公慢走,碧尧,给公公抓些金锞子。”宝络对碧尧吩咐道。 “公主,这使不得。”梁公公连连推辞:“奴才有机会能够为公主办事,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如何能再收公主的赏赐?” 梁公公自打入了昭德帝的眼后,也收过不少妃嫔的赏赐,唯独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收。 碧尧却仍笑吟吟地将金锞子塞入了梁公公的手中:“梁公公的心意,我们公主是尽知的。梁公公这次来向太子殿下和我们公主传达皇上的口谕,若是我们什么表示也没有,回头出去了,公公面儿上也不好看。既是公主给的,公公便只管收着吧。皇上素来对公主恩宠有加,在钱银方面不曾委屈过公主,公公不必为公主省钱。” “既然如此,奴才就收下了。回头公主和太子要是有事寻奴才,只管去找奴才的徒弟小喜子,他是乾元宫里头的一名洒扫太监,人还算机灵。” 梁公公走后,太子感叹道:“不曾料想,咱们此行,竟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这梁公公成为父皇身边的近侍,也有些日子了。直到今日,咱们才知道,他是向着咱们的。” “恐怕是先前他没帮上什么,便也不好意思来找咱们。此番惠妃闹事,倒给了他一个契机。”宝络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没料到他会投了咱们。从前母后和太子哥哥在宫中过得颇为不易,我便想着广结善缘,底下这些人,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若是日后有人能看在这份情上,待母后和太子哥哥好一些,我也就知足了。” 太子沉默了良久,才道:“为了我和母后,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妹妹,这份情,哥哥一辈子都记着。” “也不必你怎么着,日后待我好点儿就是了。哥,待太后娘娘的生辰宴结束了,你带我出宫去玩儿吧。”宝络在她哥面前向来很会蹬鼻子上脸。 她在昭德帝面前时,虽然也会撒娇,但态度中多少带了分小心谨慎,自然做不到现在这样随意。在哥哥面前,无论她提多无理的要求,都不必担心会被斥责。 太子无奈地看了眼自家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妹妹:“太医说,你的身子才刚调养好没多久……” “哥,你说你会对我好,难不成只是哄我的?” “就算我同意带你出宫去,母后也不会同意的。”见说不动宝络,太子便把许皇后拉了出来。 “哥,母后向来最爱听你的话了,若是你连母后都说服不了,日后你该怎么去说服父皇和朝臣,你说呢?”宝络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太子。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会想法子说服母后带你出去的,这总行了吧?”太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这两日你要乖乖听母后的话,把那些补药喝掉。否则,若是母后坚决反对你出去,我也不能拂逆了母后的意思。”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了。”宝络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并不担心会过不了许皇后那关。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要去京城中最热闹的街道上走一走,看看外头那些平民百姓们都是怎么生活的。她对民间小吃也很眼馋,但因为她身子弱,许皇后和太子在饮食方面对她管得极严,那等来历不明的食物,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去尝试的,所以,她也只能想想。 若是有时间的话,她还想去安国公府看看那只小奶狗。尽管在一开始,宝络没打算要那只狗狗,但蓝承宇已俨然将那只狗狗当成了她的宠物,每次进宫来上课,除了跟宝络讨论课业问题之外,就是与宝络聊那只小奶狗。 比如,小奶狗又变重了,摸上去肉嘟嘟的,蓝承宇都快抱不动了;比如,小奶狗现在在人前的时候乖乖的,一没人在,就开始调皮,有一天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蓝承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逮到它;再比如,小奶狗犯错的时候知道装可怜了,当它用那双湿润而懵懂的黑眼睛看着蓝家人的时候,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让人心要快化了,蓝家人压根儿狠不下心去责罚它。 蓝承宇每天都跟宝络汇报着小狗的情况,宝络对这只小狗,便也有了真正的亲近感。没过多久时间,宝络就会自发的去关注小狗的近况了。就是蓝承宇不跟她聊小狗,她也是要问的。 有小狗作为纽带,宝络跟蓝承宇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现在,宝络已经把蓝承宇当成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了。这不,才刚得到出宫的机会,宝络就惦记着要去看看她的狗狗,嗯,顺便看看蓝承宇这个朋友了。目前来说,蓝承宇的地位还是比不上她的狗狗的,谁让蓝承宇没有狗狗可爱。 兄妹俩在御花园中逛了一圈,慢慢地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半路上,恰好遇到了带着点心去给昭德帝请安的惠妃,显然,惠妃这次是真的惹恼了昭德帝,这会儿正忙着在昭德帝面前挽回她的印象呢。 见了太子和宝络,惠妃脸上的神色有些精彩,变了几变,这才对着太子和宝络行了礼:“见过太子和长寿公主。” 惠妃如今居于从二品妃位,见了太子,自然是要行礼的,就是宝络,也小小年纪便被封为一品公主,位比亲王,若论身份地位,还在惠妃之上。这宫里头,也就只有皇贵妃和皇后,可以见太子与宝络而不必行礼了。 这也让惠妃往上爬的野心越发强烈,若是有朝一日,她居于贵淑贤德四妃之一了,或是更近一步,将皇贵妃取而代之了,那么,她是不是就不必向太子和长寿公主行礼了?向两个半大的孩子行礼,实在是让惠妃感到憋屈。 兴许是惠妃觉得太子和宝络年纪还小,在他们的面前,她也没了小心翼翼的掩饰,所有情绪暴-露无遗。 22.第 22 章 太子和宝络冷眼看着,也没说什么。 惠妃到底还是不如皇贵妃谨慎,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皇贵妃,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幼童,她都不会让自己情绪外露。兴许,这就是惠妃入宫几年,还没能晋上去的缘由吧。 这次,惠妃在昭德帝面前给许皇后和太子上眼药,太子虽嘴上不说,心里头对惠妃是很有些意见的。此时,一旁的宝络忽然拉了拉他的手:“太子哥哥,咱们先别急着走,留在这里看一出好戏吧。” “什么好戏?” 宝络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惠妃娘娘被父皇赶回来的好戏呀。父皇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讨好的呢。况且,父皇才刚招了大臣去乾元宫的书房议事,怕是不会见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注定要无功而返咯。” 宝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惠妃既然上赶着给她哥和她娘添堵,她也得给惠妃添点儿堵才是,她才不准备委屈自己呢。 果然,过了片刻功夫,惠妃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折了回来,她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身后丫鬟们端着的托盘上点心和茶水一样也没送出去。 一边儿走,那丫鬟还一边抱怨着:“乾元宫门口那小太监也太无理了一些,这点心可是主子亲手做了准备给皇上的呢。即便皇上现在在接见大臣,不方面见娘娘,也该请娘娘进去坐坐,或是将点心和茶水送进去给皇上啊。” 惠妃冷哼一声:“见前不久本宫被皇上训斥了,眼下就敢这样对待本宫,真是好得很。待本宫重新夺得了皇上的欢心,定要让这些跟红顶白的小人知道本宫的厉害!” 宝络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元宫前被宫人们撵回去的赵婉仪。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昭德帝宠爱的,效果似乎都不怎么好,因为昭德帝不吃这一套。就连最得昭德帝宠爱的皇贵妃,也不会专程做什么点心汤水的一路端到乾元宫来。 前头赵婉仪兴许是位份低,没有底气,被撵了也没胆子抱怨什么,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不像惠妃一行人,这般高调,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不成,惠妃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若是闹开了,昭德帝会为她主持公道? 宝络有些不理解惠妃的想法。 这时,惠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到了太子和宝络。似是没料到太子和宝络还在这里,她们愣了愣,这才屈身给太子和宝络行礼。 “惠妃娘娘去给父皇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难不成,是父皇不在,你们没见到父皇?”宝络天真地看着惠妃,好奇地问。 惠妃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待皇上得闲了,我自会再去关心皇上的。” 此刻,惠妃真恨不得命手下的人把那托盘给丢了。有那托盘在,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给昭德帝送的。带着点心上门找昭德帝固宠,却连昭德帝的面儿都没见到,东西也没送出去,便无功而返,还好巧不巧,被太子和宝络给撞见了,惠妃的尴尬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听了惠妃的话,宝络继续天真地道:“既然这样,惠妃娘娘就先回钟粹宫歇着吧。做点心很累人的,况且钟粹宫离乾元宫之间有那么长一段路呢,一路走来,也是很辛苦的。说不准,父皇没让人收下惠妃娘娘的点心,就是想让惠妃娘娘带着路上吃呢。” 惠妃听了宝络的话,越发心塞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宝络甩脸子。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多谢长寿公主关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哦,好的,惠妃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吧。下一回再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实诚了。即便父皇不在,你在偏厅里头坐着休息会儿再回来,也是好的。”宝络继续顶着张无辜的脸给惠妃插刀。 眼见着惠妃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这才站出来道:“惠妃娘娘这般辛苦,你就别再拉着她一直叨叨个没完了,你看,惠妃娘娘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也是,我应该下次见了惠妃娘娘再说的。那惠妃娘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惠妃有些踉跄的背影,宝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会因为让惠妃吃了一回鳖而如此高兴。 “惠妃在父皇面前挑拨了那么一番,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的。我不痛快了,自然要让惠妃也不痛快一回。”她才不憋着呢,若是什么都憋着,还不憋出内伤来呀? 再说了,现在昭德帝这般宠她,不管是真疼爱她,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反正,至少明面儿上最宠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你高兴就好。惠妃此人,难成大器,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被她缠上,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只怕惠妃还惦记着母后手里头那点儿权柄呢。父皇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久了之后,后宫妃嫔便都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她再敢朝着母后伸手,就别怪咱们把她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皇贵妃也正与心腹宫女墨竹讨论着惠妃。 太子和宝络能够得到消息,皇贵妃自然也有她的消息来源。这么些年来代替皇后执掌六宫,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皇贵妃的耳目。可以说,除了昭德帝之外,就属皇贵妃消息最灵通了。 “娘娘,惠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在皇上跟前抹黑您,引起皇上对您的不满,这是想取您而代之呢。”墨竹面上一脸的不满:“总有那么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本份二字是怎么写的,没有那个命,却偏偏心比天高。” “她若不是这样,本宫才会感到惊奇呢。”皇贵妃就着墨竹端过来的盆子净了手:“所以本宫才说,惠妃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她的同时,也要防着被她割伤。若是庄氏还在,庄氏可比惠妃好用多了。说真的,本宫其实还更喜欢庄氏这等横冲直撞的性子呢。” “如今,因为惠妃的话,皇上已经对娘娘有一些不满了。娘娘如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对您产生芥蒂,可就不好了。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现在就到皇上跟前去鸣冤,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消息灵通?”皇贵妃摇了摇头:“才刚因为往皇上身边儿放人的事受了责罚,这个时候若是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只怕本宫就不是禁足一年的问题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有欠考虑了。”墨竹咬着下唇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惠妃上蹿下跳,什么也不做吗?” “不急,若是现在不受点儿委屈,皇上又怎么能对本宫产生怜惜之情呢?”皇贵妃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先前,她的手上是涂了丹蔻的,因她如今在礼佛思过,便命人全部都卸去了,连留了许久的指甲也剪了。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许皇后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无宠的日子,她自然也忍得。不过是一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太后的生辰终于到了。 无论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还是朝臣命妇都赶来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以为去年的盆景已是极好了,不想,今年的盆景,瞧着竟是比去年更胜一筹。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耐就是比普通的妃子要强些。”隆庆长公主是先皇元后嫡女,自幼身份超然,她对于元嫡,素来最是维护。 先时昭德帝处处抬举皇贵妃,而轻忽许皇后,就让隆庆长公主很不满意。好在现在,昭德帝终于知道元嫡的好处了。再怎么样,正室也不会像小妾那样没有分寸,谋害嫡女不说,还往主子身边塞人! “隆庆姐姐怕是因着心中与皇后亲近,便先入为主了吧。妹妹倒是觉得去年的盆景更好一些。皇后一病就是这么些年,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样的盛典了。在妹妹看来,皇兄还是该让皇贵妃来操持才是。”昌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女,太后则是继后。元后嫡女跟继后嫡女之间,关系自然微妙。 隆庆长公主觉得,元嫡最为尊贵,哪怕是继后嫡女,在原配面前,也要矮一头。而昌泰长公主则认为,大家都是嫡女,地位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要处处高人一等?因此,昌泰长公主与隆庆长公主颇不对付。 昌泰长公主与许皇后及皇贵妃都关系平平,谈不上偏帮谁,或者看谁不顺眼。但隆庆长公主既然赞了许皇后,她就忍不住想要跟隆庆长公主唱反调。 隆庆长公主板着脸道:“皇后既已痊愈,自然该由皇后来操持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岂有放着皇后不用,反倒去用一个皇贵妃的理儿?就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头,也没有让小妾为家中老夫人操办寿宴的,传出去,倒显得家里人对老人家不尊重。” “隆庆姐姐好利的嘴,妹妹是说不过隆庆姐姐了。但愿隆庆姐姐在家里头时不是这样,否则,姐夫怎么受得了。” “这就不劳昌泰皇妹操心了。” 就在这时,昌泰长公主身边儿的女官慌慌张张地过来了:“主子,您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寿礼,被打碎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昌泰长公主勃然大怒。 “那寿礼,是皇后娘娘手下的宫女在管着的。” “走,找皇后去!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看本宫不顺眼,竟毁了本宫千辛万苦为母后寻来的一对儿琉璃瓶!” 23.第 23 章 太后听了昌泰长公主添油加醋的话,面色不善地看着许皇后:“皇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昌泰才将那对儿琉璃瓶交到你的人手中,怎么一转头的功夫,那琉璃瓶就被打碎了?” 太后看着静静卧在檀香木盒中的琉璃瓶,脸色很不好看。那琉璃的颜色颇为纯净,看着晶莹剔透的,是昌泰长公主废了好一阵功夫才找来的。结果,还没送到太后跟前呢,就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碎了的,可不仅仅是一对儿价值不菲的琉璃瓶,更是昌泰长公主的一片孝心! 况且,即便不考虑这层因素,在太后过寿辰的时候,贺礼被碰碎了,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太后的恼怒自不消多说,就是昌泰长公主,也记恨上了许皇后。 “皇嫂莫不是想看我出丑,才特意这样安排的吧?还是说,皇嫂就是见不得母后好过?”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能够热闹一番了,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朕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昭德帝倒不至于认为许皇后是故意想要搞砸太后的寿宴,但他对于许皇后的表现,很是不满。寿宴才刚开始呢,便出了岔子,让人怎么看皇家? 在只有太后一人质问许皇后时,许皇后还勉强能保持镇定。可当昭德帝、太后和昌泰长公主的炮火齐刷刷对准许皇后,许皇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臣妾没有……” 就是来参加寿宴的大臣和命妇们,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渐渐停止了交谈声。 原以为昭德帝将皇贵妃禁足,又将统领六宫之权交给了许皇后,是许皇后时来运转的征兆呢。没想到,许皇后在这宫里头,还是这般没地位。 但凡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尊敬,也不该当面质问许皇后,且问的问题还是那样的诛心。而倘若昭德帝对许皇后这个结发妻子有敬重之心,就不该在未弄明白缘由的情况下,帮着昌泰长公主数落许皇后,而该斥责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的不敬,维护许皇后的威严才是。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许皇后为掌控六宫所作出的努力,只怕就要变成笑话了。 一个威严扫地的皇后,该如何统御六宫?有谁还会真正把她的话当回事? 惠妃站在昭德帝的身后,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幸灾乐祸的光芒。 倘若许皇后不能统御六宫了,她应该能够分到更多权柄吧?好不容易等到皇贵妃禁足了,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宝络见许皇后落于尴尬之地,眸光一闪,拉住了想要上前为许皇后解围的太子,仰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前道:“昌泰姑姑,父皇说,咱们皇族子弟要做知理守礼之人,宝络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昌泰长公主扯动了一下面上的皮子:“免礼吧。” 现在她是对许皇后的感观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她就是觉得,宝络有些没眼色,在这个还时候跑出来行什么礼!难不成,她以为她向自己行了礼,自己就不追究琉璃瓶被打碎的事了? “宝络做了一个知礼之人,姑姑也要做知礼之人才行。”宝络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姑姑,您见了比您地位高的人,需要行什么礼呀?” 昌泰长公主眼中那最后的一点儿温度彻底消失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你这是要让本宫给皇后行礼?” “不应该吗?”宝络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之色:“难不成,是我记错了?长公主的地位其实比皇后高?” 宝络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夫子:“夫子,是我记错了吗?” 夫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宝络。原以为长寿公主被娇宠着长大,是个没心眼的,如今看来,长寿公主,其实也不简单。 不过,这对于东宫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太子殿下没有母族,又没有兄弟扶持,若是能有长寿公主作为助力,想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别看夫子平日里在课堂中不偏不倚,仿佛对谁都一个态度。但他毕竟也是个正统的清流,自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站在太子这一边的。 “长寿公主说得不错,长公主地位并不比皇后尊崇,见了皇后不行礼,还对皇后大呼小叫,实在有失体统。” 昌泰长公主气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皇后毁坏了本宫给母后找来的琉璃瓶的事儿!”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长公主都不该对皇后失礼。长公主若是执迷不悟,微臣明日定会参长公主一本。”另一名御史也站出来道。 这名御史早就看不惯昌泰长公主仗着太后亲娘骄纵横行的做派了。 本朝言论自由,言官是连皇帝也敢参的。若要参一个长公主,自然也不是危言耸听。 昌泰长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微臣怎敢威胁长公主?只是,倘若长公主的言行不合理法,微臣即便是死谏,也要谏上一谏。” 不少文人重名义轻生死,若是真的有人因为昌泰长公主的事死谏,言官倒是一战成名了,昌泰长公主却要遗臭万年。 就在昌泰长公主犹豫时,太后开口了:“够了,一个个都吵吵闹闹的,吵得哀家耳朵疼,难不成把皇宫当成菜市场了?” “昌泰姑姑,皇祖母耳朵疼呢,您快给皇祖母揉揉吧。皇祖母看到了您的孝心,比什么寿礼都让她老人家高兴。”宝络一脸羡慕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可惜我够不着皇祖母的耳朵,不然,我也想给皇祖母揉揉的。” 昌泰长公主:“……” 这丫头使唤她还使唤上瘾了是不是?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说她不愿意给太后揉耳朵,否则不是不孝吗? 真是咄咄怪事,她今天怎么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走! 隆庆长公主忍笑看完这一幕,这才上前道:“昌泰皇妹,你也实在是太急躁了些。你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质问皇嫂,实在是不大妥当。这等事,岂能因为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而做定夺?好歹也该听听皇嫂怎么说才是 ,否则,若是错怪了皇嫂,岂不是影响咱们皇室的和睦?” “我才一到这里,那琉璃瓶我就命人交给皇嫂的人了,除了皇嫂,还有谁会去动我的琉璃瓶?” “昌泰皇妹,你说你将琉璃瓶交给了本宫的人,却不知,究竟是交给了谁?”宝络这般为自己说话,许皇后若是再不出来吱个声,也实在是愧对闺女的一番表态。她虽无用,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孤军奋战。 “就是你身边儿的宫女杜鹃,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昌泰长公主扬起了眉。 “杜鹃,昌泰长公主的琉璃瓶,是你打破的吗?” “回禀皇后娘娘,长公主的琉璃瓶,起初的确是奴婢收着的,后来,惠妃娘娘派人找奴婢去帮忙,又有惠妃娘娘身边儿的荷香姑娘替奴婢看着那琉璃瓶,奴婢便离开了一阵。回来后,就听人说,琉璃瓶碎了。” “你可别为了给皇后娘娘脱罪,而信口雌黄。本宫一直在太后娘娘身边儿服侍着呢,什么时候唤你过来帮过忙?”惠妃面色不善地看着杜鹃。 “杜鹃既然说此事与宫女荷香有关,不如把荷香召来问问吧。”隆庆长公主提议道。 “问!哀家倒要看看,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太后显然认为皇后死不悔改。 “荷香是哪个,给本宫带过来!”隆庆长公主往下人堆里瞥了一眼,那双遗传自姬家先祖的凤目颇显威仪:“皇嫂,皇妹知道你置身于这件事中,为了避嫌,不好轻易开口。皇妹便越俎代庖的替你审上一审,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隆庆皇妹只管问便是。当着皇上的面,谅这宫婢也不敢撒谎。否则,可是欺君之罪。”许皇后道。 荷香刚想喊冤,就被隆庆长公主一句话堵住了:“本宫问,你答,本宫不问的时候,你不许轻易开口,可明白?” 荷香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惠妃,见自家主子没有反驳,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你可是惠妃派来协助皇后的?” “是。今日事务繁多,惠妃娘娘怕皇后娘娘忙不过来,便把奴婢派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今日昌泰长公主可曾将一对儿五彩琉璃瓶交给杜鹃?” “是。” “杜鹃将那琉璃瓶打碎了?” “是。” “那琉璃瓶,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模样?” “红、绿、黄三色相间,十分漂亮,是难得的珍品。” “隆庆姑姑,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宝络充分发扬了不懂就问的好习惯,仰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隆庆长公主:“昌泰姑姑把琉璃瓶交给我母后身边的宫人时,总不可能特意打开盒子给她看里面的东西吧?那荷香是怎么知道那琉璃瓶长什么样的呢?” 24.第 24 章 隆庆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荷香:“这个问题的答案, 本宫也很想知道。荷香, 若是你没有打开过那个匣子,你为何能够一口说出那对儿琉璃瓶是什么颜色的?” 荷香暗悔自己失言:“奴婢……奴婢……” 她的目光落在那对儿破碎的琉璃瓶上, 灵机一动, 道:“在摔碎的琉璃瓶被发现后, 不少人都看到了那琉璃瓶的样子, 奴婢也是那个时候看到的。” “哦?是吗?”隆庆长公主身为元后嫡女,自来便威仪十足,荷香在她的注视之下,倍感压力:“你可要想清楚, 若是不老实回答, 你犯下的, 可是欺君之罪!” 荷香吓得一个哆嗦:“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和长公主。” 隆庆长公主回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宝络:“宝络,这件事, 你是怎么看的?” “这些事儿, 我不大懂。”宝络懵懂地道:“自从知道琉璃瓶碎了, 导致皇祖母和父皇大发雷霆的事之后, 我想的只有怎么才能够让皇祖母和父皇不要生气, 不要朝母后发火, 没有心思想别的事了。” “那你可曾留意过那对儿被打碎的玻璃瓶长什么样?” 宝络茫然地摇了摇头。 昭德帝和太后也从这段对话中渐渐品过味儿来, 看向荷香的目光颇为不善。 “母后和皇兄也看到了, 宝络这反应才是寻常人的反应。寻常宫人, 知道皇兄和母后震怒了,惶恐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心思去细细打量碎了的琉璃瓶?”隆庆长公主的话一顿:“除非——她一早便知道这琉璃瓶长什么样了。”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荷香慌张得否认道。 “本宫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慌了,莫不是,你心里有鬼?”说到这里,隆庆长公主面儿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收了起来。她不笑时,显得越发威严,步步紧逼,似是要看透荷香的伪装。 “还不说实话么?究竟是谁指使你做的这种事!”昌泰长公主虽然平日里与隆庆长公主不合,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和隆庆长公主的利益还是一致的。 寿礼在宫中被毁,说到底,丢的也是昌泰长公主的脸面,昌泰长公主自然希望能够尽早找到动手之人,好好的为自己出一口气。 昭德帝冷厉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他身边儿的惠妃:“朕记得,这荷香是你身边儿的宫女吧?惠妃,你来跟朕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皇上,这不关臣妾的事,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荷香是你的宫女,你居然告诉朕,你不知道她做过什么?若不是受了你的指使,她哪里来的胆子敢摔了昌泰皇妹献给母后的寿礼?” “臣妾只是命荷香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以便随时为娘娘分忧,臣妾真的不知道荷香做过什么啊!臣妾协助皇后娘娘操持太后娘娘的寿宴,若是宴会出了岔子,皇后娘娘自然会被皇上和太后娘娘训斥,可臣妾也讨不到好啊!臣妾何苦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是吗?本宫看,方才皇嫂被母后和皇兄质疑的时候,惠妃娘娘可是高兴得很呢。本宫还以为,惠妃娘娘有那鸿鹄之志,意图在皇嫂失去母后和皇兄的信任之后,取代皇嫂呢。”隆庆长公主素来看不惯这些妖妖娆娆的小妾,开口便极不客气。 “长公主,您方才说过,未查明真相之前,不能轻下断言。怎么如今,荷香是否有罪尚未定论,荷香是否是我的人尚未定论,您就急着给我定罪了呢?您这样,倒像是在替什么人掩盖罪过一样。”惠妃慢慢整理着思路,反驳着昌泰长公主的话。 “你的意思是,本宫在陷害你?真是笑话,你有什么值得本宫算计的!” 隆庆长公主轻蔑地瞥了惠妃一眼,弹了弹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动作,让惠妃觉得,自己在隆庆长公主眼中,就像灰尘一般渺小,不值一提。自打她生下六皇子以后,在这宫里头,虽算不得多受宠,但也无人敢这般轻视她。隆庆长公主的这个动作,让惠妃瞬间便红了眼睛,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别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今儿个这事若是你做的,你就是哭破了嗓子,也没人会同情你。”隆庆长公主最讨厌这些小妾了,动不动就来这一套。怎么,难不成还指望她一个女人跟男人似的怜香惜玉?得了吧,看着惠妃委屈的脸,她只会觉得倒胃口。 “皇兄,不管幕后主使是谁,这荷香是没得跑了,咱们不妨好好审审这荷香吧。当众污蔑一国之母,可不是什么小事。这件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天家威严何在!若是抓住了那在幕后使坏、死不悔改之人,定要好生严惩,以儆效尤!” 隆庆长公主简直是恨死那背后作妖的人了。 平日里那些妃子们在后宫怎么争风吃醋,她不管,但千不该万不该,将宫里头的事带到外头来。 别看隆庆长公主跟太后、昌泰长公主乃至昭德帝都关系平平,但作为宗室中的一名重要成员,皇室嫡系中的嫡系,她是最注重维护皇家威严的人。这次她站出来,并不是在帮着与她没什么交情的许皇后说话,但后宫中某些不知轻重的妃嫔的确惹恼了她,把她推向了许皇后一边。 荷香深深看了惠妃一眼,怔忪了片刻,道:“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没有人指使。奴婢因嫉恨皇后娘娘身边儿的杜鹃姑娘如此得脸,想给她一个教训,这才砸了昌泰长公主的琉璃瓶。奴婢一时鬼迷心窍,铸下如此大错,实在无颜为自己求情。请皇上责罚。” “方才你咬死了不肯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大义凛然了?别告诉本宫,你真的是幡然悔悟了……”隆庆长公主的视线在惠妃和荷香之间来回打量了一阵,冷笑道:“还是说,有人给你传递了什么信息,导致你不敢说真话?” 昭德帝忍无可忍:“把这贱-婢拉下去好生审问一番,朕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嘴上说的是审问荷香,可昭德帝怀疑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惠妃的身上,显然,他根本就不相信此事与惠妃没有关系。 隆庆长公主说得没错,如今皇贵妃被禁足,他又一向不喜欢皇后。若是皇后在执掌宫权期间犯下了什么大错,执掌六宫之权便极有可能落到惠妃和冯德妃的身上。冯德妃一向安分守己,反倒是惠妃,前些天还借着侍寝之机,野心勃勃的想要谋夺更多的权益…… 当昭德帝看惠妃顺眼时,惠妃做什么都是对的;一旦他对惠妃产生了疑心,便觉得惠妃做什么都是有预谋的。 “皇上,此时与臣妾无关。荷香她虽然明面儿上是臣妾的人,实则另有其主。臣妾又怎么可能使唤得动她呢?望皇上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 “到了这个地步,你竟还想拖旁人下水,惠妃啊惠妃,朕实在是看错了你。原以为,宫里头只庄氏一个不懂事的,没想到,你也不遑多让!” 听了昭德帝的这番话,惠妃心中便是一阵慌乱。她知道,她已经彻底失去昭德帝的信任了。 早知道,她就不掺和这些事了。执掌宫闱的权力虽然重要,但根本不值得她拿昭德帝对她的信任去换。有了昭德帝的信任和宠爱,她迟早能够得到一切;没了昭德帝的信任,即便得到一切,她也迟早会失去!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真的错了!臣妾知道荷香是皇贵妃的人,也知道皇贵妃准备安排人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上掣肘皇后娘娘。臣妾出于私心,没有阻止……可臣妾真的不曾指使人打碎昌泰长公主的花瓶,陷害皇后娘娘。是臣妾的错,臣妾认了,不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能认啊!皇上,求您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 面对惠妃的苦苦哀求,昭德帝冷硬地转过了头:“你一直在撒谎!如今,朕已经不知道,你的哪句话能够相信,哪句话不能相信了。” 惠妃慢慢地瘫软在地上:“您为什么就不信臣妾呢……皇贵妃既然能够在您的身边安插人,为什么不能在臣妾的身边安插人?您为什么可以在皇贵妃犯了错后一如既往的信任皇贵妃,却不相信臣妾说的话呢?” 昭德帝闻言,慢慢蹙起了眉,冷哼道:“你如何与皇贵妃比?至少,皇贵妃不曾像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朕撒谎!” 这时,昭德帝听身边的人来报:“皇上,那荷香什么也不肯招,如今,已经自尽了。奴才们没有想到,她从一开始身上就带了剧-毒之物,没能及时拦住她,是奴才们的失误,请皇上责罚!” 底下的人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木制挂坠:“她将毒-物藏在这个坠子中,那毒-物极为霸道,眨眼间就可让人毙命。奴才见识少,还不曾见过这等毒-物。” “将太医院中当值的太医全部给朕找来!” 昭德帝有令,一众太医只得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太医细细端详了那木制挂坠一阵,忽而打开挂坠的开关,只见其内有一点乳白色的汁液流出。 “皇上,此木名为‘见血封喉’,生长于云贵之地。其内的汁液一旦接触伤口,便会让人在瞬息之间死亡。” 听闻此言,太后和昭德帝几乎瞬间就变了脸色。有人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此等剧毒之物带入了宫中!若是他们没有及时发现,后果会如何?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皇兄,臣妹对于此物也有所耳闻,此木生长于天气炎热的地区,是一种难得的毒-素……听闻,惠妃的父亲何大人任职的地方,就靠近云贵之地……”昌泰长公主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惠妃:“也不知,有人把这毒-物带入宫中,究竟是想做什么。若是那人对皇兄和母后起了歹心,简直防不胜防啊!” 昭德帝目光一凛:“来人,给朕搜惠妃的宫殿!” 25.第 25 章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惠妃百思不得其解。 她只能呆呆地看着昭德帝派去的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她钟粹宫的方向杀去, 她几乎可以预料到, 那些人是如何蛮横地推开她的宫门,将她的宫殿掀个天翻地覆的…… 这次, 昭德帝一行人等待的时间更长, 身份地位最高的几人, 包括昭德帝、太后、许皇后、隆庆长公主和昌泰长公主在内, 都神色凝重。 如果说,荷香自尽之前发生的事,还能够算作普通的宫闱纠纷,那么, ‘见血封喉’一出, 事情的性质就变得更为恶劣。 其中, 太后的脸色最为难看。好好一个寿辰,竟被搅合成了这个样子,任谁也舒心不起来。晦气,太晦气了! 底下的皇族宗亲、大臣命妇们也是左右为难, 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若这只是个一般的宴会, 遇到这种涉及皇家私事, 他们自是要主动回避的。可今日毕竟是太后的寿宴, 太后不曾发话, 他们若是直接请辞, 倒像是不给太后面子似的。 昭德帝注意到这一幕, 心情愈发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已经没人有心情去关注太后的寿宴了。但若是因为这等事,直接取消太后的寿宴,传出去,外头的百姓该怎么想?皇家无能,连太后的寿宴都被人搅合得办不下去了,亦或是皇帝不孝,不肯为嫡母尽心? 昭德帝还从未如此难堪过,当着宗室和文武百官的面,他只觉得脸皮子都丢尽了。若早知道事情会发展至此,在刚发现琉璃瓶被打碎的时候,就不该让昌泰长公主把这件事情嚷嚷开来。 若是私下里悄悄解决,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如今,底下的大臣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昭德帝在大臣们心中的形象注定要受到影响。昭德帝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对外封锁消息,不让更多的人知道罢了。 太子一直在关注着昭德帝,自然将昭德帝面上的懊恼之色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父皇,从来都自私自利,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的面子和安危。罢了,这种事情,他早该明白的。 太子心中对昭德帝失望彻底,面儿上却还是一副为昭德帝分忧的好儿子模样:“父皇,越是有小人作祟,意图搅乱皇祖母的寿宴,咱们越是不能让那些小人称心如意。皇祖母的寿辰还是要继续办下去的,不过,咱们可以先请皇祖母和诸位命妇们去偏殿中休息片刻,说会儿话,待事情解决了,再将皇祖母这位寿星请出来。皇祖母操劳了半辈子,如今正是该享福的时候,没得让这些事污了皇祖母的耳朵。” 太子不骄不躁、沉稳从容的姿态,引起了周围不少官员的好感,这才是一国储君该有的气度。 周围人纷纷赞道:“太子殿下实乃纯孝之人啊。” 就连昭德帝,也难得和颜悦色地夸赞了太子几句:“太子说的很是,就这么办吧。太子如今长大了,也能为朕分忧了,朕心甚慰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昭德帝错怪了许皇后,心中有愧。在赞完了太子之后,他又赞了许皇后一句:“不论是太子还是宝络,都甚合朕心意,全赖皇后教导有方啊。” 许皇后淡淡笑了笑:“这是臣妾的本份。”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会因为昭德帝的一句话就感恩戴德,或者诚惶诚恐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帝王翻脸无情的一面。 在这宫里头,她能够信任的,只有她自己和她的一双儿女。昭德帝的话,听听就好了,当不得真。 “皇后带着宝络陪母后说会儿话吧,太子也代朕招待宗亲与大臣们。这件事,交由朕来处理。” 因着众人都被昭德帝支开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宝络就不知道了。 不过,她料想,昭德帝派去的人定是在惠妃的钟粹宫中搜到了什么东西,否则,昭德帝也不至于失态到直接一脚踹在了惠妃的心窝子上。 在休息时,宝络也见到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五皇子。五皇子长宝络两岁,与四皇子差不多大,模样生得极好,小小年纪,便谈吐不凡,若是年纪再大一些,想来与太子有的一拼了。 别的皇子公主都在上书房中上课,唯独五皇子,是请了夫子单独教养的。听说,太后为五皇子延请的夫子,皆是鼎鼎有名的大儒,也难怪五皇子小小年纪,便能养出这样一番气度来。 宝络发现,太后是真的很宠爱五皇子。刚才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五皇子一出现在她跟前,她便立刻满脸慈爱地将五皇子搂入了怀中。 昌泰长公主甚至还假装吃味:“有了诚儿在,母后眼里是再也看不见旁的人了。儿臣难得进宫来陪母后说说话儿,母后也不理儿臣。” 太后淡淡一笑:“你这侄子是个命苦的,自打一落地起,就没了亲娘,一直养在哀家身边,哀家自然偏疼他几分。你一个做姑姑的,也好意思跟自家侄子争宠?” “儿臣不管,母后最疼的人必须是儿臣,否则,儿臣不依了。”昌泰长公主在太后跟前撒着娇。 “你这丫头,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般小儿女作态。若是让你闺女看到了,准得笑话你。” “儿臣就算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也永远都是母后的女儿。做女儿的跟自己母后撒个娇怎么了?谁想笑话就笑话去吧!”昌泰长公主轻哼一声。 “姑姑,您别生气。”五皇子对昌泰长公主道:“皇祖母最疼的就是您了。您平时不在宫里,皇祖母总是念叨着您呢,有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着送去您府上。” 昌泰长公主也不是真生气,她见五皇子这般乖巧,忍不住摸了摸五皇子的头:“姑姑没有生气。诚儿真贴心,怪不得母后这般疼你。” “不错,这些年来,诚儿又乖巧又懂事,功课是顶顶好的,且对哀家的孝心在孙辈中也是独一份的,见哀家不高兴,便立马来哄哀家开心,哀家自然疼他。哪像你……”太后睨了昌泰长公主一眼:“就知道惹哀家生气。” “母后,您夸诚儿就夸诚儿,干嘛损儿臣呀?再这样,儿臣要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哀家还不高兴呢!” 太后、昌泰长公主和五皇子之间,似乎自成一个小圈子,圈子外的人都难以插足其中。 即便是地位尊崇如许皇后和隆庆长公主,也不过偶尔插科打诨几句,其余命妇等闲插不上话。 许皇后笑着看太后与昌泰长公主斗嘴,感叹道:“母后与昌泰皇妹感情真好。” “可不是,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隆庆长公主随口发出的一句感叹,让太后和昌泰长公主脸色微微一变。 “你这孩子,可是在怪哀家冷落你了?哀家虽疼昌泰,你在哀家心中与昌泰也是一样的。” “是啊,母后这儿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送去隆庆皇姐那儿,隆庆皇姐挑完了,才轮得到我,隆庆皇姐可不要觉得母后不疼你。”昌泰长公主皮笑肉不笑地道。 继室与原配嫡女之间的关系最是难处,太后心中自然最疼自己的亲闺女,可面儿上待隆庆长公主丝毫不比自己亲闺女差,至于私底下如何,反正也没人看得到。 隆庆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五皇子一眼,在太后和昌泰长公主戒备的眼神中,缓缓道:“儿臣不过是随口感叹一句罢了,母后和昌泰皇妹想多了。” 宝络若有所思地看了隆庆长公主一眼。她总觉得,隆庆长公主似乎话中有话。那句“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指的似乎并不是昌泰长公主和隆庆长公主自己。 看来,隆庆长公主许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没一会儿,昭德帝进来了:“朕已经查明,此事从头到尾都是惠妃在自作主张。朕已将惠妃降为惠嫔,剥夺其协理六宫之权,令其禁足。看在小六的份上,朕不好轻易废了她,不过,朕寻思着,待小六长大一些了,便将小六从她宫中挪出来。朕可不放心自己的皇子跟着这样一个心性极差的母妃。” “嗯,此事皇上看着办就好。”太后淡淡地道:“哀家寻思着,日后这协理六宫的人选上,还该更慎重些才是,否则,找个如惠妃这般眼皮子浅的,咱们怕是过不得几天安生日子了。” “母后说的是。先是庄氏,后又是惠妃,都让人失望。朕想着,这新的协理六宫之人也就不必找了。有德妃辅助皇后,也够了。今日是母后的寿辰,咱们先不说这些了,母后随朕出去与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们一起乐呵乐呵吧。” 太后点了点头。 周围的宗亲以及命妇们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纷纷围到太后身边说着讨喜的话。 惠妃那件事像是一首不和谐的插曲一般,就这样被人忽视了。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到这一幕,宝络不知怎的,想起了一个词儿,粉饰太平。 26.第 26 章 昭德帝险些错怪了许皇后, 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的心理, 昭德帝在太后的寿宴上,对许皇后前所未有的和气, 极给许皇后脸面。 但, 如果可以选择, 许皇后宁愿不要这份“恩赐”。看着如今昭德帝这幅脸孔, 再想想方才他是怎么不问青红皂白质问自己的,许皇后只觉得昭德帝的惺惺作态让人恶心。 曲终人散后,宝络与许皇后、太子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宫里。 才刚进宫,太子便挥退了周围侍奉的太监宫女们, 问许皇后:“母后, 您相信, 此事是惠嫔一手操纵的么?” 这一次,险些被人踩着上位的是许皇后,太子想着,无论如何, 得让许皇后心中有个数才是。 虽然昭德帝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 但那个答案, 也不见得就可信。 许皇后犹豫了一下, 道:“虽然皇上说, 这一切都是惠嫔的阴谋, 本宫倒是觉得, 惠嫔最后说的那些话, 极有可能是真的。” 见太子和宝络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 许皇后心中微热,思路也越发顺畅:“惠嫔是有野心,但她的性子不像庄氏,不是那种敢直接动手的人。直接陷害本宫,她是要担上罪名的。不过,如果是皇贵妃的人动的手,她倒是极有可能袖手旁观,甚至推波助澜。” “所以,母后觉得,毁坏昌泰姑姑的琉璃瓶嫁祸母后之事,是皇贵妃所为,惠嫔想要做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不料,在事败之后,却被皇贵妃当做了替罪羔羊?” “不错,这像是皇贵妃的手笔。惠嫔虽有些小聪明,但协理六宫时日尚短,在宫中根基远远无法与皇贵妃相比,且也不比皇贵妃老谋深算,自然敌不过皇贵妃。”许皇后叹了口气:“本宫虽不是什么聪明人,却也知道,与皇贵妃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有庄氏的前车之鉴在,真不知道惠嫔为何还会犯这种错误。” 庄氏可是已经被皇贵妃给玩儿废了,她就是想利用皇贵妃,反被利用的最好例子。这才多久呢,惠嫔也重蹈覆辙。 “许是太过自负吧。”宝络道:“通常,人们都容易低估了对手,高估了自己。”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皇贵妃所为,那么,无路成与不成,她都是不亏的。若是成了,母后便会被太后和父皇斥责,在众人面前颜面大失,日后自然不能再执掌六宫之权。若是败了,就像现在这样,惠嫔担下一切罪过,遭了父皇的厌弃,日后再难有什么作为。据我所知,惠嫔一心想取代皇贵妃,对于皇贵妃而言,她也算是一个潜在的敌人了。” 许皇后沉默半响,才道:“皇贵妃当真是好算计。”难怪她能够宠冠六宫这么些年,还将宫务把持得死死的。 若是没点心机手段的人到了她这个位置,只怕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给赶下去了。 “我寻思着,这回的亏,咱们也不能白吃了,也该让皇贵妃尝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儿才是。”宝络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在皇贵妃周明岚面前,尤其如此!皇贵妃胆敢算计她的母后,她必要让皇贵妃付出一些代价,好让皇贵妃知道,他们可不是软柿子,能够任由她拿捏。 “妹妹,你有什么想法?”太子看向宝络。 “宝络,你可别乱来啊。皇贵妃在宫中地位稳固,轻易动摇不得。庄氏和惠嫔想要算计她,都接连遭了殃,你可千万别去和她硬碰硬。”许皇后一脸担心。 “母后放心吧,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件事若是操作得当,指不定咱们还能把皇贵妃和惠嫔当做咱们的踏脚石,巩固母后在宫中的地位呢。” 太子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你是说……” “宫中为何乱象迭生?就是因为妃嫔滥用权柄导致的。父皇偏宠妃嫔,冷落中宫皇后,便是乱象之源。此次的事,给了我们一个教训:这种现象,也该改改了。”宝络与太子对视着,脸上满是严肃与认真。 “不错,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统了。今日皇祖母的寿宴上,不少御史都看到了宫中的乱象,想来,心中应该有不少想法。我该好生启发他们一下,以便让他们更好的劝谏父皇。” “正是如此。外头的事,我也不大懂,就劳烦太子哥哥多操心了。” “妹妹谦虚了。妹妹若是身为男子,定比我还强些,妹妹正是我的小福星。” 或许是觉得此计可行,太子匆匆地找幕僚商议去了。这件事才刚过去没多久,越早做好准备,越是能打昭德帝和皇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东宫一系不需要昭德帝那虚无缥缈的歉意,他们只需要昭德帝实实在在的承诺,以此来巩固许皇后的地位,挽回许皇后被昭德帝和太后当众呵斥而丧失的威严。 第二日,便有好几名言官上折子提及此事。 葛御史把庄氏、惠嫔、皇贵妃等生过是非的妃嫔全部弹劾了一遍,并进言道:“内有妖妃做乱,败坏朝纲,若不加以严惩,无以服众。若不以此为戒,此事便无法禁绝,请皇上严惩三名妖妃,以儆效尤。如今庄氏已被贬为庶人,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皇贵妃和惠嫔?” 昭德帝一听这话就头疼,庄氏倒是已经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罚无可罚,降无可降,这没什么可说的。 惠嫔那儿昭德帝也已经处置过了,由妃位降为嫔位,对于惠嫔来说,这个惩罚已不算轻,更何况,惠嫔的禁足还是没有规定期限的,没个三年五载的,只怕她出不来,这还能怎么罚?难不成要比照着庄氏来么?可惠嫔所犯之事,到底比不上庄氏谋害皇女、窥伺帝踪来得严重,况且,她育有皇子,便是顾忌着六皇子,也不好直接将她废了。 至于皇贵妃,的确是三人中受罚最轻的那个。可直接参与谋害宝络的是五公主,皇贵妃在此事中顶多担一个教导不利之责,她获罪主要还是因为窥伺帝踪这一项罪名。这罪行,自然比惠嫔和庄氏多项叠加的罪行要轻一些。 三人情况不同,如何能一概而论? 葛御史看见了昭德帝的神色,补充道:“当然,皇上若要偏袒哪位妖妃,微臣无话可说。不过,微臣身边的庄大人,想必是有话要说的。” 昭德帝看了一眼站在底下的庄大人,没再吭声了。好几位妃嫔犯错,就庄氏直接被废除了位份,总觉得,在面对庄大人的时候,有些过意不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朕听闻,庄氏在冷宫中痛改前非,每日为朕和宝络祈福,还算诚心。过些时日,朕便把她放出来,封她为庄嫔。”这下待遇至少跟惠嫔差不多了吧。 庄大人面无表情地道:“微臣替臣那不孝女谢过皇上,多谢皇上愿意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葛御史看向昭德帝的眼神有些失望。他没有想到,昭德帝宁愿减轻对庄氏的处罚,也不愿意进一步惩罚皇贵妃和惠嫔。惠嫔倒也罢了,关键是皇贵妃,何德何能,居于副后之位! 皇贵妃一日在这个位置上,便是对中宫正统的最大挑衅,像葛御史这样的儒士自然看她不顺眼。便是皇贵妃没错,葛御史都能给她挑出些错误来。更别说,她现在还实打实的被人揪住错处了。 “皇上,老臣也有话要说。”郑御史板着一张脸站了出来。 这是一位颇为古板的大臣,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当年曾因死谏摄政王归政于昭德帝而一战成名,端的是一身铮铮铁骨。因着他当年的功绩,平日里就是昭德帝也要给他三分颜面,此时,昭德帝一见郑御史站出来就觉得头疼。一看郑御史的脸色,他就知道,郑御史不会说什么好话。 郑御史可不会管昭德帝在想什么,作为一个正统的儒士,他早就看不惯昭德帝后宫这尊卑不分、嫡庶不明的现状了。从前,后宫没有发生什么事端,他还勉强可以装聋作哑。可如今,后宫这把火已经烧到太后的寿宴上了,那还得了? “臣参皇上色-令-智-昏、宠妾灭妻、内闱不修、私德有亏,终致妖妃当道、后院起火,君威扫地!” 这番话,引起了底下一阵哗然。 早就知道郑御史是个认死理不要命的,可谁也不曾料到,郑御史胆子竟大到这等地步,他居然把皇帝给参了! 昭德帝想过,郑御史可能会像葛御史一样劝他,言辞可能比葛御史更激进一些。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郑御史并没有提及后宫妃嫔之事,竟然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皇上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谈何治国平天下!” “当初,皇上在继位之时,曾说过,想要做个明君。可皇上看看现在的您,迷恋女色、偏听偏信,这是一个明君会做的事么?” 郑御史在底下痛心疾首,昭德帝在上方面色铁青。 27.第 27 章 昭德帝是个要面子的人, 谁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 他能要谁的命。 平日里,昭德帝对郑御史多有忍耐纵容之处, 哪怕郑御史说话不中听, 碍于郑御史当年为昭德帝弹劾摄政王的功绩, 昭德帝也不会对郑御史多加责罚。 可这不代表, 昭德帝能够容忍郑御史直接侵-犯他的君威!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在煽风点火:“皇上,郑御史根本就不是在诚心进谏,他这是在侮-辱您, 把您比作桀纣之流。区区一个御史, 仗着当年有些功绩, 便自以为可以对皇上指手画脚,以下犯上,皇上该好生惩戒郑御史一番才是!” 他的朋党亦道:“后宫之事,乃是皇上的家事, 我等外臣, 本不该多加置喙。今有郑御史插手后宫之事, 明日是不是谁都可以对皇上的家事评头论足?” 对此, 郑御史立马予以回击:“天家无私事, 后宫不宁, 则祸及前朝。太后娘娘寿宴上所发生的一切, 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等吃朝廷俸禄, 自当为皇上分忧。俗话说,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若是个个都像尔等一样,尸位素餐,看到弊病而不知进谏,只捡着皇上爱听的话来说,与阿谀奉承的小人何异!” “朝中正是有许多小人,朝堂上才会乌烟瘴气,后宫中有小人的朋党,是以后宫不宁。皇上该亲贤臣、远小人,这才是国家兴旺的征兆!” 那些人听郑御史一张口就把他们定义为小人之流,气得吹胡子瞪眼:“朝中谁忠谁奸皇上自有论断,不是你郑御史一张嘴说了算的!怎么,按照你郑御史的说法,你说谁忠,谁就是忠,你说谁奸,谁就是奸,皇上若是不按照你的想法来治理朝政,就是忠奸不分?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做皇上的主呢!” “你郑御史为参而参,为谏而谏,根本就是沽名钓誉之徒,你的话,不值得听信!” 两拨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昭德帝见状,脸色越发不好。站在他身边儿的近侍看着他额角隐隐暴露的青筋,心知这位帝王的忍耐怕是已经快到头了,赶忙低眉顺首,就怕一不小心被昭德帝注意到,跟着一起遭殃。 “都给咱闭嘴!你们这是把朕的朝堂当成菜市场了不成!” 昭德帝脸色阴沉的看着郑御史:“郑御史,朕看,朕这些年是对你太过优容了,以至于你胆大包天,什么都想管一管!怎么,要不要朕把这皇位让给你来坐?” 这话极为诛心,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质疑郑御史的忠诚! 若是寻常的臣子,听了昭德帝的话,只怕早就该跪下表忠心了,但郑御史不。 “臣之忠心,苍天可鉴。今皇上被小人蒙蔽,怀疑于臣,请皇上赐臣一死,以证臣之清白,警示后人。” 昭德帝黑着脸看着郑御史,面对油盐不进、不惧生死的郑御史,他是真的感到了愤懑与无奈。 在昭德帝当初册封周氏为皇贵妃时,郑御史也这么闹过,可惜,那时他身体不好,一个激动,在朝堂上晕过去了,等他醒来时,木已成舟。 这次,又是这样。 动不动就死谏,这是打量着他不敢真的让他去死一死么? 有那么一瞬,昭德帝是真的对郑御史动了杀心的。可他知道,杀了郑御史,非但会彻底把自己的名声给搞臭,而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当年,郑御史死谏摄政王归政于昭德帝时,摄政王勃然大怒,直接将郑御史押入了死牢。摄政王没有料到,他盛怒之下的这个做法,会在文官中引起轩然大波。 文人也是有血性的,郑御史被抓,彻底激起了他们的血性,郑御史的亲朋好友、同窗、以及那些敬佩郑御史为人的文臣联名罢朝、死谏。最后,纵使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也抵挡不住舆论的压力,最后将郑御史给放了出来。 郑御史当时的一番死谏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功,归根结底,是他站住了大义二字。 这件事,在当时,对摄政王一系的影响极大。在那之后,摄政王便彻底失了大义的名分,开始步步溃败。 有这样一件事在前头杵着,昭德帝就算再想动郑御史,也得多思量思量。杀一个郑御史不难,难的是,杀了郑御史的后果,他是否能承受得住。 死谏摄政王时,郑御史是占据了大义的,这一次,“理”这个字照样在郑御史这一边。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事,让昭德帝的任何话都变得没有说服力。 权衡利弊之后,昭德帝最终决定向郑御史妥协。 昭德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知道,像郑御史这样的传统儒士需要的是什么。他们闹这一番,无非是想确保中宫不可动摇的地位,打击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中宫的因素。 若是想让这些人满意,什么空口承诺都是虚的,他得做出些事实来,才能让人信服。 最后,昭德帝听到自己用一种连自己都难以描述的声音道:“将皇贵妃周氏降为贵妃,禁足时限改为三年,收回德妃协理六宫之权。日后,宫中一应大小事务,都由皇后做主。若有人敢对皇后不敬,或是暗中掣肘皇后,宫规处置!” 文人们这回才满意了,就连郑御史,也不说话了。 周氏从正一品皇贵妃被降为从一品贵淑贤德四妃之一,看似只被降了一级。但贵妃和皇贵妃,这一级之间的差别可大了去了。周氏不再是副后,日后自然要处处以许皇后为尊,无法再轻易挑战许皇后的威严,动摇许皇后的地位。 这也是先前无论昭德帝怎么处置惠嫔和庄氏,文人们都无法满意的根由所在。 后宫之乱,源于周氏,唯有周氏受了责罚,才能将一切拨正。 前朝,昭德帝刚刚宣读完旨意,后宫中,冯德妃和周贵妃很快就收到了圣旨。 冯德妃一脸平静地接过了圣旨,面上无悲无喜,她这宠辱不惊的模样,倒是让前来宣读旨意的內侍高看一分。 昭德帝派来的人才刚走,冯德妃身边儿的宫女就忧心忡忡地道:“定是惠嫔闹出来的那些事连累了主子!如今,皇上连协理六宫之权都收回去了,主子可是好不容易才熬出头的……哎,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迁怒主子。” 冯德妃道:“稍安勿躁。皇上赋予本宫协理六宫之权,本宫就尽心尽力辅佐皇后,做好该做的事,皇上要收回,本宫自然也该双手奉上。是本宫的,终究会是本宫的,不是本宫的,强求也无用。” 宫女叹了口气:“主子,你这心性也太好了。” 她的心胸眼界都远远比不上冯德妃,难怪冯德妃是主子,她是奴婢。 “唯有谨守本分,在这宫中,才能长久。”这便是冯德妃在宫中的立足之道。 昭德帝虽然算不上有多宠爱冯德妃,但却十分敬佩冯德妃的品行,冯德妃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无论当权的是周贵妃,还算许皇后,都不会苛待了她。 而另一边,周贵妃收到旨意时,面部表情虽没什么变化,但她的心腹宫女墨竹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眼中的温度散去不少。 这一次,前来宣旨的太监待周贵妃和墨竹没那么客气了。前些时候,昭德帝虽下旨将周贵妃禁足,却没有降周贵妃的位份,且言辞间偶尔还会念叨周贵妃几句。底下的人知道周贵妃圣心尚在,自然不敢对周贵妃不敬。 如今,周贵妃位份被降,昭德帝提起周贵妃时,神情烦躁。能在乾元宫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看得出来。周贵妃若是失宠了,日后,他们在她面前,也不必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墨竹赔着笑脸送走那太监之后,转头便与周贵妃抱怨:“一群捧高踩低的小人!主子一被皇上责罚,就立马换了嘴脸,真是可恶!待主子出去后,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周贵妃可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宫女太监,说白了,这都是些旁枝末节的小事。 她得势时,自然人人捧着她,一旦她失势了,过去见了她便赔笑脸的人疏远她,也是人之常情。 周贵妃所要思考的,是她该如何一直得势下去。 “本宫以为,这一次,皇后是蝉,惠嫔是螳螂,本宫是最后得利的那只黄雀。不料,一个疏忽间,猎人与猎物便掉了个个儿。没想到,皇后也懂得借力打力了。” 周贵妃想要利用太后的寿辰彻底将许皇后的气焰打压下来,让她威严扫地,可周贵妃不曾料到,许皇后竟反倒利用此事,进一步巩固了她自己的地位,并削减了她们这些对她有潜在威胁的人的势力。 谋算得再周密,也终有一失。 周贵妃叹了口气:“这一局,是本宫输了。” 28.第 28 章 凤仪宫的人今日都格外高兴, 走路都仿佛带着风呢。 宝络从许皇后那儿得知了事情的后续进展, 对于许皇后重新得回应有权益的事,感到十分的高兴。 不容易啊, 太不容易了。若不是碰上了偏心眼儿的昭德帝, 这些权益打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许皇后的。但现实是, 许皇后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终于将这本应属于她的权柄给夺了回来。 “幸而这次有郑御史出面,否则,你那父皇只怕还会装聋作哑。”许皇后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还没有实在感。 与皇贵妃斗了那么些年, 这一次, 皇贵妃是真的被降为贵妃了?看来, 皇贵妃,不,周贵妃虽然难搞,但也不是那么不可战胜的。 “郑御史素来难说话, 也不知你哥哥是怎么说动郑御史的。”想到儿子在外面受的苦, 许皇后又发出了一声喟叹, 心里头的那些个高兴劲儿全没了:“都是母后没用, 害得你们兄妹二人受累了。” “母后, 您可千万别这样说。没有您, 哪来的我和太子哥哥?若您再这样说, 就是要置我和太子哥哥于不孝之地了。”宝络安慰了一句, 又道:“其实, 您也没必要太难过,都知道郑御史难说话,那是因为郑御史心中自有一标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都有数的。既然太子哥哥能够说动他,那么,说明他的想法与太子哥哥的想法是一致的。郑御史最是讲究礼法,早对父皇宠妾灭妻不满了,更何况,这次还因为妃嫔争权夺利,闹出了这样的事来,他必是看不过眼的……” “你说得有道理。多亏了这些心怀浩然正气的大人们了,若是没有他们劝着,本宫怕是早就被皇上给废了。”许皇后听到此处,也有些感慨:“不管怎么说,这次皇贵妃被降了位份,对于咱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儿。希望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宝络用力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一对小梨涡出现在她的脸颊两边:“嗯,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等晚上你哥哥回来,母后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道爱吃的菜,咱们也庆祝一下。” 主要是慰劳两个孩子。许皇后知道,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的两个孩子有多么的不容易。 许皇后一手厨艺很不错,可惜平日里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今儿个她看起来是真的高兴,甚至还对宝络说:“你不是想出宫走走吗?改日,让你哥哥带你出去。” 宝络高兴得一把抱住了许皇后的手臂:“母后最好了。” …… 朝堂上发生的死谏之事,即便是居于宫中的公主皇子们,也有所耳闻。 这些天,三公主姬茗墨在宝络跟前都低调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一见着宝络,便一肚子小心思了,嘘寒问暖中,倒也带了几分真心。 许皇后现在已经彻底的坐稳了皇后的位置,将六宫之权牢牢地抓在了手掌心中,宝络在宫里头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虽然之前许皇后不得宠时,宝络便有昭德帝护着,但昭德帝毕竟是一名男子,对于后宫的那些事还是知之甚少,便是有人想要搞些小动作,昭德帝也不一定知道。 但是,现在许皇后彻底掌权了,一切自然不同了。指不定谁在上书房挑拨宝络一句,回头就传到许皇后的耳朵里了呢。 再者,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事,也让三公主收起了对宝络的小觑之心。别看宝络拢共没说几次话,却次次都说到了关键点,直接拆穿了荷香的谎言。虽然宝络表现得一派天真无知,但三公主可不敢相信她只是运气好。换成她,她可就做不到宝络那样。 三公主思忖着,自己和自己的母妃与皇后一系也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倒不如与宝络处好了关系,日后说不准还能跟着沾点儿光。虽然这有站队之嫌,但她和丽妃就是不站队,周贵妃一系跟她们的关系也从来没有好过呀。 六公主姬常乐也素来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见三公主对宝络这般热络关切,便也上来凑了个热闹。在宫里头,像她这种母亲出身低微的,就得好生钻营着,才能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儿。若是没心没肺的,只怕她也活不到现在了。 坐在宝络身旁的蓝承宇见三公主与六公主拉着宝络说个没完,而宝络眉宇间带了些无奈与疲惫之色,便侧过头开口道:“夫子近日所讲的课颇有难度,三公主这些日子在宫中抄《孝经》,没来上课,若是不先温习一下课本的内容,怕是跟不上进度吧?” 上回三公主和二皇子在“孝悌”课上表现不好,昭德帝便勒令两人将《孝经》抄写十遍,没抄完之前不许出来。三公主紧赶慢赶的,也才将将在太后的寿宴前抄完了《孝经》,自然落下了不少功课。 三公主是个好强的,听蓝承宇这么一说,赶忙道谢:“多亏有蓝世子提醒,否则回头先生问我问题时,我若是一问三不知,可要丢死人了。” 说完,就对一旁的六公主道:“六皇妹,咱们快点回去看书吧,圣人都说了,要温故而知新。都温习一下书本,总是没有坏处的。” 三公主自己要回去复习功课,不能在这儿跟宝络交流感情,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六公主。 六公主-性-子软弱,心中对于三公主这样霸道虽有些意见,面上仍喏喏的应了。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宝络松了口气,对着蓝承宇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蓝承宇冲着宝络微微一笑,关切地问道:“这些天……你还好吧?” 太后寿宴那日他也随安国公夫妇进了宫,自然知道,宫里头闹腾得有多厉害。他只心疼宝络,小小年纪,便要被卷入那样的是非之中。 “好着呢。”宝络用书本挡着嘴,小声地道:“不好的另有其人。不过,最近确实挺累的。” 关键是费脑子,并且心累。 哪怕明知道周贵妃或者惠嫔会趁着太后的寿宴生事,当许皇后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太后、昭德帝和昌泰长公主质问时,宝络的心情仍十分糟糕。 好在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宝络正回想着这些天的遭遇,冷不丁的就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颇为温暖,似乎在向宝络传递力量。宝络诧异地望过去,却见蓝承宇微微抿着唇,看起来有些不自在。蓝承宇轻轻地掰开宝络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入了她的手中。 宝络摊开手掌心一看,是一枚风干后的红叶书签,那书签看起来像是经常被人抚摩的样子。 “这是我自己做的书签。”蓝承宇微微有些别扭,侧过头去。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给女孩子送过东西呢。只不过,刚才看着宝络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下意识的就想安慰她一下,让她别再露出那么落寞的表情。 宝络愣了愣,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轻轻地收拢手指,将红叶书签拢在了手心中。 她想,蓝承宇真是个呆子,连安慰人都这么别扭。 不过,被人关心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心中仿佛有一阵暖流涌过,四肢百骸都变得舒畅了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她在最近发生的两件大事中占尽了便宜。他们围在她的周围,关心的也不过是能否烧一烧她这热碳。唯有蓝承宇,关心的她本人。他看到了她在这件事中的疲惫,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的安慰她。 越是接触,就发现蓝承宇这个人实际上面冷心热,可比她接触过的其他人好多了。 以前,她怎么会那么讨厌蓝承宇呢? 宝络百思不得其解。 蓝承宇见宝络将他赠予她的书签插在了书本中,也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他想,他往后,身边儿得多备些东西才行。否则,若是像这次一样,临时想送人点儿东西,却什么也拿不出来,该多愁人啊。这次他还算是幸运的,书本里还有一枚书签可送,下回总不能再送一样的东西了吧? 上课的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一天时间又过去了。 教室里的皇子皇女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座位,三公主忙着回去补功课,六公主向宝络打了个招呼后,见宝络没有与她交谈的意思,便有些失落地离开了。至于几位皇子,都是坐不住的主儿,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本来就好动,能够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地坐上一天,集中精神学习,已经很不错了。 蓝承宇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后,看到坐在身旁的宝络似乎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支着脑袋坐在座位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露出半张白皙莹润的小脸,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遮挡住她眼中翻滚的情绪。 她是在等他吗? 蓝承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紧张起来。 “你……下回得了闲,要不要来安国公府玩玩?我们府上有你喜欢吃的点心,有不少好玩的东西……你还可以来看看狗狗。” 这不是蓝承宇第一次对宝络发出邀请,但这绝对是最诚心的一次,同时,也是蓝承宇觉得自己发挥得最差的一次。 说话磕磕巴巴,简直跟个哑巴似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真是丢人。他要是宝络,收到这样的邀请,多半不会愿意去的。 蓝承宇的脑袋耷拉下来,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挫败感。 然后,他听到宝络轻轻地说:“好啊。” 那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了春暖花开的场景。 29.第 29 章 宝络也不知道蓝承宇是怎么跟太子说的, 原本说好的京城一日游, 变成了安国公府一日游,宝络游玩的陪同者也从太子变成了蓝承宇。 当然, 太子还是打算亲自把宝络送到蓝家的, 就算她再怎么早慧, 年龄毕竟摆在那儿呢, 如果让她单独出宫,许皇后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这日,宝络一大早起来,就被碧尧按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碧尧给宝络找了身粉红色的裙子换上——因宝络要出宫, 宫装肯定是不能穿了, 这身裙子,还是凤仪宫中针线上的娘子为宝络特意赶制的呢。 乌黑柔顺的头发被碧尧梳成了两个包包头,眉心点上一点朱砂,看着十分可爱。碧尧盯着宝络左看右看, 颇为满意。 “再过几年, 公主的身量就要抽高了, 到时, 公主就不适合打扮成这副模样了。”说着说着, 碧尧竟有几分惋惜。 现在的公主多可爱啊, 白白嫩嫩的, 跟菩萨座前的仙童似的。虽说再过些日子, 等公主模样长开了, 定会更加好看,但终归不一样了。她该趁着公主此时年纪还小,变着花样的给公主多打扮打扮才是。 宝络看到碧尧热切的眼神,小身子抖了抖。不知怎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咱们快些出去吧,太子哥哥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这还是宝络第二次出宫呢,据说她第一次出宫的时候年岁还小,是被昭德帝抱在怀中带出去的,对于那次出宫的经历,她已经没有多少映象了。 依稀记得,周围人来人往,很热闹,比冷冷清清的皇宫更有烟火气儿。 五公主姬清涵仗着得宠,每年都可以出宫玩个两三次,每次回来,都会用炫耀式的口吻跟其他没能出去的皇子公主们说起她在宫外的见闻。 宝络面儿上装作不在乎,其实心里头也是想出去的。任谁自出生以来一直被关在这方狭小的天地中,都会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好奇,渴望出去走走。但宝络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无论是昭德帝还是许皇后,都不放心让她出去。 宝络不知道,她这一次的出游计划,又差一点儿就泡汤了。哪怕太子保证会好好儿的把宝络带出去,再送回宫里头,昭德帝也不放心。 大街上人那么多,宝络小小一个,万一被挤着了怎么办?现在天气也开始热起来了,在大太阳底下逛着,万一把宝络给热着了怎么办?外头还有不少拐子呢,万一拐子看宝络长得可爱,把宝络给拐走了怎么办?太子可没经验处理这些。 越是想,昭德帝便越不放心。想想上回宝络在宫里头都出了事,就恨不得把宝络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着,哪儿都别去了。 得多亏蓝承宇在昭德帝面前替她说了话,昭德帝的态度才有所松动。 蓝承宇给出的理由无可厚非:他赠予宝络的小狗狗如今还在蓝家养着呢,宝络惦记着小狗狗,便想出宫去看看。 对于蓝家,昭德帝向来是十分放心的,又见自己闺女最近心情确实不大好,这才勉强同意宝络出宫见识一下,不过,目的地仅限于蓝家。 宝络不过是出一趟宫,不仅昭德帝如临大敌,就连许皇后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在宝络许下了一堆承诺之后,许皇后见时间不早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马车载着宝络与太子,向宫外辘辘地驶去,车内的宝络一张小脸上满是兴奋。 太子看着妹妹的小脸,唇边划过一丝轻叹。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宝络脸上看到这样生动的表情了。这样轻松快乐的笑容,才是他妹妹该有的。 还是得好好为宝络调理身子才是,他想。要是宝络的身子骨能好一些,日后春日踏青、秋日游玩时,他定会想法子带妹妹出去走走。 …… “哥哥,那个人是在做什么?他怎么一吹,就吹出了那么多小动物?”宝络扒在车窗上,近乎贪婪地看着外头的景象。 太子顺着宝络的目光看过去:“那个人在吹糖人。” “那个呢?闻起来好香甜啊,那是什么?” 太子盯着那玩意儿瞅了瞅,一时间也没想出来那到底是什么。面对妹妹满是求知欲的双眼,他觉得有些尴尬。总不能直接告诉妹妹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吧?那他多没面子呀。 幸而太子身边的近侍懂得察言观色,见太子为难,凑到太子的耳边轻声道:“殿下,那是麦芽糖。” 太子暗自点了点头,不错,这人够乖觉,懂得为主子分忧,等回宫他就给他奖励。 得到了答案的正准备在自家妹妹面前装装样子,就听自家妹妹凉凉地道:“刚才他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哦。” 太子:“……” 想要在自家妹妹面前维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英勇形象怎么就这么困难? “还有那边儿那个。”宝络皱了皱鼻头:“闻起来臭臭的,那个东西能吃吗?” “那是臭豆腐。虽然闻起来臭,味道还不错。”太子见宝络面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赶忙补充道:“宝络,你身子弱,可不能在外头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头若是拉了肚子,说不准父……父亲和母亲就不许你再出来了。” “算啦,那个我也不爱吃。”话虽这样说,宝络面上仍然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她知道,不止是臭豆腐不让吃,这大街上所有的小吃,她都是不能吃的。虽然她对臭豆腐没兴趣,但对别的有兴趣呀!比如刚才看到的麦芽糖,她就很有兴趣。 太子见不得自家妹妹这样沮丧,赶忙道:“蓝承宇知道你这次出宫,想吃一些民间小吃。他们府上恰好有一名擅长民间小吃的师傅,待你去了安国公府,便好生尝尝吧。” 宝络这才又打起了精神。 她想,蓝承宇还是这样细心呢。 太子特意带着自家妹妹去附近的街道上兜了一圈,这才将她送到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的下人们得知今日有贵客要来,早早便做好了准备,才刚看到太子和宝络的马车,就有人去向安国公和国夫人报信儿。不多时,安国公夫妇便带着一双儿女迎至门口。 安国公虽是声名在外的武将,模样倒是极为清隽,不像个武将,倒像是个读书人。只是,他一身威严的气势,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安国公夫人五官明丽,面上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看起来颇为大气。 宝络从前在宫里头虽也见过安国公夫妇,但也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打量他们,还是第一次。她发现,这对夫妇看起来竟是意外的随和。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宝络敢断定,那声音是蓝承宇的。只是,当她将目光投注在蓝承宇身上时,蓝承宇却偏过了头去,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似的。今日蓝承宇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服,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比在宫中时要柔和不少。虽然他依旧紧抿着唇,但当他眸中迸发出的一丝亮光还是被宝络捕捉到了。 宝络哼哼了两声,这家伙还是那么的口是心非啊。既然那么欢迎她来,看到她笑一笑会怎么样?居然还用咳嗽那种仿佛来吸引她的注意力,真是幼稚。 宝络将目光移向了蓝家最后一位主子——蓝承宇的妹妹蓝初妍。 蓝初妍只比宝络略大几个月。有安国公与国夫人这样一对父母,她的样貌自然不会难看到哪儿去,她的眉眼像极了安国公夫人,别的地方则更像安国公。她冲着宝络微微一笑,嘴中便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来。 “参见太子殿下。” “表叔与表婶千万别多礼,从父皇那边论,你们还是孤的长辈呢。”安国公是昭德帝的表弟,按理来说,太子也是该叫蓝承宇一声表弟的。只是,从前蓝家与太子一系并不亲近,在宫中时,太子和许皇后都称蓝承宇为蓝世子,而不是蓝表弟。 “虽是亲戚,但礼不可废。”安国公与国夫人坚持向太子行完一礼。 太子见推辞不过,只得受了这礼,为表示对安国公与国夫人的敬重之意,他又还了一礼:“今日,妹妹来府上做客,多有叨扰,还请表叔与表婶多加费心了。” 安国公与国夫人见太子这样知礼,面上不显,心中却对他增添了一分好感:“既然太子与公主喊我们一声表叔表婶,就莫要与我们客套了。今日公主就把蓝家当成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拘束。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承宇和初妍。” 蓝初妍一边听,一边点头:“就是,需要什么只管找我。至于我哥,那就是块木头,脑袋瓜子不灵光的,你不用找他了!反正,跟他说了他也不懂!” 蓝承宇:“……” 没见过这么拆自家哥哥台的妹妹。这真的是他亲妹么? 30.第 30 章 看着比蓝承宇矮大半个脑袋的蓝初妍一脸嫌弃地埋汰蓝承宇的样子, 宝络不知怎么的, 有点儿想笑。不过,她见蓝承宇的脸色已经开始有变青的趋势, 愣是忍住了自己的笑, 一本正经地冲着蓝初妍点了点头:“嗯, 确实。” 这家伙就是块木头, 总是口是心非,做事情还喜欢端着,让人看了替他着急。 “是吧!”蓝初妍一脸得意地笑了笑,冲着蓝承宇扮了个鬼脸:“哥, 你看, 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了哦, 可见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再这样下去,你会越来越不招人喜欢的。” 蓝承宇皱着眉瞥了蓝初妍一眼,那目光中隐含威慑之意。 别看蓝初妍在众人面前拆她哥的台拆的这么欢快,本质上, 她在蓝承宇面前, 还是一只纸老虎。 见蓝承宇脸色不好, 蓝初妍赶忙往宝络身后一躲——她本能上还是知道谁的身边比较安全的。虽然她不知道她哥跟宝络是什么关系, 但宝络毕竟是公主嘛, 他哥总不能打宝络吧?不然就是以下犯上! 在躲闪的同时, 她嘴上也没闲着:“哥, 你欺负人。你当着爹爹和阿娘的面恐吓我!太子和公主都看到了!” 蓝承宇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蓝初妍!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当着公主和太子的面, 这样失礼, 成何体统!” “没有关系,我不介意,蓝小姐很可爱。”宝络笑眯眯地看着兄妹俩的互动。 蓝初妍不愧是蓝承宇一母同胞的妹妹,居然能轻而易举的让这个总是喜欢板着脸、扮小老头的人破功。 从这一点上也能够看得出来,蓝家兄妹的感情很好呢。早先便听闻蓝家人口简单,家风清正,如今看来,倒是个和睦的家庭。 一个照面下来,宝络已对蓝家人产生了好感。平日里在宫中时,她虽也见过蓝家人,但宫里头规矩大,一言一行,都要恪守宫规,是以,她不曾见过蓝家人的互动,也不知道蓝家人的互动竟然能够如此有爱、温馨。 她在一旁看着,竟有几分羡慕。 宝络出生在尔虞我诈之中,自懂事开始,便学会了算计。这种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大概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蓝承宇一边教训着拆他台的妹妹,一边悄悄观察着宝络的神色。他见宝络神色迷离,还以为是宝络接受不了他前后反差过大的形象呢,顿时,对蓝初妍越发恨得牙痒痒。 都怪这丫头,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就这么毁了!宝络向来是个心思多的,还不知道她在心里头怎么想他呢。 别人家的妹妹又乖巧又可爱,怎么就他这么倒霉,摊上一个捣蛋鬼呢?蓝承宇有时候都在怀疑,他娘亲给他生的真的是妹妹而不是弟弟吗? “过来,今日我便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蓝初妍见宝络在神游,靠不住,赶忙转移了目标,躲到了太子身后:“要打死人了,我不过说了句实话,哥哥就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啦!” 蓝承宇:“……” 太子在一旁闷笑出声。 安国公与国夫人默默地把头低下去一些,再低下去一些,恨不得立马与身旁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撇清关系。 “看来,蓝家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好啊。就是表达感情的方式……嗯……”太子斟酌着形容词:“有些……独特。你们都这般友善,我也能够放心地把妹妹留在安国公府了。” 太子朝宝络招了招手,宝络赶忙乖乖地跑到太子跟前,然后,就感觉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脑袋:“哥哥没用,平日里也不能让你松快一下。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宫,就在安国公府里散散心吧。哥哥先走了,待傍晚时分,哥哥再来接你回宫。” “好。” 太子与宝络兄妹的相处模式,显然与蓝承宇兄妹的相处模式有极大的不同。 太子与宝络羡慕蓝承宇兄妹能够肆意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蓝承宇也羡慕太子有一个这样听他话的妹妹,他怎么就没有一这样乖巧省心的妹妹呢? 蓝承宇这样想着的同时,蓝初妍也正嫌弃她哥呢:“哥,你看太子殿下对长寿公主多温和、多关切呀,那才是一个可靠的哥哥会做的事。哪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我!” 蓝承宇:“……”究竟是谁欺负谁啊。 安国公与国夫人见太子的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这才道:“好了,咱们先请公主进府吧,有什么话,留着慢慢说。承宇,公主对咱们府上不熟,待会儿你可得带公主在咱们府上参观一下。” 蓝承宇看着一旁的宝络,点了点头。 此时,宝络正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常服,不知是不是因为晒了太阳的缘故,那常年苍白的小脸蛋看着竟有几分红晕,看着像苹果一样,很是可爱。她今日的心情显然也不错,颊边挂着两个甜甜的小梨涡。见蓝承宇望过来,还难得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蓝承宇赶忙挪开了视线,不知为什么,面对宝络的笑容,他特别招架不住。许是因为宝络不常笑,她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倒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不是要带我参观你们府上吗?走吧!” 宝络见蓝承宇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别扭模样,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她开始怀疑,蓝承宇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老沉。 越是想让自己显得沉稳可靠的人,在某些方面,就越是青涩,看来,蓝承宇可能也是这个样子。 宝络刚想再逗逗蓝承宇,就见蓝初妍插了进来:“长寿公主,你让我哥陪你参观,他就真的只能够带你逛一圈。我不一样,我还能够为你讲解呢!” 蓝初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显示自己十分可靠。看起来,她誓要将与她哥作对的大业进行到底。 “直接叫我宝络吧。总是公主公主的叫,听着怪疏离的。” “好,那长寿……宝络也叫我初妍吧。按理来说你该喊我一声初妍姐姐的,不过,咱们年龄相差不大,我就不占你这个便宜了。”蓝初妍瞥了蓝承宇一眼:“我哥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就是请你来我们家做客。” 蓝承宇感觉十分心塞。他跟宝络认识那么长时间,到现在,他还是以“公主”来称呼宝络呢,怎么到了他妹妹那儿,才刚跟宝络认识,就交上了朋友,还互相之间直呼名字? 蓝初妍要是知道蓝承宇的想法,肯定会不屑地看着他说,当然是因为你太木了。宝络本来就是慢性子,你也不紧不慢的,能迅速凑到一块儿去么? 她蓝初妍才不像她哥那样别扭呢,该出手时就出手,干看着有什么用? “这是我们家的梅林……那儿是荷花池……再过去,有一个武场……” 因蓝初妍性子活泼,能说会道,一开始倒是抢占了不少注意力。但是,安国公府这么大,走着走着,蓝初妍这小短腿儿就走不动了,只能无奈地先回去休息,把战场留给了蓝承宇与宝络。 在离开之前,她还不放心地对着蓝承宇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得帮我看着宝络点儿啊,要是她累了,就带她道咱们花园的亭子里去歇歇脚,让人准备些点心茶水什么的。你可别光自己逛得开心,把宝络给累坏了。” 蓝承宇板着脸看他妹妹:“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刻意提醒我,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明明是他先认识宝络的,现在蓝初妍这幅要把好朋友托付给他照顾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他当然会好好照顾宝络,但绝不是因为蓝初妍的这番嘱咐! “不提醒你,回头你不记得了怎么办?”蓝初妍说完这句话,赶在蓝承宇反驳她之前对宝络道:“宝络,你可千万别迁就他。要是他一会儿没照顾好你,你就来告诉我,我去告诉母亲!” 虽然宝络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去告状,但是,面对蓝初妍的一番好意,她自然也不会拒绝。她微微笑了笑,冲着蓝初妍点头:“好。” “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真好看。”蓝初妍小声说着。 没了蓝初妍这个搅局的,蓝承宇很是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可以安生一段时间了。 “我带你去看看小狗吧。它长得可爱,又会卖乖,平时家里人有事没事总爱喂它,养得它现在肥了一圈……” “真的吗?我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它了,还挺想它的。” 宝络虽然只在蓝承宇将狗狗带入宫中的那一天见过狗狗,但这些日子以来,蓝承宇几乎每天都会跟她聊一聊狗狗的情况。感觉上,好像宝络也跟着亲眼见证了狗狗的成长,对于这只狗狗,她自然有一种亲切感。 这次,她来安国公府,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来看一看这只名义上属于她的狗狗。 宝络走到狗狗跟前时,狗狗正蜷成一团睡着觉,一只耳朵还贴在地上。 察觉到有人到来,它敏-感地竖起了脑袋,望向来人,小巧的鼻头还嗅了嗅。 待它发现来人是宝络的时候,高兴地汪呜了一声,欢快地甩着尾巴,从地上站起来,扑到宝络的裙子边拱来拱去,像是在跟宝络做游戏。 宝络被它逗得咯咯直笑,伸出手,想要将小狗抱在怀里,结果,却发现狗狗长胖了,她抱不动了。 “看来,你被照顾得挺好的,是不是?” 宝络一边温声细语地问狗狗,一边抚摩着狗狗柔软的毛发。狗狗趁她不备,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真乖。” 在这一刻,她感到颇为庆幸,当初没有同意把小狗养在宫中。若是在宫中那种压抑的环境下成长,定然养不出小狗这般活泼可爱的性子。 “给小狗取个名字吧。”蓝承宇道:“你是它的主人,它的名字,理应有你来取。” “这些日子你没给它取名字,大家便一直‘狗狗’、‘狗狗’的叫着,这样不好。” 宝络听到这话,心中也有些愧疚。她与狗狗湿漉漉的双眼对视着,温声道:“你也想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宝络想起了她当初曾经养过的那只小兔子,叹了口气:“就叫你久久吧。希望你能够活得长长久久。” 关心完久久小狗狗,宝络才注意到,周围看起来像是某个人的住所。 屋内的风格看着十分简单朴素,与女眷们偏爱的繁复风相去甚远。 宝络联想她到是在这里见到狗狗的,好奇地问:“这是仆从的房间吗?” “不,这是我的房间。”自己的房间被误认为仆从的房间,蓝承宇显然有些尴尬。 “对不起,我以为……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养着久久,没有把它交给仆从。” 蓝承宇认真地盯着宝络的眼睛:“答应你要替你养着小狗,我自然要亲自养着它,不然,怎么能算是完成了和你之间的约定?” 宝络发现,平时的蓝承宇或许不那么显眼,但认真起来的蓝承宇,似乎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它被照顾得很好,谢谢你。” “不用道谢,只要你开心,就好。” 蓝承宇送宝络这只狗,起初只是想要让她排解一下孤寂,后来,见她想养而不敢养,对她又多了一份怜惜。 如今,蓝承宇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只狗狗,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宠物,而是因为,这是宝络的狗。 就像他说的,他答应要替她养着小狗,自然要精心的养着。 看到宝络绽放出来的笑颜,蓝承宇觉得,他付出的辛苦,也算是值了。 这个命途多舛的女孩,他总算是让她开心起来了。 31.第 31 章 “先时见长寿公主与周贵妃在宫里头总是闹得鸡犬不宁的, 我还以为……”安国公摇了摇头:“倒是不曾料到, 长寿公主竟这样好性儿。” 一个人的本性如何,安国公自认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何况, 安国公府不是皇宫, 不需要宝络时时刻刻的伪装。 看来, 宝络平日里在昭德帝面前的乖巧聪颖并不是装出来的, 她的确招人喜欢。如果宝络本性就是如此,安国公倒是能够理解,为何昭德帝会那般偏爱她了。 安国公夫人在后宫之事上与安国公的看法素来不同,她瞪了安国公一眼:“周贵妃如此嚣张, 若是长寿公主和皇后娘娘没有些许手段, 岂不是要被周贵妃给欺负死?我倒是觉得, 长寿公主有些个心机手段很正常。难得的是,这孩子身处于那样的环境中,却没被那些丑恶的事物迷了心智。这孩子终究还是随了皇后娘娘,秉性纯良。” “我不过说了那么一句, 你倒有那么多句在后头等着我。”安国公有些无奈地道:“我怎么感觉, 夫人你对皇后一脉很有好感?” “皇后太子, 本就代表了正统。我这个做嫡妻的, 心里头不偏着皇后, 难道还能去偏着那些小妾吗?你看看皇上后宫里头那些妃嫔, 闹出来的这一桩桩的, 都叫什么事儿!”安国公夫人摇了摇头:“咱们家只是碍于自身立场, 不好表现出对哪一方有偏袒罢了。可若是问我心里话, 我肯定是对皇后更有好感的。” 安国公也知道,他的夫人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不至于因为个人的喜恶而耽误府上的事。因此,即便听到这些话,他也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道:“夫人说得不错,皇后与东宫乃是正统,若无大过,不宜改弦更张。只是,皇后的性子的确弱了些……” “性子柔弱,起码皇后的心术是正的。不像周贵妃与惠嫔,纵使再有能耐,心术都不正了,能办成什么好事?” 安国公夫人摆了摆手:“我这么一说,你也就随便听听就可以了。不管怎么说,咱们蓝家作为皇上的母族,紧跟皇上的步伐才是最重要的。我虽心里头更倾向于皇后,去了外头,我不会做出什么令人误会的事的……但既然现在这是在家里头,长寿公主又恰好在咱们府上做客,我可要命人好生给这令人疼惜的孩子补补。” “随你就是。”安国公想想,有些不得劲儿:“我夫人喜欢长寿公主,我儿子喜欢长寿公主,我闺女也喜欢长寿公主,长寿公主这讨人喜欢的能耐,也未免太厉害了。” “那可不?那孩子可比你讨喜多了。”安国公夫人有些嫌弃地看着安国公:“一张老脸了,还好意思去跟一个孩子比?” 安国公顿时觉得更心塞了。 兴许,他马上就要成为他们家地位最低的人了。 安国公夫人说要好好疼疼宝络,显然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亲自去厨房盯着人做了一大桌子菜,各色各样的美味小吃、营养汤羹,都在这些菜里头了。 待宝络与久久小狗狗做完游戏,兴奋得小脸通红时,接到了用膳的消息。 宝络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久久小狗狗,蹭了蹭它的鼻头:“好啦,我要吃饭啦,过会儿再来陪你玩。” 她就着侍女端来的水净了手,准备出去的时候,感觉脚下迈不动步子了。她低下头一看,却见久久小狗狗一边儿叼着她的裙子,一边儿用那双乌溜溜的眸子望着她,眼中似有哀求之色。 见状,宝络不由心软了。 一名侍女端来了一碗炖得糜烂的肉粥:“公主,这是小狗素日的餐食,不如,您亲自喂它吃一些吧。吃饱了,它就去睡觉了,不会再缠着您。” 宝络点了点头:“也好。” 她亲自将那碗粥放在久久小狗狗的面前:“你也饿了对不对?吃一些好不好?” 久久小狗狗低下头来,嗅了嗅脚边的吃食,犹豫了一瞬,抬起爪子将那只碗扒拉到一边,继续叼着宝络的裙子不放。 却在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挠了挠久久小狗狗的下巴。久久小狗狗被挠得很舒服,下意识地松了口,然后,就被抱离了宝络的身边。 小狗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狡猾的人类的圈套,在蓝承宇的怀中拼命扑腾着四只小短爪,想要从他身上下去。 然后,屁股上被来了一下。 小狗顿时趴在蓝承宇的手上,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声。而蓝承宇呢,则面不改色地对宝络道:“对它,就是不能一直惯着。表现好的时候要奖励,表现不好的时候要让它知道厉害。否则,这家伙永远也学不乖。” 宝络:“……”好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你确定你真的是在养狗狗,而不是在养儿子? 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宝络呆了一下,赶紧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给甩出了脑海。 “咱们快些过去吧,国公爷与国夫人怕是等急了。” 虽然心里头对久久小狗狗有些歉疚,但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头做客。主人家三请四请的不去,总是失礼的。 “好。”蓝承宇放下久久小狗狗,瞥见一旁装着水的盆子,就着宝络刚才用过的水洗了洗手。 久久小狗狗才得了自由,又想往宝络这儿扑,蓝承宇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去,它便老实了,只得低着头,委委屈屈地吃饭去了。 蓝承宇与宝络赶到时,所有菜恰好全部被摆上了桌。 蓝初妍看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真幸福。宝络,日后你得了空,可要常来我们家玩啊。都是托了你的福,今天才能吃到这么多好东西。” 安国公夫人冷哼一声:“说得好像咱们家平时苛待你似的。” 蓝初妍小小声地道:“阿娘你虽然没有苛待我们,但是平时在菜品上限制也极多,这不许吃,那不许吃的……” 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生活素来朴实,自家人关着门吃饭时,一家四口,也不过四菜一汤,且那菜品还是安国公夫人精心搭配好的。营养是营养了,只是就不一定符合蓝初妍的口味了。 听到蓝初妍的抱怨,安国公夫人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若是在以往只怕她就要直接拍着桌子道:“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只是今日,安国公夫人看了宝络一眼,面上立马好转了起来。 长寿公主小小年纪的,在宫里头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来自家做一回客,别把她给吓着了。 蓝初妍显然也发现了宝络就是她的福星,有宝络在,她哥要顾忌着形象,她亲娘也要顾忌着形象,都不敢对她怎么样。若不是知道宝络下钥前是要回宫的,蓝初妍都想直接让宝络留下,别回去了。 席间,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都热络地与宝络说着话,丝毫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做派。 蓝承宇见宝络对桌上的那些民间小吃饶有兴致,便一道道为她介绍起来,这桌上的不少菜品,他甚至还能够说出其由来。 宝络听得津津有味,看向蓝承宇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些许惊讶。 她没有想到,蓝承宇不止读书厉害,对吃的方面也这般了解。 蓝承宇看着宝络带着些许钦佩的小眼神,面上不显,心中却极为高兴。 不枉他在推动宝络来府上做客后,亲自参与制定当日的膳食,并特意去了解了当日要端上来的菜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效果立竿见影。 蓝初妍听着她哥在一旁滔滔不绝,她却完全插不上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自己碗里的菜,心里头可不服气了。 不就是知道几道菜的由来吗?哼,有什么来不起的,这些菜又不是他做的! 要是早早让她准备准备,她现在也能够开口就来! 宝络脾胃弱,眼前摆放的小吃种类虽多,她能够品尝到的实在有限。在打了第一个饱嗝之后,她赶忙放下了筷子。虽然还想继续吃,但是必须节制,否则,回头积食了可就不好了。 见状,蓝承宇将糖山楂端到了宝络的面前,红红的山楂,撒上一些糖,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就知道你会吃撑。吃些山楂吧,消食的。” “好。”宝络捻起一只糖山楂,放在嘴里嚼了嚼,随即,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好吃。” 她喜欢这个味儿。 “好吃就再吃一个吧。不过,这玩意儿也不能吃多了,得适可而止。”蓝承宇见宝络吃得差不多了,自然地捻起一只山楂,送到了她的嘴边。 宝络愣了愣,还是张嘴,将那山楂吃了进去。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蓝承宇的眼睛亮了亮。明明吃到糖山楂的人是她,他却表现得比她还要高兴。 还没来得及想通这是为什么,就见蓝承宇举着一方帕子,在她的唇角轻轻擦拭了一下。 宝络看着帕子上的颜色,顿时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缝里去。她刚才难道吃东西时吃到嘴上了吗? “不要紧,这是正常的。”一旁的安国公夫人见不得宝络这样窘迫,安慰她道:“咱们家承宇吃饭也经常沾嘴呢。” 说着,她伸出手,将一枚饭粒粘到了蓝承宇的下巴上:“瞧!” 蓝承宇:“……” 宝络:“……” 被安国公夫人这么一插科打诨,好像真的不那么尴尬了。宝络想,安国公夫人,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用完饭后,又在安国公府里逛了一阵,便有下人来报,太子来接宝络了。 一想到今日的行程即将结束,宝络心中生气了淡淡的不舍之情。这一日虽短,但她却过得很是愉快,蓝家的氛围十分温馨,仅仅是与蓝家的几位主子相处,都有一种平淡而幸福的感觉。 在蓝家,她前所未有的放松,不必时刻全副武装,准备上战场。 可惜,这里的生活,终究不属于她。 在道别时,安国公夫人将一块暖玉塞入了她的手中。宝络在宫里头见过不少好东西,看这暖玉的成色,就知道这暖玉极为难得,于是赶忙推辞。这暖玉想必是安国公夫人的心爱之物。她如何能要? 见她这般,安国公夫人故意虎着脸,做不高兴状:“从皇上那边儿论起,你也是要喊我一声表婶的,我就托大一回,自认是你的长辈了。” “您别这样说,您本来就是我的长辈。” “既然如此,你该知道,长者赐,不可辞啊。听闻你体寒,我想着这块玉你还用得上,便给了你,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安国公亦道:“既然给了你,你就收下吧。” 宝络只觉得眼眶有点儿热热的,这种来自旁人的真切关怀,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她默默地把玉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抬起头,冲着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已经挂上了,谢谢。” 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见她眼圈儿微红,心里头也颇为感慨。没想到,长寿公主的心竟然这般的柔软。 “日后,得了空,随时来府上做客。”蓝承宇定定地看着宝络:“我……我们都很喜欢你。” “好。” 在这种时候,蓝初妍怎么会让她哥专美于前?听她哥发话了,她也赶忙道:“下回你要是再出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约几个小姐妹一起出来玩儿。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咱们几个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不带我哥。” 宝络笑了:“好。” …… 马车载着宝络辘辘地驶进了皇城。宫里头,也有人在惦记宝络。 “宝络还没有回来吗?朕一日没看到她,心里头竟觉得想得慌了。” “皇上,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方才已经回宫了。” 知道昭德帝惦记着宝络,底下人一得到宝络回来的消息,就赶来来向昭德帝禀报。 听闻此言,昭德帝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朕去看看。” 到了门口,昭德帝看见太子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子,从马车上下来。那被他抱在怀里的,赫然是宝络。 大约是玩儿一天,累得狠了,宝络睡得很沉,这样都没把她吵醒。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只熟透了的苹果,不知在做什么梦,面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看到这样幸福的宝络,昭德帝默默的打消了日后少让她出宫的想法。 他可是从来没看到过这孩子这样放松的笑容啊。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很喜欢出宫;蓝家,也是真的与这个孩子很有缘分。 罢了,日后,这孩子若是想去蓝家玩,他便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昭德帝想。 32.第 32 章 转眼间便是中秋佳节, 宫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后宫的妃嫔们都收到了昭德帝的赏赐, 不论多寡,也是个好彩头了, 自然人人欢喜。 周贵妃的长春宫中, 却是颇为寂寥。 今年, 周贵妃三年禁足期满, 才刚解禁。对于她来说,这是她解禁后的第一个中秋节。 在禁足中,她度过了三个冷清的中秋节,没有赏赐, 没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没有盛大的宫宴, 只有青灯古佛,和底下某些奴才的怠慢抱怨。三年时间,看似弹指即逝,只有周贵妃知道, 这段时间, 足以改变很多。 比如, 没了周贵妃的掣肘, 许皇后利用这三年时间, 在后宫里站稳了脚跟;比如, 原本跟她最为亲近的孩子们如今见了她, 都有种说不出的生疏感;再比如, 后宫之中, 一代新人换旧人。 如今,后宫之中,昭德帝最为宠爱的,已经不再是周贵妃,而是才刚进宫、年轻美貌的瑞嫔。 昭德帝对周贵妃虽不像以往那般宠爱,但到底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可惜,往周贵妃的长春宫来了几次,都被周贵妃以身子不适给推了,渐渐的,待她便也淡了下来。 墨竹急得直跳脚:“我的好主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呀?难得皇上来看您,您怎么还把皇上往外推呢?如今,宫里头的人,一个个都巴着皇后那边儿,再不然也是去烧瑞嫔那头的热碳,有谁还记得,您才是后宫之中仅次于太后和皇后的存在?” 周贵妃看着自己的双手,果然是变得有些粗糙了。这三年来,她疏于保养,且长春宫里的有些人见周贵妃失宠,便生了二心,不愿再老实干活,周贵妃或多或少的,自己多干了一些活,这双手,自然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光滑细腻。 好在她的一张脸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否则,她都不敢出现在昭德帝面前了。 “记不记得的,有什么要紧?宫中,本来就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主子,您可万万不能有这种想法啊,如今,几位小主子还在外头受苦呢。若是连您都不争了,小主子们该怎么办?”墨竹一叠声地道。 周贵妃对墨竹道:“复宠,是肯定要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还不到时机。皇上当初因为偏袒本宫,被郑御史死谏,只怕嘴上不说,心里头也是恼了本宫的。本宫若是不把这块心病从皇上心上拔出,日后,只要有人在皇上面前稍加挑拨,皇上就会对本宫产生芥蒂。” “主子,那可怎么办?这帮御史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若不是他们,娘娘根本不必受这三年之苦!”墨竹眼中满是怨恨之意。 “这就是身为正统的好处。哪怕许氏处处不如本宫,凭着中宫皇后的身份,她照样可以得到这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书呆子的拥护。本宫以为,本宫当年离皇后,不过差了一个名分,自打本宫被禁足之时起,本宫才知道,本宫大错特错!” “那您是打算……”墨竹试探性地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本宫再不会大意。”周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 “皇上,此处菊花开得正好,不若在凉亭中稍作歇息,赏一会子花。奴才记得,以前啊,您最是喜欢在此处赏花了,说满御花园里头,就这一处的菊花开得最好。”一名太监站在昭德帝跟前,揣摩着昭德帝的心思道。 不同颜色的菊花一朵朵争相绽放,远远看去,便如一条条彩带一般,煞是好看。 昭德帝看着这一幕,颇为感慨:“往些年,朕每年都与贵妃来这儿赏菊。贵妃是丹青好手,她笔下的菊花,素雅端方,傲然屹立,那股□□,旁人是再比不上的。她素来是个极有灵性的女子,只可惜,脾气倔了些。” 一想到自己去找周贵妃时,周贵妃一次次将自己往外推的场景,昭德帝就不由的生恼,连眼前赏惯了的菊花,看着似乎也没那么美丽了。 那太监低垂着头,垂眸道:“兴许,贵妃娘娘只是怕拖累您,这才与您保持距离。皇上是天下之主,后宫里头的娘娘们,有哪个不渴望得到您的垂青?贵妃娘娘从前,与皇上感情最深,娘娘最为重视的,不过是皇上。倘若她觉得自己对皇上名声有碍,离皇上疏远些,也是极有可能的……” 昭德帝拧着的眉渐渐放松下来:“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与周贵妃接触的那几次,昭德帝分明能够感觉到,周贵妃对自己是有请的。正是因此,他才不明白,为何周贵妃会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自己的亲近。 如今看来,周贵妃或许真是为了自己,才这般隐忍。亏得自己还以为是她心怀怨愤,才对自己如此冷淡呢。 若真是这样,这些日子,周贵妃心里头该有多苦啊…… 思及此处,昭德帝再也忍不住了:“摆驾长春宫。” 然而,在长春宫前,昭德帝却看到瑞嫔正与周贵妃对恃。 年轻貌美的瑞嫔就如一朵开得正艳的娇花一样,身上满是芬芳,也满是傲气。 对于曾经宠冠后宫的周贵妃,瑞嫔既好奇,又带着些许敌意。 “听闻这次贵妃姐姐得的月饼不多,妹妹想着,皇上才刚赏赐了妹妹不少月饼,妹妹就特地给姐姐送来了,姐姐快命人收着吧。宫里头上上下下的,毕竟有这么些人呢,若是到时候月饼不够吃,这个中秋节,过得可就不完整了。” 周贵妃面上神色不变,仿佛听不出瑞嫔的炫耀和挖苦之意似的,依旧温温和和的:“那就多谢瑞嫔妹妹了,不过,本宫这宫里头人少,月饼还是够吃的,就不劳烦瑞嫔妹妹费心了。” “那怎么行?我都大老远的把月饼拎过来了,贵妃姐姐总不会辜负我一番好意吧?”瑞嫔睨了自己身后的宫女一眼:“春喜,还不将月饼交给贵妃姐姐身边儿的人?” “是。”春喜提着一篮子月饼上前,不由分说地便往墨竹手里头塞:“这可是咱们娘娘的一番心意,姐姐可要拿好了。” 话才刚说完,不知是春喜没有拿稳,还是墨竹没有接稳,那篮子竟掉在了地上,月饼撒了一地。 “哎呀,这宫女怎么笨手笨脚的?贵妃姐姐是个精细人,这等粗笨的宫女怎么能够伺候得好姐姐?依妹妹看,姐姐还是赶紧禀明了皇后娘娘,将这宫女给换了吧,省的带出来丢人现眼的。” 墨竹听闻此言,咬紧了下唇:“娘娘,不是奴婢的错,奴婢还没碰到那篮子呢,她就松了手。” 瑞嫔面上的笑意消失了:“这么说,是我这丫头故意的咯?我这丫头虽不算有多机灵,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儿也办不好。倒是贵妃姐姐你身边儿这宫女,不仅办不好事,还学会了狡辩,这可不好!” “本宫的人如何,本宫最清楚,恐怕还轮不到瑞嫔妹妹来教本宫该如何做。”周贵妃皱了皱眉,神色终是冷了下来:“本宫是从一品贵妃,瑞嫔妹妹却不过是从五品嫔位。瑞嫔妹妹的话若是传到他人耳中,知道的,说妹妹关心六宫妃嫔,不知道的,怕是要说妹妹以下犯上呢。” 一个小小的嫔,不过得宠几日,便“关心六宫妃嫔”,那叫不本分。“关心六宫妃嫔”和“以下犯上”这两种选项里,可没一种是好话。 周贵妃虽性子和善,但终究不是泥做的人儿,否则,当初也不可能管理好六宫了。 瑞嫔见状,冷哼一声:“贵妃姐姐莫非以为,您还是当初宠冠六宫的皇贵妃呢?这般傲慢,难怪不受皇上待见,禁足这么久,也没见姐姐承宠,就连二皇子和七皇子,也没有养在姐姐身边儿。妹妹原想着,这后宫里头的,毕竟都是自家姐妹,若是找到机会,可以请皇上多关照关照姐姐,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 “确实不必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一双眼睛别总是往别人身上盯!瑞嫔,朕对你太失望了!”震怒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瑞嫔和周贵妃都惊讶地朝着昭德帝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皇上!” “臣妾给皇上请安。” 瑞嫔与周贵妃纷纷朝着昭德帝福了一礼,只是此时,两人的心境,截然不同。 瑞嫔完全没有预料到昭德帝会出现在这里,心中充满了慌乱,而周贵妃则有种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的淡定和从容。 昭德帝上前,怜惜地握住了周贵妃的手:“这些日子以来,委屈你了。若不是这次朕恰好看见这一幕,怕是还不会知道,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 “不委屈。只要皇上好好的,臣妾怎么样都不委屈。”周贵妃看了一旁的瑞嫔一眼:“皇上可千万不要因为臣妾而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昭德帝握紧了周贵妃的手,只觉得周贵妃果然如方才那太监所言,满心满眼为自己打算。 他当初,怎么会被周贵妃冷淡的态度蒙骗过去,就这样冷落了周贵妃呢?若不是他对周贵妃这样冷淡,只怕像瑞嫔这等新宠,也不敢对周贵妃这样无礼。 自打知道昭德帝一直站在这里,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之后,瑞嫔就惨白了一张俏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到底还年轻,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风浪,一时之间便慌了神。 昭德帝冷淡地瞥了瑞嫔一眼:“传朕旨意,瑞嫔恃宠而骄,以下犯上,降为瑞贵人。” 这一降就是两级。 消息传到后宫时,许皇后感叹道:“周氏又回来了,咱们的安生日子,算是结束了。” 33.第 33 章 “母后莫急, 咱们能把她拉下来一次, 自然就能把她拉下来第二次、第三次。”长高了许多的宝络如此道。 今年十岁出头的宝络亭亭玉立的,有了几分小少女的样子了, 只是身体依旧孱弱, 行走间, 有几分弱柳扶风的美感。 可如若能够选择, 她宁愿要健康的身体,也不愿意要这什劳子美感。她也想像蓝初妍一样,活蹦乱跳的,做自己爱做的事, 可她不行。只要她稍微运动过量一些, 身上当晚便会不舒服。 说完这句话, 宝络就蹙着眉咳了几声。 “可是身上着凉了?”许皇后一见宝络咳嗽,便顾不上周贵妃了,一叠声地道:“还不快去宣太医!你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看主子穿得少了也不知道提醒一下主子, 要你们何用?” 许皇后私下里颇为温婉, 然而, 执掌六宫之权几年, 也培养出了一些威势来。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 可事关宝络的身体, 再小的事, 在她眼里头, 也成了大事。 见许皇后怒了,宝络身边儿的宫人们赶忙跪下请罪。 宝络拉住许皇后的手:“母后,我身子弱,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便是平日里再怎么仔细,生病也是难免的,您就别怪她们了,这也不是她们的错。我不久前才着凉过一次,这次症状与前一次是一样的,依我看,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请太医了,派人去照着方子抓些药,也就是了。” 许皇后心中虽忧虑,也知道宝络是对的,遂叹了口气:“哎,母后一见你身上难受,心里头便难过的很,恨不能以身相待。” “母后,别说傻话了,您若是病倒了,只怕这执掌六宫之权又要落到不知道哪个妃嫔手中了,届时,谁来庇护我和太子哥哥呢?”宝络握着许皇后的手,依恋地将脸颊贴在她的一只手上:“母后,我只愿你和太子哥哥能够一直好好儿的,所以,别再说这种话了,好吗?” 许皇后没有回答,她看向宝络的眼神中,有些忧郁。她待宝络的心情,与宝络待她的心情,是一样的,这让她怎么答应宝络呢? 许皇后常想,若不是为了她和太子,宝络不至于如此殚精竭虑。兴许,她的身子骨就能好点儿呢? 不过,这话,她没有对宝络说。她知道,宝络是不可能彻底放下她和太子的事不管的,眼前的局势,也不容易她们这么做。说多了,反而让这孩子难过。 “皇后娘娘,安国公夫人听闻公主一到天凉时便容易咳嗽,便特意送了些上好的雪梨到咱们凤仪宫来。听闻雪梨最是清肺止咳,不若奴婢给公主炖一盅冰糖雪梨来?”许皇后身边儿的宫女芳菲问道。 说这话时,芳菲还特意瞧了宝络一眼。 虽然安国公府是以安国公夫人的名义将这雪梨送到宫中来的,但凤仪宫与安国公府近年来也算是常打交道的,又岂会不知,那雪梨,实际上是安国公世子蓝承宇特意寻了来给宝络的? 这些年来,蓝家兄妹与宝络走得近了,感情越发的好。妹妹蓝初妍性子活泼些,对宝络的关心常常溢于言表;哥哥蓝承宇则要内敛一些,但他对宝络的关心,一点儿也不必蓝初妍少。 蓝承宇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若是宝络需要什么,他定会率先找到,然后送到宝络跟前来。 有时,就连许皇后,都感慨于蓝承宇的细心。 许皇后曾私下里对芳菲说:“若不是皇上绝不会答应蓝家与宝络的婚事,承宇与宝络倒是极配的,身份地位相配,性子相投,最关键的是,承宇那孩子对宝络是真好。他是真的把宝络放在了心里头。” “眼见着宝络一日日长大,身子却还是这般孱弱,本宫这心里头便发愁。将宝络交给谁,我都是不放心的。唯独交给承宇,我还能放心些。” 芳菲沉默了一阵,也道:“蓝家是皇上的母族,也是皇上手中的匕首。若是蓝世子尚了公主,蓝家就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助力了,这种事,皇上定不会应允的。” 她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长年累月地跟在许皇后的身边儿,对昭德帝的心思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自打三年前郑御史死谏昭德帝后,昭德帝虽迫于压力,加重了对周贵妃的处罚,将后宫大权完整地归于许皇后之手,素日里开始注重维护许皇后的威严,但与此同时,他却也更加忌惮东宫一脉。在这种情况下,昭德帝定然不会愿意东宫再增加助力。 芳菲甚至觉得,倘若蓝家真要尚公主,尚一个母族不显、自身无宠的公主的可能性,都比尚自家公主要高。 正因为许皇后知道蓝承宇与宝络几乎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哪怕她觉得蓝承宇与宝络颇为相配,这个念头也只在她的脑海中停留了须臾。 但,这不妨碍许皇后对安国公一家子产生好感。 听闻安国公夫人,或者说蓝承宇特意寻了雪梨给宝络送来,许皇后还是很高兴的。 能够对宝络诚心相待的人,实在不多,这也让她十分珍惜。 “既是安国公府特意为宝络寻来的,你便去做了冰糖雪梨来给宝络吃吧,莫要辜负了别人的美意。” “是。”芳菲抿唇笑着下去了。宝络则在心里头想,这个蓝承宇,真会讨母后的欢心。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许皇后喜欢蓝承宇都要超过她这个亲闺女了。 不过,一想到有人关心着自己,宝络心里头还是颇为高兴的,就像全身浸泡在温水里头一样舒适。 许皇后和太子对宝络自然也是关心的。因为宝络身子不好,他们常常对她关心过度,偶尔会让宝络心里头有些负担。 蓝承宇和蓝初妍许是与宝络年龄相近的缘故,共同语言更多,他们的关心,让宝络觉得更自在一些。 宝络能够隐约的察觉到,蓝承宇的关心和蓝初妍的关心,给她的感觉并不完全一样。但她又说不出来,具体的差别在哪里。 久而久之,宝络也放弃了探寻。蓝承宇和蓝初妍都是她的朋友,他们的关心,大约是一样的吧。 冰糖雪梨炖起来并不费事,很快,芳菲便端着一盅冰糖雪梨上来了。 “公主,这会儿用怕是还有些烫嘴,您小心点儿。” 宝络点了点头,用勺子舀起一勺,送到唇边吹了吹,便吃了起来。许是芳菲手艺好,许是食材好,吃起来口感极为不错,宝络幸福地眯了眯眼。 一口口吃完后,宝络才将盅放到一边儿,拿出帕子擦了擦嘴:“母后,咱们继续来谈谈刚才的话题吧。” “周贵妃虽手段不俗,总是能够轻易得到父皇的偏爱,但咱们对上她,也用不着慌了阵脚。母后您是中宫皇后,太子哥哥是储君,你们若是没有大错,就是父皇,也不能轻易动你们。周贵妃既然想要踩着咱们上位,该着急的,是她才对。咱们只要稍安勿躁,找准她的错处,也就是了。” 许皇后若有所思:“咱们就不能主动出击吗?” 周贵妃才刚刚复宠,正是势力最弱的时候,若是能够将她一举击倒,日后,她们是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虽然知道这很难,但,许皇后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便不由有些心动。 当年在周贵妃身上明里暗里吃了不知多少苦头,如今,周贵妃与许皇后攻守之势互换,许皇后自然不想再看到周贵妃继续嚣张下去。 “周贵妃此人,心思慎密。咱们若是主动出击,极有可能被周贵妃抓到把柄,当年的惠嫔和如今的瑞贵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有在周贵妃无暇自顾时出手,才能一击即中。” “况且,周贵妃对咱们动手,那是以下犯上,是不识大体,是上不得台面的鬼魅伎俩,咱们即便加以反击,也没人能说什么。若是咱们主动对周贵妃动手,母后便有与后宫妃嫔争宠之嫌,外人会觉得母后心胸狭隘,便是父皇,也会觉得母后不容人。” 许皇后若有所思:“所以,咱们现在最好是按兵不动?” 宝络点了点头:“一动不如一静。”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里,周贵妃正与昭德帝说着话。 昭德帝看着周贵妃比从前粗糙了不少的双手,不由一叹:“这些年,苦了你了。” 周贵妃摇摇头:“臣妾不苦,臣妾只恨自己,当年为何要一时行将踏错,连累了皇上。”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说这些?”昭德帝温声道。 周贵妃心中冷笑。若是昭德帝真的不在意这些,那么,她这三年的禁足又是怎么来的? 就算当年昭德帝禁足她是迫于舆论压力好了,可这三年间,昭德帝别说是来她这长春宫了,就连派人来安抚安抚她,装模作样的对她嘘寒问暖一番,都没有过。 这个男人,说是最爱她,实际上,最爱的,还不是他自己? 早就知道了,帝王都是冷血自私的,幸而她打从一开始,便没对这个男人报太多期望。 心中这样想着,周贵妃面上仍一派又感动,又惴惴不安的样子:“皇上,不知当年的事……对您可还有什么影响?虽然臣妾很想念您,但臣妾宁愿您远离臣妾,也不愿您因为臣妾而一直受人非议。” 想起当年那段被人逼迫的日子,昭德帝面色也很是不好。被臣子逼着惩罚了自己的妃子,他这个做皇帝的,自然也面上无光:“岚儿放心,无论如何,朕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是的,他不会再给那群人挑战君威的机会。 周贵妃低下头,掩住眸中的一抹精光。 她当然知道,昭德帝说这番话是真心的,当然,目的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的面子。不过,那又如何?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了。 “多谢皇上,有皇上垂怜,臣妾大约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了。” 周贵妃柔和而依赖的声音,让昭德帝的心都要化了。他伸出双臂,将周贵妃揽入了怀中。 “皇上,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可愿听臣妾说说?”周贵妃靠在昭德帝怀中道。 “爱妃说吧。”这个时候的昭德帝,自然是不会拒绝周贵妃的要求的,只要周贵妃提出的要求不是太离谱。 “臣妾想着,快到中秋佳节了,臣妾尚有皇上陪伴,涵儿在皇家寺庙里头,一个人孤零零的,怕是连月饼都没得吃。臣妾便亲自赶制了几个月饼,想托人给涵儿送去,不知皇上可否允了臣妾这个小小的要求?” 昭德帝听了周贵妃的话,这才想起,他有一个女儿,还在皇家寺庙里头没有出来呢。 这些年来,周贵妃在自己的长春宫中禁足,尚且过得如此艰苦,不知姬清涵一个人在皇家寺庙,又过得如何…… 34.第 34 章 当年直接动手害宝络的庄氏, 如今已经被放了出来, 还恢复了嫔位。 可五公主姬清涵却还在寺庙里头受罪……她当年犯错时毕竟还年幼,且过错也不如庄嫔大。既然连庄嫔都可以被赦免, 为何姬清涵还要继续留在皇家寺庙中受罚呢? 这时候, 昭德帝完全忘记了当年宝络是如何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也忘记了他当时的愤怒。看着眼前全心全意信赖着自己的周贵妃, 昭德帝便开始回想起周贵妃和姬清涵母女的好处来。然后,便心软了。 “这些年来,苦了你了。涵儿当年虽有错,但也已经受到惩罚了。过几日, 朕便想法子试试, 看能不能把涵儿给放出来。” 毕竟要照顾到许皇后和宝络的情绪, 所以,把姬清涵放出来之前,总得跟她们先通个气儿。 自以为周全的昭德帝并不知道,他这样做, 非但许皇后和宝络不会满意, 就连周贵妃, 也同样不会满意。 对于许皇后和宝络来说, 昭德帝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么他仅仅就只是在通知她们一个结果, 而不是征求她们的意见, 她们并不会觉得受到了尊重。 而周贵妃则觉得, 当初把五公主姬清涵关入皇家寺庙中, 只是昭德帝一句话的事情,要把姬清涵放出来,也同样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何还要与许皇后及宝络商量?看来,昭德帝这只是在安抚她,并不是真心想要放姬清涵出来。 周贵妃伏在昭德帝的怀中,面上一派冷漠,声音中却满是柔情与感动:“多谢皇上,只要皇上还惦记着咱们娘儿俩,臣妾也就知足了,放不放涵儿出来,并不重要。涵儿被臣妾宠得性子顽劣了些,正该好好改改那性子。她便是待到成亲再出来,也不晚。” 昭德帝听了周贵妃的话,越发坚定了要早日将姬清涵放出来的决心。姬清涵比宝络大了将近两岁,如今,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了。女儿家花期短暂,若是再不将姬清涵放出来,他这个女儿就真的要被耽搁了。 “说什么傻话!涵儿如今已经十二了,咱们还能留她几年?总不能真的让她被关到出阁吧?你放心,这件事,朕来想法子。” 不知太后从哪儿知道了昭德帝心中所想,便将昭德帝唤去,对他道:“这件事,只管交给哀家吧。皇后那儿,你毕竟不好开口,由哀家来说比较合适。” 昭德帝闻言,颇感欣慰:“多谢母后。” 太后摇了摇头:“谢什么?哀家毕竟是你母后,哀家虽然没有生过你,但哀家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一般。当年你皇弟遭遇不测时,你曾出手相助,你这份情,哀家一直记得。” “朕也一直记得,母后对朕的帮助和支持。当年,朕既不居嫡,也不居长,更无父皇的眷顾。若不是母后将朕认在了名下,朕是绝不会有今日的。”昭德帝也有些动情。 这对天下至尊的母子,一时之间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对彼此的防备,从不曾消融过。亲母子间尚且有自己的小算盘和私心,基于利益关系而走到的嫡母与嫡子之间,自然更是如此。 太后若是果真对昭德帝放心,就不会想方设法地往昭德帝身边儿塞人了;昭德帝若是对太后放心,便不会暗地里打压太后在宫中的一些旧人了。 但一直以来,太后与昭德帝都有一个默契。不管心里头怎么想,表面上,他们都是和和气气的,就像亲母子那般亲密。 第二日,太后便将许皇后召到宫里去,拉着许皇后的手,说了一番话。 类似于,许皇后不愧为中宫皇后,掌管公务之时公平公正,恪尽职守;类似于,许皇后胸襟过人,能够将庶出的皇子皇女们视如己出,时时关心着他们,从不曾苛待他们分毫。 这些话,听得许皇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直以来,许皇后与太后的关系都不咸不淡的,因着当年太后寿宴之时,两人之间甚至还可以说有些嫌隙。许皇后实在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突然把自己叫来,这样夸赞自己。难不成,真是觉得她把宫务管得很好,所以心血来潮,把她找来夸赞一番? 才刚升起这个念头,许皇后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平心而论,她不是那等长袖善舞之人,这些年来,她在宫中所为只能称得上是不功不过。至于特意嘱咐下人们不要克扣了皇子公主们的份例,那也只是例行公事,不让昭德帝觉得她苛待了皇子公主们。比起周贵妃掌权时来说,她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所以,太后这次召她来,到底是何意? 太后拉着许皇后说了半天的话,才终于开始进入正题:“如今,哀家年龄也大了,便越发喜欢热闹。中秋节将至,哀家希望看到咱们皇室的子孙齐聚一堂,和和睦睦的,这才是咱们皇家的福气,皇后说,是不是?” 许皇后已经被太后绕的有些晕了,听她这样说,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这是自然……” “可惜涵儿如今还在皇家寺庙之中,未被放出来呢,若是她不在场,咱们皇家的孙辈,便不完整了……”说完此话,太后便饶有深意地看向皇后,似乎在期待着皇后的表态。 许皇后一颗心不由下沉。虽然这些年,她已经渐渐淡忘了在皇家寺庙中修身养性的姬清涵,但当年姬清涵和庄氏联手祸害宝络的事,她可还没有忘。 庄氏的事涉及前朝,许皇后是没有办法左右了,而姬清涵,许皇后是绝对不乐意见到她被放出来的。 只是,理智上,许皇后也知道,昭德帝不会关姬清涵一辈子。区别只在于,姬清涵会被关多久而已。 如今,看来是有人想要让姬清涵出来了,竟然连太后都成了说客。 许皇后心中觉得颇为讽刺。这些人,也真是喜欢惺惺作态。想要放姬清涵出来,直接下一道旨意不就成了?反正,她也反抗不了。何苦要来为难她,让她亲口说出放姬清涵出来的话?这不是诚心恶心人么? “母后的话,细想起来,总是有些道理的。” 太后面上的笑意加深:“既然皇后也觉得是这个理儿,那么,此事就交给皇后来办吧。” 她拉着许皇后的手拍了拍:“哀家这也是为了皇后着想。既然涵儿迟早会被放出来,皇后不如卖周贵妃与涵儿一个面子,替涵儿说几句话,就是皇上那儿,也会记皇后的好。日后,周贵妃和涵儿若是再对皇后不敬,便是皇上,也容不了她们。” 许皇后紧咬着下唇,面色微微发白。 她不是不知道,顺应昭德帝的心思,为五公主求情对于她来说有好处,只是,她实在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光是坐视五公主被放出来,她便要花费极大的功夫去忍耐了,再要求她为五公主开口,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许皇后想,她兴许永远都成不了那样的人。 “母后,臣媳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母后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臣媳是个驽钝的,怕是领会不了母后的意思,这差事,臣媳也是不敢应下的。”许皇后低眉顺眼地道。她在太后的面前虽然态度极为谦恭,但说出的话,却是全然的拒绝,没有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太后的目光渐渐转冷:“如此说来,你是要拒绝哀家了?” “臣媳想着,臣媳毕竟没经过事儿,有些事儿,还得母后来拿主意。母后但有吩咐,臣媳必然遵从。” 太后盯着许皇后看了许久,那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许皇后坐如针毡。 半响后,太后才道:“好罢,哀家知道,皇后心思也多了,哀家是使唤不动皇后了。” 许皇后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还是顶着太后的压力道:“臣媳驽钝,此事还得劳烦母后费心。” 后来,许皇后简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凤仪宫中的了。她只知道,她往额头上一擦,满满都是冷汗。 这样大的事,自然瞒不过宝络和太子。 宝络道:“父皇和周贵妃,实在欺人太甚。皇祖母向来深居简出,只一心养着五皇兄,若父皇没有这个意思,我就不信,皇祖母能够对母后提出那种要求来。” “谁说不是呢!本想着,周贵妃应该会先忙着固宠,顾不上给咱们增添麻烦的,谁知道,她自己才刚出来,就忙着把她女儿也给弄出来,且筹划着把她女儿弄出来的同时,还不忘恶心恶心咱们。” “既然周贵妃恶心咱们,咱们也该恶心回去才是。没有吃了亏还忍气吞声的道理。”宝络思忖片刻道:“瑞贵人才因为开罪周贵妃而失宠,若是让瑞贵人踩着周贵妃复宠,太子哥哥觉得如何?父皇日理万机,到了后宫中,自然应该有解语花服侍才是。只周贵妃一人,是不够的,我看,瑞贵人就很不错。” 年轻美貌,先前颇得昭德帝欢心,且又与周贵妃结了仇。 “还有庄嫔,前些年,她虽害过我,可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要她能够将父皇伺候好,我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当年,因着昭德帝对周贵妃一系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庄嫔却是毫不留情,直接废除妃位打入冷宫,庄嫔心中自然心怀怨恨。 当庄嫔在冷宫中过苦日子时,只要一想到周贵妃只是禁足一段时间,待禁足期满后,周贵妃又可以风光地过她的日子,而庄嫔自己后半辈子都要在这永无天日的冷宫中度过,庄嫔心中的怨恨就一日日的发酵。 庄嫔不敢怨恨昭德帝,便被这股子恨意全部算到了周贵妃的头上。她甚至觉得,这都是周贵妃故意算计好的。让五公主先对宝络动手,引诱她犯罪,最后,再把她推出来顶罪。否则,怎么她们母女俩安然无恙,只她一个人被罚得这么惨呢? 幸而庄嫔的娘家给力,昭德帝又把庄嫔给放了出来。若是庄嫔在冷宫关个几年,怕是不死也得疯了。 若是能够利用瑞贵人和庄嫔恶心一下周贵妃,宝络觉得是很值得的。而且,想来这两人也会配合。 “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太子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拘泥于这些宫闱纠纷。”宝络最后总结道。 太子拧眉看着自家妹妹:“别让她们知道是你在背后谋划。” 他自然知道,他的妹妹有多么的聪慧,这些年来,宝络出手的次数虽不多,但每次只要出手,必有收获。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多叮嘱宝络几句,就怕宝络为了给许皇后出气,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反倒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太子的关心,宝络自然是懂的:“太子哥哥,你就放心吧,这只是正餐前的一道开胃小菜罢了。还没到与周贵妃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呢,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把自己搭进去的。否则,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可以以身犯险。”太子听了宝络这话,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 宝络愣了愣,才道:“好。” 以上对话,都是背着许皇后进行的。 许皇后今日才在太后那里受了惊吓,宝络和太子的筹谋要是让她听到了,少不得又得跟着担惊受怕了。 在计定之后,宝络很快便对着自己的心腹宫女碧尧吩咐了下去。 这些年来,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无形中,也给宝络带来了许多便利,比方说,曾经颇为受宠的瑞贵人身边就有她的人。 瑞贵人一朝尝试了从天上掉落到底下的滋味儿,正急于复宠呢,对于自己奴婢提出的好建议,自然是听得进去的:“若是此计奏效,你在本宫这儿,就是立了大功了,本宫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奴婢低眉顺首地道:“奴婢是主子的奴婢,自然该急主子之急,忧主子之忧,并不敢居功。” 瑞贵人听了,越发满意。 这几日,她见多了世态炎凉,不曾料到,身边儿竟还有这么个又能干、又忠心的奴婢,先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好在,现在发现,也不晚。 很快,瑞贵人就专挑了个昭德帝在长春宫的时间,去向周贵妃脱簪谢罪…… 35.第 35 章 瑞贵人去了华衣华服, 头上连半点儿珠钗也没有, 赤-着双脚来到昭德帝和周贵妃的面前。 原本瑞贵人喜欢华丽,所着衣衫, 所戴首饰, 无不精美。她自幼在家中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 入了宫后, 凭着娇美的样貌,很是受昭德帝宠爱,整个人显得明媚而张扬。 如今,她身着素服, 去了那繁复的首饰, 满眼通红, 楚楚可怜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有一番与往常不同的风情。 自瑞贵人进来之后,昭德帝的目光便一直粘在瑞贵人的身上,渐渐的, 竟有些看痴了。 上天对瑞贵人是恩宠的, 瑞贵人虽家世不如周贵妃, 性子也不如周贵妃得昭德帝欢心, 但她的美貌极有侵-略-性, 当她与周贵妃站在一起时, 竟硬生生将周贵妃给比了下去。哪怕是现在, 去了华服首饰和脂粉的瑞贵人, 依旧比周贵妃更吸引人的眼球。 昭德帝的反应, 就是最好的佐证。 周贵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面色有些难看,幸而昭德帝的注意力现在大半都在瑞贵人的身上,否则,周贵妃在昭德帝心中端方大气的形象,怕是保不住了。 瑞贵人心中也很是满意。她原本还担心着,要是穿了这么一身来长春宫,惹了昭德帝的厌可如何是好。没有想到,这身装束,竟比她锦衣华服时的效果更好。 看来,那名婢女说得不错,大鱼大肉吃惯了,偶尔换些清粥小菜,对于皇上而言,也是难得的美味。 瑞贵人的唇畔勾起一点笑意,很快,又被她给收了起来。她可没忘了,她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她朝着周贵妃盈盈一拜,哽咽道:“回想起前几日嫔妾对贵妃娘娘出言不逊,嫔妾心里头真是愧疚极了。嫔妾入宫虽晚,却也知道,贵妃娘娘对底下的姐妹们素来是极好的,与娘娘相比,嫔妾的所作所为,简直不堪入目。” “这几日,嫔妾在宫里头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想着总得挑个时间来向贵妃娘娘请罪,方能心安,求贵妃娘娘原谅嫔妾吧。嫔妾眼皮子浅,侥幸得了皇上宠爱,一时过于轻狂,可嫔妾绝无坏心。” “嫔妾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与贵妃娘娘学习。日后,嫔妾若是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贵妃娘娘只管指教嫔妾,嫔妾绝无二话。” 瑞贵人眸中泪光点点,言语真挚诚恳,就是周贵妃见了,都不由升起我见犹怜之感,更别说向来懂得怜香惜玉的昭德帝了。 若不是碍着周贵妃在场,昭德帝都恨不得上前去将这个哭得楚楚可怜的女子揽入怀中,好生安慰一番。 不过,看了看身旁的周贵妃,昭德帝到底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正色劝慰瑞贵人道:“贵妃向来是通情达理、心胸开阔之人,既然你已诚心认错,贵妃自然不会与你为难。只是,日后,你还当引以为戒才是。贵妃对后宫宽容,不代表底下的妃嫔能够冒犯贵妃,明白吗?你若是再犯,朕定然饶不了你。” 昭德帝虽看似对瑞贵人颇为严厉,但他这话语中,已然代替周贵妃,原谅了瑞贵人此次的行为。 在这一刻,周贵妃总算感受到了许皇后在太后宫中的憋屈。昭德帝都已经说她“通情达理”、“心胸开阔”了,她要是不原谅瑞贵人,岂不是就不通情达理,心胸不开阔了?被逼着原谅一个才刚冒-犯过自己的人,这种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人。 这个时候,周贵妃显然已经忘记了,瑞贵人能够为难到她,且昭德帝会那么凑巧看到她被瑞贵人为难的一幕,都是她算计之下的结果。平时瑞贵人想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可没讨到过什么便宜。 瑞贵人迟疑地看着昭德帝,又看了看周贵妃,小心翼翼地问道:“贵妃娘娘真的会原谅嫔妾吗?” 昭德帝看着她这副模样,越发心疼:“自然会的,你说是不是,贵妃?” 昭德帝将目光转移到周贵妃的身上,似是在等着周贵妃表态。 承载着昭德帝和瑞贵人目光的周贵妃,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 然而,周贵妃到底比许皇后能屈能伸一些,她完美的将心中的挣扎和不甘愿隐藏了起来,扯出了一个宽和的笑容:“皇上说笑了,咱们姐妹之间,偶尔拌个嘴,闹个脾气,也是有的。哪里就上升到原谅不原谅这种地步了?” “贵妃果然深明大义,不愧为后宫众妃之楷模。”昭德帝面上笑意加深,瑞贵人也朝着周贵妃投来了一个感激的表情。 既然周贵妃称自己与瑞贵人是姐妹,瑞贵人也就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多谢贵妃姐姐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妹妹也不打扰姐姐与皇上相处了。待过几日,妹妹得了闲,便来找贵妃姐姐说说话儿,解个闷,贵妃姐姐可千万不要把妹妹往门外赶。”瑞贵人眼含泪水,道:“往常总是听宫里的人说贵妃姐姐有多好,妹妹还不相信,直到今日,妹妹才知道,她们所言不虚。” 周贵妃温婉地笑道:“妹妹过奖了。妹妹才是真正的玲珑心肝,难怪皇上这般爱重妹妹。” 周贵妃与瑞贵人相视而笑,只有她们能够看到彼此眼中的忌惮和敌意。 昭德帝看着自己的两大宠妃冰释前嫌,一派和睦的场景,心中满是欣慰。 瑞贵人心中很是满意,今日,她来长春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取得的战果比她预想中更好。不但成功复宠,而且,还好好的气了周贵妃一顿。 周贵妃明明恨不得撕了她,却碍于昭德帝的存在,不得不与她称姐道妹,把心中那口气往肚子里咽,装作跟她感情很好的样子。只要一想到这一幕,瑞贵人的心情颇为愉快。她最是看不得周贵妃那副假仁假义的样子,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若不是她身边儿那个得力的婢女嘱咐过她,复宠之事不要操之过急,要先引起昭德帝对她的兴趣,吊着昭德帝几日,效果会更好。只怕她当场就会按捺不住,想法子把昭德帝从周贵妃的长春宫给引走。 不过,现在看来,效果也不差。瑞贵人能够感觉到,昭德帝已经被自己给吸引了。人留在周贵妃的身边儿,心里头却想着自己,只怕这对于周贵妃来说,才是更大的侮-辱吧? 在周贵妃和昭德帝看不到的角度,瑞贵人露出了一抹畅快的笑。 没几日功夫,后宫便传来瑞贵人复宠的消息,承宠没几回之后,瑞贵人便成了瑞小仪。 原本,昭德帝是要给她连升两级,恢复她瑞嫔的位份的,可瑞小仪说,这不合规矩,她怕昭德帝这样做了,会影响昭德帝的名声。 贵人为从六品,小仪为正六品,嫔为从五品。如无特殊情况,一般不会越级晋封。 昭德帝听了,心中颇为感动,对只晋了一级的瑞小仪越发宠爱。 昭德帝并不知道,瑞小仪宁愿只升一级,也不愿意恢复嫔位,不是因为小仪之位比嫔位更好,也不是为昭德帝的名声考虑,而是因为,她是从嫔位上被贬下来,恢复嫔位,不会让她有多高兴,只会让她觉得耻-辱。 况且,经过这次的事,她已经明白了,一个位份算的了什么呢?帝王一个念头,就能够让你升了位份,同样,一个念头,也能够让你降了位分。比起争位份,揽住昭德帝的心,才是更重要的事。像这一次,她不是就凭着拒绝越级晋升,而在昭德帝那儿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吗? 这一次,瑞小仪的势头比前些日子更盛了,毕竟,谁都知道,曾经宠冠后宫的周贵妃也已经复出了,她这是在从周贵妃嘴里头抢食啊。周贵妃当年还是皇贵妃时,曾经代替皇后管理六宫,她的手段,宫里头的老人都知道。 原以为瑞小仪只是个没有脑子的花瓶,谁能想到,她竟让周贵妃栽了个跟头,后宫之人最是精明乖觉,虽嘴上不说,心中对瑞小仪的评价又高了一筹。 最近瑞小仪宫里头的人都知道,她身边儿多了个心腹宫女,名唤红菱,这名宫女足智多谋,协助瑞小仪复宠有功,如今深得瑞小仪倚重,一时之间,竟将瑞小仪身边儿的一些老人也给比了下去。 在瑞小仪复宠后,延庆宫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宫人们面上满是喜色,唯有红菱一脸忧愁地对瑞小仪道:“主子虽成功复宠,但在奴婢看来,主子目前的处境,仍然堪忧啊。” 若是旁人敢在瑞小仪春风得意之时,泼瑞小仪的冷水,定是要被瑞小仪责罚的。不过,红菱毕竟不同于旁人。瑞小仪听了红菱的话,忙问:“这是怎么说?宫里头,莫非还有人想要对我不利?现在,就连周贵妃,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的。” “贵妃娘娘在宫里头经营这么些年,便如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一般,更不要说,她还育有两子一女,这是贵妃娘娘最大的倚仗。”红菱认真地看着瑞小仪:“主子虽眼下得宠,但是,君心难测,这一点,想必主子您也体会到了。您得宠的时候,周贵妃固然不敢把您怎么样,一旦皇上对您的宠爱稍有衰减,只怕……” 红菱咬了咬唇:“奴婢只要想到当年庄嫔和惠嫔的下场,便心有余悸?” 她看了瑞小仪一眼,便将周贵妃当年是如何利用庄嫔和惠嫔之事徐徐道出。 瑞小仪见娘家强势如庄嫔,育有一子且还算得宠的惠嫔都落得如此下场,果然心慌了起来:“如今,我已经与周贵妃结了仇了,一旦她抓住机会,是绝不会放过我的,我该如何是好?” 瑞小仪抓着红菱的衣袖,声音急切。 红菱认真地看着瑞小仪:“主子如今根基尚浅,想要与贵妃娘娘抗衡,那是万万不能的。主子不妨给自己寻个靠山吧。比如说——与贵妃娘娘同样不对付的皇后娘娘。” 36.第 36 章 此为防盗章 “什么好戏?” 宝络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惠妃娘娘被父皇赶回来的好戏呀。父皇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讨好的呢。况且, 父皇才刚招了大臣去乾元宫的书房议事,怕是不会见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注定要无功而返咯。” 宝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惠妃既然上赶着给她哥和她娘添堵, 她也得给惠妃添点儿堵才是, 她才不准备委屈自己呢。 果然, 过了片刻功夫, 惠妃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折了回来, 她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身后丫鬟们端着的托盘上点心和茶水一样也没送出去。 一边儿走,那丫鬟还一边抱怨着:“乾元宫门口那小太监也太无理了一些,这点心可是主子亲手做了准备给皇上的呢。即便皇上现在在接见大臣,不方面见娘娘,也该请娘娘进去坐坐,或是将点心和茶水送进去给皇上啊。” 惠妃冷哼一声:“见前不久本宫被皇上训斥了,眼下就敢这样对待本宫, 真是好得很。待本宫重新夺得了皇上的欢心,定要让这些跟红顶白的小人知道本宫的厉害!” 宝络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元宫前被宫人们撵回去的赵婉仪。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昭德帝宠爱的,效果似乎都不怎么好,因为昭德帝不吃这一套。就连最得昭德帝宠爱的皇贵妃,也不会专程做什么点心汤水的一路端到乾元宫来。 前头赵婉仪兴许是位份低, 没有底气, 被撵了也没胆子抱怨什么, 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不像惠妃一行人,这般高调,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不成,惠妃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若是闹开了,昭德帝会为她主持公道? 宝络有些不理解惠妃的想法。 这时,惠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到了太子和宝络。似是没料到太子和宝络还在这里,她们愣了愣,这才屈身给太子和宝络行礼。 “惠妃娘娘去给父皇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难不成,是父皇不在,你们没见到父皇?”宝络天真地看着惠妃,好奇地问。 惠妃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待皇上得闲了,我自会再去关心皇上的。” 此刻,惠妃真恨不得命手下的人把那托盘给丢了。有那托盘在,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给昭德帝送的。带着点心上门找昭德帝固宠,却连昭德帝的面儿都没见到,东西也没送出去,便无功而返,还好巧不巧,被太子和宝络给撞见了,惠妃的尴尬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听了惠妃的话,宝络继续天真地道:“既然这样,惠妃娘娘就先回钟粹宫歇着吧。做点心很累人的,况且钟粹宫离乾元宫之间有那么长一段路呢,一路走来,也是很辛苦的。说不准,父皇没让人收下惠妃娘娘的点心,就是想让惠妃娘娘带着路上吃呢。” 惠妃听了宝络的话,越发心塞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宝络甩脸子。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多谢长寿公主关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哦,好的,惠妃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吧。下一回再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实诚了。即便父皇不在,你在偏厅里头坐着休息会儿再回来,也是好的。”宝络继续顶着张无辜的脸给惠妃插刀。 眼见着惠妃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这才站出来道:“惠妃娘娘这般辛苦,你就别再拉着她一直叨叨个没完了,你看,惠妃娘娘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也是,我应该下次见了惠妃娘娘再说的。那惠妃娘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惠妃有些踉跄的背影,宝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会因为让惠妃吃了一回鳖而如此高兴。 “惠妃在父皇面前挑拨了那么一番,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的。我不痛快了,自然要让惠妃也不痛快一回。”她才不憋着呢,若是什么都憋着,还不憋出内伤来呀? 再说了,现在昭德帝这般宠她,不管是真疼爱她,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反正,至少明面儿上最宠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你高兴就好。惠妃此人,难成大器,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被她缠上,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只怕惠妃还惦记着母后手里头那点儿权柄呢。父皇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久了之后,后宫妃嫔便都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她再敢朝着母后伸手,就别怪咱们把她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皇贵妃也正与心腹宫女墨竹讨论着惠妃。 太子和宝络能够得到消息,皇贵妃自然也有她的消息来源。这么些年来代替皇后执掌六宫,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皇贵妃的耳目。可以说,除了昭德帝之外,就属皇贵妃消息最灵通了。 “娘娘,惠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在皇上跟前抹黑您,引起皇上对您的不满,这是想取您而代之呢。”墨竹面上一脸的不满:“总有那么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本份二字是怎么写的,没有那个命,却偏偏心比天高。” “她若不是这样,本宫才会感到惊奇呢。”皇贵妃就着墨竹端过来的盆子净了手:“所以本宫才说,惠妃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她的同时,也要防着被她割伤。若是庄氏还在,庄氏可比惠妃好用多了。说真的,本宫其实还更喜欢庄氏这等横冲直撞的性子呢。” “如今,因为惠妃的话,皇上已经对娘娘有一些不满了。娘娘如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对您产生芥蒂,可就不好了。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现在就到皇上跟前去鸣冤,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消息灵通?”皇贵妃摇了摇头:“才刚因为往皇上身边儿放人的事受了责罚,这个时候若是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只怕本宫就不是禁足一年的问题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有欠考虑了。”墨竹咬着下唇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惠妃上蹿下跳,什么也不做吗?” “不急,若是现在不受点儿委屈,皇上又怎么能对本宫产生怜惜之情呢?”皇贵妃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先前,她的手上是涂了丹蔻的,因她如今在礼佛思过,便命人全部都卸去了,连留了许久的指甲也剪了。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许皇后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无宠的日子,她自然也忍得。不过是一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太后的生辰终于到了。 无论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还是朝臣命妇都赶来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以为去年的盆景已是极好了,不想,今年的盆景,瞧着竟是比去年更胜一筹。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耐就是比普通的妃子要强些。”隆庆长公主是先皇元后嫡女,自幼身份超然,她对于元嫡,素来最是维护。 先时昭德帝处处抬举皇贵妃,而轻忽许皇后,就让隆庆长公主很不满意。好在现在,昭德帝终于知道元嫡的好处了。再怎么样,正室也不会像小妾那样没有分寸,谋害嫡女不说,还往主子身边塞人! “隆庆姐姐怕是因着心中与皇后亲近,便先入为主了吧。妹妹倒是觉得去年的盆景更好一些。皇后一病就是这么些年,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样的盛典了。在妹妹看来,皇兄还是该让皇贵妃来操持才是。”昌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女,太后则是继后。元后嫡女跟继后嫡女之间,关系自然微妙。 隆庆长公主觉得,元嫡最为尊贵,哪怕是继后嫡女,在原配面前,也要矮一头。而昌泰长公主则认为,大家都是嫡女,地位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要处处高人一等?因此,昌泰长公主与隆庆长公主颇不对付。 昌泰长公主与许皇后及皇贵妃都关系平平,谈不上偏帮谁,或者看谁不顺眼。但隆庆长公主既然赞了许皇后,她就忍不住想要跟隆庆长公主唱反调。 隆庆长公主板着脸道:“皇后既已痊愈,自然该由皇后来操持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岂有放着皇后不用,反倒去用一个皇贵妃的理儿?就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头,也没有让小妾为家中老夫人操办寿宴的,传出去,倒显得家里人对老人家不尊重。” “隆庆姐姐好利的嘴,妹妹是说不过隆庆姐姐了。但愿隆庆姐姐在家里头时不是这样,否则,姐夫怎么受得了。” “这就不劳昌泰皇妹操心了。” 就在这时,昌泰长公主身边儿的女官慌慌张张地过来了:“主子,您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寿礼,被打碎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昌泰长公主勃然大怒。 “那寿礼,是皇后娘娘手下的宫女在管着的。” “走,找皇后去!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看本宫不顺眼,竟毁了本宫千辛万苦为母后寻来的一对儿琉璃瓶!” 37.第 37 章 此为防盗章  “也许是因为, 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 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但是, 他的眼中,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 去给昭德帝请安时,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竖起浑身的毛, 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 实际上,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 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蓝承宇讨厌宝络,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 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 每次上课, 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 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 宝络肚子饿了, 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是的,没有人…… 乾元宫中,袅袅烟雾从炉鼎中升起,坐在上方的昭德帝神色难辨:“这么说,涵儿又去找宝络麻烦了?” “不错,五公主欺负七公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七公主没有与五公主计较,这一次,五公主为了陷害七公主,竟逼着六公主帮忙撒谎。老臣以为,此等行为万不可助长,否则,五公主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涵儿真是被皇贵妃给惯坏了!”对于五公主总是欺负宝络这一点,昭德帝很是不满。 五公主不喜欢宝络,他可以理解,小孩子会本能的排斥跟自己争夺宠爱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昭德帝能够无限制的纵容五公主欺负宝络。 上次五公主捉弄宝络,就已经让昭德帝很有意见了。只是,他想着自己才刚责罚了皇贵妃,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感情深厚,怕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五公主计较。 谁知,五公主竟还折腾个没完了!这次,定要好生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把宝络带到朕的身边来吧,朕的宝络这一次一定吓坏了,她向来乖巧,便是被涵儿欺负了,也不知道来跟朕告个状。” 想了想,昭德帝补充道:“记得用软轿把那孩子接过来,那孩子若是不肯坐软轿,就说是朕的命令。她身子弱,偏偏在这方面犟得很。” “那是长寿公主懂事,不愿坏了规矩。” “是啊,那孩子向来懂事……”想想长寿公主,再想想五公主,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 一样是他宠着长大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平时,他总觉得五公主年纪还小,便是骄纵些也无妨,但比五公主还小的宝络已经这样懂事了。 原本还可以说娇憨可爱的五公主,被宝络一衬,便显得刁蛮任性了。 昭德帝虽没有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在提起宝络时,他的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夫子见了,心中大定:“皇上与长寿公主好生说会儿话吧,老臣先告退了。” 昭德帝颔首道:“此事多亏太傅了,否则,朕怕是还被蒙在鼓里。日后,若是有哪个皇子皇女不成体统,太傅只管如今日一般,放开手管教。”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你来说说,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因为圣人说过,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友悌兄弟姐妹,待儿臣日后长大了,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 38.第 38 章 此为防盗章 太子来的时候,看到的, 就是这样一幕。他风风火火地行来, 狭长的凤目中隐隐带着杀气,似一柄出鞘的利剑, 锋芒毕露。 “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拦住一名路过的太医,问道。 那名太医愁眉苦脸地道:“公主的情况,怕是有些不好。公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纵使蓝世子和他的书童为公主挡了一下,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公主本来身子就弱,身上带着伤,又受了惊吓。如今高烧不退, 昏迷不醒,怕是……” “孤知道, 素日里, 你们为贵人诊治时, 三分的病会说成七分。孤不听这些, 孤只看最后的结果!你务必将妹妹给孤救回来,否则,哪怕孤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 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说完,太子不再理会太医, 径直入了门。 寝殿中, 太子看到他的妹妹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 小脸惨白, 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地垂下,像濒死的蝴蝶一般。宝络的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她还活着。 许皇后正坐在宝络的床前,小声地抽泣着,热泪顺着绣了繁复纹路的袍服滴了下来。她甚至不敢大声地哭泣,唯恐会让床上的人受到惊吓。 “母后。” 太子才一出声,许皇后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道:“那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宝络!我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她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要不然,要不然我把统领六宫之权还给她们,行不行!只要她们不再对你们动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是在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压低声音。 太子任由许皇后宣泄着心中的情绪,这个面容还有些许青涩的少年仿佛已经能够用他还有些稚嫩的肩膀担负起母亲和妹妹的期盼,并为她们遮风挡雨了。 “退让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母后,从你坐上皇后这个位置之时起,除了争,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对于我而言,不能继位的嫡子,只有死路一条!对于妹妹而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母后是正宫皇后,统领六宫之权,本就是属于母后的权力。是皇贵妃狼子野心,攫取了属于母后的权柄,如今,此项权力既已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母后正该好好让她们明白,谁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可是,可是你妹妹……”许皇后一心认为,若是没有六宫权柄之事,也许这次宝络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 “母后还不明白吗,无论咱们手中有没有权力,只要咱们还占着正统的位置,都会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有将权力牢牢地握在手中,咱们才有自救的可能!倘若母后对这后宫有足够的辖制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根本就没法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妹妹!” 太子震耳发聩的一番话,显然让许皇后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许皇后愣愣地看着太子,半响后,才道:“你……说得不错。这统领六宫之权,母后不能再让给她们。非但如此,母后还要一点一点的,将皇贵妃她们埋在宫里的羽翼给剪除,让她们再也害不到咱们。” “母后知道,是母后没本事,这才累得你和你妹妹小小年纪,便要百般筹谋。一想到你妹妹被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来,母后真是……” 若不是碧尧被支开后觉得不对,向路过的蓝承宇求助。蓝承宇和其书童赶到的时候,恰好接住了宝络,只怕宝络当场就没命了。 “妹妹会醒的。妹妹当时没死,说明妹妹命不该绝。”太子用一种笃定的口吻说:“儿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当年妹妹为父皇承了灾,险些熬不过去,国师一剂汤药下去便救回了妹妹的命。有国师在,妹妹定会安然无恙的。” 提到国师,许皇后眼中冒出了亮光,可旋即,那光芒又暗了下来:“国师在蜀中,已隐居久矣。便是寻到了他,也不知何时才能把他带回京城。” “儿臣相信事在人为。” “也罢,为了宝络,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得知宝络恢复有望,许皇后也有了关心别的事的心情:“对了,那谋害宝络的人,可找到了?” “得知宝络被人从台阶上推下后,父皇十分震怒,当即便将乾元宫中当值的人全部找了出来,一个个的搜。妹妹摔下来时,手上握着一截太监的腰带,恰好与三名太监对上了。”太子眼中闪过一阵寒意:“说是在御花园中不慎被树枝勾到,将腰带划破了些许……可时间这么巧,谁信呢!” “必是那凶手将旁的人也拉下了水,试图混淆视听!”许皇后亦道。 “方才,儿臣已派人去调查过那三名太监,儿臣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三名太监,一名是太后的人,一名是皇贵妃的人,一名是庄贵妃的人……怕是父皇也没想到,他身边竟被安插了这么多人吧?妹妹受伤的地方,可是离乾元宫不远。这一次,哪怕不为了妹妹,父皇也必须将那幕后之人给揪出来了,否则,日后颜面何存!” 太子眸中闪过一丝讽刺的光芒。 能够将钉子埋得这样深,也难为这些女人了。若不是万不得已,想来,那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会轻易动用这颗钉子。毕竟,想要培养这样一颗钉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在经历了宝络之事后,乾元宫上上下下必然要遭到一番清洗。昭德帝可不敢再留那些有二心的人在身边。 皇贵妃和庄贵妃安插人手在昭德帝身边,绝对犯了昭德帝的大忌,日子恐怕要难过一段时间了。至于太后,只是昭德帝的嫡母而非生母,昭德帝对太后向来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嫡母往庶子身边儿安插人……无论如何,总是会让人不得不多想的。 “母后放心,那人既做了这事儿,总会露出马脚的。儿臣必不会放过他!” 当许皇后和太子谈论此事时,安国公府中,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也在谈论此事。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长寿公主那样小一个人,那人竟也下得了如此狠手。承宇和他的书童被送回来时,那书童骨头都断了几根,咱们承宇虽说好一些,如今也还起不来床呢。若是长寿公主直接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安国公府家风清正,压根儿不兴纳妾那一套。祖宗觉得大家族多是因内闱之争而没落,遂规定,族中子弟,年过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有此规定在,安国公府的子嗣自然多是嫡妻所出。这一代安国公平日里一年中有半年是在边关度过的,无心女色,因此,安国公府的后宅相当干净。 安国公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为了争夺利益斗得你死我活的乱象了。 前一次,长寿公主落水,还勉强能说是意外,是下人疏忽。这一次,连块遮羞布都找不到。 “皇家向来是非多。皇上宠妾灭妻,更是埋下了祸家之源。日后,这样的事,怕是仍少不了。”安国公一针见血地道。 “哎,也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皇后娘娘虽是摄政王为皇上挑选的,可半点没有对不住皇上的地方啊。因着皇上,皇后娘娘母族被摄政王忌惮,不得不辞官归隐。看在皇后娘娘的母族为皇上亲-政也曾出过力的份上,皇上就是对皇后娘娘再不满,也不该处处抬举皇贵妃,给皇后娘娘没脸。”作为正妻,安国公夫人自然是站在许皇后那一边的。 “皇上在朝政上还算英明,只是于女色上,终究差了些,只能说人无完人。”女人与男人看待问题的角度终究不同。安国公夫人会为许皇后鸣不平,安国公却不会。 “对了,夫人,这次承宇因长寿公主而受伤,你就不生气?”安国公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长寿公主的气吗?公主小小年纪被人算计谋害,已经够可怜的了,我哪里会生她的气?这件事儿,怎么也怪不到公主的头上。要生,我也是生背后那烂了心肝儿的人的气。” “那就好,方才许皇后和太子殿下送了些礼物过来,感谢咱们承宇救了长寿公主。既然你不生气,我可就让人抬进来了啊。” “随便你。对了,那个幕后黑手抓到没有?伤了我儿子,别想就这么算了!” “宫里头如今正审着呢,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皇上在后宫之中耳根子有些软,就怕有些人会蒙混过关。”安国公夫人忧心忡忡。 “若事有不对,东宫之人不会保持沉默的。别看太子如今年纪不大,能耐却不小。”安国公笃定地道。 六公主姬常乐悄悄对宝络说:“蓝世子每天都会让他的书童替皇妹擦一擦课桌和椅子,他对皇妹,也算是用心了。” 39.第 39 章 此为防盗章 惠妃到底还是不如皇贵妃谨慎,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皇贵妃,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幼童,她都不会让自己情绪外露。兴许, 这就是惠妃入宫几年, 还没能晋上去的缘由吧。 这次,惠妃在昭德帝面前给许皇后和太子上眼药, 太子虽嘴上不说, 心里头对惠妃是很有些意见的。此时,一旁的宝络忽然拉了拉他的手:“太子哥哥,咱们先别急着走, 留在这里看一出好戏吧。” “什么好戏?” 宝络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惠妃娘娘被父皇赶回来的好戏呀。父皇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讨好的呢。况且,父皇才刚招了大臣去乾元宫的书房议事,怕是不会见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注定要无功而返咯。” 宝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惠妃既然上赶着给她哥和她娘添堵,她也得给惠妃添点儿堵才是,她才不准备委屈自己呢。 果然, 过了片刻功夫,惠妃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折了回来,她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身后丫鬟们端着的托盘上点心和茶水一样也没送出去。 一边儿走,那丫鬟还一边抱怨着:“乾元宫门口那小太监也太无理了一些, 这点心可是主子亲手做了准备给皇上的呢。即便皇上现在在接见大臣, 不方面见娘娘, 也该请娘娘进去坐坐,或是将点心和茶水送进去给皇上啊。” 惠妃冷哼一声:“见前不久本宫被皇上训斥了,眼下就敢这样对待本宫,真是好得很。待本宫重新夺得了皇上的欢心,定要让这些跟红顶白的小人知道本宫的厉害!” 宝络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元宫前被宫人们撵回去的赵婉仪。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昭德帝宠爱的,效果似乎都不怎么好,因为昭德帝不吃这一套。就连最得昭德帝宠爱的皇贵妃,也不会专程做什么点心汤水的一路端到乾元宫来。 前头赵婉仪兴许是位份低,没有底气,被撵了也没胆子抱怨什么,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不像惠妃一行人,这般高调,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不成,惠妃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若是闹开了,昭德帝会为她主持公道? 宝络有些不理解惠妃的想法。 这时,惠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到了太子和宝络。似是没料到太子和宝络还在这里,她们愣了愣,这才屈身给太子和宝络行礼。 “惠妃娘娘去给父皇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难不成,是父皇不在,你们没见到父皇?”宝络天真地看着惠妃,好奇地问。 惠妃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待皇上得闲了,我自会再去关心皇上的。” 此刻,惠妃真恨不得命手下的人把那托盘给丢了。有那托盘在,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给昭德帝送的。带着点心上门找昭德帝固宠,却连昭德帝的面儿都没见到,东西也没送出去,便无功而返,还好巧不巧,被太子和宝络给撞见了,惠妃的尴尬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听了惠妃的话,宝络继续天真地道:“既然这样,惠妃娘娘就先回钟粹宫歇着吧。做点心很累人的,况且钟粹宫离乾元宫之间有那么长一段路呢,一路走来,也是很辛苦的。说不准,父皇没让人收下惠妃娘娘的点心,就是想让惠妃娘娘带着路上吃呢。” 惠妃听了宝络的话,越发心塞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宝络甩脸子。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多谢长寿公主关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哦,好的,惠妃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吧。下一回再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实诚了。即便父皇不在,你在偏厅里头坐着休息会儿再回来,也是好的。”宝络继续顶着张无辜的脸给惠妃插刀。 眼见着惠妃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这才站出来道:“惠妃娘娘这般辛苦,你就别再拉着她一直叨叨个没完了,你看,惠妃娘娘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也是,我应该下次见了惠妃娘娘再说的。那惠妃娘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惠妃有些踉跄的背影,宝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会因为让惠妃吃了一回鳖而如此高兴。 “惠妃在父皇面前挑拨了那么一番,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的。我不痛快了,自然要让惠妃也不痛快一回。”她才不憋着呢,若是什么都憋着,还不憋出内伤来呀? 再说了,现在昭德帝这般宠她,不管是真疼爱她,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反正,至少明面儿上最宠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你高兴就好。惠妃此人,难成大器,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被她缠上,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只怕惠妃还惦记着母后手里头那点儿权柄呢。父皇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久了之后,后宫妃嫔便都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她再敢朝着母后伸手,就别怪咱们把她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皇贵妃也正与心腹宫女墨竹讨论着惠妃。 太子和宝络能够得到消息,皇贵妃自然也有她的消息来源。这么些年来代替皇后执掌六宫,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皇贵妃的耳目。可以说,除了昭德帝之外,就属皇贵妃消息最灵通了。 “娘娘,惠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在皇上跟前抹黑您,引起皇上对您的不满,这是想取您而代之呢。”墨竹面上一脸的不满:“总有那么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本份二字是怎么写的,没有那个命,却偏偏心比天高。” “她若不是这样,本宫才会感到惊奇呢。”皇贵妃就着墨竹端过来的盆子净了手:“所以本宫才说,惠妃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她的同时,也要防着被她割伤。若是庄氏还在,庄氏可比惠妃好用多了。说真的,本宫其实还更喜欢庄氏这等横冲直撞的性子呢。” “如今,因为惠妃的话,皇上已经对娘娘有一些不满了。娘娘如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对您产生芥蒂,可就不好了。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现在就到皇上跟前去鸣冤,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消息灵通?”皇贵妃摇了摇头:“才刚因为往皇上身边儿放人的事受了责罚,这个时候若是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只怕本宫就不是禁足一年的问题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有欠考虑了。”墨竹咬着下唇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惠妃上蹿下跳,什么也不做吗?” “不急,若是现在不受点儿委屈,皇上又怎么能对本宫产生怜惜之情呢?”皇贵妃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先前,她的手上是涂了丹蔻的,因她如今在礼佛思过,便命人全部都卸去了,连留了许久的指甲也剪了。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许皇后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无宠的日子,她自然也忍得。不过是一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太后的生辰终于到了。 无论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还是朝臣命妇都赶来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以为去年的盆景已是极好了,不想,今年的盆景,瞧着竟是比去年更胜一筹。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耐就是比普通的妃子要强些。”隆庆长公主是先皇元后嫡女,自幼身份超然,她对于元嫡,素来最是维护。 先时昭德帝处处抬举皇贵妃,而轻忽许皇后,就让隆庆长公主很不满意。好在现在,昭德帝终于知道元嫡的好处了。再怎么样,正室也不会像小妾那样没有分寸,谋害嫡女不说,还往主子身边塞人! “隆庆姐姐怕是因着心中与皇后亲近,便先入为主了吧。妹妹倒是觉得去年的盆景更好一些。皇后一病就是这么些年,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样的盛典了。在妹妹看来,皇兄还是该让皇贵妃来操持才是。”昌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女,太后则是继后。元后嫡女跟继后嫡女之间,关系自然微妙。 隆庆长公主觉得,元嫡最为尊贵,哪怕是继后嫡女,在原配面前,也要矮一头。而昌泰长公主则认为,大家都是嫡女,地位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要处处高人一等?因此,昌泰长公主与隆庆长公主颇不对付。 40.第 40 章 此为防盗章 “什么好戏?” 宝络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惠妃娘娘被父皇赶回来的好戏呀。父皇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讨好的呢。况且, 父皇才刚招了大臣去乾元宫的书房议事, 怕是不会见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注定要无功而返咯。” 宝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惠妃既然上赶着给她哥和她娘添堵,她也得给惠妃添点儿堵才是,她才不准备委屈自己呢。 果然,过了片刻功夫, 惠妃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折了回来, 她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身后丫鬟们端着的托盘上点心和茶水一样也没送出去。 一边儿走, 那丫鬟还一边抱怨着:“乾元宫门口那小太监也太无理了一些,这点心可是主子亲手做了准备给皇上的呢。即便皇上现在在接见大臣, 不方面见娘娘, 也该请娘娘进去坐坐, 或是将点心和茶水送进去给皇上啊。” 惠妃冷哼一声:“见前不久本宫被皇上训斥了, 眼下就敢这样对待本宫, 真是好得很。待本宫重新夺得了皇上的欢心, 定要让这些跟红顶白的小人知道本宫的厉害!” 宝络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元宫前被宫人们撵回去的赵婉仪。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昭德帝宠爱的,效果似乎都不怎么好,因为昭德帝不吃这一套。就连最得昭德帝宠爱的皇贵妃, 也不会专程做什么点心汤水的一路端到乾元宫来。 前头赵婉仪兴许是位份低, 没有底气, 被撵了也没胆子抱怨什么, 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不像惠妃一行人,这般高调,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不成,惠妃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若是闹开了,昭德帝会为她主持公道? 宝络有些不理解惠妃的想法。 这时,惠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到了太子和宝络。似是没料到太子和宝络还在这里,她们愣了愣,这才屈身给太子和宝络行礼。 “惠妃娘娘去给父皇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难不成,是父皇不在,你们没见到父皇?”宝络天真地看着惠妃,好奇地问。 惠妃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待皇上得闲了,我自会再去关心皇上的。” 此刻,惠妃真恨不得命手下的人把那托盘给丢了。有那托盘在,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给昭德帝送的。带着点心上门找昭德帝固宠,却连昭德帝的面儿都没见到,东西也没送出去,便无功而返,还好巧不巧,被太子和宝络给撞见了,惠妃的尴尬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听了惠妃的话,宝络继续天真地道:“既然这样,惠妃娘娘就先回钟粹宫歇着吧。做点心很累人的,况且钟粹宫离乾元宫之间有那么长一段路呢,一路走来,也是很辛苦的。说不准,父皇没让人收下惠妃娘娘的点心,就是想让惠妃娘娘带着路上吃呢。” 惠妃听了宝络的话,越发心塞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宝络甩脸子。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多谢长寿公主关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哦,好的,惠妃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吧。下一回再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实诚了。即便父皇不在,你在偏厅里头坐着休息会儿再回来,也是好的。”宝络继续顶着张无辜的脸给惠妃插刀。 眼见着惠妃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这才站出来道:“惠妃娘娘这般辛苦,你就别再拉着她一直叨叨个没完了,你看,惠妃娘娘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也是,我应该下次见了惠妃娘娘再说的。那惠妃娘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惠妃有些踉跄的背影,宝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会因为让惠妃吃了一回鳖而如此高兴。 “惠妃在父皇面前挑拨了那么一番,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的。我不痛快了,自然要让惠妃也不痛快一回。”她才不憋着呢,若是什么都憋着,还不憋出内伤来呀? 再说了,现在昭德帝这般宠她,不管是真疼爱她,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反正,至少明面儿上最宠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你高兴就好。惠妃此人,难成大器,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被她缠上,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只怕惠妃还惦记着母后手里头那点儿权柄呢。父皇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久了之后,后宫妃嫔便都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她再敢朝着母后伸手,就别怪咱们把她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皇贵妃也正与心腹宫女墨竹讨论着惠妃。 太子和宝络能够得到消息,皇贵妃自然也有她的消息来源。这么些年来代替皇后执掌六宫,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皇贵妃的耳目。可以说,除了昭德帝之外,就属皇贵妃消息最灵通了。 “娘娘,惠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在皇上跟前抹黑您,引起皇上对您的不满,这是想取您而代之呢。”墨竹面上一脸的不满:“总有那么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本份二字是怎么写的,没有那个命,却偏偏心比天高。” “她若不是这样,本宫才会感到惊奇呢。”皇贵妃就着墨竹端过来的盆子净了手:“所以本宫才说,惠妃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她的同时,也要防着被她割伤。若是庄氏还在,庄氏可比惠妃好用多了。说真的,本宫其实还更喜欢庄氏这等横冲直撞的性子呢。” “如今,因为惠妃的话,皇上已经对娘娘有一些不满了。娘娘如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对您产生芥蒂,可就不好了。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现在就到皇上跟前去鸣冤,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消息灵通?”皇贵妃摇了摇头:“才刚因为往皇上身边儿放人的事受了责罚,这个时候若是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只怕本宫就不是禁足一年的问题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有欠考虑了。”墨竹咬着下唇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惠妃上蹿下跳,什么也不做吗?” “不急,若是现在不受点儿委屈,皇上又怎么能对本宫产生怜惜之情呢?”皇贵妃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先前,她的手上是涂了丹蔻的,因她如今在礼佛思过,便命人全部都卸去了,连留了许久的指甲也剪了。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许皇后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无宠的日子,她自然也忍得。不过是一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太后的生辰终于到了。 无论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还是朝臣命妇都赶来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以为去年的盆景已是极好了,不想,今年的盆景,瞧着竟是比去年更胜一筹。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耐就是比普通的妃子要强些。”隆庆长公主是先皇元后嫡女,自幼身份超然,她对于元嫡,素来最是维护。 先时昭德帝处处抬举皇贵妃,而轻忽许皇后,就让隆庆长公主很不满意。好在现在,昭德帝终于知道元嫡的好处了。再怎么样,正室也不会像小妾那样没有分寸,谋害嫡女不说,还往主子身边塞人! “隆庆姐姐怕是因着心中与皇后亲近,便先入为主了吧。妹妹倒是觉得去年的盆景更好一些。皇后一病就是这么些年,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样的盛典了。在妹妹看来,皇兄还是该让皇贵妃来操持才是。”昌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女,太后则是继后。元后嫡女跟继后嫡女之间,关系自然微妙。 隆庆长公主觉得,元嫡最为尊贵,哪怕是继后嫡女,在原配面前,也要矮一头。而昌泰长公主则认为,大家都是嫡女,地位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要处处高人一等?因此,昌泰长公主与隆庆长公主颇不对付。 昌泰长公主与许皇后及皇贵妃都关系平平,谈不上偏帮谁,或者看谁不顺眼。但隆庆长公主既然赞了许皇后,她就忍不住想要跟隆庆长公主唱反调。 隆庆长公主板着脸道:“皇后既已痊愈,自然该由皇后来操持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岂有放着皇后不用,反倒去用一个皇贵妃的理儿?就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头,也没有让小妾为家中老夫人操办寿宴的,传出去,倒显得家里人对老人家不尊重。” “隆庆姐姐好利的嘴,妹妹是说不过隆庆姐姐了。但愿隆庆姐姐在家里头时不是这样,否则,姐夫怎么受得了。” 41.第 41 章 此为防盗章  昭德帝虽然一直对许皇后和太子不甚满意, 有意让更得他心意的二皇子取而代之, 但这不代表他乐意看到二皇子野心勃勃的样子。 有些东西,他可以给,但他的儿子们不能主动要, 否则, 他便觉得他的权柄遭到了觊觎。 二皇子还从未见过昭德帝用这样冰冷、防备、审视的眼神看他,一时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若是早知道昭德帝就在这里听他们上课, 他发言时, 这么也该更谨慎一些的。 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对不对另当别论, 但很明显的,那番话不合昭德帝的心意。哪怕那是对的, 也成了错的。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 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 你来说说, 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 因为圣人说过,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 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 友悌兄弟姐妹,待儿臣日后长大了, 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 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 算不上有多出彩,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轻叹:“不曾料到,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如今太子与长寿兄妹二人,没一个简单的。是本宫小瞧了这对兄妹。”皇贵妃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不过,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聪明人。与本宫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贵妃冷哼一声:“太子近日以来大概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会猜忌我儿,自然更会猜忌他!” 东宫这次为何能给二皇子挖坑?说白了不过是算准了昭德帝的心思罢了。既然太子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们,她们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个时间,将东宫势力扩张过快的消息透露给惠妃,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其实,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适合做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贵妃倒台之后,接替庄贵妃协理六宫之人。 冯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却是个心思浅的,如今又眼热四妃之位,急于做出点什么事来,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让昭德帝晋自己的位份,与冯德妃平起平坐。似她这样的,正适合拿来做刀子。 “说起来,太后娘娘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长寿给本宫添了这么多的堵,本宫也该回敬一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皇贵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么,而不是本宫,明白么?”皇贵妃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就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若是败了,也与主子没有多大关系。”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宫要再礼一会儿佛。”顺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么使些雕虫小技,就将她们母子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来想去,皇贵妃最后不得不承认,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个女孩子,她想着,稍微骄纵些也无妨,便未对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养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毫无分寸。 皇贵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悉心教养着二皇子,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个天才……可事实证明,二皇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标准来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无所适从。 从前有皇贵妃时时为二皇子出谋划策,二皇子自然可以一直在昭德帝的面前表现得聪明伶俐,而现在,一旦离了皇贵妃,他那平庸的一面,便也彻底暴-露了。 皇贵妃想,罢了,日后她再仔细为二皇子谋划吧,路还长着呢,一时得意或者失意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42.第 42 章 “她们是冲着咱们来的。”宝络一听瑞小仪三字, 便道:“我就知道无论是周贵妃在背后搞鬼,还是太后的手笔,她们都不可能只是除掉荣妃了事。她们必是打算一箭双雕,既铲除掉挡路的荣妃, 又断母后一臂。” “瑞小仪刚刚投到母后这边儿,若是咱们这次保不住瑞小仪, 日后, 便没有人敢再投奔母后了。况且,若是让周贵妃或者太后一党尝到了甜头, 日后,她们只会变本加厉地陷害在咱们的人, 让咱们这边儿人人自危。”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许皇后想要发展自己在宫中的势力,并扩大东宫一脉对昭德帝的影响力,自然会有人阻拦她。 许皇后眼下看着十分光鲜, 执掌六宫大权,得到了昭德帝至少表面上的尊敬,一双儿女又争气, 一时之间,凤仪宫与东宫看着炙手可热。但, 倘若许皇后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保不住,那么, 所有人都会知道, 她的势不过是虚的, 她依然随时都有可能被周贵妃或者其他的什么妃嫔给打倒。 要问宝络同情荣妃这个受害者吗?当然同情。对于七皇子, 她亦颇为怜惜。 因为就连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来,周贵妃待七皇子的好,是掺杂了利益关系的,唯独荣妃对七皇子,那是真真儿的疼到了心坎儿里,是不计任何代价、不求任何回报的疼爱。 七皇子才到荣安宫里头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那时候,荣妃又能图他什么呢?□□妃却精心将七皇子养到这么大,且通过三年的时间,彻底走进了七皇子的心,得到了七皇子的任何。七皇子亲近荣妃,远胜于其生身之母周贵妃。 荣妃不是什么坏人,一直以来,她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荣安宫里头,过自己的日子。她对七皇子的母爱,让任何人都不由为之动容。 对于这样一位妃嫔的无辜枉死,宝络自然做不到无动于衷。而七皇子呢,再怎么说,也是与她一起上过学的、活生生的一个人,七皇子遇到这种事,宝络也很为他难过,甚至有些物伤其类。 宝络明知道太后和周贵妃极有可能对荣妃动手,但她不可能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虽然比七皇子的处境好一些,但她的能力,依旧十分有限。否则,当年,她也不至于要使苦肉计,来帮助许皇后从周贵妃手中夺权了。种种现实决定了,她只能优先护住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而这一次,也是同样的。尽管荣妃之死令她十分唏嘘,但她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把己方的人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将这件事对己方的影响降到最低,然后,才是查明真相,让荣妃得以瞑目。 “走,咱们去那池边看看吧。”宝络心知,这件事定不是瑞小仪做的。 瑞小仪被昭德帝宠得性子骄纵了些,却不是那等恶毒的人,否则,即便瑞小仪再怎么得宠,宝络也不会设计着让瑞小仪投到许皇后这边。况且,瑞小仪也没有这个动机去害荣妃。 “公主,荣妃的尸首……可是在那边儿停留过很长一段时间呢,奴婢担心您去了,会心中不适。”碧尧犹豫着道。 碧尧心知,此等后宫之事,太子轻易不好插-手,若在场的只有许皇后一人,怕是应付不过来。自家主子若是去了,己方的赢面倒能大上一些。 只是,自家主子身子素来虚弱,未曾见过那等血腥的场面。要是自家主子去了后,身子越发不好了,可怎么办? “不碍事,若是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咱们也只好任人陷害了。” 一行人很快便赶到了荣妃溺毙的那个池边。 此时,昭德帝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虽然荣妃不得他喜欢,但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妃子。 一个高位妃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死了,对于昭德帝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者,宫里头死了人,到底晦气。 这个时候,昭德帝又有些庆幸,荣妃不是中秋节前走的了。若是荣妃在节前就走了。宫里头的人怕是连个佳节都不能好好过了。 瑞小仪正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这昭德帝:“皇上,荣妃娘娘的事,真的不是臣妾所为啊。臣妾不过是路上偶遇荣妃娘娘,与荣妃娘娘说了一会子话罢了,怎么就成了臣妾害荣妃娘娘呢?” “臣妾与荣妃娘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害了荣妃娘娘,对臣妾有什么好处?”瑞小仪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贵妃,恨道:“臣妾入宫时日尚短,要说与谁结过仇,也就只有贵妃娘娘了。臣妾原以为,臣妾已经与贵妃娘娘达成了和解,不想,贵妃娘娘还是这样的讨厌臣妾,一有什么坏事,就恨不得都扣到臣妾的头上来。臣妾……臣妾实在是冤啊。” 周贵妃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方才,华清池边儿当值的小太监说是看到瑞小仪与荣妃聊天,随后没多久,荣妃就落了水。那小太监站得远,听不清瑞小仪与荣妃到底说了什么,但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显然,她们的交谈并不愉快……话语中虽没有明说是瑞小仪将荣妃推下水的,但句句都在暗示,瑞小仪是因为与荣妃发生了口角,这才一怒之下将荣妃推进了水里。 周贵妃在旁边听着,便也帮着瑞小仪说了几句话:“皇上可要查清楚此事才是,可不要冤枉了好人。瑞妹妹虽性子急躁了些,本心却是不坏的,瑞妹妹会与荣妃姐姐起冲突,必不是瑞妹妹一个人的错。荣妃姐姐言语不当,瑞妹妹一时恼怒,也是有的。只是,要说瑞妹妹会‘故意’对荣妃姐姐下狠手,臣妾不信。” 昭德帝原先对瑞小仪只有三五分怀疑,听了周贵妃的话,便成了七分:“瑞小仪也没这个脑子故意陷害荣妃。不过,她脾气火爆,小性子上来了,连朕都敢给脸色看。谁知道她是不是一个失手将荣妃推入了水中,又不命人施救!荣妃何等沉稳,如何会言语不当?必是瑞小仪挑起的事端!” 瑞小仪就是再蠢,听了昭德帝的质疑,又岂会不明白,周贵妃明面儿上在替自己说话,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她顿时对周贵妃的仇恨又深了不少,这才有了她一边儿辩解,一边儿当着昭德帝的面怼周贵妃的那番话。 许皇后也站出来道:“皇上,周贵妃与瑞小仪有旧怨,且此事与周贵妃并无直接关系,还是请周贵妃避嫌为好。若此事查清楚了,确实是瑞小仪所为,臣妾绝对饶不了瑞小仪,可若是此事不是瑞小仪所为……周贵妃的那些话,怕是该让人误会了。” “此事与臣妾怎么没有关系?荣妃可是臣妾儿子的养母,这些年来,臣妾不能照顾小七,多亏荣妃姐姐悉心照料,小七才能被养得这样好……”周贵妃说着,用丝帕擦了擦眼睛:“臣妾原本还打算好生感谢荣妃姐姐一番的,谁知,荣妃姐姐竟走得这样早……荣妃姐姐对臣妾的大恩大德,臣妾今生今世是报答不了了。臣妾能做的,就只有为荣妃姐姐找到害死她的凶手,好让她瞑目。” “是吗?”许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贵妃。这些年来,许皇后也不是没有长进的。也许现在的她仍然斗不过周贵妃,但至少,她在周贵妃的面前,也有一战之力了。 “本宫怎么听说,在荣妃去世的前几日,周贵妃还想着要把小七抱回自己宫中呢?因荣妃不愿,周贵妃与荣妃之间的氛围,可说不上有多好。皇上才与本宫说了,打算继续把小七留在荣妃的荣安宫里头养着,这荣妃便立马出了事……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这都是周贵妃计算好的呢。” “皇后娘娘,您这是在质疑臣妾?您是六宫之主,臣妾尊敬您,但哪怕是您,也不能空口无凭,就给臣妾定罪!” “本宫可不敢给周贵妃定罪。周贵妃方才是怎么为瑞小仪说话的,本宫不过是效法了一番罢了。怎么,周贵妃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周贵妃能臆测瑞小仪,许皇后为何不能臆测周贵妃?若周贵妃觉得许皇后做得不对,那她自己方才做的又何尝对了? 周贵妃面上的笑容僵了僵:“一些日子不见,皇后娘娘的口才倒是越发了得了。” “本宫可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周贵妃学习呢。”许皇后淡淡地道。 眼见着事情就要陷入僵局,这时候,瑞小仪身边一名宫女站出来道:“奴婢可以作证,荣妃娘娘,是我家主子推入水中的。主子,奴婢虽然也想对您尽忠,不想背叛您,可奴婢实在过不起心中那道坎儿……荣妃娘娘……荣妃娘娘实在是死的太惨了!” 瑞小仪面色铁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过荣妃,何曾把她推下水了?” “娘娘,跟这等猪油蒙了心的人,没什么可说的。她既收了人家的好处,一心背主,您就是跟她说再多,都没有用。”红菱反应极快,立刻站出来反驳:“前两日,奴婢还看到这丫头鬼鬼祟祟的与长春宫的人接触呢。那时候,奴婢就知道,这丫头八成是生了二心了。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奴婢才没有胡说八道呢!皇上,您就算不相信奴婢说的话,也该相信华清池畔当值的人的话啊。奴婢与他总不可能同时撒谎吧!” “皇上,虽然臣妾相信瑞妹妹是无辜的,但既然连她身边儿的人都站出来指认她了,为了证明瑞妹妹的清白,咱们也只好好生审问她一番了。” 昭德帝铁青着脸道:“瑞小仪,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瑞小仪满脸紧张地看着昭德帝,汗水从她的额上岑岑流下,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到了这一步,她又如何会不知道,华清池边当值的人,以及她身边儿的这名倒戈的宫女,只怕一早就被人给收买了。偏偏,一时之间,她根本拿不出证据来。 难不成,她今日真的要被周贵妃用这等卑鄙的手段给陷害了吗? 43.第 43 章 此为防盗章 她们之中, 便是有人想要鱼跃龙门,也要仔细想想,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当。皇上的喜欢只是一时的,若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又不能为自己谋得一个位份,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宫女们都低着头, 用动作来表明自己的驯服。 惠妃见了, 自然满意:“去,将六皇子收拾妥当了, 抱到本宫这儿来。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六皇子了,想来也是惦念着的。” 惠妃在这宫里头不算资格最老的, 也不算最得宠的。在庄贵妃倒台之后,她能够脱颖而出,取得协理六宫之权, 无非是母凭子贵。对于六皇子,惠妃自然十分看重。 没一会儿功夫,六皇子便被奶娘抱到了惠妃这儿来。 六皇子如今不过三四岁, 长得胖嘟嘟的,看着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十分讨喜,惠妃不过抱了一小会儿, 便觉得胳膊酸软, 不得不将六皇子放了下来:“今日你父皇要来陪咱们用膳, 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知道吗?”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拍着小手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尽管年纪还小,但他已经明白了,只要昭德帝来了,他就会得到很多好玩的玩具,母妃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锐,六皇子自然是盼着昭德帝来的。更别说,幼童天性中对父亲就存着孺慕。 “小六又在说什么了?朕一进门,就听到小六的声音。”昭德帝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惠妃揽着六皇子,惊喜地看向门口:“皇上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臣妾好带着小六去门口迎接皇上。” 她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六皇子肉肉的小脸:“小六方才知道皇上要来,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快些见到皇上呢。平日里,他就总是在臣妾耳边念叨,问父皇什么时候会来看他,臣妾就告诉他,父皇很忙,没空天天来看小六,但是,只要小六乖乖的,父皇很快就会来看小六了。”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昭德帝见儿子这样依赖自己,心中自然高兴,同时,也有些愧疚:“朕平日里得闲时,会尽量多来看看小六的。” 他一把抱起六皇子,原地转了几圈,在六皇子咯咯咯的笑声中,把他放了下来,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小六又重了,嗯,看着很结实。惠妃,你把小六养得很好啊。”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惠妃笑吟吟地道。 “小六这性子,倒是有些像宝络,又乖又懂事,一见了朕,便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只可惜,宝络身子弱,朕不能像举着小六一样,把她托起来玩儿。不然,那丫头怕是得高兴坏了。”昭德帝的话语中有一丝遗憾。 惠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昭德帝在跟她和六皇子在一起的时候提到宝络。 尽管为了让六皇子得到昭德帝的宠爱,她刻意把六皇子按照宝络的性子去养。但她还是得承认,当昭德帝见到六皇子却想起宝络的时候,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心中这样想着,面儿上惠妃仍笑吟吟地道:“咱们宫里头什么珍稀的药物和补品没有,长寿公主慢慢将养着,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说起来,臣妾这儿也有些补品,正适合长寿公主用。臣妾一会儿就让人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你有心了。”昭德帝拍了拍惠妃的手,却没说更多的话。宝络的健康,已经快成他的心病了。尽管宫里头最好的补品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宝络那儿送,宝络的身体状况却没有明显的改善。昭德帝心里头自然盼着宝络能够长命百岁,但他对此实在没什么把握。 三人开始用膳,有惠妃的嘱咐,端上来的菜,自然是符合昭德帝胃口的。六皇子爱吃的菜,惠妃也让人做了几道。 饭桌上,昭德帝忙着抓紧时间和六皇子培养父子感情,惠妃就在一旁贤惠地为父子二人布菜,一时之间,钟粹宫中其乐融融。 六皇子年纪小,睡得早。用完膳,昭德帝才刚陪他玩儿了一会儿,他便开始犯困了。 昭德帝看六皇子一面用小手揉着眼睛,一面强打起精神来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不如先让小六去休息吧。” “不要休息,要跟父皇玩。”六皇子牢牢地盯着昭德帝,生怕一个错眼,昭德帝就被人抢走了。 见状,昭德帝不得不再三向六皇子保证了很快又会来看他,才终于把他哄去睡觉了。 “皇上千万别怪小六任性,小六这孩子,难得见到皇上一回,自然十分珍惜与皇上相处的时间。” “小六孺慕朕,朕怎么会因此而责怪小六?”昭德帝叹了一声:“朕是觉得,朕在小六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 平日里,宝络的身子,是昭德帝日日要过问的。皇贵妃那儿,昭德帝也是每隔一日便要去一次,二皇子常常能见到昭德帝,得昭德帝指点功课。就连年幼的七皇子,也时常被昭德帝抱在怀里哄着。 倒是六皇子这儿,昭德帝每月不过来一两回。虽说在后宫其他妃嫔们看来,这个频率也不算低了,但有了二皇子和七皇子作对比,昭德帝自然觉得对六皇子有所亏欠。 惠妃对昭德帝的表态很满意。 从前,有皇贵妃在前头杵着,她们这些妃嫔等闲见不到昭德帝,那也没办法。现在,既然昭德帝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惠妃自然得趁机为自己固宠。 “皇上待小六这样好,臣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惠妃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其实,皇上平时那样忙,就算是偶尔才能来看看臣妾和小六,臣妾也满足了。” 惠妃这般表态,极大的满足了昭德帝的虚荣心。昭德帝抱着惠妃,便吻了下去…… 云雨过后,无论是惠妃,还是昭德帝,都呈现出慵懒之态来。 惠妃知道,这个时候的昭德帝,最好说话。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基本都能得到满足。惠妃想了想,便对昭德帝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太后娘娘的寿辰就快要到了,皇后娘娘不过问琐事久矣,如今突然接手六宫事务,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应付不过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昭德帝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平时把六宫之事交给皇后管着,便是皇后有疏漏之处,也不算什么。但太后的宴会不一样,不少大臣和命妇都要来为太后祝寿,这宴会若是办不好,丢脸的可就是整个皇室。 “皇后对这些事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吃透的,依爱妃之见,该怎么做比较好?” 惠妃嫣然一笑:“臣妾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这是在为自己谋求更多的权柄呢。 虽说如今惠妃和德妃已在辅佐许皇后管理六宫事务,但惠妃显然不满足于分到手上的这点权柄,她可不愿意让一个无宠的皇后压在自己的头上。 若是能够借着这次的机会,夺得管理宫务的主动权,就再好不过了。 昭德帝思忖片刻,道:“也好,你和德妃都派些人去协助皇后吧。” “是。” 对于这个结果,惠妃说不上多么满意,但她明白,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所以,她倒也不急。 这厢,昭德帝与惠妃才刚敲定了协助-操-办宴会之事,那厢,凤仪宫中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每年的寿辰,必要摆一些盆景。如今,内务府中的那些人却说,采买不到!太后娘娘寿辰将至,她老人家最是喜欢这些盆景,届时,若是看不到盆景,必要动怒啊!” 许皇后铁青着脸:“这个时候才说采买不到盆景,早做什么去了?本宫还道交接宫务时,怎么没人给本宫使绊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皇后也太不像话了,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亏得朕先前还对她抱以期望,如今看来,她确实与皇贵妃比不得啊!”昭德帝感叹道。 若是皇贵妃在,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昭德帝都觉得,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父皇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44.第 44 章 此为防盗章  一台明黄色的小轿接了宝络前往乾元宫, 上书房的皇子皇女们羡慕地看着那轿子渐渐远去,面上满是羡慕之色:“七皇妹可真是受宠啊,父皇派人来接她,竟是处处为她考虑得细致周到, 唯恐她有一丝不舒服。” 有一些不得宠的皇子皇女,平日里除了请安外, 连见上昭德帝一面都困难, 更别说得到昭德帝如此关怀了。 “说起来,咱们姐妹之中, 除了七皇妹之外,也就是五皇妹最得宠了。七皇妹如此, 五皇妹想来也是不差的。”三公主姬茗墨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向五公主:“不知五皇妹可否与咱们说说父皇平日里是如何待你的,好让咱们这些平日里显少能得父皇眷顾的姐妹们开开眼界。” 三公主是丽妃所出,在皇贵妃入宫前, 丽妃也是颇为得宠的妃子,新老宠妃之间,自然不会相处得有多愉快。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 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 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 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 又不是正宫皇后, 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 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三公主开口,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此时,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让宝络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在掉下去之前,她拼命拽住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带子,并扭过头去,想要看到对方的脸。 对方显然对她的行为颇为恼怒,将她纤细的手腕狠狠一扭。宝络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她素来身子娇贵,周围人伺候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何尝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然后,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宝络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高高的台阶让她头晕目眩。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完了吧。 不知道母后和皇兄得知她的死讯该是何等难过。没有了她,日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宝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 她的身体跟个破木桶似的,无论灌进去多少水,都会有大半漏出来;无论吃进去多少药,大半都是在做无用功。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活着,在明知道吃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她身体状况的情况下,还把苦苦的药当成饭吃,只是为了多活一阵子,只是为了多保护母后和皇兄一阵子。 可是,她的能力终究有限。就算她出身再怎么高贵,再怎么受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她终究是撑不到太子哥哥登基的时候了…… 短短的时间内,宝络的脑海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蓝承宇的脸……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焦急。 她大概真的是糊涂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家伙呢? 在这时候,她发现,那家伙除了有点自以为是之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宝络彻底失去了知觉。 陷入昏迷的她并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蓝承宇,并不是她的幻觉。 “蓝世子!公主!快来人啊——” 太后看着静静卧在檀香木盒中的琉璃瓶,脸色很不好看。那琉璃的颜色颇为纯净,看着晶莹剔透的,是昌泰长公主废了好一阵功夫才找来的。结果,还没送到太后跟前呢,就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45.第 45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紧了紧身上嫩黄色的小袄, 迈着小短腿,朝着乾元宫的方向缓慢地挪去。 六七岁的女童,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何况宝络本就生得精致, 巴掌大的一张白皙小脸,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小巧的瑶鼻, 花瓣般的嘴唇,笑起来时, 两颊还有甜甜的酒窝,看着格外喜人。 只是, 这张小脸看上去有着不正常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旁的宫女碧尧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像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赶路,提议道:“公主, 要不,奴婢还是让人找一抬小轿来,抬您去乾元宫吧。皇上素来疼爱您, 且您才刚落了水,纵使坐着小轿去给皇上请安不大合规矩, 皇上也是不会责怪您的。” 宝络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给父皇请安, 怎么能怠慢?走着去, 方能体现我的诚心。正是因为父皇疼我, 我才更不能恃宠而骄。” 碧尧刚想说些什么, 又听宝络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看着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尧见自家主子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只得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主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父皇,保护母后,友悌兄长,善待下人。皇家公主中,再没有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这样好的孩子,却偏偏生得这样孱弱,且打小儿便灾祸不断…… 一想到宝络这次的遭遇,碧尧便红了眼眶,暗自责怪上天不公。为什么,每次遭难的,都是自家主子呢? 一行人才刚到乾元宫,就见一位妃嫔被撵了回来:“赵婉仪,不是奴才不帮您通传,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皇上如今有公务在身,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奴才若是放了您进去,奴才可是要倒大霉的,您还是请回吧。” “公公,请您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心疼皇上疲乏,今日特意下厨,为皇上煲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好歹让我家主子见皇上一面,亲自把汤交给皇上。” 赵婉仪身边儿的宫女好说歹说,乾元宫的宫人就是不肯松口。 却在此时,乾元宫的宫人看到了宝络,脸上的不耐烦立马转换为热络而谄媚的笑容:“长寿公主,您可是来给皇上请安的?皇上吩咐过,您任何时候来,都可不必通传,直接面圣。您且随奴才来吧,皇上若是见了您,一准儿心情好。” 赵婉仪眼睁睁地看着宝络轻而易举地就迈入了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迈进的门槛,手指紧攥,骨节微微发白。 一旁守门的太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长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就连如今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在长寿公主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是底下的人?妄图与长寿公主比肩,那是自寻烦恼。”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真是命好,眼见着就要失宠了,为昭德帝生下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立马时来运转。就连太子,也堪堪保住了位置。如今,哪怕皇后娘娘被皇上冷落良久,宫里头也没有人敢小瞧了中宫,一切都是因为长寿公主的存在。 国师的预言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长寿公主果然是个能够给身边人带来福气的福星。才刚出生的时候,长寿公主就为皇上挡了一次灾,因此而得到了皇上的极尽宠爱与怜惜;因着这份圣眷,长寿公主的生母和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跟着受益。 只可惜,这位公主,大约是把福气全都分给了旁人,自身的福气实在是差了点儿。 自打出生以来,这位公主一直都病恹恹的,吃的药比饭还多,这一次,因着皇贵妃的疏忽,长寿公主在皇贵妃的宫中落水,命悬一线,太医轮流守了几夜,才终于捡回一条命。 想到此处,守门的太监就摇了摇头。 长寿公主无论是容貌、地位,还是灵气、圣眷,都是一样不差的。可惜,人的一生大约终归要有些缺憾,无法做到十全十美。长寿公主虽有了其他人不能望其项背的一切,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了。 “父皇!” 一见到龙椅上器宇轩昂的昭德帝,宝络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想像平时一样朝昭德帝扑过去,却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好在一旁的碧尧忠心耿耿,自打一开始就关注着自家主子的状况,一有不对,就赶忙上前接住了宝络,宝络这才没有受伤。 “怎么这样不小心?” 昭德帝上前,从碧尧怀中接过女儿软软的身子,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上满是冷汗,不由蹙了眉:“可是哪里不舒服?宣太医!” “不用了,父皇,我没事的。这些天,我每天都有乖乖喝药,已经好啦。只是,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宝络孺慕地看着昭德帝,小小的手攥着昭德帝的袖子,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昭德帝看着这样的女儿,心中一片柔软,当他的视线落在女儿苍白的面容上时,又化作了满满的心疼。他从身上取下一块丝帕,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无奈而又宠溺地道:“既然病才刚有气色,不在房间里头好好养着,到处乱跑什么?也不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放你出来。” 提到皇后时,昭德帝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满。显然,他怀疑皇后没能照顾好宝络。 宝络两只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一只手,摇了摇:“不关母后的事,是我在房间里呆腻了,想出来看看。而且,我想父皇了,所以,来给父皇请安。父皇,你有没有想我呀?” 女孩子幼嫩柔软的声音就像一只小手一样,在昭德帝心中轻轻抓挠着。 在宝络的面前,昭德帝总是难以硬下心肠。 有时候,连昭德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是这样的厌恶皇后,可对皇后给他生的这个女儿,他却是疼到了心坎儿里。 也许一开始,他喜欢宝络,是因为宝络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福气,她为他挡过灾,相当于他的第二条命。可是,宝络这样聪慧可爱,这样乖巧,与宝络相处了这些年后,他早已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宝络了。 兴许,这孩子就是与他投缘吧。 宝络到底身子虚弱,又强撑着赶了一阵子路,与昭德帝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精力不济,在昭德帝怀中睡了过去。 昭德帝动作轻柔地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到自己的塌上,命人好生照顾着,而后宣了贴身太监进来:“皇贵妃可还在抄佛经?” “回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近日一直都在抄诵佛经,为长寿公主祈福呢。” “虽说她这次不是有心的,但宝络会落水,到底是她御下不严之故,且让她继续抄着吧。什么时候宝络身子彻底好了,再让她出来。”昭德帝略一犹豫:“对了,近日皇后病愈,皇贵妃要抄诵佛经,无法打理宫务,便继续由皇后处理六宫事务,德妃和贵妃从旁协助吧。” 这个时候,昭德帝已经不记得,他原本准备对皇贵妃高高抬起,轻轻放过的事儿了。 姬清涵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蓝承宇略带威严的一眼给镇住了:“凡事适可而止。七公主身子不好,若是真被吓出个好歹来,只怕五公主也逃脱不了责罚。” 姬清涵咬了咬嘴唇,最终把头一扬,轻哼了一声:“我又没怎么样,只是吓吓她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是个胆小鬼!” 事实上,姬清涵心里还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最近因着宝络的落水,姬清涵的母妃受了责罚,连执掌六宫的大权都交了出去,如今都还在吃斋念佛,为宝络祈福。长春宫上上下下,氛围都如此紧张。姬清涵自然看宝络百般不顺眼。这样的恶作剧,也仅仅只能让她出一口气,还远远不到能够令她满足的地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蓝承宇的面前,姬清涵总是显得底气不足。 明明她才是皇家公主,并且是受宠程度仅次于姬宝络的公主,居然会怵一个外臣之子,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姬清涵以前不是没仗着自己受宠,与蓝承宇别苗头。可惜,在昭德帝面前,她就没一次能搞赢蓝承宇的。几乎每一次,只要她与蓝承宇发生争执,都会招来昭德帝的责备,说她不懂事,蓝承宇却什么事也没有。 姬清涵虽然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但蓝承宇也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备受昭德帝的看重。尤其,他在昭德帝面前的形象一贯是早慧沉稳的。昭德帝深信,若是姬清涵不找事,蓝承宇也不会主动找她麻烦。在这种“偏见”之下,姬清涵便是想要找蓝承宇的麻烦,也得好好想想了。 46.第 46 章 此为防盗章 宫女们自然知道, 惠妃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别的高位妃嫔或许会利用手底下模样标志的宫女来固宠,惠妃却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若是有哪个敢在惠妃眼皮子底下勾引昭德帝,事后必会被惠妃收拾得很惨。 她们之中, 便是有人想要鱼跃龙门,也要仔细想想, 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当。皇上的喜欢只是一时的,若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又不能为自己谋得一个位份,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宫女们都低着头, 用动作来表明自己的驯服。 惠妃见了,自然满意:“去, 将六皇子收拾妥当了,抱到本宫这儿来。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六皇子了, 想来也是惦念着的。” 惠妃在这宫里头不算资格最老的, 也不算最得宠的。在庄贵妃倒台之后,她能够脱颖而出, 取得协理六宫之权, 无非是母凭子贵。对于六皇子,惠妃自然十分看重。 没一会儿功夫,六皇子便被奶娘抱到了惠妃这儿来。 六皇子如今不过三四岁, 长得胖嘟嘟的,看着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十分讨喜, 惠妃不过抱了一小会儿, 便觉得胳膊酸软,不得不将六皇子放了下来:“今日你父皇要来陪咱们用膳,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知道吗?”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拍着小手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尽管年纪还小,但他已经明白了,只要昭德帝来了,他就会得到很多好玩的玩具,母妃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锐,六皇子自然是盼着昭德帝来的。更别说,幼童天性中对父亲就存着孺慕。 “小六又在说什么了?朕一进门,就听到小六的声音。”昭德帝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惠妃揽着六皇子,惊喜地看向门口:“皇上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臣妾好带着小六去门口迎接皇上。” 她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六皇子肉肉的小脸:“小六方才知道皇上要来,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快些见到皇上呢。平日里,他就总是在臣妾耳边念叨,问父皇什么时候会来看他,臣妾就告诉他,父皇很忙,没空天天来看小六,但是,只要小六乖乖的,父皇很快就会来看小六了。”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昭德帝见儿子这样依赖自己,心中自然高兴,同时,也有些愧疚:“朕平日里得闲时,会尽量多来看看小六的。” 他一把抱起六皇子,原地转了几圈,在六皇子咯咯咯的笑声中,把他放了下来,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小六又重了,嗯,看着很结实。惠妃,你把小六养得很好啊。”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惠妃笑吟吟地道。 “小六这性子,倒是有些像宝络,又乖又懂事,一见了朕,便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只可惜,宝络身子弱,朕不能像举着小六一样,把她托起来玩儿。不然,那丫头怕是得高兴坏了。”昭德帝的话语中有一丝遗憾。 惠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昭德帝在跟她和六皇子在一起的时候提到宝络。 尽管为了让六皇子得到昭德帝的宠爱,她刻意把六皇子按照宝络的性子去养。但她还是得承认,当昭德帝见到六皇子却想起宝络的时候,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心中这样想着,面儿上惠妃仍笑吟吟地道:“咱们宫里头什么珍稀的药物和补品没有,长寿公主慢慢将养着,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说起来,臣妾这儿也有些补品,正适合长寿公主用。臣妾一会儿就让人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你有心了。”昭德帝拍了拍惠妃的手,却没说更多的话。宝络的健康,已经快成他的心病了。尽管宫里头最好的补品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宝络那儿送,宝络的身体状况却没有明显的改善。昭德帝心里头自然盼着宝络能够长命百岁,但他对此实在没什么把握。 三人开始用膳,有惠妃的嘱咐,端上来的菜,自然是符合昭德帝胃口的。六皇子爱吃的菜,惠妃也让人做了几道。 饭桌上,昭德帝忙着抓紧时间和六皇子培养父子感情,惠妃就在一旁贤惠地为父子二人布菜,一时之间,钟粹宫中其乐融融。 六皇子年纪小,睡得早。用完膳,昭德帝才刚陪他玩儿了一会儿,他便开始犯困了。 昭德帝看六皇子一面用小手揉着眼睛,一面强打起精神来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不如先让小六去休息吧。” “不要休息,要跟父皇玩。”六皇子牢牢地盯着昭德帝,生怕一个错眼,昭德帝就被人抢走了。 见状,昭德帝不得不再三向六皇子保证了很快又会来看他,才终于把他哄去睡觉了。 “皇上千万别怪小六任性,小六这孩子,难得见到皇上一回,自然十分珍惜与皇上相处的时间。” “小六孺慕朕,朕怎么会因此而责怪小六?”昭德帝叹了一声:“朕是觉得,朕在小六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 平日里,宝络的身子,是昭德帝日日要过问的。皇贵妃那儿,昭德帝也是每隔一日便要去一次,二皇子常常能见到昭德帝,得昭德帝指点功课。就连年幼的七皇子,也时常被昭德帝抱在怀里哄着。 倒是六皇子这儿,昭德帝每月不过来一两回。虽说在后宫其他妃嫔们看来,这个频率也不算低了,但有了二皇子和七皇子作对比,昭德帝自然觉得对六皇子有所亏欠。 惠妃对昭德帝的表态很满意。 从前,有皇贵妃在前头杵着,她们这些妃嫔等闲见不到昭德帝,那也没办法。现在,既然昭德帝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惠妃自然得趁机为自己固宠。 “皇上待小六这样好,臣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惠妃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其实,皇上平时那样忙,就算是偶尔才能来看看臣妾和小六,臣妾也满足了。” 惠妃这般表态,极大的满足了昭德帝的虚荣心。昭德帝抱着惠妃,便吻了下去…… 云雨过后,无论是惠妃,还是昭德帝,都呈现出慵懒之态来。 惠妃知道,这个时候的昭德帝,最好说话。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基本都能得到满足。惠妃想了想,便对昭德帝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太后娘娘的寿辰就快要到了,皇后娘娘不过问琐事久矣,如今突然接手六宫事务,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应付不过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昭德帝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平时把六宫之事交给皇后管着,便是皇后有疏漏之处,也不算什么。但太后的宴会不一样,不少大臣和命妇都要来为太后祝寿,这宴会若是办不好,丢脸的可就是整个皇室。 “皇后对这些事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吃透的,依爱妃之见,该怎么做比较好?” 惠妃嫣然一笑:“臣妾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这是在为自己谋求更多的权柄呢。 虽说如今惠妃和德妃已在辅佐许皇后管理六宫事务,但惠妃显然不满足于分到手上的这点权柄,她可不愿意让一个无宠的皇后压在自己的头上。 若是能够借着这次的机会,夺得管理宫务的主动权,就再好不过了。 昭德帝思忖片刻,道:“也好,你和德妃都派些人去协助皇后吧。” “是。” 对于这个结果,惠妃说不上多么满意,但她明白,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所以,她倒也不急。 这厢,昭德帝与惠妃才刚敲定了协助-操-办宴会之事,那厢,凤仪宫中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每年的寿辰,必要摆一些盆景。如今,内务府中的那些人却说,采买不到!太后娘娘寿辰将至,她老人家最是喜欢这些盆景,届时,若是看不到盆景,必要动怒啊!” 许皇后铁青着脸:“这个时候才说采买不到盆景,早做什么去了?本宫还道交接宫务时,怎么没人给本宫使绊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昭德帝连看也不看这个失态的女人一眼,只冰冷冷地道:“拖下去。” 跟庄贵妃,不,废妃庄氏相比,皇贵妃的表现要聪明得多。刚才她还在为五公主求情呢,见势不好,她口风便立刻转了。 “长寿公主之事,是涵儿之过,涵儿是该好生受些教训了,父母自当为子女计深远,不可纵容其顽劣行径,涵儿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至于臣妾……臣妾往皇上身边放人,虽是出自关切之意,但到底有违宫规,臣妾甘愿领罚。若不是有皇上及时查出那人的存在,点醒臣妾,臣妾只怕还会一错再错。” 47.第 47 章 此为防盗章 三公主是丽妃所出, 在皇贵妃入宫前, 丽妃也是颇为得宠的妃子,新老宠妃之间,自然不会相处得有多愉快。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 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 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 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又不是正宫皇后, 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 三公主开口,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 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 此时, 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 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 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 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让宝络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在掉下去之前,她拼命拽住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带子,并扭过头去,想要看到对方的脸。 对方显然对她的行为颇为恼怒,将她纤细的手腕狠狠一扭。宝络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她素来身子娇贵,周围人伺候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何尝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然后,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宝络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高高的台阶让她头晕目眩。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完了吧。 不知道母后和皇兄得知她的死讯该是何等难过。没有了她,日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宝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 她的身体跟个破木桶似的,无论灌进去多少水,都会有大半漏出来;无论吃进去多少药,大半都是在做无用功。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活着,在明知道吃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她身体状况的情况下,还把苦苦的药当成饭吃,只是为了多活一阵子,只是为了多保护母后和皇兄一阵子。 可是,她的能力终究有限。就算她出身再怎么高贵,再怎么受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她终究是撑不到太子哥哥登基的时候了…… 短短的时间内,宝络的脑海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蓝承宇的脸……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焦急。 她大概真的是糊涂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家伙呢? 在这时候,她发现,那家伙除了有点自以为是之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宝络彻底失去了知觉。 陷入昏迷的她并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蓝承宇,并不是她的幻觉。 “蓝世子!公主!快来人啊——” 那名太医愁眉苦脸地道:“公主的情况,怕是有些不好。公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纵使蓝世子和他的书童为公主挡了一下,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公主本来身子就弱,身上带着伤,又受了惊吓。如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怕是……” “孤知道,素日里,你们为贵人诊治时,三分的病会说成七分。孤不听这些,孤只看最后的结果!你务必将妹妹给孤救回来,否则,哪怕孤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说完,太子不再理会太医,径直入了门。 寝殿中,太子看到他的妹妹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小脸惨白,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地垂下,像濒死的蝴蝶一般。宝络的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她还活着。 许皇后正坐在宝络的床前,小声地抽泣着,热泪顺着绣了繁复纹路的袍服滴了下来。她甚至不敢大声地哭泣,唯恐会让床上的人受到惊吓。 “母后。” 太子才一出声,许皇后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道:“那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宝络!我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她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要不然,要不然我把统领六宫之权还给她们,行不行!只要她们不再对你们动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48.第 48 章 此为防盗章 这件事, 不是皇贵妃做的, 就是庄贵妃做的。二妃都忙着把自己摘出去, 争锋相对自然不可避免。更何况, 她们本就看彼此不顺眼, 此刻,她们之间的火-药味, 想不浓都难。 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 皇贵妃和庄贵妃自然都不会认下这件事。 许皇后看了看满头珠翠、打扮得富贵逼人的庄贵妃,又看了看走温婉路线、不动声色间便将人的注意力夺取的皇贵妃, 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恨意, 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 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 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 也就知道了, 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 提议道。 “皇后娘娘,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 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 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 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 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 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急于找到凶手,臣妾可以理解,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说审就审,一旦传了出去,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这名太监聪明的略过了太后安插的那人。这事儿,连昭德帝都不好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好提了。 太后是昭德帝的嫡母,除非她犯下了什么重罪,否则,昭德帝不好问罪于她。 皇贵妃和庄贵妃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可以大发雷霆,处置二妃;太后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却只能息事宁人,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毕竟,太后也没做什么。 “皇贵妃!贵妃!哼,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朕还真不知道,朕的爱妃们,一个个的,竟有这等手段,非但敢向宝络伸手,还把手伸到了朕的身上!” “皇上,臣妾知错。”皇贵妃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失控,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既然昭德帝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只能尽可能获取昭德帝的谅解,以减轻自己和女儿的罪行:“臣妾是太过关心皇上,一时糊涂之下,才会做那样的事,请皇上恕罪。” “至于涵儿,她小小年纪,是断然生不出那等害人的心思的。若说她看不惯长寿公主,给长寿公主使些绊子,臣妾是信的;但若说她是故意谋害长寿公主,臣妾万万不信。她抓了那猫儿来,兴许只是想吓吓长寿公主,谁知,竟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皇贵妃眼角余光扫向了庄贵妃,她口中的“有心人”是谁,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庄贵妃目眦欲裂:“分明是你们母女先起了谋害长寿公主的心思,我才顺便顺水推舟的!这种时候,你还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本宫真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还有脸为自己狡辩!本宫的宝络现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若是宝络有个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许皇后忍无可忍地道。 “皇上若是不准备好生惩治这几人,就请赐臣妾与宝络以一死吧!宝络身子弱,哪里经得起这些人反反复复的折腾?平日里,无病时,她尚且要每天喝药,调养着那过于虚弱的身子,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小小年纪遭的那些罪,臣妾这心里,就跟被刀割过似的。”许皇后边说边流泪:“与其让她这样备受折磨地活着,倒不如让她随臣妾一起去了……” 49.第 49 章 此为防盗章  “蓝家愿意帮咱们, 倒是意外之喜了。或许是上次安国公夫人与世子来拜见殿下时, 结下的善缘。蓝家的能量不可小觑, 若是能够将蓝家争取到咱们的阵营,殿下定能如虎添翼。”幕僚对太子分析道。 太子摇了摇头:“蓝家是父皇的母族,只忠于父皇,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有做纯臣的资本, 没必要冒着风险战队。” “殿下说得有理。想要让蓝家投到殿下的阵营中来, 确实不易。不过,从这次的这件事中可以看出, 只要殿下能够争取到蓝家的好感,哪怕是能够让蓝家的态度稍微向着殿下倾斜,对殿下而言,也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孤会尽力的。”太子淡淡地道。 话是这样说,他却并不准备额外做些什么。 像蓝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得到他们的好感,光是靠利益是不行的, 还得动之以情。他若是真心待蓝家, 想来也能换来蓝家几分真心。 不过, 这一次的事,太子并不认为蓝家是在帮自己。想到蓝承宇对宝络的舍身相救,想到蓝家几乎与自己同一时间派出人手去寻找国师,太子认为, 这份善缘, 多半还是他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为他争取来的。 一想到宝络, 太子就再也没有心情与幕僚议事了。 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最大的惊喜并不是蓝家的意外出手相助,而是他的妹妹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匆匆赶到凤仪宫,还未来得及询问宝络的情况,周围的侍女便满脸喜色地上前道:“太子殿下,公主喝了国师送来的药,方才醒了一会儿。不过,到底还是太虚弱了,皇后娘娘喂她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难得失态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宝络会一睡不醒。毕竟,躺在床上的宝络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太子进了宫殿后,站在床边凝视了宝络良久。他看着宝络渐渐有了血色的脸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是他的珍宝,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宝络正式醒来,是在两天后。 用过几道药之后,宝络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满脸激动的许皇后,以及形容憔悴,看起来好几天没休息好的太子。 宝络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费力地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刚想说话,开口却发现嗓子十分干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别着急,你才刚醒呢,慢慢儿来。”许皇后小心地把宝络扶了起来,又往宝络腰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宝络靠坐在床上:“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喝点儿清粥?” 宝络含笑冲许皇后点了点头,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尽管才刚刚死里逃生,但她的笑容是这样的灿烂,看不到一点儿阴霾。 明明才刚刚遇到了那样的事,明明这孩子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那一个,可她倒反过来用她独有的方式来安慰他们…… 许皇后低下头,鼻头又是一阵酸涩。这孩子总是这样,让人心疼。 突然,一双柔软的小手覆在了许皇后的脸上,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宝络正用她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担心地看着她。 宝络一边费力地为许皇后擦去泪水,一边无声地蠕动着嘴唇,仿佛是在让她别哭。 许皇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宝络柔软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忍着泪水激动地道:“好,母后不哭。母后喂宝络喝些粥,宝络要快一些好起来,好不好?” 宝络在她怀中笑着点了点头。 在这档口,太子已经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拿着勺子搅动片刻,舀出一勺来,吹了吹,小心地凑到了宝络的唇边。宝络配合地长大了嘴,看起来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雀儿,任由太子一勺一勺地喂入她的口中。 只是一碗再简单不过的粥,她却吃得很满足,让喂她喝粥的太子心中也涌出了一种幸福感。这种感觉,是在朝堂上解决多少个问题,获得昭德帝多少夸赞都给不了的。 真想守护住这个笑容,让这个笑容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太子的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 “宝络,这次你可吓死母后了。日后,你在这宫里头行走,一定要小心,无论何时,身边都不可少了人……” 耳边,许皇后正絮絮叨叨地对宝络嘱咐着什么。无论她说什么,宝络都会一脸认真地应下。 看着身边儿的亲人,太子心中满是温暖。 …… “这么说来,七皇妹果然醒了?”华清宫中,三公主姬茗墨看着自己手上的丹蔻,问。 “是的,殿下。”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皇贵妃娘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现在七皇妹醒了,父皇对她的责备,也就会少很多,是不是?”姬茗墨冷哼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贵妃娘娘眼下怕是顾不上这些呢。”姬茗墨身边儿伺候的芍药最是知晓主子心意,便挑了自家主子喜欢的话题来说:“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被带离了皇贵妃娘娘的身边儿,二皇子倒也罢了,毕竟已经记事了,七皇子年纪还小,若是在容妃娘娘那儿养久了,指不定就不记得自己生母是谁了。您说,皇贵妃娘娘能不着急么?” 听了这话,姬茗墨心里头才终于舒坦了点儿:“最好两个皇子被养得一个也跟她不亲,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五公主,素日里最是喜欢跟咱们家公主别苗头了,如今,也被关入了皇家寺庙之中,非诏不得出呢。” “想不到皇贵妃这个贱-人也有今日,真是苍天有眼。”姬茗墨的身旁,丽妃明艳的面庞上满是解气之色。 在新老宠妃之争中,丽妃无疑落败了。自打皇贵妃入宫后,丽妃便彻底失了昭德帝的欢心。就连姬茗墨,也因为总是试图帮丽妃挽回圣宠而逐渐被昭德帝冷待,母女两人在昭德帝的心中都盖上了心机深沉的标签。 丽妃虽是一宫主位,但这些年来只能蜗居在最偏僻的殿宇之中,拿着与身份地位完全不符的份例。丽妃心中,自然对皇贵妃满腹怨恨。 可以说,如果有能够让皇贵妃倒霉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 “不过,皇上对于皇贵妃终究还是太偏袒了,庄氏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却仅仅只是禁足一年……”想想还是让人很不甘哪。 “母妃,皇贵妃娘娘虽然已经知道了七皇妹醒来的消息,但远在皇家寺庙中自省的五皇妹并不知道啊,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五皇妹?” 姬茗墨的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芍药的话提醒了她,还可以从五公主处入手。 五公主被皇贵妃给宠坏了,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主儿。短短几日在皇家寺庙中,定然受了很多罪。这个时候,若是让五公主知道,害得她进皇家寺庙的罪魁祸首宝络已经醒来了,她会不会闹着要出来,让皇贵妃替她向昭德帝求情呢? 想想还真是期待极了。 “我儿说的是,这样好的消息,的确应该告知五公主。” 皇上可是说过,若五公主在寺庙期间还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要削发为尼的。 闹吧,闹吧,最好闹得大一些,把皇贵妃也牵连进来。 ……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暗示过三公主和丽妃娘娘了。三公主和丽妃娘娘受皇贵妃的气已久,定不愿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想来,她们不日后便将有行动……” 太子点了点头:“荣妃处可还妥当?” “回禀主子,荣妃娘娘早年小产时伤了身子,已不太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因此,对七皇子相当看重。皇贵妃把七皇子送过去容易,只怕日后,想要要回去,就难了。为了七皇子,荣妃娘娘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不要让皇贵妃那么快把二皇弟和七皇弟给要回去。” 没有人,能够在伤害了他的妹妹之后,全身而退。皇贵妃让他差点儿失去了他的妹妹,他就要让她失去她的儿子或女儿! 太子当然知道,昭德帝一直对皇贵妃狠不下心。这一次,也不会是例外。 随着宝络的身体一日日的好转,昭德帝总会对皇贵妃心软的,他对皇贵妃的那些惩罚,也持续不了多久时间。 但,如果皇贵妃以为,除了被发一年俸禄之外,一切跟以前没什么两样,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 有一些不得宠的皇子皇女,平日里除了请安外,连见上昭德帝一面都困难,更别说得到昭德帝如此关怀了。 “说起来,咱们姐妹之中,除了七皇妹之外,也就是五皇妹最得宠了。七皇妹如此,五皇妹想来也是不差的。”三公主姬茗墨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向五公主:“不知五皇妹可否与咱们说说父皇平日里是如何待你的,好让咱们这些平日里显少能得父皇眷顾的姐妹们开开眼界。” 三公主是丽妃所出,在皇贵妃入宫前,丽妃也是颇为得宠的妃子,新老宠妃之间,自然不会相处得有多愉快。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50.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  “说起来, 咱们姐妹之中, 除了七皇妹之外, 也就是五皇妹最得宠了。七皇妹如此,五皇妹想来也是不差的。”三公主姬茗墨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向五公主:“不知五皇妹可否与咱们说说父皇平日里是如何待你的,好让咱们这些平日里显少能得父皇眷顾的姐妹们开开眼界。” 三公主是丽妃所出, 在皇贵妃入宫前, 丽妃也是颇为得宠的妃子, 新老宠妃之间, 自然不会相处得有多愉快。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 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 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 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 又不是正宫皇后, 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 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 三公主开口, 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 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 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此时,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让宝络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在掉下去之前,她拼命拽住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带子,并扭过头去,想要看到对方的脸。 对方显然对她的行为颇为恼怒,将她纤细的手腕狠狠一扭。宝络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她素来身子娇贵,周围人伺候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何尝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然后,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宝络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高高的台阶让她头晕目眩。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完了吧。 不知道母后和皇兄得知她的死讯该是何等难过。没有了她,日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宝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 她的身体跟个破木桶似的,无论灌进去多少水,都会有大半漏出来;无论吃进去多少药,大半都是在做无用功。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活着,在明知道吃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她身体状况的情况下,还把苦苦的药当成饭吃,只是为了多活一阵子,只是为了多保护母后和皇兄一阵子。 可是,她的能力终究有限。就算她出身再怎么高贵,再怎么受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她终究是撑不到太子哥哥登基的时候了…… 短短的时间内,宝络的脑海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蓝承宇的脸……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焦急。 她大概真的是糊涂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家伙呢? 在这时候,她发现,那家伙除了有点自以为是之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宝络彻底失去了知觉。 陷入昏迷的她并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蓝承宇,并不是她的幻觉。 “蓝世子!公主!快来人啊——” 她每日天不亮就被叫起来礼佛,吃的是寡淡的斋饭,让人食不下咽。身边儿没有仆从伺候着,饭要自己去盛,衣服要自己洗好,被子要自己铺好,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她身边儿仆从如云,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过后,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吃着珍馐美食,享受着母妃的关怀,觉得闷了,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可以,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51.第 51 章 此为防盗章  若是有哪个敢在惠妃眼皮子底下勾引昭德帝,事后必会被惠妃收拾得很惨。 她们之中, 便是有人想要鱼跃龙门, 也要仔细想想, 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当。皇上的喜欢只是一时的, 若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又不能为自己谋得一个位份, 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宫女们都低着头,用动作来表明自己的驯服。 惠妃见了, 自然满意:“去, 将六皇子收拾妥当了,抱到本宫这儿来。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六皇子了, 想来也是惦念着的。” 惠妃在这宫里头不算资格最老的,也不算最得宠的。在庄贵妃倒台之后,她能够脱颖而出,取得协理六宫之权, 无非是母凭子贵。对于六皇子, 惠妃自然十分看重。 没一会儿功夫, 六皇子便被奶娘抱到了惠妃这儿来。 六皇子如今不过三四岁, 长得胖嘟嘟的, 看着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十分讨喜,惠妃不过抱了一小会儿, 便觉得胳膊酸软, 不得不将六皇子放了下来:“今日你父皇要来陪咱们用膳, 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知道吗?”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拍着小手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尽管年纪还小,但他已经明白了,只要昭德帝来了,他就会得到很多好玩的玩具,母妃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锐,六皇子自然是盼着昭德帝来的。更别说,幼童天性中对父亲就存着孺慕。 “小六又在说什么了?朕一进门,就听到小六的声音。”昭德帝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惠妃揽着六皇子,惊喜地看向门口:“皇上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臣妾好带着小六去门口迎接皇上。” 她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六皇子肉肉的小脸:“小六方才知道皇上要来,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快些见到皇上呢。平日里,他就总是在臣妾耳边念叨,问父皇什么时候会来看他,臣妾就告诉他,父皇很忙,没空天天来看小六,但是,只要小六乖乖的,父皇很快就会来看小六了。”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昭德帝见儿子这样依赖自己,心中自然高兴,同时,也有些愧疚:“朕平日里得闲时,会尽量多来看看小六的。” 他一把抱起六皇子,原地转了几圈,在六皇子咯咯咯的笑声中,把他放了下来,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小六又重了,嗯,看着很结实。惠妃,你把小六养得很好啊。”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惠妃笑吟吟地道。 “小六这性子,倒是有些像宝络,又乖又懂事,一见了朕,便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只可惜,宝络身子弱,朕不能像举着小六一样,把她托起来玩儿。不然,那丫头怕是得高兴坏了。”昭德帝的话语中有一丝遗憾。 惠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昭德帝在跟她和六皇子在一起的时候提到宝络。 尽管为了让六皇子得到昭德帝的宠爱,她刻意把六皇子按照宝络的性子去养。但她还是得承认,当昭德帝见到六皇子却想起宝络的时候,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心中这样想着,面儿上惠妃仍笑吟吟地道:“咱们宫里头什么珍稀的药物和补品没有,长寿公主慢慢将养着,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说起来,臣妾这儿也有些补品,正适合长寿公主用。臣妾一会儿就让人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你有心了。”昭德帝拍了拍惠妃的手,却没说更多的话。宝络的健康,已经快成他的心病了。尽管宫里头最好的补品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宝络那儿送,宝络的身体状况却没有明显的改善。昭德帝心里头自然盼着宝络能够长命百岁,但他对此实在没什么把握。 三人开始用膳,有惠妃的嘱咐,端上来的菜,自然是符合昭德帝胃口的。六皇子爱吃的菜,惠妃也让人做了几道。 饭桌上,昭德帝忙着抓紧时间和六皇子培养父子感情,惠妃就在一旁贤惠地为父子二人布菜,一时之间,钟粹宫中其乐融融。 六皇子年纪小,睡得早。用完膳,昭德帝才刚陪他玩儿了一会儿,他便开始犯困了。 昭德帝看六皇子一面用小手揉着眼睛,一面强打起精神来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不如先让小六去休息吧。” “不要休息,要跟父皇玩。”六皇子牢牢地盯着昭德帝,生怕一个错眼,昭德帝就被人抢走了。 见状,昭德帝不得不再三向六皇子保证了很快又会来看他,才终于把他哄去睡觉了。 “皇上千万别怪小六任性,小六这孩子,难得见到皇上一回,自然十分珍惜与皇上相处的时间。” “小六孺慕朕,朕怎么会因此而责怪小六?”昭德帝叹了一声:“朕是觉得,朕在小六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 平日里,宝络的身子,是昭德帝日日要过问的。皇贵妃那儿,昭德帝也是每隔一日便要去一次,二皇子常常能见到昭德帝,得昭德帝指点功课。就连年幼的七皇子,也时常被昭德帝抱在怀里哄着。 倒是六皇子这儿,昭德帝每月不过来一两回。虽说在后宫其他妃嫔们看来,这个频率也不算低了,但有了二皇子和七皇子作对比,昭德帝自然觉得对六皇子有所亏欠。 惠妃对昭德帝的表态很满意。 从前,有皇贵妃在前头杵着,她们这些妃嫔等闲见不到昭德帝,那也没办法。现在,既然昭德帝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惠妃自然得趁机为自己固宠。 “皇上待小六这样好,臣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惠妃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其实,皇上平时那样忙,就算是偶尔才能来看看臣妾和小六,臣妾也满足了。” 惠妃这般表态,极大的满足了昭德帝的虚荣心。昭德帝抱着惠妃,便吻了下去…… 云雨过后,无论是惠妃,还是昭德帝,都呈现出慵懒之态来。 惠妃知道,这个时候的昭德帝,最好说话。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基本都能得到满足。惠妃想了想,便对昭德帝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太后娘娘的寿辰就快要到了,皇后娘娘不过问琐事久矣,如今突然接手六宫事务,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应付不过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昭德帝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平时把六宫之事交给皇后管着,便是皇后有疏漏之处,也不算什么。但太后的宴会不一样,不少大臣和命妇都要来为太后祝寿,这宴会若是办不好,丢脸的可就是整个皇室。 “皇后对这些事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吃透的,依爱妃之见,该怎么做比较好?” 惠妃嫣然一笑:“臣妾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这是在为自己谋求更多的权柄呢。 虽说如今惠妃和德妃已在辅佐许皇后管理六宫事务,但惠妃显然不满足于分到手上的这点权柄,她可不愿意让一个无宠的皇后压在自己的头上。 若是能够借着这次的机会,夺得管理宫务的主动权,就再好不过了。 昭德帝思忖片刻,道:“也好,你和德妃都派些人去协助皇后吧。” “是。” 对于这个结果,惠妃说不上多么满意,但她明白,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所以,她倒也不急。 这厢,昭德帝与惠妃才刚敲定了协助-操-办宴会之事,那厢,凤仪宫中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每年的寿辰,必要摆一些盆景。如今,内务府中的那些人却说,采买不到!太后娘娘寿辰将至,她老人家最是喜欢这些盆景,届时,若是看不到盆景,必要动怒啊!” 许皇后铁青着脸:“这个时候才说采买不到盆景,早做什么去了?本宫还道交接宫务时,怎么没人给本宫使绊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姬清涵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蓝承宇略带威严的一眼给镇住了:“凡事适可而止。七公主身子不好,若是真被吓出个好歹来,只怕五公主也逃脱不了责罚。” 姬清涵咬了咬嘴唇,最终把头一扬,轻哼了一声:“我又没怎么样,只是吓吓她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是个胆小鬼!” 事实上,姬清涵心里还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最近因着宝络的落水,姬清涵的母妃受了责罚,连执掌六宫的大权都交了出去,如今都还在吃斋念佛,为宝络祈福。长春宫上上下下,氛围都如此紧张。姬清涵自然看宝络百般不顺眼。这样的恶作剧,也仅仅只能让她出一口气,还远远不到能够令她满足的地步。 52.第 52 章 此为防盗章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另一个, 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 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 也就知道了, 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提议道。 “皇后娘娘, 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 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 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 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 皇后娘娘爱女心切, 急于找到凶手, 臣妾可以理解, 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 说审就审, 一旦传了出去, 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这名太监聪明的略过了太后安插的那人。这事儿,连昭德帝都不好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好提了。 太后是昭德帝的嫡母,除非她犯下了什么重罪,否则,昭德帝不好问罪于她。 皇贵妃和庄贵妃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可以大发雷霆,处置二妃;太后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却只能息事宁人,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毕竟,太后也没做什么。 “皇贵妃!贵妃!哼,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朕还真不知道,朕的爱妃们,一个个的,竟有这等手段,非但敢向宝络伸手,还把手伸到了朕的身上!” “皇上,臣妾知错。”皇贵妃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失控,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既然昭德帝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只能尽可能获取昭德帝的谅解,以减轻自己和女儿的罪行:“臣妾是太过关心皇上,一时糊涂之下,才会做那样的事,请皇上恕罪。” “至于涵儿,她小小年纪,是断然生不出那等害人的心思的。若说她看不惯长寿公主,给长寿公主使些绊子,臣妾是信的;但若说她是故意谋害长寿公主,臣妾万万不信。她抓了那猫儿来,兴许只是想吓吓长寿公主,谁知,竟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皇贵妃眼角余光扫向了庄贵妃,她口中的“有心人”是谁,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庄贵妃目眦欲裂:“分明是你们母女先起了谋害长寿公主的心思,我才顺便顺水推舟的!这种时候,你还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本宫真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还有脸为自己狡辩!本宫的宝络现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若是宝络有个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许皇后忍无可忍地道。 “皇上若是不准备好生惩治这几人,就请赐臣妾与宝络以一死吧!宝络身子弱,哪里经得起这些人反反复复的折腾?平日里,无病时,她尚且要每天喝药,调养着那过于虚弱的身子,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小小年纪遭的那些罪,臣妾这心里,就跟被刀割过似的。”许皇后边说边流泪:“与其让她这样备受折磨地活着,倒不如让她随臣妾一起去了……” “皇后,事情还不至于如此。朕说过,无论伤害宝络的是谁,朕都不会轻饶!” “传朕旨意:贵妃庄氏,行为不端,心狠手辣,谋害皇女,窥伺帝踪,废除妃位,打入冷宫!” 53.第 53 章 此为防盗章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 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 你来说说, 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因为圣人说过, 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 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友悌兄弟姐妹,待儿臣日后长大了, 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 算不上有多出彩, 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轻叹:“不曾料到, 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 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 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 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 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如今太子与长寿兄妹二人,没一个简单的。是本宫小瞧了这对兄妹。”皇贵妃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不过,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聪明人。与本宫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贵妃冷哼一声:“太子近日以来大概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会猜忌我儿,自然更会猜忌他!” 东宫这次为何能给二皇子挖坑?说白了不过是算准了昭德帝的心思罢了。既然太子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们,她们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个时间,将东宫势力扩张过快的消息透露给惠妃,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其实,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适合做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贵妃倒台之后,接替庄贵妃协理六宫之人。 冯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却是个心思浅的,如今又眼热四妃之位,急于做出点什么事来,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让昭德帝晋自己的位份,与冯德妃平起平坐。似她这样的,正适合拿来做刀子。 “说起来,太后娘娘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长寿给本宫添了这么多的堵,本宫也该回敬一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皇贵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么,而不是本宫,明白么?”皇贵妃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就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若是败了,也与主子没有多大关系。”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宫要再礼一会儿佛。”顺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么使些雕虫小技,就将她们母子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来想去,皇贵妃最后不得不承认,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个女孩子,她想着,稍微骄纵些也无妨,便未对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养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毫无分寸。 皇贵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悉心教养着二皇子,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个天才……可事实证明,二皇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标准来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无所适从。 从前有皇贵妃时时为二皇子出谋划策,二皇子自然可以一直在昭德帝的面前表现得聪明伶俐,而现在,一旦离了皇贵妃,他那平庸的一面,便也彻底暴-露了。 皇贵妃想,罢了,日后她再仔细为二皇子谋划吧,路还长着呢,一时得意或者失意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姬清涵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严厉的昭德帝,此时的昭德帝,不再是平日里疼爱她的那个父皇,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她在昭德帝的眼中,与他的任何一名臣子,甚至任何一名仆从都没有什么区别。 54.第 54 章 此为防盗章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 没想到, 你竟然会站在台阶下……没想到, 竟然会是你救了我。” “我也没有想到, 才刚顺着碧尧给的方向找过去,就看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现在想到那一幕, 蓝承宇还是心有余悸:“日后, 你不可再如此大意了。” 不自觉的,蓝承宇就摆出了平日在家中面对妹妹的架势。 宝络看到他板着脸,像夫子训话似的, 只差在唇上贴两片胡须了, 不由噗嗤一笑:“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可没有再跟你开玩笑,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蓝承宇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你放心, 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中用, 但也想多活几年呢,日后,我定不会再让贴身宫婢离了我的身, 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宝络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自嘲,成功的让蓝承宇蹙了眉。 “小小年纪, 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蓝承宇伸出手,在宝络惊诧的眼神中,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嗯, 手感不错, 蓝承宇的心情颇为愉快, 面上不显。 宝络一下子瞪圆了眼。眼前这人自己老气沉沉的,没事就摆出一副夫子的嘴脸,还好意思说她老气横秋?而且,他居然还捏她的脸! 自她长大以后,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很少捏她的脸了! 宝络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倒是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终于有点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样子了。蓝承宇看着这样的宝络,心情越发的好。 宝络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就来气:“蓝承宇,我发现,我比以前更讨厌你了。” “没关系,我不讨厌你就行。” “我讨厌你,就会不想看到你在我跟前晃悠,以后,你还是少来吧,省得你老是气我。” “可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很欢迎我来,他们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养病很孤单,让我多来陪陪你。” “胡说,母后和太子哥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很关心你,自然希望有人能来多陪你说说话儿,省得你一个人闷在宫里头想东想西。” “你才想东想西呢!”宝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明白,这还真有可能是许皇后和太子会干的事儿。 许皇后和太子一直觉得她乖巧安静得不像个孩子,以前也曾试着从宫外大臣家找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陪她玩儿,好让她多一些活力,可她与那些女孩儿总是玩不到一处去,许皇后和太子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策略。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蓝承宇头上来了…… 不过,看着蓝承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紧抿着的唇,宝络真的很怀疑,许皇后和太子不会是希望她学成蓝承宇那个样子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受了许皇后和太子之托,蓝承宇每日进宫上完课,必要来宝络这儿坐坐,再出宫。他这行程雷打不动,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认真。 宝络闷在宫里头,除了喝药就是喝药,稍微看几页书,一旁的碧尧都会念叨个不停,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就更别想了,也就蓝承宇来的时候,她还能够跟他斗斗嘴。因此,如今宝络见了蓝承宇,虽还是一脸的嫌弃样,心里头却是期盼着蓝承宇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宝络与蓝承宇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在蓝承宇的面前,宝络无意间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真实情绪。 看着宝络又开始例行一日的跟蓝承宇相互埋汰,许皇后和太子悄悄退了出去。 “你妹妹与蓝世子相处的很好啊。”许皇后的面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啊,妹妹近日活泼了不少。若是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她是断然不会流露出这样小女儿的神态的。” “蓝世子毕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妹妹,蓝家一家子又都是正派人,能够得到你妹妹的信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妹妹自懂事以来心思便重,处处为我们考虑,本宫只希望,你妹妹往后能够过得稍微松快些。” “母后说的是,总有一日,我会让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太子握紧了拳。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欠宝络一个幸福无忧的童年。 “哎,若蓝世子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让他做宝络的伴读了。”许皇后颇为遗憾:“这孩子,与咱们家宝络投缘。” 太子没有接话,他心知,作为昭德帝的母族,蓝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闺女送进宫来做哪位公主的伴读的,否则,便有站队之嫌。蓝家是昭德帝身后最坚实可靠的后盾之一,昭德帝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蓝家与他的哪个皇子公主扯上关系。 “如今这样也不错,听说平日里在上书房读书时,蓝世子对妹妹颇为照顾,日后,咱们也不必担心妹妹在上书房中没有伴儿了。” 宝络可不知道许皇后和太子正在为她担忧,在床上静卧了两周,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蓝承宇,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公主为何不让您身边儿的宫女太监们推您出去走走?” 宝络郁闷地轻哼了一声:“别提了,现在整个凤仪宫中的人都当我是瓷人儿呢,好像我一碰就碎似的。平日里我在房间里多转悠几步,都要被她们说嘴,哪里能带我出去?还有母后和太子哥哥也是,连凤仪宫的院子都不让我去,好像我一踏出这个门,就有人要害我似的。” 她低垂着小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看起来颇为可怜。旁人看了她这副样子,不自觉的便会心软下来。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碧尧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拆起了自家主子的台:“公主,难不成您忘了太医的嘱咐,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未长好,不能见风?” 又对蓝承宇道:“世子,您可千万别被公主这么一求,就心软了,不然,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公主。” “既如此,你还是留在屋里好好养伤吧,别任性,别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担心。” 蓝承宇就觉得奇怪,若许皇后和太子只是不放心宝络独自出去,完全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带着宝络出去走一走,依照他们对宝络重视程度,这种程度的愿望还是会满足宝络的。既然他们不带宝络出去,那其中必有缘由。 宝络求不动许皇后与太子,居然想在他这儿蒙混过关,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这让蓝承宇想起了自家妹妹生病时那撒娇耍赖不肯吃药的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拒绝的话语才刚出口,宝络一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她闷闷不乐地抱膝坐着,把自己的小脸埋在膝盖中,看起来像是被人踢了一脚又仍出家门的小狗,不知道的人看了,只怕还以为蓝承宇在欺负宝络呢。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有一点普通孩子的样子。 蓝承宇看着宝络,心莫名的柔软了下来。 “好了,别难过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进宫,你不想看看么?” “什么东西?我才没有兴趣呢。” 宝络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细弱的声音从蓝承宇带来的篮子里传出,不由奇道:“那是什么?” 蓝承宇拍了拍手,只见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篮子中的布盖头底下艰难地探了出来,毛茸茸的脸上,那双又大又圆的懵懂黑眸恰好与宝络对上:“汪呜~” 那软软的声音,几乎瞬间便将宝络俘虏了。 只见那只小狗在篮子中难受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毛,一个没站稳,把篮子给掀翻了,自个儿也吧唧一下倒在地上,四只小爪子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来,挣扎了好一阵,才终于翻过身来。 见状,宝络不由哈哈大笑:“好可爱。” 蓝承宇走过去,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狗走到宝络跟前“这是我们家刚得的一只小奶狗,公主若是喜欢的话,便养着解个闷吧。” 小狗被打理得很干净,因此,碧尧没有阻止宝络去碰触小狗。 宝络伸出手,摸了摸小狗柔软的毛,小狗在她手上嗅了嗅,便一个劲儿的往她手上拱。 “看来,它很喜欢你。” 宝络素来有动物缘,小猫小狗到了她身边,都乖顺得不得了。她与小狗玩闹了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我也很喜欢它,可我不能养它。” 在蓝承宇不解的目光中,宝络有些落寞地道:“我是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该拿什么来保护它呢?留在我身边,没得害了它的性命,你还是把它带回你们府上吧。” 从前,宝络也曾养过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精心地喂养着,每天与它玩耍。后来有一日,那只小兔子不见了,她动用了身边儿所有的人去找,最后却在五公主处找到了小兔子的尸体。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惠妃既然上赶着给她哥和她娘添堵, 她也得给惠妃添点儿堵才是, 她才不准备委屈自己呢。 果然, 过了片刻功夫, 惠妃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折了回来, 她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身后丫鬟们端着的托盘上点心和茶水一样也没送出去。 一边儿走,那丫鬟还一边抱怨着:“乾元宫门口那小太监也太无理了一些, 这点心可是主子亲手做了准备给皇上的呢。即便皇上现在在接见大臣, 不方面见娘娘,也该请娘娘进去坐坐,或是将点心和茶水送进去给皇上啊。” 惠妃冷哼一声:“见前不久本宫被皇上训斥了, 眼下就敢这样对待本宫,真是好得很。待本宫重新夺得了皇上的欢心, 定要让这些跟红顶白的小人知道本宫的厉害!” 宝络看着她这幅样子, 倒是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元宫前被宫人们撵回去的赵婉仪。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昭德帝宠爱的, 效果似乎都不怎么好,因为昭德帝不吃这一套。就连最得昭德帝宠爱的皇贵妃,也不会专程做什么点心汤水的一路端到乾元宫来。 前头赵婉仪兴许是位份低,没有底气, 被撵了也没胆子抱怨什么, 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不像惠妃一行人, 这般高调,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不成,惠妃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若是闹开了,昭德帝会为她主持公道? 宝络有些不理解惠妃的想法。 这时,惠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到了太子和宝络。似是没料到太子和宝络还在这里,她们愣了愣,这才屈身给太子和宝络行礼。 “惠妃娘娘去给父皇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难不成,是父皇不在,你们没见到父皇?”宝络天真地看着惠妃,好奇地问。 惠妃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待皇上得闲了,我自会再去关心皇上的。” 此刻,惠妃真恨不得命手下的人把那托盘给丢了。有那托盘在,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给昭德帝送的。带着点心上门找昭德帝固宠,却连昭德帝的面儿都没见到,东西也没送出去,便无功而返,还好巧不巧,被太子和宝络给撞见了,惠妃的尴尬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听了惠妃的话,宝络继续天真地道:“既然这样,惠妃娘娘就先回钟粹宫歇着吧。做点心很累人的,况且钟粹宫离乾元宫之间有那么长一段路呢,一路走来,也是很辛苦的。说不准,父皇没让人收下惠妃娘娘的点心,就是想让惠妃娘娘带着路上吃呢。” 惠妃听了宝络的话,越发心塞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宝络甩脸子。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多谢长寿公主关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哦,好的,惠妃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吧。下一回再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实诚了。即便父皇不在,你在偏厅里头坐着休息会儿再回来,也是好的。”宝络继续顶着张无辜的脸给惠妃插刀。 眼见着惠妃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这才站出来道:“惠妃娘娘这般辛苦,你就别再拉着她一直叨叨个没完了,你看,惠妃娘娘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也是,我应该下次见了惠妃娘娘再说的。那惠妃娘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惠妃有些踉跄的背影,宝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会因为让惠妃吃了一回鳖而如此高兴。 “惠妃在父皇面前挑拨了那么一番,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的。我不痛快了,自然要让惠妃也不痛快一回。”她才不憋着呢,若是什么都憋着,还不憋出内伤来呀? 再说了,现在昭德帝这般宠她,不管是真疼爱她,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反正,至少明面儿上最宠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你高兴就好。惠妃此人,难成大器,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被她缠上,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只怕惠妃还惦记着母后手里头那点儿权柄呢。父皇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久了之后,后宫妃嫔便都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她再敢朝着母后伸手,就别怪咱们把她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皇贵妃也正与心腹宫女墨竹讨论着惠妃。 太子和宝络能够得到消息,皇贵妃自然也有她的消息来源。这么些年来代替皇后执掌六宫,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皇贵妃的耳目。可以说,除了昭德帝之外,就属皇贵妃消息最灵通了。 “娘娘,惠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在皇上跟前抹黑您,引起皇上对您的不满,这是想取您而代之呢。”墨竹面上一脸的不满:“总有那么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本份二字是怎么写的,没有那个命,却偏偏心比天高。” “她若不是这样,本宫才会感到惊奇呢。”皇贵妃就着墨竹端过来的盆子净了手:“所以本宫才说,惠妃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她的同时,也要防着被她割伤。若是庄氏还在,庄氏可比惠妃好用多了。说真的,本宫其实还更喜欢庄氏这等横冲直撞的性子呢。” “如今,因为惠妃的话,皇上已经对娘娘有一些不满了。娘娘如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对您产生芥蒂,可就不好了。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现在就到皇上跟前去鸣冤,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消息灵通?”皇贵妃摇了摇头:“才刚因为往皇上身边儿放人的事受了责罚,这个时候若是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只怕本宫就不是禁足一年的问题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有欠考虑了。”墨竹咬着下唇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惠妃上蹿下跳,什么也不做吗?” “不急,若是现在不受点儿委屈,皇上又怎么能对本宫产生怜惜之情呢?”皇贵妃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先前,她的手上是涂了丹蔻的,因她如今在礼佛思过,便命人全部都卸去了,连留了许久的指甲也剪了。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许皇后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无宠的日子,她自然也忍得。不过是一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太后的生辰终于到了。 无论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还是朝臣命妇都赶来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以为去年的盆景已是极好了,不想,今年的盆景,瞧着竟是比去年更胜一筹。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耐就是比普通的妃子要强些。”隆庆长公主是先皇元后嫡女,自幼身份超然,她对于元嫡,素来最是维护。 先时昭德帝处处抬举皇贵妃,而轻忽许皇后,就让隆庆长公主很不满意。好在现在,昭德帝终于知道元嫡的好处了。再怎么样,正室也不会像小妾那样没有分寸,谋害嫡女不说,还往主子身边塞人! “隆庆姐姐怕是因着心中与皇后亲近,便先入为主了吧。妹妹倒是觉得去年的盆景更好一些。皇后一病就是这么些年,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样的盛典了。在妹妹看来,皇兄还是该让皇贵妃来操持才是。”昌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女,太后则是继后。元后嫡女跟继后嫡女之间,关系自然微妙。 隆庆长公主觉得,元嫡最为尊贵,哪怕是继后嫡女,在原配面前,也要矮一头。而昌泰长公主则认为,大家都是嫡女,地位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要处处高人一等?因此,昌泰长公主与隆庆长公主颇不对付。 昌泰长公主与许皇后及皇贵妃都关系平平,谈不上偏帮谁,或者看谁不顺眼。但隆庆长公主既然赞了许皇后,她就忍不住想要跟隆庆长公主唱反调。 隆庆长公主板着脸道:“皇后既已痊愈,自然该由皇后来操持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岂有放着皇后不用,反倒去用一个皇贵妃的理儿?就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头,也没有让小妾为家中老夫人操办寿宴的,传出去,倒显得家里人对老人家不尊重。” “隆庆姐姐好利的嘴,妹妹是说不过隆庆姐姐了。但愿隆庆姐姐在家里头时不是这样,否则,姐夫怎么受得了。” “这就不劳昌泰皇妹操心了。” 就在这时,昌泰长公主身边儿的女官慌慌张张地过来了:“主子,您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寿礼,被打碎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昌泰长公主勃然大怒。 “那寿礼,是皇后娘娘手下的宫女在管着的。” “走,找皇后去!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看本宫不顺眼,竟毁了本宫千辛万苦为母后寻来的一对儿琉璃瓶!”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 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 你来说说, 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因为圣人说过, 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 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友悌兄弟姐妹,待儿臣日后长大了, 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算不上有多出彩, 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 轻叹:“不曾料到, 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 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 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 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 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 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 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 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如今太子与长寿兄妹二人,没一个简单的。是本宫小瞧了这对兄妹。”皇贵妃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不过,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聪明人。与本宫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贵妃冷哼一声:“太子近日以来大概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会猜忌我儿,自然更会猜忌他!” 东宫这次为何能给二皇子挖坑?说白了不过是算准了昭德帝的心思罢了。既然太子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们,她们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个时间,将东宫势力扩张过快的消息透露给惠妃,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其实,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适合做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贵妃倒台之后,接替庄贵妃协理六宫之人。 冯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却是个心思浅的,如今又眼热四妃之位,急于做出点什么事来,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让昭德帝晋自己的位份,与冯德妃平起平坐。似她这样的,正适合拿来做刀子。 “说起来,太后娘娘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长寿给本宫添了这么多的堵,本宫也该回敬一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皇贵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么,而不是本宫,明白么?”皇贵妃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就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若是败了,也与主子没有多大关系。”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宫要再礼一会儿佛。”顺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么使些雕虫小技,就将她们母子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来想去,皇贵妃最后不得不承认,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个女孩子,她想着,稍微骄纵些也无妨,便未对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养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毫无分寸。 皇贵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悉心教养着二皇子,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个天才……可事实证明,二皇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标准来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无所适从。 从前有皇贵妃时时为二皇子出谋划策,二皇子自然可以一直在昭德帝的面前表现得聪明伶俐,而现在,一旦离了皇贵妃,他那平庸的一面,便也彻底暴-露了。 皇贵妃想,罢了,日后她再仔细为二皇子谋划吧,路还长着呢,一时得意或者失意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若是有哪个敢在惠妃眼皮子底下勾引昭德帝,事后必会被惠妃收拾得很惨。 她们之中,便是有人想要鱼跃龙门,也要仔细想想,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当。皇上的喜欢只是一时的,若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又不能为自己谋得一个位份,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 “长寿公主之事, 是涵儿之过,涵儿是该好生受些教训了,父母自当为子女计深远,不可纵容其顽劣行径,涵儿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至于臣妾……臣妾往皇上身边放人, 虽是出自关切之意,但到底有违宫规, 臣妾甘愿领罚。若不是有皇上及时查出那人的存在, 点醒臣妾, 臣妾只怕还会一错再错。” 皇贵妃认错的话语十分诚恳, 但话头中似乎总是隐藏着些别的意思。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 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 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但即便是在以往, 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 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这次呢, 简直像是有人将那些资料准备好了, 往他的人手里塞一样。 但, 这可能吗?宫里头, 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太子吗? 一想到太子在朝堂上中庸的表现, 昭德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羽翼未丰,应该还没有这个能耐。兴许,这一次,他是多心了。 皇贵妃见昭德帝似乎没有怀疑到太子的身上,稍微有些遗憾。不过,她向来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倒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成事。再者,情况发展到现在,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别看这一次,庄贵妃被废,就连皇贵妃也受到了昭德帝的冷落,但皇后一系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若是不能及时请回国师,只怕长寿公主这一次就要挺不过去了。 只要长寿公主殁了,皇后一系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到时候,能够笑到最后的,多半就不是皇后和太子了。 许皇后看着皇贵妃那张伪善的面孔,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层面皮狠狠地撕下来,但她终究忍住了。 “皇上多次赞皇贵妃深明大义,过去本宫总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服了。”这话,许皇后说得有几分讽刺:“都说女肖其母,若是五公主能得皇贵妃一半的真传,想来日后,皇贵妃就不必再为五公主之事而发愁了。” 若皇贵妃真的深明大义,五公主怎么会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来?连放野猫吓宝络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谁都知道,猫儿最是野性难驯,更何况是野猫?若是它发起疯来,伤了宝络,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将宝络推下台阶之事不是五公主所为,但五公主的用心,也不可谓不险恶了。 “知错是好,本宫只盼着皇贵妃是心里真的知错,而不只是嘴上说说。日后,本宫就看皇贵妃的表现了。” 许皇后毫不客气地说完这番话,便对昭德帝道:“臣妾很担心宝络的情况,如今,便先回去守着宝络了,臣妾告退。” 她与昭德帝,从来都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夫妻,昭德帝还能容许她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也不是她在他跟前做小伏低。既然如此,她索性随性一些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失礼,就是昭德帝也无法与她计较什么。 看着许皇后渐渐远去的背影,皇贵妃犹豫的声音在昭德帝耳畔响起:“……皇后娘娘,与以前相比,似乎变了许多,我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具有威仪的皇后娘娘呢。” “是人都会改变,就像皇贵妃你,从进宫到现在,也改变了许多。”昭德帝凝视着皇贵妃,语气中很有些感慨:“朕原以为,这个皇宫不曾改变过你。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这只是朕的错觉……” 在昭德帝看来,许皇后的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为母则强,她虽性子软弱,但为了孩子,强势一把,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皇贵妃,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皇贵妃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弄巧成拙。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比起与皇后一脉争斗,重新取得昭德帝的宠爱与信任,对于皇贵妃来说,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从长寿公主落水开始,事情就脱离了皇贵妃的掌控。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差错了。 与此同时,在东宫之中,太子正与他的幕僚说着话。 “殿下,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动用咱们的势力查案不说,还直接把那三名探子的信息捅到了皇上跟前。咱们的势力,差点儿就要暴露在皇上跟前了。虽说皇上没有查到咱们头上,只怕也已经有所怀疑了。殿下,您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啊,否则,咱们韬光养晦的策略,就将毁于一旦。” “日后这种话不必再提,妹妹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孤若是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为妹妹发声,孤还算是个人吗?” “殿下,不可感情用事……” 太子摇了摇头:“孤不会为了任何事牺牲母后和妹妹。孤争那把椅子,为的本就是给母后和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若是失去了母后和妹妹,即便坐上了那把椅子,一切对于孤而言,也都没有意义了。” 那名幕僚听闻此言,感慨道:“殿下是重情之人。” 这样的人,未必能够成为最优秀的帝王,但一定是值得追随的主子。 没有人会喜欢跟随一个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君主,在这样的人手下,当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之后,等待着你的,就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此次定要尽全力寻找国师,哪怕会暴露咱们的势力,也在所不惜。妹妹的命对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只要能救回妹妹,其余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那幕僚点了点头。 长寿公主对于东宫的意义,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有长寿公主在,哪怕太子再怎么不得宠,只要不行将踏错,位置始终是稳稳的。因此,这些东宫属臣们对于长寿公主的安危自然十分关心。 “皇上的母族蓝家最近也在派人探查国师的所在,若是咱们的人找到了国师,或许可以假借蓝家的名义……”假借蓝家的名义,就可以不必在昭德帝眼皮子底下暴露东宫的势力了。 太子挥了挥手:“此计可行,不过,眼下还是以找到国师为第一要务……” 太子又与幕僚合计了一通,便去了凤仪宫。 自打宝络受伤以来,太子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去给宝络擦擦额上的汗,捏捏被褥,给她喂些药,或是在她的床前说会儿话。 对这个妹妹,太子是感到心疼又愧疚。 别人家的妹妹,都被家人捧在掌心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唯独他的妹妹,小小年纪便要拖着病体为他谋划,用她稚嫩的身躯来保护着他。 太子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多么的聪慧。即便是在皇室之中,他也不曾见过像她这样聪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能够看明白后宫的那些阴谋诡计。 也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从懂事以来,宝络便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然而,她心思这样重,反而让身子越发羸弱…… 如果可以,太子宁愿她不要这么聪明,只愿她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这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奢侈的梦。 “殿下,您来了。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 听到这话,太子便知乾元宫中的那场审问已经结束了。 “皇儿,多亏有你教母后的那几句话,母妃才镇住了场子,让周氏和庄氏都被定了罪。”许皇后向来性子温和,更不要说当着人的面放什么狠话了。不过,在昭德帝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倒是渐渐找到了感觉,想必再过不久,她自己也能学会那些话。 “可惜,皇上对周氏实在偏爱,明明看出这件事中有周氏的手笔,对她的惩罚仍是那样不轻不重的,真是可恨之极。”对于这次的处理结果,非但庄氏不满意,许皇后也是不满意的,周氏和庄氏两人的判罚相差太多了。 “父皇对周氏素来优容,母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庄氏无子,废了倒也没什么大碍。而周氏呢,非但深得父皇宠爱,且还是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的母妃,即便是为了皇子公主们着想,父皇也不会轻易动周氏的。” 许皇后听了,垂下眸子,静默半响,才道:“庄氏虽无子,背后到底有庄氏一族,庄氏的父亲如今正得用。皇上这样处罚不公,难道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么?”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 “承宇, 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 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 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 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一想到那一幕, 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宝络……长寿公主,她……怎么样了?”蓝承宇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安国公夫人没料到蓝承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就是询问宝络的情况, 怔了怔。不过, 想到自家儿子就是为了救宝络, 才受的伤, 安国公夫人也就渐渐释然了。 “不好, 很不好。长寿公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太医说,她的身子正一日日的虚弱,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让她醒来,怕是……”她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丝叹息。 蓝承宇闻言, 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 安国公夫人连忙安抚自己的儿子:“听说, 太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若是能将国师请来,长寿公主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国师他,不在京城里么?”纵使蓝承宇再怎么早慧,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对这些名震京城的大人物的下落了如指掌。 “若是他在京城里,只怕一早便被皇上请去为公主诊治了吧?”蓝承宇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很不好糊弄。这种苍白的安慰,是唬不住他的。 安国公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才道:“承宇很关心长寿公主?” “嗯,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不想让她死。” 蓝承宇的脑海中,闪过了事情发生时的画面。 小小的女孩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高处坠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和惶惑。既有对死亡的畏惧,又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在那一刻,蓝承宇真的很庆幸,碧尧及时找到了他,他听了碧尧透露的信息之后,及时赶到了宝络所在地的附近,又恰到好处的在宝络被人推下来之前,站在了能够接住她的地方。 一环一环,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其危险性——只要有哪一环出了差错,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姬宝络这个人了。 “长寿公主的确让人心疼。罢了,既然承宇这样关心她,咱们家也派些人去找国师吧。国师虽说归隐了,但这些年来一直与皇上有书信往来,行踪也还算固定。在这一点上,咱们倒能给太子提供一些线索。” 蓝家即便再怎么低调,也是皇帝的母族,自会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信息。 蓝承宇闻言,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他只是执拗地拉着安国公夫人的手:“救救她……” “知道了,阿娘会尽力的。你为了救长寿公主,受了这样重的伤,好歹不能让你这些苦头白吃了。”除了家人之外,蓝承宇鲜少这样关心一个人。蓝承宇对长寿公主的执着,让安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蓝承宇对宫里头的那帮公主可是一个也没有好感的,说她们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长寿公主尤甚。 但安国公夫人对此倒是颇为理解。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哪里能活得下去呢?这一次,长寿公主的遭遇,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承宇对长寿公主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看来,是真正开始成长了,安国公夫人想。 蓝承宇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保证,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本就虚弱,自然需要更多的调养。 “先别睡!还有事情要问你!承宇,你可还记得,长寿公主是怎么摔下来的?你看到推她下来的那个人了吗?”安国公在关心自己儿子之余,显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现在,皇上正为此事而大发雷霆呢,若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快说出来吧,省得那害了公主之人逍遥法外。那人行事如此恨毒,若是不将那人揪出来,后患无穷。” 对于儿子的早慧,安国公显然了然于胸。因此,在说话时,他并没有用那种诱哄小孩的语气,反而有种在与自己的儿子平等交流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长寿公主。”蓝承宇伸出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台阶很高很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安国公夫人赶忙制止道:“皇上如今已经在审理此案了,不管是谁动的手,最后定会被人抓出来的。” “皇贵妃……会不会是她?”蓝承宇想起了宝络为了对付皇贵妃一脉,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宝络坏了皇贵妃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天然的立场敌对,蓝承宇会怀疑到皇贵妃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好说。不过,当所有人都怀疑此事与皇贵妃有关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存在问题了。”安国公趁机教导蓝承宇:“永远不要在找到关键证据之前妄下断论。” 与此同时,在后宫之中,受到昭德帝怀疑的皇贵妃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因着前段时间,长寿公主在臣妾宫中落水,宫里不知多少人怀疑臣妾看不惯长寿公主得宠,对长寿公主下黑手。臣妾纵使真的想害长寿公主,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下手。” 昭德帝若有所思,显然,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说不准呢,兴许,皇贵妃娘娘也知道,正常人都以为,您不会在这个时间对长寿公主动手,您就偏要反其道行之呢。这只是您为自己打的一个掩护。”庄贵妃道。 “贵妃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轻易开口得好。”皇贵妃道。 自打庄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不怎么对付。庄贵妃仗着家世比她好,总想与她别苗头。 从前她宠冠六宫,一家独大时,庄贵妃在她面前至少还会维持面儿上的恭敬。如今,执掌六宫之权重归于许皇后处,庄贵妃与冯德妃又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庄贵妃的气焰便也越发嚣张,甚至敢跟她叫板。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  先是以担心许皇后处人手不足为由, 得到了昭德帝的首肯, 将自己身边的一些得力奴仆送到许皇后身边。说是帮着做事儿,可没少给许皇后的人添堵。许皇后和太子又岂会看不出来,惠妃就是来抢夺主导权的, 恨不得事事都按照她的心思来办呢。 如今, 惠妃更是想要踩着许皇后出头。在这个打算落空之后,竟还打算利用昭德帝多疑的心理,挑起昭德帝对许皇后和太子的猜忌……这惠妃, 实在是很不安分啊。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 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奴才犯了个错误, 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 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 在皇上跟前,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否则,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 也没辙呢。” “公公是个重情之人。这宫里头, 重情重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公公一定会有好报的。”宝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 心中也有些感慨。 想不到两年前她随手救下的一名小太监如今竟还记着这份恩情。 不管怎么说, 乾元宫中能有个向着他们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 若不是有梁公公帮着说了几句话,昭德帝疑心一起,只怕太子和许皇后的这次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承公主吉言。”梁公公咧开嘴角笑了笑,又正色道:“皇上虽然训斥了惠妃娘娘,但惠妃娘娘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安分下来。距离太后娘娘的寿辰还有几日,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防啊。” “多谢公公提点,我和太子哥哥明白。”宝络道:“公公平日里无事时不要轻易来找我和哥哥,父皇如今正忌讳着呢。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公公还是以保重自身为要。” 梁公公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在这宫里头,也就公主殿下,把奴才当个人看……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不会给二位殿下招来麻烦的。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皇上怕是该使唤奴才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这一次,他还是借着向太子传达昭德帝口谕的名目,才过来的呢。 “公公慢走,碧尧,给公公抓些金锞子。”宝络对碧尧吩咐道。 “公主,这使不得。”梁公公连连推辞:“奴才有机会能够为公主办事,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如何能再收公主的赏赐?” 梁公公自打入了昭德帝的眼后,也收过不少妃嫔的赏赐,唯独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收。 碧尧却仍笑吟吟地将金锞子塞入了梁公公的手中:“梁公公的心意,我们公主是尽知的。梁公公这次来向太子殿下和我们公主传达皇上的口谕,若是我们什么表示也没有,回头出去了,公公面儿上也不好看。既是公主给的,公公便只管收着吧。皇上素来对公主恩宠有加,在钱银方面不曾委屈过公主,公公不必为公主省钱。” “既然如此,奴才就收下了。回头公主和太子要是有事寻奴才,只管去找奴才的徒弟小喜子,他是乾元宫里头的一名洒扫太监,人还算机灵。” 梁公公走后,太子感叹道:“不曾料想,咱们此行,竟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这梁公公成为父皇身边的近侍,也有些日子了。直到今日,咱们才知道,他是向着咱们的。” “恐怕是先前他没帮上什么,便也不好意思来找咱们。此番惠妃闹事,倒给了他一个契机。”宝络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没料到他会投了咱们。从前母后和太子哥哥在宫中过得颇为不易,我便想着广结善缘,底下这些人,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若是日后有人能看在这份情上,待母后和太子哥哥好一些,我也就知足了。” 太子沉默了良久,才道:“为了我和母后,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妹妹,这份情,哥哥一辈子都记着。” “也不必你怎么着,日后待我好点儿就是了。哥,待太后娘娘的生辰宴结束了,你带我出宫去玩儿吧。”宝络在她哥面前向来很会蹬鼻子上脸。 她在昭德帝面前时,虽然也会撒娇,但态度中多少带了分小心谨慎,自然做不到现在这样随意。在哥哥面前,无论她提多无理的要求,都不必担心会被斥责。 太子无奈地看了眼自家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妹妹:“太医说,你的身子才刚调养好没多久……” “哥,你说你会对我好,难不成只是哄我的?” “就算我同意带你出宫去,母后也不会同意的。”见说不动宝络,太子便把许皇后拉了出来。 “哥,母后向来最爱听你的话了,若是你连母后都说服不了,日后你该怎么去说服父皇和朝臣,你说呢?”宝络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太子。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会想法子说服母后带你出去的,这总行了吧?”太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这两日你要乖乖听母后的话,把那些补药喝掉。否则,若是母后坚决反对你出去,我也不能拂逆了母后的意思。”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了。”宝络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并不担心会过不了许皇后那关。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要去京城中最热闹的街道上走一走,看看外头那些平民百姓们都是怎么生活的。她对民间小吃也很眼馋,但因为她身子弱,许皇后和太子在饮食方面对她管得极严,那等来历不明的食物,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去尝试的,所以,她也只能想想。 若是有时间的话,她还想去安国公府看看那只小奶狗。尽管在一开始,宝络没打算要那只狗狗,但蓝承宇已俨然将那只狗狗当成了她的宠物,每次进宫来上课,除了跟宝络讨论课业问题之外,就是与宝络聊那只小奶狗。 比如,小奶狗又变重了,摸上去肉嘟嘟的,蓝承宇都快抱不动了;比如,小奶狗现在在人前的时候乖乖的,一没人在,就开始调皮,有一天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蓝承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逮到它;再比如,小奶狗犯错的时候知道装可怜了,当它用那双湿润而懵懂的黑眼睛看着蓝家人的时候,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让人心要快化了,蓝家人压根儿狠不下心去责罚它。 蓝承宇每天都跟宝络汇报着小狗的情况,宝络对这只小狗,便也有了真正的亲近感。没过多久时间,宝络就会自发的去关注小狗的近况了。就是蓝承宇不跟她聊小狗,她也是要问的。 有小狗作为纽带,宝络跟蓝承宇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现在,宝络已经把蓝承宇当成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了。这不,才刚得到出宫的机会,宝络就惦记着要去看看她的狗狗,嗯,顺便看看蓝承宇这个朋友了。目前来说,蓝承宇的地位还是比不上她的狗狗的,谁让蓝承宇没有狗狗可爱。 兄妹俩在御花园中逛了一圈,慢慢地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半路上,恰好遇到了带着点心去给昭德帝请安的惠妃,显然,惠妃这次是真的惹恼了昭德帝,这会儿正忙着在昭德帝面前挽回她的印象呢。 见了太子和宝络,惠妃脸上的神色有些精彩,变了几变,这才对着太子和宝络行了礼:“见过太子和长寿公主。” 惠妃如今居于从二品妃位,见了太子,自然是要行礼的,就是宝络,也小小年纪便被封为一品公主,位比亲王,若论身份地位,还在惠妃之上。这宫里头,也就只有皇贵妃和皇后,可以见太子与宝络而不必行礼了。 这也让惠妃往上爬的野心越发强烈,若是有朝一日,她居于贵淑贤德四妃之一了,或是更近一步,将皇贵妃取而代之了,那么,她是不是就不必向太子和长寿公主行礼了?向两个半大的孩子行礼,实在是让惠妃感到憋屈。 兴许是惠妃觉得太子和宝络年纪还小,在他们的面前,她也没了小心翼翼的掩饰,所有情绪暴-露无遗。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又不是正宫皇后,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三公主开口,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此时,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 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 你来说说,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 因为圣人说过, 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 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 友悌兄弟姐妹,待儿臣日后长大了, 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 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 算不上有多出彩,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 轻叹:“不曾料到,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 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 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 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 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 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 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 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如今太子与长寿兄妹二人,没一个简单的。是本宫小瞧了这对兄妹。”皇贵妃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不过,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聪明人。与本宫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贵妃冷哼一声:“太子近日以来大概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会猜忌我儿,自然更会猜忌他!” 东宫这次为何能给二皇子挖坑?说白了不过是算准了昭德帝的心思罢了。既然太子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们,她们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个时间,将东宫势力扩张过快的消息透露给惠妃,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其实,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适合做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贵妃倒台之后,接替庄贵妃协理六宫之人。 冯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却是个心思浅的,如今又眼热四妃之位,急于做出点什么事来,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让昭德帝晋自己的位份,与冯德妃平起平坐。似她这样的,正适合拿来做刀子。 “说起来,太后娘娘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长寿给本宫添了这么多的堵,本宫也该回敬一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皇贵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么,而不是本宫,明白么?”皇贵妃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就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若是败了,也与主子没有多大关系。”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宫要再礼一会儿佛。”顺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么使些雕虫小技,就将她们母子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来想去,皇贵妃最后不得不承认,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个女孩子,她想着,稍微骄纵些也无妨,便未对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养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毫无分寸。 皇贵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悉心教养着二皇子,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个天才……可事实证明,二皇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标准来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无所适从。 从前有皇贵妃时时为二皇子出谋划策,二皇子自然可以一直在昭德帝的面前表现得聪明伶俐,而现在,一旦离了皇贵妃,他那平庸的一面,便也彻底暴-露了。 皇贵妃想,罢了,日后她再仔细为二皇子谋划吧,路还长着呢,一时得意或者失意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许皇后闻言,喃喃道:“安国公世子伤得比宝络还重,如今却已经能下床了么……” 想起宝络,她心中又是满满的苦涩和伤感。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 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 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 也就知道了, 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提议道。 “皇后娘娘, 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 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 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 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皇后娘娘爱女心切, 急于找到凶手, 臣妾可以理解,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 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 说审就审, 一旦传了出去, 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这名太监聪明的略过了太后安插的那人。这事儿,连昭德帝都不好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好提了。 太后是昭德帝的嫡母,除非她犯下了什么重罪,否则,昭德帝不好问罪于她。 皇贵妃和庄贵妃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可以大发雷霆,处置二妃;太后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却只能息事宁人,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毕竟,太后也没做什么。 “皇贵妃!贵妃!哼,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朕还真不知道,朕的爱妃们,一个个的,竟有这等手段,非但敢向宝络伸手,还把手伸到了朕的身上!” “皇上,臣妾知错。”皇贵妃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失控,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既然昭德帝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只能尽可能获取昭德帝的谅解,以减轻自己和女儿的罪行:“臣妾是太过关心皇上,一时糊涂之下,才会做那样的事,请皇上恕罪。” “至于涵儿,她小小年纪,是断然生不出那等害人的心思的。若说她看不惯长寿公主,给长寿公主使些绊子,臣妾是信的;但若说她是故意谋害长寿公主,臣妾万万不信。她抓了那猫儿来,兴许只是想吓吓长寿公主,谁知,竟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皇贵妃眼角余光扫向了庄贵妃,她口中的“有心人”是谁,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庄贵妃目眦欲裂:“分明是你们母女先起了谋害长寿公主的心思,我才顺便顺水推舟的!这种时候,你还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本宫真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还有脸为自己狡辩!本宫的宝络现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若是宝络有个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许皇后忍无可忍地道。 “皇上若是不准备好生惩治这几人,就请赐臣妾与宝络以一死吧!宝络身子弱,哪里经得起这些人反反复复的折腾?平日里,无病时,她尚且要每天喝药,调养着那过于虚弱的身子,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小小年纪遭的那些罪,臣妾这心里,就跟被刀割过似的。”许皇后边说边流泪:“与其让她这样备受折磨地活着,倒不如让她随臣妾一起去了……” “皇后,事情还不至于如此。朕说过,无论伤害宝络的是谁,朕都不会轻饶!” “传朕旨意:贵妃庄氏,行为不端,心狠手辣,谋害皇女,窥伺帝踪,废除妃位,打入冷宫!” “五皇女恃宠而骄,刁蛮成性,屡屡欺压姐妹,绝无孝悌之心,此番谋害亲妹,已违祖宗家法,将五皇女关入皇家寺庙思过,无诏不得外出。在皇家寺庙期间,若无悔改之心,便责令其削发为尼。”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  起初她“喜欢”读书, 只是因为昭德帝喜欢功课好、爱读书的孩子,后来她喜欢读书,则是因为, 唯有在书本中, 她能够找到片刻的安宁。不必去想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 不必去思考前朝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只需要静下心来, 做好这么一件事,这对于宝络而言, 也算是极为奢侈的时间了。 宝络回到她的位置上, 这回没了五公主捉弄她, 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即便想搞什么小动作,也有心无胆。宝络发现, 她的课桌和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六公主姬常乐悄悄对宝络说:“蓝世子每天都会让他的书童替皇妹擦一擦课桌和椅子, 他对皇妹,也算是用心了。” 宝络“嗯”了一声:“蓝世子是个好人。” 前方的三公主姬茗墨回头道:“蓝世子对其他人可没这么上心, 他如此照顾七皇妹, 想来也是因为七皇妹格外的招人疼。不说旁人,就说我吧, 也很喜欢七皇妹。便是蓝世子不吩咐人给七皇妹擦桌椅,我也准备这么做的。七皇妹若是需要什么帮助, 只管来找我。” 说着, 姬茗墨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儿的六公主姬常乐, 姬常乐赶忙接话道:“我也一样,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七皇妹的地方,我绝不推辞。”说着,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自从五皇姐去寺庙礼佛之后,这上书房中的氛围,仿佛和谐了不少。” “可不是么!没了那个搅事精,咱们的日子自然过得更舒坦,姐妹之间和和睦睦的。七皇妹,你说是不是?” “我们这样在背后议论五皇姐,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宝络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地道:“父皇说过,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呢,我们要听父皇的话。” 姬茗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她又在宝络面前露出了大姐姐般温柔可靠的笑容:“七皇妹说的是,多亏有七皇妹提点,否则,我怕是要犯了父皇的忌讳了。” 宝络毕竟不同于姬清涵。姬茗墨敢当面讽刺姬清涵,却不敢对宝络出言不逊。 这倒不是因为宝络比姬清涵得宠,而是因为姬清涵性子霸道,总喜欢欺负人,姬茗墨便是出言讽刺她,也有把握将责任推到姬清涵身上去。旁的人多半会相信是姬清涵先挑事儿的,不会对姬茗墨多加苛责。 但宝络却是个乖孩子,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若是姬茗墨敢对宝络摆脸色,可没有任何理由搪塞过去。 “三皇姐,六皇姐,夫子快要来了,我得先看看课本,就暂时不跟你们聊了。”宝络冲着姬茗墨和姬常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便翻开了课本。 宝络当然知道,姬茗墨和姬常乐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她不能把这个答案给她们。天知道若是她方才接了那话头,她的话语再经由她们之口传出去,最后会成什么样。 就算宝络对姬清涵再怎么不满,抱怨的对象也绝不会是姬茗墨和姬常乐。 还真是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啊,宝络想。 就在此时,宝络感觉身边儿有人推了推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本小册子就被塞到了她的手边。宝络认出了那是蓝承宇的字迹,有些困惑地看了蓝承宇一眼,将那本小册子翻开,却见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 见宝络已经看到了那些课堂笔记,蓝承宇低下头,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塞到了宝络手中——给你的,不必还我了。 原来,这些课堂笔记,是蓝承宇特意为她记的么?只为了让她尽快跟上学习进度? 不知怎么的,宝络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这种被人关心、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 宝络冲着他笑了笑,低下头,写下“多谢”二字。 不知蓝承宇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一整堂课都没有再往宝络这儿看。 宝络又在桌角找到了她很喜欢的一份蓝家厨师做的糕点,笑眯眯地收了,心想,原来蓝承宇的面皮这么薄,日后,她可要多拿这事儿来打趣打趣他。 因着五公主暗害宝络之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夫子近日格外重视友悌,今日要讲的便是兄弟阋墙导致的严重后果。他希望能够引起皇子公主们的重视,进而从根源上杜绝这个问题,让皇子公主们真正做到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宝络想,这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古至今,皇室中的纷争,从未停歇过。 只要人还有欲-望,还有利益纠纷,这种兄弟阋墙、姐妹反目之事,就不可能杜绝。 不过,到底是今日学习的一项内容,尽管心中有别的想法,宝络也认认真真地把夫子讲的那些话听进去了。 “……齐恒公诸子阋墙,终致齐国霸业毁于一旦;扶苏胡亥兄弟阋墙,终致秦亡;刘表袁绍曾为一方之主,终因诸子相争而家败;北齐高家前车之鉴不远;隋有杨勇杨广……” 夫子旁征博引,讲了许多兄弟阋墙导致家族败亡的例子,主旨只有一个:家和万事兴,不管你们这些皇子公主有什么想法,都消停些吧。 三公主姬茗墨平日里上课也算是颇为认真,唯独这节课,听得兴趣缺缺,趁着夫子不注意时,她低下头,掩唇打了个呵欠。就是六公主,看起来听得认真,实际上也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再看看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只见二皇子神色萎靡,母妃和妹妹才刚受了昭德帝训斥,他自个儿也被挪到冯德妃那儿养着,显然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三皇子倒是听得频频点头,他是一个低位妃嫔所出,母族不显,非嫡非长,自身才能平庸,皇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在这方面,他反正也没什么想头。他只希望,他的兄弟们能够把夫子的话给听进去,到时候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都别来祸害他。 至于冯德妃所出的四皇子,那沉稳的性子随了冯德妃,不管做什么都认认真真的,旁观者很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挑出什么毛病来。 五皇子身子骨弱,太后格外怜惜五皇子,便接了五皇子到身边儿抚养,平日里上课也是夫子们单独去教,并不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在一处读书。 至于六皇子和七皇子,由于年纪还小,还不到来上书房上课的年龄呢。 至于公主这边儿,大公主已出嫁,二公主也订了亲事,如今正备嫁呢,自然不再来上这些课。四公主早夭,五公主姬清涵如今在皇家寺庙里头关着,算下来,在场的公主只有三公主姬茗墨,六公主姬常乐,与七公主姬宝络。 除了皇子公主外,也就只有几名太后的母族子弟以及昭德帝的母族子弟在上书房上课。能够被家族选中来宫中上课的人,都不是蠢货。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功夫都做得很不错。 这也就让三公主和二皇子的消极怠工,在一众人之间,格外明显。至于六公主,因她素来存在感不强,倒是被人忽略了过去。 夫子不悦地看着二皇子:“老臣观二殿下对老臣方才说的不以为然,不知二殿下是否有别的见解?” 二皇子不曾料到自己竟会被抓包,愣了愣,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思考着究竟是向夫子认错,还是直接找出实例来,反驳夫子的话。 这时候,二皇子想起皇贵妃曾对他说过,昭德帝最不喜庸人。他的回答,可以偶尔犯些错误,但绝不能流于平庸。 若是他直接向夫子认错,承认自己在课堂上没有认真听课,只怕,父皇会对他很失望吧? 二皇子的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他抬起头,对夫子道:“先生的话,学生的确不敢苟同。赵惠文王与其兄不合,未致赵衰;汉初七王之乱,未致汉亡;唐初玄武门之变,更令李唐步入盛世。可见兄弟亲族是否和睦,与兴衰并无太大干系,高位唯能者居之。” 听了二皇子的话,夫子未予置评,又问坐在下首的三公主:“三公主可也是这种看法?” 三公主犹豫了一瞬,终是道:“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不懂这些兴衰之事。” “三公主是因不懂,才漠不关心么?”夫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声轻叹。 “皇上,老臣已按照您的吩咐,为皇子公主们上了这堂课。只是,老臣才学有限,怕是教不了二皇子与三公主了。”夫子能够将一身学识教给他的学生们,却改变不了他们的心性。 众人闻言,惊讶地回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昭德帝已站在了教室的门口,将课堂上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好个能者居之!若是今日朕不在这里,只怕也不会知道,朕的二皇子竟会有这等雄心壮志!” 昭德帝看向二皇子的目光十分复杂幽深,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慈父的迹象。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话是这样说, 他却并不准备额外做些什么。 像蓝家这样的家族, 想要得到他们的好感,光是靠利益是不行的, 还得动之以情。他若是真心待蓝家,想来也能换来蓝家几分真心。 不过,这一次的事,太子并不认为蓝家是在帮自己。想到蓝承宇对宝络的舍身相救,想到蓝家几乎与自己同一时间派出人手去寻找国师, 太子认为, 这份善缘, 多半还是他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为他争取来的。 一想到宝络,太子就再也没有心情与幕僚议事了。 对于他而言, 这件事最大的惊喜并不是蓝家的意外出手相助,而是他的妹妹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匆匆赶到凤仪宫, 还未来得及询问宝络的情况, 周围的侍女便满脸喜色地上前道:“太子殿下,公主喝了国师送来的药,方才醒了一会儿。不过, 到底还是太虚弱了,皇后娘娘喂她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难得失态地道:“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 天知道, 他有多担心宝络会一睡不醒。毕竟,躺在床上的宝络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太子进了宫殿后,站在床边凝视了宝络良久。他看着宝络渐渐有了血色的脸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是他的珍宝,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宝络正式醒来,是在两天后。 用过几道药之后,宝络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满脸激动的许皇后,以及形容憔悴,看起来好几天没休息好的太子。 宝络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费力地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刚想说话,开口却发现嗓子十分干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别着急,你才刚醒呢,慢慢儿来。”许皇后小心地把宝络扶了起来,又往宝络腰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宝络靠坐在床上:“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喝点儿清粥?” 宝络含笑冲许皇后点了点头,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尽管才刚刚死里逃生,但她的笑容是这样的灿烂,看不到一点儿阴霾。 明明才刚刚遇到了那样的事,明明这孩子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那一个,可她倒反过来用她独有的方式来安慰他们…… 许皇后低下头,鼻头又是一阵酸涩。这孩子总是这样,让人心疼。 突然,一双柔软的小手覆在了许皇后的脸上,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宝络正用她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担心地看着她。 宝络一边费力地为许皇后擦去泪水,一边无声地蠕动着嘴唇,仿佛是在让她别哭。 许皇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宝络柔软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忍着泪水激动地道:“好,母后不哭。母后喂宝络喝些粥,宝络要快一些好起来,好不好?” 宝络在她怀中笑着点了点头。 在这档口,太子已经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拿着勺子搅动片刻,舀出一勺来,吹了吹,小心地凑到了宝络的唇边。宝络配合地长大了嘴,看起来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雀儿,任由太子一勺一勺地喂入她的口中。 只是一碗再简单不过的粥,她却吃得很满足,让喂她喝粥的太子心中也涌出了一种幸福感。这种感觉,是在朝堂上解决多少个问题,获得昭德帝多少夸赞都给不了的。 真想守护住这个笑容,让这个笑容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太子的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 “宝络,这次你可吓死母后了。日后,你在这宫里头行走,一定要小心,无论何时,身边都不可少了人……” 耳边,许皇后正絮絮叨叨地对宝络嘱咐着什么。无论她说什么,宝络都会一脸认真地应下。 看着身边儿的亲人,太子心中满是温暖。 …… “这么说来,七皇妹果然醒了?”华清宫中,三公主姬茗墨看着自己手上的丹蔻,问。 “是的,殿下。”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皇贵妃娘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现在七皇妹醒了,父皇对她的责备,也就会少很多,是不是?”姬茗墨冷哼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贵妃娘娘眼下怕是顾不上这些呢。”姬茗墨身边儿伺候的芍药最是知晓主子心意,便挑了自家主子喜欢的话题来说:“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被带离了皇贵妃娘娘的身边儿,二皇子倒也罢了,毕竟已经记事了,七皇子年纪还小,若是在容妃娘娘那儿养久了,指不定就不记得自己生母是谁了。您说,皇贵妃娘娘能不着急么?” 听了这话,姬茗墨心里头才终于舒坦了点儿:“最好两个皇子被养得一个也跟她不亲,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五公主,素日里最是喜欢跟咱们家公主别苗头了,如今,也被关入了皇家寺庙之中,非诏不得出呢。” “想不到皇贵妃这个贱-人也有今日,真是苍天有眼。”姬茗墨的身旁,丽妃明艳的面庞上满是解气之色。 在新老宠妃之争中,丽妃无疑落败了。自打皇贵妃入宫后,丽妃便彻底失了昭德帝的欢心。就连姬茗墨,也因为总是试图帮丽妃挽回圣宠而逐渐被昭德帝冷待,母女两人在昭德帝的心中都盖上了心机深沉的标签。 丽妃虽是一宫主位,但这些年来只能蜗居在最偏僻的殿宇之中,拿着与身份地位完全不符的份例。丽妃心中,自然对皇贵妃满腹怨恨。 可以说,如果有能够让皇贵妃倒霉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 “不过,皇上对于皇贵妃终究还是太偏袒了,庄氏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却仅仅只是禁足一年……”想想还是让人很不甘哪。 “母妃,皇贵妃娘娘虽然已经知道了七皇妹醒来的消息,但远在皇家寺庙中自省的五皇妹并不知道啊,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五皇妹?” 姬茗墨的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芍药的话提醒了她,还可以从五公主处入手。 五公主被皇贵妃给宠坏了,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主儿。短短几日在皇家寺庙中,定然受了很多罪。这个时候,若是让五公主知道,害得她进皇家寺庙的罪魁祸首宝络已经醒来了,她会不会闹着要出来,让皇贵妃替她向昭德帝求情呢? 想想还真是期待极了。 “我儿说的是,这样好的消息,的确应该告知五公主。” 皇上可是说过,若五公主在寺庙期间还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要削发为尼的。 闹吧,闹吧,最好闹得大一些,把皇贵妃也牵连进来。 ……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暗示过三公主和丽妃娘娘了。三公主和丽妃娘娘受皇贵妃的气已久,定不愿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想来,她们不日后便将有行动……” 太子点了点头:“荣妃处可还妥当?” “回禀主子,荣妃娘娘早年小产时伤了身子,已不太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因此,对七皇子相当看重。皇贵妃把七皇子送过去容易,只怕日后,想要要回去,就难了。为了七皇子,荣妃娘娘会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不要让皇贵妃那么快把二皇弟和七皇弟给要回去。” 没有人,能够在伤害了他的妹妹之后,全身而退。皇贵妃让他差点儿失去了他的妹妹,他就要让她失去她的儿子或女儿! 太子当然知道,昭德帝一直对皇贵妃狠不下心。这一次,也不会是例外。 随着宝络的身体一日日的好转,昭德帝总会对皇贵妃心软的,他对皇贵妃的那些惩罚,也持续不了多久时间。 但,如果皇贵妃以为,除了被发一年俸禄之外,一切跟以前没什么两样,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 太后看着静静卧在檀香木盒中的琉璃瓶,脸色很不好看。那琉璃的颜色颇为纯净,看着晶莹剔透的,是昌泰长公主废了好一阵功夫才找来的。结果,还没送到太后跟前呢,就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碎了的,可不仅仅是一对儿价值不菲的琉璃瓶,更是昌泰长公主的一片孝心! 况且,即便不考虑这层因素,在太后过寿辰的时候,贺礼被碰碎了,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太后的恼怒自不消多说,就是昌泰长公主,也记恨上了许皇后。 “皇嫂莫不是想看我出丑,才特意这样安排的吧?还是说,皇嫂就是见不得母后好过?”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能够热闹一番了,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朕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  “听说, 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 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 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 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皇后也太不像话了, 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亏得朕先前还对她抱以期望, 如今看来, 她确实与皇贵妃比不得啊!”昭德帝感叹道。 若是皇贵妃在, 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 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 昭德帝都觉得,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 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 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 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 父皇在哪里, 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 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 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最得宠时,一人便能占七八分雨露,惠妃只能和其余的妃子抢夺余下的两三分。听到皇贵妃被禁足的消息时,惠妃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比起许皇后来,惠妃要更讨厌皇贵妃一些。 想了想,惠妃便笑吟吟地对昭德帝道:“是啊,皇贵妃娘娘来操-办宴会的时候,处处周全,也不知怎么,轮到皇后娘娘来办了,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想来,是皇贵妃娘娘格外会调-教下人吧。赶明儿臣妾可得好生跟皇贵妃娘娘学几招去,也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听到此言,昭德帝蹙了蹙眉。惠妃的话提醒他。既然这些人从前办事儿都妥妥当当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管理的不如皇贵妃得当,这些人也不至于离了皇贵妃就不会办事儿了啊。难不成,这些下人只认皇贵妃一个主子,不是皇贵妃来操办寿宴,他们就不尽心尽力了?还是说,这本根就是皇贵妃有意掣肘皇后? 昭德帝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对皇贵妃也有了几分不满。 若是在别的时候,皇贵妃有意不让底下的人配合皇后,昭德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觉得是皇后能力太差,该好好提升一下了。但这次的宴会,关乎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皇后!皇贵妃便是要与皇后别苗头,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 此时此刻,昭德帝只觉得满心烦躁,一会儿怪许皇后能力不够,一会儿怪皇贵妃不识大体。 惠妃见状,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昭德帝正色道:“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臣妾的父亲如今在姑苏老家才刚得了一个园林,如今正大量采买盆景呢。臣妾派人快马加鞭去与父亲说一声,父亲定能体谅到皇上的难处,届时,怕人快马加鞭的把盆景运到京城来,正好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觉得如何?” 此时在昭德帝眼中,惠妃就是一朵解语花,怎么看怎么舒坦。他伸出手,缓缓覆在了惠妃的手上:“若是爱妃能够为朕解决这件事,朕必重重有赏。” 惠妃低下头,微微一笑:“臣妾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赏。只要能够帮到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少太监抬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景从御花园中经过。 昭德帝有些困惑,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是。”昭德帝身边的近侍领命而去。他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皇上,那些人正在搬运太后娘娘寿辰时需要用到的盆景呢。今年,他们又搜罗了一些珍奇的盆景来,太后娘娘若是看到了,必然高兴。” 昭德帝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惠妃,面色阴沉。 许皇后既然已经将盆景准备好,方才惠妃的那一番话莫不是骗他的? 惠妃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中带着些微的惊慌:“皇上,臣妾也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寻不到盆景的,如今,臣妾也正糊涂着呢。皇上看,要不要召个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昭德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别反而因此获罪啊。 昭德帝看了她一眼,对底下的人道:“去,带一个人到朕面前来,这件事,朕要问问清楚。” 很快,领队的太监就被带到了昭德帝的面前,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畏畏缩缩的:“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都这种时候了,昭德帝自然也没心情跟这名太监计较行礼是否规范的事儿:“朕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你们今日在搬运的这些盆景,是从哪儿来的?是准备给母后过寿用的吗?” “启禀皇上,这些盆景,都是秦家商行提供的。因为皇商郑家采买不来盆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临时决定把这活儿交给秦家来做。没想到这秦家倒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的盆景搜罗了来。现在,皇后娘娘正命奴才们将盆景搬到御花园呢,说是要为太后娘娘过寿辰先准备起来了。” “郑家既是皇商,为何会采买不来盆景?难不成,郑家连秦家也比不上?既如此,朕看郑家这个皇商也不必做了,干脆让给秦家好了!” “皇上息怒,那郑家是皇贵妃娘娘看好的人家,想来是不差的,否则,皇贵妃娘娘也不会一用就是这么多年。皇上要不要查一查,这之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只要有皇贵妃上眼药的机会,惠妃都是不会错过的。而且,现在她还指望着能够把昭德帝的注意力都引到皇贵妃的身上去,好让昭德帝忽略她先前说过的那些话呢。 “误会?哼,朕也希望这是个误会,皇贵妃,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太后本就不是昭德帝的生母,若是他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有所怠慢,岂不是让人说他不孝?昭德帝一直觉得皇贵妃是个聪颖贤惠的女子,没想到,她这次竟是如此的不识大体。 “是啊,幸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能耐,立马便找了人来顶替那郑皇商。否则,咱们怕是得手忙脚乱的了。若是早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这般有本事,臣妾就不会瞎操心了。”惠妃不嫌事大,继续煽风点火。 “朕看,你确实是操心过了头。皇贵妃的事你要操心,皇后的事你也要操心,你这颗心,可真是操不完。”若是到了这个地步,昭德帝还没有意识到惠妃是在挑拨,他就真的是愚蠢了。 昭德帝有时愿意被皇贵妃蒙蔽,那是他对皇贵妃有感情,惠妃还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尽管,昭德帝自己也承认,惠妃的话的确影响到了他,让他对皇贵妃产生了不满,也对皇后和太子产生了疑虑,但对于惠妃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为,他还是本能的反感。 “做好你该做的事,旁的,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只是协理六宫,而不是执掌六宫,惠妃。若是你精力真的如此旺盛,不如多费些心思在小六身上。宝络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会背许多诗词了。” 惠妃被训了一顿,悻悻退下。 昭德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些人,真是一刻也不让朕省心。” 说的不止是皇贵妃和惠妃,还包括了许皇后和太子。 昭德帝身边儿伺候的梁公公上前道:“皇上执掌乾坤,底下的事儿,交给底下的人来办就是了,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太后娘娘寿辰的事既然已经被皇后娘娘解决了,您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朕也不曾料到,皇后和太子不声不响的,竟有这般能耐。”他对太子向来存有芥蒂,方才,惠妃那句“立马便找了人来顶替那郑皇商”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不过是一个皇商罢了,也值得皇上费神?”梁公公道:“皇上放权给皇后娘娘,不就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将后宫事物为您料理得妥妥当当吗?既然如此,皇后娘娘若是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要连累皇上为皇后娘娘操心,定是不行的。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若是皇上实在不喜欢皇后娘娘找来的秦家商贾,弃了他们也就是了。” 昭德帝原本心里头还因为惠妃的挑拨有些不得劲儿,被梁公公这么一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事儿。若是他因为秦家是皇后找来的,便故意放着能够办事的秦家不用,反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了。因此,心底的那丝犹豫也就不见了。 65.第 65 章 此为防盗章 “母后莫急, 人是肯定要换的, 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 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包括父皇, 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全部换了, 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 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 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皇贵妃一不管事了, 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 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对这个女儿的话,素来信服,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 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等闲错误,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查查账目,看看是否有人贪墨, 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 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不过,宝络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她,想要争夺在后宫的话语权,也会趁着对手自顾不暇时出手。 “宝络心中想必已有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吧。”一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太子虽颇为聪颖,但论及对内务的管理,终究不比姜皇后和宝络。因此,方才在姜皇后与宝络讨论时,他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此时,他突然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可见也有些着急了。 宝络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采买东西的人身上下手。” “可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不好轻易动吗?”太子微微蹙眉。 “太子哥哥,柴米油盐酱醋,宫中的太监宫娥们自然可以直接出宫去采买。但盆景这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也直接出宫去,然后满大街的寻找吗?据我所知,好的盆景,价值亦是不菲,岂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碰到?匆匆忙忙的去搜罗,又能搜罗到什么好东西来?” “若是一些稀罕物事,自然是交给皇商去采买,他们走南闯北的,对收集这些东西,自有一套法子。待他们将所需的东西收集到后,送入宫中,再由宫人们挑选……”太子若有所思:“你是说,皇商?” “不错,宫人若是无错,他们身上的职位自然不能随便撸了,但皇商不同。从前年年都在做的事,怎么一到今年就做不得了?这是在存心怠慢皇祖母,还是能力不足?若是能力不足,便趁早让贤吧,有的是能够为上分忧的贤才等着接替那位置。” 宝络顿了顿,又道:“我派去的人才刚打听清楚了,如今负责为皇宫采买东西的,是郑姓皇商,听说,那郑姓皇商是皇贵妃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皇贵妃娘娘虽然素来睿智,但是一时不慎,看走了眼,把庸才错当英才,也是有的。” “妹妹说得有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盆景之事。若是如今的皇商不能解决此事,咱们便找那能解决事情的人来办。有资格竞争皇商之位的,也有好几家。郑皇商做不到的事,若是旁人做到了,便是把他换掉,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了解决方案之后,太子说话的语气松快了不少,就连许皇后,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与外头有些牵扯,还得劳烦太子哥哥多多费心。”宝络正色道:“这件事虽说麻烦些,但若是处置得当,反倒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契机。” 郑皇商既然站在皇贵妃那边儿给他们添堵,就别怪他们把他的爪子给剁掉。若是太子能够凭借此事网罗到一个心腹,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许皇后在一旁看着一双儿女侃侃而谈,面上颇有些欣慰之色。她就喜欢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样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总能够度过去的。 虽然她资质平庸,但她的儿女们却是随了她的父亲,一个比一个聪慧,上天待她,也算是不薄了。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太子摇了摇头:“该是我感到惭愧才是,居然需要妹妹这样为我费心思筹谋。” “这话我不爱听,哥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不然,为什么会因为听了我给的提议而感到惭愧?”宝络噘着嘴,故作不快地道。 “是我不会说话,妹妹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日后,我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妹妹呢。”太子朝着宝络一拜。 宝络见了他这副样子,假意思考了一阵,摆足了姿态,才道:“要不要帮你,还得看我的心情。” “那我唯有期待妹妹每日都有好心情了。” 太子故作苦恼的表情,逗乐了宝络和许皇后,一时之间,殿堂中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在太子做出决议不久,当年与郑家争夺皇商封号失败的秦家就得到了消息。 “咱们的机会来了。” 一回到府中,秦家家主就对其长子如是道。 “年初时父亲便开始命人搜罗各色奇珍异宝,连圣上和太后娘娘生辰宴上必备的东西也搜罗了来,难不成为的就是今日?” “自打长寿公主落水,执掌六宫之权被交还到皇后娘娘手中之时起,为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皇贵妃和皇后之间迟早有一战,若是咱们秦家能够在皇后尚未站稳脚跟时,主动为皇后娘娘分忧,东宫那儿也会高看咱们一筹。” “这么说,父亲是看好皇后了?可是,皇后毕竟不得圣心,当年便差点被废,这些年来一直地位不稳。虽说皇上很是宠爱皇后所出的长寿公主,但长寿公主毕竟体弱多病……日后,皇后和东宫一系会如何,还不好说呢。”秦家长子道。 秦家家主捋了捋胡须:“那么,依你看来,如今哪一方更具有优势呢?” “应该是皇贵妃吧……”这话,秦家长子说得不是很肯定。 66.第 66 章 此为防盗章 随着皇贵妃的话语, 昭德帝的目光再一次的投注到五公主姬清涵的身上, 见姬清涵果然瘦了不少, 他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 皇贵妃见状,眼神微亮, 接着道:“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 都是因臣妾教导不严之故。求皇上看在涵儿年纪还小的份儿上, 饶了她这一遭, 让臣妾代她受罚吧。” 她微低着头, 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这样的姿势,让她显得既惹人怜爱, 又颇具魅惑力。 若是在以往,昭德帝心中的气儿便是没消完, 也该消了七八成了。 只是这一次,昭德帝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一想到宝络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哪怕面前的皇贵妃再怎么妩媚动人, 姬清涵再怎么精神头不好, 也无法激起他的怜惜之情了。 “正是念着涵儿年纪还小的份上, 朕给她的处罚才会这样轻,可现在看来,皇贵妃和涵儿都不满意啊。看来, 皇贵妃和涵儿是想犯了错不受任何惩罚呢。” 这话一出,皇贵妃额上就冒出了层层细汗。她知道, 这次, 是真的没法像以前一样, 蒙混过关了。 只听昭德帝续道:“涵儿年纪小,宝络比她还小,朕真是不知道,涵儿为何会这般不懂事,屡次出手欺负宝络不说,这次还对宝络下了这样的狠手!皇贵妃,你说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你教导不严之故,朕倒想问问你,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涵儿的?莫非,你刻意给涵儿灌输一些不当的念头?” “不关母妃的事,是儿臣看七皇妹不顺眼!儿臣讨厌七皇妹抢走了父皇的注意力,所以儿臣想吓吓她!您可千万不要错怪了母妃!”姬清涵见昭德帝竟开始质疑她的母妃,便再也忍不住了:“要怪就怪七皇妹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欺-辱手足在先,抗旨不尊在后,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说着,昭德帝转向皇贵妃:“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从姬清涵开口的那一刻起,皇贵妃就知道事情要遭。 这个时候,正是要在昭德帝面前示之以弱,引起昭德帝怜惜的时候,如何能在昭德帝面前表现得这样强硬?这非但不能解决事情,只怕还会找来昭德帝的反感。 果然,昭德帝方才的那点儿动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余恼怒之色。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宝络被你害得那样惨,如今还只能用些流食,朕只不过罚你在皇家寺庙中反省反省,你竟还委屈上了,不顾朕的命令,直接从皇家寺庙中跑了出来,来你母妃这儿诉苦。如今,当着朕的面,你都敢大放厥词,朕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朕看,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现在还有精力折腾,看来,是朕对你的惩罚太轻了。即日起,除了基本的活之外,寺庙中其他的活,你也要干,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得偷懒。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在皇家寺庙中表现不好,或是再像这一次一样,暗中给你母妃传信,偷着跑出来,你就别想从皇家寺庙中出来了!届时,你就安安生生的在皇家寺庙中出家吧,我皇室可要不起你这等祸害!” 姬清涵闻言,吓了一跳:“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现在乖觉了,早干什么去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朕看,你就是被你母妃给宠坏了。” “皇贵妃,朕原本想着,你出自书香门第,在教子方面,应该很有一套,这才放心地把皇子和公主们交到你的手上。可是现在,朕发现,涵儿被你教得刁蛮任性,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一有什么不对,都是别人的错。皇贵妃,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自打皇贵妃入宫以来,备受宠爱,昭德帝几乎从来没对皇贵妃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话,已经是皇贵妃所听过的最重的话了,皇贵妃想要为自己挽回一点劣势,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连两次让宝络命悬一线,已经严重触及到了昭德帝的底线。 “依朕看,涵儿这性子,正需要在皇家寺庙中好生磨一磨,省得日后涵儿又成日里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还有老二和小七,也别回来了,日后就跟着德妃和荣妃吧。德妃稳重,荣妃心细,两人都是正派之人,把皇子交到她们手上,朕很放心。” 把皇子交到德妃和荣妃手上放心,留在她这儿就不放心?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在了皇贵妃的心口上。 直到现在,皇贵妃才知道害怕。皇上这是不准备把她的孩子们还给她了么?这比直接降她的位份还难受!若是没有了孩子们,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皇上,老二和小七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要把他们从臣妾的身边夺走,您这是要臣妾的命啊!”皇贵妃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她牢牢地攥住了姬清涵的手,以防姬清涵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刺激到昭德帝。 “即便留在你身边,你也无法教导好他们……” “不会的,臣妾向皇上保证,涵儿这样的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 “皇贵妃可还觉得涵儿过得苦?” “不苦,涵儿这性子,的确该好好改改了。让她在皇家寺庙中多呆一阵子也好,皇上是涵儿的父皇,总不会害她。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是支持皇上的。”此刻,皇贵妃是真后悔,后悔她没有约束好姬清涵,让姬清涵去招惹了昭德帝的宝贝疙瘩。 昭德帝静静地凝视着皇贵妃:“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皇贵妃原本已经平息了昭德帝心中的怒火,谁知,五公主姬清涵又一下子点燃了:“母妃,不要让我回皇家寺庙了,您让父皇打我一顿板子都成啊……” 昭德帝本就心情不好,见姬清涵如此冥顽不灵,又怒了:“想要挨板子?好,朕成全你!” …… “所以,后来,五皇姐真的挨了板子?”宝络支着脑袋,问入宫来陪她说话的蓝承宇。 蓝承宇点了点头:“岂止如此,五公主在挨了板子之后,照样还得回皇家寺庙修行。她这罪,是白受了。” 跟宝络打交道这么久,蓝承宇显然很清楚什么样的话题能够引起宝络的兴趣。 果然,宝络听到这话后,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没想到她也有今日啊。不过,她也该有今日了。”欺负了她这么久,如今才倒霉一回,宝络表示,还远远不够呢。 宝络当然看出,这件事中有她太子哥哥的手笔。不过,即便她哥哥没出手,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姬清涵的。这一次可与平时的小打小闹不同,姬清涵可是直接威胁到了她的安全! “喂,蓝承宇,虽然一直觉得你很讨厌……不过,这次谢谢你。”宝络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这次,蓝承宇为她当了一回人肉垫子,蓝家又在为她求药的过程中出了力,宝络也不好再对人摆着冷脸了。 不过,她到底与蓝承宇争锋相对了那么久,一下子要用和善的语气跟蓝承宇说话,感觉怪怪的。 与她恰恰相反,蓝承宇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我可是早就不讨厌你了。不用道谢,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事实上,姬清涵心里还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最近因着宝络的落水,姬清涵的母妃受了责罚,连执掌六宫的大权都交了出去,如今都还在吃斋念佛,为宝络祈福。长春宫上上下下,氛围都如此紧张。姬清涵自然看宝络百般不顺眼。这样的恶作剧,也仅仅只能让她出一口气,还远远不到能够令她满足的地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蓝承宇的面前,姬清涵总是显得底气不足。 明明她才是皇家公主,并且是受宠程度仅次于姬宝络的公主,居然会怵一个外臣之子,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姬清涵以前不是没仗着自己受宠,与蓝承宇别苗头。可惜,在昭德帝面前,她就没一次能搞赢蓝承宇的。几乎每一次,只要她与蓝承宇发生争执,都会招来昭德帝的责备,说她不懂事,蓝承宇却什么事也没有。 姬清涵虽然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但蓝承宇也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备受昭德帝的看重。尤其,他在昭德帝面前的形象一贯是早慧沉稳的。昭德帝深信,若是姬清涵不找事,蓝承宇也不会主动找她麻烦。在这种“偏见”之下,姬清涵便是想要找蓝承宇的麻烦,也得好好想想了。 67.第 67 章 此为防盗章 “承宇, 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 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 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一想到那一幕, 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宝络……长寿公主, 她……怎么样了?”蓝承宇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安国公夫人没料到蓝承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宝络的情况,怔了怔。不过,想到自家儿子就是为了救宝络,才受的伤, 安国公夫人也就渐渐释然了。 “不好,很不好。长寿公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太医说, 她的身子正一日日的虚弱,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让她醒来, 怕是……”她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丝叹息。 蓝承宇闻言, 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 安国公夫人连忙安抚自己的儿子:“听说, 太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若是能将国师请来,长寿公主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国师他,不在京城里么?”纵使蓝承宇再怎么早慧,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对这些名震京城的大人物的下落了如指掌。 “若是他在京城里,只怕一早便被皇上请去为公主诊治了吧?”蓝承宇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很不好糊弄。这种苍白的安慰,是唬不住他的。 安国公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才道:“承宇很关心长寿公主?” “嗯,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不想让她死。” 蓝承宇的脑海中,闪过了事情发生时的画面。 小小的女孩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高处坠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和惶惑。既有对死亡的畏惧,又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在那一刻,蓝承宇真的很庆幸,碧尧及时找到了他,他听了碧尧透露的信息之后,及时赶到了宝络所在地的附近,又恰到好处的在宝络被人推下来之前,站在了能够接住她的地方。 一环一环,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其危险性——只要有哪一环出了差错,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姬宝络这个人了。 “长寿公主的确让人心疼。罢了,既然承宇这样关心她,咱们家也派些人去找国师吧。国师虽说归隐了,但这些年来一直与皇上有书信往来,行踪也还算固定。在这一点上,咱们倒能给太子提供一些线索。” 蓝家即便再怎么低调,也是皇帝的母族,自会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信息。 蓝承宇闻言,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他只是执拗地拉着安国公夫人的手:“救救她……” “知道了,阿娘会尽力的。你为了救长寿公主,受了这样重的伤,好歹不能让你这些苦头白吃了。”除了家人之外,蓝承宇鲜少这样关心一个人。蓝承宇对长寿公主的执着,让安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蓝承宇对宫里头的那帮公主可是一个也没有好感的,说她们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长寿公主尤甚。 但安国公夫人对此倒是颇为理解。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哪里能活得下去呢?这一次,长寿公主的遭遇,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承宇对长寿公主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看来,是真正开始成长了,安国公夫人想。 蓝承宇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保证,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本就虚弱,自然需要更多的调养。 “先别睡!还有事情要问你!承宇,你可还记得,长寿公主是怎么摔下来的?你看到推她下来的那个人了吗?”安国公在关心自己儿子之余,显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现在,皇上正为此事而大发雷霆呢,若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快说出来吧,省得那害了公主之人逍遥法外。那人行事如此恨毒,若是不将那人揪出来,后患无穷。” 对于儿子的早慧,安国公显然了然于胸。因此,在说话时,他并没有用那种诱哄小孩的语气,反而有种在与自己的儿子平等交流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长寿公主。”蓝承宇伸出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台阶很高很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安国公夫人赶忙制止道:“皇上如今已经在审理此案了,不管是谁动的手,最后定会被人抓出来的。” “皇贵妃……会不会是她?”蓝承宇想起了宝络为了对付皇贵妃一脉,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宝络坏了皇贵妃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天然的立场敌对,蓝承宇会怀疑到皇贵妃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好说。不过,当所有人都怀疑此事与皇贵妃有关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存在问题了。”安国公趁机教导蓝承宇:“永远不要在找到关键证据之前妄下断论。” 与此同时,在后宫之中,受到昭德帝怀疑的皇贵妃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因着前段时间,长寿公主在臣妾宫中落水,宫里不知多少人怀疑臣妾看不惯长寿公主得宠,对长寿公主下黑手。臣妾纵使真的想害长寿公主,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下手。” 昭德帝若有所思,显然,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说不准呢,兴许,皇贵妃娘娘也知道,正常人都以为,您不会在这个时间对长寿公主动手,您就偏要反其道行之呢。这只是您为自己打的一个掩护。”庄贵妃道。 “贵妃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轻易开口得好。”皇贵妃道。 自打庄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不怎么对付。庄贵妃仗着家世比她好,总想与她别苗头。 从前她宠冠六宫,一家独大时,庄贵妃在她面前至少还会维持面儿上的恭敬。如今,执掌六宫之权重归于许皇后处,庄贵妃与冯德妃又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庄贵妃的气焰便也越发嚣张,甚至敢跟她叫板。 思及此处,皇贵妃看向庄贵妃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寒意。 “如果说贵妃没有真凭实据,皇贵妃的话,也只是皇贵妃的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令人惊讶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许皇后竟开口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过这种事居然会发生。 许皇后性子软弱,又不得圣意,存在感向来极低。昭德帝与后妃讨论事情时,能不开口,她绝不会开口。 这一次,许皇后却一番前态的强硬了起来,想来,也是被逼急了。 “正是如此。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听见了?”庄贵妃冷笑一声,看向了皇贵妃。 虽然不知道许皇后短短时间内为何会性子大变,但只要这种变化对庄贵妃有利,庄贵妃是不会在意的。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不敢不听。不过……”皇贵妃为难地看了昭德帝一眼:“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臣妾,怕是有些误会。皇后娘娘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长寿公主也好,都不大喜欢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种误会。” 这是在暗示许皇后对她有偏见,无法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了。 “有没有误会不要紧,最终,一切都要靠证据来说话的。”许皇后面色淡淡,不知听没听懂皇贵妃的弦外之音。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空口无凭,怕是不好证明您的清白啊。”庄贵妃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眼见着一场口舌之争就要升级,冯德妃赶忙出来道:“现在要紧的是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姐姐们莫要着急,让咱们先来理一理这件事。” 她素来是个伶俐人,否则,也不会在家世比庄贵妃明显逊了一筹的情况下,与庄贵妃同居四妃之位。 “因着太后娘娘寿辰将至,皇上特意开了库房,命这三名太监送一些奇珍异宝到太后娘娘处。这三人在经过一棵树时,一只野猫不知打哪儿窜了出来,使得其中一人受了惊吓,步伐不稳,撞倒了另外两人,于是,三人一起刮坏了腰带。” “这三人中,自然是撞倒另外两人的那个人最可疑。那人却说,是另一人绊了他一下,他才会撞到他们身上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觉得,究竟是谁在说谎?” 在审理此案之时,通过太子的人给的提示,昭德帝已经知道撞倒另外两人的那名太监是皇贵妃的人,而被那名太监指控伸出脚绊他的,则是庄贵妃的人。 太子和宝络冷眼看着,也没说什么。 惠妃到底还是不如皇贵妃谨慎,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皇贵妃,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幼童,她都不会让自己情绪外露。兴许,这就是惠妃入宫几年,还没能晋上去的缘由吧。 这次,惠妃在昭德帝面前给许皇后和太子上眼药,太子虽嘴上不说,心里头对惠妃是很有些意见的。此时,一旁的宝络忽然拉了拉他的手:“太子哥哥,咱们先别急着走,留在这里看一出好戏吧。” 68.第 68 章 此为防盗章  “多谢公公, 若不是有公公提点着,我和母后只怕就要着了惠妃的道了。”提起惠妃时,太子的神色中颇有几分不悦。他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个能够诞下皇子的妃嫔有多乖觉,但也没有想到, 惠妃才刚得到协理六宫之权, 就想着闹事儿。 先是以担心许皇后处人手不足为由, 得到了昭德帝的首肯,将自己身边的一些得力奴仆送到许皇后身边。说是帮着做事儿,可没少给许皇后的人添堵。许皇后和太子又岂会看不出来, 惠妃就是来抢夺主导权的, 恨不得事事都按照她的心思来办呢。 如今, 惠妃更是想要踩着许皇后出头。在这个打算落空之后,竟还打算利用昭德帝多疑的心理,挑起昭德帝对许皇后和太子的猜忌……这惠妃, 实在是很不安分啊。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 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 奴才犯了个错误,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 在皇上跟前, 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 否则,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没辙呢。” “公公是个重情之人。这宫里头,重情重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公公一定会有好报的。”宝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心中也有些感慨。 想不到两年前她随手救下的一名小太监如今竟还记着这份恩情。 不管怎么说,乾元宫中能有个向着他们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 若不是有梁公公帮着说了几句话,昭德帝疑心一起,只怕太子和许皇后的这次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承公主吉言。”梁公公咧开嘴角笑了笑,又正色道:“皇上虽然训斥了惠妃娘娘,但惠妃娘娘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安分下来。距离太后娘娘的寿辰还有几日,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防啊。” “多谢公公提点,我和太子哥哥明白。”宝络道:“公公平日里无事时不要轻易来找我和哥哥,父皇如今正忌讳着呢。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公公还是以保重自身为要。” 梁公公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在这宫里头,也就公主殿下,把奴才当个人看……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不会给二位殿下招来麻烦的。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皇上怕是该使唤奴才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这一次,他还是借着向太子传达昭德帝口谕的名目,才过来的呢。 “公公慢走,碧尧,给公公抓些金锞子。”宝络对碧尧吩咐道。 “公主,这使不得。”梁公公连连推辞:“奴才有机会能够为公主办事,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如何能再收公主的赏赐?” 梁公公自打入了昭德帝的眼后,也收过不少妃嫔的赏赐,唯独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收。 碧尧却仍笑吟吟地将金锞子塞入了梁公公的手中:“梁公公的心意,我们公主是尽知的。梁公公这次来向太子殿下和我们公主传达皇上的口谕,若是我们什么表示也没有,回头出去了,公公面儿上也不好看。既是公主给的,公公便只管收着吧。皇上素来对公主恩宠有加,在钱银方面不曾委屈过公主,公公不必为公主省钱。” “既然如此,奴才就收下了。回头公主和太子要是有事寻奴才,只管去找奴才的徒弟小喜子,他是乾元宫里头的一名洒扫太监,人还算机灵。” 梁公公走后,太子感叹道:“不曾料想,咱们此行,竟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这梁公公成为父皇身边的近侍,也有些日子了。直到今日,咱们才知道,他是向着咱们的。” “恐怕是先前他没帮上什么,便也不好意思来找咱们。此番惠妃闹事,倒给了他一个契机。”宝络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没料到他会投了咱们。从前母后和太子哥哥在宫中过得颇为不易,我便想着广结善缘,底下这些人,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若是日后有人能看在这份情上,待母后和太子哥哥好一些,我也就知足了。” 太子沉默了良久,才道:“为了我和母后,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妹妹,这份情,哥哥一辈子都记着。” “也不必你怎么着,日后待我好点儿就是了。哥,待太后娘娘的生辰宴结束了,你带我出宫去玩儿吧。”宝络在她哥面前向来很会蹬鼻子上脸。 她在昭德帝面前时,虽然也会撒娇,但态度中多少带了分小心谨慎,自然做不到现在这样随意。在哥哥面前,无论她提多无理的要求,都不必担心会被斥责。 太子无奈地看了眼自家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妹妹:“太医说,你的身子才刚调养好没多久……” “哥,你说你会对我好,难不成只是哄我的?” “就算我同意带你出宫去,母后也不会同意的。”见说不动宝络,太子便把许皇后拉了出来。 “哥,母后向来最爱听你的话了,若是你连母后都说服不了,日后你该怎么去说服父皇和朝臣,你说呢?”宝络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太子。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会想法子说服母后带你出去的,这总行了吧?”太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这两日你要乖乖听母后的话,把那些补药喝掉。否则,若是母后坚决反对你出去,我也不能拂逆了母后的意思。”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了。”宝络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并不担心会过不了许皇后那关。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要去京城中最热闹的街道上走一走,看看外头那些平民百姓们都是怎么生活的。她对民间小吃也很眼馋,但因为她身子弱,许皇后和太子在饮食方面对她管得极严,那等来历不明的食物,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去尝试的,所以,她也只能想想。 若是有时间的话,她还想去安国公府看看那只小奶狗。尽管在一开始,宝络没打算要那只狗狗,但蓝承宇已俨然将那只狗狗当成了她的宠物,每次进宫来上课,除了跟宝络讨论课业问题之外,就是与宝络聊那只小奶狗。 比如,小奶狗又变重了,摸上去肉嘟嘟的,蓝承宇都快抱不动了;比如,小奶狗现在在人前的时候乖乖的,一没人在,就开始调皮,有一天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蓝承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逮到它;再比如,小奶狗犯错的时候知道装可怜了,当它用那双湿润而懵懂的黑眼睛看着蓝家人的时候,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让人心要快化了,蓝家人压根儿狠不下心去责罚它。 蓝承宇每天都跟宝络汇报着小狗的情况,宝络对这只小狗,便也有了真正的亲近感。没过多久时间,宝络就会自发的去关注小狗的近况了。就是蓝承宇不跟她聊小狗,她也是要问的。 有小狗作为纽带,宝络跟蓝承宇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现在,宝络已经把蓝承宇当成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了。这不,才刚得到出宫的机会,宝络就惦记着要去看看她的狗狗,嗯,顺便看看蓝承宇这个朋友了。目前来说,蓝承宇的地位还是比不上她的狗狗的,谁让蓝承宇没有狗狗可爱。 兄妹俩在御花园中逛了一圈,慢慢地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半路上,恰好遇到了带着点心去给昭德帝请安的惠妃,显然,惠妃这次是真的惹恼了昭德帝,这会儿正忙着在昭德帝面前挽回她的印象呢。 见了太子和宝络,惠妃脸上的神色有些精彩,变了几变,这才对着太子和宝络行了礼:“见过太子和长寿公主。” 惠妃如今居于从二品妃位,见了太子,自然是要行礼的,就是宝络,也小小年纪便被封为一品公主,位比亲王,若论身份地位,还在惠妃之上。这宫里头,也就只有皇贵妃和皇后,可以见太子与宝络而不必行礼了。 这也让惠妃往上爬的野心越发强烈,若是有朝一日,她居于贵淑贤德四妃之一了,或是更近一步,将皇贵妃取而代之了,那么,她是不是就不必向太子和长寿公主行礼了?向两个半大的孩子行礼,实在是让惠妃感到憋屈。 兴许是惠妃觉得太子和宝络年纪还小,在他们的面前,她也没了小心翼翼的掩饰,所有情绪暴-露无遗。 “我也没有想到,才刚顺着碧尧给的方向找过去,就看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现在想到那一幕,蓝承宇还是心有余悸:“日后,你不可再如此大意了。” 不自觉的,蓝承宇就摆出了平日在家中面对妹妹的架势。 69.第 69 章 此为防盗章 就是不知道, 别的妃嫔,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中了。 许皇后娘家已败,这些年来一直无宠,在后宫没什么威望。有些眼皮子浅的妃嫔根本不会把许皇后放在眼中。有人想挑衅许皇后, 宝络一点儿都不惊讶。 许皇后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重拾这执掌六宫之权, 为她的儿女建立起一道屏障, 又怎么会允许此事功亏一篑?当下便道:“这些人如此不得力,区区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有何用?统统换了!” “母后莫急,人是肯定要换的, 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 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 包括父皇,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全部换了, 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 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 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皇贵妃一不管事了,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对这个女儿的话, 素来信服, 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 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等闲错误,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查查账目,看看是否有人贪墨,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不过,宝络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她,想要争夺在后宫的话语权,也会趁着对手自顾不暇时出手。 “宝络心中想必已有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吧。”一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太子虽颇为聪颖,但论及对内务的管理,终究不比姜皇后和宝络。因此,方才在姜皇后与宝络讨论时,他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此时,他突然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可见也有些着急了。 宝络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采买东西的人身上下手。” “可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不好轻易动吗?”太子微微蹙眉。 “太子哥哥,柴米油盐酱醋,宫中的太监宫娥们自然可以直接出宫去采买。但盆景这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也直接出宫去,然后满大街的寻找吗?据我所知,好的盆景,价值亦是不菲,岂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碰到?匆匆忙忙的去搜罗,又能搜罗到什么好东西来?” “若是一些稀罕物事,自然是交给皇商去采买,他们走南闯北的,对收集这些东西,自有一套法子。待他们将所需的东西收集到后,送入宫中,再由宫人们挑选……”太子若有所思:“你是说,皇商?” “不错,宫人若是无错,他们身上的职位自然不能随便撸了,但皇商不同。从前年年都在做的事,怎么一到今年就做不得了?这是在存心怠慢皇祖母,还是能力不足?若是能力不足,便趁早让贤吧,有的是能够为上分忧的贤才等着接替那位置。” 宝络顿了顿,又道:“我派去的人才刚打听清楚了,如今负责为皇宫采买东西的,是郑姓皇商,听说,那郑姓皇商是皇贵妃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皇贵妃娘娘虽然素来睿智,但是一时不慎,看走了眼,把庸才错当英才,也是有的。” “妹妹说得有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盆景之事。若是如今的皇商不能解决此事,咱们便找那能解决事情的人来办。有资格竞争皇商之位的,也有好几家。郑皇商做不到的事,若是旁人做到了,便是把他换掉,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了解决方案之后,太子说话的语气松快了不少,就连许皇后,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与外头有些牵扯,还得劳烦太子哥哥多多费心。”宝络正色道:“这件事虽说麻烦些,但若是处置得当,反倒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契机。” 郑皇商既然站在皇贵妃那边儿给他们添堵,就别怪他们把他的爪子给剁掉。若是太子能够凭借此事网罗到一个心腹,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许皇后在一旁看着一双儿女侃侃而谈,面上颇有些欣慰之色。她就喜欢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样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总能够度过去的。 虽然她资质平庸,但她的儿女们却是随了她的父亲,一个比一个聪慧,上天待她,也算是不薄了。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太子摇了摇头:“该是我感到惭愧才是,居然需要妹妹这样为我费心思筹谋。” “这话我不爱听,哥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不然,为什么会因为听了我给的提议而感到惭愧?”宝络噘着嘴,故作不快地道。 “是我不会说话,妹妹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日后,我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妹妹呢。”太子朝着宝络一拜。 宝络见了他这副样子,假意思考了一阵,摆足了姿态,才道:“要不要帮你,还得看我的心情。” “那我唯有期待妹妹每日都有好心情了。” 太子故作苦恼的表情,逗乐了宝络和许皇后,一时之间,殿堂中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在太子做出决议不久,当年与郑家争夺皇商封号失败的秦家就得到了消息。 “咱们的机会来了。” 一回到府中,秦家家主就对其长子如是道。 “年初时父亲便开始命人搜罗各色奇珍异宝,连圣上和太后娘娘生辰宴上必备的东西也搜罗了来,难不成为的就是今日?” “自打长寿公主落水,执掌六宫之权被交还到皇后娘娘手中之时起,为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皇贵妃和皇后之间迟早有一战,若是咱们秦家能够在皇后尚未站稳脚跟时,主动为皇后娘娘分忧,东宫那儿也会高看咱们一筹。” “这么说,父亲是看好皇后了?可是,皇后毕竟不得圣心,当年便差点被废,这些年来一直地位不稳。虽说皇上很是宠爱皇后所出的长寿公主,但长寿公主毕竟体弱多病……日后,皇后和东宫一系会如何,还不好说呢。”秦家长子道。 秦家家主捋了捋胡须:“那么,依你看来,如今哪一方更具有优势呢?” “应该是皇贵妃吧……”这话,秦家长子说得不是很肯定。 若是在没有发生一系列事情之前,宠冠六宫且为昭德帝生下了二子一女的皇贵妃,自然是风头最劲的那一个。但现在,皇贵妃本人被禁足,五公主被关入了皇家寺庙,就连两个儿子也被带离了皇贵妃的身边,局势就不是那么明朗了。 不过,昭德帝对皇贵妃的宠爱,是周围人有目共睹的。秦家长子不相信皇贵妃会一直沉寂下去,是以,投靠东宫这个选择,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保险。 “为父却是看好太子,小小年纪,便有勇有谋,即便被皇上有意无意地打压着,也那样沉得住气。皇贵妃虽比皇后娘娘得宠,但皇贵妃所出的五公主和二皇子,与太子和长寿公主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皇后与太子的路走得虽然不算顺畅,但你不得不承认,他们一直运气不错。皇上想要动摇他们地位的时候,皇后娘娘就诞下了长寿公主;皇贵妃娘娘在后宫春风得意、险些连凤印都夺过去的时候,就马失前蹄,跌了这么一大跤……为父相信,皇后和太子会是笑到最后的人。长寿公主既是福泽深厚之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夭折的。有长寿公主在,皇后和太子的胜算不低。” 秦家长子张了张嘴:“可……” “没有可是。若我秦家想要将老对头郑家踩下,重拾往日辉煌,也只能选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否则,难不成我们还要去投奔皇贵妃吗?当年郑家仗着皇贵妃的势压了我秦家一头,从我秦家手中将皇商之位夺了过去,这份耻-辱,为父到现在都还记着呢!若是为父在闭眼之前,不能恢复我秦家的皇商之位,待到了地下,如何与我秦家列祖列宗交代?” “既然父亲已经做出了决断,儿子听父亲的就是。” 投靠太子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 许皇后是个性子简单、心思良善的人,是一个好人,可惜,她不适合这个皇宫。既然如此,由她和太子哥哥来保护许皇后就好。 虽然这次遭了大罪,险些连命都丢了,宝络却不后悔。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不知要过多久,才能从皇贵妃的手中把治理六宫之权夺回来了。 70.第 70 章 此为防盗章 皇贵妃亦道:“皇上, 涵儿此举的确不妥当,方才臣妾已经说过她了, 既是思过,就该有个思过的样子, 岂能半途而废?只是,涵儿自小便没离开过臣妾的身边, 小小年纪便去了皇家寺庙,怕是不适应。涵儿才去没几日, 便瘦了这么多, 臣妾看在眼里, 实在是心疼……” 随着皇贵妃的话语,昭德帝的目光再一次的投注到五公主姬清涵的身上,见姬清涵果然瘦了不少,他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 皇贵妃见状,眼神微亮, 接着道:“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因臣妾教导不严之故。求皇上看在涵儿年纪还小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遭, 让臣妾代她受罚吧。” 她微低着头, 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这样的姿势, 让她显得既惹人怜爱, 又颇具魅惑力。 若是在以往, 昭德帝心中的气儿便是没消完, 也该消了七八成了。 只是这一次, 昭德帝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一想到宝络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哪怕面前的皇贵妃再怎么妩媚动人,姬清涵再怎么精神头不好,也无法激起他的怜惜之情了。 “正是念着涵儿年纪还小的份上,朕给她的处罚才会这样轻,可现在看来,皇贵妃和涵儿都不满意啊。看来,皇贵妃和涵儿是想犯了错不受任何惩罚呢。” 这话一出,皇贵妃额上就冒出了层层细汗。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法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了。 只听昭德帝续道:“涵儿年纪小,宝络比她还小,朕真是不知道,涵儿为何会这般不懂事,屡次出手欺负宝络不说,这次还对宝络下了这样的狠手!皇贵妃,你说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你教导不严之故,朕倒想问问你,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涵儿的?莫非,你刻意给涵儿灌输一些不当的念头?” “不关母妃的事,是儿臣看七皇妹不顺眼!儿臣讨厌七皇妹抢走了父皇的注意力,所以儿臣想吓吓她!您可千万不要错怪了母妃!”姬清涵见昭德帝竟开始质疑她的母妃,便再也忍不住了:“要怪就怪七皇妹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欺-辱手足在先,抗旨不尊在后,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说着,昭德帝转向皇贵妃:“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从姬清涵开口的那一刻起,皇贵妃就知道事情要遭。 这个时候,正是要在昭德帝面前示之以弱,引起昭德帝怜惜的时候,如何能在昭德帝面前表现得这样强硬?这非但不能解决事情,只怕还会找来昭德帝的反感。 果然,昭德帝方才的那点儿动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余恼怒之色。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宝络被你害得那样惨,如今还只能用些流食,朕只不过罚你在皇家寺庙中反省反省,你竟还委屈上了,不顾朕的命令,直接从皇家寺庙中跑了出来,来你母妃这儿诉苦。如今,当着朕的面,你都敢大放厥词,朕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朕看,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现在还有精力折腾,看来,是朕对你的惩罚太轻了。即日起,除了基本的活之外,寺庙中其他的活,你也要干,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得偷懒。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在皇家寺庙中表现不好,或是再像这一次一样,暗中给你母妃传信,偷着跑出来,你就别想从皇家寺庙中出来了!届时,你就安安生生的在皇家寺庙中出家吧,我皇室可要不起你这等祸害!” 姬清涵闻言,吓了一跳:“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现在乖觉了,早干什么去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朕看,你就是被你母妃给宠坏了。” “皇贵妃,朕原本想着,你出自书香门第,在教子方面,应该很有一套,这才放心地把皇子和公主们交到你的手上。可是现在,朕发现,涵儿被你教得刁蛮任性,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一有什么不对,都是别人的错。皇贵妃,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自打皇贵妃入宫以来,备受宠爱,昭德帝几乎从来没对皇贵妃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话,已经是皇贵妃所听过的最重的话了,皇贵妃想要为自己挽回一点劣势,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连两次让宝络命悬一线,已经严重触及到了昭德帝的底线。 “依朕看,涵儿这性子,正需要在皇家寺庙中好生磨一磨,省得日后涵儿又成日里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还有老二和小七,也别回来了,日后就跟着德妃和荣妃吧。德妃稳重,荣妃心细,两人都是正派之人,把皇子交到她们手上,朕很放心。” 把皇子交到德妃和荣妃手上放心,留在她这儿就不放心?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在了皇贵妃的心口上。 直到现在,皇贵妃才知道害怕。皇上这是不准备把她的孩子们还给她了么?这比直接降她的位份还难受!若是没有了孩子们,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皇上,老二和小七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要把他们从臣妾的身边夺走,您这是要臣妾的命啊!”皇贵妃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她牢牢地攥住了姬清涵的手,以防姬清涵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刺激到昭德帝。 “即便留在你身边,你也无法教导好他们……” “不会的,臣妾向皇上保证,涵儿这样的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 “皇贵妃可还觉得涵儿过得苦?” “不苦,涵儿这性子,的确该好好改改了。让她在皇家寺庙中多呆一阵子也好,皇上是涵儿的父皇,总不会害她。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是支持皇上的。”此刻,皇贵妃是真后悔,后悔她没有约束好姬清涵,让姬清涵去招惹了昭德帝的宝贝疙瘩。 昭德帝静静地凝视着皇贵妃:“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皇贵妃原本已经平息了昭德帝心中的怒火,谁知,五公主姬清涵又一下子点燃了:“母妃,不要让我回皇家寺庙了,您让父皇打我一顿板子都成啊……” 昭德帝本就心情不好,见姬清涵如此冥顽不灵,又怒了:“想要挨板子?好,朕成全你!” …… “所以,后来,五皇姐真的挨了板子?”宝络支着脑袋,问入宫来陪她说话的蓝承宇。 蓝承宇点了点头:“岂止如此,五公主在挨了板子之后,照样还得回皇家寺庙修行。她这罪,是白受了。” 跟宝络打交道这么久,蓝承宇显然很清楚什么样的话题能够引起宝络的兴趣。 果然,宝络听到这话后,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没想到她也有今日啊。不过,她也该有今日了。”欺负了她这么久,如今才倒霉一回,宝络表示,还远远不够呢。 宝络当然看出,这件事中有她太子哥哥的手笔。不过,即便她哥哥没出手,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姬清涵的。这一次可与平时的小打小闹不同,姬清涵可是直接威胁到了她的安全! “喂,蓝承宇,虽然一直觉得你很讨厌……不过,这次谢谢你。”宝络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这次,蓝承宇为她当了一回人肉垫子,蓝家又在为她求药的过程中出了力,宝络也不好再对人摆着冷脸了。 不过,她到底与蓝承宇争锋相对了那么久,一下子要用和善的语气跟蓝承宇说话,感觉怪怪的。 与她恰恰相反,蓝承宇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我可是早就不讨厌你了。不用道谢,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太后看着静静卧在檀香木盒中的琉璃瓶,脸色很不好看。那琉璃的颜色颇为纯净,看着晶莹剔透的,是昌泰长公主废了好一阵功夫才找来的。结果,还没送到太后跟前呢,就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碎了的,可不仅仅是一对儿价值不菲的琉璃瓶,更是昌泰长公主的一片孝心! 况且,即便不考虑这层因素,在太后过寿辰的时候,贺礼被碰碎了,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太后的恼怒自不消多说,就是昌泰长公主,也记恨上了许皇后。 “皇嫂莫不是想看我出丑,才特意这样安排的吧?还是说,皇嫂就是见不得母后好过?”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能够热闹一番了,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71.第 71 章 此为防盗章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 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但即便是在以往, 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 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这次呢, 简直像是有人将那些资料准备好了,往他的人手里塞一样。 但, 这可能吗?宫里头, 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太子吗? 一想到太子在朝堂上中庸的表现,昭德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羽翼未丰, 应该还没有这个能耐。兴许, 这一次, 他是多心了。 皇贵妃见昭德帝似乎没有怀疑到太子的身上, 稍微有些遗憾。不过,她向来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倒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成事。再者, 情况发展到现在,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别看这一次,庄贵妃被废, 就连皇贵妃也受到了昭德帝的冷落, 但皇后一系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若是不能及时请回国师, 只怕长寿公主这一次就要挺不过去了。 只要长寿公主殁了,皇后一系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到时候,能够笑到最后的,多半就不是皇后和太子了。 许皇后看着皇贵妃那张伪善的面孔,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层面皮狠狠地撕下来,但她终究忍住了。 “皇上多次赞皇贵妃深明大义,过去本宫总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服了。”这话,许皇后说得有几分讽刺:“都说女肖其母,若是五公主能得皇贵妃一半的真传,想来日后,皇贵妃就不必再为五公主之事而发愁了。” 若皇贵妃真的深明大义,五公主怎么会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来?连放野猫吓宝络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谁都知道,猫儿最是野性难驯,更何况是野猫?若是它发起疯来,伤了宝络,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将宝络推下台阶之事不是五公主所为,但五公主的用心,也不可谓不险恶了。 “知错是好,本宫只盼着皇贵妃是心里真的知错,而不只是嘴上说说。日后,本宫就看皇贵妃的表现了。” 许皇后毫不客气地说完这番话,便对昭德帝道:“臣妾很担心宝络的情况,如今,便先回去守着宝络了,臣妾告退。” 她与昭德帝,从来都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夫妻,昭德帝还能容许她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也不是她在他跟前做小伏低。既然如此,她索性随性一些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失礼,就是昭德帝也无法与她计较什么。 看着许皇后渐渐远去的背影,皇贵妃犹豫的声音在昭德帝耳畔响起:“……皇后娘娘,与以前相比,似乎变了许多,我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具有威仪的皇后娘娘呢。” “是人都会改变,就像皇贵妃你,从进宫到现在,也改变了许多。”昭德帝凝视着皇贵妃,语气中很有些感慨:“朕原以为,这个皇宫不曾改变过你。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这只是朕的错觉……” 在昭德帝看来,许皇后的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为母则强,她虽性子软弱,但为了孩子,强势一把,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皇贵妃,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皇贵妃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弄巧成拙。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比起与皇后一脉争斗,重新取得昭德帝的宠爱与信任,对于皇贵妃来说,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从长寿公主落水开始,事情就脱离了皇贵妃的掌控。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差错了。 与此同时,在东宫之中,太子正与他的幕僚说着话。 “殿下,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动用咱们的势力查案不说,还直接把那三名探子的信息捅到了皇上跟前。咱们的势力,差点儿就要暴露在皇上跟前了。虽说皇上没有查到咱们头上,只怕也已经有所怀疑了。殿下,您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啊,否则,咱们韬光养晦的策略,就将毁于一旦。” “日后这种话不必再提,妹妹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孤若是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为妹妹发声,孤还算是个人吗?” “殿下,不可感情用事……” 太子摇了摇头:“孤不会为了任何事牺牲母后和妹妹。孤争那把椅子,为的本就是给母后和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若是失去了母后和妹妹,即便坐上了那把椅子,一切对于孤而言,也都没有意义了。” 那名幕僚听闻此言,感慨道:“殿下是重情之人。” 这样的人,未必能够成为最优秀的帝王,但一定是值得追随的主子。 没有人会喜欢跟随一个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君主,在这样的人手下,当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之后,等待着你的,就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此次定要尽全力寻找国师,哪怕会暴露咱们的势力,也在所不惜。妹妹的命对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只要能救回妹妹,其余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那幕僚点了点头。 长寿公主对于东宫的意义,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有长寿公主在,哪怕太子再怎么不得宠,只要不行将踏错,位置始终是稳稳的。因此,这些东宫属臣们对于长寿公主的安危自然十分关心。 “皇上的母族蓝家最近也在派人探查国师的所在,若是咱们的人找到了国师,或许可以假借蓝家的名义……”假借蓝家的名义,就可以不必在昭德帝眼皮子底下暴露东宫的势力了。 太子挥了挥手:“此计可行,不过,眼下还是以找到国师为第一要务……” 太子又与幕僚合计了一通,便去了凤仪宫。 自打宝络受伤以来,太子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去给宝络擦擦额上的汗,捏捏被褥,给她喂些药,或是在她的床前说会儿话。 对这个妹妹,太子是感到心疼又愧疚。 别人家的妹妹,都被家人捧在掌心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唯独他的妹妹,小小年纪便要拖着病体为他谋划,用她稚嫩的身躯来保护着他。 太子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多么的聪慧。即便是在皇室之中,他也不曾见过像她这样聪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能够看明白后宫的那些阴谋诡计。 也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从懂事以来,宝络便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然而,她心思这样重,反而让身子越发羸弱…… 如果可以,太子宁愿她不要这么聪明,只愿她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这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奢侈的梦。 “殿下,您来了。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 听到这话,太子便知乾元宫中的那场审问已经结束了。 “皇儿,多亏有你教母后的那几句话,母妃才镇住了场子,让周氏和庄氏都被定了罪。”许皇后向来性子温和,更不要说当着人的面放什么狠话了。不过,在昭德帝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倒是渐渐找到了感觉,想必再过不久,她自己也能学会那些话。 “可惜,皇上对周氏实在偏爱,明明看出这件事中有周氏的手笔,对她的惩罚仍是那样不轻不重的,真是可恨之极。”对于这次的处理结果,非但庄氏不满意,许皇后也是不满意的,周氏和庄氏两人的判罚相差太多了。 “父皇对周氏素来优容,母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庄氏无子,废了倒也没什么大碍。而周氏呢,非但深得父皇宠爱,且还是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的母妃,即便是为了皇子公主们着想,父皇也不会轻易动周氏的。” 许皇后听了,垂下眸子,静默半响,才道:“庄氏虽无子,背后到底有庄氏一族,庄氏的父亲如今正得用。皇上这样处罚不公,难道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么?” “若是怕,父皇就不会这么做了。庄将军向来谨慎,怕是不会就此事诘问父皇。不过,庄氏一族定会因此事与皇贵妃的娘家周家结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庄氏为我所用……” “那,那……”想到刚刚被打入冷宫的废妃庄氏,许皇后刚想问,要不要派人去关照一下她,可转念一想,庄氏也是参与谋害宝络的人之一,许皇后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子仿佛看穿了许皇后心中所想似的,对她摇了摇头:“母后,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因为任何原因而对庄氏特别关照。不管怎么说,庄氏都是害了妹妹的人,我们与庄氏一族,日后或许可能相互利用,却不可能倾心相交。” 许皇后闻言,松了口气:“如此倒也罢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安国公夫人与安国公世子进宫了,他们想来给两位主子请个安,再探望一下公主殿下。”一旁的下人来禀。 72.第 72 章 此为防盗章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 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 她身边儿仆从如云,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 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 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 过后,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 吃着珍馐美食, 享受着母妃的关怀, 觉得闷了,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 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 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 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 一个比一个古板, 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 可以, 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母妃跟她说过的,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顶上的人心情不好了,底下的人日子自然就难过。虽说咱们也算是出家之人了,到底咱们这儿是皇家寺庙,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哎,你说,皇贵妃娘娘的禁足是不是就快要解了呀?皇上先前惩罚皇贵妃娘娘,都是因长寿公主之故。如今,长寿公主一日比一日好,皇上这心里头的气儿,怕是消得差不多了。” “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皇上素来钟爱皇贵妃娘娘,就说这次吧,同是犯错,庄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娘娘却只是禁足一年,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偏爱。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姬清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宝络醒了!那个病秧子醒了! 她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接受惩罚,全是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病秧子现在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就能够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吧! 方才那两人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牢牢地印在姬清涵的心中——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姬清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不容轻赦的大罪,可搁在她母妃身上,并不算什么。父皇是如此的宠爱她的母妃,把母妃视作他实际上的妻子,只要母妃能够在父皇的面前替她求求情,她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姬清涵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买通皇家寺庙的某个和尚,让他为自己通风报信,请皇贵妃亲自出面,在昭德帝面前为自己求情…… 皇贵妃收到姬清涵托人带出来的口信后,十分生气:“这孩子这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她进皇家寺庙之前,本宫明明嘱咐过她要老老实实的在里头呆着,本宫会找个机会带皇上去皇家寺庙看她,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本宫再旁敲侧击一下,皇上自然会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的事儿,这难道不比本宫去求情来得好?” 皇贵妃周明岚的心腹宫女墨竹道:“皇家寺庙的环境很是清苦,五公主在里面,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忍不住向您求助……”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皇贵妃又怎么会看着姬清涵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道:“哎,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她迟些苦头,才能让皇上彻底消气。否则,你当本宫就愿意苛待自己的闺女么?” “五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待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墨竹安慰道。 皇贵妃命人将那名负责带话的和尚召了进来,往他手中塞了一把金锞子:“劳烦小师傅为本宫带一句话给涵儿,就说让她在皇家寺庙里头好生思过,莫要惦记本宫。” “娘娘放心,这话贫僧必然带到。” 然而,无论是姬清涵,还是皇贵妃,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一番盘算,完全落入了昭德帝眼中。那名被母女俩“买通”的和尚,好巧不巧,正是昭德帝的人。 消息传到昭德帝耳中时,昭德帝才刚将宝络给哄睡着了。 此时,宝络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昭德帝的脸上也带着宠溺和慈爱之色。 听了下人的话,昭德帝面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本想给她们给教训就作罢,既然心思这样多,就让她们再自省一阵吧。” 昭德帝爱皇贵妃吗?当然爱,否则,他当年不会力排众议,把根基尚浅的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不会多年来专宠皇贵妃一人。 可比起皇贵妃,他还是更爱他自己。 宝络是他的第二条命,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宝络的安危。 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明知故犯,在昭德帝看来,是该好生给她们一个教训了。 却在此时,宝络嘟哝了一声,似是睡得不舒服,小脑袋在昭德帝的手臂上拱了拱,昭德帝便立刻不说话了,他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自己则呆在宝络身边,任由宝络把自己的手臂枕得发软发麻。 直到五公主从皇家寺庙中逃出来,秘密与皇贵妃相见的消息传来时,昭德帝才轻柔地将宝络放在了床上,捏了捏自己酸麻的手臂,一脸阴沉地走了出去。 心思全放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的昭德帝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熟睡”的宝络睁开了又黑又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嗯,她才不会让昭德帝知道,她是故意把他的手臂给睡麻的呢。 宝络的警惕心很重,她无法信任昭德帝,所以,在他的面前,根本无法做到熟睡。刚才那枕着昭德帝的手臂睡过去的模样,自然是装的。 既整到了昭德帝,小小的替自己出了口气,又听到了皇贵妃母女闹事的好消息,宝络表示,她很满足,今日大概又能睡一个好觉了。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也就知道了,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提议道。 “皇后娘娘,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急于找到凶手,臣妾可以理解,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说审就审,一旦传了出去,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73.第 73 章 此为防盗章 六公主姬常乐悄悄对宝络说:“蓝世子每天都会让他的书童替皇妹擦一擦课桌和椅子, 他对皇妹, 也算是用心了。” 宝络“嗯”了一声:“蓝世子是个好人。” 前方的三公主姬茗墨回头道:“蓝世子对其他人可没这么上心, 他如此照顾七皇妹, 想来也是因为七皇妹格外的招人疼。不说旁人,就说我吧,也很喜欢七皇妹。便是蓝世子不吩咐人给七皇妹擦桌椅, 我也准备这么做的。七皇妹若是需要什么帮助, 只管来找我。” 说着, 姬茗墨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儿的六公主姬常乐,姬常乐赶忙接话道:“我也一样,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七皇妹的地方,我绝不推辞。”说着,她犹豫了一下, 又道:“自从五皇姐去寺庙礼佛之后,这上书房中的氛围, 仿佛和谐了不少。” “可不是么!没了那个搅事精,咱们的日子自然过得更舒坦, 姐妹之间和和睦睦的。七皇妹,你说是不是?” “我们这样在背后议论五皇姐, 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宝络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 认真地道:“父皇说过, 背后议论人, 不是君子所为呢, 我们要听父皇的话。” 姬茗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她又在宝络面前露出了大姐姐般温柔可靠的笑容:“七皇妹说的是,多亏有七皇妹提点,否则,我怕是要犯了父皇的忌讳了。” 宝络毕竟不同于姬清涵。姬茗墨敢当面讽刺姬清涵,却不敢对宝络出言不逊。 这倒不是因为宝络比姬清涵得宠,而是因为姬清涵性子霸道,总喜欢欺负人,姬茗墨便是出言讽刺她,也有把握将责任推到姬清涵身上去。旁的人多半会相信是姬清涵先挑事儿的,不会对姬茗墨多加苛责。 但宝络却是个乖孩子,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若是姬茗墨敢对宝络摆脸色,可没有任何理由搪塞过去。 “三皇姐,六皇姐,夫子快要来了,我得先看看课本,就暂时不跟你们聊了。”宝络冲着姬茗墨和姬常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便翻开了课本。 宝络当然知道,姬茗墨和姬常乐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她不能把这个答案给她们。天知道若是她方才接了那话头,她的话语再经由她们之口传出去,最后会成什么样。 就算宝络对姬清涵再怎么不满,抱怨的对象也绝不会是姬茗墨和姬常乐。 还真是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啊,宝络想。 就在此时,宝络感觉身边儿有人推了推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本小册子就被塞到了她的手边。宝络认出了那是蓝承宇的字迹,有些困惑地看了蓝承宇一眼,将那本小册子翻开,却见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 见宝络已经看到了那些课堂笔记,蓝承宇低下头,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塞到了宝络手中——给你的,不必还我了。 原来,这些课堂笔记,是蓝承宇特意为她记的么?只为了让她尽快跟上学习进度? 不知怎么的,宝络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这种被人关心、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 宝络冲着他笑了笑,低下头,写下“多谢”二字。 不知蓝承宇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一整堂课都没有再往宝络这儿看。 宝络又在桌角找到了她很喜欢的一份蓝家厨师做的糕点,笑眯眯地收了,心想,原来蓝承宇的面皮这么薄,日后,她可要多拿这事儿来打趣打趣他。 因着五公主暗害宝络之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夫子近日格外重视友悌,今日要讲的便是兄弟阋墙导致的严重后果。他希望能够引起皇子公主们的重视,进而从根源上杜绝这个问题,让皇子公主们真正做到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宝络想,这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古至今,皇室中的纷争,从未停歇过。 只要人还有欲-望,还有利益纠纷,这种兄弟阋墙、姐妹反目之事,就不可能杜绝。 不过,到底是今日学习的一项内容,尽管心中有别的想法,宝络也认认真真地把夫子讲的那些话听进去了。 “……齐恒公诸子阋墙,终致齐国霸业毁于一旦;扶苏胡亥兄弟阋墙,终致秦亡;刘表袁绍曾为一方之主,终因诸子相争而家败;北齐高家前车之鉴不远;隋有杨勇杨广……” 夫子旁征博引,讲了许多兄弟阋墙导致家族败亡的例子,主旨只有一个:家和万事兴,不管你们这些皇子公主有什么想法,都消停些吧。 三公主姬茗墨平日里上课也算是颇为认真,唯独这节课,听得兴趣缺缺,趁着夫子不注意时,她低下头,掩唇打了个呵欠。就是六公主,看起来听得认真,实际上也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再看看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只见二皇子神色萎靡,母妃和妹妹才刚受了昭德帝训斥,他自个儿也被挪到冯德妃那儿养着,显然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三皇子倒是听得频频点头,他是一个低位妃嫔所出,母族不显,非嫡非长,自身才能平庸,皇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在这方面,他反正也没什么想头。他只希望,他的兄弟们能够把夫子的话给听进去,到时候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都别来祸害他。 至于冯德妃所出的四皇子,那沉稳的性子随了冯德妃,不管做什么都认认真真的,旁观者很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挑出什么毛病来。 五皇子身子骨弱,太后格外怜惜五皇子,便接了五皇子到身边儿抚养,平日里上课也是夫子们单独去教,并不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在一处读书。 至于六皇子和七皇子,由于年纪还小,还不到来上书房上课的年龄呢。 至于公主这边儿,大公主已出嫁,二公主也订了亲事,如今正备嫁呢,自然不再来上这些课。四公主早夭,五公主姬清涵如今在皇家寺庙里头关着,算下来,在场的公主只有三公主姬茗墨,六公主姬常乐,与七公主姬宝络。 除了皇子公主外,也就只有几名太后的母族子弟以及昭德帝的母族子弟在上书房上课。能够被家族选中来宫中上课的人,都不是蠢货。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功夫都做得很不错。 这也就让三公主和二皇子的消极怠工,在一众人之间,格外明显。至于六公主,因她素来存在感不强,倒是被人忽略了过去。 夫子不悦地看着二皇子:“老臣观二殿下对老臣方才说的不以为然,不知二殿下是否有别的见解?” 二皇子不曾料到自己竟会被抓包,愣了愣,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思考着究竟是向夫子认错,还是直接找出实例来,反驳夫子的话。 这时候,二皇子想起皇贵妃曾对他说过,昭德帝最不喜庸人。他的回答,可以偶尔犯些错误,但绝不能流于平庸。 若是他直接向夫子认错,承认自己在课堂上没有认真听课,只怕,父皇会对他很失望吧? 二皇子的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他抬起头,对夫子道:“先生的话,学生的确不敢苟同。赵惠文王与其兄不合,未致赵衰;汉初七王之乱,未致汉亡;唐初玄武门之变,更令李唐步入盛世。可见兄弟亲族是否和睦,与兴衰并无太大干系,高位唯能者居之。” 听了二皇子的话,夫子未予置评,又问坐在下首的三公主:“三公主可也是这种看法?” 三公主犹豫了一瞬,终是道:“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不懂这些兴衰之事。” “三公主是因不懂,才漠不关心么?”夫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声轻叹。 “皇上,老臣已按照您的吩咐,为皇子公主们上了这堂课。只是,老臣才学有限,怕是教不了二皇子与三公主了。”夫子能够将一身学识教给他的学生们,却改变不了他们的心性。 众人闻言,惊讶地回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昭德帝已站在了教室的门口,将课堂上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好个能者居之!若是今日朕不在这里,只怕也不会知道,朕的二皇子竟会有这等雄心壮志!” 昭德帝看向二皇子的目光十分复杂幽深,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慈父的迹象。 这碎了的,可不仅仅是一对儿价值不菲的琉璃瓶,更是昌泰长公主的一片孝心! 况且,即便不考虑这层因素,在太后过寿辰的时候,贺礼被碰碎了,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太后的恼怒自不消多说,就是昌泰长公主,也记恨上了许皇后。 “皇嫂莫不是想看我出丑,才特意这样安排的吧?还是说,皇嫂就是见不得母后好过?”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能够热闹一番了,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74.第 74 章 此为防盗章 许皇后亲手一勺勺喂着宝络将药吃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禁不住垂泪道:“我的儿啊, 你这是要母后的命啊。明知道皇贵妃不安好心, 你凑过去做什么?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让母后怎么活!” “母后,别难过了,我已经好多了。”宝络冲着许皇后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只是,她的笑容很是虚弱, 看着让人格外心疼:“你看,这次父皇也惩罚了皇贵妃了,以后她肯定不敢再轻易对我下手。” 宝络不准备将自己早就看穿长春宫的陷阱, 将计就计的事儿告诉许皇后。 若让她知道这些, 少不得又要伤心自责了。 许皇后是个性子简单、心思良善的人,是一个好人,可惜, 她不适合这个皇宫。既然如此, 由她和太子哥哥来保护许皇后就好。 虽然这次遭了大罪, 险些连命都丢了, 宝络却不后悔。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 不知要过多久, 才能从皇贵妃的手中把治理六宫之权夺回来了。 况且, 皇贵妃一脉存了害她的心思, 难道她这次躲过去了, 下次他们就不会继续对她出手了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借着这次的机会给皇贵妃一脉敲个警钟:下回再对她动手之前,得好生掂量掂量。 可惜,许皇后并不明白宝络心中所想,宝络的那些话,明显也没能安慰到她。她忧心忡忡地拉着宝络的手道:“你答应母后,日后,你再不许靠近皇贵妃的宫殿了。” “母后……”宝络无奈地看着许皇后,眼看着许皇后又要落泪,她只得投降:“好吧,我答应您,除非有您和哥哥陪着我,否则,我不会主动靠近皇贵妃的宫殿。” “都是母后没用,带累了你们。”许皇后擦干脸上的眼泪:“这次,宝络拼上性命,才为母后夺回执掌六宫之权,母后怎么也得把这权力接稳了,才算对得起你。” 宝络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的事,竟能激起许皇后的斗志,倒是意外之喜了。 “母后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不过,这事儿急不来。母后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多跟哥哥商量商量。” 许皇后重重点了点头。 她也许软弱,很多时候,都有种得过且过的心态。但是,都说为母则强,这句话,显然也适用于许皇后。 这一次,许皇后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再不振作起来,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失去一切。 许皇后从未如此刻般清晰的知道,除了夺权外,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哥哥?”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许皇后的思绪拉了回来。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身着杏黄色袍服,双手抱肩,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他的一侧俊脸被阳光照耀着,另一侧则陷入阴影之中,明明昧昧,让人看不真切。 这个时候,宝络觉得,太子的身上沉淀了很多晦涩难懂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见许皇后和宝络发现了自己,太子抬起了眸子。那双漆黑的瞳眸中,此刻满是压抑的愤怒,仿佛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水面,平静而危险。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用你的性命去换!”太子牢牢地盯着宝络。 那一瞬间,宝络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你在……说什么呀?哥哥?” “没什么,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床上静养吧,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胡来。” 宝络不会明白太子的感受。 身为太子的他,无法庇护母亲和妹妹,反而要让年幼的妹妹冲在他身前,用娇弱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是多么的憋屈。 当然,这些没必要告诉宝络。宝络已经承受了太多远远超出她年龄的重担了,没道理还要让她为他担心。 皇贵妃周氏,胆敢伤害他最在乎的亲人,他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 宝络的身子细细将养了半月,才渐渐好转。在许皇后和太子的双重盯梢之下,她每天都苦哈哈地喝着药,一点儿没有偷懒的余地。 许皇后纯粹是关心宝络的身子,太子的关切中则带了几分惩罚的意味,仿佛是在气恼宝络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太子连着几天都没给宝络好脸色看,喂完药也不给蜜饯甜个嘴儿。宝络不知可怜巴巴地在太子面前说了多久好话,太子才终于缓下神色。 宝络落水的时候,桃花才刚要盛开,等到她病愈,桃花已经凋零过半。 “我这身子真是不中用。”她如此感慨道。 “公主,您别这样说。连国师都说您是有福之人呢,日后定会好起来的。”碧尧劝道。 “上书房的课程学到哪里了?我已经耽搁了这些时日,如今既已痊愈,自当尽早去上课,不可再耽搁下去。” 昭德帝对于公主皇子们的课业是很看重的,因此,宝络在课业方便从不松懈。 学着学着,她倒也觉出些乐趣来,并不再是为了讨好昭德帝而学。 她身子弱,一年时间里,有半年要在宫里头养病,好在她天资聪颖,哪怕只上半年的课,也比许多公主皇子强上不少。 如此一来,昭德帝自然对她倍加怜爱,可同时,也引来了许多公主皇子的不满。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竟是长寿。长寿啊,你许久没来,桌椅空着也是浪费,我便借来使了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五公主姬清涵在宝络的椅子上嚣张地晃了晃腿,道。 五公主是皇贵妃所出,因着皇贵妃与许皇后之间紧张的关系,五公主与宝络也是自打懂事起边一直不对付。 “当然没关系,五皇姐想用,就拿去用吧。回头我让父皇给我再送一套新的桌椅来。”宝络天真而懵懂地看着五公主:“我有一个问题不懂,想要请教五皇姐。父皇曾经教过我们,不问自取是为偷。虽然我的桌椅给五皇姐用,我觉得没有关系,不过五皇姐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父皇知道了,怕是会不开心的。” 五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宝络竟能顶着张天真无邪的脸,说出这么噎人的话,愣了愣,怒道:“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要跟父皇告状不成?” “我没有要跟父皇告状啊,可是,我们是不能欺瞒父皇的,不然,不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吗?”宝络眨了眨眼睛,继续天真地道。 “你行!动不动就拿出父皇来压我!” 五公主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邪门了,明明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她每次跟这小丫头斗嘴,就没斗赢过呢? “五皇姐怎么一副我欺负了她的样子?”宝络左右看了看,迷茫地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蓝承宇憋着笑看她在那儿演戏,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丫头顺眼了不少。 以前,他明明很不喜欢这丫头的表里不一的,然而现在,他竟觉得,这丫头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欺负人的时候……嗯,有些可爱。 愉快欢乐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宝络才刚坐下,就踢倒了隐藏在脚边的一桶水,湿了鞋袜。 她发出一阵惊呼,小小的身子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却发现椅子也是湿的,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知道上面究竟放了什么。 宝络对气味颇为敏感,小脸微白,从椅子上爬起来便开始干呕。 昭德帝连看也不看这个失态的女人一眼,只冰冷冷地道:“拖下去。” 跟庄贵妃,不,废妃庄氏相比,皇贵妃的表现要聪明得多。刚才她还在为五公主求情呢,见势不好,她口风便立刻转了。 “长寿公主之事,是涵儿之过,涵儿是该好生受些教训了,父母自当为子女计深远,不可纵容其顽劣行径,涵儿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至于臣妾……臣妾往皇上身边放人,虽是出自关切之意,但到底有违宫规,臣妾甘愿领罚。若不是有皇上及时查出那人的存在,点醒臣妾,臣妾只怕还会一错再错。” 皇贵妃认错的话语十分诚恳,但话头中似乎总是隐藏着些别的意思。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但即便是在以往,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这次呢,简直像是有人将那些资料准备好了,往他的人手里塞一样。 但,这可能吗?宫里头,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太子吗? 一想到太子在朝堂上中庸的表现,昭德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羽翼未丰,应该还没有这个能耐。兴许,这一次,他是多心了。 75.第 75 章 此为防盗章 蓝承宇将目光投向宫墙的方向, 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乖巧的、狡猾的、倔强的、脆弱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他会突然关注起宝络来, 为什么,他会突然那么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明明在过去,宝络遇到的这些事从来没有少过,明明,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 想要为她出头。 “也许是因为, 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 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 但是, 他的眼中, 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 去给昭德帝请安时, 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竖起浑身的毛, 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实际上,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 蓝承宇讨厌宝络, 觉得宝络工于心计, 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每次上课,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宝络肚子饿了,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76.第 76 章 此为防盗章 太子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风风火火地行来, 狭长的凤目中隐隐带着杀气, 似一柄出鞘的利剑, 锋芒毕露。 “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拦住一名路过的太医, 问道。 那名太医愁眉苦脸地道:“公主的情况, 怕是有些不好。公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纵使蓝世子和他的书童为公主挡了一下,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公主本来身子就弱, 身上带着伤, 又受了惊吓。如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怕是……” “孤知道, 素日里, 你们为贵人诊治时, 三分的病会说成七分。孤不听这些, 孤只看最后的结果!你务必将妹妹给孤救回来,否则,哪怕孤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说完, 太子不再理会太医,径直入了门。 寝殿中, 太子看到他的妹妹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 小脸惨白, 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地垂下,像濒死的蝴蝶一般。宝络的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她还活着。 许皇后正坐在宝络的床前,小声地抽泣着,热泪顺着绣了繁复纹路的袍服滴了下来。她甚至不敢大声地哭泣,唯恐会让床上的人受到惊吓。 “母后。” 太子才一出声,许皇后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道:“那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宝络!我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她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要不然,要不然我把统领六宫之权还给她们,行不行!只要她们不再对你们动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是在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压低声音。 太子任由许皇后宣泄着心中的情绪,这个面容还有些许青涩的少年仿佛已经能够用他还有些稚嫩的肩膀担负起母亲和妹妹的期盼,并为她们遮风挡雨了。 “退让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母后,从你坐上皇后这个位置之时起,除了争,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对于我而言,不能继位的嫡子,只有死路一条!对于妹妹而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母后是正宫皇后,统领六宫之权,本就是属于母后的权力。是皇贵妃狼子野心,攫取了属于母后的权柄,如今,此项权力既已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母后正该好好让她们明白,谁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可是,可是你妹妹……”许皇后一心认为,若是没有六宫权柄之事,也许这次宝络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 “母后还不明白吗,无论咱们手中有没有权力,只要咱们还占着正统的位置,都会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有将权力牢牢地握在手中,咱们才有自救的可能!倘若母后对这后宫有足够的辖制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根本就没法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妹妹!” 太子震耳发聩的一番话,显然让许皇后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许皇后愣愣地看着太子,半响后,才道:“你……说得不错。这统领六宫之权,母后不能再让给她们。非但如此,母后还要一点一点的,将皇贵妃她们埋在宫里的羽翼给剪除,让她们再也害不到咱们。” “母后知道,是母后没本事,这才累得你和你妹妹小小年纪,便要百般筹谋。一想到你妹妹被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来,母后真是……” 若不是碧尧被支开后觉得不对,向路过的蓝承宇求助。蓝承宇和其书童赶到的时候,恰好接住了宝络,只怕宝络当场就没命了。 “妹妹会醒的。妹妹当时没死,说明妹妹命不该绝。”太子用一种笃定的口吻说:“儿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当年妹妹为父皇承了灾,险些熬不过去,国师一剂汤药下去便救回了妹妹的命。有国师在,妹妹定会安然无恙的。” 提到国师,许皇后眼中冒出了亮光,可旋即,那光芒又暗了下来:“国师在蜀中,已隐居久矣。便是寻到了他,也不知何时才能把他带回京城。” “儿臣相信事在人为。” “也罢,为了宝络,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得知宝络恢复有望,许皇后也有了关心别的事的心情:“对了,那谋害宝络的人,可找到了?” “得知宝络被人从台阶上推下后,父皇十分震怒,当即便将乾元宫中当值的人全部找了出来,一个个的搜。妹妹摔下来时,手上握着一截太监的腰带,恰好与三名太监对上了。”太子眼中闪过一阵寒意:“说是在御花园中不慎被树枝勾到,将腰带划破了些许……可时间这么巧,谁信呢!” “必是那凶手将旁的人也拉下了水,试图混淆视听!”许皇后亦道。 “方才,儿臣已派人去调查过那三名太监,儿臣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三名太监,一名是太后的人,一名是皇贵妃的人,一名是庄贵妃的人……怕是父皇也没想到,他身边竟被安插了这么多人吧?妹妹受伤的地方,可是离乾元宫不远。这一次,哪怕不为了妹妹,父皇也必须将那幕后之人给揪出来了,否则,日后颜面何存!” 太子眸中闪过一丝讽刺的光芒。 能够将钉子埋得这样深,也难为这些女人了。若不是万不得已,想来,那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会轻易动用这颗钉子。毕竟,想要培养这样一颗钉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在经历了宝络之事后,乾元宫上上下下必然要遭到一番清洗。昭德帝可不敢再留那些有二心的人在身边。 皇贵妃和庄贵妃安插人手在昭德帝身边,绝对犯了昭德帝的大忌,日子恐怕要难过一段时间了。至于太后,只是昭德帝的嫡母而非生母,昭德帝对太后向来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嫡母往庶子身边儿安插人……无论如何,总是会让人不得不多想的。 “母后放心,那人既做了这事儿,总会露出马脚的。儿臣必不会放过他!” 当许皇后和太子谈论此事时,安国公府中,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也在谈论此事。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长寿公主那样小一个人,那人竟也下得了如此狠手。承宇和他的书童被送回来时,那书童骨头都断了几根,咱们承宇虽说好一些,如今也还起不来床呢。若是长寿公主直接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安国公府家风清正,压根儿不兴纳妾那一套。祖宗觉得大家族多是因内闱之争而没落,遂规定,族中子弟,年过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有此规定在,安国公府的子嗣自然多是嫡妻所出。这一代安国公平日里一年中有半年是在边关度过的,无心女色,因此,安国公府的后宅相当干净。 安国公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为了争夺利益斗得你死我活的乱象了。 前一次,长寿公主落水,还勉强能说是意外,是下人疏忽。这一次,连块遮羞布都找不到。 “皇家向来是非多。皇上宠妾灭妻,更是埋下了祸家之源。日后,这样的事,怕是仍少不了。”安国公一针见血地道。 “哎,也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皇后娘娘虽是摄政王为皇上挑选的,可半点没有对不住皇上的地方啊。因着皇上,皇后娘娘母族被摄政王忌惮,不得不辞官归隐。看在皇后娘娘的母族为皇上亲-政也曾出过力的份上,皇上就是对皇后娘娘再不满,也不该处处抬举皇贵妃,给皇后娘娘没脸。”作为正妻,安国公夫人自然是站在许皇后那一边的。 “皇上在朝政上还算英明,只是于女色上,终究差了些,只能说人无完人。”女人与男人看待问题的角度终究不同。安国公夫人会为许皇后鸣不平,安国公却不会。 “对了,夫人,这次承宇因长寿公主而受伤,你就不生气?”安国公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长寿公主的气吗?公主小小年纪被人算计谋害,已经够可怜的了,我哪里会生她的气?这件事儿,怎么也怪不到公主的头上。要生,我也是生背后那烂了心肝儿的人的气。” “那就好,方才许皇后和太子殿下送了些礼物过来,感谢咱们承宇救了长寿公主。既然你不生气,我可就让人抬进来了啊。” “随便你。对了,那个幕后黑手抓到没有?伤了我儿子,别想就这么算了!” “宫里头如今正审着呢,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皇上在后宫之中耳根子有些软,就怕有些人会蒙混过关。”安国公夫人忧心忡忡。 “若事有不对,东宫之人不会保持沉默的。别看太子如今年纪不大,能耐却不小。”安国公笃定地道。 像蓝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得到他们的好感,光是靠利益是不行的,还得动之以情。他若是真心待蓝家,想来也能换来蓝家几分真心。 77.第 77 章 此为防盗章  三公主是丽妃所出, 在皇贵妃入宫前,丽妃也是颇为得宠的妃子,新老宠妃之间, 自然不会相处得有多愉快。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 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 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 又不是正宫皇后, 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 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 三公主开口, 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 此时, 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 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 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 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让宝络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在掉下去之前,她拼命拽住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带子,并扭过头去,想要看到对方的脸。 对方显然对她的行为颇为恼怒,将她纤细的手腕狠狠一扭。宝络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她素来身子娇贵,周围人伺候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何尝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然后,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宝络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高高的台阶让她头晕目眩。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完了吧。 不知道母后和皇兄得知她的死讯该是何等难过。没有了她,日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宝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 她的身体跟个破木桶似的,无论灌进去多少水,都会有大半漏出来;无论吃进去多少药,大半都是在做无用功。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活着,在明知道吃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她身体状况的情况下,还把苦苦的药当成饭吃,只是为了多活一阵子,只是为了多保护母后和皇兄一阵子。 可是,她的能力终究有限。就算她出身再怎么高贵,再怎么受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她终究是撑不到太子哥哥登基的时候了…… 短短的时间内,宝络的脑海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蓝承宇的脸……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焦急。 她大概真的是糊涂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家伙呢? 在这时候,她发现,那家伙除了有点自以为是之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宝络彻底失去了知觉。 陷入昏迷的她并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蓝承宇,并不是她的幻觉。 “蓝世子!公主!快来人啊——” 梁公公找了个机会,将惠妃如何挑拨离间的事儿告诉了太子和宝络。 “皇上素来多疑,听了惠妃娘娘的话,便对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起了疑心。幸而惠妃娘娘连着贬低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已让皇上对其生出不满,奴才方才找到机会在皇上面前劝说一二,打消了皇上的疑心。” “多谢公公,若不是有公公提点着,我和母后只怕就要着了惠妃的道了。”提起惠妃时,太子的神色中颇有几分不悦。他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个能够诞下皇子的妃嫔有多乖觉,但也没有想到,惠妃才刚得到协理六宫之权,就想着闹事儿。 先是以担心许皇后处人手不足为由,得到了昭德帝的首肯,将自己身边的一些得力奴仆送到许皇后身边。说是帮着做事儿,可没少给许皇后的人添堵。许皇后和太子又岂会看不出来,惠妃就是来抢夺主导权的,恨不得事事都按照她的心思来办呢。 如今,惠妃更是想要踩着许皇后出头。在这个打算落空之后,竟还打算利用昭德帝多疑的心理,挑起昭德帝对许皇后和太子的猜忌……这惠妃,实在是很不安分啊。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奴才犯了个错误,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在皇上跟前,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否则,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没辙呢。” 78.第 78 章 此为防盗章 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对不对另当别论,但很明显的, 那番话不合昭德帝的心意。哪怕那是对的, 也成了错的。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 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 你来说说, 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因为圣人说过,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 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 友悌兄弟姐妹, 待儿臣日后长大了,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 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算不上有多出彩,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轻叹:“不曾料到,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 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 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 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 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如今太子与长寿兄妹二人,没一个简单的。是本宫小瞧了这对兄妹。”皇贵妃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不过,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聪明人。与本宫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贵妃冷哼一声:“太子近日以来大概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会猜忌我儿,自然更会猜忌他!” 东宫这次为何能给二皇子挖坑?说白了不过是算准了昭德帝的心思罢了。既然太子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们,她们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个时间,将东宫势力扩张过快的消息透露给惠妃,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其实,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适合做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贵妃倒台之后,接替庄贵妃协理六宫之人。 冯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却是个心思浅的,如今又眼热四妃之位,急于做出点什么事来,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让昭德帝晋自己的位份,与冯德妃平起平坐。似她这样的,正适合拿来做刀子。 “说起来,太后娘娘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长寿给本宫添了这么多的堵,本宫也该回敬一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皇贵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么,而不是本宫,明白么?”皇贵妃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就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若是败了,也与主子没有多大关系。”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宫要再礼一会儿佛。”顺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么使些雕虫小技,就将她们母子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来想去,皇贵妃最后不得不承认,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个女孩子,她想着,稍微骄纵些也无妨,便未对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养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毫无分寸。 皇贵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悉心教养着二皇子,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个天才……可事实证明,二皇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标准来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无所适从。 从前有皇贵妃时时为二皇子出谋划策,二皇子自然可以一直在昭德帝的面前表现得聪明伶俐,而现在,一旦离了皇贵妃,他那平庸的一面,便也彻底暴-露了。 皇贵妃想,罢了,日后她再仔细为二皇子谋划吧,路还长着呢,一时得意或者失意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有些东西,他可以给,但他的儿子们不能主动要,否则,他便觉得他的权柄遭到了觊觎。 二皇子还从未见过昭德帝用这样冰冷、防备、审视的眼神看他,一时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若是早知道昭德帝就在这里听他们上课,他发言时,这么也该更谨慎一些的。 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对不对另当别论,但很明显的,那番话不合昭德帝的心意。哪怕那是对的,也成了错的。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你来说说,夫子说的可对?” 79.番外1 此为防盗章  说到后头,惠妃便开始支支吾吾, 一副为难的样子。 昭德帝挑了挑眉:“今年怎么了?既然往年已有旧例, 比照着往年来办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说, 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 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 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皇后也太不像话了,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亏得朕先前还对她抱以期望,如今看来,她确实与皇贵妃比不得啊!”昭德帝感叹道。 若是皇贵妃在,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 昭德帝都觉得, 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 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 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 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父皇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最得宠时,一人便能占七八分雨露,惠妃只能和其余的妃子抢夺余下的两三分。听到皇贵妃被禁足的消息时,惠妃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比起许皇后来,惠妃要更讨厌皇贵妃一些。 想了想,惠妃便笑吟吟地对昭德帝道:“是啊,皇贵妃娘娘来操-办宴会的时候,处处周全,也不知怎么,轮到皇后娘娘来办了,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想来,是皇贵妃娘娘格外会调-教下人吧。赶明儿臣妾可得好生跟皇贵妃娘娘学几招去,也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听到此言,昭德帝蹙了蹙眉。惠妃的话提醒他。既然这些人从前办事儿都妥妥当当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管理的不如皇贵妃得当,这些人也不至于离了皇贵妃就不会办事儿了啊。难不成,这些下人只认皇贵妃一个主子,不是皇贵妃来操办寿宴,他们就不尽心尽力了?还是说,这本根就是皇贵妃有意掣肘皇后? 昭德帝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对皇贵妃也有了几分不满。 若是在别的时候,皇贵妃有意不让底下的人配合皇后,昭德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觉得是皇后能力太差,该好好提升一下了。但这次的宴会,关乎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皇后!皇贵妃便是要与皇后别苗头,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 此时此刻,昭德帝只觉得满心烦躁,一会儿怪许皇后能力不够,一会儿怪皇贵妃不识大体。 惠妃见状,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昭德帝正色道:“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臣妾的父亲如今在姑苏老家才刚得了一个园林,如今正大量采买盆景呢。臣妾派人快马加鞭去与父亲说一声,父亲定能体谅到皇上的难处,届时,怕人快马加鞭的把盆景运到京城来,正好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觉得如何?” 此时在昭德帝眼中,惠妃就是一朵解语花,怎么看怎么舒坦。他伸出手,缓缓覆在了惠妃的手上:“若是爱妃能够为朕解决这件事,朕必重重有赏。” 惠妃低下头,微微一笑:“臣妾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赏。只要能够帮到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少太监抬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景从御花园中经过。 昭德帝有些困惑,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是。”昭德帝身边的近侍领命而去。他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皇上,那些人正在搬运太后娘娘寿辰时需要用到的盆景呢。今年,他们又搜罗了一些珍奇的盆景来,太后娘娘若是看到了,必然高兴。” 昭德帝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惠妃,面色阴沉。 许皇后既然已经将盆景准备好,方才惠妃的那一番话莫不是骗他的? 惠妃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中带着些微的惊慌:“皇上,臣妾也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寻不到盆景的,如今,臣妾也正糊涂着呢。皇上看,要不要召个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昭德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别反而因此获罪啊。 昭德帝看了她一眼,对底下的人道:“去,带一个人到朕面前来,这件事,朕要问问清楚。” 很快,领队的太监就被带到了昭德帝的面前,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畏畏缩缩的:“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都这种时候了,昭德帝自然也没心情跟这名太监计较行礼是否规范的事儿:“朕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你们今日在搬运的这些盆景,是从哪儿来的?是准备给母后过寿用的吗?” “启禀皇上,这些盆景,都是秦家商行提供的。因为皇商郑家采买不来盆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临时决定把这活儿交给秦家来做。没想到这秦家倒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的盆景搜罗了来。现在,皇后娘娘正命奴才们将盆景搬到御花园呢,说是要为太后娘娘过寿辰先准备起来了。” “郑家既是皇商,为何会采买不来盆景?难不成,郑家连秦家也比不上?既如此,朕看郑家这个皇商也不必做了,干脆让给秦家好了!” “皇上息怒,那郑家是皇贵妃娘娘看好的人家,想来是不差的,否则,皇贵妃娘娘也不会一用就是这么多年。皇上要不要查一查,这之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只要有皇贵妃上眼药的机会,惠妃都是不会错过的。而且,现在她还指望着能够把昭德帝的注意力都引到皇贵妃的身上去,好让昭德帝忽略她先前说过的那些话呢。 “误会?哼,朕也希望这是个误会,皇贵妃,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80.番外2 此为防盗章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 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又不是正宫皇后, 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 她就要改名了?要改, 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三公主开口, 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 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 此时, 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 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 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 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 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 宝络发现, 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 随即, 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 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让宝络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在掉下去之前,她拼命拽住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带子,并扭过头去,想要看到对方的脸。 对方显然对她的行为颇为恼怒,将她纤细的手腕狠狠一扭。宝络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她素来身子娇贵,周围人伺候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何尝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然后,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宝络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高高的台阶让她头晕目眩。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完了吧。 不知道母后和皇兄得知她的死讯该是何等难过。没有了她,日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宝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 她的身体跟个破木桶似的,无论灌进去多少水,都会有大半漏出来;无论吃进去多少药,大半都是在做无用功。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活着,在明知道吃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她身体状况的情况下,还把苦苦的药当成饭吃,只是为了多活一阵子,只是为了多保护母后和皇兄一阵子。 可是,她的能力终究有限。就算她出身再怎么高贵,再怎么受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她终究是撑不到太子哥哥登基的时候了…… 短短的时间内,宝络的脑海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蓝承宇的脸……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焦急。 她大概真的是糊涂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家伙呢? 在这时候,她发现,那家伙除了有点自以为是之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宝络彻底失去了知觉。 陷入昏迷的她并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蓝承宇,并不是她的幻觉。 “蓝世子!公主!快来人啊——” 宝络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蓝承宇习惯了在课堂中扮演她的保护者。在那之后,五公主姬清涵又挑衅了宝络几次,都被蓝承宇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81.番外3 此为防盗章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 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 也就知道了, 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提议道。 “皇后娘娘,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 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 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 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急于找到凶手, 臣妾可以理解, 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 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 说审就审, 一旦传了出去, 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82.番外4 此为防盗章  太子摇了摇头:“蓝家是父皇的母族, 只忠于父皇,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有做纯臣的资本, 没必要冒着风险战队。” “殿下说得有理。想要让蓝家投到殿下的阵营中来,确实不易。不过,从这次的这件事中可以看出, 只要殿下能够争取到蓝家的好感,哪怕是能够让蓝家的态度稍微向着殿下倾斜, 对殿下而言, 也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孤会尽力的。”太子淡淡地道。 话是这样说, 他却并不准备额外做些什么。 像蓝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得到他们的好感,光是靠利益是不行的,还得动之以情。他若是真心待蓝家, 想来也能换来蓝家几分真心。 不过, 这一次的事,太子并不认为蓝家是在帮自己。想到蓝承宇对宝络的舍身相救, 想到蓝家几乎与自己同一时间派出人手去寻找国师, 太子认为, 这份善缘, 多半还是他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为他争取来的。 一想到宝络, 太子就再也没有心情与幕僚议事了。 对于他而言, 这件事最大的惊喜并不是蓝家的意外出手相助, 而是他的妹妹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匆匆赶到凤仪宫, 还未来得及询问宝络的情况, 周围的侍女便满脸喜色地上前道:“太子殿下,公主喝了国师送来的药,方才醒了一会儿。不过,到底还是太虚弱了,皇后娘娘喂她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难得失态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宝络会一睡不醒。毕竟,躺在床上的宝络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太子进了宫殿后,站在床边凝视了宝络良久。他看着宝络渐渐有了血色的脸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是他的珍宝,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宝络正式醒来,是在两天后。 用过几道药之后,宝络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满脸激动的许皇后,以及形容憔悴,看起来好几天没休息好的太子。 宝络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费力地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刚想说话,开口却发现嗓子十分干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别着急,你才刚醒呢,慢慢儿来。”许皇后小心地把宝络扶了起来,又往宝络腰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宝络靠坐在床上:“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喝点儿清粥?” 宝络含笑冲许皇后点了点头,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尽管才刚刚死里逃生,但她的笑容是这样的灿烂,看不到一点儿阴霾。 明明才刚刚遇到了那样的事,明明这孩子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那一个,可她倒反过来用她独有的方式来安慰他们…… 许皇后低下头,鼻头又是一阵酸涩。这孩子总是这样,让人心疼。 突然,一双柔软的小手覆在了许皇后的脸上,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宝络正用她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担心地看着她。 83.番外5 此为防盗章 “皇上素来多疑, 听了惠妃娘娘的话, 便对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起了疑心。幸而惠妃娘娘连着贬低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已让皇上对其生出不满,奴才方才找到机会在皇上面前劝说一二, 打消了皇上的疑心。” “多谢公公,若不是有公公提点着,我和母后只怕就要着了惠妃的道了。”提起惠妃时, 太子的神色中颇有几分不悦。他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个能够诞下皇子的妃嫔有多乖觉, 但也没有想到,惠妃才刚得到协理六宫之权, 就想着闹事儿。 先是以担心许皇后处人手不足为由,得到了昭德帝的首肯, 将自己身边的一些得力奴仆送到许皇后身边。说是帮着做事儿, 可没少给许皇后的人添堵。许皇后和太子又岂会看不出来,惠妃就是来抢夺主导权的, 恨不得事事都按照她的心思来办呢。 如今, 惠妃更是想要踩着许皇后出头。在这个打算落空之后,竟还打算利用昭德帝多疑的心理,挑起昭德帝对许皇后和太子的猜忌……这惠妃, 实在是很不安分啊。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 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 奴才犯了个错误, 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 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 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在皇上跟前,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否则,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没辙呢。” “公公是个重情之人。这宫里头,重情重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公公一定会有好报的。”宝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心中也有些感慨。 想不到两年前她随手救下的一名小太监如今竟还记着这份恩情。 不管怎么说,乾元宫中能有个向着他们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 若不是有梁公公帮着说了几句话,昭德帝疑心一起,只怕太子和许皇后的这次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承公主吉言。”梁公公咧开嘴角笑了笑,又正色道:“皇上虽然训斥了惠妃娘娘,但惠妃娘娘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安分下来。距离太后娘娘的寿辰还有几日,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防啊。” “多谢公公提点,我和太子哥哥明白。”宝络道:“公公平日里无事时不要轻易来找我和哥哥,父皇如今正忌讳着呢。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公公还是以保重自身为要。” 梁公公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在这宫里头,也就公主殿下,把奴才当个人看……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不会给二位殿下招来麻烦的。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皇上怕是该使唤奴才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这一次,他还是借着向太子传达昭德帝口谕的名目,才过来的呢。 “公公慢走,碧尧,给公公抓些金锞子。”宝络对碧尧吩咐道。 “公主,这使不得。”梁公公连连推辞:“奴才有机会能够为公主办事,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如何能再收公主的赏赐?” 梁公公自打入了昭德帝的眼后,也收过不少妃嫔的赏赐,唯独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收。 碧尧却仍笑吟吟地将金锞子塞入了梁公公的手中:“梁公公的心意,我们公主是尽知的。梁公公这次来向太子殿下和我们公主传达皇上的口谕,若是我们什么表示也没有,回头出去了,公公面儿上也不好看。既是公主给的,公公便只管收着吧。皇上素来对公主恩宠有加,在钱银方面不曾委屈过公主,公公不必为公主省钱。” “既然如此,奴才就收下了。回头公主和太子要是有事寻奴才,只管去找奴才的徒弟小喜子,他是乾元宫里头的一名洒扫太监,人还算机灵。” 梁公公走后,太子感叹道:“不曾料想,咱们此行,竟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这梁公公成为父皇身边的近侍,也有些日子了。直到今日,咱们才知道,他是向着咱们的。” “恐怕是先前他没帮上什么,便也不好意思来找咱们。此番惠妃闹事,倒给了他一个契机。”宝络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没料到他会投了咱们。从前母后和太子哥哥在宫中过得颇为不易,我便想着广结善缘,底下这些人,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若是日后有人能看在这份情上,待母后和太子哥哥好一些,我也就知足了。” 太子沉默了良久,才道:“为了我和母后,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妹妹,这份情,哥哥一辈子都记着。” “也不必你怎么着,日后待我好点儿就是了。哥,待太后娘娘的生辰宴结束了,你带我出宫去玩儿吧。”宝络在她哥面前向来很会蹬鼻子上脸。 她在昭德帝面前时,虽然也会撒娇,但态度中多少带了分小心谨慎,自然做不到现在这样随意。在哥哥面前,无论她提多无理的要求,都不必担心会被斥责。 太子无奈地看了眼自家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妹妹:“太医说,你的身子才刚调养好没多久……” “哥,你说你会对我好,难不成只是哄我的?” “就算我同意带你出宫去,母后也不会同意的。”见说不动宝络,太子便把许皇后拉了出来。 “哥,母后向来最爱听你的话了,若是你连母后都说服不了,日后你该怎么去说服父皇和朝臣,你说呢?”宝络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太子。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会想法子说服母后带你出去的,这总行了吧?”太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这两日你要乖乖听母后的话,把那些补药喝掉。否则,若是母后坚决反对你出去,我也不能拂逆了母后的意思。”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了。”宝络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并不担心会过不了许皇后那关。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要去京城中最热闹的街道上走一走,看看外头那些平民百姓们都是怎么生活的。她对民间小吃也很眼馋,但因为她身子弱,许皇后和太子在饮食方面对她管得极严,那等来历不明的食物,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去尝试的,所以,她也只能想想。 若是有时间的话,她还想去安国公府看看那只小奶狗。尽管在一开始,宝络没打算要那只狗狗,但蓝承宇已俨然将那只狗狗当成了她的宠物,每次进宫来上课,除了跟宝络讨论课业问题之外,就是与宝络聊那只小奶狗。 比如,小奶狗又变重了,摸上去肉嘟嘟的,蓝承宇都快抱不动了;比如,小奶狗现在在人前的时候乖乖的,一没人在,就开始调皮,有一天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蓝承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逮到它;再比如,小奶狗犯错的时候知道装可怜了,当它用那双湿润而懵懂的黑眼睛看着蓝家人的时候,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让人心要快化了,蓝家人压根儿狠不下心去责罚它。 84.第 79 章 此为防盗章  太子和宝络冷眼看着, 也没说什么。 惠妃到底还是不如皇贵妃谨慎,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皇贵妃, 哪怕面对的只是一个幼童, 她都不会让自己情绪外露。兴许,这就是惠妃入宫几年,还没能晋上去的缘由吧。 这次,惠妃在昭德帝面前给许皇后和太子上眼药, 太子虽嘴上不说, 心里头对惠妃是很有些意见的。此时, 一旁的宝络忽然拉了拉他的手:“太子哥哥,咱们先别急着走,留在这里看一出好戏吧。” “什么好戏?” 宝络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惠妃娘娘被父皇赶回来的好戏呀。父皇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讨好的呢。况且, 父皇才刚招了大臣去乾元宫的书房议事, 怕是不会见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注定要无功而返咯。” 宝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惠妃既然上赶着给她哥和她娘添堵,她也得给惠妃添点儿堵才是, 她才不准备委屈自己呢。 果然,过了片刻功夫,惠妃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折了回来, 她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身后丫鬟们端着的托盘上点心和茶水一样也没送出去。 一边儿走, 那丫鬟还一边抱怨着:“乾元宫门口那小太监也太无理了一些, 这点心可是主子亲手做了准备给皇上的呢。即便皇上现在在接见大臣, 不方面见娘娘,也该请娘娘进去坐坐,或是将点心和茶水送进去给皇上啊。” 惠妃冷哼一声:“见前不久本宫被皇上训斥了,眼下就敢这样对待本宫,真是好得很。待本宫重新夺得了皇上的欢心,定要让这些跟红顶白的小人知道本宫的厉害!” 宝络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元宫前被宫人们撵回去的赵婉仪。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昭德帝宠爱的,效果似乎都不怎么好,因为昭德帝不吃这一套。就连最得昭德帝宠爱的皇贵妃,也不会专程做什么点心汤水的一路端到乾元宫来。 前头赵婉仪兴许是位份低,没有底气,被撵了也没胆子抱怨什么,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不像惠妃一行人,这般高调,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不成,惠妃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若是闹开了,昭德帝会为她主持公道? 宝络有些不理解惠妃的想法。 这时,惠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到了太子和宝络。似是没料到太子和宝络还在这里,她们愣了愣,这才屈身给太子和宝络行礼。 “惠妃娘娘去给父皇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难不成,是父皇不在,你们没见到父皇?”宝络天真地看着惠妃,好奇地问。 惠妃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待皇上得闲了,我自会再去关心皇上的。” 此刻,惠妃真恨不得命手下的人把那托盘给丢了。有那托盘在,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给昭德帝送的。带着点心上门找昭德帝固宠,却连昭德帝的面儿都没见到,东西也没送出去,便无功而返,还好巧不巧,被太子和宝络给撞见了,惠妃的尴尬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听了惠妃的话,宝络继续天真地道:“既然这样,惠妃娘娘就先回钟粹宫歇着吧。做点心很累人的,况且钟粹宫离乾元宫之间有那么长一段路呢,一路走来,也是很辛苦的。说不准,父皇没让人收下惠妃娘娘的点心,就是想让惠妃娘娘带着路上吃呢。” 惠妃听了宝络的话,越发心塞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宝络甩脸子。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多谢长寿公主关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哦,好的,惠妃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吧。下一回再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实诚了。即便父皇不在,你在偏厅里头坐着休息会儿再回来,也是好的。”宝络继续顶着张无辜的脸给惠妃插刀。 眼见着惠妃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这才站出来道:“惠妃娘娘这般辛苦,你就别再拉着她一直叨叨个没完了,你看,惠妃娘娘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也是,我应该下次见了惠妃娘娘再说的。那惠妃娘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惠妃有些踉跄的背影,宝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会因为让惠妃吃了一回鳖而如此高兴。 “惠妃在父皇面前挑拨了那么一番,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的。我不痛快了,自然要让惠妃也不痛快一回。”她才不憋着呢,若是什么都憋着,还不憋出内伤来呀? 再说了,现在昭德帝这般宠她,不管是真疼爱她,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反正,至少明面儿上最宠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你高兴就好。惠妃此人,难成大器,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被她缠上,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只怕惠妃还惦记着母后手里头那点儿权柄呢。父皇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久了之后,后宫妃嫔便都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她再敢朝着母后伸手,就别怪咱们把她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皇贵妃也正与心腹宫女墨竹讨论着惠妃。 太子和宝络能够得到消息,皇贵妃自然也有她的消息来源。这么些年来代替皇后执掌六宫,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皇贵妃的耳目。可以说,除了昭德帝之外,就属皇贵妃消息最灵通了。 “娘娘,惠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在皇上跟前抹黑您,引起皇上对您的不满,这是想取您而代之呢。”墨竹面上一脸的不满:“总有那么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本份二字是怎么写的,没有那个命,却偏偏心比天高。” “她若不是这样,本宫才会感到惊奇呢。”皇贵妃就着墨竹端过来的盆子净了手:“所以本宫才说,惠妃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她的同时,也要防着被她割伤。若是庄氏还在,庄氏可比惠妃好用多了。说真的,本宫其实还更喜欢庄氏这等横冲直撞的性子呢。” “如今,因为惠妃的话,皇上已经对娘娘有一些不满了。娘娘如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对您产生芥蒂,可就不好了。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现在就到皇上跟前去鸣冤,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消息灵通?”皇贵妃摇了摇头:“才刚因为往皇上身边儿放人的事受了责罚,这个时候若是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只怕本宫就不是禁足一年的问题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有欠考虑了。”墨竹咬着下唇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惠妃上蹿下跳,什么也不做吗?” “不急,若是现在不受点儿委屈,皇上又怎么能对本宫产生怜惜之情呢?”皇贵妃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先前,她的手上是涂了丹蔻的,因她如今在礼佛思过,便命人全部都卸去了,连留了许久的指甲也剪了。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许皇后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无宠的日子,她自然也忍得。不过是一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太后的生辰终于到了。 无论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还是朝臣命妇都赶来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以为去年的盆景已是极好了,不想,今年的盆景,瞧着竟是比去年更胜一筹。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耐就是比普通的妃子要强些。”隆庆长公主是先皇元后嫡女,自幼身份超然,她对于元嫡,素来最是维护。 先时昭德帝处处抬举皇贵妃,而轻忽许皇后,就让隆庆长公主很不满意。好在现在,昭德帝终于知道元嫡的好处了。再怎么样,正室也不会像小妾那样没有分寸,谋害嫡女不说,还往主子身边塞人! “隆庆姐姐怕是因着心中与皇后亲近,便先入为主了吧。妹妹倒是觉得去年的盆景更好一些。皇后一病就是这么些年,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样的盛典了。在妹妹看来,皇兄还是该让皇贵妃来操持才是。”昌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女,太后则是继后。元后嫡女跟继后嫡女之间,关系自然微妙。 隆庆长公主觉得,元嫡最为尊贵,哪怕是继后嫡女,在原配面前,也要矮一头。而昌泰长公主则认为,大家都是嫡女,地位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要处处高人一等?因此,昌泰长公主与隆庆长公主颇不对付。 85.第 80 章 此为防盗章  夫妻俩只此一子, 对蓝承宇的重视程度, 自不消多说。才刚收到消息, 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蓝承宇的房间。 蓝承宇才刚悠悠转醒,正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因着失血,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看起来很虚弱,但总体情况比宝络要好得多。 “承宇,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 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 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 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 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 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一想到那一幕, 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宝络……长寿公主, 她……怎么样了?”蓝承宇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安国公夫人没料到蓝承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就是询问宝络的情况,怔了怔。不过, 想到自家儿子就是为了救宝络, 才受的伤, 安国公夫人也就渐渐释然了。 “不好, 很不好。长寿公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太医说,她的身子正一日日的虚弱,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让她醒来,怕是……”她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丝叹息。 蓝承宇闻言,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安国公夫人连忙安抚自己的儿子:“听说,太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若是能将国师请来,长寿公主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国师他,不在京城里么?”纵使蓝承宇再怎么早慧,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对这些名震京城的大人物的下落了如指掌。 “若是他在京城里,只怕一早便被皇上请去为公主诊治了吧?”蓝承宇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很不好糊弄。这种苍白的安慰,是唬不住他的。 安国公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才道:“承宇很关心长寿公主?” “嗯,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不想让她死。” 蓝承宇的脑海中,闪过了事情发生时的画面。 小小的女孩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高处坠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和惶惑。既有对死亡的畏惧,又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在那一刻,蓝承宇真的很庆幸,碧尧及时找到了他,他听了碧尧透露的信息之后,及时赶到了宝络所在地的附近,又恰到好处的在宝络被人推下来之前,站在了能够接住她的地方。 一环一环,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其危险性——只要有哪一环出了差错,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姬宝络这个人了。 “长寿公主的确让人心疼。罢了,既然承宇这样关心她,咱们家也派些人去找国师吧。国师虽说归隐了,但这些年来一直与皇上有书信往来,行踪也还算固定。在这一点上,咱们倒能给太子提供一些线索。” 蓝家即便再怎么低调,也是皇帝的母族,自会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信息。 蓝承宇闻言,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他只是执拗地拉着安国公夫人的手:“救救她……” “知道了,阿娘会尽力的。你为了救长寿公主,受了这样重的伤,好歹不能让你这些苦头白吃了。”除了家人之外,蓝承宇鲜少这样关心一个人。蓝承宇对长寿公主的执着,让安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蓝承宇对宫里头的那帮公主可是一个也没有好感的,说她们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长寿公主尤甚。 但安国公夫人对此倒是颇为理解。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哪里能活得下去呢?这一次,长寿公主的遭遇,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承宇对长寿公主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看来,是真正开始成长了,安国公夫人想。 蓝承宇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保证,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本就虚弱,自然需要更多的调养。 “先别睡!还有事情要问你!承宇,你可还记得,长寿公主是怎么摔下来的?你看到推她下来的那个人了吗?”安国公在关心自己儿子之余,显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现在,皇上正为此事而大发雷霆呢,若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快说出来吧,省得那害了公主之人逍遥法外。那人行事如此恨毒,若是不将那人揪出来,后患无穷。” 对于儿子的早慧,安国公显然了然于胸。因此,在说话时,他并没有用那种诱哄小孩的语气,反而有种在与自己的儿子平等交流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长寿公主。”蓝承宇伸出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台阶很高很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安国公夫人赶忙制止道:“皇上如今已经在审理此案了,不管是谁动的手,最后定会被人抓出来的。” “皇贵妃……会不会是她?”蓝承宇想起了宝络为了对付皇贵妃一脉,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宝络坏了皇贵妃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天然的立场敌对,蓝承宇会怀疑到皇贵妃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好说。不过,当所有人都怀疑此事与皇贵妃有关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存在问题了。”安国公趁机教导蓝承宇:“永远不要在找到关键证据之前妄下断论。” 与此同时,在后宫之中,受到昭德帝怀疑的皇贵妃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因着前段时间,长寿公主在臣妾宫中落水,宫里不知多少人怀疑臣妾看不惯长寿公主得宠,对长寿公主下黑手。臣妾纵使真的想害长寿公主,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下手。” 昭德帝若有所思,显然,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说不准呢,兴许,皇贵妃娘娘也知道,正常人都以为,您不会在这个时间对长寿公主动手,您就偏要反其道行之呢。这只是您为自己打的一个掩护。”庄贵妃道。 “贵妃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轻易开口得好。”皇贵妃道。 自打庄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不怎么对付。庄贵妃仗着家世比她好,总想与她别苗头。 从前她宠冠六宫,一家独大时,庄贵妃在她面前至少还会维持面儿上的恭敬。如今,执掌六宫之权重归于许皇后处,庄贵妃与冯德妃又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庄贵妃的气焰便也越发嚣张,甚至敢跟她叫板。 思及此处,皇贵妃看向庄贵妃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寒意。 “如果说贵妃没有真凭实据,皇贵妃的话,也只是皇贵妃的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令人惊讶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许皇后竟开口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过这种事居然会发生。 许皇后性子软弱,又不得圣意,存在感向来极低。昭德帝与后妃讨论事情时,能不开口,她绝不会开口。 这一次,许皇后却一番前态的强硬了起来,想来,也是被逼急了。 “正是如此。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听见了?”庄贵妃冷笑一声,看向了皇贵妃。 虽然不知道许皇后短短时间内为何会性子大变,但只要这种变化对庄贵妃有利,庄贵妃是不会在意的。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不敢不听。不过……”皇贵妃为难地看了昭德帝一眼:“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臣妾,怕是有些误会。皇后娘娘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长寿公主也好,都不大喜欢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种误会。” 这是在暗示许皇后对她有偏见,无法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了。 “有没有误会不要紧,最终,一切都要靠证据来说话的。”许皇后面色淡淡,不知听没听懂皇贵妃的弦外之音。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空口无凭,怕是不好证明您的清白啊。”庄贵妃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眼见着一场口舌之争就要升级,冯德妃赶忙出来道:“现在要紧的是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姐姐们莫要着急,让咱们先来理一理这件事。” 她素来是个伶俐人,否则,也不会在家世比庄贵妃明显逊了一筹的情况下,与庄贵妃同居四妃之位。 “因着太后娘娘寿辰将至,皇上特意开了库房,命这三名太监送一些奇珍异宝到太后娘娘处。这三人在经过一棵树时,一只野猫不知打哪儿窜了出来,使得其中一人受了惊吓,步伐不稳,撞倒了另外两人,于是,三人一起刮坏了腰带。” “这三人中,自然是撞倒另外两人的那个人最可疑。那人却说,是另一人绊了他一下,他才会撞到他们身上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觉得,究竟是谁在说谎?” 在审理此案之时,通过太子的人给的提示,昭德帝已经知道撞倒另外两人的那名太监是皇贵妃的人,而被那名太监指控伸出脚绊他的,则是庄贵妃的人。 86.第 81 章 此为防盗章 许皇后看了看满头珠翠、打扮得富贵逼人的庄贵妃,又看了看走温婉路线、不动声色间便将人的注意力夺取的皇贵妃, 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恨意, 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 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 也就知道了,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 提议道。 “皇后娘娘, 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 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 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 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 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 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急于找到凶手, 臣妾可以理解, 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 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说审就审,一旦传了出去,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这名太监聪明的略过了太后安插的那人。这事儿,连昭德帝都不好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好提了。 太后是昭德帝的嫡母,除非她犯下了什么重罪,否则,昭德帝不好问罪于她。 皇贵妃和庄贵妃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可以大发雷霆,处置二妃;太后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却只能息事宁人,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毕竟,太后也没做什么。 87.第 82 章 此为防盗章  “老爷, 夫人,少爷醒了。”前来禀报此事的下人脚步轻快, 语气中满是喜悦。 安国公和国夫人闻言,自是喜出望外。虽然太医早说过蓝承宇没有性命之忧,至多一两日就会醒来,但他们还是无法不担心。蓝承宇打小儿身子骨便健壮, 鲜少生病, 更别说是受这么重的伤了, 他们实在很难适应自家儿子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夫妻俩只此一子, 对蓝承宇的重视程度,自不消多说。才刚收到消息,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蓝承宇的房间。 蓝承宇才刚悠悠转醒, 正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因着失血,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看起来很虚弱, 但总体情况比宝络要好得多。 “承宇,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 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 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 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 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 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一想到那一幕,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宝络……长寿公主,她……怎么样了?”蓝承宇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安国公夫人没料到蓝承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宝络的情况,怔了怔。不过,想到自家儿子就是为了救宝络,才受的伤,安国公夫人也就渐渐释然了。 “不好,很不好。长寿公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太医说,她的身子正一日日的虚弱,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让她醒来,怕是……”她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丝叹息。 蓝承宇闻言,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安国公夫人连忙安抚自己的儿子:“听说,太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若是能将国师请来,长寿公主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国师他,不在京城里么?”纵使蓝承宇再怎么早慧,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对这些名震京城的大人物的下落了如指掌。 “若是他在京城里,只怕一早便被皇上请去为公主诊治了吧?”蓝承宇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很不好糊弄。这种苍白的安慰,是唬不住他的。 安国公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才道:“承宇很关心长寿公主?” “嗯,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不想让她死。” 蓝承宇的脑海中,闪过了事情发生时的画面。 小小的女孩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高处坠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和惶惑。既有对死亡的畏惧,又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在那一刻,蓝承宇真的很庆幸,碧尧及时找到了他,他听了碧尧透露的信息之后,及时赶到了宝络所在地的附近,又恰到好处的在宝络被人推下来之前,站在了能够接住她的地方。 一环一环,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其危险性——只要有哪一环出了差错,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姬宝络这个人了。 “长寿公主的确让人心疼。罢了,既然承宇这样关心她,咱们家也派些人去找国师吧。国师虽说归隐了,但这些年来一直与皇上有书信往来,行踪也还算固定。在这一点上,咱们倒能给太子提供一些线索。” 蓝家即便再怎么低调,也是皇帝的母族,自会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信息。 蓝承宇闻言,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他只是执拗地拉着安国公夫人的手:“救救她……” “知道了,阿娘会尽力的。你为了救长寿公主,受了这样重的伤,好歹不能让你这些苦头白吃了。”除了家人之外,蓝承宇鲜少这样关心一个人。蓝承宇对长寿公主的执着,让安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蓝承宇对宫里头的那帮公主可是一个也没有好感的,说她们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长寿公主尤甚。 但安国公夫人对此倒是颇为理解。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哪里能活得下去呢?这一次,长寿公主的遭遇,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承宇对长寿公主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看来,是真正开始成长了,安国公夫人想。 蓝承宇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保证,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本就虚弱,自然需要更多的调养。 “先别睡!还有事情要问你!承宇,你可还记得,长寿公主是怎么摔下来的?你看到推她下来的那个人了吗?”安国公在关心自己儿子之余,显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现在,皇上正为此事而大发雷霆呢,若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快说出来吧,省得那害了公主之人逍遥法外。那人行事如此恨毒,若是不将那人揪出来,后患无穷。” 对于儿子的早慧,安国公显然了然于胸。因此,在说话时,他并没有用那种诱哄小孩的语气,反而有种在与自己的儿子平等交流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长寿公主。”蓝承宇伸出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台阶很高很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安国公夫人赶忙制止道:“皇上如今已经在审理此案了,不管是谁动的手,最后定会被人抓出来的。” “皇贵妃……会不会是她?”蓝承宇想起了宝络为了对付皇贵妃一脉,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宝络坏了皇贵妃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天然的立场敌对,蓝承宇会怀疑到皇贵妃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好说。不过,当所有人都怀疑此事与皇贵妃有关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存在问题了。”安国公趁机教导蓝承宇:“永远不要在找到关键证据之前妄下断论。” 与此同时,在后宫之中,受到昭德帝怀疑的皇贵妃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因着前段时间,长寿公主在臣妾宫中落水,宫里不知多少人怀疑臣妾看不惯长寿公主得宠,对长寿公主下黑手。臣妾纵使真的想害长寿公主,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下手。” 昭德帝若有所思,显然,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说不准呢,兴许,皇贵妃娘娘也知道,正常人都以为,您不会在这个时间对长寿公主动手,您就偏要反其道行之呢。这只是您为自己打的一个掩护。”庄贵妃道。 “贵妃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轻易开口得好。”皇贵妃道。 自打庄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不怎么对付。庄贵妃仗着家世比她好,总想与她别苗头。 从前她宠冠六宫,一家独大时,庄贵妃在她面前至少还会维持面儿上的恭敬。如今,执掌六宫之权重归于许皇后处,庄贵妃与冯德妃又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庄贵妃的气焰便也越发嚣张,甚至敢跟她叫板。 思及此处,皇贵妃看向庄贵妃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寒意。 “如果说贵妃没有真凭实据,皇贵妃的话,也只是皇贵妃的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令人惊讶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许皇后竟开口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过这种事居然会发生。 许皇后性子软弱,又不得圣意,存在感向来极低。昭德帝与后妃讨论事情时,能不开口,她绝不会开口。 这一次,许皇后却一番前态的强硬了起来,想来,也是被逼急了。 “正是如此。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听见了?”庄贵妃冷笑一声,看向了皇贵妃。 虽然不知道许皇后短短时间内为何会性子大变,但只要这种变化对庄贵妃有利,庄贵妃是不会在意的。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不敢不听。不过……”皇贵妃为难地看了昭德帝一眼:“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臣妾,怕是有些误会。皇后娘娘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长寿公主也好,都不大喜欢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种误会。” 这是在暗示许皇后对她有偏见,无法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了。 “有没有误会不要紧,最终,一切都要靠证据来说话的。”许皇后面色淡淡,不知听没听懂皇贵妃的弦外之音。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空口无凭,怕是不好证明您的清白啊。”庄贵妃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眼见着一场口舌之争就要升级,冯德妃赶忙出来道:“现在要紧的是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姐姐们莫要着急,让咱们先来理一理这件事。” 她素来是个伶俐人,否则,也不会在家世比庄贵妃明显逊了一筹的情况下,与庄贵妃同居四妃之位。 “因着太后娘娘寿辰将至,皇上特意开了库房,命这三名太监送一些奇珍异宝到太后娘娘处。这三人在经过一棵树时,一只野猫不知打哪儿窜了出来,使得其中一人受了惊吓,步伐不稳,撞倒了另外两人,于是,三人一起刮坏了腰带。” 88.第 83 章 此为防盗章 皇贵妃亦道:“皇上, 涵儿此举的确不妥当,方才臣妾已经说过她了, 既是思过, 就该有个思过的样子, 岂能半途而废?只是,涵儿自小便没离开过臣妾的身边,小小年纪便去了皇家寺庙,怕是不适应。涵儿才去没几日, 便瘦了这么多,臣妾看在眼里, 实在是心疼……” 随着皇贵妃的话语, 昭德帝的目光再一次的投注到五公主姬清涵的身上,见姬清涵果然瘦了不少,他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 皇贵妃见状, 眼神微亮,接着道:“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因臣妾教导不严之故。求皇上看在涵儿年纪还小的份儿上, 饶了她这一遭,让臣妾代她受罚吧。” 她微低着头, 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这样的姿势, 让她显得既惹人怜爱,又颇具魅惑力。 若是在以往, 昭德帝心中的气儿便是没消完, 也该消了七八成了。 只是这一次, 昭德帝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一想到宝络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哪怕面前的皇贵妃再怎么妩媚动人,姬清涵再怎么精神头不好,也无法激起他的怜惜之情了。 “正是念着涵儿年纪还小的份上,朕给她的处罚才会这样轻,可现在看来,皇贵妃和涵儿都不满意啊。看来,皇贵妃和涵儿是想犯了错不受任何惩罚呢。” 这话一出,皇贵妃额上就冒出了层层细汗。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法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了。 只听昭德帝续道:“涵儿年纪小,宝络比她还小,朕真是不知道,涵儿为何会这般不懂事,屡次出手欺负宝络不说,这次还对宝络下了这样的狠手!皇贵妃,你说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你教导不严之故,朕倒想问问你,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涵儿的?莫非,你刻意给涵儿灌输一些不当的念头?” “不关母妃的事,是儿臣看七皇妹不顺眼!儿臣讨厌七皇妹抢走了父皇的注意力,所以儿臣想吓吓她!您可千万不要错怪了母妃!”姬清涵见昭德帝竟开始质疑她的母妃,便再也忍不住了:“要怪就怪七皇妹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欺-辱手足在先,抗旨不尊在后,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说着,昭德帝转向皇贵妃:“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从姬清涵开口的那一刻起,皇贵妃就知道事情要遭。 这个时候,正是要在昭德帝面前示之以弱,引起昭德帝怜惜的时候,如何能在昭德帝面前表现得这样强硬?这非但不能解决事情,只怕还会找来昭德帝的反感。 果然,昭德帝方才的那点儿动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余恼怒之色。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宝络被你害得那样惨,如今还只能用些流食,朕只不过罚你在皇家寺庙中反省反省,你竟还委屈上了,不顾朕的命令,直接从皇家寺庙中跑了出来,来你母妃这儿诉苦。如今,当着朕的面,你都敢大放厥词,朕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朕看,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现在还有精力折腾,看来,是朕对你的惩罚太轻了。即日起,除了基本的活之外,寺庙中其他的活,你也要干,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得偷懒。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在皇家寺庙中表现不好,或是再像这一次一样,暗中给你母妃传信,偷着跑出来,你就别想从皇家寺庙中出来了!届时,你就安安生生的在皇家寺庙中出家吧,我皇室可要不起你这等祸害!” 姬清涵闻言,吓了一跳:“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现在乖觉了,早干什么去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朕看,你就是被你母妃给宠坏了。” “皇贵妃,朕原本想着,你出自世家大族,在教子方面,应该很有一套,这才放心地把皇子和公主们交到你的手上。可是现在,朕发现,涵儿被你教得刁蛮任性,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一有什么不对,都是别人的错。皇贵妃,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自打皇贵妃入宫以来,备受宠爱,昭德帝几乎从来没对皇贵妃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话,已经是皇贵妃所听过的最重的话了,皇贵妃想要为自己挽回一点劣势,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连两次让宝络命悬一线,已经严重触及到了昭德帝的底线。 “依朕看,涵儿这性子,正需要在皇家寺庙中好生磨一磨,省得日后涵儿又成日里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还有老二和小七,也别回来了,日后就跟着德妃和荣妃吧。德妃稳重,荣妃心细,两人都是正派之人,把皇子交到她们手上,朕很放心。” 把皇子交到德妃和荣妃手上放心,留在她这儿就不放心?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在了皇贵妃的心口上。 直到现在,皇贵妃才知道害怕。皇上这是不准备把她的孩子们还给她了么?这比直接降她的位份还难受!若是没有了孩子们,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皇上,老二和小七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要把他们从臣妾的身边夺走,您这是要臣妾的命啊!”皇贵妃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她牢牢地攥住了姬清涵的手,以防姬清涵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刺激到昭德帝。 “即便留在你身边,你也无法教导好他们……” “不会的,臣妾向皇上保证,涵儿这样的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 “皇贵妃可还觉得涵儿过得苦?” “不苦,涵儿这性子,的确该好好改改了。让她在皇家寺庙中多呆一阵子也好,皇上是涵儿的父皇,总不会害她。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是支持皇上的。”此刻,皇贵妃是真后悔,后悔她没有约束好姬清涵,让姬清涵去招惹了昭德帝的宝贝疙瘩。 昭德帝静静地凝视着皇贵妃:“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皇贵妃原本已经平息了昭德帝心中的怒火,谁知,五公主姬清涵又一下子点燃了:“母妃,不要让我回皇家寺庙了,您让父皇打我一顿板子都成啊……” 昭德帝本就心情不好,见姬清涵如此冥顽不灵,又怒了:“想要挨板子?好,朕成全你!” 89.第 84 章 此为防盗章 姬清涵咬了咬嘴唇, 最终把头一扬,轻哼了一声:“我又没怎么样, 只是吓吓她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是个胆小鬼!” 事实上, 姬清涵心里还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最近因着宝络的落水, 姬清涵的母妃受了责罚, 连执掌六宫的大权都交了出去, 如今都还在吃斋念佛, 为宝络祈福。长春宫上上下下, 氛围都如此紧张。姬清涵自然看宝络百般不顺眼。这样的恶作剧, 也仅仅只能让她出一口气, 还远远不到能够令她满足的地步。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在蓝承宇的面前,姬清涵总是显得底气不足。 明明她才是皇家公主, 并且是受宠程度仅次于姬宝络的公主, 居然会怵一个外臣之子,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姬清涵以前不是没仗着自己受宠,与蓝承宇别苗头。可惜,在昭德帝面前, 她就没一次能搞赢蓝承宇的。几乎每一次,只要她与蓝承宇发生争执, 都会招来昭德帝的责备, 说她不懂事, 蓝承宇却什么事也没有。 姬清涵虽然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但蓝承宇也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备受昭德帝的看重。尤其,他在昭德帝面前的形象一贯是早慧沉稳的。昭德帝深信,若是姬清涵不找事,蓝承宇也不会主动找她麻烦。在这种“偏见”之下,姬清涵便是想要找蓝承宇的麻烦,也得好好想想了。 “本宫记得你不喜欢长寿,这么护着她做什么?”想了想,姬清涵还是决定劝蓝承宇不要管这桩闲事。她只要出了这口气就好了,又不会真的把宝络怎么样。 蓝承宇的目光在宝络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她是公主,我自然不能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 “本宫可也是公主,你也没少违逆本宫的意愿!” “那么,五公主可还记得,夫子前日才刚教过孝悌?五公主还当着皇上的面答了,要对上孝顺,对下友悌,才算做到了孝悌二字?当时,皇上夸奖五公主小小年纪便是纯善之人,如今,五公主一转眼却欺负起自己的妹妹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指不定有多失望。” 一听到昭德帝的名号,五公主便立刻警觉了起来:“你别告诉父皇!” 若是昭德帝知道她对宝络这么恶作剧,定然又会找她母妃和她的麻烦了。 “要我不告诉皇上,也可以。五公主得答应我,日后在任何场合下,都不许再主动找七公主的麻烦,她身子弱,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若是五公主答应了,这次这件事就这么作罢,可若是让我知道您日后食言而肥了,我就会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诉皇上。” “那就这么说定了。”五公主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先稳住蓝承宇再说。 反正,就算她以后真的食言了,他也不一定会看得到。 这样想着的五公主,完全忘记了宝络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她可没从宝络手里讨到几次好。 夫子站在门口,将这一幕尽纳眼底。 对于蓝承宇处理问题的方式,他是颇为赞成的,可是,当他的目光转移到五公主身上时,就变成了满满无奈和头疼。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五公主根本就没有认真反省过自己的问题呢?日后,这样的事,怕是还会发生。 当这样一位骄纵的公主想要做什么时,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管束得住她。 可怜长寿公主,小小年纪,又生得这样纤弱,偏偏还要忍受来自长姐的刁难。 夫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昭德帝。这种事,由昭德帝来出面,是最为合适的。作为一名夫子,他不能总是眼睁睁地看着乖学生受到顽劣的学生欺负。 长寿公主身子虽弱,但她身上的灵性,确实是夫子绝大多数学生都比不上的,夫子也不希望长寿公主有朝一日会因为五公主的欺负而放弃学业,这会让他十分遗憾。 “先生,长寿公主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去换身衣服,透透气,再进来上课。太后娘娘才刚赏了我妹妹一身新衣裳,我妹妹与长寿公主年纪相仿,正好可以让公主换上那身衣服。” 夫子撸着胡须道:“如此倒也算是妥当。难为你小小年纪,做事便这样周全。去吧,好好照顾公主,待公主好了,再带着她回来听课也不迟。” 得到夫子的首肯后,蓝承宇便扶着宝络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教室。 在开阔的空间中,宝络胸口涌上的那股恶心感淡去了不少。她望着眼前的花圃,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龄阶段的老沉:“答应五皇姐不追究的,是你,而不是我。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欺负了我之后,全身而退的。” “但皇贵妃娘娘才刚受了惩罚,你要是再让她的女儿也受到皇上的责罚,只会让你和皇后娘娘显得咄咄逼人。说不准,反倒会引起皇上对皇贵妃和五公主的怜惜。”蓝承宇摇了摇头:“过犹不及。这一手,留到下一次再用,也是一样的。” “况且,你被五公主欺负时,周围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皇上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的。这一次,你忍了,皇上看在眼里,下一次,哪怕做得过分些,他也能够理解你。”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帮我出谋划策?”宝络抿了抿唇:“我记得,你以前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天天都在算计,怎么现在,你也开始算计起来了?我始终弄不懂,为什么你要帮我。”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带着些迷茫和疑惑。 蓝承宇忽然别开眼:“也许是因为,我发现,你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讨厌吧。” “可我还是觉得你很讨厌……”宝络毫不给面子地道。 “……”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又不是正宫皇后,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三公主开口,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此时,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90.第 85 章 此为防盗章 “我也没有想到,才刚顺着碧尧给的方向找过去, 就看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现在想到那一幕, 蓝承宇还是心有余悸:“日后,你不可再如此大意了。” 不自觉的, 蓝承宇就摆出了平日在家中面对妹妹的架势。 宝络看到他板着脸,像夫子训话似的, 只差在唇上贴两片胡须了, 不由噗嗤一笑:“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可没有再跟你开玩笑,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蓝承宇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你放心,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但也想多活几年呢,日后,我定不会再让贴身宫婢离了我的身, 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宝络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自嘲,成功的让蓝承宇蹙了眉。 “小小年纪, 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蓝承宇伸出手, 在宝络惊诧的眼神中,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嗯, 手感不错, 蓝承宇的心情颇为愉快,面上不显。 宝络一下子瞪圆了眼。眼前这人自己老气沉沉的, 没事就摆出一副夫子的嘴脸, 还好意思说她老气横秋?而且, 他居然还捏她的脸! 自她长大以后, 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很少捏她的脸了! 宝络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倒是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终于有点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样子了。蓝承宇看着这样的宝络,心情越发的好。 宝络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就来气:“蓝承宇,我发现,我比以前更讨厌你了。” “没关系,我不讨厌你就行。” “我讨厌你,就会不想看到你在我跟前晃悠,以后,你还是少来吧,省得你老是气我。” “可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很欢迎我来,他们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养病很孤单,让我多来陪陪你。” “胡说,母后和太子哥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很关心你,自然希望有人能来多陪你说说话儿,省得你一个人闷在宫里头想东想西。” “你才想东想西呢!”宝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明白,这还真有可能是许皇后和太子会干的事儿。 许皇后和太子一直觉得她乖巧安静得不像个孩子,以前也曾试着从宫外大臣家找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陪她玩儿,好让她多一些活力,可她与那些女孩儿总是玩不到一处去,许皇后和太子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策略。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蓝承宇头上来了…… 不过,看着蓝承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紧抿着的唇,宝络真的很怀疑,许皇后和太子不会是希望她学成蓝承宇那个样子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受了许皇后和太子之托,蓝承宇每日进宫上完课,必要来宝络这儿坐坐,再出宫。他这行程雷打不动,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认真。 宝络闷在宫里头,除了喝药就是喝药,稍微看几页书,一旁的碧尧都会念叨个不停,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就更别想了,也就蓝承宇来的时候,她还能够跟他斗斗嘴。因此,如今宝络见了蓝承宇,虽还是一脸的嫌弃样,心里头却是期盼着蓝承宇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宝络与蓝承宇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在蓝承宇的面前,宝络无意间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真实情绪。 看着宝络又开始例行一日的跟蓝承宇相互埋汰,许皇后和太子悄悄退了出去。 “你妹妹与蓝世子相处的很好啊。”许皇后的面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啊,妹妹近日活泼了不少。若是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她是断然不会流露出这样小女儿的神态的。” “蓝世子毕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妹妹,蓝家一家子又都是正派人,能够得到你妹妹的信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妹妹自懂事以来心思便重,处处为我们考虑,本宫只希望,你妹妹往后能够过得稍微松快些。” “母后说的是,总有一日,我会让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太子握紧了拳。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欠宝络一个幸福无忧的童年。 “哎,若蓝世子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让他做宝络的伴读了。”许皇后颇为遗憾:“这孩子,与咱们家宝络投缘。” 太子没有接话,他心知,作为昭德帝的母族,蓝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闺女送进宫来做哪位公主的伴读的,否则,便有站队之嫌。蓝家是昭德帝身后最坚实可靠的后盾之一,昭德帝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蓝家与他的哪个皇子公主扯上关系。 “如今这样也不错,听说平日里在上书房读书时,蓝世子对妹妹颇为照顾,日后,咱们也不必担心妹妹在上书房中没有伴儿了。” 宝络可不知道许皇后和太子正在为她担忧,在床上静卧了两周,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蓝承宇,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公主为何不让您身边儿的宫女太监们推您出去走走?” 宝络郁闷地轻哼了一声:“别提了,现在整个凤仪宫中的人都当我是瓷人儿呢,好像我一碰就碎似的。平日里我在房间里多转悠几步,都要被她们说嘴,哪里能带我出去?还有母后和太子哥哥也是,连凤仪宫的院子都不让我去,好像我一踏出这个门,就有人要害我似的。” 她低垂着小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看起来颇为可怜。旁人看了她这副样子,不自觉的便会心软下来。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碧尧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拆起了自家主子的台:“公主,难不成您忘了太医的嘱咐,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未长好,不能见风?” 又对蓝承宇道:“世子,您可千万别被公主这么一求,就心软了,不然,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公主。” 91.第 86 章 此为防盗章 与蓝承宇交好的一位朋友奇怪地问他:“承宇,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娇气包了吗?我看你最近,待长寿公主比你妹妹还上心,你妹妹都吃醋了。” 蓝承宇将目光投向宫墙的方向, 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乖巧的、狡猾的、倔强的、脆弱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他会突然关注起宝络来, 为什么,他会突然那么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明明在过去, 宝络遇到的这些事从来没有少过, 明明, 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 想要为她出头。 “也许是因为, 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 但是, 他的眼中,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去给昭德帝请安时, 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竖起浑身的毛,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 实际上, 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 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蓝承宇讨厌宝络,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每次上课,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宝络肚子饿了,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是的,没有人…… 乾元宫中,袅袅烟雾从炉鼎中升起,坐在上方的昭德帝神色难辨:“这么说,涵儿又去找宝络麻烦了?” “不错,五公主欺负七公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七公主没有与五公主计较,这一次,五公主为了陷害七公主,竟逼着六公主帮忙撒谎。老臣以为,此等行为万不可助长,否则,五公主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涵儿真是被皇贵妃给惯坏了!”对于五公主总是欺负宝络这一点,昭德帝很是不满。 五公主不喜欢宝络,他可以理解,小孩子会本能的排斥跟自己争夺宠爱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昭德帝能够无限制的纵容五公主欺负宝络。 上次五公主捉弄宝络,就已经让昭德帝很有意见了。只是,他想着自己才刚责罚了皇贵妃,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感情深厚,怕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五公主计较。 谁知,五公主竟还折腾个没完了!这次,定要好生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92.第 87 章 此为防盗章  初春的风还有些寒凉。 宝络紧了紧身上嫩黄色的小袄, 迈着小短腿, 朝着乾元宫的方向缓慢地挪去。 六七岁的女童, 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何况宝络本就生得精致,巴掌大的一张白皙小脸,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小巧的瑶鼻,花瓣般的嘴唇, 笑起来时,两颊还有甜甜的酒窝,看着格外喜人。 只是,这张小脸看上去有着不正常的苍白, 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旁的宫女碧尧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像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赶路, 提议道:“公主,要不,奴婢还是让人找一抬小轿来,抬您去乾元宫吧。皇上素来疼爱您,且您才刚落了水,纵使坐着小轿去给皇上请安不大合规矩,皇上也是不会责怪您的。” 宝络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给父皇请安, 怎么能怠慢?走着去, 方能体现我的诚心。正是因为父皇疼我, 我才更不能恃宠而骄。” 碧尧刚想说些什么, 又听宝络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看着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尧见自家主子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只得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主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父皇,保护母后,友悌兄长,善待下人。皇家公主中,再没有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这样好的孩子,却偏偏生得这样孱弱,且打小儿便灾祸不断…… 一想到宝络这次的遭遇,碧尧便红了眼眶,暗自责怪上天不公。为什么,每次遭难的,都是自家主子呢? 一行人才刚到乾元宫,就见一位妃嫔被撵了回来:“赵婉仪,不是奴才不帮您通传,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皇上如今有公务在身,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奴才若是放了您进去,奴才可是要倒大霉的,您还是请回吧。” “公公,请您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心疼皇上疲乏,今日特意下厨,为皇上煲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好歹让我家主子见皇上一面,亲自把汤交给皇上。” 赵婉仪身边儿的宫女好说歹说,乾元宫的宫人就是不肯松口。 却在此时,乾元宫的宫人看到了宝络,脸上的不耐烦立马转换为热络而谄媚的笑容:“长寿公主,您可是来给皇上请安的?皇上吩咐过,您任何时候来,都可不必通传,直接面圣。您且随奴才来吧,皇上若是见了您,一准儿心情好。” 赵婉仪眼睁睁地看着宝络轻而易举地就迈入了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迈进的门槛,手指紧攥,骨节微微发白。 一旁守门的太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长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就连如今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在长寿公主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是底下的人?妄图与长寿公主比肩,那是自寻烦恼。”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真是命好,眼见着就要失宠了,为昭德帝生下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立马时来运转。就连太子,也堪堪保住了位置。如今,哪怕皇后娘娘被皇上冷落良久,宫里头也没有人敢小瞧了中宫,一切都是因为长寿公主的存在。 国师的预言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长寿公主果然是个能够给身边人带来福气的福星。才刚出生的时候,长寿公主就为皇上挡了一次灾,因此而得到了皇上的极尽宠爱与怜惜;因着这份圣眷,长寿公主的生母和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跟着受益。 只可惜,这位公主,大约是把福气全都分给了旁人,自身的福气实在是差了点儿。 自打出生以来,这位公主一直都病恹恹的,吃的药比饭还多,这一次,因着皇贵妃的疏忽,长寿公主在皇贵妃的宫中落水,命悬一线,太医轮流守了几夜,才终于捡回一条命。 想到此处,守门的太监就摇了摇头。 长寿公主无论是容貌、地位,还是灵气、圣眷,都是一样不差的。可惜,人的一生大约终归要有些缺憾,无法做到十全十美。长寿公主虽有了其他人不能望其项背的一切,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了。 “父皇!” 一见到龙椅上器宇轩昂的昭德帝,宝络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想像平时一样朝昭德帝扑过去,却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好在一旁的碧尧忠心耿耿,自打一开始就关注着自家主子的状况,一有不对,就赶忙上前接住了宝络,宝络这才没有受伤。 “怎么这样不小心?” 昭德帝上前,从碧尧怀中接过女儿软软的身子,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上满是冷汗,不由蹙了眉:“可是哪里不舒服?宣太医!” “不用了,父皇,我没事的。这些天,我每天都有乖乖喝药,已经好啦。只是,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宝络孺慕地看着昭德帝,小小的手攥着昭德帝的袖子,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昭德帝看着这样的女儿,心中一片柔软,当他的视线落在女儿苍白的面容上时,又化作了满满的心疼。他从身上取下一块丝帕,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无奈而又宠溺地道:“既然病才刚有气色,不在房间里头好好养着,到处乱跑什么?也不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放你出来。” 提到皇后时,昭德帝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满。显然,他怀疑皇后没能照顾好宝络。 宝络两只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一只手,摇了摇:“不关母后的事,是我在房间里呆腻了,想出来看看。而且,我想父皇了,所以,来给父皇请安。父皇,你有没有想我呀?” 女孩子幼嫩柔软的声音就像一只小手一样,在昭德帝心中轻轻抓挠着。 在宝络的面前,昭德帝总是难以硬下心肠。 有时候,连昭德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是这样的厌恶皇后,可对皇后给他生的这个女儿,他却是疼到了心坎儿里。 也许一开始,他喜欢宝络,是因为宝络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福气,她为他挡过灾,相当于他的第二条命。可是,宝络这样聪慧可爱,这样乖巧,与宝络相处了这些年后,他早已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宝络了。 兴许,这孩子就是与他投缘吧。 宝络到底身子虚弱,又强撑着赶了一阵子路,与昭德帝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精力不济,在昭德帝怀中睡了过去。 昭德帝动作轻柔地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到自己的塌上,命人好生照顾着,而后宣了贴身太监进来:“皇贵妃可还在抄佛经?” “回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近日一直都在抄诵佛经,为长寿公主祈福呢。” “虽说她这次不是有心的,但宝络会落水,到底是她御下不严之故,且让她继续抄着吧。什么时候宝络身子彻底好了,再让她出来。”昭德帝略一犹豫:“对了,近日皇后病愈,皇贵妃要抄诵佛经,无法打理宫务,便继续由皇后处理六宫事务,德妃和贵妃从旁协助吧。” 这个时候,昭德帝已经不记得,他原本准备对皇贵妃高高抬起,轻轻放过的事儿了。 六七岁的女童,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何况宝络本就生得精致,巴掌大的一张白皙小脸,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小巧的瑶鼻,花瓣般的嘴唇,笑起来时,两颊还有甜甜的酒窝,看着格外喜人。 只是,这张小脸看上去有着不正常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旁的宫女碧尧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像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赶路,提议道:“公主,要不,奴婢还是让人找一抬小轿来,抬您去乾元宫吧。皇上素来疼爱您,且您才刚落了水,纵使坐着小轿去给皇上请安不大合规矩,皇上也是不会责怪您的。” 宝络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给父皇请安,怎么能怠慢?走着去,方能体现我的诚心。正是因为父皇疼我,我才更不能恃宠而骄。” 碧尧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宝络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看着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尧见自家主子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只得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主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父皇,保护母后,友悌兄长,善待下人。皇家公主中,再没有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这样好的孩子,却偏偏生得这样孱弱,且打小儿便灾祸不断…… 一想到宝络这次的遭遇,碧尧便红了眼眶,暗自责怪上天不公。为什么,每次遭难的,都是自家主子呢? 一行人才刚到乾元宫,就见一位妃嫔被撵了回来:“赵婉仪,不是奴才不帮您通传,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皇上如今有公务在身,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奴才若是放了您进去,奴才可是要倒大霉的,您还是请回吧。” “公公,请您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心疼皇上疲乏,今日特意下厨,为皇上煲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好歹让我家主子见皇上一面,亲自把汤交给皇上。” 赵婉仪身边儿的宫女好说歹说,乾元宫的宫人就是不肯松口。 93.第 88 章 此为防盗章 随着皇贵妃的话语, 昭德帝的目光再一次的投注到五公主姬清涵的身上, 见姬清涵果然瘦了不少,他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 皇贵妃见状,眼神微亮,接着道:“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 都是因臣妾教导不严之故。求皇上看在涵儿年纪还小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遭,让臣妾代她受罚吧。” 她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这样的姿势,让她显得既惹人怜爱, 又颇具魅惑力。 若是在以往, 昭德帝心中的气儿便是没消完, 也该消了七八成了。 只是这一次, 昭德帝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一想到宝络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哪怕面前的皇贵妃再怎么妩媚动人, 姬清涵再怎么精神头不好,也无法激起他的怜惜之情了。 “正是念着涵儿年纪还小的份上, 朕给她的处罚才会这样轻, 可现在看来,皇贵妃和涵儿都不满意啊。看来, 皇贵妃和涵儿是想犯了错不受任何惩罚呢。” 这话一出, 皇贵妃额上就冒出了层层细汗。她知道, 这次, 是真的没法像以前一样, 蒙混过关了。 只听昭德帝续道:“涵儿年纪小,宝络比她还小,朕真是不知道,涵儿为何会这般不懂事,屡次出手欺负宝络不说,这次还对宝络下了这样的狠手!皇贵妃,你说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你教导不严之故,朕倒想问问你,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涵儿的?莫非,你刻意给涵儿灌输一些不当的念头?” “不关母妃的事,是儿臣看七皇妹不顺眼!儿臣讨厌七皇妹抢走了父皇的注意力,所以儿臣想吓吓她!您可千万不要错怪了母妃!”姬清涵见昭德帝竟开始质疑她的母妃,便再也忍不住了:“要怪就怪七皇妹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欺-辱手足在先,抗旨不尊在后,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说着,昭德帝转向皇贵妃:“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从姬清涵开口的那一刻起,皇贵妃就知道事情要遭。 这个时候,正是要在昭德帝面前示之以弱,引起昭德帝怜惜的时候,如何能在昭德帝面前表现得这样强硬?这非但不能解决事情,只怕还会找来昭德帝的反感。 果然,昭德帝方才的那点儿动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余恼怒之色。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宝络被你害得那样惨,如今还只能用些流食,朕只不过罚你在皇家寺庙中反省反省,你竟还委屈上了,不顾朕的命令,直接从皇家寺庙中跑了出来,来你母妃这儿诉苦。如今,当着朕的面,你都敢大放厥词,朕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朕看,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现在还有精力折腾,看来,是朕对你的惩罚太轻了。即日起,除了基本的活之外,寺庙中其他的活,你也要干,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得偷懒。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在皇家寺庙中表现不好,或是再像这一次一样,暗中给你母妃传信,偷着跑出来,你就别想从皇家寺庙中出来了!届时,你就安安生生的在皇家寺庙中出家吧,我皇室可要不起你这等祸害!” 姬清涵闻言,吓了一跳:“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现在乖觉了,早干什么去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朕看,你就是被你母妃给宠坏了。” “皇贵妃,朕原本想着,你出自世家大族,在教子方面,应该很有一套,这才放心地把皇子和公主们交到你的手上。可是现在,朕发现,涵儿被你教得刁蛮任性,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一有什么不对,都是别人的错。皇贵妃,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自打皇贵妃入宫以来,备受宠爱,昭德帝几乎从来没对皇贵妃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话,已经是皇贵妃所听过的最重的话了,皇贵妃想要为自己挽回一点劣势,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连两次让宝络命悬一线,已经严重触及到了昭德帝的底线。 “依朕看,涵儿这性子,正需要在皇家寺庙中好生磨一磨,省得日后涵儿又成日里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还有老二和小七,也别回来了,日后就跟着德妃和荣妃吧。德妃稳重,荣妃心细,两人都是正派之人,把皇子交到她们手上,朕很放心。” 把皇子交到德妃和荣妃手上放心,留在她这儿就不放心?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在了皇贵妃的心口上。 直到现在,皇贵妃才知道害怕。皇上这是不准备把她的孩子们还给她了么?这比直接降她的位份还难受!若是没有了孩子们,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皇上,老二和小七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要把他们从臣妾的身边夺走,您这是要臣妾的命啊!”皇贵妃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她牢牢地攥住了姬清涵的手,以防姬清涵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刺激到昭德帝。 “即便留在你身边,你也无法教导好他们……” “不会的,臣妾向皇上保证,涵儿这样的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 “皇贵妃可还觉得涵儿过得苦?” “不苦,涵儿这性子,的确该好好改改了。让她在皇家寺庙中多呆一阵子也好,皇上是涵儿的父皇,总不会害她。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是支持皇上的。”此刻,皇贵妃是真后悔,后悔她没有约束好姬清涵,让姬清涵去招惹了昭德帝的宝贝疙瘩。 昭德帝静静地凝视着皇贵妃:“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皇贵妃原本已经平息了昭德帝心中的怒火,谁知,五公主姬清涵又一下子点燃了:“母妃,不要让我回皇家寺庙了,您让父皇打我一顿板子都成啊……” 昭德帝本就心情不好,见姬清涵如此冥顽不灵,又怒了:“想要挨板子?好,朕成全你!” 94.第 89 章 此为防盗章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 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 能够热闹一番了, 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 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 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 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 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朕千叮咛万嘱咐, 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昭德帝倒不至于认为许皇后是故意想要搞砸太后的寿宴, 但他对于许皇后的表现, 很是不满。寿宴才刚开始呢, 便出了岔子,让人怎么看皇家? 在只有太后一人质问许皇后时,许皇后还勉强能保持镇定。可当昭德帝、太后和昌泰长公主的炮火齐刷刷对准许皇后,许皇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臣妾没有……” 就是来参加寿宴的大臣和命妇们,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 渐渐停止了交谈声。 原以为昭德帝将皇贵妃禁足, 又将统领六宫之权交给了许皇后, 是许皇后时来运转的征兆呢。没想到, 许皇后在这宫里头, 还是这般没地位。 但凡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尊敬, 也不该当面质问许皇后,且问的问题还是那样的诛心。而倘若昭德帝对许皇后这个结发妻子有敬重之心,就不该在未弄明白缘由的情况下,帮着昌泰长公主数落许皇后,而该斥责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的不敬,维护许皇后的威严才是。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许皇后为掌控六宫所作出的努力,只怕就要变成笑话了。 一个威严扫地的皇后,该如何统御六宫?有谁还会真正把她的话当回事? 惠妃站在昭德帝的身后,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幸灾乐祸的光芒。 倘若许皇后不能统御六宫了,她应该能够分到更多权柄吧?好不容易等到皇贵妃禁足了,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宝络见许皇后落于尴尬之地,眸光一闪,拉住了想要上前为许皇后解围的太子,仰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前道:“昌泰姑姑,父皇说,咱们皇族子弟要做知理守礼之人,宝络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昌泰长公主扯动了一下面上的皮子:“免礼吧。” 现在她是对许皇后的感观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她就是觉得,宝络有些没眼色,在这个还时候跑出来行什么礼!难不成,她以为她向自己行了礼,自己就不追究琉璃瓶被打碎的事了? “宝络做了一个知礼之人,姑姑也要做知礼之人才行。”宝络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姑姑,您见了比您地位高的人,需要行什么礼呀?” 昌泰长公主眼中那最后的一点儿温度彻底消失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你这是要让本宫给皇后行礼?” “不应该吗?”宝络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之色:“难不成,是我记错了?长公主的地位其实比皇后高?” 宝络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夫子:“夫子,是我记错了吗?” 夫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宝络。原以为长寿公主被娇宠着长大,是个没心眼的,如今看来,长寿公主,其实也不简单。 不过,这对于东宫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太子殿下没有母族,又没有兄弟扶持,若是能有长寿公主作为助力,想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别看夫子平日里在课堂中不偏不倚,仿佛对谁都一个态度。但他毕竟也是个正统的清流,自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站在太子这一边的。 “长寿公主说得不错,长公主地位并不比皇后尊崇,见了皇后不行礼,还对皇后大呼小叫,实在有失体统。” 昌泰长公主气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皇后毁坏了本宫给母后找来的琉璃瓶的事儿!”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长公主都不该对皇后失礼。长公主若是执迷不悟,微臣明日定会参长公主一本。”另一名御史也站出来道。 这名御史早就看不惯昌泰长公主仗着太后亲娘骄纵横行的做派了。 本朝言论自由,言官是连皇帝也敢参的。若要参一个长公主,自然也不是危言耸听。 昌泰长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微臣怎敢威胁长公主?只是,倘若长公主的言行不合理法,微臣即便是死谏,也要谏上一谏。” 不少文人重名义轻生死,若是真的有人因为昌泰长公主的事死谏,言官倒是一战成名了,昌泰长公主却要遗臭万年。 就在昌泰长公主犹豫时,太后开口了:“够了,一个个都吵吵闹闹的,吵得哀家耳朵疼,难不成把皇宫当成菜市场了?” “昌泰姑姑,皇祖母耳朵疼呢,您快给皇祖母揉揉吧。皇祖母看到了您的孝心,比什么寿礼都让她老人家高兴。”宝络一脸羡慕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可惜我够不着皇祖母的耳朵,不然,我也想给皇祖母揉揉的。” 昌泰长公主:“……” 这丫头使唤她还使唤上瘾了是不是?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说她不愿意给太后揉耳朵,否则不是不孝吗? 真是咄咄怪事,她今天怎么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走! 隆庆长公主忍笑看完这一幕,这才上前道:“昌泰皇妹,你也实在是太急躁了些。你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质问皇嫂,实在是不大妥当。这等事,岂能因为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而做定夺?好歹也该听听皇嫂怎么说才是 ,否则,若是错怪了皇嫂,岂不是影响咱们皇室的和睦?” “我才一到这里,那琉璃瓶我就命人交给皇嫂的人了,除了皇嫂,还有谁会去动我的琉璃瓶?” “昌泰皇妹,你说你将琉璃瓶交给了本宫的人,却不知,究竟是交给了谁?”宝络这般为自己说话,许皇后若是再不出来吱个声,也实在是愧对闺女的一番表态。她虽无用,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孤军奋战。 95.第 90 章 此为防盗章  有一些不得宠的皇子皇女, 平日里除了请安外, 连见上昭德帝一面都困难, 更别说得到昭德帝如此关怀了。 “说起来, 咱们姐妹之中, 除了七皇妹之外,也就是五皇妹最得宠了。七皇妹如此,五皇妹想来也是不差的。”三公主姬茗墨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看向五公主:“不知五皇妹可否与咱们说说父皇平日里是如何待你的, 好让咱们这些平日里显少能得父皇眷顾的姐妹们开开眼界。” 三公主是丽妃所出, 在皇贵妃入宫前, 丽妃也是颇为得宠的妃子, 新老宠妃之间,自然不会相处得有多愉快。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 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又不是正宫皇后, 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她就要改名了?要改, 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 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 三公主开口, 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此时,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让宝络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在掉下去之前,她拼命拽住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带子,并扭过头去,想要看到对方的脸。 96.第 91 章 此为防盗章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 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 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能够热闹一番了,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 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 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 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朕千叮咛万嘱咐, 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 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昭德帝倒不至于认为许皇后是故意想要搞砸太后的寿宴,但他对于许皇后的表现, 很是不满。寿宴才刚开始呢, 便出了岔子,让人怎么看皇家? 在只有太后一人质问许皇后时, 许皇后还勉强能保持镇定。可当昭德帝、太后和昌泰长公主的炮火齐刷刷对准许皇后, 许皇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臣妾没有……” 就是来参加寿宴的大臣和命妇们,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 渐渐停止了交谈声。 原以为昭德帝将皇贵妃禁足, 又将统领六宫之权交给了许皇后,是许皇后时来运转的征兆呢。没想到, 许皇后在这宫里头, 还是这般没地位。 但凡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尊敬, 也不该当面质问许皇后,且问的问题还是那样的诛心。而倘若昭德帝对许皇后这个结发妻子有敬重之心,就不该在未弄明白缘由的情况下,帮着昌泰长公主数落许皇后,而该斥责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的不敬,维护许皇后的威严才是。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许皇后为掌控六宫所作出的努力,只怕就要变成笑话了。 一个威严扫地的皇后,该如何统御六宫?有谁还会真正把她的话当回事? 惠妃站在昭德帝的身后,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幸灾乐祸的光芒。 倘若许皇后不能统御六宫了,她应该能够分到更多权柄吧?好不容易等到皇贵妃禁足了,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宝络见许皇后落于尴尬之地,眸光一闪,拉住了想要上前为许皇后解围的太子,仰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前道:“昌泰姑姑,父皇说,咱们皇族子弟要做知理守礼之人,宝络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昌泰长公主扯动了一下面上的皮子:“免礼吧。” 现在她是对许皇后的感观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她就是觉得,宝络有些没眼色,在这个还时候跑出来行什么礼!难不成,她以为她向自己行了礼,自己就不追究琉璃瓶被打碎的事了? “宝络做了一个知礼之人,姑姑也要做知礼之人才行。”宝络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姑姑,您见了比您地位高的人,需要行什么礼呀?” 昌泰长公主眼中那最后的一点儿温度彻底消失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你这是要让本宫给皇后行礼?” “不应该吗?”宝络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之色:“难不成,是我记错了?长公主的地位其实比皇后高?” 宝络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夫子:“夫子,是我记错了吗?” 夫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宝络。原以为长寿公主被娇宠着长大,是个没心眼的,如今看来,长寿公主,其实也不简单。 不过,这对于东宫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太子殿下没有母族,又没有兄弟扶持,若是能有长寿公主作为助力,想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别看夫子平日里在课堂中不偏不倚,仿佛对谁都一个态度。但他毕竟也是个正统的清流,自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站在太子这一边的。 “长寿公主说得不错,长公主地位并不比皇后尊崇,见了皇后不行礼,还对皇后大呼小叫,实在有失体统。” 昌泰长公主气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皇后毁坏了本宫给母后找来的琉璃瓶的事儿!”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长公主都不该对皇后失礼。长公主若是执迷不悟,微臣明日定会参长公主一本。”另一名御史也站出来道。 这名御史早就看不惯昌泰长公主仗着太后亲娘骄纵横行的做派了。 本朝言论自由,言官是连皇帝也敢参的。若要参一个长公主,自然也不是危言耸听。 昌泰长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微臣怎敢威胁长公主?只是,倘若长公主的言行不合理法,微臣即便是死谏,也要谏上一谏。” 不少文人重名义轻生死,若是真的有人因为昌泰长公主的事死谏,言官倒是一战成名了,昌泰长公主却要遗臭万年。 就在昌泰长公主犹豫时,太后开口了:“够了,一个个都吵吵闹闹的,吵得哀家耳朵疼,难不成把皇宫当成菜市场了?” “昌泰姑姑,皇祖母耳朵疼呢,您快给皇祖母揉揉吧。皇祖母看到了您的孝心,比什么寿礼都让她老人家高兴。”宝络一脸羡慕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可惜我够不着皇祖母的耳朵,不然,我也想给皇祖母揉揉的。” 昌泰长公主:“……” 这丫头使唤她还使唤上瘾了是不是?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说她不愿意给太后揉耳朵,否则不是不孝吗? 真是咄咄怪事,她今天怎么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走! 隆庆长公主忍笑看完这一幕,这才上前道:“昌泰皇妹,你也实在是太急躁了些。你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质问皇嫂,实在是不大妥当。这等事,岂能因为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而做定夺?好歹也该听听皇嫂怎么说才是 ,否则,若是错怪了皇嫂,岂不是影响咱们皇室的和睦?” “我才一到这里,那琉璃瓶我就命人交给皇嫂的人了,除了皇嫂,还有谁会去动我的琉璃瓶?” “昌泰皇妹,你说你将琉璃瓶交给了本宫的人,却不知,究竟是交给了谁?”宝络这般为自己说话,许皇后若是再不出来吱个声,也实在是愧对闺女的一番表态。她虽无用,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孤军奋战。 “就是你身边儿的宫女杜鹃,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昌泰长公主扬起了眉。 “杜鹃,昌泰长公主的琉璃瓶,是你打破的吗?” “回禀皇后娘娘,长公主的琉璃瓶,起初的确是奴婢收着的,后来,惠妃娘娘派人找奴婢去帮忙,又有惠妃娘娘身边儿的荷香姑娘替奴婢看着那琉璃瓶,奴婢便离开了一阵。回来后,就听人说,琉璃瓶碎了。” “你可别为了给皇后娘娘脱罪,而信口雌黄。本宫一直在太后娘娘身边儿服侍着呢,什么时候唤你过来帮过忙?”惠妃面色不善地看着杜鹃。 “杜鹃既然说此事与宫女荷香有关,不如把荷香召来问问吧。”隆庆长公主提议道。 “问!哀家倒要看看,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太后显然认为皇后死不悔改。 “荷香是哪个,给本宫带过来!”隆庆长公主往下人堆里瞥了一眼,那双遗传自姬家先祖的凤目颇显威仪:“皇嫂,皇妹知道你置身于这件事中,为了避嫌,不好轻易开口。皇妹便越俎代庖的替你审上一审,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隆庆皇妹只管问便是。当着皇上的面,谅这宫婢也不敢撒谎。否则,可是欺君之罪。”许皇后道。 荷香刚想喊冤,就被隆庆长公主一句话堵住了:“本宫问,你答,本宫不问的时候,你不许轻易开口,可明白?” 荷香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惠妃,见自家主子没有反驳,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你可是惠妃派来协助皇后的?” “是。今日事务繁多,惠妃娘娘怕皇后娘娘忙不过来,便把奴婢派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今日昌泰长公主可曾将一对儿五彩琉璃瓶交给杜鹃?” “是。” “杜鹃将那琉璃瓶打碎了?” “是。” “那琉璃瓶,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模样?” “红、绿、黄三色相间,十分漂亮,是难得的珍品。” “隆庆姑姑,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宝络充分发扬了不懂就问的好习惯,仰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隆庆长公主:“昌泰姑姑把琉璃瓶交给我母后身边的宫人时,总不可能特意打开盒子给她看里面的东西吧?那荷香是怎么知道那琉璃瓶长什么样的呢?” 97.第 92 章 此为防盗章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 没想到, 你竟然会站在台阶下……没想到, 竟然会是你救了我。” “我也没有想到,才刚顺着碧尧给的方向找过去,就看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现在想到那一幕,蓝承宇还是心有余悸:“日后,你不可再如此大意了。” 不自觉的,蓝承宇就摆出了平日在家中面对妹妹的架势。 宝络看到他板着脸, 像夫子训话似的,只差在唇上贴两片胡须了,不由噗嗤一笑:“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可没有再跟你开玩笑,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蓝承宇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你放心,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但也想多活几年呢,日后,我定不会再让贴身宫婢离了我的身, 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宝络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自嘲,成功的让蓝承宇蹙了眉。 “小小年纪,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蓝承宇伸出手,在宝络惊诧的眼神中,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嗯, 手感不错, 蓝承宇的心情颇为愉快, 面上不显。 宝络一下子瞪圆了眼。眼前这人自己老气沉沉的,没事就摆出一副夫子的嘴脸,还好意思说她老气横秋?而且,他居然还捏她的脸! 自她长大以后,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很少捏她的脸了! 宝络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倒是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终于有点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样子了。蓝承宇看着这样的宝络,心情越发的好。 宝络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就来气:“蓝承宇,我发现,我比以前更讨厌你了。” “没关系,我不讨厌你就行。” “我讨厌你,就会不想看到你在我跟前晃悠,以后,你还是少来吧,省得你老是气我。” “可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很欢迎我来,他们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养病很孤单,让我多来陪陪你。” “胡说,母后和太子哥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很关心你,自然希望有人能来多陪你说说话儿,省得你一个人闷在宫里头想东想西。” “你才想东想西呢!”宝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明白,这还真有可能是许皇后和太子会干的事儿。 许皇后和太子一直觉得她乖巧安静得不像个孩子,以前也曾试着从宫外大臣家找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陪她玩儿,好让她多一些活力,可她与那些女孩儿总是玩不到一处去,许皇后和太子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策略。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蓝承宇头上来了…… 不过,看着蓝承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紧抿着的唇,宝络真的很怀疑,许皇后和太子不会是希望她学成蓝承宇那个样子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受了许皇后和太子之托,蓝承宇每日进宫上完课,必要来宝络这儿坐坐,再出宫。他这行程雷打不动,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认真。 宝络闷在宫里头,除了喝药就是喝药,稍微看几页书,一旁的碧尧都会念叨个不停,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就更别想了,也就蓝承宇来的时候,她还能够跟他斗斗嘴。因此,如今宝络见了蓝承宇,虽还是一脸的嫌弃样,心里头却是期盼着蓝承宇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宝络与蓝承宇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在蓝承宇的面前,宝络无意间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真实情绪。 看着宝络又开始例行一日的跟蓝承宇相互埋汰,许皇后和太子悄悄退了出去。 “你妹妹与蓝世子相处的很好啊。”许皇后的面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啊,妹妹近日活泼了不少。若是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她是断然不会流露出这样小女儿的神态的。” “蓝世子毕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妹妹,蓝家一家子又都是正派人,能够得到你妹妹的信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妹妹自懂事以来心思便重,处处为我们考虑,本宫只希望,你妹妹往后能够过得稍微松快些。” “母后说的是,总有一日,我会让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太子握紧了拳。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欠宝络一个幸福无忧的童年。 “哎,若蓝世子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让他做宝络的伴读了。”许皇后颇为遗憾:“这孩子,与咱们家宝络投缘。” 太子没有接话,他心知,作为昭德帝的母族,蓝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闺女送进宫来做哪位公主的伴读的,否则,便有站队之嫌。蓝家是昭德帝身后最坚实可靠的后盾之一,昭德帝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蓝家与他的哪个皇子公主扯上关系。 “如今这样也不错,听说平日里在上书房读书时,蓝世子对妹妹颇为照顾,日后,咱们也不必担心妹妹在上书房中没有伴儿了。” 宝络可不知道许皇后和太子正在为她担忧,在床上静卧了两周,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蓝承宇,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公主为何不让您身边儿的宫女太监们推您出去走走?” 宝络郁闷地轻哼了一声:“别提了,现在整个凤仪宫中的人都当我是瓷人儿呢,好像我一碰就碎似的。平日里我在房间里多转悠几步,都要被她们说嘴,哪里能带我出去?还有母后和太子哥哥也是,连凤仪宫的院子都不让我去,好像我一踏出这个门,就有人要害我似的。” 她低垂着小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看起来颇为可怜。旁人看了她这副样子,不自觉的便会心软下来。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碧尧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拆起了自家主子的台:“公主,难不成您忘了太医的嘱咐,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未长好,不能见风?” 又对蓝承宇道:“世子,您可千万别被公主这么一求,就心软了,不然,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公主。” 98.第 93 章 此为防盗章 与蓝承宇交好的一位朋友奇怪地问他:“承宇,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娇气包了吗?我看你最近,待长寿公主比你妹妹还上心,你妹妹都吃醋了。” 蓝承宇将目光投向宫墙的方向,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乖巧的、狡猾的、倔强的、脆弱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他会突然关注起宝络来, 为什么,他会突然那么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明明在过去,宝络遇到的这些事从来没有少过, 明明, 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 想要为她出头。 “也许是因为,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 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 但是, 他的眼中, 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 去给昭德帝请安时,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竖起浑身的毛,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实际上, 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 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蓝承宇讨厌宝络,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每次上课,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宝络肚子饿了,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是的,没有人…… 乾元宫中,袅袅烟雾从炉鼎中升起,坐在上方的昭德帝神色难辨:“这么说,涵儿又去找宝络麻烦了?” “不错,五公主欺负七公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七公主没有与五公主计较,这一次,五公主为了陷害七公主,竟逼着六公主帮忙撒谎。老臣以为,此等行为万不可助长,否则,五公主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涵儿真是被皇贵妃给惯坏了!”对于五公主总是欺负宝络这一点,昭德帝很是不满。 五公主不喜欢宝络,他可以理解,小孩子会本能的排斥跟自己争夺宠爱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昭德帝能够无限制的纵容五公主欺负宝络。 上次五公主捉弄宝络,就已经让昭德帝很有意见了。只是,他想着自己才刚责罚了皇贵妃,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感情深厚,怕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五公主计较。 谁知,五公主竟还折腾个没完了!这次,定要好生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把宝络带到朕的身边来吧,朕的宝络这一次一定吓坏了,她向来乖巧,便是被涵儿欺负了,也不知道来跟朕告个状。” 想了想,昭德帝补充道:“记得用软轿把那孩子接过来,那孩子若是不肯坐软轿,就说是朕的命令。她身子弱,偏偏在这方面犟得很。” “那是长寿公主懂事,不愿坏了规矩。” “是啊,那孩子向来懂事……”想想长寿公主,再想想五公主,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 一样是他宠着长大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平时,他总觉得五公主年纪还小,便是骄纵些也无妨,但比五公主还小的宝络已经这样懂事了。 原本还可以说娇憨可爱的五公主,被宝络一衬,便显得刁蛮任性了。 昭德帝虽没有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在提起宝络时,他的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夫子见了,心中大定:“皇上与长寿公主好生说会儿话吧,老臣先告退了。” 昭德帝颔首道:“此事多亏太傅了,否则,朕怕是还被蒙在鼓里。日后,若是有哪个皇子皇女不成体统,太傅只管如今日一般,放开手管教。” 宫女们自然知道,惠妃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别的高位妃嫔或许会利用手底下模样标志的宫女来固宠,惠妃却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若是有哪个敢在惠妃眼皮子底下勾引昭德帝,事后必会被惠妃收拾得很惨。 99.第 94 章 此为防盗章 “我也没有想到, 才刚顺着碧尧给的方向找过去,就看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现在想到那一幕,蓝承宇还是心有余悸:“日后,你不可再如此大意了。” 不自觉的, 蓝承宇就摆出了平日在家中面对妹妹的架势。 宝络看到他板着脸, 像夫子训话似的, 只差在唇上贴两片胡须了,不由噗嗤一笑:“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可没有再跟你开玩笑,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蓝承宇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你放心, 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中用, 但也想多活几年呢,日后,我定不会再让贴身宫婢离了我的身,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宝络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自嘲, 成功的让蓝承宇蹙了眉。 “小小年纪,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蓝承宇伸出手,在宝络惊诧的眼神中, 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嗯, 手感不错, 蓝承宇的心情颇为愉快,面上不显。 宝络一下子瞪圆了眼。眼前这人自己老气沉沉的,没事就摆出一副夫子的嘴脸, 还好意思说她老气横秋?而且, 他居然还捏她的脸! 自她长大以后, 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很少捏她的脸了! 宝络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倒是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终于有点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样子了。蓝承宇看着这样的宝络,心情越发的好。 宝络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就来气:“蓝承宇,我发现,我比以前更讨厌你了。” “没关系,我不讨厌你就行。” “我讨厌你,就会不想看到你在我跟前晃悠,以后,你还是少来吧,省得你老是气我。” “可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很欢迎我来,他们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养病很孤单,让我多来陪陪你。” “胡说,母后和太子哥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很关心你,自然希望有人能来多陪你说说话儿,省得你一个人闷在宫里头想东想西。” “你才想东想西呢!”宝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明白,这还真有可能是许皇后和太子会干的事儿。 许皇后和太子一直觉得她乖巧安静得不像个孩子,以前也曾试着从宫外大臣家找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陪她玩儿,好让她多一些活力,可她与那些女孩儿总是玩不到一处去,许皇后和太子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策略。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蓝承宇头上来了…… 不过,看着蓝承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紧抿着的唇,宝络真的很怀疑,许皇后和太子不会是希望她学成蓝承宇那个样子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受了许皇后和太子之托,蓝承宇每日进宫上完课,必要来宝络这儿坐坐,再出宫。他这行程雷打不动,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认真。 宝络闷在宫里头,除了喝药就是喝药,稍微看几页书,一旁的碧尧都会念叨个不停,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就更别想了,也就蓝承宇来的时候,她还能够跟他斗斗嘴。因此,如今宝络见了蓝承宇,虽还是一脸的嫌弃样,心里头却是期盼着蓝承宇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宝络与蓝承宇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在蓝承宇的面前,宝络无意间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真实情绪。 看着宝络又开始例行一日的跟蓝承宇相互埋汰,许皇后和太子悄悄退了出去。 “你妹妹与蓝世子相处的很好啊。”许皇后的面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啊,妹妹近日活泼了不少。若是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她是断然不会流露出这样小女儿的神态的。” “蓝世子毕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妹妹,蓝家一家子又都是正派人,能够得到你妹妹的信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妹妹自懂事以来心思便重,处处为我们考虑,本宫只希望,你妹妹往后能够过得稍微松快些。” “母后说的是,总有一日,我会让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太子握紧了拳。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欠宝络一个幸福无忧的童年。 “哎,若蓝世子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让他做宝络的伴读了。”许皇后颇为遗憾:“这孩子,与咱们家宝络投缘。” 太子没有接话,他心知,作为昭德帝的母族,蓝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闺女送进宫来做哪位公主的伴读的,否则,便有站队之嫌。蓝家是昭德帝身后最坚实可靠的后盾之一,昭德帝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蓝家与他的哪个皇子公主扯上关系。 “如今这样也不错,听说平日里在上书房读书时,蓝世子对妹妹颇为照顾,日后,咱们也不必担心妹妹在上书房中没有伴儿了。” 宝络可不知道许皇后和太子正在为她担忧,在床上静卧了两周,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蓝承宇,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公主为何不让您身边儿的宫女太监们推您出去走走?” 宝络郁闷地轻哼了一声:“别提了,现在整个凤仪宫中的人都当我是瓷人儿呢,好像我一碰就碎似的。平日里我在房间里多转悠几步,都要被她们说嘴,哪里能带我出去?还有母后和太子哥哥也是,连凤仪宫的院子都不让我去,好像我一踏出这个门,就有人要害我似的。” 她低垂着小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看起来颇为可怜。旁人看了她这副样子,不自觉的便会心软下来。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碧尧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拆起了自家主子的台:“公主,难不成您忘了太医的嘱咐,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未长好,不能见风?” 又对蓝承宇道:“世子,您可千万别被公主这么一求,就心软了,不然,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公主。” “既如此,你还是留在屋里好好养伤吧,别任性,别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担心。” 蓝承宇就觉得奇怪,若许皇后和太子只是不放心宝络独自出去,完全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带着宝络出去走一走,依照他们对宝络重视程度,这种程度的愿望还是会满足宝络的。既然他们不带宝络出去,那其中必有缘由。 宝络求不动许皇后与太子,居然想在他这儿蒙混过关,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这让蓝承宇想起了自家妹妹生病时那撒娇耍赖不肯吃药的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拒绝的话语才刚出口,宝络一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她闷闷不乐地抱膝坐着,把自己的小脸埋在膝盖中,看起来像是被人踢了一脚又仍出家门的小狗,不知道的人看了,只怕还以为蓝承宇在欺负宝络呢。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有一点普通孩子的样子。 蓝承宇看着宝络,心莫名的柔软了下来。 “好了,别难过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进宫,你不想看看么?” “什么东西?我才没有兴趣呢。” 宝络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细弱的声音从蓝承宇带来的篮子里传出,不由奇道:“那是什么?” 蓝承宇拍了拍手,只见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篮子中的布盖头底下艰难地探了出来,毛茸茸的脸上,那双又大又圆的懵懂黑眸恰好与宝络对上:“汪呜~” 那软软的声音,几乎瞬间便将宝络俘虏了。 只见那只小狗在篮子中难受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毛,一个没站稳,把篮子给掀翻了,自个儿也吧唧一下倒在地上,四只小爪子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来,挣扎了好一阵,才终于翻过身来。 见状,宝络不由哈哈大笑:“好可爱。” 蓝承宇走过去,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狗走到宝络跟前“这是我们家刚得的一只小奶狗,公主若是喜欢的话,便养着解个闷吧。” 小狗被打理得很干净,因此,碧尧没有阻止宝络去碰触小狗。 宝络伸出手,摸了摸小狗柔软的毛,小狗在她手上嗅了嗅,便一个劲儿的往她手上拱。 “看来,它很喜欢你。” 宝络素来有动物缘,小猫小狗到了她身边,都乖顺得不得了。她与小狗玩闹了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我也很喜欢它,可我不能养它。” 在蓝承宇不解的目光中,宝络有些落寞地道:“我是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该拿什么来保护它呢?留在我身边,没得害了它的性命,你还是把它带回你们府上吧。” 从前,宝络也曾养过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精心地喂养着,每天与它玩耍。后来有一日,那只小兔子不见了,她动用了身边儿所有的人去找,最后却在五公主处找到了小兔子的尸体。 “七皇妹,这是你养的吗?真是对不住,我在玩儿弹弓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给弹死了。要不,我赔你一只吧?不过是只畜-生罢了,你应该不会因为它而怪我的,对吧?” 100.第 95 章 此为防盗章  因落下来许多功课, 在凤仪宫中时, 许皇后和太子又严格限制宝络看书的时间,因此,重回课堂后, 宝络不得不加倍努力地学习。 起初她“喜欢”读书, 只是因为昭德帝喜欢功课好、爱读书的孩子,后来她喜欢读书,则是因为, 唯有在书本中,她能够找到片刻的安宁。不必去想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不必去思考前朝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需要静下心来,做好这么一件事,这对于宝络而言,也算是极为奢侈的时间了。 宝络回到她的位置上, 这回没了五公主捉弄她,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即便想搞什么小动作,也有心无胆。宝络发现,她的课桌和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六公主姬常乐悄悄对宝络说:“蓝世子每天都会让他的书童替皇妹擦一擦课桌和椅子, 他对皇妹, 也算是用心了。” 宝络“嗯”了一声:“蓝世子是个好人。” 前方的三公主姬茗墨回头道:“蓝世子对其他人可没这么上心, 他如此照顾七皇妹, 想来也是因为七皇妹格外的招人疼。不说旁人, 就说我吧,也很喜欢七皇妹。便是蓝世子不吩咐人给七皇妹擦桌椅,我也准备这么做的。七皇妹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来找我。” 说着,姬茗墨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儿的六公主姬常乐,姬常乐赶忙接话道:“我也一样,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七皇妹的地方,我绝不推辞。”说着,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自从五皇姐去寺庙礼佛之后,这上书房中的氛围,仿佛和谐了不少。” “可不是么!没了那个搅事精,咱们的日子自然过得更舒坦,姐妹之间和和睦睦的。七皇妹,你说是不是?” “我们这样在背后议论五皇姐,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宝络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地道:“父皇说过,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呢,我们要听父皇的话。” 姬茗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她又在宝络面前露出了大姐姐般温柔可靠的笑容:“七皇妹说的是,多亏有七皇妹提点,否则,我怕是要犯了父皇的忌讳了。” 宝络毕竟不同于姬清涵。姬茗墨敢当面讽刺姬清涵,却不敢对宝络出言不逊。 这倒不是因为宝络比姬清涵得宠,而是因为姬清涵性子霸道,总喜欢欺负人,姬茗墨便是出言讽刺她,也有把握将责任推到姬清涵身上去。旁的人多半会相信是姬清涵先挑事儿的,不会对姬茗墨多加苛责。 但宝络却是个乖孩子,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若是姬茗墨敢对宝络摆脸色,可没有任何理由搪塞过去。 “三皇姐,六皇姐,夫子快要来了,我得先看看课本,就暂时不跟你们聊了。”宝络冲着姬茗墨和姬常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便翻开了课本。 宝络当然知道,姬茗墨和姬常乐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她不能把这个答案给她们。天知道若是她方才接了那话头,她的话语再经由她们之口传出去,最后会成什么样。 就算宝络对姬清涵再怎么不满,抱怨的对象也绝不会是姬茗墨和姬常乐。 还真是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啊,宝络想。 就在此时,宝络感觉身边儿有人推了推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本小册子就被塞到了她的手边。宝络认出了那是蓝承宇的字迹,有些困惑地看了蓝承宇一眼,将那本小册子翻开,却见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 见宝络已经看到了那些课堂笔记,蓝承宇低下头,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塞到了宝络手中——给你的,不必还我了。 原来,这些课堂笔记,是蓝承宇特意为她记的么?只为了让她尽快跟上学习进度? 不知怎么的,宝络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这种被人关心、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 宝络冲着他笑了笑,低下头,写下“多谢”二字。 不知蓝承宇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一整堂课都没有再往宝络这儿看。 宝络又在桌角找到了她很喜欢的一份蓝家厨师做的糕点,笑眯眯地收了,心想,原来蓝承宇的面皮这么薄,日后,她可要多拿这事儿来打趣打趣他。 因着五公主暗害宝络之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夫子近日格外重视友悌,今日要讲的便是兄弟阋墙导致的严重后果。他希望能够引起皇子公主们的重视,进而从根源上杜绝这个问题,让皇子公主们真正做到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宝络想,这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古至今,皇室中的纷争,从未停歇过。 只要人还有欲-望,还有利益纠纷,这种兄弟阋墙、姐妹反目之事,就不可能杜绝。 不过,到底是今日学习的一项内容,尽管心中有别的想法,宝络也认认真真地把夫子讲的那些话听进去了。 “……齐恒公诸子阋墙,终致齐国霸业毁于一旦;扶苏胡亥兄弟阋墙,终致秦亡;刘表袁绍曾为一方之主,终因诸子相争而家败;北齐高家前车之鉴不远;隋有杨勇杨广……” 夫子旁征博引,讲了许多兄弟阋墙导致家族败亡的例子,主旨只有一个:家和万事兴,不管你们这些皇子公主有什么想法,都消停些吧。 三公主姬茗墨平日里上课也算是颇为认真,唯独这节课,听得兴趣缺缺,趁着夫子不注意时,她低下头,掩唇打了个呵欠。就是六公主,看起来听得认真,实际上也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再看看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只见二皇子神色萎靡,母妃和妹妹才刚受了昭德帝训斥,他自个儿也被挪到冯德妃那儿养着,显然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101.第 96 章 此为防盗章 皇贵妃和五公主母女两个这么做, 莫不是把他当成了傻子?昭德帝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挑战他的威严,因此, 哪怕姬清涵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公主, 此刻也得面对他的雷霆之怒。 姬清涵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严厉的昭德帝,此时的昭德帝,不再是平日里疼爱她的那个父皇,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她在昭德帝的眼中, 与他的任何一名臣子, 甚至任何一名仆从都没有什么区别。 到了现在,姬清涵才知道害怕。她浑身哆嗦着, 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 眼中满是祈求地看着昭德帝:“父皇, 儿臣怕……儿臣真的好怕, 您都不知道,儿臣这几日在皇家寺庙中, 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皇贵妃亦道:“皇上, 涵儿此举的确不妥当,方才臣妾已经说过她了, 既是思过,就该有个思过的样子, 岂能半途而废?只是, 涵儿自小便没离开过臣妾的身边, 小小年纪便去了皇家寺庙, 怕是不适应。涵儿才去没几日,便瘦了这么多,臣妾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 随着皇贵妃的话语,昭德帝的目光再一次的投注到五公主姬清涵的身上,见姬清涵果然瘦了不少,他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 皇贵妃见状,眼神微亮,接着道:“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因臣妾教导不严之故。求皇上看在涵儿年纪还小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遭,让臣妾代她受罚吧。” 她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这样的姿势,让她显得既惹人怜爱,又颇具魅惑力。 若是在以往,昭德帝心中的气儿便是没消完,也该消了七八成了。 只是这一次,昭德帝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一想到宝络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哪怕面前的皇贵妃再怎么妩媚动人,姬清涵再怎么精神头不好,也无法激起他的怜惜之情了。 “正是念着涵儿年纪还小的份上,朕给她的处罚才会这样轻,可现在看来,皇贵妃和涵儿都不满意啊。看来,皇贵妃和涵儿是想犯了错不受任何惩罚呢。” 这话一出,皇贵妃额上就冒出了层层细汗。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法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了。 只听昭德帝续道:“涵儿年纪小,宝络比她还小,朕真是不知道,涵儿为何会这般不懂事,屡次出手欺负宝络不说,这次还对宝络下了这样的狠手!皇贵妃,你说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你教导不严之故,朕倒想问问你,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涵儿的?莫非,你刻意给涵儿灌输一些不当的念头?” “不关母妃的事,是儿臣看七皇妹不顺眼!儿臣讨厌七皇妹抢走了父皇的注意力,所以儿臣想吓吓她!您可千万不要错怪了母妃!”姬清涵见昭德帝竟开始质疑她的母妃,便再也忍不住了:“要怪就怪七皇妹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欺-辱手足在先,抗旨不尊在后,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说着,昭德帝转向皇贵妃:“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从姬清涵开口的那一刻起,皇贵妃就知道事情要遭。 这个时候,正是要在昭德帝面前示之以弱,引起昭德帝怜惜的时候,如何能在昭德帝面前表现得这样强硬?这非但不能解决事情,只怕还会找来昭德帝的反感。 果然,昭德帝方才的那点儿动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余恼怒之色。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宝络被你害得那样惨,如今还只能用些流食,朕只不过罚你在皇家寺庙中反省反省,你竟还委屈上了,不顾朕的命令,直接从皇家寺庙中跑了出来,来你母妃这儿诉苦。如今,当着朕的面,你都敢大放厥词,朕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朕看,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现在还有精力折腾,看来,是朕对你的惩罚太轻了。即日起,除了基本的活之外,寺庙中其他的活,你也要干,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得偷懒。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在皇家寺庙中表现不好,或是再像这一次一样,暗中给你母妃传信,偷着跑出来,你就别想从皇家寺庙中出来了!届时,你就安安生生的在皇家寺庙中出家吧,我皇室可要不起你这等祸害!” 姬清涵闻言,吓了一跳:“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现在乖觉了,早干什么去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朕看,你就是被你母妃给宠坏了。” “皇贵妃,朕原本想着,你出自世家大族,在教子方面,应该很有一套,这才放心地把皇子和公主们交到你的手上。可是现在,朕发现,涵儿被你教得刁蛮任性,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一有什么不对,都是别人的错。皇贵妃,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自打皇贵妃入宫以来,备受宠爱,昭德帝几乎从来没对皇贵妃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话,已经是皇贵妃所听过的最重的话了,皇贵妃想要为自己挽回一点劣势,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连两次让宝络命悬一线,已经严重触及到了昭德帝的底线。 “依朕看,涵儿这性子,正需要在皇家寺庙中好生磨一磨,省得日后涵儿又成日里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还有老二和小七,也别回来了,日后就跟着德妃和荣妃吧。德妃稳重,荣妃心细,两人都是正派之人,把皇子交到她们手上,朕很放心。” 把皇子交到德妃和荣妃手上放心,留在她这儿就不放心?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在了皇贵妃的心口上。 直到现在,皇贵妃才知道害怕。皇上这是不准备把她的孩子们还给她了么?这比直接降她的位份还难受!若是没有了孩子们,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皇上,老二和小七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要把他们从臣妾的身边夺走,您这是要臣妾的命啊!”皇贵妃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她牢牢地攥住了姬清涵的手,以防姬清涵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刺激到昭德帝。 “即便留在你身边,你也无法教导好他们……” “不会的,臣妾向皇上保证,涵儿这样的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 “皇贵妃可还觉得涵儿过得苦?” “不苦,涵儿这性子,的确该好好改改了。让她在皇家寺庙中多呆一阵子也好,皇上是涵儿的父皇,总不会害她。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是支持皇上的。”此刻,皇贵妃是真后悔,后悔她没有约束好姬清涵,让姬清涵去招惹了昭德帝的宝贝疙瘩。 102.第 97 章 此为防盗章  长春宫中, 昭德帝脸色铁青地看着仓皇跪倒在地的姬清涵:“是谁允许你擅自跑出来的?现在,你是不是连朕的话也不当一回事了!” 皇贵妃和五公主母女两个这么做,莫不是把他当成了傻子?昭德帝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挑战他的威严, 因此,哪怕姬清涵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公主, 此刻也得面对他的雷霆之怒。 姬清涵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严厉的昭德帝,此时的昭德帝,不再是平日里疼爱她的那个父皇, 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她在昭德帝的眼中,与他的任何一名臣子,甚至任何一名仆从都没有什么区别。 到了现在,姬清涵才知道害怕。她浑身哆嗦着, 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眼中满是祈求地看着昭德帝:“父皇,儿臣怕……儿臣真的好怕, 您都不知道,儿臣这几日在皇家寺庙中, 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皇贵妃亦道:“皇上,涵儿此举的确不妥当,方才臣妾已经说过她了,既是思过, 就该有个思过的样子, 岂能半途而废?只是, 涵儿自小便没离开过臣妾的身边,小小年纪便去了皇家寺庙,怕是不适应。涵儿才去没几日,便瘦了这么多,臣妾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 随着皇贵妃的话语,昭德帝的目光再一次的投注到五公主姬清涵的身上,见姬清涵果然瘦了不少,他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 皇贵妃见状,眼神微亮,接着道:“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因臣妾教导不严之故。求皇上看在涵儿年纪还小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遭,让臣妾代她受罚吧。” 她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这样的姿势,让她显得既惹人怜爱,又颇具魅惑力。 若是在以往,昭德帝心中的气儿便是没消完,也该消了七八成了。 只是这一次,昭德帝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一想到宝络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哪怕面前的皇贵妃再怎么妩媚动人,姬清涵再怎么精神头不好,也无法激起他的怜惜之情了。 “正是念着涵儿年纪还小的份上,朕给她的处罚才会这样轻,可现在看来,皇贵妃和涵儿都不满意啊。看来,皇贵妃和涵儿是想犯了错不受任何惩罚呢。” 这话一出,皇贵妃额上就冒出了层层细汗。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法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了。 只听昭德帝续道:“涵儿年纪小,宝络比她还小,朕真是不知道,涵儿为何会这般不懂事,屡次出手欺负宝络不说,这次还对宝络下了这样的狠手!皇贵妃,你说涵儿会犯下这样的错,都是你教导不严之故,朕倒想问问你,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涵儿的?莫非,你刻意给涵儿灌输一些不当的念头?” “不关母妃的事,是儿臣看七皇妹不顺眼!儿臣讨厌七皇妹抢走了父皇的注意力,所以儿臣想吓吓她!您可千万不要错怪了母妃!”姬清涵见昭德帝竟开始质疑她的母妃,便再也忍不住了:“要怪就怪七皇妹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欺-辱手足在先,抗旨不尊在后,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说着,昭德帝转向皇贵妃:“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从姬清涵开口的那一刻起,皇贵妃就知道事情要遭。 这个时候,正是要在昭德帝面前示之以弱,引起昭德帝怜惜的时候,如何能在昭德帝面前表现得这样强硬?这非但不能解决事情,只怕还会找来昭德帝的反感。 果然,昭德帝方才的那点儿动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余恼怒之色。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宝络被你害得那样惨,如今还只能用些流食,朕只不过罚你在皇家寺庙中反省反省,你竟还委屈上了,不顾朕的命令,直接从皇家寺庙中跑了出来,来你母妃这儿诉苦。如今,当着朕的面,你都敢大放厥词,朕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朕看,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现在还有精力折腾,看来,是朕对你的惩罚太轻了。即日起,除了基本的活之外,寺庙中其他的活,你也要干,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得偷懒。若是再让朕知道你在皇家寺庙中表现不好,或是再像这一次一样,暗中给你母妃传信,偷着跑出来,你就别想从皇家寺庙中出来了!届时,你就安安生生的在皇家寺庙中出家吧,我皇室可要不起你这等祸害!” 姬清涵闻言,吓了一跳:“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现在乖觉了,早干什么去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朕看,你就是被你母妃给宠坏了。” “皇贵妃,朕原本想着,你出自世家大族,在教子方面,应该很有一套,这才放心地把皇子和公主们交到你的手上。可是现在,朕发现,涵儿被你教得刁蛮任性,丝毫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一有什么不对,都是别人的错。皇贵妃,你实在是太令朕失望了。” 自打皇贵妃入宫以来,备受宠爱,昭德帝几乎从来没对皇贵妃说过什么重话。如今这话,已经是皇贵妃所听过的最重的话了,皇贵妃想要为自己挽回一点劣势,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连两次让宝络命悬一线,已经严重触及到了昭德帝的底线。 “依朕看,涵儿这性子,正需要在皇家寺庙中好生磨一磨,省得日后涵儿又成日里欺负这个,欺负那个。还有老二和小七,也别回来了,日后就跟着德妃和荣妃吧。德妃稳重,荣妃心细,两人都是正派之人,把皇子交到她们手上,朕很放心。” 把皇子交到德妃和荣妃手上放心,留在她这儿就不放心?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插在了皇贵妃的心口上。 直到现在,皇贵妃才知道害怕。皇上这是不准备把她的孩子们还给她了么?这比直接降她的位份还难受!若是没有了孩子们,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皇上,老二和小七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您要把他们从臣妾的身边夺走,您这是要臣妾的命啊!”皇贵妃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她牢牢地攥住了姬清涵的手,以防姬清涵再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刺激到昭德帝。 “即便留在你身边,你也无法教导好他们……” “不会的,臣妾向皇上保证,涵儿这样的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 “皇贵妃可还觉得涵儿过得苦?” “不苦,涵儿这性子,的确该好好改改了。让她在皇家寺庙中多呆一阵子也好,皇上是涵儿的父皇,总不会害她。无论皇上做出什么决定,臣妾都是支持皇上的。”此刻,皇贵妃是真后悔,后悔她没有约束好姬清涵,让姬清涵去招惹了昭德帝的宝贝疙瘩。 昭德帝静静地凝视着皇贵妃:“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皇贵妃原本已经平息了昭德帝心中的怒火,谁知,五公主姬清涵又一下子点燃了:“母妃,不要让我回皇家寺庙了,您让父皇打我一顿板子都成啊……” 昭德帝本就心情不好,见姬清涵如此冥顽不灵,又怒了:“想要挨板子?好,朕成全你!” …… “所以,后来,五皇姐真的挨了板子?”宝络支着脑袋,问入宫来陪她说话的蓝承宇。 蓝承宇点了点头:“岂止如此,五公主在挨了板子之后,照样还得回皇家寺庙修行。她这罪,是白受了。” 跟宝络打交道这么久,蓝承宇显然很清楚什么样的话题能够引起宝络的兴趣。 果然,宝络听到这话后,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没想到她也有今日啊。不过,她也该有今日了。”欺负了她这么久,如今才倒霉一回,宝络表示,还远远不够呢。 宝络当然看出,这件事中有她太子哥哥的手笔。不过,即便她哥哥没出手,她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姬清涵的。这一次可与平时的小打小闹不同,姬清涵可是直接威胁到了她的安全! “喂,蓝承宇,虽然一直觉得你很讨厌……不过,这次谢谢你。”宝络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这次,蓝承宇为她当了一回人肉垫子,蓝家又在为她求药的过程中出了力,宝络也不好再对人摆着冷脸了。 不过,她到底与蓝承宇争锋相对了那么久,一下子要用和善的语气跟蓝承宇说话,感觉怪怪的。 与她恰恰相反,蓝承宇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我可是早就不讨厌你了。不用道谢,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103.第 98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不准备将自己早就看穿长春宫的陷阱, 将计就计的事儿告诉许皇后。 若让她知道这些, 少不得又要伤心自责了。 许皇后是个性子简单、心思良善的人,是一个好人, 可惜,她不适合这个皇宫。既然如此,由她和太子哥哥来保护许皇后就好。 虽然这次遭了大罪, 险些连命都丢了, 宝络却不后悔。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不知要过多久,才能从皇贵妃的手中把治理六宫之权夺回来了。 况且,皇贵妃一脉存了害她的心思, 难道她这次躲过去了,下次他们就不会继续对她出手了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无论如何, 她都必须借着这次的机会给皇贵妃一脉敲个警钟:下回再对她动手之前,得好生掂量掂量。 可惜, 许皇后并不明白宝络心中所想,宝络的那些话, 明显也没能安慰到她。她忧心忡忡地拉着宝络的手道:“你答应母后, 日后,你再不许靠近皇贵妃的宫殿了。” “母后……”宝络无奈地看着许皇后,眼看着许皇后又要落泪, 她只得投降:“好吧, 我答应您, 除非有您和哥哥陪着我,否则,我不会主动靠近皇贵妃的宫殿。” “都是母后没用,带累了你们。”许皇后擦干脸上的眼泪:“这次,宝络拼上性命,才为母后夺回执掌六宫之权,母后怎么也得把这权力接稳了,才算对得起你。” 宝络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的事,竟能激起许皇后的斗志,倒是意外之喜了。 “母后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不过,这事儿急不来。母后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多跟哥哥商量商量。” 许皇后重重点了点头。 她也许软弱,很多时候,都有种得过且过的心态。但是,都说为母则强,这句话,显然也适用于许皇后。 这一次,许皇后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再不振作起来,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失去一切。 许皇后从未如此刻般清晰的知道,除了夺权外,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哥哥?”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许皇后的思绪拉了回来。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身着杏黄色袍服,双手抱肩,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他的一侧俊脸被阳光照耀着,另一侧则陷入阴影之中,明明昧昧,让人看不真切。 这个时候,宝络觉得,太子的身上沉淀了很多晦涩难懂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见许皇后和宝络发现了自己,太子抬起了眸子。那双漆黑的瞳眸中,此刻满是压抑的愤怒,仿佛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水面,平静而危险。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用你的性命去换!”太子牢牢地盯着宝络。 那一瞬间,宝络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你在……说什么呀?哥哥?” “没什么,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床上静养吧,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胡来。” 宝络不会明白太子的感受。 身为太子的他,无法庇护母亲和妹妹,反而要让年幼的妹妹冲在他身前,用娇弱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是多么的憋屈。 当然,这些没必要告诉宝络。宝络已经承受了太多远远超出她年龄的重担了,没道理还要让她为他担心。 皇贵妃周氏,胆敢伤害他最在乎的亲人,他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 宝络的身子细细将养了半月,才渐渐好转。在许皇后和太子的双重盯梢之下,她每天都苦哈哈地喝着药,一点儿没有偷懒的余地。 许皇后纯粹是关心宝络的身子,太子的关切中则带了几分惩罚的意味,仿佛是在气恼宝络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太子连着几天都没给宝络好脸色看,喂完药也不给蜜饯甜个嘴儿。宝络不知可怜巴巴地在太子面前说了多久好话,太子才终于缓下神色。 宝络落水的时候,桃花才刚要盛开,等到她病愈,桃花已经凋零过半。 “我这身子真是不中用。”她如此感慨道。 “公主,您别这样说。连国师都说您是有福之人呢,日后定会好起来的。”碧尧劝道。 “上书房的课程学到哪里了?我已经耽搁了这些时日,如今既已痊愈,自当尽早去上课,不可再耽搁下去。” 昭德帝对于公主皇子们的课业是很看重的,因此,宝络在课业方便从不松懈。 学着学着,她倒也觉出些乐趣来,并不再是为了讨好昭德帝而学。 她身子弱,一年时间里,有半年要在宫里头养病,好在她天资聪颖,哪怕只上半年的课,也比许多公主皇子强上不少。 如此一来,昭德帝自然对她倍加怜爱,可同时,也引来了许多公主皇子的不满。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竟是长寿。长寿啊,你许久没来,桌椅空着也是浪费,我便借来使了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五公主姬清涵在宝络的椅子上嚣张地晃了晃腿,道。 五公主是皇贵妃所出,因着皇贵妃与许皇后之间紧张的关系,五公主与宝络也是自打懂事起边一直不对付。 “当然没关系,五皇姐想用,就拿去用吧。回头我让父皇给我再送一套新的桌椅来。”宝络天真而懵懂地看着五公主:“我有一个问题不懂,想要请教五皇姐。父皇曾经教过我们,不问自取是为偷。虽然我的桌椅给五皇姐用,我觉得没有关系,不过五皇姐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父皇知道了,怕是会不开心的。” 五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宝络竟能顶着张天真无邪的脸,说出这么噎人的话,愣了愣,怒道:“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要跟父皇告状不成?” “我没有要跟父皇告状啊,可是,我们是不能欺瞒父皇的,不然,不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吗?”宝络眨了眨眼睛,继续天真地道。 “你行!动不动就拿出父皇来压我!” 五公主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邪门了,明明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她每次跟这小丫头斗嘴,就没斗赢过呢? “五皇姐怎么一副我欺负了她的样子?”宝络左右看了看,迷茫地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蓝承宇憋着笑看她在那儿演戏,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丫头顺眼了不少。 以前,他明明很不喜欢这丫头的表里不一的,然而现在,他竟觉得,这丫头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欺负人的时候……嗯,有些可爱。 愉快欢乐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宝络才刚坐下,就踢倒了隐藏在脚边的一桶水,湿了鞋袜。 她发出一阵惊呼,小小的身子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却发现椅子也是湿的,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知道上面究竟放了什么。 宝络对气味颇为敏感,小脸微白,从椅子上爬起来便开始干呕。 如今,凤仪宫和东宫之中,可没有哪个下人敢怠慢长寿公主的救命恩人。 许皇后闻言,喃喃道:“安国公世子伤得比宝络还重,如今却已经能下床了么……” 想起宝络,她心中又是满满的苦涩和伤感。 太子则对下人吩咐道:“还不快把安国公夫人与世子请进来!世子救了孤的妹妹,日后,就是凤仪宫和东宫的贵客。你们对待世子和世子的家人,定要像对待母后和孤一样尊敬,明白了吗?” “是,谨遵殿下命令。” 蓝承宇是坐着轮椅被安国公夫人推进宫来的,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气色比起前几日来已经好了很多。他的恢复能力自小就快,这一点,也许是随了他的父亲蓝将军。 “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请安。”安国公夫人盈盈下拜,蓝承宇则无奈地在轮椅上给许皇后和太子行了个拱手礼。他年龄虽小,但一举一动都极有章法,生得又讨喜,且才刚救了宝络的性命,许皇后和太子自然对他极有好感。 “夫人与世子快快免礼。” 许皇后扶起安国公夫人,太子则走到蓝承宇面前,郑重向他还了一礼:“多谢世子救了妹妹。” 这一礼,让安国公夫人与蓝承宇都大惊失色:“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承宇见公主有难,保护公主本是分内之责,岂敢受殿下这一礼?” “于孤而言,妹妹的救命恩人,就是孤的救命恩人。既是孤的救命恩人,自然受得起孤这一拜。”太子认真地道:“日后,夫人和世子若有需要,尽管来寻孤,孤在所不辞!” 太子的这一举动,让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心想,长寿公主为着太子付出了良多,太子这般待她,倒也不枉费长寿公主为他做是那些了。 蓝承宇则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太子,太子比他想象中更平易近人。明明身份那么尊贵,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说话这样温文尔雅,让人难以不对他产生好感。也许,他日后,会是一个明君。 104.第 99 章 此为防盗章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 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 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 也就知道了, 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 提议道。 “皇后娘娘, 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 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 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 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皇后娘娘爱女心切, 急于找到凶手,臣妾可以理解,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 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 说审就审, 一旦传了出去, 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这名太监聪明的略过了太后安插的那人。这事儿,连昭德帝都不好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好提了。 太后是昭德帝的嫡母,除非她犯下了什么重罪,否则,昭德帝不好问罪于她。 皇贵妃和庄贵妃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可以大发雷霆,处置二妃;太后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却只能息事宁人,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毕竟,太后也没做什么。 “皇贵妃!贵妃!哼,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朕还真不知道,朕的爱妃们,一个个的,竟有这等手段,非但敢向宝络伸手,还把手伸到了朕的身上!” “皇上,臣妾知错。”皇贵妃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失控,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既然昭德帝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只能尽可能获取昭德帝的谅解,以减轻自己和女儿的罪行:“臣妾是太过关心皇上,一时糊涂之下,才会做那样的事,请皇上恕罪。” “至于涵儿,她小小年纪,是断然生不出那等害人的心思的。若说她看不惯长寿公主,给长寿公主使些绊子,臣妾是信的;但若说她是故意谋害长寿公主,臣妾万万不信。她抓了那猫儿来,兴许只是想吓吓长寿公主,谁知,竟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皇贵妃眼角余光扫向了庄贵妃,她口中的“有心人”是谁,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庄贵妃目眦欲裂:“分明是你们母女先起了谋害长寿公主的心思,我才顺便顺水推舟的!这种时候,你还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本宫真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还有脸为自己狡辩!本宫的宝络现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若是宝络有个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许皇后忍无可忍地道。 “皇上若是不准备好生惩治这几人,就请赐臣妾与宝络以一死吧!宝络身子弱,哪里经得起这些人反反复复的折腾?平日里,无病时,她尚且要每天喝药,调养着那过于虚弱的身子,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小小年纪遭的那些罪,臣妾这心里,就跟被刀割过似的。”许皇后边说边流泪:“与其让她这样备受折磨地活着,倒不如让她随臣妾一起去了……” “皇后,事情还不至于如此。朕说过,无论伤害宝络的是谁,朕都不会轻饶!” “传朕旨意:贵妃庄氏,行为不端,心狠手辣,谋害皇女,窥伺帝踪,废除妃位,打入冷宫!” “五皇女恃宠而骄,刁蛮成性,屡屡欺压姐妹,绝无孝悌之心,此番谋害亲妹,已违祖宗家法,将五皇女关入皇家寺庙思过,无诏不得外出。在皇家寺庙期间,若无悔改之心,便责令其削发为尼。” “皇贵妃周氏,行为不端,窥伺帝踪,教女不严,禁足一年,在此期间,将皇二子交至德妃处抚养,皇七子交至荣妃处抚养。” 明明在过去,宝络遇到的这些事从来没有少过,明明,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为她出头。 “也许是因为,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但是,他的眼中,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去给昭德帝请安时,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105.第 100 章 此为防盗章  春季原是踏青的最好时节, 可因着种种原因,宝络一整个春季都在病床上度过, 待她养好了身子能够去上课的时候,已到了炎炎夏日。 因落下来许多功课, 在凤仪宫中时,许皇后和太子又严格限制宝络看书的时间,因此, 重回课堂后, 宝络不得不加倍努力地学习。 起初她“喜欢”读书, 只是因为昭德帝喜欢功课好、爱读书的孩子, 后来她喜欢读书,则是因为, 唯有在书本中, 她能够找到片刻的安宁。不必去想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 不必去思考前朝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需要静下心来, 做好这么一件事,这对于宝络而言, 也算是极为奢侈的时间了。 宝络回到她的位置上,这回没了五公主捉弄她, 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即便想搞什么小动作,也有心无胆。宝络发现, 她的课桌和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 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六公主姬常乐悄悄对宝络说:“蓝世子每天都会让他的书童替皇妹擦一擦课桌和椅子, 他对皇妹,也算是用心了。” 宝络“嗯”了一声:“蓝世子是个好人。” 前方的三公主姬茗墨回头道:“蓝世子对其他人可没这么上心,他如此照顾七皇妹,想来也是因为七皇妹格外的招人疼。不说旁人,就说我吧,也很喜欢七皇妹。便是蓝世子不吩咐人给七皇妹擦桌椅,我也准备这么做的。七皇妹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来找我。” 说着,姬茗墨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儿的六公主姬常乐,姬常乐赶忙接话道:“我也一样,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七皇妹的地方,我绝不推辞。”说着,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自从五皇姐去寺庙礼佛之后,这上书房中的氛围,仿佛和谐了不少。” “可不是么!没了那个搅事精,咱们的日子自然过得更舒坦,姐妹之间和和睦睦的。七皇妹,你说是不是?” “我们这样在背后议论五皇姐,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宝络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地道:“父皇说过,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呢,我们要听父皇的话。” 姬茗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她又在宝络面前露出了大姐姐般温柔可靠的笑容:“七皇妹说的是,多亏有七皇妹提点,否则,我怕是要犯了父皇的忌讳了。” 宝络毕竟不同于姬清涵。姬茗墨敢当面讽刺姬清涵,却不敢对宝络出言不逊。 这倒不是因为宝络比姬清涵得宠,而是因为姬清涵性子霸道,总喜欢欺负人,姬茗墨便是出言讽刺她,也有把握将责任推到姬清涵身上去。旁的人多半会相信是姬清涵先挑事儿的,不会对姬茗墨多加苛责。 但宝络却是个乖孩子,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若是姬茗墨敢对宝络摆脸色,可没有任何理由搪塞过去。 “三皇姐,六皇姐,夫子快要来了,我得先看看课本,就暂时不跟你们聊了。”宝络冲着姬茗墨和姬常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便翻开了课本。 宝络当然知道,姬茗墨和姬常乐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她不能把这个答案给她们。天知道若是她方才接了那话头,她的话语再经由她们之口传出去,最后会成什么样。 就算宝络对姬清涵再怎么不满,抱怨的对象也绝不会是姬茗墨和姬常乐。 还真是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啊,宝络想。 就在此时,宝络感觉身边儿有人推了推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本小册子就被塞到了她的手边。宝络认出了那是蓝承宇的字迹,有些困惑地看了蓝承宇一眼,将那本小册子翻开,却见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 见宝络已经看到了那些课堂笔记,蓝承宇低下头,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塞到了宝络手中——给你的,不必还我了。 原来,这些课堂笔记,是蓝承宇特意为她记的么?只为了让她尽快跟上学习进度? 不知怎么的,宝络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这种被人关心、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 宝络冲着他笑了笑,低下头,写下“多谢”二字。 不知蓝承宇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一整堂课都没有再往宝络这儿看。 宝络又在桌角找到了她很喜欢的一份蓝家厨师做的糕点,笑眯眯地收了,心想,原来蓝承宇的面皮这么薄,日后,她可要多拿这事儿来打趣打趣他。 因着五公主暗害宝络之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夫子近日格外重视友悌,今日要讲的便是兄弟阋墙导致的严重后果。他希望能够引起皇子公主们的重视,进而从根源上杜绝这个问题,让皇子公主们真正做到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宝络想,这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古至今,皇室中的纷争,从未停歇过。 只要人还有欲-望,还有利益纠纷,这种兄弟阋墙、姐妹反目之事,就不可能杜绝。 不过,到底是今日学习的一项内容,尽管心中有别的想法,宝络也认认真真地把夫子讲的那些话听进去了。 “……齐恒公诸子阋墙,终致齐国霸业毁于一旦;扶苏胡亥兄弟阋墙,终致秦亡;刘表袁绍曾为一方之主,终因诸子相争而家败;北齐高家前车之鉴不远;隋有杨勇杨广……” 夫子旁征博引,讲了许多兄弟阋墙导致家族败亡的例子,主旨只有一个:家和万事兴,不管你们这些皇子公主有什么想法,都消停些吧。 三公主姬茗墨平日里上课也算是颇为认真,唯独这节课,听得兴趣缺缺,趁着夫子不注意时,她低下头,掩唇打了个呵欠。就是六公主,看起来听得认真,实际上也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再看看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只见二皇子神色萎靡,母妃和妹妹才刚受了昭德帝训斥,他自个儿也被挪到冯德妃那儿养着,显然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三皇子倒是听得频频点头,他是一个低位妃嫔所出,母族不显,非嫡非长,自身才能平庸,皇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在这方面,他反正也没什么想头。他只希望,他的兄弟们能够把夫子的话给听进去,到时候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都别来祸害他。 至于冯德妃所出的四皇子,那沉稳的性子随了冯德妃,不管做什么都认认真真的,旁观者很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挑出什么毛病来。 五皇子身子骨弱,太后格外怜惜五皇子,便接了五皇子到身边儿抚养,平日里上课也是夫子们单独去教,并不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在一处读书。 至于六皇子和七皇子,由于年纪还小,还不到来上书房上课的年龄呢。 至于公主这边儿,大公主已出嫁,二公主也订了亲事,如今正备嫁呢,自然不再来上这些课。四公主早夭,五公主姬清涵如今在皇家寺庙里头关着,算下来,在场的公主只有三公主姬茗墨,六公主姬常乐,与七公主姬宝络。 除了皇子公主外,也就只有几名太后的母族子弟以及昭德帝的母族子弟在上书房上课。能够被家族选中来宫中上课的人,都不是蠢货。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功夫都做得很不错。 这也就让三公主和二皇子的消极怠工,在一众人之间,格外明显。至于六公主,因她素来存在感不强,倒是被人忽略了过去。 夫子不悦地看着二皇子:“老臣观二殿下对老臣方才说的不以为然,不知二殿下是否有别的见解?” 二皇子不曾料到自己竟会被抓包,愣了愣,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思考着究竟是向夫子认错,还是直接找出实例来,反驳夫子的话。 这时候,二皇子想起皇贵妃曾对他说过,昭德帝最不喜庸人。他的回答,可以偶尔犯些错误,但绝不能流于平庸。 若是他直接向夫子认错,承认自己在课堂上没有认真听课,只怕,父皇会对他很失望吧? 二皇子的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他抬起头,对夫子道:“先生的话,学生的确不敢苟同。赵惠文王与其兄不合,未致赵衰;汉初七王之乱,未致汉亡;唐初玄武门之变,更令李唐步入盛世。可见兄弟亲族是否和睦,与兴衰并无太大干系,高位唯能者居之。” 听了二皇子的话,夫子未予置评,又问坐在下首的三公主:“三公主可也是这种看法?” 三公主犹豫了一瞬,终是道:“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不懂这些兴衰之事。” “三公主是因不懂,才漠不关心么?”夫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声轻叹。 “皇上,老臣已按照您的吩咐,为皇子公主们上了这堂课。只是,老臣才学有限,怕是教不了二皇子与三公主了。”夫子能够将一身学识教给他的学生们,却改变不了他们的心性。 106.第 101 章 此为防盗章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 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 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 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但即便是在以往,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 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 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这次呢,简直像是有人将那些资料准备好了,往他的人手里塞一样。 但, 这可能吗?宫里头, 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太子吗? 一想到太子在朝堂上中庸的表现,昭德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羽翼未丰, 应该还没有这个能耐。兴许,这一次, 他是多心了。 皇贵妃见昭德帝似乎没有怀疑到太子的身上,稍微有些遗憾。不过, 她向来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倒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成事。再者,情况发展到现在,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别看这一次, 庄贵妃被废, 就连皇贵妃也受到了昭德帝的冷落, 但皇后一系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若是不能及时请回国师, 只怕长寿公主这一次就要挺不过去了。 只要长寿公主殁了,皇后一系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到时候,能够笑到最后的,多半就不是皇后和太子了。 许皇后看着皇贵妃那张伪善的面孔,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层面皮狠狠地撕下来,但她终究忍住了。 “皇上多次赞皇贵妃深明大义,过去本宫总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服了。”这话,许皇后说得有几分讽刺:“都说女肖其母,若是五公主能得皇贵妃一半的真传,想来日后,皇贵妃就不必再为五公主之事而发愁了。” 若皇贵妃真的深明大义,五公主怎么会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来?连放野猫吓宝络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谁都知道,猫儿最是野性难驯,更何况是野猫?若是它发起疯来,伤了宝络,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将宝络推下台阶之事不是五公主所为,但五公主的用心,也不可谓不险恶了。 “知错是好,本宫只盼着皇贵妃是心里真的知错,而不只是嘴上说说。日后,本宫就看皇贵妃的表现了。” 许皇后毫不客气地说完这番话,便对昭德帝道:“臣妾很担心宝络的情况,如今,便先回去守着宝络了,臣妾告退。” 她与昭德帝,从来都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夫妻,昭德帝还能容许她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也不是她在他跟前做小伏低。既然如此,她索性随性一些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失礼,就是昭德帝也无法与她计较什么。 看着许皇后渐渐远去的背影,皇贵妃犹豫的声音在昭德帝耳畔响起:“……皇后娘娘,与以前相比,似乎变了许多,我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具有威仪的皇后娘娘呢。” “是人都会改变,就像皇贵妃你,从进宫到现在,也改变了许多。”昭德帝凝视着皇贵妃,语气中很有些感慨:“朕原以为,这个皇宫不曾改变过你。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这只是朕的错觉……” 在昭德帝看来,许皇后的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为母则强,她虽性子软弱,但为了孩子,强势一把,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皇贵妃,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皇贵妃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弄巧成拙。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比起与皇后一脉争斗,重新取得昭德帝的宠爱与信任,对于皇贵妃来说,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从长寿公主落水开始,事情就脱离了皇贵妃的掌控。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差错了。 与此同时,在东宫之中,太子正与他的幕僚说着话。 “殿下,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动用咱们的势力查案不说,还直接把那三名探子的信息捅到了皇上跟前。咱们的势力,差点儿就要暴露在皇上跟前了。虽说皇上没有查到咱们头上,只怕也已经有所怀疑了。殿下,您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啊,否则,咱们韬光养晦的策略,就将毁于一旦。” “日后这种话不必再提,妹妹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孤若是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为妹妹发声,孤还算是个人吗?” “殿下,不可感情用事……” 太子摇了摇头:“孤不会为了任何事牺牲母后和妹妹。孤争那把椅子,为的本就是给母后和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若是失去了母后和妹妹,即便坐上了那把椅子,一切对于孤而言,也都没有意义了。” 那名幕僚听闻此言,感慨道:“殿下是重情之人。” 这样的人,未必能够成为最优秀的帝王,但一定是值得追随的主子。 没有人会喜欢跟随一个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君主,在这样的人手下,当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之后,等待着你的,就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此次定要尽全力寻找国师,哪怕会暴露咱们的势力,也在所不惜。妹妹的命对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只要能救回妹妹,其余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那幕僚点了点头。 长寿公主对于东宫的意义,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有长寿公主在,哪怕太子再怎么不得宠,只要不行将踏错,位置始终是稳稳的。因此,这些东宫属臣们对于长寿公主的安危自然十分关心。 “皇上的母族蓝家最近也在派人探查国师的所在,若是咱们的人找到了国师,或许可以假借蓝家的名义……”假借蓝家的名义,就可以不必在昭德帝眼皮子底下暴露东宫的势力了。 太子挥了挥手:“此计可行,不过,眼下还是以找到国师为第一要务……” 太子又与幕僚合计了一通,便去了凤仪宫。 自打宝络受伤以来,太子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去给宝络擦擦额上的汗,捏捏被褥,给她喂些药,或是在她的床前说会儿话。 对这个妹妹,太子是感到心疼又愧疚。 别人家的妹妹,都被家人捧在掌心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唯独他的妹妹,小小年纪便要拖着病体为他谋划,用她稚嫩的身躯来保护着他。 太子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多么的聪慧。即便是在皇室之中,他也不曾见过像她这样聪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能够看明白后宫的那些阴谋诡计。 也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从懂事以来,宝络便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然而,她心思这样重,反而让身子越发羸弱…… 如果可以,太子宁愿她不要这么聪明,只愿她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这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奢侈的梦。 “殿下,您来了。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 听到这话,太子便知乾元宫中的那场审问已经结束了。 “皇儿,多亏有你教母后的那几句话,母妃才镇住了场子,让周氏和庄氏都被定了罪。”许皇后向来性子温和,更不要说当着人的面放什么狠话了。不过,在昭德帝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倒是渐渐找到了感觉,想必再过不久,她自己也能学会那些话。 “可惜,皇上对周氏实在偏爱,明明看出这件事中有周氏的手笔,对她的惩罚仍是那样不轻不重的,真是可恨之极。”对于这次的处理结果,非但庄氏不满意,许皇后也是不满意的,周氏和庄氏两人的判罚相差太多了。 “父皇对周氏素来优容,母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庄氏无子,废了倒也没什么大碍。而周氏呢,非但深得父皇宠爱,且还是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的母妃,即便是为了皇子公主们着想,父皇也不会轻易动周氏的。” 许皇后听了,垂下眸子,静默半响,才道:“庄氏虽无子,背后到底有庄氏一族,庄氏的父亲如今正得用。皇上这样处罚不公,难道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么?” “若是怕,父皇就不会这么做了。庄将军向来谨慎,怕是不会就此事诘问父皇。不过,庄氏一族定会因此事与皇贵妃的娘家周家结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庄氏为我所用……” “那,那……”想到刚刚被打入冷宫的废妃庄氏,许皇后刚想问,要不要派人去关照一下她,可转念一想,庄氏也是参与谋害宝络的人之一,许皇后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子仿佛看穿了许皇后心中所想似的,对她摇了摇头:“母后,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因为任何原因而对庄氏特别关照。不管怎么说,庄氏都是害了妹妹的人,我们与庄氏一族,日后或许可能相互利用,却不可能倾心相交。” 107.第 102 章 此为防盗章 太子则对下人吩咐道:“还不快把安国公夫人与世子请进来!世子救了孤的妹妹,日后, 就是凤仪宫和东宫的贵客。你们对待世子和世子的家人, 定要像对待母后和孤一样尊敬, 明白了吗?” “是,谨遵殿下命令。” 蓝承宇是坐着轮椅被安国公夫人推进宫来的,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气色比起前几日来已经好了很多。他的恢复能力自小就快, 这一点, 也许是随了他的父亲蓝将军。 “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请安。”安国公夫人盈盈下拜,蓝承宇则无奈地在轮椅上给许皇后和太子行了个拱手礼。他年龄虽小,但一举一动都极有章法,生得又讨喜, 且才刚救了宝络的性命,许皇后和太子自然对他极有好感。 “夫人与世子快快免礼。” 许皇后扶起安国公夫人, 太子则走到蓝承宇面前, 郑重向他还了一礼:“多谢世子救了妹妹。” 这一礼, 让安国公夫人与蓝承宇都大惊失色:“太子殿下, 这可使不得。承宇见公主有难, 保护公主本是分内之责,岂敢受殿下这一礼?” “于孤而言,妹妹的救命恩人, 就是孤的救命恩人。既是孤的救命恩人, 自然受得起孤这一拜。”太子认真地道:“日后, 夫人和世子若有需要, 尽管来寻孤,孤在所不辞!” 太子的这一举动,让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心想,长寿公主为着太子付出了良多,太子这般待她,倒也不枉费长寿公主为他做是那些了。 蓝承宇则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太子,太子比他想象中更平易近人。明明身份那么尊贵,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说话这样温文尔雅,让人难以不对他产生好感。也许,他日后,会是一个明君。 短暂的接触,使得双方都对彼此产生了初步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又与许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提出了今日来的真正目的:“自打承宇这孩子醒来后,便一直很担心公主的近况。不知公主如今可好些了,臣妇能否带着承宇进去探望一下公主?” “哎,还是老样子。”一提起宝络,许皇后的话语中便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太医说,她此番,是伤了根基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有夫人和世子关心宝络,是宝络的幸运,夫人和世子随本宫进来吧。” 许皇后将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带到了宝络的寝殿之中。 此刻,宝络的寝殿之中满是挥之不去的药味儿,她小小一个人,陷在被窝里,显得极为脆弱。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眼睛紧紧闭着,下巴似乎又尖了一点儿。 安国公夫人素来喜欢孩子,见宝络这般虚弱,也很是心疼,嘴上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安慰许皇后道:“国师曾为公主算过卦,说公主命里头带着福呢,娘娘放心,公主有上苍庇护着,定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夫人所言。本宫只希望,这丫头别再折磨本宫了。”一见宝络,许皇后的情绪显然又不是很好。 蓝承宇静静地坐在宝络的床前,凝视着宝络苍白的面容:“她会好起来的。”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表达某种祈愿。 连许皇后和太子都被他这种笃定的语气给镇住了,他却没有关注他们,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着床上那娇小的身影。 ——你一定不会就这样被打败的,对不对?毕竟,你以前从来没有被打败过。你虽然看似弱小,但谁都没有真正让你屈服过。你一直倔强地生活着,比任何人都有韧性。 ——你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这一次,也别让人失望。别在把别人的兴趣挑起来之后,自己却逃走了。我还等着看,你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呢。 蓝承宇起初并不喜欢宝络,他觉得,宝络这样受宠,挥挥手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还要想方设法的去对付一些人,实在是心机深重、心胸狭小,什么好处都要自己占尽了,表面上表现出来的甜美纯真截然不同。 可慢慢的,他发现宝络的处境远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得多,时时都有人在算计着她,算计着她的母亲和兄长,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视的亲人,她不惜以自己为饵,来对付她的敌人们。 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蓝承宇对宝络的厌恶尽数散去,反倒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蓝承宇对安国公和国夫人说过的话不是骗人的,他是真的希望宝络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太子已经派人去寻国师了,若是能够找到国师,或许宝络还有救。但是,看着宝络这样……本宫心中实在没底啊。若是……若是一直都找不到国师,宝络可该怎么办?”许皇后越说,便越是绝望。 倒是安国公夫人,在听到太子派人去找国师的消息时,眼中划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皇后娘娘放心,虽说国师隐居了,但一些重要的消息,总能够传到国师的耳中的,指不定这事儿很快就能有转机了。” 太子听了这话,低头思忖着,安国公夫人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国师知道长寿公主的伤情,特意写下了一个药方子,命奴才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上。奴才奉国公爷之命前去为长寿公主求药,如今,幸不辱使命!” 得到这个消息后,众人反应不一。 正在吃斋念佛为长寿公主祈福的周皇贵妃捻动着佛珠的手指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国师出手,必然药到病除,皇上总算可以放心了。” 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后宫妃嫔道:“哎,都说长寿公主是个短命的,可依本宫看来,长寿公主还真是命大,落水被救回来了,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掉下去,也被救回来了……不过,眼下最头疼的,该是皇贵妃才对。” 许皇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口中念了一句“菩萨保佑”,心中对蓝家的感激又多了一分。对于此事背后的内幕,她了解得不多,太子当然也不会事无巨细的与她分说,因此,她所了解到的,也只是表面现象。 昭德帝听闻这个消息,心情颇有些复杂。一方面,宝络有救了,他心中自然欢喜;另一方面,蓝家的人竟先他一步找到国师,这也让他有些在意。 不过,蓝家毕竟是昭德帝的母族,且向来对昭德帝忠心耿耿,昭德帝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对蓝家起疑,略略想了一阵,便将这件事给丢开了。 昭德帝自然不会想到,真正最先找到国师的,是太子派去的人。蓝家,在慢了太子一步之后,竟主动为太子打了掩护。 太子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风风火火地行来,狭长的凤目中隐隐带着杀气,似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拦住一名路过的太医,问道。 那名太医愁眉苦脸地道:“公主的情况,怕是有些不好。公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纵使蓝世子和他的书童为公主挡了一下,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公主本来身子就弱,身上带着伤,又受了惊吓。如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怕是……” “孤知道,素日里,你们为贵人诊治时,三分的病会说成七分。孤不听这些,孤只看最后的结果!你务必将妹妹给孤救回来,否则,哪怕孤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108.第 103 章 此为防盗章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 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 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 过后, 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吃着珍馐美食, 享受着母妃的关怀,觉得闷了,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 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 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一个比一个古板, 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可以,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 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 没有人会去劝她, 在这里, 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母妃跟她说过的,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顶上的人心情不好了,底下的人日子自然就难过。虽说咱们也算是出家之人了,到底咱们这儿是皇家寺庙,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哎,你说,皇贵妃娘娘的禁足是不是就快要解了呀?皇上先前惩罚皇贵妃娘娘,都是因长寿公主之故。如今,长寿公主一日比一日好,皇上这心里头的气儿,怕是消得差不多了。” “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皇上素来钟爱皇贵妃娘娘,就说这次吧,同是犯错,庄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娘娘却只是禁足一年,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偏爱。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姬清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宝络醒了!那个病秧子醒了! 她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接受惩罚,全是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病秧子现在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就能够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吧! 方才那两人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牢牢地印在姬清涵的心中——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姬清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不容轻赦的大罪,可搁在她母妃身上,并不算什么。父皇是如此的宠爱她的母妃,把母妃视作他实际上的妻子,只要母妃能够在父皇的面前替她求求情,她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姬清涵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买通皇家寺庙的某个和尚,让他为自己通风报信,请皇贵妃亲自出面,在昭德帝面前为自己求情…… 皇贵妃收到姬清涵托人带出来的口信后,十分生气:“这孩子这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她进皇家寺庙之前,本宫明明嘱咐过她要老老实实的在里头呆着,本宫会找个机会带皇上去皇家寺庙看她,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本宫再旁敲侧击一下,皇上自然会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的事儿,这难道不比本宫去求情来得好?” 皇贵妃周明岚的心腹宫女墨竹道:“皇家寺庙的环境很是清苦,五公主在里面,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忍不住向您求助……”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皇贵妃又怎么会看着姬清涵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道:“哎,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她迟些苦头,才能让皇上彻底消气。否则,你当本宫就愿意苛待自己的闺女么?” “五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待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墨竹安慰道。 皇贵妃命人将那名负责带话的和尚召了进来,往他手中塞了一把金锞子:“劳烦小师傅为本宫带一句话给涵儿,就说让她在皇家寺庙里头好生思过,莫要惦记本宫。” “娘娘放心,这话贫僧必然带到。” 然而,无论是姬清涵,还是皇贵妃,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一番盘算,完全落入了昭德帝眼中。那名被母女俩“买通”的和尚,好巧不巧,正是昭德帝的人。 消息传到昭德帝耳中时,昭德帝才刚将宝络给哄睡着了。 此时,宝络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昭德帝的脸上也带着宠溺和慈爱之色。 听了下人的话,昭德帝面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本想给她们给教训就作罢,既然心思这样多,就让她们再自省一阵吧。” 昭德帝爱皇贵妃吗?当然爱,否则,他当年不会力排众议,把根基尚浅的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不会多年来专宠皇贵妃一人。 可比起皇贵妃,他还是更爱他自己。 宝络是他的第二条命,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宝络的安危。 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明知故犯,在昭德帝看来,是该好生给她们一个教训了。 却在此时,宝络嘟哝了一声,似是睡得不舒服,小脑袋在昭德帝的手臂上拱了拱,昭德帝便立刻不说话了,他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自己则呆在宝络身边,任由宝络把自己的手臂枕得发软发麻。 直到五公主从皇家寺庙中逃出来,秘密与皇贵妃相见的消息传来时,昭德帝才轻柔地将宝络放在了床上,捏了捏自己酸麻的手臂,一脸阴沉地走了出去。 心思全放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的昭德帝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熟睡”的宝络睁开了又黑又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嗯,她才不会让昭德帝知道,她是故意把他的手臂给睡麻的呢。 宝络的警惕心很重,她无法信任昭德帝,所以,在他的面前,根本无法做到熟睡。刚才那枕着昭德帝的手臂睡过去的模样,自然是装的。 既整到了昭德帝,小小的替自己出了口气,又听到了皇贵妃母女闹事的好消息,宝络表示,她很满足,今日大概又能睡一个好觉了。 “其实,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也就知道了,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提议道。 “皇后娘娘,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急于找到凶手,臣妾可以理解,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说审就审,一旦传了出去,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109.第 104 章 此为防盗章 与蓝承宇交好的一位朋友奇怪地问他:“承宇,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娇气包了吗?我看你最近, 待长寿公主比你妹妹还上心, 你妹妹都吃醋了。” 蓝承宇将目光投向宫墙的方向, 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乖巧的、狡猾的、倔强的、脆弱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关注起宝络来, 为什么, 他会突然那么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明明在过去, 宝络遇到的这些事从来没有少过,明明,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 想要为她出头。 “也许是因为,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但是,他的眼中,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 去给昭德帝请安时,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竖起浑身的毛,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实际上, 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 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蓝承宇讨厌宝络,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每次上课,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宝络肚子饿了,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110.第 105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惠妃既然上赶着给她哥和她娘添堵, 她也得给惠妃添点儿堵才是,她才不准备委屈自己呢。 果然, 过了片刻功夫, 惠妃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折了回来, 她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身后丫鬟们端着的托盘上点心和茶水一样也没送出去。 一边儿走,那丫鬟还一边抱怨着:“乾元宫门口那小太监也太无理了一些, 这点心可是主子亲手做了准备给皇上的呢。即便皇上现在在接见大臣,不方面见娘娘,也该请娘娘进去坐坐,或是将点心和茶水送进去给皇上啊。” 惠妃冷哼一声:“见前不久本宫被皇上训斥了,眼下就敢这样对待本宫,真是好得很。待本宫重新夺得了皇上的欢心, 定要让这些跟红顶白的小人知道本宫的厉害!” 宝络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元宫前被宫人们撵回去的赵婉仪。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昭德帝宠爱的,效果似乎都不怎么好, 因为昭德帝不吃这一套。就连最得昭德帝宠爱的皇贵妃, 也不会专程做什么点心汤水的一路端到乾元宫来。 前头赵婉仪兴许是位份低,没有底气, 被撵了也没胆子抱怨什么, 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不像惠妃一行人, 这般高调,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不成,惠妃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若是闹开了,昭德帝会为她主持公道? 宝络有些不理解惠妃的想法。 这时,惠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到了太子和宝络。似是没料到太子和宝络还在这里,她们愣了愣,这才屈身给太子和宝络行礼。 “惠妃娘娘去给父皇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难不成,是父皇不在,你们没见到父皇?”宝络天真地看着惠妃,好奇地问。 惠妃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待皇上得闲了,我自会再去关心皇上的。” 此刻,惠妃真恨不得命手下的人把那托盘给丢了。有那托盘在,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给昭德帝送的。带着点心上门找昭德帝固宠,却连昭德帝的面儿都没见到,东西也没送出去,便无功而返,还好巧不巧,被太子和宝络给撞见了,惠妃的尴尬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听了惠妃的话,宝络继续天真地道:“既然这样,惠妃娘娘就先回钟粹宫歇着吧。做点心很累人的,况且钟粹宫离乾元宫之间有那么长一段路呢,一路走来,也是很辛苦的。说不准,父皇没让人收下惠妃娘娘的点心,就是想让惠妃娘娘带着路上吃呢。” 惠妃听了宝络的话,越发心塞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宝络甩脸子。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多谢长寿公主关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哦,好的,惠妃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吧。下一回再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实诚了。即便父皇不在,你在偏厅里头坐着休息会儿再回来,也是好的。”宝络继续顶着张无辜的脸给惠妃插刀。 眼见着惠妃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这才站出来道:“惠妃娘娘这般辛苦,你就别再拉着她一直叨叨个没完了,你看,惠妃娘娘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也是,我应该下次见了惠妃娘娘再说的。那惠妃娘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惠妃有些踉跄的背影,宝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会因为让惠妃吃了一回鳖而如此高兴。 “惠妃在父皇面前挑拨了那么一番,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的。我不痛快了,自然要让惠妃也不痛快一回。”她才不憋着呢,若是什么都憋着,还不憋出内伤来呀? 再说了,现在昭德帝这般宠她,不管是真疼爱她,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反正,至少明面儿上最宠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你高兴就好。惠妃此人,难成大器,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被她缠上,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只怕惠妃还惦记着母后手里头那点儿权柄呢。父皇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久了之后,后宫妃嫔便都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她再敢朝着母后伸手,就别怪咱们把她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皇贵妃也正与心腹宫女墨竹讨论着惠妃。 太子和宝络能够得到消息,皇贵妃自然也有她的消息来源。这么些年来代替皇后执掌六宫,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皇贵妃的耳目。可以说,除了昭德帝之外,就属皇贵妃消息最灵通了。 “娘娘,惠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在皇上跟前抹黑您,引起皇上对您的不满,这是想取您而代之呢。”墨竹面上一脸的不满:“总有那么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本份二字是怎么写的,没有那个命,却偏偏心比天高。” “她若不是这样,本宫才会感到惊奇呢。”皇贵妃就着墨竹端过来的盆子净了手:“所以本宫才说,惠妃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她的同时,也要防着被她割伤。若是庄氏还在,庄氏可比惠妃好用多了。说真的,本宫其实还更喜欢庄氏这等横冲直撞的性子呢。” “如今,因为惠妃的话,皇上已经对娘娘有一些不满了。娘娘如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对您产生芥蒂,可就不好了。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现在就到皇上跟前去鸣冤,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消息灵通?”皇贵妃摇了摇头:“才刚因为往皇上身边儿放人的事受了责罚,这个时候若是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只怕本宫就不是禁足一年的问题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有欠考虑了。”墨竹咬着下唇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惠妃上蹿下跳,什么也不做吗?” “不急,若是现在不受点儿委屈,皇上又怎么能对本宫产生怜惜之情呢?”皇贵妃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先前,她的手上是涂了丹蔻的,因她如今在礼佛思过,便命人全部都卸去了,连留了许久的指甲也剪了。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许皇后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无宠的日子,她自然也忍得。不过是一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太后的生辰终于到了。 无论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还是朝臣命妇都赶来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以为去年的盆景已是极好了,不想,今年的盆景,瞧着竟是比去年更胜一筹。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耐就是比普通的妃子要强些。”隆庆长公主是先皇元后嫡女,自幼身份超然,她对于元嫡,素来最是维护。 先时昭德帝处处抬举皇贵妃,而轻忽许皇后,就让隆庆长公主很不满意。好在现在,昭德帝终于知道元嫡的好处了。再怎么样,正室也不会像小妾那样没有分寸,谋害嫡女不说,还往主子身边塞人! “隆庆姐姐怕是因着心中与皇后亲近,便先入为主了吧。妹妹倒是觉得去年的盆景更好一些。皇后一病就是这么些年,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样的盛典了。在妹妹看来,皇兄还是该让皇贵妃来操持才是。”昌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女,太后则是继后。元后嫡女跟继后嫡女之间,关系自然微妙。 隆庆长公主觉得,元嫡最为尊贵,哪怕是继后嫡女,在原配面前,也要矮一头。而昌泰长公主则认为,大家都是嫡女,地位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要处处高人一等?因此,昌泰长公主与隆庆长公主颇不对付。 昌泰长公主与许皇后及皇贵妃都关系平平,谈不上偏帮谁,或者看谁不顺眼。但隆庆长公主既然赞了许皇后,她就忍不住想要跟隆庆长公主唱反调。 隆庆长公主板着脸道:“皇后既已痊愈,自然该由皇后来操持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岂有放着皇后不用,反倒去用一个皇贵妃的理儿?就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头,也没有让小妾为家中老夫人操办寿宴的,传出去,倒显得家里人对老人家不尊重。” “隆庆姐姐好利的嘴,妹妹是说不过隆庆姐姐了。但愿隆庆姐姐在家里头时不是这样,否则,姐夫怎么受得了。” “这就不劳昌泰皇妹操心了。” 就在这时,昌泰长公主身边儿的女官慌慌张张地过来了:“主子,您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寿礼,被打碎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昌泰长公主勃然大怒。 “那寿礼,是皇后娘娘手下的宫女在管着的。” “走,找皇后去!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看本宫不顺眼,竟毁了本宫千辛万苦为母后寻来的一对儿琉璃瓶!” 111.第 107 章 此为防盗章 “也许是因为, 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 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但是,他的眼中, 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去给昭德帝请安时,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竖起浑身的毛, 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 实际上,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 蓝承宇讨厌宝络,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 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 每次上课, 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 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 宝络肚子饿了, 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是的,没有人…… 乾元宫中,袅袅烟雾从炉鼎中升起,坐在上方的昭德帝神色难辨:“这么说,涵儿又去找宝络麻烦了?” “不错,五公主欺负七公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七公主没有与五公主计较,这一次,五公主为了陷害七公主,竟逼着六公主帮忙撒谎。老臣以为,此等行为万不可助长,否则,五公主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涵儿真是被皇贵妃给惯坏了!”对于五公主总是欺负宝络这一点,昭德帝很是不满。 五公主不喜欢宝络,他可以理解,小孩子会本能的排斥跟自己争夺宠爱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昭德帝能够无限制的纵容五公主欺负宝络。 上次五公主捉弄宝络,就已经让昭德帝很有意见了。只是,他想着自己才刚责罚了皇贵妃,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感情深厚,怕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五公主计较。 谁知,五公主竟还折腾个没完了!这次,定要好生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把宝络带到朕的身边来吧,朕的宝络这一次一定吓坏了,她向来乖巧,便是被涵儿欺负了,也不知道来跟朕告个状。” 想了想,昭德帝补充道:“记得用软轿把那孩子接过来,那孩子若是不肯坐软轿,就说是朕的命令。她身子弱,偏偏在这方面犟得很。” “那是长寿公主懂事,不愿坏了规矩。” “是啊,那孩子向来懂事……”想想长寿公主,再想想五公主,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 一样是他宠着长大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平时,他总觉得五公主年纪还小,便是骄纵些也无妨,但比五公主还小的宝络已经这样懂事了。 原本还可以说娇憨可爱的五公主,被宝络一衬,便显得刁蛮任性了。 昭德帝虽没有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在提起宝络时,他的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夫子见了,心中大定:“皇上与长寿公主好生说会儿话吧,老臣先告退了。” 昭德帝颔首道:“此事多亏太傅了,否则,朕怕是还被蒙在鼓里。日后,若是有哪个皇子皇女不成体统,太傅只管如今日一般,放开手管教。”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奴才犯了个错误,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在皇上跟前,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否则,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没辙呢。” “公公是个重情之人。这宫里头,重情重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公公一定会有好报的。”宝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心中也有些感慨。 想不到两年前她随手救下的一名小太监如今竟还记着这份恩情。 不管怎么说,乾元宫中能有个向着他们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 若不是有梁公公帮着说了几句话,昭德帝疑心一起,只怕太子和许皇后的这次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112.第 107 章 此为防盗章  皇贵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乾元宫的宫人, 走到皇贵妃身边, 拧眉道:“娘娘,咱们实在是小看了长寿公主。本来眼见着皇上连凤印都要交到您的手中了,没想到, 长寿公主在咱们宫中一落水, 就什么都变了。” “多智近妖。”皇贵妃摇了摇头:“本宫也没有想到, 长寿小小年纪, 就有了这样的心机,更没有想到, 她会对自己这样狠得下心。” 她话锋一转:“不过, 归根结底, 这件事还是坏在哥哥身上。若不是哥哥操之过急,一心想着除掉长寿,也不至于被长寿抓住把柄,将计就计。” 墨竹垂眸道:“少爷也是为您不平。毕竟, 若不是因为长寿公主,您如今也不至于诸事不顺……若是没有长寿公主, 当年, 您早该是皇后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几乎轻不可闻,但站在她身旁的皇贵妃, 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皇贵妃冷哼一声:“不过是暂时让许氏在皇后的位置上多坐一阵罢了, 该是本宫的, 迟早会是本宫的。” 按理说, 在有中宫皇后的情况下,是不该册封形同副后的皇贵妃的。 可当年,昭德帝对许皇后很是不满,再加上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屈居于皇后之下,因此,他力排众议,将贵妃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为的,就是在废掉许皇后之后,册立周氏为后。 然而,昭德帝身上突如其来的疾病,以及长寿公主姬宝络的诞生,改变了一切。 原本情况危急的昭德帝在小宝络诞生后,病情突然大为好转;在昭德帝逐渐病愈的同时,身子骨本来还算健壮的小宝络开始变得体弱多病。 国师为昭德帝算了一卦,说是小宝络替昭德帝承了灾。 小宝络几乎可以算是昭德帝的第二条命。既如此,昭德帝又怎么可能对这个女儿不宠爱,不怜惜? 尽管小宝络小小年纪便是一副早夭之相,昭德帝却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活下来,健健康康的长大,因此,小宝络还没满周岁时,昭德帝就为她赐下了“长寿”二字作为封号,并将大夏朝的龙兴之地给了小宝络作为封地,为的就是让小宝络得到先祖的庇护。 因着小宝络身子弱,她的一应吃穿用度,金贵程度不让昭德帝。但凡她少动两筷子,都能让负责膳食的人忧愁不已。 为了让小宝络好好长大,许皇后自然不宜轻动。 是以,周皇贵妃这些年,也只能在皇贵妃的位置上呆着。 若要问宫里头有谁最恨宝络,必属皇贵妃无疑。 只是,这些年,皇贵妃却没打算对宝络动手,一是因为昭德帝对宝络的保护十分周密,她难以在不惊动昭德帝的情况下除掉宝络,二是因为没必要。 宝络体弱多病,活不了多久的。她何必为了一个注定要早夭的病秧子,破坏昭德帝与她之间的感情? 可惜,这一点,皇贵妃看得明白,她的兄长却看不明白。 皇贵妃寻思着,等她母亲进宫的时候,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告诉她母亲,让她父亲和母亲约束住她的哥哥。皇上对他们已经起疑了,如今对于他们来说,一动不如一静。 …… 宝络前往乾元宫时,是一路走着过来的。回去时,昭德帝特意命人备了软轿送她。 小小的人,窝在轿子里,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疲惫和虚弱之色。 一旁的碧尧看着十分心疼:“公主,要不要命人歇一歇再走?您离开乾元宫的时候,皇上特意命人为您备了一碗燕窝粥,要不,奴婢去为您端来,您用一些,再继续上路吧。” 宝络看着碧尧,一双澄澈的眸子中满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平静,她摇摇头,用尚且稚嫩的嗓音说:“不必,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一时半会儿,还垮不了。快些回宫吧,母后还在等我呢。” “几日不见,公主殿下逞能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一只肉嘟嘟的手,搭在了轿帘上,将轿帘掀开,随即,探进了一张带着些傲气的稚嫩脸蛋。 来人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儿,白嫩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看着比宝络年长两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工工整整地梳在脑袋上方,扎成包包头,一眼看去,便知这是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玉上垂下的流苏是明黄色的——正是昭德帝亲自赐下的。 “安国公世子,请把帘子放下,我家公主现如今吹不得风。”一心担忧着自家主子安危的碧尧也顾不得给来人行礼了,急声道。 小男孩儿,也就是安国公世子蓝承宇瞥了宝络一眼:“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你还替她在乎什么?” 话虽这样说,蓝承宇到底还是放下了轿帘。 “苦肉计使得还开心吗,长寿公主?” 宝络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你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蓝承宇。既然看不惯我,离我远些就是了,没人逼着你凑过来,你这叫自讨没趣儿。” 因为蓝承宇打小儿就被恩准进上书房,与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宝络与蓝承宇也算是熟人了。只是,他们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大好。 蓝承宇看到了宝络与往常表现出来的乖巧可爱不同的一面,觉得宝络十分虚伪,而宝络呢,也同样不喜欢蓝承宇,觉得他太浅薄、太狂傲了。这样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懂什么呢?跟她相比,他才更像个公主吧! 别看昭德帝一副要把她宠上天的架势,实际上,在这宫里头,宝络如履薄冰。反倒是蓝承宇,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本人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深受昭德帝看重,即便是在宫里头,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他自然可以活得没心没肺。 宝络平息了一下心中因蓝承宇的出现而升腾起的种种情绪。 她与他,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就在宝络决定无视蓝承宇,命轿夫直接将轿子抬开的时候,忽的听到帘外传来了一阵犹豫的声音:“喂,你……一直都是这样吗?一直都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只有与他最近的宝络和碧尧才能听到:“你知道,这次为了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你的命,太医们费了多少心思,想了多少办法么?才刚刚死里逃生,你就敢冒着风去见皇上,只为了在皇上面前使一出苦肉计,好加重皇上对皇贵妃的责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值得吗?” 宝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委实没有想到,第一个看穿她心中真正想法的,居然会是蓝承宇。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对蓝承宇增加一星半点儿的好感。 “我既然这样做了,自然觉得值得。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你是不会明白的。” “……是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吗?” 宝络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以前,我一直觉得你表里不一,小小年纪,便有那么多的心眼,可现在看来……” 接下来的话,蓝承宇没有说,宝络也没有问,但宝络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轿夫抬着轿子继续前行,蓝承宇则朝着乾元宫而去。 在短暂的相聚后,两人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过了好一阵,宝络才问碧尧:“方才蓝承宇说‘几日不见’,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落水,是在十天前。” “公主,在您昏迷期间,蓝公子曾经来探望过您。蓝公子虽有些傲气,但不是个坏人。他应该也是在关心您。” “是吗?”宝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咱们快些回宫吧,母后应该等急了。” 她每日天不亮就被叫起来礼佛,吃的是寡淡的斋饭,让人食不下咽。身边儿没有仆从伺候着,饭要自己去盛,衣服要自己洗好,被子要自己铺好,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她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她身边儿仆从如云,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过后,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吃着珍馐美食,享受着母妃的关怀,觉得闷了,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可以,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113.第 108 章 此为防盗章  她的目光在几名长得颇为漂亮的宫女身上停留了良久, 那几名宫女低着头, 大气儿也不敢出。 宫女们自然知道, 惠妃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别的高位妃嫔或许会利用手底下模样标志的宫女来固宠, 惠妃却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若是有哪个敢在惠妃眼皮子底下勾引昭德帝, 事后必会被惠妃收拾得很惨。 她们之中,便是有人想要鱼跃龙门, 也要仔细想想, 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当。皇上的喜欢只是一时的, 若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又不能为自己谋得一个位份, 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宫女们都低着头, 用动作来表明自己的驯服。 惠妃见了,自然满意:“去,将六皇子收拾妥当了,抱到本宫这儿来。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六皇子了,想来也是惦念着的。” 惠妃在这宫里头不算资格最老的,也不算最得宠的。在庄贵妃倒台之后,她能够脱颖而出,取得协理六宫之权,无非是母凭子贵。对于六皇子,惠妃自然十分看重。 没一会儿功夫, 六皇子便被奶娘抱到了惠妃这儿来。 六皇子如今不过三四岁, 长得胖嘟嘟的, 看着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十分讨喜,惠妃不过抱了一小会儿,便觉得胳膊酸软,不得不将六皇子放了下来:“今日你父皇要来陪咱们用膳,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知道吗?”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拍着小手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尽管年纪还小,但他已经明白了,只要昭德帝来了,他就会得到很多好玩的玩具,母妃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锐,六皇子自然是盼着昭德帝来的。更别说,幼童天性中对父亲就存着孺慕。 “小六又在说什么了?朕一进门,就听到小六的声音。”昭德帝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惠妃揽着六皇子,惊喜地看向门口:“皇上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臣妾好带着小六去门口迎接皇上。” 她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六皇子肉肉的小脸:“小六方才知道皇上要来,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快些见到皇上呢。平日里,他就总是在臣妾耳边念叨,问父皇什么时候会来看他,臣妾就告诉他,父皇很忙,没空天天来看小六,但是,只要小六乖乖的,父皇很快就会来看小六了。”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昭德帝见儿子这样依赖自己,心中自然高兴,同时,也有些愧疚:“朕平日里得闲时,会尽量多来看看小六的。” 他一把抱起六皇子,原地转了几圈,在六皇子咯咯咯的笑声中,把他放了下来,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小六又重了,嗯,看着很结实。惠妃,你把小六养得很好啊。”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惠妃笑吟吟地道。 “小六这性子,倒是有些像宝络,又乖又懂事,一见了朕,便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只可惜,宝络身子弱,朕不能像举着小六一样,把她托起来玩儿。不然,那丫头怕是得高兴坏了。”昭德帝的话语中有一丝遗憾。 惠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昭德帝在跟她和六皇子在一起的时候提到宝络。 尽管为了让六皇子得到昭德帝的宠爱,她刻意把六皇子按照宝络的性子去养。但她还是得承认,当昭德帝见到六皇子却想起宝络的时候,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心中这样想着,面儿上惠妃仍笑吟吟地道:“咱们宫里头什么珍稀的药物和补品没有,长寿公主慢慢将养着,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说起来,臣妾这儿也有些补品,正适合长寿公主用。臣妾一会儿就让人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你有心了。”昭德帝拍了拍惠妃的手,却没说更多的话。宝络的健康,已经快成他的心病了。尽管宫里头最好的补品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宝络那儿送,宝络的身体状况却没有明显的改善。昭德帝心里头自然盼着宝络能够长命百岁,但他对此实在没什么把握。 三人开始用膳,有惠妃的嘱咐,端上来的菜,自然是符合昭德帝胃口的。六皇子爱吃的菜,惠妃也让人做了几道。 饭桌上,昭德帝忙着抓紧时间和六皇子培养父子感情,惠妃就在一旁贤惠地为父子二人布菜,一时之间,钟粹宫中其乐融融。 六皇子年纪小,睡得早。用完膳,昭德帝才刚陪他玩儿了一会儿,他便开始犯困了。 昭德帝看六皇子一面用小手揉着眼睛,一面强打起精神来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不如先让小六去休息吧。” “不要休息,要跟父皇玩。”六皇子牢牢地盯着昭德帝,生怕一个错眼,昭德帝就被人抢走了。 见状,昭德帝不得不再三向六皇子保证了很快又会来看他,才终于把他哄去睡觉了。 “皇上千万别怪小六任性,小六这孩子,难得见到皇上一回,自然十分珍惜与皇上相处的时间。” “小六孺慕朕,朕怎么会因此而责怪小六?”昭德帝叹了一声:“朕是觉得,朕在小六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 平日里,宝络的身子,是昭德帝日日要过问的。皇贵妃那儿,昭德帝也是每隔一日便要去一次,二皇子常常能见到昭德帝,得昭德帝指点功课。就连年幼的七皇子,也时常被昭德帝抱在怀里哄着。 倒是六皇子这儿,昭德帝每月不过来一两回。虽说在后宫其他妃嫔们看来,这个频率也不算低了,但有了二皇子和七皇子作对比,昭德帝自然觉得对六皇子有所亏欠。 惠妃对昭德帝的表态很满意。 从前,有皇贵妃在前头杵着,她们这些妃嫔等闲见不到昭德帝,那也没办法。现在,既然昭德帝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惠妃自然得趁机为自己固宠。 “皇上待小六这样好,臣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惠妃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其实,皇上平时那样忙,就算是偶尔才能来看看臣妾和小六,臣妾也满足了。” 惠妃这般表态,极大的满足了昭德帝的虚荣心。昭德帝抱着惠妃,便吻了下去…… 云雨过后,无论是惠妃,还是昭德帝,都呈现出慵懒之态来。 惠妃知道,这个时候的昭德帝,最好说话。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基本都能得到满足。惠妃想了想,便对昭德帝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太后娘娘的寿辰就快要到了,皇后娘娘不过问琐事久矣,如今突然接手六宫事务,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应付不过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昭德帝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平时把六宫之事交给皇后管着,便是皇后有疏漏之处,也不算什么。但太后的宴会不一样,不少大臣和命妇都要来为太后祝寿,这宴会若是办不好,丢脸的可就是整个皇室。 “皇后对这些事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吃透的,依爱妃之见,该怎么做比较好?” 惠妃嫣然一笑:“臣妾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这是在为自己谋求更多的权柄呢。 虽说如今惠妃和德妃已在辅佐许皇后管理六宫事务,但惠妃显然不满足于分到手上的这点权柄,她可不愿意让一个无宠的皇后压在自己的头上。 若是能够借着这次的机会,夺得管理宫务的主动权,就再好不过了。 昭德帝思忖片刻,道:“也好,你和德妃都派些人去协助皇后吧。” “是。” 对于这个结果,惠妃说不上多么满意,但她明白,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所以,她倒也不急。 这厢,昭德帝与惠妃才刚敲定了协助-操-办宴会之事,那厢,凤仪宫中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每年的寿辰,必要摆一些盆景。如今,内务府中的那些人却说,采买不到!太后娘娘寿辰将至,她老人家最是喜欢这些盆景,届时,若是看不到盆景,必要动怒啊!” 许皇后铁青着脸:“这个时候才说采买不到盆景,早做什么去了?本宫还道交接宫务时,怎么没人给本宫使绊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说到后头,惠妃便开始支支吾吾,一副为难的样子。 昭德帝挑了挑眉:“今年怎么了?既然往年已有旧例,比照着往年来办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说,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114.第 109 章 此为防盗章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 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她身边儿仆从如云,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 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 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 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过后,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 吃着珍馐美食, 享受着母妃的关怀,觉得闷了,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 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 无论她大吵大闹, 还是绝食抗议,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一个比一个古板, 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 可以, 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母妃跟她说过的,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顶上的人心情不好了,底下的人日子自然就难过。虽说咱们也算是出家之人了,到底咱们这儿是皇家寺庙,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哎,你说,皇贵妃娘娘的禁足是不是就快要解了呀?皇上先前惩罚皇贵妃娘娘,都是因长寿公主之故。如今,长寿公主一日比一日好,皇上这心里头的气儿,怕是消得差不多了。” “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皇上素来钟爱皇贵妃娘娘,就说这次吧,同是犯错,庄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娘娘却只是禁足一年,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偏爱。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姬清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宝络醒了!那个病秧子醒了! 她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接受惩罚,全是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病秧子现在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就能够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吧! 方才那两人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牢牢地印在姬清涵的心中——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姬清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不容轻赦的大罪,可搁在她母妃身上,并不算什么。父皇是如此的宠爱她的母妃,把母妃视作他实际上的妻子,只要母妃能够在父皇的面前替她求求情,她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姬清涵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买通皇家寺庙的某个和尚,让他为自己通风报信,请皇贵妃亲自出面,在昭德帝面前为自己求情…… 皇贵妃收到姬清涵托人带出来的口信后,十分生气:“这孩子这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她进皇家寺庙之前,本宫明明嘱咐过她要老老实实的在里头呆着,本宫会找个机会带皇上去皇家寺庙看她,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本宫再旁敲侧击一下,皇上自然会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的事儿,这难道不比本宫去求情来得好?” 皇贵妃周明岚的心腹宫女墨竹道:“皇家寺庙的环境很是清苦,五公主在里面,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忍不住向您求助……”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皇贵妃又怎么会看着姬清涵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道:“哎,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她迟些苦头,才能让皇上彻底消气。否则,你当本宫就愿意苛待自己的闺女么?” “五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待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墨竹安慰道。 皇贵妃命人将那名负责带话的和尚召了进来,往他手中塞了一把金锞子:“劳烦小师傅为本宫带一句话给涵儿,就说让她在皇家寺庙里头好生思过,莫要惦记本宫。” “娘娘放心,这话贫僧必然带到。” 然而,无论是姬清涵,还是皇贵妃,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一番盘算,完全落入了昭德帝眼中。那名被母女俩“买通”的和尚,好巧不巧,正是昭德帝的人。 消息传到昭德帝耳中时,昭德帝才刚将宝络给哄睡着了。 此时,宝络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昭德帝的脸上也带着宠溺和慈爱之色。 听了下人的话,昭德帝面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本想给她们给教训就作罢,既然心思这样多,就让她们再自省一阵吧。” 昭德帝爱皇贵妃吗?当然爱,否则,他当年不会力排众议,把根基尚浅的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不会多年来专宠皇贵妃一人。 可比起皇贵妃,他还是更爱他自己。 宝络是他的第二条命,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宝络的安危。 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明知故犯,在昭德帝看来,是该好生给她们一个教训了。 却在此时,宝络嘟哝了一声,似是睡得不舒服,小脑袋在昭德帝的手臂上拱了拱,昭德帝便立刻不说话了,他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自己则呆在宝络身边,任由宝络把自己的手臂枕得发软发麻。 直到五公主从皇家寺庙中逃出来,秘密与皇贵妃相见的消息传来时,昭德帝才轻柔地将宝络放在了床上,捏了捏自己酸麻的手臂,一脸阴沉地走了出去。 心思全放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的昭德帝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熟睡”的宝络睁开了又黑又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嗯,她才不会让昭德帝知道,她是故意把他的手臂给睡麻的呢。 宝络的警惕心很重,她无法信任昭德帝,所以,在他的面前,根本无法做到熟睡。刚才那枕着昭德帝的手臂睡过去的模样,自然是装的。 既整到了昭德帝,小小的替自己出了口气,又听到了皇贵妃母女闹事的好消息,宝络表示,她很满足,今日大概又能睡一个好觉了。 一旁的宫女碧尧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像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赶路,提议道:“公主,要不,奴婢还是让人找一抬小轿来,抬您去乾元宫吧。皇上素来疼爱您,且您才刚落了水,纵使坐着小轿去给皇上请安不大合规矩,皇上也是不会责怪您的。” 宝络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给父皇请安,怎么能怠慢?走着去,方能体现我的诚心。正是因为父皇疼我,我才更不能恃宠而骄。” 碧尧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宝络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看着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尧见自家主子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只得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主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父皇,保护母后,友悌兄长,善待下人。皇家公主中,再没有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这样好的孩子,却偏偏生得这样孱弱,且打小儿便灾祸不断…… 一想到宝络这次的遭遇,碧尧便红了眼眶,暗自责怪上天不公。为什么,每次遭难的,都是自家主子呢? 一行人才刚到乾元宫,就见一位妃嫔被撵了回来:“赵婉仪,不是奴才不帮您通传,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皇上如今有公务在身,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奴才若是放了您进去,奴才可是要倒大霉的,您还是请回吧。” “公公,请您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心疼皇上疲乏,今日特意下厨,为皇上煲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好歹让我家主子见皇上一面,亲自把汤交给皇上。” 115.第 110 章 此为防盗章 在许皇后掌管六宫之权前, 宫中一应事务, 一直是皇贵妃在管着, 皇贵妃的人还占据着不少位置。这件事中,必有皇贵妃的手笔。毕竟,他们才刚坑了皇贵妃一把, 皇贵妃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一旦被她逮到机会,她定会做出反击的。 就是不知道, 别的妃嫔,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中了。 许皇后娘家已败, 这些年来一直无宠,在后宫没什么威望。有些眼皮子浅的妃嫔根本不会把许皇后放在眼中。有人想挑衅许皇后,宝络一点儿都不惊讶。 许皇后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重拾这执掌六宫之权, 为她的儿女建立起一道屏障,又怎么会允许此事功亏一篑?当下便道:“这些人如此不得力, 区区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有何用?统统换了!” “母后莫急,人是肯定要换的,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 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包括父皇,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全部换了, 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 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 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皇贵妃一不管事了,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对这个女儿的话,素来信服,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等闲错误,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查查账目,看看是否有人贪墨,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不过,宝络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她,想要争夺在后宫的话语权,也会趁着对手自顾不暇时出手。 “宝络心中想必已有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吧。”一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太子虽颇为聪颖,但论及对内务的管理,终究不比姜皇后和宝络。因此,方才在姜皇后与宝络讨论时,他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此时,他突然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可见也有些着急了。 宝络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采买东西的人身上下手。” “可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不好轻易动吗?”太子微微蹙眉。 “太子哥哥,柴米油盐酱醋,宫中的太监宫娥们自然可以直接出宫去采买。但盆景这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也直接出宫去,然后满大街的寻找吗?据我所知,好的盆景,价值亦是不菲,岂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碰到?匆匆忙忙的去搜罗,又能搜罗到什么好东西来?” “若是一些稀罕物事,自然是交给皇商去采买,他们走南闯北的,对收集这些东西,自有一套法子。待他们将所需的东西收集到后,送入宫中,再由宫人们挑选……”太子若有所思:“你是说,皇商?” “不错,宫人若是无错,他们身上的职位自然不能随便撸了,但皇商不同。从前年年都在做的事,怎么一到今年就做不得了?这是在存心怠慢皇祖母,还是能力不足?若是能力不足,便趁早让贤吧,有的是能够为上分忧的贤才等着接替那位置。” 宝络顿了顿,又道:“我派去的人才刚打听清楚了,如今负责为皇宫采买东西的,是郑姓皇商,听说,那郑姓皇商是皇贵妃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皇贵妃娘娘虽然素来睿智,但是一时不慎,看走了眼,把庸才错当英才,也是有的。” “妹妹说得有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盆景之事。若是如今的皇商不能解决此事,咱们便找那能解决事情的人来办。有资格竞争皇商之位的,也有好几家。郑皇商做不到的事,若是旁人做到了,便是把他换掉,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了解决方案之后,太子说话的语气松快了不少,就连许皇后,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与外头有些牵扯,还得劳烦太子哥哥多多费心。”宝络正色道:“这件事虽说麻烦些,但若是处置得当,反倒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契机。” 郑皇商既然站在皇贵妃那边儿给他们添堵,就别怪他们把他的爪子给剁掉。若是太子能够凭借此事网罗到一个心腹,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许皇后在一旁看着一双儿女侃侃而谈,面上颇有些欣慰之色。她就喜欢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样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总能够度过去的。 虽然她资质平庸,但她的儿女们却是随了她的父亲,一个比一个聪慧,上天待她,也算是不薄了。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太子摇了摇头:“该是我感到惭愧才是,居然需要妹妹这样为我费心思筹谋。” “这话我不爱听,哥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不然,为什么会因为听了我给的提议而感到惭愧?”宝络噘着嘴,故作不快地道。 “是我不会说话,妹妹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日后,我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妹妹呢。”太子朝着宝络一拜。 宝络见了他这副样子,假意思考了一阵,摆足了姿态,才道:“要不要帮你,还得看我的心情。” “那我唯有期待妹妹每日都有好心情了。” 太子故作苦恼的表情,逗乐了宝络和许皇后,一时之间,殿堂中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在太子做出决议不久,当年与郑家争夺皇商封号失败的秦家就得到了消息。 “咱们的机会来了。” 一回到府中,秦家家主就对其长子如是道。 “年初时父亲便开始命人搜罗各色奇珍异宝,连圣上和太后娘娘生辰宴上必备的东西也搜罗了来,难不成为的就是今日?” “自打长寿公主落水,执掌六宫之权被交还到皇后娘娘手中之时起,为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皇贵妃和皇后之间迟早有一战,若是咱们秦家能够在皇后尚未站稳脚跟时,主动为皇后娘娘分忧,东宫那儿也会高看咱们一筹。” “这么说,父亲是看好皇后了?可是,皇后毕竟不得圣心,当年便差点被废,这些年来一直地位不稳。虽说皇上很是宠爱皇后所出的长寿公主,但长寿公主毕竟体弱多病……日后,皇后和东宫一系会如何,还不好说呢。”秦家长子道。 116.第 116 章 此为防盗章 一旁的宫女碧尧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像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赶路, 提议道:“公主,要不, 奴婢还是让人找一抬小轿来, 抬您去乾元宫吧。皇上素来疼爱您, 且您才刚落了水,纵使坐着小轿去给皇上请安不大合规矩, 皇上也是不会责怪您的。” 宝络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给父皇请安, 怎么能怠慢?走着去,方能体现我的诚心。正是因为父皇疼我, 我才更不能恃宠而骄。” 碧尧刚想说些什么, 又听宝络道:“我意已决, 你不必再劝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 看着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尧见自家主子执意如此, 也不好再劝, 只得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主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 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父皇, 保护母后, 友悌兄长,善待下人。皇家公主中, 再没有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这样好的孩子, 却偏偏生得这样孱弱, 且打小儿便灾祸不断…… 一想到宝络这次的遭遇,碧尧便红了眼眶,暗自责怪上天不公。为什么,每次遭难的,都是自家主子呢? 一行人才刚到乾元宫,就见一位妃嫔被撵了回来:“赵婉仪,不是奴才不帮您通传,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皇上如今有公务在身,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奴才若是放了您进去,奴才可是要倒大霉的,您还是请回吧。” “公公,请您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心疼皇上疲乏,今日特意下厨,为皇上煲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好歹让我家主子见皇上一面,亲自把汤交给皇上。” 赵婉仪身边儿的宫女好说歹说,乾元宫的宫人就是不肯松口。 却在此时,乾元宫的宫人看到了宝络,脸上的不耐烦立马转换为热络而谄媚的笑容:“长寿公主,您可是来给皇上请安的?皇上吩咐过,您任何时候来,都可不必通传,直接面圣。您且随奴才来吧,皇上若是见了您,一准儿心情好。” 赵婉仪眼睁睁地看着宝络轻而易举地就迈入了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迈进的门槛,手指紧攥,骨节微微发白。 一旁守门的太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长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就连如今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在长寿公主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是底下的人?妄图与长寿公主比肩,那是自寻烦恼。”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真是命好,眼见着就要失宠了,为昭德帝生下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立马时来运转。就连太子,也堪堪保住了位置。如今,哪怕皇后娘娘被皇上冷落良久,宫里头也没有人敢小瞧了中宫,一切都是因为长寿公主的存在。 国师的预言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长寿公主果然是个能够给身边人带来福气的福星。才刚出生的时候,长寿公主就为皇上挡了一次灾,因此而得到了皇上的极尽宠爱与怜惜;因着这份圣眷,长寿公主的生母和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跟着受益。 只可惜,这位公主,大约是把福气全都分给了旁人,自身的福气实在是差了点儿。 自打出生以来,这位公主一直都病恹恹的,吃的药比饭还多,这一次,因着皇贵妃的疏忽,长寿公主在皇贵妃的宫中落水,命悬一线,太医轮流守了几夜,才终于捡回一条命。 想到此处,守门的太监就摇了摇头。 长寿公主无论是容貌、地位,还是灵气、圣眷,都是一样不差的。可惜,人的一生大约终归要有些缺憾,无法做到十全十美。长寿公主虽有了其他人不能望其项背的一切,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了。 “父皇!” 一见到龙椅上器宇轩昂的昭德帝,宝络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想像平时一样朝昭德帝扑过去,却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好在一旁的碧尧忠心耿耿,自打一开始就关注着自家主子的状况,一有不对,就赶忙上前接住了宝络,宝络这才没有受伤。 “怎么这样不小心?” 昭德帝上前,从碧尧怀中接过女儿软软的身子,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上满是冷汗,不由蹙了眉:“可是哪里不舒服?宣太医!” “不用了,父皇,我没事的。这些天,我每天都有乖乖喝药,已经好啦。只是,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宝络孺慕地看着昭德帝,小小的手攥着昭德帝的袖子,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昭德帝看着这样的女儿,心中一片柔软,当他的视线落在女儿苍白的面容上时,又化作了满满的心疼。他从身上取下一块丝帕,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无奈而又宠溺地道:“既然病才刚有气色,不在房间里头好好养着,到处乱跑什么?也不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放你出来。” 提到皇后时,昭德帝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满。显然,他怀疑皇后没能照顾好宝络。 宝络两只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一只手,摇了摇:“不关母后的事,是我在房间里呆腻了,想出来看看。而且,我想父皇了,所以,来给父皇请安。父皇,你有没有想我呀?” 女孩子幼嫩柔软的声音就像一只小手一样,在昭德帝心中轻轻抓挠着。 在宝络的面前,昭德帝总是难以硬下心肠。 有时候,连昭德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是这样的厌恶皇后,可对皇后给他生的这个女儿,他却是疼到了心坎儿里。 也许一开始,他喜欢宝络,是因为宝络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福气,她为他挡过灾,相当于他的第二条命。可是,宝络这样聪慧可爱,这样乖巧,与宝络相处了这些年后,他早已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宝络了。 兴许,这孩子就是与他投缘吧。 宝络到底身子虚弱,又强撑着赶了一阵子路,与昭德帝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精力不济,在昭德帝怀中睡了过去。 昭德帝动作轻柔地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到自己的塌上,命人好生照顾着,而后宣了贴身太监进来:“皇贵妃可还在抄佛经?” “回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近日一直都在抄诵佛经,为长寿公主祈福呢。” “虽说她这次不是有心的,但宝络会落水,到底是她御下不严之故,且让她继续抄着吧。什么时候宝络身子彻底好了,再让她出来。”昭德帝略一犹豫:“对了,近日皇后病愈,皇贵妃要抄诵佛经,无法打理宫务,便继续由皇后处理六宫事务,德妃和贵妃从旁协助吧。” 这个时候,昭德帝已经不记得,他原本准备对皇贵妃高高抬起,轻轻放过的事儿了。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过后,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吃着珍馐美食,享受着母妃的关怀,觉得闷了,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可以,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母妃跟她说过的,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117.第 112 章 此为防盗章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 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 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能够热闹一番了, 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 朕千叮咛万嘱咐, 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昭德帝倒不至于认为许皇后是故意想要搞砸太后的寿宴, 但他对于许皇后的表现,很是不满。寿宴才刚开始呢, 便出了岔子, 让人怎么看皇家? 在只有太后一人质问许皇后时,许皇后还勉强能保持镇定。可当昭德帝、太后和昌泰长公主的炮火齐刷刷对准许皇后, 许皇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臣妾没有……” 就是来参加寿宴的大臣和命妇们, 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渐渐停止了交谈声。 原以为昭德帝将皇贵妃禁足,又将统领六宫之权交给了许皇后, 是许皇后时来运转的征兆呢。没想到, 许皇后在这宫里头, 还是这般没地位。 但凡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尊敬, 也不该当面质问许皇后,且问的问题还是那样的诛心。而倘若昭德帝对许皇后这个结发妻子有敬重之心,就不该在未弄明白缘由的情况下,帮着昌泰长公主数落许皇后,而该斥责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的不敬,维护许皇后的威严才是。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许皇后为掌控六宫所作出的努力,只怕就要变成笑话了。 一个威严扫地的皇后,该如何统御六宫?有谁还会真正把她的话当回事? 惠妃站在昭德帝的身后,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幸灾乐祸的光芒。 倘若许皇后不能统御六宫了,她应该能够分到更多权柄吧?好不容易等到皇贵妃禁足了,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宝络见许皇后落于尴尬之地,眸光一闪,拉住了想要上前为许皇后解围的太子,仰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前道:“昌泰姑姑,父皇说,咱们皇族子弟要做知理守礼之人,宝络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昌泰长公主扯动了一下面上的皮子:“免礼吧。” 现在她是对许皇后的感观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她就是觉得,宝络有些没眼色,在这个还时候跑出来行什么礼!难不成,她以为她向自己行了礼,自己就不追究琉璃瓶被打碎的事了? “宝络做了一个知礼之人,姑姑也要做知礼之人才行。”宝络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姑姑,您见了比您地位高的人,需要行什么礼呀?” 昌泰长公主眼中那最后的一点儿温度彻底消失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你这是要让本宫给皇后行礼?” “不应该吗?”宝络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之色:“难不成,是我记错了?长公主的地位其实比皇后高?” 宝络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夫子:“夫子,是我记错了吗?” 夫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宝络。原以为长寿公主被娇宠着长大,是个没心眼的,如今看来,长寿公主,其实也不简单。 不过,这对于东宫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太子殿下没有母族,又没有兄弟扶持,若是能有长寿公主作为助力,想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别看夫子平日里在课堂中不偏不倚,仿佛对谁都一个态度。但他毕竟也是个正统的清流,自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站在太子这一边的。 “长寿公主说得不错,长公主地位并不比皇后尊崇,见了皇后不行礼,还对皇后大呼小叫,实在有失体统。” 昌泰长公主气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皇后毁坏了本宫给母后找来的琉璃瓶的事儿!”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长公主都不该对皇后失礼。长公主若是执迷不悟,微臣明日定会参长公主一本。”另一名御史也站出来道。 这名御史早就看不惯昌泰长公主仗着太后亲娘骄纵横行的做派了。 本朝言论自由,言官是连皇帝也敢参的。若要参一个长公主,自然也不是危言耸听。 昌泰长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微臣怎敢威胁长公主?只是,倘若长公主的言行不合理法,微臣即便是死谏,也要谏上一谏。” 不少文人重名义轻生死,若是真的有人因为昌泰长公主的事死谏,言官倒是一战成名了,昌泰长公主却要遗臭万年。 就在昌泰长公主犹豫时,太后开口了:“够了,一个个都吵吵闹闹的,吵得哀家耳朵疼,难不成把皇宫当成菜市场了?” “昌泰姑姑,皇祖母耳朵疼呢,您快给皇祖母揉揉吧。皇祖母看到了您的孝心,比什么寿礼都让她老人家高兴。”宝络一脸羡慕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可惜我够不着皇祖母的耳朵,不然,我也想给皇祖母揉揉的。” 昌泰长公主:“……” 这丫头使唤她还使唤上瘾了是不是?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说她不愿意给太后揉耳朵,否则不是不孝吗? 真是咄咄怪事,她今天怎么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走! 隆庆长公主忍笑看完这一幕,这才上前道:“昌泰皇妹,你也实在是太急躁了些。你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质问皇嫂,实在是不大妥当。这等事,岂能因为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而做定夺?好歹也该听听皇嫂怎么说才是 ,否则,若是错怪了皇嫂,岂不是影响咱们皇室的和睦?” “我才一到这里,那琉璃瓶我就命人交给皇嫂的人了,除了皇嫂,还有谁会去动我的琉璃瓶?” “昌泰皇妹,你说你将琉璃瓶交给了本宫的人,却不知,究竟是交给了谁?”宝络这般为自己说话,许皇后若是再不出来吱个声,也实在是愧对闺女的一番表态。她虽无用,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孤军奋战。 “就是你身边儿的宫女杜鹃,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昌泰长公主扬起了眉。 “杜鹃,昌泰长公主的琉璃瓶,是你打破的吗?” “回禀皇后娘娘,长公主的琉璃瓶,起初的确是奴婢收着的,后来,惠妃娘娘派人找奴婢去帮忙,又有惠妃娘娘身边儿的荷香姑娘替奴婢看着那琉璃瓶,奴婢便离开了一阵。回来后,就听人说,琉璃瓶碎了。” “你可别为了给皇后娘娘脱罪,而信口雌黄。本宫一直在太后娘娘身边儿服侍着呢,什么时候唤你过来帮过忙?”惠妃面色不善地看着杜鹃。 “杜鹃既然说此事与宫女荷香有关,不如把荷香召来问问吧。”隆庆长公主提议道。 “问!哀家倒要看看,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太后显然认为皇后死不悔改。 “荷香是哪个,给本宫带过来!”隆庆长公主往下人堆里瞥了一眼,那双遗传自姬家先祖的凤目颇显威仪:“皇嫂,皇妹知道你置身于这件事中,为了避嫌,不好轻易开口。皇妹便越俎代庖的替你审上一审,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隆庆皇妹只管问便是。当着皇上的面,谅这宫婢也不敢撒谎。否则,可是欺君之罪。”许皇后道。 荷香刚想喊冤,就被隆庆长公主一句话堵住了:“本宫问,你答,本宫不问的时候,你不许轻易开口,可明白?” 荷香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惠妃,见自家主子没有反驳,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你可是惠妃派来协助皇后的?” “是。今日事务繁多,惠妃娘娘怕皇后娘娘忙不过来,便把奴婢派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今日昌泰长公主可曾将一对儿五彩琉璃瓶交给杜鹃?” “是。” “杜鹃将那琉璃瓶打碎了?” “是。” “那琉璃瓶,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模样?” “红、绿、黄三色相间,十分漂亮,是难得的珍品。” “隆庆姑姑,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宝络充分发扬了不懂就问的好习惯,仰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隆庆长公主:“昌泰姑姑把琉璃瓶交给我母后身边的宫人时,总不可能特意打开盒子给她看里面的东西吧?那荷香是怎么知道那琉璃瓶长什么样的呢?” 118.第 113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紧了紧身上嫩黄色的小袄, 迈着小短腿, 朝着乾元宫的方向缓慢地挪去。 六七岁的女童, 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 何况宝络本就生得精致, 巴掌大的一张白皙小脸,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小巧的瑶鼻, 花瓣般的嘴唇,笑起来时, 两颊还有甜甜的酒窝,看着格外喜人。 只是, 这张小脸看上去有着不正常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旁的宫女碧尧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像只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赶路,提议道:“公主,要不,奴婢还是让人找一抬小轿来,抬您去乾元宫吧。皇上素来疼爱您,且您才刚落了水,纵使坐着小轿去给皇上请安不大合规矩, 皇上也是不会责怪您的。” 宝络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给父皇请安, 怎么能怠慢?走着去, 方能体现我的诚心。正是因为父皇疼我, 我才更不能恃宠而骄。” 碧尧刚想说些什么, 又听宝络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看着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尧见自家主子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只得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主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父皇,保护母后,友悌兄长,善待下人。皇家公主中,再没有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这样好的孩子,却偏偏生得这样孱弱,且打小儿便灾祸不断…… 一想到宝络这次的遭遇,碧尧便红了眼眶,暗自责怪上天不公。为什么,每次遭难的,都是自家主子呢? 一行人才刚到乾元宫,就见一位妃嫔被撵了回来:“赵婉仪,不是奴才不帮您通传,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皇上如今有公务在身,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奴才若是放了您进去,奴才可是要倒大霉的,您还是请回吧。” “公公,请您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心疼皇上疲乏,今日特意下厨,为皇上煲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好歹让我家主子见皇上一面,亲自把汤交给皇上。” 赵婉仪身边儿的宫女好说歹说,乾元宫的宫人就是不肯松口。 却在此时,乾元宫的宫人看到了宝络,脸上的不耐烦立马转换为热络而谄媚的笑容:“长寿公主,您可是来给皇上请安的?皇上吩咐过,您任何时候来,都可不必通传,直接面圣。您且随奴才来吧,皇上若是见了您,一准儿心情好。” 赵婉仪眼睁睁地看着宝络轻而易举地就迈入了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迈进的门槛,手指紧攥,骨节微微发白。 一旁守门的太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长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就连如今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在长寿公主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是底下的人?妄图与长寿公主比肩,那是自寻烦恼。”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真是命好,眼见着就要失宠了,为昭德帝生下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立马时来运转。就连太子,也堪堪保住了位置。如今,哪怕皇后娘娘被皇上冷落良久,宫里头也没有人敢小瞧了中宫,一切都是因为长寿公主的存在。 国师的预言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长寿公主果然是个能够给身边人带来福气的福星。才刚出生的时候,长寿公主就为皇上挡了一次灾,因此而得到了皇上的极尽宠爱与怜惜;因着这份圣眷,长寿公主的生母和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跟着受益。 只可惜,这位公主,大约是把福气全都分给了旁人,自身的福气实在是差了点儿。 自打出生以来,这位公主一直都病恹恹的,吃的药比饭还多,这一次,因着皇贵妃的疏忽,长寿公主在皇贵妃的宫中落水,命悬一线,太医轮流守了几夜,才终于捡回一条命。 想到此处,守门的太监就摇了摇头。 长寿公主无论是容貌、地位,还是灵气、圣眷,都是一样不差的。可惜,人的一生大约终归要有些缺憾,无法做到十全十美。长寿公主虽有了其他人不能望其项背的一切,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了。 “父皇!” 一见到龙椅上器宇轩昂的昭德帝,宝络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想像平时一样朝昭德帝扑过去,却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好在一旁的碧尧忠心耿耿,自打一开始就关注着自家主子的状况,一有不对,就赶忙上前接住了宝络,宝络这才没有受伤。 “怎么这样不小心?” 昭德帝上前,从碧尧怀中接过女儿软软的身子,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上满是冷汗,不由蹙了眉:“可是哪里不舒服?宣太医!” “不用了,父皇,我没事的。这些天,我每天都有乖乖喝药,已经好啦。只是,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宝络孺慕地看着昭德帝,小小的手攥着昭德帝的袖子,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昭德帝看着这样的女儿,心中一片柔软,当他的视线落在女儿苍白的面容上时,又化作了满满的心疼。他从身上取下一块丝帕,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无奈而又宠溺地道:“既然病才刚有气色,不在房间里头好好养着,到处乱跑什么?也不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放你出来。” 提到皇后时,昭德帝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满。显然,他怀疑皇后没能照顾好宝络。 宝络两只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一只手,摇了摇:“不关母后的事,是我在房间里呆腻了,想出来看看。而且,我想父皇了,所以,来给父皇请安。父皇,你有没有想我呀?” 女孩子幼嫩柔软的声音就像一只小手一样,在昭德帝心中轻轻抓挠着。 在宝络的面前,昭德帝总是难以硬下心肠。 有时候,连昭德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是这样的厌恶皇后,可对皇后给他生的这个女儿,他却是疼到了心坎儿里。 也许一开始,他喜欢宝络,是因为宝络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福气,她为他挡过灾,相当于他的第二条命。可是,宝络这样聪慧可爱,这样乖巧,与宝络相处了这些年后,他早已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宝络了。 兴许,这孩子就是与他投缘吧。 宝络到底身子虚弱,又强撑着赶了一阵子路,与昭德帝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精力不济,在昭德帝怀中睡了过去。 昭德帝动作轻柔地将怀中的小人儿放到自己的塌上,命人好生照顾着,而后宣了贴身太监进来:“皇贵妃可还在抄佛经?” “回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近日一直都在抄诵佛经,为长寿公主祈福呢。” “虽说她这次不是有心的,但宝络会落水,到底是她御下不严之故,且让她继续抄着吧。什么时候宝络身子彻底好了,再让她出来。”昭德帝略一犹豫:“对了,近日皇后病愈,皇贵妃要抄诵佛经,无法打理宫务,便继续由皇后处理六宫事务,德妃和贵妃从旁协助吧。” 119.第 114 章 此为防盗章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 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 可以, 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 也可以, 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 没有人会去劝她, 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 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 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 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 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 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 母妃跟她说过的, 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顶上的人心情不好了,底下的人日子自然就难过。虽说咱们也算是出家之人了,到底咱们这儿是皇家寺庙,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哎,你说,皇贵妃娘娘的禁足是不是就快要解了呀?皇上先前惩罚皇贵妃娘娘,都是因长寿公主之故。如今,长寿公主一日比一日好,皇上这心里头的气儿,怕是消得差不多了。” “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皇上素来钟爱皇贵妃娘娘,就说这次吧,同是犯错,庄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娘娘却只是禁足一年,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偏爱。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姬清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宝络醒了!那个病秧子醒了! 她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接受惩罚,全是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病秧子现在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就能够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吧! 方才那两人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牢牢地印在姬清涵的心中——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姬清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不容轻赦的大罪,可搁在她母妃身上,并不算什么。父皇是如此的宠爱她的母妃,把母妃视作他实际上的妻子,只要母妃能够在父皇的面前替她求求情,她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姬清涵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买通皇家寺庙的某个和尚,让他为自己通风报信,请皇贵妃亲自出面,在昭德帝面前为自己求情…… 皇贵妃收到姬清涵托人带出来的口信后,十分生气:“这孩子这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她进皇家寺庙之前,本宫明明嘱咐过她要老老实实的在里头呆着,本宫会找个机会带皇上去皇家寺庙看她,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本宫再旁敲侧击一下,皇上自然会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的事儿,这难道不比本宫去求情来得好?” 皇贵妃周明岚的心腹宫女墨竹道:“皇家寺庙的环境很是清苦,五公主在里面,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忍不住向您求助……”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皇贵妃又怎么会看着姬清涵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道:“哎,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她迟些苦头,才能让皇上彻底消气。否则,你当本宫就愿意苛待自己的闺女么?” “五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待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墨竹安慰道。 皇贵妃命人将那名负责带话的和尚召了进来,往他手中塞了一把金锞子:“劳烦小师傅为本宫带一句话给涵儿,就说让她在皇家寺庙里头好生思过,莫要惦记本宫。” “娘娘放心,这话贫僧必然带到。” 然而,无论是姬清涵,还是皇贵妃,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一番盘算,完全落入了昭德帝眼中。那名被母女俩“买通”的和尚,好巧不巧,正是昭德帝的人。 消息传到昭德帝耳中时,昭德帝才刚将宝络给哄睡着了。 此时,宝络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昭德帝的脸上也带着宠溺和慈爱之色。 听了下人的话,昭德帝面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本想给她们给教训就作罢,既然心思这样多,就让她们再自省一阵吧。” 昭德帝爱皇贵妃吗?当然爱,否则,他当年不会力排众议,把根基尚浅的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不会多年来专宠皇贵妃一人。 可比起皇贵妃,他还是更爱他自己。 宝络是他的第二条命,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宝络的安危。 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明知故犯,在昭德帝看来,是该好生给她们一个教训了。 却在此时,宝络嘟哝了一声,似是睡得不舒服,小脑袋在昭德帝的手臂上拱了拱,昭德帝便立刻不说话了,他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自己则呆在宝络身边,任由宝络把自己的手臂枕得发软发麻。 直到五公主从皇家寺庙中逃出来,秘密与皇贵妃相见的消息传来时,昭德帝才轻柔地将宝络放在了床上,捏了捏自己酸麻的手臂,一脸阴沉地走了出去。 心思全放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的昭德帝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熟睡”的宝络睁开了又黑又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嗯,她才不会让昭德帝知道,她是故意把他的手臂给睡麻的呢。 宝络的警惕心很重,她无法信任昭德帝,所以,在他的面前,根本无法做到熟睡。刚才那枕着昭德帝的手臂睡过去的模样,自然是装的。 120.第 115 章 此为防盗章 “母后, 别难过了,我已经好多了。”宝络冲着许皇后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只是,她的笑容很是虚弱,看着让人格外心疼:“你看,这次父皇也惩罚了皇贵妃了, 以后她肯定不敢再轻易对我下手。” 宝络不准备将自己早就看穿长春宫的陷阱, 将计就计的事儿告诉许皇后。 若让她知道这些,少不得又要伤心自责了。 许皇后是个性子简单、心思良善的人, 是一个好人,可惜,她不适合这个皇宫。既然如此,由她和太子哥哥来保护许皇后就好。 虽然这次遭了大罪, 险些连命都丢了,宝络却不后悔。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 不知要过多久, 才能从皇贵妃的手中把治理六宫之权夺回来了。 况且, 皇贵妃一脉存了害她的心思, 难道她这次躲过去了, 下次他们就不会继续对她出手了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借着这次的机会给皇贵妃一脉敲个警钟:下回再对她动手之前, 得好生掂量掂量。 可惜, 许皇后并不明白宝络心中所想, 宝络的那些话,明显也没能安慰到她。她忧心忡忡地拉着宝络的手道:“你答应母后,日后,你再不许靠近皇贵妃的宫殿了。” “母后……”宝络无奈地看着许皇后,眼看着许皇后又要落泪,她只得投降:“好吧,我答应您,除非有您和哥哥陪着我,否则,我不会主动靠近皇贵妃的宫殿。” “都是母后没用,带累了你们。”许皇后擦干脸上的眼泪:“这次,宝络拼上性命,才为母后夺回执掌六宫之权,母后怎么也得把这权力接稳了,才算对得起你。” 宝络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的事,竟能激起许皇后的斗志,倒是意外之喜了。 “母后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不过,这事儿急不来。母后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多跟哥哥商量商量。” 许皇后重重点了点头。 她也许软弱,很多时候,都有种得过且过的心态。但是,都说为母则强,这句话,显然也适用于许皇后。 这一次,许皇后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再不振作起来,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失去一切。 许皇后从未如此刻般清晰的知道,除了夺权外,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哥哥?”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许皇后的思绪拉了回来。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身着杏黄色袍服,双手抱肩,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他的一侧俊脸被阳光照耀着,另一侧则陷入阴影之中,明明昧昧,让人看不真切。 这个时候,宝络觉得,太子的身上沉淀了很多晦涩难懂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见许皇后和宝络发现了自己,太子抬起了眸子。那双漆黑的瞳眸中,此刻满是压抑的愤怒,仿佛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水面,平静而危险。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用你的性命去换!”太子牢牢地盯着宝络。 那一瞬间,宝络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你在……说什么呀?哥哥?” “没什么,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床上静养吧,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胡来。” 宝络不会明白太子的感受。 身为太子的他,无法庇护母亲和妹妹,反而要让年幼的妹妹冲在他身前,用娇弱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是多么的憋屈。 当然,这些没必要告诉宝络。宝络已经承受了太多远远超出她年龄的重担了,没道理还要让她为他担心。 皇贵妃周氏,胆敢伤害他最在乎的亲人,他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 宝络的身子细细将养了半月,才渐渐好转。在许皇后和太子的双重盯梢之下,她每天都苦哈哈地喝着药,一点儿没有偷懒的余地。 许皇后纯粹是关心宝络的身子,太子的关切中则带了几分惩罚的意味,仿佛是在气恼宝络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太子连着几天都没给宝络好脸色看,喂完药也不给蜜饯甜个嘴儿。宝络不知可怜巴巴地在太子面前说了多久好话,太子才终于缓下神色。 宝络落水的时候,桃花才刚要盛开,等到她病愈,桃花已经凋零过半。 “我这身子真是不中用。”她如此感慨道。 “公主,您别这样说。连国师都说您是有福之人呢,日后定会好起来的。”碧尧劝道。 “上书房的课程学到哪里了?我已经耽搁了这些时日,如今既已痊愈,自当尽早去上课,不可再耽搁下去。” 昭德帝对于公主皇子们的课业是很看重的,因此,宝络在课业方便从不松懈。 学着学着,她倒也觉出些乐趣来,并不再是为了讨好昭德帝而学。 她身子弱,一年时间里,有半年要在宫里头养病,好在她天资聪颖,哪怕只上半年的课,也比许多公主皇子强上不少。 如此一来,昭德帝自然对她倍加怜爱,可同时,也引来了许多公主皇子的不满。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竟是长寿。长寿啊,你许久没来,桌椅空着也是浪费,我便借来使了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五公主姬清涵在宝络的椅子上嚣张地晃了晃腿,道。 五公主是皇贵妃所出,因着皇贵妃与许皇后之间紧张的关系,五公主与宝络也是自打懂事起边一直不对付。 “当然没关系,五皇姐想用,就拿去用吧。回头我让父皇给我再送一套新的桌椅来。”宝络天真而懵懂地看着五公主:“我有一个问题不懂,想要请教五皇姐。父皇曾经教过我们,不问自取是为偷。虽然我的桌椅给五皇姐用,我觉得没有关系,不过五皇姐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父皇知道了,怕是会不开心的。” 五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宝络竟能顶着张天真无邪的脸,说出这么噎人的话,愣了愣,怒道:“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要跟父皇告状不成?” “我没有要跟父皇告状啊,可是,我们是不能欺瞒父皇的,不然,不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吗?”宝络眨了眨眼睛,继续天真地道。 “你行!动不动就拿出父皇来压我!” 五公主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邪门了,明明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她每次跟这小丫头斗嘴,就没斗赢过呢? “五皇姐怎么一副我欺负了她的样子?”宝络左右看了看,迷茫地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蓝承宇憋着笑看她在那儿演戏,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丫头顺眼了不少。 以前,他明明很不喜欢这丫头的表里不一的,然而现在,他竟觉得,这丫头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欺负人的时候……嗯,有些可爱。 愉快欢乐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宝络才刚坐下,就踢倒了隐藏在脚边的一桶水,湿了鞋袜。 她发出一阵惊呼,小小的身子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却发现椅子也是湿的,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知道上面究竟放了什么。 宝络对气味颇为敏感,小脸微白,从椅子上爬起来便开始干呕。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能够热闹一番了,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朕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昭德帝倒不至于认为许皇后是故意想要搞砸太后的寿宴,但他对于许皇后的表现,很是不满。寿宴才刚开始呢,便出了岔子,让人怎么看皇家? 在只有太后一人质问许皇后时,许皇后还勉强能保持镇定。可当昭德帝、太后和昌泰长公主的炮火齐刷刷对准许皇后,许皇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臣妾没有……” 就是来参加寿宴的大臣和命妇们,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渐渐停止了交谈声。 原以为昭德帝将皇贵妃禁足,又将统领六宫之权交给了许皇后,是许皇后时来运转的征兆呢。没想到,许皇后在这宫里头,还是这般没地位。 121.第 116 章 此为防盗章 说到后头, 惠妃便开始支支吾吾,一副为难的样子。 昭德帝挑了挑眉:“今年怎么了?既然往年已有旧例, 比照着往年来办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说, 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 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皇后也太不像话了,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亏得朕先前还对她抱以期望, 如今看来, 她确实与皇贵妃比不得啊!”昭德帝感叹道。 若是皇贵妃在,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 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 昭德帝都觉得,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 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 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 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父皇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最得宠时,一人便能占七八分雨露,惠妃只能和其余的妃子抢夺余下的两三分。听到皇贵妃被禁足的消息时,惠妃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比起许皇后来,惠妃要更讨厌皇贵妃一些。 想了想,惠妃便笑吟吟地对昭德帝道:“是啊,皇贵妃娘娘来操-办宴会的时候,处处周全,也不知怎么,轮到皇后娘娘来办了,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想来,是皇贵妃娘娘格外会调-教下人吧。赶明儿臣妾可得好生跟皇贵妃娘娘学几招去,也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听到此言,昭德帝蹙了蹙眉。惠妃的话提醒他。既然这些人从前办事儿都妥妥当当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管理的不如皇贵妃得当,这些人也不至于离了皇贵妃就不会办事儿了啊。难不成,这些下人只认皇贵妃一个主子,不是皇贵妃来操办寿宴,他们就不尽心尽力了?还是说,这本根就是皇贵妃有意掣肘皇后? 昭德帝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对皇贵妃也有了几分不满。 若是在别的时候,皇贵妃有意不让底下的人配合皇后,昭德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觉得是皇后能力太差,该好好提升一下了。但这次的宴会,关乎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皇后!皇贵妃便是要与皇后别苗头,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 此时此刻,昭德帝只觉得满心烦躁,一会儿怪许皇后能力不够,一会儿怪皇贵妃不识大体。 惠妃见状,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昭德帝正色道:“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臣妾的父亲如今在姑苏老家才刚得了一个园林,如今正大量采买盆景呢。臣妾派人快马加鞭去与父亲说一声,父亲定能体谅到皇上的难处,届时,怕人快马加鞭的把盆景运到京城来,正好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觉得如何?” 此时在昭德帝眼中,惠妃就是一朵解语花,怎么看怎么舒坦。他伸出手,缓缓覆在了惠妃的手上:“若是爱妃能够为朕解决这件事,朕必重重有赏。” 惠妃低下头,微微一笑:“臣妾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赏。只要能够帮到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少太监抬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景从御花园中经过。 昭德帝有些困惑,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是。”昭德帝身边的近侍领命而去。他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皇上,那些人正在搬运太后娘娘寿辰时需要用到的盆景呢。今年,他们又搜罗了一些珍奇的盆景来,太后娘娘若是看到了,必然高兴。” 昭德帝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惠妃,面色阴沉。 许皇后既然已经将盆景准备好,方才惠妃的那一番话莫不是骗他的? 惠妃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中带着些微的惊慌:“皇上,臣妾也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寻不到盆景的,如今,臣妾也正糊涂着呢。皇上看,要不要召个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昭德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别反而因此获罪啊。 昭德帝看了她一眼,对底下的人道:“去,带一个人到朕面前来,这件事,朕要问问清楚。” 很快,领队的太监就被带到了昭德帝的面前,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畏畏缩缩的:“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都这种时候了,昭德帝自然也没心情跟这名太监计较行礼是否规范的事儿:“朕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你们今日在搬运的这些盆景,是从哪儿来的?是准备给母后过寿用的吗?” “启禀皇上,这些盆景,都是秦家商行提供的。因为皇商郑家采买不来盆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临时决定把这活儿交给秦家来做。没想到这秦家倒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的盆景搜罗了来。现在,皇后娘娘正命奴才们将盆景搬到御花园呢,说是要为太后娘娘过寿辰先准备起来了。” “郑家既是皇商,为何会采买不来盆景?难不成,郑家连秦家也比不上?既如此,朕看郑家这个皇商也不必做了,干脆让给秦家好了!” “皇上息怒,那郑家是皇贵妃娘娘看好的人家,想来是不差的,否则,皇贵妃娘娘也不会一用就是这么多年。皇上要不要查一查,这之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只要有皇贵妃上眼药的机会,惠妃都是不会错过的。而且,现在她还指望着能够把昭德帝的注意力都引到皇贵妃的身上去,好让昭德帝忽略她先前说过的那些话呢。 “误会?哼,朕也希望这是个误会,皇贵妃,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太后本就不是昭德帝的生母,若是他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有所怠慢,岂不是让人说他不孝?昭德帝一直觉得皇贵妃是个聪颖贤惠的女子,没想到,她这次竟是如此的不识大体。 122.第 117 章 此为防盗章 “我知道了。你放心, 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但也想多活几年呢, 日后,我定不会再让贴身宫婢离了我的身,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宝络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自嘲,成功的让蓝承宇蹙了眉。 “小小年纪,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蓝承宇伸出手, 在宝络惊诧的眼神中,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嗯,手感不错, 蓝承宇的心情颇为愉快,面上不显。 宝络一下子瞪圆了眼。眼前这人自己老气沉沉的, 没事就摆出一副夫子的嘴脸, 还好意思说她老气横秋?而且, 他居然还捏她的脸! 自她长大以后, 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很少捏她的脸了! 宝络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倒是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 终于有点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样子了。蓝承宇看着这样的宝络, 心情越发的好。 宝络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心中就来气:“蓝承宇, 我发现, 我比以前更讨厌你了。” “没关系, 我不讨厌你就行。” “我讨厌你, 就会不想看到你在我跟前晃悠, 以后, 你还是少来吧,省得你老是气我。” “可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很欢迎我来,他们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养病很孤单,让我多来陪陪你。” “胡说,母后和太子哥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很关心你,自然希望有人能来多陪你说说话儿,省得你一个人闷在宫里头想东想西。” “你才想东想西呢!”宝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明白,这还真有可能是许皇后和太子会干的事儿。 许皇后和太子一直觉得她乖巧安静得不像个孩子,以前也曾试着从宫外大臣家找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陪她玩儿,好让她多一些活力,可她与那些女孩儿总是玩不到一处去,许皇后和太子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策略。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蓝承宇头上来了…… 不过,看着蓝承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紧抿着的唇,宝络真的很怀疑,许皇后和太子不会是希望她学成蓝承宇那个样子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受了许皇后和太子之托,蓝承宇每日进宫上完课,必要来宝络这儿坐坐,再出宫。他这行程雷打不动,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认真。 宝络闷在宫里头,除了喝药就是喝药,稍微看几页书,一旁的碧尧都会念叨个不停,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就更别想了,也就蓝承宇来的时候,她还能够跟他斗斗嘴。因此,如今宝络见了蓝承宇,虽还是一脸的嫌弃样,心里头却是期盼着蓝承宇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宝络与蓝承宇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在蓝承宇的面前,宝络无意间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真实情绪。 看着宝络又开始例行一日的跟蓝承宇相互埋汰,许皇后和太子悄悄退了出去。 “你妹妹与蓝世子相处的很好啊。”许皇后的面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啊,妹妹近日活泼了不少。若是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她是断然不会流露出这样小女儿的神态的。” “蓝世子毕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妹妹,蓝家一家子又都是正派人,能够得到你妹妹的信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妹妹自懂事以来心思便重,处处为我们考虑,本宫只希望,你妹妹往后能够过得稍微松快些。” “母后说的是,总有一日,我会让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太子握紧了拳。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欠宝络一个幸福无忧的童年。 “哎,若蓝世子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让他做宝络的伴读了。”许皇后颇为遗憾:“这孩子,与咱们家宝络投缘。” 太子没有接话,他心知,作为昭德帝的母族,蓝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闺女送进宫来做哪位公主的伴读的,否则,便有站队之嫌。蓝家是昭德帝身后最坚实可靠的后盾之一,昭德帝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蓝家与他的哪个皇子公主扯上关系。 “如今这样也不错,听说平日里在上书房读书时,蓝世子对妹妹颇为照顾,日后,咱们也不必担心妹妹在上书房中没有伴儿了。” 宝络可不知道许皇后和太子正在为她担忧,在床上静卧了两周,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蓝承宇,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公主为何不让您身边儿的宫女太监们推您出去走走?” 宝络郁闷地轻哼了一声:“别提了,现在整个凤仪宫中的人都当我是瓷人儿呢,好像我一碰就碎似的。平日里我在房间里多转悠几步,都要被她们说嘴,哪里能带我出去?还有母后和太子哥哥也是,连凤仪宫的院子都不让我去,好像我一踏出这个门,就有人要害我似的。” 她低垂着小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看起来颇为可怜。旁人看了她这副样子,不自觉的便会心软下来。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碧尧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拆起了自家主子的台:“公主,难不成您忘了太医的嘱咐,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未长好,不能见风?” 又对蓝承宇道:“世子,您可千万别被公主这么一求,就心软了,不然,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公主。” “既如此,你还是留在屋里好好养伤吧,别任性,别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担心。” 蓝承宇就觉得奇怪,若许皇后和太子只是不放心宝络独自出去,完全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带着宝络出去走一走,依照他们对宝络重视程度,这种程度的愿望还是会满足宝络的。既然他们不带宝络出去,那其中必有缘由。 宝络求不动许皇后与太子,居然想在他这儿蒙混过关,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这让蓝承宇想起了自家妹妹生病时那撒娇耍赖不肯吃药的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拒绝的话语才刚出口,宝络一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她闷闷不乐地抱膝坐着,把自己的小脸埋在膝盖中,看起来像是被人踢了一脚又仍出家门的小狗,不知道的人看了,只怕还以为蓝承宇在欺负宝络呢。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有一点普通孩子的样子。 蓝承宇看着宝络,心莫名的柔软了下来。 “好了,别难过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进宫,你不想看看么?” “什么东西?我才没有兴趣呢。” 宝络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细弱的声音从蓝承宇带来的篮子里传出,不由奇道:“那是什么?” 蓝承宇拍了拍手,只见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篮子中的布盖头底下艰难地探了出来,毛茸茸的脸上,那双又大又圆的懵懂黑眸恰好与宝络对上:“汪呜~” 那软软的声音,几乎瞬间便将宝络俘虏了。 只见那只小狗在篮子中难受地抖了抖身上的毛毛,一个没站稳,把篮子给掀翻了,自个儿也吧唧一下倒在地上,四只小爪子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来,挣扎了好一阵,才终于翻过身来。 见状,宝络不由哈哈大笑:“好可爱。” 蓝承宇走过去,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狗走到宝络跟前“这是我们家刚得的一只小奶狗,公主若是喜欢的话,便养着解个闷吧。” 小狗被打理得很干净,因此,碧尧没有阻止宝络去碰触小狗。 宝络伸出手,摸了摸小狗柔软的毛,小狗在她手上嗅了嗅,便一个劲儿的往她手上拱。 “看来,它很喜欢你。” 宝络素来有动物缘,小猫小狗到了她身边,都乖顺得不得了。她与小狗玩闹了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我也很喜欢它,可我不能养它。” 在蓝承宇不解的目光中,宝络有些落寞地道:“我是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该拿什么来保护它呢?留在我身边,没得害了它的性命,你还是把它带回你们府上吧。” 从前,宝络也曾养过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精心地喂养着,每天与它玩耍。后来有一日,那只小兔子不见了,她动用了身边儿所有的人去找,最后却在五公主处找到了小兔子的尸体。 “七皇妹,这是你养的吗?真是对不住,我在玩儿弹弓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给弹死了。要不,我赔你一只吧?不过是只畜-生罢了,你应该不会因为它而怪我的,对吧?” 看着五公主满脸不在乎的表情,宝络的心沉到了谷底。 哪怕她知道五公主是故意的,也根本不可能为了一只小兔子去找五公主的麻烦。 从那以后,宝络就再也不养活物了,哪怕她再怎么喜欢。 碧尧凑到蓝承宇的耳边,对蓝承宇说明了原委,蓝承宇看着宝络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惜:“我送出的礼物,从不收回,现在,它已经是你的小狗了。不过既然你不方便养它,那么,就由我替你养着吧。若是日后你想看它了,说一声,我把它带进宫来,或者你来蓝家看它,都可以。” 123.第 118 章 此为防盗章  在许皇后掌管六宫之权前, 宫中一应事务,一直是皇贵妃在管着, 皇贵妃的人还占据着不少位置。这件事中,必有皇贵妃的手笔。毕竟,他们才刚坑了皇贵妃一把,皇贵妃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一旦被她逮到机会, 她定会做出反击的。 就是不知道, 别的妃嫔,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中了。 许皇后娘家已败,这些年来一直无宠, 在后宫没什么威望。有些眼皮子浅的妃嫔根本不会把许皇后放在眼中。有人想挑衅许皇后, 宝络一点儿都不惊讶。 许皇后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重拾这执掌六宫之权, 为她的儿女建立起一道屏障, 又怎么会允许此事功亏一篑?当下便道:“这些人如此不得力, 区区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有何用?统统换了!” “母后莫急,人是肯定要换的,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包括父皇, 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全部换了, 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 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 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皇贵妃一不管事了,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对这个女儿的话,素来信服,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等闲错误,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查查账目,看看是否有人贪墨,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不过,宝络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她,想要争夺在后宫的话语权,也会趁着对手自顾不暇时出手。 “宝络心中想必已有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吧。”一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太子虽颇为聪颖,但论及对内务的管理,终究不比姜皇后和宝络。因此,方才在姜皇后与宝络讨论时,他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此时,他突然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可见也有些着急了。 宝络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采买东西的人身上下手。” “可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不好轻易动吗?”太子微微蹙眉。 “太子哥哥,柴米油盐酱醋,宫中的太监宫娥们自然可以直接出宫去采买。但盆景这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也直接出宫去,然后满大街的寻找吗?据我所知,好的盆景,价值亦是不菲,岂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碰到?匆匆忙忙的去搜罗,又能搜罗到什么好东西来?” “若是一些稀罕物事,自然是交给皇商去采买,他们走南闯北的,对收集这些东西,自有一套法子。待他们将所需的东西收集到后,送入宫中,再由宫人们挑选……”太子若有所思:“你是说,皇商?” “不错,宫人若是无错,他们身上的职位自然不能随便撸了,但皇商不同。从前年年都在做的事,怎么一到今年就做不得了?这是在存心怠慢皇祖母,还是能力不足?若是能力不足,便趁早让贤吧,有的是能够为上分忧的贤才等着接替那位置。” 宝络顿了顿,又道:“我派去的人才刚打听清楚了,如今负责为皇宫采买东西的,是郑姓皇商,听说,那郑姓皇商是皇贵妃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皇贵妃娘娘虽然素来睿智,但是一时不慎,看走了眼,把庸才错当英才,也是有的。” “妹妹说得有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盆景之事。若是如今的皇商不能解决此事,咱们便找那能解决事情的人来办。有资格竞争皇商之位的,也有好几家。郑皇商做不到的事,若是旁人做到了,便是把他换掉,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了解决方案之后,太子说话的语气松快了不少,就连许皇后,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与外头有些牵扯,还得劳烦太子哥哥多多费心。”宝络正色道:“这件事虽说麻烦些,但若是处置得当,反倒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契机。” 郑皇商既然站在皇贵妃那边儿给他们添堵,就别怪他们把他的爪子给剁掉。若是太子能够凭借此事网罗到一个心腹,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许皇后在一旁看着一双儿女侃侃而谈,面上颇有些欣慰之色。她就喜欢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样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总能够度过去的。 虽然她资质平庸,但她的儿女们却是随了她的父亲,一个比一个聪慧,上天待她,也算是不薄了。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太子摇了摇头:“该是我感到惭愧才是,居然需要妹妹这样为我费心思筹谋。” “这话我不爱听,哥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不然,为什么会因为听了我给的提议而感到惭愧?”宝络噘着嘴,故作不快地道。 “是我不会说话,妹妹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日后,我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妹妹呢。”太子朝着宝络一拜。 宝络见了他这副样子,假意思考了一阵,摆足了姿态,才道:“要不要帮你,还得看我的心情。” “那我唯有期待妹妹每日都有好心情了。” 太子故作苦恼的表情,逗乐了宝络和许皇后,一时之间,殿堂中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在太子做出决议不久,当年与郑家争夺皇商封号失败的秦家就得到了消息。 “咱们的机会来了。” 一回到府中,秦家家主就对其长子如是道。 “年初时父亲便开始命人搜罗各色奇珍异宝,连圣上和太后娘娘生辰宴上必备的东西也搜罗了来,难不成为的就是今日?” “自打长寿公主落水,执掌六宫之权被交还到皇后娘娘手中之时起,为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皇贵妃和皇后之间迟早有一战,若是咱们秦家能够在皇后尚未站稳脚跟时,主动为皇后娘娘分忧,东宫那儿也会高看咱们一筹。” “这么说,父亲是看好皇后了?可是,皇后毕竟不得圣心,当年便差点被废,这些年来一直地位不稳。虽说皇上很是宠爱皇后所出的长寿公主,但长寿公主毕竟体弱多病……日后,皇后和东宫一系会如何,还不好说呢。”秦家长子道。 124.第 119 章 此为防盗章 太子摇了摇头:“蓝家是父皇的母族, 只忠于父皇, 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有做纯臣的资本, 没必要冒着风险战队。” “殿下说得有理。想要让蓝家投到殿下的阵营中来, 确实不易。不过,从这次的这件事中可以看出,只要殿下能够争取到蓝家的好感, 哪怕是能够让蓝家的态度稍微向着殿下倾斜, 对殿下而言, 也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孤会尽力的。”太子淡淡地道。 话是这样说,他却并不准备额外做些什么。 像蓝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得到他们的好感, 光是靠利益是不行的, 还得动之以情。他若是真心待蓝家, 想来也能换来蓝家几分真心。 不过, 这一次的事, 太子并不认为蓝家是在帮自己。想到蓝承宇对宝络的舍身相救,想到蓝家几乎与自己同一时间派出人手去寻找国师,太子认为,这份善缘, 多半还是他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为他争取来的。 一想到宝络, 太子就再也没有心情与幕僚议事了。 对于他而言, 这件事最大的惊喜并不是蓝家的意外出手相助, 而是他的妹妹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匆匆赶到凤仪宫, 还未来得及询问宝络的情况, 周围的侍女便满脸喜色地上前道:“太子殿下,公主喝了国师送来的药,方才醒了一会儿。不过,到底还是太虚弱了,皇后娘娘喂她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难得失态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宝络会一睡不醒。毕竟,躺在床上的宝络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太子进了宫殿后,站在床边凝视了宝络良久。他看着宝络渐渐有了血色的脸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是他的珍宝,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宝络正式醒来,是在两天后。 用过几道药之后,宝络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满脸激动的许皇后,以及形容憔悴,看起来好几天没休息好的太子。 宝络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费力地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刚想说话,开口却发现嗓子十分干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别着急,你才刚醒呢,慢慢儿来。”许皇后小心地把宝络扶了起来,又往宝络腰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宝络靠坐在床上:“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喝点儿清粥?” 宝络含笑冲许皇后点了点头,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尽管才刚刚死里逃生,但她的笑容是这样的灿烂,看不到一点儿阴霾。 明明才刚刚遇到了那样的事,明明这孩子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那一个,可她倒反过来用她独有的方式来安慰他们…… 许皇后低下头,鼻头又是一阵酸涩。这孩子总是这样,让人心疼。 突然,一双柔软的小手覆在了许皇后的脸上,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宝络正用她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担心地看着她。 宝络一边费力地为许皇后擦去泪水,一边无声地蠕动着嘴唇,仿佛是在让她别哭。 许皇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宝络柔软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忍着泪水激动地道:“好,母后不哭。母后喂宝络喝些粥,宝络要快一些好起来,好不好?” 宝络在她怀中笑着点了点头。 在这档口,太子已经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拿着勺子搅动片刻,舀出一勺来,吹了吹,小心地凑到了宝络的唇边。宝络配合地长大了嘴,看起来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雀儿,任由太子一勺一勺地喂入她的口中。 只是一碗再简单不过的粥,她却吃得很满足,让喂她喝粥的太子心中也涌出了一种幸福感。这种感觉,是在朝堂上解决多少个问题,获得昭德帝多少夸赞都给不了的。 真想守护住这个笑容,让这个笑容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太子的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 “宝络,这次你可吓死母后了。日后,你在这宫里头行走,一定要小心,无论何时,身边都不可少了人……” 耳边,许皇后正絮絮叨叨地对宝络嘱咐着什么。无论她说什么,宝络都会一脸认真地应下。 看着身边儿的亲人,太子心中满是温暖。 …… “这么说来,七皇妹果然醒了?”华清宫中,三公主姬茗墨看着自己手上的丹蔻,问。 “是的,殿下。”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皇贵妃娘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现在七皇妹醒了,父皇对她的责备,也就会少很多,是不是?”姬茗墨冷哼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贵妃娘娘眼下怕是顾不上这些呢。”姬茗墨身边儿伺候的芍药最是知晓主子心意,便挑了自家主子喜欢的话题来说:“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被带离了皇贵妃娘娘的身边儿,二皇子倒也罢了,毕竟已经记事了,七皇子年纪还小,若是在容妃娘娘那儿养久了,指不定就不记得自己生母是谁了。您说,皇贵妃娘娘能不着急么?” 听了这话,姬茗墨心里头才终于舒坦了点儿:“最好两个皇子被养得一个也跟她不亲,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五公主,素日里最是喜欢跟咱们家公主别苗头了,如今,也被关入了皇家寺庙之中,非诏不得出呢。” “想不到皇贵妃这个贱-人也有今日,真是苍天有眼。”姬茗墨的身旁,丽妃明艳的面庞上满是解气之色。 在新老宠妃之争中,丽妃无疑落败了。自打皇贵妃入宫后,丽妃便彻底失了昭德帝的欢心。就连姬茗墨,也因为总是试图帮丽妃挽回圣宠而逐渐被昭德帝冷待,母女两人在昭德帝的心中都盖上了心机深沉的标签。 丽妃虽是一宫主位,但这些年来只能蜗居在最偏僻的殿宇之中,拿着与身份地位完全不符的份例。丽妃心中,自然对皇贵妃满腹怨恨。 可以说,如果有能够让皇贵妃倒霉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 “不过,皇上对于皇贵妃终究还是太偏袒了,庄氏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却仅仅只是禁足一年……”想想还是让人很不甘哪。 125.第 120 章 此为防盗章  况且, 即便不考虑这层因素,在太后过寿辰的时候,贺礼被碰碎了, 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太后的恼怒自不消多说,就是昌泰长公主, 也记恨上了许皇后。 “皇嫂莫不是想看我出丑, 才特意这样安排的吧?还是说, 皇嫂就是见不得母后好过?”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 能够热闹一番了, 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 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 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朕千叮咛万嘱咐, 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 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昭德帝倒不至于认为许皇后是故意想要搞砸太后的寿宴,但他对于许皇后的表现, 很是不满。寿宴才刚开始呢, 便出了岔子, 让人怎么看皇家? 在只有太后一人质问许皇后时, 许皇后还勉强能保持镇定。可当昭德帝、太后和昌泰长公主的炮火齐刷刷对准许皇后,许皇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臣妾没有……” 就是来参加寿宴的大臣和命妇们,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渐渐停止了交谈声。 原以为昭德帝将皇贵妃禁足,又将统领六宫之权交给了许皇后,是许皇后时来运转的征兆呢。没想到,许皇后在这宫里头,还是这般没地位。 但凡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尊敬,也不该当面质问许皇后,且问的问题还是那样的诛心。而倘若昭德帝对许皇后这个结发妻子有敬重之心,就不该在未弄明白缘由的情况下,帮着昌泰长公主数落许皇后,而该斥责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的不敬,维护许皇后的威严才是。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许皇后为掌控六宫所作出的努力,只怕就要变成笑话了。 一个威严扫地的皇后,该如何统御六宫?有谁还会真正把她的话当回事? 惠妃站在昭德帝的身后,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幸灾乐祸的光芒。 倘若许皇后不能统御六宫了,她应该能够分到更多权柄吧?好不容易等到皇贵妃禁足了,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宝络见许皇后落于尴尬之地,眸光一闪,拉住了想要上前为许皇后解围的太子,仰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前道:“昌泰姑姑,父皇说,咱们皇族子弟要做知理守礼之人,宝络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昌泰长公主扯动了一下面上的皮子:“免礼吧。” 现在她是对许皇后的感观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她就是觉得,宝络有些没眼色,在这个还时候跑出来行什么礼!难不成,她以为她向自己行了礼,自己就不追究琉璃瓶被打碎的事了? “宝络做了一个知礼之人,姑姑也要做知礼之人才行。”宝络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姑姑,您见了比您地位高的人,需要行什么礼呀?” 昌泰长公主眼中那最后的一点儿温度彻底消失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你这是要让本宫给皇后行礼?” “不应该吗?”宝络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之色:“难不成,是我记错了?长公主的地位其实比皇后高?” 宝络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夫子:“夫子,是我记错了吗?” 夫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宝络。原以为长寿公主被娇宠着长大,是个没心眼的,如今看来,长寿公主,其实也不简单。 不过,这对于东宫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太子殿下没有母族,又没有兄弟扶持,若是能有长寿公主作为助力,想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别看夫子平日里在课堂中不偏不倚,仿佛对谁都一个态度。但他毕竟也是个正统的清流,自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站在太子这一边的。 “长寿公主说得不错,长公主地位并不比皇后尊崇,见了皇后不行礼,还对皇后大呼小叫,实在有失体统。” 昌泰长公主气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皇后毁坏了本宫给母后找来的琉璃瓶的事儿!”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长公主都不该对皇后失礼。长公主若是执迷不悟,微臣明日定会参长公主一本。”另一名御史也站出来道。 这名御史早就看不惯昌泰长公主仗着太后亲娘骄纵横行的做派了。 本朝言论自由,言官是连皇帝也敢参的。若要参一个长公主,自然也不是危言耸听。 昌泰长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微臣怎敢威胁长公主?只是,倘若长公主的言行不合理法,微臣即便是死谏,也要谏上一谏。” 不少文人重名义轻生死,若是真的有人因为昌泰长公主的事死谏,言官倒是一战成名了,昌泰长公主却要遗臭万年。 就在昌泰长公主犹豫时,太后开口了:“够了,一个个都吵吵闹闹的,吵得哀家耳朵疼,难不成把皇宫当成菜市场了?” “昌泰姑姑,皇祖母耳朵疼呢,您快给皇祖母揉揉吧。皇祖母看到了您的孝心,比什么寿礼都让她老人家高兴。”宝络一脸羡慕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可惜我够不着皇祖母的耳朵,不然,我也想给皇祖母揉揉的。” 昌泰长公主:“……” 这丫头使唤她还使唤上瘾了是不是?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说她不愿意给太后揉耳朵,否则不是不孝吗? 真是咄咄怪事,她今天怎么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走! 隆庆长公主忍笑看完这一幕,这才上前道:“昌泰皇妹,你也实在是太急躁了些。你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质问皇嫂,实在是不大妥当。这等事,岂能因为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而做定夺?好歹也该听听皇嫂怎么说才是 ,否则,若是错怪了皇嫂,岂不是影响咱们皇室的和睦?” “我才一到这里,那琉璃瓶我就命人交给皇嫂的人了,除了皇嫂,还有谁会去动我的琉璃瓶?” “昌泰皇妹,你说你将琉璃瓶交给了本宫的人,却不知,究竟是交给了谁?”宝络这般为自己说话,许皇后若是再不出来吱个声,也实在是愧对闺女的一番表态。她虽无用,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孤军奋战。 126.第 121 章 此为防盗章 若是皇贵妃在, 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 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 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 昭德帝都觉得, 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 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父皇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 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 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 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最得宠时,一人便能占七八分雨露,惠妃只能和其余的妃子抢夺余下的两三分。听到皇贵妃被禁足的消息时, 惠妃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比起许皇后来, 惠妃要更讨厌皇贵妃一些。 想了想, 惠妃便笑吟吟地对昭德帝道:“是啊, 皇贵妃娘娘来操-办宴会的时候,处处周全,也不知怎么,轮到皇后娘娘来办了,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想来,是皇贵妃娘娘格外会调-教下人吧。赶明儿臣妾可得好生跟皇贵妃娘娘学几招去,也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听到此言,昭德帝蹙了蹙眉。惠妃的话提醒他。既然这些人从前办事儿都妥妥当当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管理的不如皇贵妃得当,这些人也不至于离了皇贵妃就不会办事儿了啊。难不成,这些下人只认皇贵妃一个主子,不是皇贵妃来操办寿宴,他们就不尽心尽力了?还是说,这本根就是皇贵妃有意掣肘皇后? 昭德帝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对皇贵妃也有了几分不满。 若是在别的时候,皇贵妃有意不让底下的人配合皇后,昭德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觉得是皇后能力太差,该好好提升一下了。但这次的宴会,关乎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皇后!皇贵妃便是要与皇后别苗头,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 此时此刻,昭德帝只觉得满心烦躁,一会儿怪许皇后能力不够,一会儿怪皇贵妃不识大体。 惠妃见状,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昭德帝正色道:“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臣妾的父亲如今在姑苏老家才刚得了一个园林,如今正大量采买盆景呢。臣妾派人快马加鞭去与父亲说一声,父亲定能体谅到皇上的难处,届时,怕人快马加鞭的把盆景运到京城来,正好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觉得如何?” 此时在昭德帝眼中,惠妃就是一朵解语花,怎么看怎么舒坦。他伸出手,缓缓覆在了惠妃的手上:“若是爱妃能够为朕解决这件事,朕必重重有赏。” 惠妃低下头,微微一笑:“臣妾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赏。只要能够帮到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少太监抬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景从御花园中经过。 昭德帝有些困惑,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是。”昭德帝身边的近侍领命而去。他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皇上,那些人正在搬运太后娘娘寿辰时需要用到的盆景呢。今年,他们又搜罗了一些珍奇的盆景来,太后娘娘若是看到了,必然高兴。” 昭德帝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惠妃,面色阴沉。 许皇后既然已经将盆景准备好,方才惠妃的那一番话莫不是骗他的? 惠妃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中带着些微的惊慌:“皇上,臣妾也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寻不到盆景的,如今,臣妾也正糊涂着呢。皇上看,要不要召个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昭德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别反而因此获罪啊。 昭德帝看了她一眼,对底下的人道:“去,带一个人到朕面前来,这件事,朕要问问清楚。” 很快,领队的太监就被带到了昭德帝的面前,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畏畏缩缩的:“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都这种时候了,昭德帝自然也没心情跟这名太监计较行礼是否规范的事儿:“朕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你们今日在搬运的这些盆景,是从哪儿来的?是准备给母后过寿用的吗?” “启禀皇上,这些盆景,都是秦家商行提供的。因为皇商郑家采买不来盆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临时决定把这活儿交给秦家来做。没想到这秦家倒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的盆景搜罗了来。现在,皇后娘娘正命奴才们将盆景搬到御花园呢,说是要为太后娘娘过寿辰先准备起来了。” “郑家既是皇商,为何会采买不来盆景?难不成,郑家连秦家也比不上?既如此,朕看郑家这个皇商也不必做了,干脆让给秦家好了!” “皇上息怒,那郑家是皇贵妃娘娘看好的人家,想来是不差的,否则,皇贵妃娘娘也不会一用就是这么多年。皇上要不要查一查,这之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只要有皇贵妃上眼药的机会,惠妃都是不会错过的。而且,现在她还指望着能够把昭德帝的注意力都引到皇贵妃的身上去,好让昭德帝忽略她先前说过的那些话呢。 “误会?哼,朕也希望这是个误会,皇贵妃,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太后本就不是昭德帝的生母,若是他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有所怠慢,岂不是让人说他不孝?昭德帝一直觉得皇贵妃是个聪颖贤惠的女子,没想到,她这次竟是如此的不识大体。 “是啊,幸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能耐,立马便找了人来顶替那郑皇商。否则,咱们怕是得手忙脚乱的了。若是早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这般有本事,臣妾就不会瞎操心了。”惠妃不嫌事大,继续煽风点火。 “朕看,你确实是操心过了头。皇贵妃的事你要操心,皇后的事你也要操心,你这颗心,可真是操不完。”若是到了这个地步,昭德帝还没有意识到惠妃是在挑拨,他就真的是愚蠢了。 昭德帝有时愿意被皇贵妃蒙蔽,那是他对皇贵妃有感情,惠妃还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尽管,昭德帝自己也承认,惠妃的话的确影响到了他,让他对皇贵妃产生了不满,也对皇后和太子产生了疑虑,但对于惠妃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为,他还是本能的反感。 “做好你该做的事,旁的,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只是协理六宫,而不是执掌六宫,惠妃。若是你精力真的如此旺盛,不如多费些心思在小六身上。宝络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会背许多诗词了。” 惠妃被训了一顿,悻悻退下。 昭德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些人,真是一刻也不让朕省心。” 说的不止是皇贵妃和惠妃,还包括了许皇后和太子。 昭德帝身边儿伺候的梁公公上前道:“皇上执掌乾坤,底下的事儿,交给底下的人来办就是了,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太后娘娘寿辰的事既然已经被皇后娘娘解决了,您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朕也不曾料到,皇后和太子不声不响的,竟有这般能耐。”他对太子向来存有芥蒂,方才,惠妃那句“立马便找了人来顶替那郑皇商”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不过是一个皇商罢了,也值得皇上费神?”梁公公道:“皇上放权给皇后娘娘,不就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将后宫事物为您料理得妥妥当当吗?既然如此,皇后娘娘若是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要连累皇上为皇后娘娘操心,定是不行的。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若是皇上实在不喜欢皇后娘娘找来的秦家商贾,弃了他们也就是了。” 昭德帝原本心里头还因为惠妃的挑拨有些不得劲儿,被梁公公这么一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事儿。若是他因为秦家是皇后找来的,便故意放着能够办事的秦家不用,反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了。因此,心底的那丝犹豫也就不见了。 127.第 122 章 此为防盗章 跟庄贵妃, 不, 废妃庄氏相比, 皇贵妃的表现要聪明得多。刚才她还在为五公主求情呢, 见势不好, 她口风便立刻转了。 “长寿公主之事,是涵儿之过, 涵儿是该好生受些教训了, 父母自当为子女计深远,不可纵容其顽劣行径,涵儿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至于臣妾……臣妾往皇上身边放人,虽是出自关切之意, 但到底有违宫规,臣妾甘愿领罚。若不是有皇上及时查出那人的存在, 点醒臣妾, 臣妾只怕还会一错再错。” 皇贵妃认错的话语十分诚恳, 但话头中似乎总是隐藏着些别的意思。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但即便是在以往, 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 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 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这次呢,简直像是有人将那些资料准备好了,往他的人手里塞一样。 但,这可能吗?宫里头,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太子吗? 一想到太子在朝堂上中庸的表现,昭德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羽翼未丰,应该还没有这个能耐。兴许,这一次,他是多心了。 皇贵妃见昭德帝似乎没有怀疑到太子的身上,稍微有些遗憾。不过,她向来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倒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成事。再者,情况发展到现在,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别看这一次,庄贵妃被废,就连皇贵妃也受到了昭德帝的冷落,但皇后一系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若是不能及时请回国师,只怕长寿公主这一次就要挺不过去了。 只要长寿公主殁了,皇后一系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到时候,能够笑到最后的,多半就不是皇后和太子了。 许皇后看着皇贵妃那张伪善的面孔,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层面皮狠狠地撕下来,但她终究忍住了。 “皇上多次赞皇贵妃深明大义,过去本宫总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服了。”这话,许皇后说得有几分讽刺:“都说女肖其母,若是五公主能得皇贵妃一半的真传,想来日后,皇贵妃就不必再为五公主之事而发愁了。” 若皇贵妃真的深明大义,五公主怎么会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来?连放野猫吓宝络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谁都知道,猫儿最是野性难驯,更何况是野猫?若是它发起疯来,伤了宝络,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将宝络推下台阶之事不是五公主所为,但五公主的用心,也不可谓不险恶了。 “知错是好,本宫只盼着皇贵妃是心里真的知错,而不只是嘴上说说。日后,本宫就看皇贵妃的表现了。” 许皇后毫不客气地说完这番话,便对昭德帝道:“臣妾很担心宝络的情况,如今,便先回去守着宝络了,臣妾告退。” 她与昭德帝,从来都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夫妻,昭德帝还能容许她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也不是她在他跟前做小伏低。既然如此,她索性随性一些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失礼,就是昭德帝也无法与她计较什么。 看着许皇后渐渐远去的背影,皇贵妃犹豫的声音在昭德帝耳畔响起:“……皇后娘娘,与以前相比,似乎变了许多,我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具有威仪的皇后娘娘呢。” “是人都会改变,就像皇贵妃你,从进宫到现在,也改变了许多。”昭德帝凝视着皇贵妃,语气中很有些感慨:“朕原以为,这个皇宫不曾改变过你。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这只是朕的错觉……” 在昭德帝看来,许皇后的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为母则强,她虽性子软弱,但为了孩子,强势一把,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皇贵妃,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皇贵妃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弄巧成拙。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比起与皇后一脉争斗,重新取得昭德帝的宠爱与信任,对于皇贵妃来说,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从长寿公主落水开始,事情就脱离了皇贵妃的掌控。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差错了。 与此同时,在东宫之中,太子正与他的幕僚说着话。 “殿下,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动用咱们的势力查案不说,还直接把那三名探子的信息捅到了皇上跟前。咱们的势力,差点儿就要暴露在皇上跟前了。虽说皇上没有查到咱们头上,只怕也已经有所怀疑了。殿下,您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啊,否则,咱们韬光养晦的策略,就将毁于一旦。” “日后这种话不必再提,妹妹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孤若是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为妹妹发声,孤还算是个人吗?” “殿下,不可感情用事……” 太子摇了摇头:“孤不会为了任何事牺牲母后和妹妹。孤争那把椅子,为的本就是给母后和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若是失去了母后和妹妹,即便坐上了那把椅子,一切对于孤而言,也都没有意义了。” 那名幕僚听闻此言,感慨道:“殿下是重情之人。” 这样的人,未必能够成为最优秀的帝王,但一定是值得追随的主子。 没有人会喜欢跟随一个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君主,在这样的人手下,当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之后,等待着你的,就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此次定要尽全力寻找国师,哪怕会暴露咱们的势力,也在所不惜。妹妹的命对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只要能救回妹妹,其余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那幕僚点了点头。 长寿公主对于东宫的意义,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有长寿公主在,哪怕太子再怎么不得宠,只要不行将踏错,位置始终是稳稳的。因此,这些东宫属臣们对于长寿公主的安危自然十分关心。 “皇上的母族蓝家最近也在派人探查国师的所在,若是咱们的人找到了国师,或许可以假借蓝家的名义……”假借蓝家的名义,就可以不必在昭德帝眼皮子底下暴露东宫的势力了。 太子挥了挥手:“此计可行,不过,眼下还是以找到国师为第一要务……” 太子又与幕僚合计了一通,便去了凤仪宫。 自打宝络受伤以来,太子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去给宝络擦擦额上的汗,捏捏被褥,给她喂些药,或是在她的床前说会儿话。 对这个妹妹,太子是感到心疼又愧疚。 别人家的妹妹,都被家人捧在掌心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唯独他的妹妹,小小年纪便要拖着病体为他谋划,用她稚嫩的身躯来保护着他。 太子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多么的聪慧。即便是在皇室之中,他也不曾见过像她这样聪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能够看明白后宫的那些阴谋诡计。 也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从懂事以来,宝络便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然而,她心思这样重,反而让身子越发羸弱…… 如果可以,太子宁愿她不要这么聪明,只愿她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这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奢侈的梦。 “殿下,您来了。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 听到这话,太子便知乾元宫中的那场审问已经结束了。 “皇儿,多亏有你教母后的那几句话,母妃才镇住了场子,让周氏和庄氏都被定了罪。”许皇后向来性子温和,更不要说当着人的面放什么狠话了。不过,在昭德帝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倒是渐渐找到了感觉,想必再过不久,她自己也能学会那些话。 “可惜,皇上对周氏实在偏爱,明明看出这件事中有周氏的手笔,对她的惩罚仍是那样不轻不重的,真是可恨之极。”对于这次的处理结果,非但庄氏不满意,许皇后也是不满意的,周氏和庄氏两人的判罚相差太多了。 “父皇对周氏素来优容,母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庄氏无子,废了倒也没什么大碍。而周氏呢,非但深得父皇宠爱,且还是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的母妃,即便是为了皇子公主们着想,父皇也不会轻易动周氏的。” 128.第 123 章 此为防盗章 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对不对另当别论, 但很明显的,那番话不合昭德帝的心意。哪怕那是对的, 也成了错的。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 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 你来说说,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 因为圣人说过, 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 友悌兄弟姐妹, 待儿臣日后长大了, 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 算不上有多出彩, 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 轻叹:“不曾料到,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 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 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 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如今太子与长寿兄妹二人,没一个简单的。是本宫小瞧了这对兄妹。”皇贵妃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不过,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聪明人。与本宫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贵妃冷哼一声:“太子近日以来大概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会猜忌我儿,自然更会猜忌他!” 东宫这次为何能给二皇子挖坑?说白了不过是算准了昭德帝的心思罢了。既然太子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们,她们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个时间,将东宫势力扩张过快的消息透露给惠妃,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其实,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适合做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贵妃倒台之后,接替庄贵妃协理六宫之人。 冯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却是个心思浅的,如今又眼热四妃之位,急于做出点什么事来,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让昭德帝晋自己的位份,与冯德妃平起平坐。似她这样的,正适合拿来做刀子。 “说起来,太后娘娘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长寿给本宫添了这么多的堵,本宫也该回敬一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皇贵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么,而不是本宫,明白么?”皇贵妃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就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若是败了,也与主子没有多大关系。”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宫要再礼一会儿佛。”顺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么使些雕虫小技,就将她们母子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来想去,皇贵妃最后不得不承认,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个女孩子,她想着,稍微骄纵些也无妨,便未对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养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毫无分寸。 皇贵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悉心教养着二皇子,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个天才……可事实证明,二皇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标准来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无所适从。 从前有皇贵妃时时为二皇子出谋划策,二皇子自然可以一直在昭德帝的面前表现得聪明伶俐,而现在,一旦离了皇贵妃,他那平庸的一面,便也彻底暴-露了。 皇贵妃想,罢了,日后她再仔细为二皇子谋划吧,路还长着呢,一时得意或者失意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前来传话的太监显然也是惯于与长春宫打交道的,从善如流地收下了金锞子,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多谢皇贵妃娘娘。娘娘放心,这宫里头,皇上最看重的还是娘娘。只是,这一次长寿公主病得实在厉害,今儿个去见皇上时,小小一个人,瘦得都快脱了形。皇上心疼公主,这才不免对娘娘多加苛责。过一阵子,待公主身子好了,皇上自然会想起娘娘的好处来。” 129.第 124 章 此为防盗章  许皇后娘家已败, 这些年来一直无宠,在后宫没什么威望。有些眼皮子浅的妃嫔根本不会把许皇后放在眼中。有人想挑衅许皇后, 宝络一点儿都不惊讶。 许皇后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重拾这执掌六宫之权,为她的儿女建立起一道屏障, 又怎么会允许此事功亏一篑?当下便道:“这些人如此不得力,区区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有何用?统统换了!” “母后莫急,人是肯定要换的, 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包括父皇,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 直接将人全部换了,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 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 皇贵妃一不管事了,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 对这个女儿的话,素来信服, 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 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 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 等闲错误,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查查账目,看看是否有人贪墨,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不过,宝络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她,想要争夺在后宫的话语权,也会趁着对手自顾不暇时出手。 “宝络心中想必已有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吧。”一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太子虽颇为聪颖,但论及对内务的管理,终究不比姜皇后和宝络。因此,方才在姜皇后与宝络讨论时,他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此时,他突然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可见也有些着急了。 宝络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采买东西的人身上下手。” “可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不好轻易动吗?”太子微微蹙眉。 “太子哥哥,柴米油盐酱醋,宫中的太监宫娥们自然可以直接出宫去采买。但盆景这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也直接出宫去,然后满大街的寻找吗?据我所知,好的盆景,价值亦是不菲,岂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碰到?匆匆忙忙的去搜罗,又能搜罗到什么好东西来?” “若是一些稀罕物事,自然是交给皇商去采买,他们走南闯北的,对收集这些东西,自有一套法子。待他们将所需的东西收集到后,送入宫中,再由宫人们挑选……”太子若有所思:“你是说,皇商?” “不错,宫人若是无错,他们身上的职位自然不能随便撸了,但皇商不同。从前年年都在做的事,怎么一到今年就做不得了?这是在存心怠慢皇祖母,还是能力不足?若是能力不足,便趁早让贤吧,有的是能够为上分忧的贤才等着接替那位置。” 宝络顿了顿,又道:“我派去的人才刚打听清楚了,如今负责为皇宫采买东西的,是郑姓皇商,听说,那郑姓皇商是皇贵妃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皇贵妃娘娘虽然素来睿智,但是一时不慎,看走了眼,把庸才错当英才,也是有的。” “妹妹说得有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盆景之事。若是如今的皇商不能解决此事,咱们便找那能解决事情的人来办。有资格竞争皇商之位的,也有好几家。郑皇商做不到的事,若是旁人做到了,便是把他换掉,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了解决方案之后,太子说话的语气松快了不少,就连许皇后,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与外头有些牵扯,还得劳烦太子哥哥多多费心。”宝络正色道:“这件事虽说麻烦些,但若是处置得当,反倒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契机。” 郑皇商既然站在皇贵妃那边儿给他们添堵,就别怪他们把他的爪子给剁掉。若是太子能够凭借此事网罗到一个心腹,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许皇后在一旁看着一双儿女侃侃而谈,面上颇有些欣慰之色。她就喜欢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样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总能够度过去的。 虽然她资质平庸,但她的儿女们却是随了她的父亲,一个比一个聪慧,上天待她,也算是不薄了。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太子摇了摇头:“该是我感到惭愧才是,居然需要妹妹这样为我费心思筹谋。” “这话我不爱听,哥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不然,为什么会因为听了我给的提议而感到惭愧?”宝络噘着嘴,故作不快地道。 “是我不会说话,妹妹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日后,我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妹妹呢。”太子朝着宝络一拜。 宝络见了他这副样子,假意思考了一阵,摆足了姿态,才道:“要不要帮你,还得看我的心情。” “那我唯有期待妹妹每日都有好心情了。” 太子故作苦恼的表情,逗乐了宝络和许皇后,一时之间,殿堂中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在太子做出决议不久,当年与郑家争夺皇商封号失败的秦家就得到了消息。 “咱们的机会来了。” 一回到府中,秦家家主就对其长子如是道。 “年初时父亲便开始命人搜罗各色奇珍异宝,连圣上和太后娘娘生辰宴上必备的东西也搜罗了来,难不成为的就是今日?” “自打长寿公主落水,执掌六宫之权被交还到皇后娘娘手中之时起,为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皇贵妃和皇后之间迟早有一战,若是咱们秦家能够在皇后尚未站稳脚跟时,主动为皇后娘娘分忧,东宫那儿也会高看咱们一筹。” “这么说,父亲是看好皇后了?可是,皇后毕竟不得圣心,当年便差点被废,这些年来一直地位不稳。虽说皇上很是宠爱皇后所出的长寿公主,但长寿公主毕竟体弱多病……日后,皇后和东宫一系会如何,还不好说呢。”秦家长子道。 秦家家主捋了捋胡须:“那么,依你看来,如今哪一方更具有优势呢?” “应该是皇贵妃吧……”这话,秦家长子说得不是很肯定。 若是在没有发生一系列事情之前,宠冠六宫且为昭德帝生下了二子一女的皇贵妃,自然是风头最劲的那一个。但现在,皇贵妃本人被禁足,五公主被关入了皇家寺庙,就连两个儿子也被带离了皇贵妃的身边,局势就不是那么明朗了。 不过,昭德帝对皇贵妃的宠爱,是周围人有目共睹的。秦家长子不相信皇贵妃会一直沉寂下去,是以,投靠东宫这个选择,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保险。 “为父却是看好太子,小小年纪,便有勇有谋,即便被皇上有意无意地打压着,也那样沉得住气。皇贵妃虽比皇后娘娘得宠,但皇贵妃所出的五公主和二皇子,与太子和长寿公主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皇后与太子的路走得虽然不算顺畅,但你不得不承认,他们一直运气不错。皇上想要动摇他们地位的时候,皇后娘娘就诞下了长寿公主;皇贵妃娘娘在后宫春风得意、险些连凤印都夺过去的时候,就马失前蹄,跌了这么一大跤……为父相信,皇后和太子会是笑到最后的人。长寿公主既是福泽深厚之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夭折的。有长寿公主在,皇后和太子的胜算不低。” 秦家长子张了张嘴:“可……” “没有可是。若我秦家想要将老对头郑家踩下,重拾往日辉煌,也只能选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否则,难不成我们还要去投奔皇贵妃吗?当年郑家仗着皇贵妃的势压了我秦家一头,从我秦家手中将皇商之位夺了过去,这份耻-辱,为父到现在都还记着呢!若是为父在闭眼之前,不能恢复我秦家的皇商之位,待到了地下,如何与我秦家列祖列宗交代?” “既然父亲已经做出了决断,儿子听父亲的就是。” 投靠太子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 与蓝承宇交好的一位朋友奇怪地问他:“承宇,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娇气包了吗?我看你最近,待长寿公主比你妹妹还上心,你妹妹都吃醋了。” 130.第 125 章 此为防盗章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 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你来说说,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因为圣人说过,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 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 友悌兄弟姐妹,待儿臣日后长大了,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 算不上有多出彩, 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 轻叹:“不曾料到,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 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 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 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 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 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 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131.第 126 章 此为防盗章 蓝承宇叹了口气, 一边伸出手, 轻轻拍打着宝络的背脊,一边略显冷淡地吩咐底下的人:“还愣住做什么?赶紧将这椅子撤下去!” 姬清涵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蓝承宇略带威严的一眼给镇住了:“凡事适可而止。七公主身子不好,若是真被吓出个好歹来,只怕五公主也逃脱不了责罚。” 姬清涵咬了咬嘴唇,最终把头一扬, 轻哼了一声:“我又没怎么样,只是吓吓她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是个胆小鬼!” 事实上, 姬清涵心里还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最近因着宝络的落水,姬清涵的母妃受了责罚,连执掌六宫的大权都交了出去,如今都还在吃斋念佛,为宝络祈福。长春宫上上下下, 氛围都如此紧张。姬清涵自然看宝络百般不顺眼。这样的恶作剧,也仅仅只能让她出一口气, 还远远不到能够令她满足的地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蓝承宇的面前,姬清涵总是显得底气不足。 明明她才是皇家公主, 并且是受宠程度仅次于姬宝络的公主, 居然会怵一个外臣之子, 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姬清涵以前不是没仗着自己受宠, 与蓝承宇别苗头。可惜,在昭德帝面前,她就没一次能搞赢蓝承宇的。几乎每一次,只要她与蓝承宇发生争执,都会招来昭德帝的责备,说她不懂事,蓝承宇却什么事也没有。 姬清涵虽然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但蓝承宇也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备受昭德帝的看重。尤其,他在昭德帝面前的形象一贯是早慧沉稳的。昭德帝深信,若是姬清涵不找事,蓝承宇也不会主动找她麻烦。在这种“偏见”之下,姬清涵便是想要找蓝承宇的麻烦,也得好好想想了。 “本宫记得你不喜欢长寿,这么护着她做什么?”想了想,姬清涵还是决定劝蓝承宇不要管这桩闲事。她只要出了这口气就好了,又不会真的把宝络怎么样。 蓝承宇的目光在宝络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她是公主,我自然不能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 “本宫可也是公主,你也没少违逆本宫的意愿!” “那么,五公主可还记得,夫子前日才刚教过孝悌?五公主还当着皇上的面答了,要对上孝顺,对下友悌,才算做到了孝悌二字?当时,皇上夸奖五公主小小年纪便是纯善之人,如今,五公主一转眼却欺负起自己的妹妹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指不定有多失望。” 一听到昭德帝的名号,五公主便立刻警觉了起来:“你别告诉父皇!” 若是昭德帝知道她对宝络这么恶作剧,定然又会找她母妃和她的麻烦了。 “要我不告诉皇上,也可以。五公主得答应我,日后在任何场合下,都不许再主动找七公主的麻烦,她身子弱,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若是五公主答应了,这次这件事就这么作罢,可若是让我知道您日后食言而肥了,我就会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诉皇上。” “那就这么说定了。”五公主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先稳住蓝承宇再说。 反正,就算她以后真的食言了,他也不一定会看得到。 这样想着的五公主,完全忘记了宝络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她可没从宝络手里讨到几次好。 夫子站在门口,将这一幕尽纳眼底。 对于蓝承宇处理问题的方式,他是颇为赞成的,可是,当他的目光转移到五公主身上时,就变成了满满无奈和头疼。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五公主根本就没有认真反省过自己的问题呢?日后,这样的事,怕是还会发生。 当这样一位骄纵的公主想要做什么时,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管束得住她。 可怜长寿公主,小小年纪,又生得这样纤弱,偏偏还要忍受来自长姐的刁难。 夫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昭德帝。这种事,由昭德帝来出面,是最为合适的。作为一名夫子,他不能总是眼睁睁地看着乖学生受到顽劣的学生欺负。 长寿公主身子虽弱,但她身上的灵性,确实是夫子绝大多数学生都比不上的,夫子也不希望长寿公主有朝一日会因为五公主的欺负而放弃学业,这会让他十分遗憾。 “先生,长寿公主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去换身衣服,透透气,再进来上课。太后娘娘才刚赏了我妹妹一身新衣裳,我妹妹与长寿公主年纪相仿,正好可以让公主换上那身衣服。” 夫子撸着胡须道:“如此倒也算是妥当。难为你小小年纪,做事便这样周全。去吧,好好照顾公主,待公主好了,再带着她回来听课也不迟。” 得到夫子的首肯后,蓝承宇便扶着宝络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教室。 在开阔的空间中,宝络胸口涌上的那股恶心感淡去了不少。她望着眼前的花圃,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龄阶段的老沉:“答应五皇姐不追究的,是你,而不是我。从来没有人,能够在欺负了我之后,全身而退的。” “但皇贵妃娘娘才刚受了惩罚,你要是再让她的女儿也受到皇上的责罚,只会让你和皇后娘娘显得咄咄逼人。说不准,反倒会引起皇上对皇贵妃和五公主的怜惜。”蓝承宇摇了摇头:“过犹不及。这一手,留到下一次再用,也是一样的。” “况且,你被五公主欺负时,周围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皇上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的。这一次,你忍了,皇上看在眼里,下一次,哪怕做得过分些,他也能够理解你。”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帮我出谋划策?”宝络抿了抿唇:“我记得,你以前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天天都在算计,怎么现在,你也开始算计起来了?我始终弄不懂,为什么你要帮我。”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带着些迷茫和疑惑。 蓝承宇忽然别开眼:“也许是因为,我发现,你其实,也不是那么的讨厌吧。” “可我还是觉得你很讨厌……”宝络毫不给面子地道。 “……”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乾元宫的宫人,走到皇贵妃身边,拧眉道:“娘娘,咱们实在是小看了长寿公主。本来眼见着皇上连凤印都要交到您的手中了,没想到,长寿公主在咱们宫中一落水,就什么都变了。” “多智近妖。”皇贵妃摇了摇头:“本宫也没有想到,长寿小小年纪,就有了这样的心机,更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这样狠得下心。” 她话锋一转:“不过,归根结底,这件事还是坏在哥哥身上。若不是哥哥操之过急,一心想着除掉长寿,也不至于被长寿抓住把柄,将计就计。” 墨竹垂眸道:“少爷也是为您不平。毕竟,若不是因为长寿公主,您如今也不至于诸事不顺……若是没有长寿公主,当年,您早该是皇后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几乎轻不可闻,但站在她身旁的皇贵妃,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皇贵妃冷哼一声:“不过是暂时让许氏在皇后的位置上多坐一阵罢了,该是本宫的,迟早会是本宫的。” 按理说,在有中宫皇后的情况下,是不该册封形同副后的皇贵妃的。 可当年,昭德帝对许皇后很是不满,再加上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屈居于皇后之下,因此,他力排众议,将贵妃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为的,就是在废掉许皇后之后,册立周氏为后。 然而,昭德帝身上突如其来的疾病,以及长寿公主姬宝络的诞生,改变了一切。 原本情况危急的昭德帝在小宝络诞生后,病情突然大为好转;在昭德帝逐渐病愈的同时,身子骨本来还算健壮的小宝络开始变得体弱多病。 国师为昭德帝算了一卦,说是小宝络替昭德帝承了灾。 小宝络几乎可以算是昭德帝的第二条命。既如此,昭德帝又怎么可能对这个女儿不宠爱,不怜惜? 尽管小宝络小小年纪便是一副早夭之相,昭德帝却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活下来,健健康康的长大,因此,小宝络还没满周岁时,昭德帝就为她赐下了“长寿”二字作为封号,并将大夏朝的龙兴之地给了小宝络作为封地,为的就是让小宝络得到先祖的庇护。 132.第 127 章 此为防盗章  太后听了昌泰长公主添油加醋的话, 面色不善地看着许皇后:“皇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昌泰才将那对儿琉璃瓶交到你的人手中, 怎么一转头的功夫, 那琉璃瓶就被打碎了?” 太后看着静静卧在檀香木盒中的琉璃瓶, 脸色很不好看。那琉璃的颜色颇为纯净, 看着晶莹剔透的, 是昌泰长公主废了好一阵功夫才找来的。结果, 还没送到太后跟前呢,就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碎了的, 可不仅仅是一对儿价值不菲的琉璃瓶, 更是昌泰长公主的一片孝心! 况且, 即便不考虑这层因素,在太后过寿辰的时候,贺礼被碰碎了,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太后的恼怒自不消多说,就是昌泰长公主,也记恨上了许皇后。 “皇嫂莫不是想看我出丑,才特意这样安排的吧?还是说, 皇嫂就是见不得母后好过?”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能够热闹一番了, 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 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 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朕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昭德帝倒不至于认为许皇后是故意想要搞砸太后的寿宴,但他对于许皇后的表现,很是不满。寿宴才刚开始呢,便出了岔子,让人怎么看皇家? 在只有太后一人质问许皇后时,许皇后还勉强能保持镇定。可当昭德帝、太后和昌泰长公主的炮火齐刷刷对准许皇后,许皇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臣妾没有……” 就是来参加寿宴的大臣和命妇们,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渐渐停止了交谈声。 原以为昭德帝将皇贵妃禁足,又将统领六宫之权交给了许皇后,是许皇后时来运转的征兆呢。没想到,许皇后在这宫里头,还是这般没地位。 但凡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尊敬,也不该当面质问许皇后,且问的问题还是那样的诛心。而倘若昭德帝对许皇后这个结发妻子有敬重之心,就不该在未弄明白缘由的情况下,帮着昌泰长公主数落许皇后,而该斥责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的不敬,维护许皇后的威严才是。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许皇后为掌控六宫所作出的努力,只怕就要变成笑话了。 一个威严扫地的皇后,该如何统御六宫?有谁还会真正把她的话当回事? 惠妃站在昭德帝的身后,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幸灾乐祸的光芒。 倘若许皇后不能统御六宫了,她应该能够分到更多权柄吧?好不容易等到皇贵妃禁足了,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宝络见许皇后落于尴尬之地,眸光一闪,拉住了想要上前为许皇后解围的太子,仰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前道:“昌泰姑姑,父皇说,咱们皇族子弟要做知理守礼之人,宝络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昌泰长公主扯动了一下面上的皮子:“免礼吧。” 现在她是对许皇后的感观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她就是觉得,宝络有些没眼色,在这个还时候跑出来行什么礼!难不成,她以为她向自己行了礼,自己就不追究琉璃瓶被打碎的事了? “宝络做了一个知礼之人,姑姑也要做知礼之人才行。”宝络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姑姑,您见了比您地位高的人,需要行什么礼呀?” 昌泰长公主眼中那最后的一点儿温度彻底消失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你这是要让本宫给皇后行礼?” “不应该吗?”宝络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之色:“难不成,是我记错了?长公主的地位其实比皇后高?” 宝络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夫子:“夫子,是我记错了吗?” 夫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宝络。原以为长寿公主被娇宠着长大,是个没心眼的,如今看来,长寿公主,其实也不简单。 不过,这对于东宫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太子殿下没有母族,又没有兄弟扶持,若是能有长寿公主作为助力,想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别看夫子平日里在课堂中不偏不倚,仿佛对谁都一个态度。但他毕竟也是个正统的清流,自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站在太子这一边的。 “长寿公主说得不错,长公主地位并不比皇后尊崇,见了皇后不行礼,还对皇后大呼小叫,实在有失体统。” 昌泰长公主气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皇后毁坏了本宫给母后找来的琉璃瓶的事儿!”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长公主都不该对皇后失礼。长公主若是执迷不悟,微臣明日定会参长公主一本。”另一名御史也站出来道。 这名御史早就看不惯昌泰长公主仗着太后亲娘骄纵横行的做派了。 本朝言论自由,言官是连皇帝也敢参的。若要参一个长公主,自然也不是危言耸听。 昌泰长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微臣怎敢威胁长公主?只是,倘若长公主的言行不合理法,微臣即便是死谏,也要谏上一谏。” 不少文人重名义轻生死,若是真的有人因为昌泰长公主的事死谏,言官倒是一战成名了,昌泰长公主却要遗臭万年。 就在昌泰长公主犹豫时,太后开口了:“够了,一个个都吵吵闹闹的,吵得哀家耳朵疼,难不成把皇宫当成菜市场了?” “昌泰姑姑,皇祖母耳朵疼呢,您快给皇祖母揉揉吧。皇祖母看到了您的孝心,比什么寿礼都让她老人家高兴。”宝络一脸羡慕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可惜我够不着皇祖母的耳朵,不然,我也想给皇祖母揉揉的。” 昌泰长公主:“……” 这丫头使唤她还使唤上瘾了是不是?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说她不愿意给太后揉耳朵,否则不是不孝吗? 真是咄咄怪事,她今天怎么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走! 隆庆长公主忍笑看完这一幕,这才上前道:“昌泰皇妹,你也实在是太急躁了些。你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质问皇嫂,实在是不大妥当。这等事,岂能因为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而做定夺?好歹也该听听皇嫂怎么说才是 ,否则,若是错怪了皇嫂,岂不是影响咱们皇室的和睦?” “我才一到这里,那琉璃瓶我就命人交给皇嫂的人了,除了皇嫂,还有谁会去动我的琉璃瓶?” “昌泰皇妹,你说你将琉璃瓶交给了本宫的人,却不知,究竟是交给了谁?”宝络这般为自己说话,许皇后若是再不出来吱个声,也实在是愧对闺女的一番表态。她虽无用,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孤军奋战。 “就是你身边儿的宫女杜鹃,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昌泰长公主扬起了眉。 “杜鹃,昌泰长公主的琉璃瓶,是你打破的吗?” “回禀皇后娘娘,长公主的琉璃瓶,起初的确是奴婢收着的,后来,惠妃娘娘派人找奴婢去帮忙,又有惠妃娘娘身边儿的荷香姑娘替奴婢看着那琉璃瓶,奴婢便离开了一阵。回来后,就听人说,琉璃瓶碎了。” “你可别为了给皇后娘娘脱罪,而信口雌黄。本宫一直在太后娘娘身边儿服侍着呢,什么时候唤你过来帮过忙?”惠妃面色不善地看着杜鹃。 “杜鹃既然说此事与宫女荷香有关,不如把荷香召来问问吧。”隆庆长公主提议道。 “问!哀家倒要看看,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太后显然认为皇后死不悔改。 “荷香是哪个,给本宫带过来!”隆庆长公主往下人堆里瞥了一眼,那双遗传自姬家先祖的凤目颇显威仪:“皇嫂,皇妹知道你置身于这件事中,为了避嫌,不好轻易开口。皇妹便越俎代庖的替你审上一审,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隆庆皇妹只管问便是。当着皇上的面,谅这宫婢也不敢撒谎。否则,可是欺君之罪。”许皇后道。 荷香刚想喊冤,就被隆庆长公主一句话堵住了:“本宫问,你答,本宫不问的时候,你不许轻易开口,可明白?” 荷香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惠妃,见自家主子没有反驳,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你可是惠妃派来协助皇后的?” “是。今日事务繁多,惠妃娘娘怕皇后娘娘忙不过来,便把奴婢派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今日昌泰长公主可曾将一对儿五彩琉璃瓶交给杜鹃?” “是。” “杜鹃将那琉璃瓶打碎了?” “是。” “那琉璃瓶,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模样?” 133.第 128 章 此为防盗章  蓝承宇才刚悠悠转醒, 正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因着失血,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 但总体情况比宝络要好得多。 “承宇, 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 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 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 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 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一想到那一幕, 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宝络……长寿公主, 她……怎么样了?”蓝承宇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安国公夫人没料到蓝承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宝络的情况, 怔了怔。不过, 想到自家儿子就是为了救宝络,才受的伤, 安国公夫人也就渐渐释然了。 “不好,很不好。长寿公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太医说, 她的身子正一日日的虚弱, 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让她醒来, 怕是……”她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丝叹息。 蓝承宇闻言,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安国公夫人连忙安抚自己的儿子:“听说,太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若是能将国师请来,长寿公主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国师他,不在京城里么?”纵使蓝承宇再怎么早慧,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对这些名震京城的大人物的下落了如指掌。 “若是他在京城里,只怕一早便被皇上请去为公主诊治了吧?”蓝承宇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很不好糊弄。这种苍白的安慰,是唬不住他的。 安国公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才道:“承宇很关心长寿公主?” “嗯,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不想让她死。” 蓝承宇的脑海中,闪过了事情发生时的画面。 小小的女孩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高处坠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和惶惑。既有对死亡的畏惧,又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在那一刻,蓝承宇真的很庆幸,碧尧及时找到了他,他听了碧尧透露的信息之后,及时赶到了宝络所在地的附近,又恰到好处的在宝络被人推下来之前,站在了能够接住她的地方。 一环一环,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其危险性——只要有哪一环出了差错,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姬宝络这个人了。 “长寿公主的确让人心疼。罢了,既然承宇这样关心她,咱们家也派些人去找国师吧。国师虽说归隐了,但这些年来一直与皇上有书信往来,行踪也还算固定。在这一点上,咱们倒能给太子提供一些线索。” 蓝家即便再怎么低调,也是皇帝的母族,自会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信息。 蓝承宇闻言,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他只是执拗地拉着安国公夫人的手:“救救她……” “知道了,阿娘会尽力的。你为了救长寿公主,受了这样重的伤,好歹不能让你这些苦头白吃了。”除了家人之外,蓝承宇鲜少这样关心一个人。蓝承宇对长寿公主的执着,让安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蓝承宇对宫里头的那帮公主可是一个也没有好感的,说她们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长寿公主尤甚。 但安国公夫人对此倒是颇为理解。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哪里能活得下去呢?这一次,长寿公主的遭遇,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承宇对长寿公主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看来,是真正开始成长了,安国公夫人想。 蓝承宇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保证,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本就虚弱,自然需要更多的调养。 “先别睡!还有事情要问你!承宇,你可还记得,长寿公主是怎么摔下来的?你看到推她下来的那个人了吗?”安国公在关心自己儿子之余,显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现在,皇上正为此事而大发雷霆呢,若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快说出来吧,省得那害了公主之人逍遥法外。那人行事如此恨毒,若是不将那人揪出来,后患无穷。” 对于儿子的早慧,安国公显然了然于胸。因此,在说话时,他并没有用那种诱哄小孩的语气,反而有种在与自己的儿子平等交流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长寿公主。”蓝承宇伸出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台阶很高很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安国公夫人赶忙制止道:“皇上如今已经在审理此案了,不管是谁动的手,最后定会被人抓出来的。” “皇贵妃……会不会是她?”蓝承宇想起了宝络为了对付皇贵妃一脉,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宝络坏了皇贵妃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天然的立场敌对,蓝承宇会怀疑到皇贵妃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好说。不过,当所有人都怀疑此事与皇贵妃有关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存在问题了。”安国公趁机教导蓝承宇:“永远不要在找到关键证据之前妄下断论。” 与此同时,在后宫之中,受到昭德帝怀疑的皇贵妃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因着前段时间,长寿公主在臣妾宫中落水,宫里不知多少人怀疑臣妾看不惯长寿公主得宠,对长寿公主下黑手。臣妾纵使真的想害长寿公主,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下手。” 昭德帝若有所思,显然,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说不准呢,兴许,皇贵妃娘娘也知道,正常人都以为,您不会在这个时间对长寿公主动手,您就偏要反其道行之呢。这只是您为自己打的一个掩护。”庄贵妃道。 “贵妃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轻易开口得好。”皇贵妃道。 自打庄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不怎么对付。庄贵妃仗着家世比她好,总想与她别苗头。 从前她宠冠六宫,一家独大时,庄贵妃在她面前至少还会维持面儿上的恭敬。如今,执掌六宫之权重归于许皇后处,庄贵妃与冯德妃又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庄贵妃的气焰便也越发嚣张,甚至敢跟她叫板。 思及此处,皇贵妃看向庄贵妃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寒意。 “如果说贵妃没有真凭实据,皇贵妃的话,也只是皇贵妃的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令人惊讶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许皇后竟开口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过这种事居然会发生。 许皇后性子软弱,又不得圣意,存在感向来极低。昭德帝与后妃讨论事情时,能不开口,她绝不会开口。 这一次,许皇后却一番前态的强硬了起来,想来,也是被逼急了。 “正是如此。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听见了?”庄贵妃冷笑一声,看向了皇贵妃。 虽然不知道许皇后短短时间内为何会性子大变,但只要这种变化对庄贵妃有利,庄贵妃是不会在意的。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不敢不听。不过……”皇贵妃为难地看了昭德帝一眼:“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臣妾,怕是有些误会。皇后娘娘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长寿公主也好,都不大喜欢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种误会。” 这是在暗示许皇后对她有偏见,无法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了。 “有没有误会不要紧,最终,一切都要靠证据来说话的。”许皇后面色淡淡,不知听没听懂皇贵妃的弦外之音。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空口无凭,怕是不好证明您的清白啊。”庄贵妃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眼见着一场口舌之争就要升级,冯德妃赶忙出来道:“现在要紧的是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姐姐们莫要着急,让咱们先来理一理这件事。” 她素来是个伶俐人,否则,也不会在家世比庄贵妃明显逊了一筹的情况下,与庄贵妃同居四妃之位。 “因着太后娘娘寿辰将至,皇上特意开了库房,命这三名太监送一些奇珍异宝到太后娘娘处。这三人在经过一棵树时,一只野猫不知打哪儿窜了出来,使得其中一人受了惊吓,步伐不稳,撞倒了另外两人,于是,三人一起刮坏了腰带。” 134.第 129 章 此为防盗章 上书房中还有一些人看宝络不顺眼, 但又不敢像五公主一样明着使绊子, 便偷偷摸摸地搞一些小动作。可惜,在蓝承宇的阻挠之下, 那些人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与蓝承宇交好的一位朋友奇怪地问他:“承宇,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娇气包了吗?我看你最近,待长寿公主比你妹妹还上心, 你妹妹都吃醋了。” 蓝承宇将目光投向宫墙的方向, 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乖巧的、狡猾的、倔强的、脆弱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他会突然关注起宝络来,为什么, 他会突然那么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明明在过去,宝络遇到的这些事从来没有少过, 明明, 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为她出头。 “也许是因为, 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 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但是, 他的眼中,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 去给昭德帝请安时, 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竖起浑身的毛, 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实际上,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蓝承宇讨厌宝络,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每次上课,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宝络肚子饿了,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是的,没有人…… 乾元宫中,袅袅烟雾从炉鼎中升起,坐在上方的昭德帝神色难辨:“这么说,涵儿又去找宝络麻烦了?” “不错,五公主欺负七公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七公主没有与五公主计较,这一次,五公主为了陷害七公主,竟逼着六公主帮忙撒谎。老臣以为,此等行为万不可助长,否则,五公主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涵儿真是被皇贵妃给惯坏了!”对于五公主总是欺负宝络这一点,昭德帝很是不满。 五公主不喜欢宝络,他可以理解,小孩子会本能的排斥跟自己争夺宠爱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昭德帝能够无限制的纵容五公主欺负宝络。 上次五公主捉弄宝络,就已经让昭德帝很有意见了。只是,他想着自己才刚责罚了皇贵妃,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感情深厚,怕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五公主计较。 谁知,五公主竟还折腾个没完了!这次,定要好生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把宝络带到朕的身边来吧,朕的宝络这一次一定吓坏了,她向来乖巧,便是被涵儿欺负了,也不知道来跟朕告个状。” 想了想,昭德帝补充道:“记得用软轿把那孩子接过来,那孩子若是不肯坐软轿,就说是朕的命令。她身子弱,偏偏在这方面犟得很。” “那是长寿公主懂事,不愿坏了规矩。” “是啊,那孩子向来懂事……”想想长寿公主,再想想五公主,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 一样是他宠着长大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平时,他总觉得五公主年纪还小,便是骄纵些也无妨,但比五公主还小的宝络已经这样懂事了。 原本还可以说娇憨可爱的五公主,被宝络一衬,便显得刁蛮任性了。 昭德帝虽没有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在提起宝络时,他的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夫子见了,心中大定:“皇上与长寿公主好生说会儿话吧,老臣先告退了。” 昭德帝颔首道:“此事多亏太傅了,否则,朕怕是还被蒙在鼓里。日后,若是有哪个皇子皇女不成体统,太傅只管如今日一般,放开手管教。” “我知道了。你放心,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但也想多活几年呢,日后,我定不会再让贴身宫婢离了我的身,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宝络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自嘲,成功的让蓝承宇蹙了眉。 135.第 130 章 此为防盗章  “母后她平日里深居简出的, 不怎么过问宫中事物。如今,也就只有过寿的时候, 能够热闹一番了, 皇嫂莫非连这都看不过眼, 存心要搅合了母后的寿宴?” 如果说太后的一番话只是在指责许皇后办事不利的话,昌泰长公主的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在质疑许皇后的用心了。 倘若许皇后应对不好眼前这局面,只怕有心人就要给许皇后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就连昭德帝, 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皇后, 朕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母后的寿宴上绝对不能出岔子,你到底是这么办的事儿?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昭德帝倒不至于认为许皇后是故意想要搞砸太后的寿宴,但他对于许皇后的表现, 很是不满。寿宴才刚开始呢, 便出了岔子, 让人怎么看皇家? 在只有太后一人质问许皇后时,许皇后还勉强能保持镇定。可当昭德帝、太后和昌泰长公主的炮火齐刷刷对准许皇后, 许皇后就开始手忙脚乱了:“臣妾没有……” 就是来参加寿宴的大臣和命妇们, 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 渐渐停止了交谈声。 原以为昭德帝将皇贵妃禁足,又将统领六宫之权交给了许皇后,是许皇后时来运转的征兆呢。没想到, 许皇后在这宫里头, 还是这般没地位。 但凡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尊敬, 也不该当面质问许皇后,且问的问题还是那样的诛心。而倘若昭德帝对许皇后这个结发妻子有敬重之心,就不该在未弄明白缘由的情况下,帮着昌泰长公主数落许皇后,而该斥责昌泰长公主对许皇后的不敬,维护许皇后的威严才是。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许皇后为掌控六宫所作出的努力,只怕就要变成笑话了。 一个威严扫地的皇后,该如何统御六宫?有谁还会真正把她的话当回事? 惠妃站在昭德帝的身后,垂下眼帘,遮掩住眸中幸灾乐祸的光芒。 倘若许皇后不能统御六宫了,她应该能够分到更多权柄吧?好不容易等到皇贵妃禁足了,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好生发展自己的势力。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宝络见许皇后落于尴尬之地,眸光一闪,拉住了想要上前为许皇后解围的太子,仰着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前道:“昌泰姑姑,父皇说,咱们皇族子弟要做知理守礼之人,宝络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昌泰长公主扯动了一下面上的皮子:“免礼吧。” 现在她是对许皇后的感观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她就是觉得,宝络有些没眼色,在这个还时候跑出来行什么礼!难不成,她以为她向自己行了礼,自己就不追究琉璃瓶被打碎的事了? “宝络做了一个知礼之人,姑姑也要做知礼之人才行。”宝络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姑姑,您见了比您地位高的人,需要行什么礼呀?” 昌泰长公主眼中那最后的一点儿温度彻底消失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你这是要让本宫给皇后行礼?” “不应该吗?”宝络眨了眨眼,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之色:“难不成,是我记错了?长公主的地位其实比皇后高?” 宝络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边的夫子:“夫子,是我记错了吗?” 夫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宝络。原以为长寿公主被娇宠着长大,是个没心眼的,如今看来,长寿公主,其实也不简单。 不过,这对于东宫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太子殿下没有母族,又没有兄弟扶持,若是能有长寿公主作为助力,想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别看夫子平日里在课堂中不偏不倚,仿佛对谁都一个态度。但他毕竟也是个正统的清流,自是支持嫡长子继承制,站在太子这一边的。 “长寿公主说得不错,长公主地位并不比皇后尊崇,见了皇后不行礼,还对皇后大呼小叫,实在有失体统。” 昌泰长公主气结:“我们现在在说的是皇后毁坏了本宫给母后找来的琉璃瓶的事儿!”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长公主都不该对皇后失礼。长公主若是执迷不悟,微臣明日定会参长公主一本。”另一名御史也站出来道。 这名御史早就看不惯昌泰长公主仗着太后亲娘骄纵横行的做派了。 本朝言论自由,言官是连皇帝也敢参的。若要参一个长公主,自然也不是危言耸听。 昌泰长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微臣怎敢威胁长公主?只是,倘若长公主的言行不合理法,微臣即便是死谏,也要谏上一谏。” 不少文人重名义轻生死,若是真的有人因为昌泰长公主的事死谏,言官倒是一战成名了,昌泰长公主却要遗臭万年。 就在昌泰长公主犹豫时,太后开口了:“够了,一个个都吵吵闹闹的,吵得哀家耳朵疼,难不成把皇宫当成菜市场了?” “昌泰姑姑,皇祖母耳朵疼呢,您快给皇祖母揉揉吧。皇祖母看到了您的孝心,比什么寿礼都让她老人家高兴。”宝络一脸羡慕地看着昌泰长公主:“可惜我够不着皇祖母的耳朵,不然,我也想给皇祖母揉揉的。” 昌泰长公主:“……” 这丫头使唤她还使唤上瘾了是不是? 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说她不愿意给太后揉耳朵,否则不是不孝吗? 真是咄咄怪事,她今天怎么总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走! 隆庆长公主忍笑看完这一幕,这才上前道:“昌泰皇妹,你也实在是太急躁了些。你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就质问皇嫂,实在是不大妥当。这等事,岂能因为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而做定夺?好歹也该听听皇嫂怎么说才是 ,否则,若是错怪了皇嫂,岂不是影响咱们皇室的和睦?” “我才一到这里,那琉璃瓶我就命人交给皇嫂的人了,除了皇嫂,还有谁会去动我的琉璃瓶?” “昌泰皇妹,你说你将琉璃瓶交给了本宫的人,却不知,究竟是交给了谁?”宝络这般为自己说话,许皇后若是再不出来吱个声,也实在是愧对闺女的一番表态。她虽无用,但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孤军奋战。 “就是你身边儿的宫女杜鹃,怎么,你还想抵赖不成?”昌泰长公主扬起了眉。 “杜鹃,昌泰长公主的琉璃瓶,是你打破的吗?” “回禀皇后娘娘,长公主的琉璃瓶,起初的确是奴婢收着的,后来,惠妃娘娘派人找奴婢去帮忙,又有惠妃娘娘身边儿的荷香姑娘替奴婢看着那琉璃瓶,奴婢便离开了一阵。回来后,就听人说,琉璃瓶碎了。” “你可别为了给皇后娘娘脱罪,而信口雌黄。本宫一直在太后娘娘身边儿服侍着呢,什么时候唤你过来帮过忙?”惠妃面色不善地看着杜鹃。 “杜鹃既然说此事与宫女荷香有关,不如把荷香召来问问吧。”隆庆长公主提议道。 “问!哀家倒要看看,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太后显然认为皇后死不悔改。 “荷香是哪个,给本宫带过来!”隆庆长公主往下人堆里瞥了一眼,那双遗传自姬家先祖的凤目颇显威仪:“皇嫂,皇妹知道你置身于这件事中,为了避嫌,不好轻易开口。皇妹便越俎代庖的替你审上一审,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隆庆皇妹只管问便是。当着皇上的面,谅这宫婢也不敢撒谎。否则,可是欺君之罪。”许皇后道。 荷香刚想喊冤,就被隆庆长公主一句话堵住了:“本宫问,你答,本宫不问的时候,你不许轻易开口,可明白?” 荷香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惠妃,见自家主子没有反驳,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你可是惠妃派来协助皇后的?” “是。今日事务繁多,惠妃娘娘怕皇后娘娘忙不过来,便把奴婢派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今日昌泰长公主可曾将一对儿五彩琉璃瓶交给杜鹃?” “是。” “杜鹃将那琉璃瓶打碎了?” “是。” “那琉璃瓶,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模样?” “红、绿、黄三色相间,十分漂亮,是难得的珍品。” “隆庆姑姑,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宝络充分发扬了不懂就问的好习惯,仰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隆庆长公主:“昌泰姑姑把琉璃瓶交给我母后身边的宫人时,总不可能特意打开盒子给她看里面的东西吧?那荷香是怎么知道那琉璃瓶长什么样的呢?” 春季原是踏青的最好时节,可因着种种原因,宝络一整个春季都在病床上度过,待她养好了身子能够去上课的时候,已到了炎炎夏日。 136.第 131 章 此为防盗章 许皇后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重拾这执掌六宫之权, 为她的儿女建立起一道屏障,又怎么会允许此事功亏一篑?当下便道:“这些人如此不得力,区区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有何用?统统换了!” “母后莫急,人是肯定要换的, 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 包括父皇, 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全部换了, 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皇贵妃一不管事了,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 对这个女儿的话, 素来信服,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等闲错误, 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 查查账目, 看看是否有人贪墨,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不过,宝络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她,想要争夺在后宫的话语权,也会趁着对手自顾不暇时出手。 “宝络心中想必已有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吧。”一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太子虽颇为聪颖,但论及对内务的管理,终究不比姜皇后和宝络。因此,方才在姜皇后与宝络讨论时,他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此时,他突然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可见也有些着急了。 宝络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采买东西的人身上下手。” “可你方才不是说,那些人不好轻易动吗?”太子微微蹙眉。 “太子哥哥,柴米油盐酱醋,宫中的太监宫娥们自然可以直接出宫去采买。但盆景这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也直接出宫去,然后满大街的寻找吗?据我所知,好的盆景,价值亦是不菲,岂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碰到?匆匆忙忙的去搜罗,又能搜罗到什么好东西来?” “若是一些稀罕物事,自然是交给皇商去采买,他们走南闯北的,对收集这些东西,自有一套法子。待他们将所需的东西收集到后,送入宫中,再由宫人们挑选……”太子若有所思:“你是说,皇商?” “不错,宫人若是无错,他们身上的职位自然不能随便撸了,但皇商不同。从前年年都在做的事,怎么一到今年就做不得了?这是在存心怠慢皇祖母,还是能力不足?若是能力不足,便趁早让贤吧,有的是能够为上分忧的贤才等着接替那位置。” 宝络顿了顿,又道:“我派去的人才刚打听清楚了,如今负责为皇宫采买东西的,是郑姓皇商,听说,那郑姓皇商是皇贵妃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皇贵妃娘娘虽然素来睿智,但是一时不慎,看走了眼,把庸才错当英才,也是有的。” “妹妹说得有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盆景之事。若是如今的皇商不能解决此事,咱们便找那能解决事情的人来办。有资格竞争皇商之位的,也有好几家。郑皇商做不到的事,若是旁人做到了,便是把他换掉,也没什么好说的!” 有了解决方案之后,太子说话的语气松快了不少,就连许皇后,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与外头有些牵扯,还得劳烦太子哥哥多多费心。”宝络正色道:“这件事虽说麻烦些,但若是处置得当,反倒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契机。” 郑皇商既然站在皇贵妃那边儿给他们添堵,就别怪他们把他的爪子给剁掉。若是太子能够凭借此事网罗到一个心腹,对于太子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的。 许皇后在一旁看着一双儿女侃侃而谈,面上颇有些欣慰之色。她就喜欢一家人有商有量的样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总能够度过去的。 虽然她资质平庸,但她的儿女们却是随了她的父亲,一个比一个聪慧,上天待她,也算是不薄了。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太子摇了摇头:“该是我感到惭愧才是,居然需要妹妹这样为我费心思筹谋。” “这话我不爱听,哥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不然,为什么会因为听了我给的提议而感到惭愧?”宝络噘着嘴,故作不快地道。 “是我不会说话,妹妹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日后,我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妹妹呢。”太子朝着宝络一拜。 宝络见了他这副样子,假意思考了一阵,摆足了姿态,才道:“要不要帮你,还得看我的心情。” “那我唯有期待妹妹每日都有好心情了。” 太子故作苦恼的表情,逗乐了宝络和许皇后,一时之间,殿堂中传来了欢快的笑声。 在太子做出决议不久,当年与郑家争夺皇商封号失败的秦家就得到了消息。 “咱们的机会来了。” 一回到府中,秦家家主就对其长子如是道。 “年初时父亲便开始命人搜罗各色奇珍异宝,连圣上和太后娘娘生辰宴上必备的东西也搜罗了来,难不成为的就是今日?” “自打长寿公主落水,执掌六宫之权被交还到皇后娘娘手中之时起,为父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皇贵妃和皇后之间迟早有一战,若是咱们秦家能够在皇后尚未站稳脚跟时,主动为皇后娘娘分忧,东宫那儿也会高看咱们一筹。” “这么说,父亲是看好皇后了?可是,皇后毕竟不得圣心,当年便差点被废,这些年来一直地位不稳。虽说皇上很是宠爱皇后所出的长寿公主,但长寿公主毕竟体弱多病……日后,皇后和东宫一系会如何,还不好说呢。”秦家长子道。 秦家家主捋了捋胡须:“那么,依你看来,如今哪一方更具有优势呢?” “应该是皇贵妃吧……”这话,秦家长子说得不是很肯定。 若是在没有发生一系列事情之前,宠冠六宫且为昭德帝生下了二子一女的皇贵妃,自然是风头最劲的那一个。但现在,皇贵妃本人被禁足,五公主被关入了皇家寺庙,就连两个儿子也被带离了皇贵妃的身边,局势就不是那么明朗了。 不过,昭德帝对皇贵妃的宠爱,是周围人有目共睹的。秦家长子不相信皇贵妃会一直沉寂下去,是以,投靠东宫这个选择,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保险。 “为父却是看好太子,小小年纪,便有勇有谋,即便被皇上有意无意地打压着,也那样沉得住气。皇贵妃虽比皇后娘娘得宠,但皇贵妃所出的五公主和二皇子,与太子和长寿公主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皇后与太子的路走得虽然不算顺畅,但你不得不承认,他们一直运气不错。皇上想要动摇他们地位的时候,皇后娘娘就诞下了长寿公主;皇贵妃娘娘在后宫春风得意、险些连凤印都夺过去的时候,就马失前蹄,跌了这么一大跤……为父相信,皇后和太子会是笑到最后的人。长寿公主既是福泽深厚之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夭折的。有长寿公主在,皇后和太子的胜算不低。” 秦家长子张了张嘴:“可……” “没有可是。若我秦家想要将老对头郑家踩下,重拾往日辉煌,也只能选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否则,难不成我们还要去投奔皇贵妃吗?当年郑家仗着皇贵妃的势压了我秦家一头,从我秦家手中将皇商之位夺了过去,这份耻-辱,为父到现在都还记着呢!若是为父在闭眼之前,不能恢复我秦家的皇商之位,待到了地下,如何与我秦家列祖列宗交代?” “既然父亲已经做出了决断,儿子听父亲的就是。” 投靠太子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 “老爷,夫人,少爷醒了。”前来禀报此事的下人脚步轻快,语气中满是喜悦。 安国公和国夫人闻言,自是喜出望外。虽然太医早说过蓝承宇没有性命之忧,至多一两日就会醒来,但他们还是无法不担心。蓝承宇打小儿身子骨便健壮,鲜少生病,更别说是受这么重的伤了,他们实在很难适应自家儿子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夫妻俩只此一子,对蓝承宇的重视程度,自不消多说。才刚收到消息,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蓝承宇的房间。 137.第 132 章 此为防盗章 因落下来许多功课, 在凤仪宫中时,许皇后和太子又严格限制宝络看书的时间, 因此,重回课堂后,宝络不得不加倍努力地学习。 起初她“喜欢”读书,只是因为昭德帝喜欢功课好、爱读书的孩子, 后来她喜欢读书,则是因为, 唯有在书本中, 她能够找到片刻的安宁。不必去想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 不必去思考前朝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只需要静下心来,做好这么一件事,这对于宝络而言, 也算是极为奢侈的时间了。 宝络回到她的位置上, 这回没了五公主捉弄她, 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即便想搞什么小动作,也有心无胆。宝络发现,她的课桌和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六公主姬常乐悄悄对宝络说:“蓝世子每天都会让他的书童替皇妹擦一擦课桌和椅子, 他对皇妹, 也算是用心了。” 宝络“嗯”了一声:“蓝世子是个好人。” 前方的三公主姬茗墨回头道:“蓝世子对其他人可没这么上心, 他如此照顾七皇妹, 想来也是因为七皇妹格外的招人疼。不说旁人, 就说我吧,也很喜欢七皇妹。便是蓝世子不吩咐人给七皇妹擦桌椅,我也准备这么做的。七皇妹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来找我。” 说着,姬茗墨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儿的六公主姬常乐,姬常乐赶忙接话道:“我也一样,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七皇妹的地方,我绝不推辞。”说着,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自从五皇姐去寺庙礼佛之后,这上书房中的氛围,仿佛和谐了不少。” “可不是么!没了那个搅事精,咱们的日子自然过得更舒坦,姐妹之间和和睦睦的。七皇妹,你说是不是?” “我们这样在背后议论五皇姐,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宝络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地道:“父皇说过,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呢,我们要听父皇的话。” 姬茗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她又在宝络面前露出了大姐姐般温柔可靠的笑容:“七皇妹说的是,多亏有七皇妹提点,否则,我怕是要犯了父皇的忌讳了。” 宝络毕竟不同于姬清涵。姬茗墨敢当面讽刺姬清涵,却不敢对宝络出言不逊。 这倒不是因为宝络比姬清涵得宠,而是因为姬清涵性子霸道,总喜欢欺负人,姬茗墨便是出言讽刺她,也有把握将责任推到姬清涵身上去。旁的人多半会相信是姬清涵先挑事儿的,不会对姬茗墨多加苛责。 但宝络却是个乖孩子,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若是姬茗墨敢对宝络摆脸色,可没有任何理由搪塞过去。 “三皇姐,六皇姐,夫子快要来了,我得先看看课本,就暂时不跟你们聊了。”宝络冲着姬茗墨和姬常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便翻开了课本。 宝络当然知道,姬茗墨和姬常乐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她不能把这个答案给她们。天知道若是她方才接了那话头,她的话语再经由她们之口传出去,最后会成什么样。 就算宝络对姬清涵再怎么不满,抱怨的对象也绝不会是姬茗墨和姬常乐。 还真是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啊,宝络想。 就在此时,宝络感觉身边儿有人推了推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本小册子就被塞到了她的手边。宝络认出了那是蓝承宇的字迹,有些困惑地看了蓝承宇一眼,将那本小册子翻开,却见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 见宝络已经看到了那些课堂笔记,蓝承宇低下头,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塞到了宝络手中——给你的,不必还我了。 原来,这些课堂笔记,是蓝承宇特意为她记的么?只为了让她尽快跟上学习进度? 不知怎么的,宝络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这种被人关心、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 宝络冲着他笑了笑,低下头,写下“多谢”二字。 不知蓝承宇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一整堂课都没有再往宝络这儿看。 宝络又在桌角找到了她很喜欢的一份蓝家厨师做的糕点,笑眯眯地收了,心想,原来蓝承宇的面皮这么薄,日后,她可要多拿这事儿来打趣打趣他。 因着五公主暗害宝络之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夫子近日格外重视友悌,今日要讲的便是兄弟阋墙导致的严重后果。他希望能够引起皇子公主们的重视,进而从根源上杜绝这个问题,让皇子公主们真正做到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宝络想,这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古至今,皇室中的纷争,从未停歇过。 只要人还有欲-望,还有利益纠纷,这种兄弟阋墙、姐妹反目之事,就不可能杜绝。 不过,到底是今日学习的一项内容,尽管心中有别的想法,宝络也认认真真地把夫子讲的那些话听进去了。 “……齐恒公诸子阋墙,终致齐国霸业毁于一旦;扶苏胡亥兄弟阋墙,终致秦亡;刘表袁绍曾为一方之主,终因诸子相争而家败;北齐高家前车之鉴不远;隋有杨勇杨广……” 夫子旁征博引,讲了许多兄弟阋墙导致家族败亡的例子,主旨只有一个:家和万事兴,不管你们这些皇子公主有什么想法,都消停些吧。 三公主姬茗墨平日里上课也算是颇为认真,唯独这节课,听得兴趣缺缺,趁着夫子不注意时,她低下头,掩唇打了个呵欠。就是六公主,看起来听得认真,实际上也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再看看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只见二皇子神色萎靡,母妃和妹妹才刚受了昭德帝训斥,他自个儿也被挪到冯德妃那儿养着,显然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三皇子倒是听得频频点头,他是一个低位妃嫔所出,母族不显,非嫡非长,自身才能平庸,皇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在这方面,他反正也没什么想头。他只希望,他的兄弟们能够把夫子的话给听进去,到时候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都别来祸害他。 至于冯德妃所出的四皇子,那沉稳的性子随了冯德妃,不管做什么都认认真真的,旁观者很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挑出什么毛病来。 五皇子身子骨弱,太后格外怜惜五皇子,便接了五皇子到身边儿抚养,平日里上课也是夫子们单独去教,并不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在一处读书。 至于六皇子和七皇子,由于年纪还小,还不到来上书房上课的年龄呢。 至于公主这边儿,大公主已出嫁,二公主也订了亲事,如今正备嫁呢,自然不再来上这些课。四公主早夭,五公主姬清涵如今在皇家寺庙里头关着,算下来,在场的公主只有三公主姬茗墨,六公主姬常乐,与七公主姬宝络。 138.第 133 章 此为防盗章  “也许是因为,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 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 但是,他的眼中, 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 去给昭德帝请安时, 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竖起浑身的毛,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实际上,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 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 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 蓝承宇讨厌宝络, 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 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 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每次上课, 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 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 宝络肚子饿了, 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是的,没有人…… 乾元宫中,袅袅烟雾从炉鼎中升起,坐在上方的昭德帝神色难辨:“这么说,涵儿又去找宝络麻烦了?” “不错,五公主欺负七公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七公主没有与五公主计较,这一次,五公主为了陷害七公主,竟逼着六公主帮忙撒谎。老臣以为,此等行为万不可助长,否则,五公主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涵儿真是被皇贵妃给惯坏了!”对于五公主总是欺负宝络这一点,昭德帝很是不满。 五公主不喜欢宝络,他可以理解,小孩子会本能的排斥跟自己争夺宠爱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昭德帝能够无限制的纵容五公主欺负宝络。 上次五公主捉弄宝络,就已经让昭德帝很有意见了。只是,他想着自己才刚责罚了皇贵妃,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感情深厚,怕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五公主计较。 谁知,五公主竟还折腾个没完了!这次,定要好生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把宝络带到朕的身边来吧,朕的宝络这一次一定吓坏了,她向来乖巧,便是被涵儿欺负了,也不知道来跟朕告个状。” 想了想,昭德帝补充道:“记得用软轿把那孩子接过来,那孩子若是不肯坐软轿,就说是朕的命令。她身子弱,偏偏在这方面犟得很。” “那是长寿公主懂事,不愿坏了规矩。” “是啊,那孩子向来懂事……”想想长寿公主,再想想五公主,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 一样是他宠着长大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平时,他总觉得五公主年纪还小,便是骄纵些也无妨,但比五公主还小的宝络已经这样懂事了。 原本还可以说娇憨可爱的五公主,被宝络一衬,便显得刁蛮任性了。 昭德帝虽没有说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在提起宝络时,他的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夫子见了,心中大定:“皇上与长寿公主好生说会儿话吧,老臣先告退了。” 昭德帝颔首道:“此事多亏太傅了,否则,朕怕是还被蒙在鼓里。日后,若是有哪个皇子皇女不成体统,太傅只管如今日一般,放开手管教。” 昭德帝挑了挑眉:“今年怎么了?既然往年已有旧例,比照着往年来办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说,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139.第 134 章 此为防盗章  “老爷, 夫人, 少爷醒了。”前来禀报此事的下人脚步轻快,语气中满是喜悦。 安国公和国夫人闻言,自是喜出望外。虽然太医早说过蓝承宇没有性命之忧, 至多一两日就会醒来, 但他们还是无法不担心。蓝承宇打小儿身子骨便健壮, 鲜少生病,更别说是受这么重的伤了, 他们实在很难适应自家儿子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夫妻俩只此一子, 对蓝承宇的重视程度,自不消多说。才刚收到消息,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蓝承宇的房间。 蓝承宇才刚悠悠转醒, 正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因着失血,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但总体情况比宝络要好得多。 “承宇, 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 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 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 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 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一想到那一幕,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宝络……长寿公主,她……怎么样了?”蓝承宇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安国公夫人没料到蓝承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宝络的情况,怔了怔。不过,想到自家儿子就是为了救宝络,才受的伤,安国公夫人也就渐渐释然了。 “不好,很不好。长寿公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太医说,她的身子正一日日的虚弱,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让她醒来,怕是……”她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丝叹息。 蓝承宇闻言,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安国公夫人连忙安抚自己的儿子:“听说,太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若是能将国师请来,长寿公主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国师他,不在京城里么?”纵使蓝承宇再怎么早慧,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对这些名震京城的大人物的下落了如指掌。 “若是他在京城里,只怕一早便被皇上请去为公主诊治了吧?”蓝承宇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很不好糊弄。这种苍白的安慰,是唬不住他的。 安国公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才道:“承宇很关心长寿公主?” “嗯,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不想让她死。” 蓝承宇的脑海中,闪过了事情发生时的画面。 小小的女孩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高处坠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和惶惑。既有对死亡的畏惧,又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在那一刻,蓝承宇真的很庆幸,碧尧及时找到了他,他听了碧尧透露的信息之后,及时赶到了宝络所在地的附近,又恰到好处的在宝络被人推下来之前,站在了能够接住她的地方。 一环一环,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其危险性——只要有哪一环出了差错,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姬宝络这个人了。 “长寿公主的确让人心疼。罢了,既然承宇这样关心她,咱们家也派些人去找国师吧。国师虽说归隐了,但这些年来一直与皇上有书信往来,行踪也还算固定。在这一点上,咱们倒能给太子提供一些线索。” 蓝家即便再怎么低调,也是皇帝的母族,自会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信息。 蓝承宇闻言,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他只是执拗地拉着安国公夫人的手:“救救她……” “知道了,阿娘会尽力的。你为了救长寿公主,受了这样重的伤,好歹不能让你这些苦头白吃了。”除了家人之外,蓝承宇鲜少这样关心一个人。蓝承宇对长寿公主的执着,让安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蓝承宇对宫里头的那帮公主可是一个也没有好感的,说她们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长寿公主尤甚。 但安国公夫人对此倒是颇为理解。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哪里能活得下去呢?这一次,长寿公主的遭遇,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承宇对长寿公主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看来,是真正开始成长了,安国公夫人想。 蓝承宇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保证,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本就虚弱,自然需要更多的调养。 “先别睡!还有事情要问你!承宇,你可还记得,长寿公主是怎么摔下来的?你看到推她下来的那个人了吗?”安国公在关心自己儿子之余,显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现在,皇上正为此事而大发雷霆呢,若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快说出来吧,省得那害了公主之人逍遥法外。那人行事如此恨毒,若是不将那人揪出来,后患无穷。” 对于儿子的早慧,安国公显然了然于胸。因此,在说话时,他并没有用那种诱哄小孩的语气,反而有种在与自己的儿子平等交流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长寿公主。”蓝承宇伸出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台阶很高很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安国公夫人赶忙制止道:“皇上如今已经在审理此案了,不管是谁动的手,最后定会被人抓出来的。” “皇贵妃……会不会是她?”蓝承宇想起了宝络为了对付皇贵妃一脉,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宝络坏了皇贵妃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天然的立场敌对,蓝承宇会怀疑到皇贵妃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好说。不过,当所有人都怀疑此事与皇贵妃有关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存在问题了。”安国公趁机教导蓝承宇:“永远不要在找到关键证据之前妄下断论。” 与此同时,在后宫之中,受到昭德帝怀疑的皇贵妃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因着前段时间,长寿公主在臣妾宫中落水,宫里不知多少人怀疑臣妾看不惯长寿公主得宠,对长寿公主下黑手。臣妾纵使真的想害长寿公主,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下手。” 昭德帝若有所思,显然,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说不准呢,兴许,皇贵妃娘娘也知道,正常人都以为,您不会在这个时间对长寿公主动手,您就偏要反其道行之呢。这只是您为自己打的一个掩护。”庄贵妃道。 “贵妃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轻易开口得好。”皇贵妃道。 自打庄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不怎么对付。庄贵妃仗着家世比她好,总想与她别苗头。 从前她宠冠六宫,一家独大时,庄贵妃在她面前至少还会维持面儿上的恭敬。如今,执掌六宫之权重归于许皇后处,庄贵妃与冯德妃又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庄贵妃的气焰便也越发嚣张,甚至敢跟她叫板。 思及此处,皇贵妃看向庄贵妃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寒意。 “如果说贵妃没有真凭实据,皇贵妃的话,也只是皇贵妃的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令人惊讶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许皇后竟开口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过这种事居然会发生。 许皇后性子软弱,又不得圣意,存在感向来极低。昭德帝与后妃讨论事情时,能不开口,她绝不会开口。 这一次,许皇后却一番前态的强硬了起来,想来,也是被逼急了。 “正是如此。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听见了?”庄贵妃冷笑一声,看向了皇贵妃。 虽然不知道许皇后短短时间内为何会性子大变,但只要这种变化对庄贵妃有利,庄贵妃是不会在意的。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不敢不听。不过……”皇贵妃为难地看了昭德帝一眼:“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臣妾,怕是有些误会。皇后娘娘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长寿公主也好,都不大喜欢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种误会。” 这是在暗示许皇后对她有偏见,无法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了。 “有没有误会不要紧,最终,一切都要靠证据来说话的。”许皇后面色淡淡,不知听没听懂皇贵妃的弦外之音。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空口无凭,怕是不好证明您的清白啊。”庄贵妃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眼见着一场口舌之争就要升级,冯德妃赶忙出来道:“现在要紧的是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姐姐们莫要着急,让咱们先来理一理这件事。” 140.第 135 章 此为防盗章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 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 又不是正宫皇后, 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 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 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 三公主开口, 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 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 此时, 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 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 请下轿吧。” 这一次, 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 宝络发现, 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 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 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身体失去平衡的感觉让宝络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在掉下去之前,她拼命拽住了对方身上的一根带子,并扭过头去,想要看到对方的脸。 对方显然对她的行为颇为恼怒,将她纤细的手腕狠狠一扭。宝络的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她素来身子娇贵,周围人伺候她都是小心翼翼的,何尝受过这样粗鲁的对待?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然后,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宝络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坠、下坠,高高的台阶让她头晕目眩。 她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完了吧。 不知道母后和皇兄得知她的死讯该是何等难过。没有了她,日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宝络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的。 她的身体跟个破木桶似的,无论灌进去多少水,都会有大半漏出来;无论吃进去多少药,大半都是在做无用功。 她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活着,在明知道吃药不能从根本上改善她身体状况的情况下,还把苦苦的药当成饭吃,只是为了多活一阵子,只是为了多保护母后和皇兄一阵子。 可是,她的能力终究有限。就算她出身再怎么高贵,再怎么受宠,也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死。她终究是撑不到太子哥哥登基的时候了…… 短短的时间内,宝络的脑海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蓝承宇的脸……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焦急。 她大概真的是糊涂了,怎么会突然想起那家伙呢? 在这时候,她发现,那家伙除了有点自以为是之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宝络彻底失去了知觉。 陷入昏迷的她并不知道,她刚才看到的蓝承宇,并不是她的幻觉。 “蓝世子!公主!快来人啊——” “孤会尽力的。”太子淡淡地道。 话是这样说,他却并不准备额外做些什么。 像蓝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得到他们的好感,光是靠利益是不行的,还得动之以情。他若是真心待蓝家,想来也能换来蓝家几分真心。 不过,这一次的事,太子并不认为蓝家是在帮自己。想到蓝承宇对宝络的舍身相救,想到蓝家几乎与自己同一时间派出人手去寻找国师,太子认为,这份善缘,多半还是他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为他争取来的。 一想到宝络,太子就再也没有心情与幕僚议事了。 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最大的惊喜并不是蓝家的意外出手相助,而是他的妹妹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匆匆赶到凤仪宫,还未来得及询问宝络的情况,周围的侍女便满脸喜色地上前道:“太子殿下,公主喝了国师送来的药,方才醒了一会儿。不过,到底还是太虚弱了,皇后娘娘喂她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难得失态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141.第 136 章 此为防盗章 “听说, 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 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 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皇后也太不像话了, 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亏得朕先前还对她抱以期望,如今看来, 她确实与皇贵妃比不得啊!”昭德帝感叹道。 若是皇贵妃在, 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 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 昭德帝都觉得,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 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 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 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 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 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父皇在哪里, 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 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 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最得宠时,一人便能占七八分雨露,惠妃只能和其余的妃子抢夺余下的两三分。听到皇贵妃被禁足的消息时,惠妃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比起许皇后来,惠妃要更讨厌皇贵妃一些。 想了想,惠妃便笑吟吟地对昭德帝道:“是啊,皇贵妃娘娘来操-办宴会的时候,处处周全,也不知怎么,轮到皇后娘娘来办了,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想来,是皇贵妃娘娘格外会调-教下人吧。赶明儿臣妾可得好生跟皇贵妃娘娘学几招去,也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听到此言,昭德帝蹙了蹙眉。惠妃的话提醒他。既然这些人从前办事儿都妥妥当当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管理的不如皇贵妃得当,这些人也不至于离了皇贵妃就不会办事儿了啊。难不成,这些下人只认皇贵妃一个主子,不是皇贵妃来操办寿宴,他们就不尽心尽力了?还是说,这本根就是皇贵妃有意掣肘皇后? 昭德帝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对皇贵妃也有了几分不满。 若是在别的时候,皇贵妃有意不让底下的人配合皇后,昭德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觉得是皇后能力太差,该好好提升一下了。但这次的宴会,关乎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皇后!皇贵妃便是要与皇后别苗头,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 此时此刻,昭德帝只觉得满心烦躁,一会儿怪许皇后能力不够,一会儿怪皇贵妃不识大体。 惠妃见状,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昭德帝正色道:“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臣妾的父亲如今在姑苏老家才刚得了一个园林,如今正大量采买盆景呢。臣妾派人快马加鞭去与父亲说一声,父亲定能体谅到皇上的难处,届时,怕人快马加鞭的把盆景运到京城来,正好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觉得如何?” 此时在昭德帝眼中,惠妃就是一朵解语花,怎么看怎么舒坦。他伸出手,缓缓覆在了惠妃的手上:“若是爱妃能够为朕解决这件事,朕必重重有赏。” 惠妃低下头,微微一笑:“臣妾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赏。只要能够帮到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少太监抬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景从御花园中经过。 昭德帝有些困惑,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是。”昭德帝身边的近侍领命而去。他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皇上,那些人正在搬运太后娘娘寿辰时需要用到的盆景呢。今年,他们又搜罗了一些珍奇的盆景来,太后娘娘若是看到了,必然高兴。” 昭德帝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惠妃,面色阴沉。 许皇后既然已经将盆景准备好,方才惠妃的那一番话莫不是骗他的? 惠妃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中带着些微的惊慌:“皇上,臣妾也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寻不到盆景的,如今,臣妾也正糊涂着呢。皇上看,要不要召个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昭德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别反而因此获罪啊。 昭德帝看了她一眼,对底下的人道:“去,带一个人到朕面前来,这件事,朕要问问清楚。” 很快,领队的太监就被带到了昭德帝的面前,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畏畏缩缩的:“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都这种时候了,昭德帝自然也没心情跟这名太监计较行礼是否规范的事儿:“朕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你们今日在搬运的这些盆景,是从哪儿来的?是准备给母后过寿用的吗?” “启禀皇上,这些盆景,都是秦家商行提供的。因为皇商郑家采买不来盆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临时决定把这活儿交给秦家来做。没想到这秦家倒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的盆景搜罗了来。现在,皇后娘娘正命奴才们将盆景搬到御花园呢,说是要为太后娘娘过寿辰先准备起来了。” “郑家既是皇商,为何会采买不来盆景?难不成,郑家连秦家也比不上?既如此,朕看郑家这个皇商也不必做了,干脆让给秦家好了!” 142.第 137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惠妃娘娘被父皇赶回来的好戏呀。父皇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讨好的呢。况且, 父皇才刚招了大臣去乾元宫的书房议事,怕是不会见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注定要无功而返咯。” 宝络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惠妃既然上赶着给她哥和她娘添堵, 她也得给惠妃添点儿堵才是,她才不准备委屈自己呢。 果然, 过了片刻功夫,惠妃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折了回来, 她面色看起来很不好看,身后丫鬟们端着的托盘上点心和茶水一样也没送出去。 一边儿走, 那丫鬟还一边抱怨着:“乾元宫门口那小太监也太无理了一些, 这点心可是主子亲手做了准备给皇上的呢。即便皇上现在在接见大臣, 不方面见娘娘, 也该请娘娘进去坐坐, 或是将点心和茶水送进去给皇上啊。” 惠妃冷哼一声:“见前不久本宫被皇上训斥了,眼下就敢这样对待本宫, 真是好得很。待本宫重新夺得了皇上的欢心,定要让这些跟红顶白的小人知道本宫的厉害!” 宝络看着她这幅样子, 倒是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元宫前被宫人们撵回去的赵婉仪。 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昭德帝宠爱的,效果似乎都不怎么好, 因为昭德帝不吃这一套。就连最得昭德帝宠爱的皇贵妃, 也不会专程做什么点心汤水的一路端到乾元宫来。 前头赵婉仪兴许是位份低, 没有底气, 被撵了也没胆子抱怨什么, 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不像惠妃一行人,这般高调,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不成,惠妃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若是闹开了,昭德帝会为她主持公道? 宝络有些不理解惠妃的想法。 这时,惠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看到了太子和宝络。似是没料到太子和宝络还在这里,她们愣了愣,这才屈身给太子和宝络行礼。 “惠妃娘娘去给父皇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呀?难不成,是父皇不在,你们没见到父皇?”宝络天真地看着惠妃,好奇地问。 惠妃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皇上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也不好轻易去打扰。待皇上得闲了,我自会再去关心皇上的。” 此刻,惠妃真恨不得命手下的人把那托盘给丢了。有那托盘在,任谁都能看出,这是给昭德帝送的。带着点心上门找昭德帝固宠,却连昭德帝的面儿都没见到,东西也没送出去,便无功而返,还好巧不巧,被太子和宝络给撞见了,惠妃的尴尬简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听了惠妃的话,宝络继续天真地道:“既然这样,惠妃娘娘就先回钟粹宫歇着吧。做点心很累人的,况且钟粹宫离乾元宫之间有那么长一段路呢,一路走来,也是很辛苦的。说不准,父皇没让人收下惠妃娘娘的点心,就是想让惠妃娘娘带着路上吃呢。” 惠妃听了宝络的话,越发心塞了,可她又不能对着宝络甩脸子。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 “多谢长寿公主关心,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哦,好的,惠妃娘娘回去好好休息吧。下一回再来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实诚了。即便父皇不在,你在偏厅里头坐着休息会儿再回来,也是好的。”宝络继续顶着张无辜的脸给惠妃插刀。 眼见着惠妃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这才站出来道:“惠妃娘娘这般辛苦,你就别再拉着她一直叨叨个没完了,你看,惠妃娘娘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也是,我应该下次见了惠妃娘娘再说的。那惠妃娘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惠妃有些踉跄的背影,宝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太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会因为让惠妃吃了一回鳖而如此高兴。 “惠妃在父皇面前挑拨了那么一番,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心里头自然是不痛快的。我不痛快了,自然要让惠妃也不痛快一回。”她才不憋着呢,若是什么都憋着,还不憋出内伤来呀? 再说了,现在昭德帝这般宠她,不管是真疼爱她,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反正,至少明面儿上最宠她,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你高兴就好。惠妃此人,难成大器,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被她缠上,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只怕惠妃还惦记着母后手里头那点儿权柄呢。父皇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久了之后,后宫妃嫔便都不把母后当一回事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她再敢朝着母后伸手,就别怪咱们把她伸出来的爪子剁掉!” 与此同时,在长春宫中,皇贵妃也正与心腹宫女墨竹讨论着惠妃。 太子和宝络能够得到消息,皇贵妃自然也有她的消息来源。这么些年来代替皇后执掌六宫,可不是白做的,如今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皇贵妃的耳目。可以说,除了昭德帝之外,就属皇贵妃消息最灵通了。 “娘娘,惠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竟在皇上跟前抹黑您,引起皇上对您的不满,这是想取您而代之呢。”墨竹面上一脸的不满:“总有那么些人,永远也学不会本份二字是怎么写的,没有那个命,却偏偏心比天高。” “她若不是这样,本宫才会感到惊奇呢。”皇贵妃就着墨竹端过来的盆子净了手:“所以本宫才说,惠妃是一把双刃剑,在用她的同时,也要防着被她割伤。若是庄氏还在,庄氏可比惠妃好用多了。说真的,本宫其实还更喜欢庄氏这等横冲直撞的性子呢。” “如今,因为惠妃的话,皇上已经对娘娘有一些不满了。娘娘如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若是皇上因为此事对您产生芥蒂,可就不好了。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若是现在就到皇上跟前去鸣冤,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消息灵通?”皇贵妃摇了摇头:“才刚因为往皇上身边儿放人的事受了责罚,这个时候若是再引起皇上的疑心,只怕本宫就不是禁足一年的问题了。”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有欠考虑了。”墨竹咬着下唇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甘心,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惠妃上蹿下跳,什么也不做吗?” “不急,若是现在不受点儿委屈,皇上又怎么能对本宫产生怜惜之情呢?”皇贵妃看着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 先前,她的手上是涂了丹蔻的,因她如今在礼佛思过,便命人全部都卸去了,连留了许久的指甲也剪了。 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既然许皇后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无宠的日子,她自然也忍得。不过是一年罢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太后的生辰终于到了。 无论是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还是朝臣命妇都赶来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以为去年的盆景已是极好了,不想,今年的盆景,瞧着竟是比去年更胜一筹。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耐就是比普通的妃子要强些。”隆庆长公主是先皇元后嫡女,自幼身份超然,她对于元嫡,素来最是维护。 先时昭德帝处处抬举皇贵妃,而轻忽许皇后,就让隆庆长公主很不满意。好在现在,昭德帝终于知道元嫡的好处了。再怎么样,正室也不会像小妾那样没有分寸,谋害嫡女不说,还往主子身边塞人! “隆庆姐姐怕是因着心中与皇后亲近,便先入为主了吧。妹妹倒是觉得去年的盆景更好一些。皇后一病就是这么些年,也很久没有操持过这样的盛典了。在妹妹看来,皇兄还是该让皇贵妃来操持才是。”昌泰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亲女,太后则是继后。元后嫡女跟继后嫡女之间,关系自然微妙。 隆庆长公主觉得,元嫡最为尊贵,哪怕是继后嫡女,在原配面前,也要矮一头。而昌泰长公主则认为,大家都是嫡女,地位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要处处高人一等?因此,昌泰长公主与隆庆长公主颇不对付。 昌泰长公主与许皇后及皇贵妃都关系平平,谈不上偏帮谁,或者看谁不顺眼。但隆庆长公主既然赞了许皇后,她就忍不住想要跟隆庆长公主唱反调。 隆庆长公主板着脸道:“皇后既已痊愈,自然该由皇后来操持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岂有放着皇后不用,反倒去用一个皇贵妃的理儿?就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头,也没有让小妾为家中老夫人操办寿宴的,传出去,倒显得家里人对老人家不尊重。” “隆庆姐姐好利的嘴,妹妹是说不过隆庆姐姐了。但愿隆庆姐姐在家里头时不是这样,否则,姐夫怎么受得了。” “这就不劳昌泰皇妹操心了。” 就在这时,昌泰长公主身边儿的女官慌慌张张地过来了:“主子,您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寿礼,被打碎了!”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昌泰长公主勃然大怒。 “那寿礼,是皇后娘娘手下的宫女在管着的。” “走,找皇后去!本宫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看本宫不顺眼,竟毁了本宫千辛万苦为母后寻来的一对儿琉璃瓶!” 143.第 138 章 此为防盗章  那名太医愁眉苦脸地道:“公主的情况, 怕是有些不好。公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纵使蓝世子和他的书童为公主挡了一下,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公主本来身子就弱, 身上带着伤,又受了惊吓。如今高烧不退, 昏迷不醒, 怕是……” “孤知道,素日里, 你们为贵人诊治时, 三分的病会说成七分。孤不听这些, 孤只看最后的结果!你务必将妹妹给孤救回来,否则,哪怕孤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 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说完,太子不再理会太医,径直入了门。 寝殿中, 太子看到他的妹妹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 小脸惨白,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地垂下, 像濒死的蝴蝶一般。宝络的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 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她还活着。 许皇后正坐在宝络的床前, 小声地抽泣着, 热泪顺着绣了繁复纹路的袍服滴了下来。她甚至不敢大声地哭泣, 唯恐会让床上的人受到惊吓。 “母后。” 太子才一出声,许皇后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道:“那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宝络!我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她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要不然,要不然我把统领六宫之权还给她们,行不行!只要她们不再对你们动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是在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压低声音。 太子任由许皇后宣泄着心中的情绪,这个面容还有些许青涩的少年仿佛已经能够用他还有些稚嫩的肩膀担负起母亲和妹妹的期盼,并为她们遮风挡雨了。 “退让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母后,从你坐上皇后这个位置之时起,除了争,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对于我而言,不能继位的嫡子,只有死路一条!对于妹妹而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母后是正宫皇后,统领六宫之权,本就是属于母后的权力。是皇贵妃狼子野心,攫取了属于母后的权柄,如今,此项权力既已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母后正该好好让她们明白,谁才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可是,可是你妹妹……”许皇后一心认为,若是没有六宫权柄之事,也许这次宝络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 “母后还不明白吗,无论咱们手中有没有权力,只要咱们还占着正统的位置,都会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有将权力牢牢地握在手中,咱们才有自救的可能!倘若母后对这后宫有足够的辖制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根本就没法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妹妹!” 太子震耳发聩的一番话,显然让许皇后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许皇后愣愣地看着太子,半响后,才道:“你……说得不错。这统领六宫之权,母后不能再让给她们。非但如此,母后还要一点一点的,将皇贵妃她们埋在宫里的羽翼给剪除,让她们再也害不到咱们。” “母后知道,是母后没本事,这才累得你和你妹妹小小年纪,便要百般筹谋。一想到你妹妹被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来,母后真是……” 若不是碧尧被支开后觉得不对,向路过的蓝承宇求助。蓝承宇和其书童赶到的时候,恰好接住了宝络,只怕宝络当场就没命了。 “妹妹会醒的。妹妹当时没死,说明妹妹命不该绝。”太子用一种笃定的口吻说:“儿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当年妹妹为父皇承了灾,险些熬不过去,国师一剂汤药下去便救回了妹妹的命。有国师在,妹妹定会安然无恙的。” 提到国师,许皇后眼中冒出了亮光,可旋即,那光芒又暗了下来:“国师在蜀中,已隐居久矣。便是寻到了他,也不知何时才能把他带回京城。” “儿臣相信事在人为。” “也罢,为了宝络,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得知宝络恢复有望,许皇后也有了关心别的事的心情:“对了,那谋害宝络的人,可找到了?” “得知宝络被人从台阶上推下后,父皇十分震怒,当即便将乾元宫中当值的人全部找了出来,一个个的搜。妹妹摔下来时,手上握着一截太监的腰带,恰好与三名太监对上了。”太子眼中闪过一阵寒意:“说是在御花园中不慎被树枝勾到,将腰带划破了些许……可时间这么巧,谁信呢!” “必是那凶手将旁的人也拉下了水,试图混淆视听!”许皇后亦道。 “方才,儿臣已派人去调查过那三名太监,儿臣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三名太监,一名是太后的人,一名是皇贵妃的人,一名是庄贵妃的人……怕是父皇也没想到,他身边竟被安插了这么多人吧?妹妹受伤的地方,可是离乾元宫不远。这一次,哪怕不为了妹妹,父皇也必须将那幕后之人给揪出来了,否则,日后颜面何存!” 太子眸中闪过一丝讽刺的光芒。 能够将钉子埋得这样深,也难为这些女人了。若不是万不得已,想来,那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会轻易动用这颗钉子。毕竟,想要培养这样一颗钉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在经历了宝络之事后,乾元宫上上下下必然要遭到一番清洗。昭德帝可不敢再留那些有二心的人在身边。 皇贵妃和庄贵妃安插人手在昭德帝身边,绝对犯了昭德帝的大忌,日子恐怕要难过一段时间了。至于太后,只是昭德帝的嫡母而非生母,昭德帝对太后向来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嫡母往庶子身边儿安插人……无论如何,总是会让人不得不多想的。 “母后放心,那人既做了这事儿,总会露出马脚的。儿臣必不会放过他!” 当许皇后和太子谈论此事时,安国公府中,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也在谈论此事。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长寿公主那样小一个人,那人竟也下得了如此狠手。承宇和他的书童被送回来时,那书童骨头都断了几根,咱们承宇虽说好一些,如今也还起不来床呢。若是长寿公主直接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安国公府家风清正,压根儿不兴纳妾那一套。祖宗觉得大家族多是因内闱之争而没落,遂规定,族中子弟,年过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有此规定在,安国公府的子嗣自然多是嫡妻所出。这一代安国公平日里一年中有半年是在边关度过的,无心女色,因此,安国公府的后宅相当干净。 安国公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为了争夺利益斗得你死我活的乱象了。 前一次,长寿公主落水,还勉强能说是意外,是下人疏忽。这一次,连块遮羞布都找不到。 “皇家向来是非多。皇上宠妾灭妻,更是埋下了祸家之源。日后,这样的事,怕是仍少不了。”安国公一针见血地道。 “哎,也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皇后娘娘虽是摄政王为皇上挑选的,可半点没有对不住皇上的地方啊。因着皇上,皇后娘娘母族被摄政王忌惮,不得不辞官归隐。看在皇后娘娘的母族为皇上亲-政也曾出过力的份上,皇上就是对皇后娘娘再不满,也不该处处抬举皇贵妃,给皇后娘娘没脸。”作为正妻,安国公夫人自然是站在许皇后那一边的。 “皇上在朝政上还算英明,只是于女色上,终究差了些,只能说人无完人。”女人与男人看待问题的角度终究不同。安国公夫人会为许皇后鸣不平,安国公却不会。 “对了,夫人,这次承宇因长寿公主而受伤,你就不生气?”安国公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生长寿公主的气吗?公主小小年纪被人算计谋害,已经够可怜的了,我哪里会生她的气?这件事儿,怎么也怪不到公主的头上。要生,我也是生背后那烂了心肝儿的人的气。” “那就好,方才许皇后和太子殿下送了些礼物过来,感谢咱们承宇救了长寿公主。既然你不生气,我可就让人抬进来了啊。” “随便你。对了,那个幕后黑手抓到没有?伤了我儿子,别想就这么算了!” “宫里头如今正审着呢,皇上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皇上在后宫之中耳根子有些软,就怕有些人会蒙混过关。”安国公夫人忧心忡忡。 “若事有不对,东宫之人不会保持沉默的。别看太子如今年纪不大,能耐却不小。”安国公笃定地道。 长春宫中,昭德帝脸色铁青地看着仓皇跪倒在地的姬清涵:“是谁允许你擅自跑出来的?现在,你是不是连朕的话也不当一回事了!” 皇贵妃和五公主母女两个这么做,莫不是把他当成了傻子?昭德帝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挑战他的威严,因此,哪怕姬清涵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公主,此刻也得面对他的雷霆之怒。 144.第 139 章 此为防盗章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 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奴才犯了个错误,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 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 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在皇上跟前, 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 否则, 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没辙呢。” “公公是个重情之人。这宫里头,重情重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公公一定会有好报的。”宝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 心中也有些感慨。 想不到两年前她随手救下的一名小太监如今竟还记着这份恩情。 不管怎么说, 乾元宫中能有个向着他们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 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 若不是有梁公公帮着说了几句话, 昭德帝疑心一起, 只怕太子和许皇后的这次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承公主吉言。”梁公公咧开嘴角笑了笑,又正色道:“皇上虽然训斥了惠妃娘娘,但惠妃娘娘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安分下来。距离太后娘娘的寿辰还有几日, 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防啊。” “多谢公公提点, 我和太子哥哥明白。”宝络道:“公公平日里无事时不要轻易来找我和哥哥, 父皇如今正忌讳着呢。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公公还是以保重自身为要。” 梁公公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在这宫里头,也就公主殿下,把奴才当个人看……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不会给二位殿下招来麻烦的。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皇上怕是该使唤奴才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这一次,他还是借着向太子传达昭德帝口谕的名目,才过来的呢。 “公公慢走,碧尧,给公公抓些金锞子。”宝络对碧尧吩咐道。 “公主,这使不得。”梁公公连连推辞:“奴才有机会能够为公主办事,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如何能再收公主的赏赐?” 梁公公自打入了昭德帝的眼后,也收过不少妃嫔的赏赐,唯独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收。 碧尧却仍笑吟吟地将金锞子塞入了梁公公的手中:“梁公公的心意,我们公主是尽知的。梁公公这次来向太子殿下和我们公主传达皇上的口谕,若是我们什么表示也没有,回头出去了,公公面儿上也不好看。既是公主给的,公公便只管收着吧。皇上素来对公主恩宠有加,在钱银方面不曾委屈过公主,公公不必为公主省钱。” “既然如此,奴才就收下了。回头公主和太子要是有事寻奴才,只管去找奴才的徒弟小喜子,他是乾元宫里头的一名洒扫太监,人还算机灵。” 梁公公走后,太子感叹道:“不曾料想,咱们此行,竟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这梁公公成为父皇身边的近侍,也有些日子了。直到今日,咱们才知道,他是向着咱们的。” “恐怕是先前他没帮上什么,便也不好意思来找咱们。此番惠妃闹事,倒给了他一个契机。”宝络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没料到他会投了咱们。从前母后和太子哥哥在宫中过得颇为不易,我便想着广结善缘,底下这些人,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若是日后有人能看在这份情上,待母后和太子哥哥好一些,我也就知足了。” 太子沉默了良久,才道:“为了我和母后,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妹妹,这份情,哥哥一辈子都记着。” “也不必你怎么着,日后待我好点儿就是了。哥,待太后娘娘的生辰宴结束了,你带我出宫去玩儿吧。”宝络在她哥面前向来很会蹬鼻子上脸。 她在昭德帝面前时,虽然也会撒娇,但态度中多少带了分小心谨慎,自然做不到现在这样随意。在哥哥面前,无论她提多无理的要求,都不必担心会被斥责。 太子无奈地看了眼自家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妹妹:“太医说,你的身子才刚调养好没多久……” “哥,你说你会对我好,难不成只是哄我的?” “就算我同意带你出宫去,母后也不会同意的。”见说不动宝络,太子便把许皇后拉了出来。 “哥,母后向来最爱听你的话了,若是你连母后都说服不了,日后你该怎么去说服父皇和朝臣,你说呢?”宝络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太子。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会想法子说服母后带你出去的,这总行了吧?”太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这两日你要乖乖听母后的话,把那些补药喝掉。否则,若是母后坚决反对你出去,我也不能拂逆了母后的意思。”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了。”宝络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并不担心会过不了许皇后那关。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要去京城中最热闹的街道上走一走,看看外头那些平民百姓们都是怎么生活的。她对民间小吃也很眼馋,但因为她身子弱,许皇后和太子在饮食方面对她管得极严,那等来历不明的食物,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去尝试的,所以,她也只能想想。 若是有时间的话,她还想去安国公府看看那只小奶狗。尽管在一开始,宝络没打算要那只狗狗,但蓝承宇已俨然将那只狗狗当成了她的宠物,每次进宫来上课,除了跟宝络讨论课业问题之外,就是与宝络聊那只小奶狗。 比如,小奶狗又变重了,摸上去肉嘟嘟的,蓝承宇都快抱不动了;比如,小奶狗现在在人前的时候乖乖的,一没人在,就开始调皮,有一天在院子里撒丫子乱跑,蓝承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逮到它;再比如,小奶狗犯错的时候知道装可怜了,当它用那双湿润而懵懂的黑眼睛看着蓝家人的时候,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让人心要快化了,蓝家人压根儿狠不下心去责罚它。 蓝承宇每天都跟宝络汇报着小狗的情况,宝络对这只小狗,便也有了真正的亲近感。没过多久时间,宝络就会自发的去关注小狗的近况了。就是蓝承宇不跟她聊小狗,她也是要问的。 有小狗作为纽带,宝络跟蓝承宇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现在,宝络已经把蓝承宇当成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了。这不,才刚得到出宫的机会,宝络就惦记着要去看看她的狗狗,嗯,顺便看看蓝承宇这个朋友了。目前来说,蓝承宇的地位还是比不上她的狗狗的,谁让蓝承宇没有狗狗可爱。 兄妹俩在御花园中逛了一圈,慢慢地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半路上,恰好遇到了带着点心去给昭德帝请安的惠妃,显然,惠妃这次是真的惹恼了昭德帝,这会儿正忙着在昭德帝面前挽回她的印象呢。 145.第 140 章 此为防盗章 “听说, 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 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 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 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皇后也太不像话了, 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亏得朕先前还对她抱以期望, 如今看来,她确实与皇贵妃比不得啊!”昭德帝感叹道。 若是皇贵妃在,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 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 昭德帝都觉得, 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 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 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 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 父皇在哪里, 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 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 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最得宠时,一人便能占七八分雨露,惠妃只能和其余的妃子抢夺余下的两三分。听到皇贵妃被禁足的消息时,惠妃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比起许皇后来,惠妃要更讨厌皇贵妃一些。 想了想,惠妃便笑吟吟地对昭德帝道:“是啊,皇贵妃娘娘来操-办宴会的时候,处处周全,也不知怎么,轮到皇后娘娘来办了,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想来,是皇贵妃娘娘格外会调-教下人吧。赶明儿臣妾可得好生跟皇贵妃娘娘学几招去,也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听到此言,昭德帝蹙了蹙眉。惠妃的话提醒他。既然这些人从前办事儿都妥妥当当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管理的不如皇贵妃得当,这些人也不至于离了皇贵妃就不会办事儿了啊。难不成,这些下人只认皇贵妃一个主子,不是皇贵妃来操办寿宴,他们就不尽心尽力了?还是说,这本根就是皇贵妃有意掣肘皇后? 昭德帝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对皇贵妃也有了几分不满。 若是在别的时候,皇贵妃有意不让底下的人配合皇后,昭德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觉得是皇后能力太差,该好好提升一下了。但这次的宴会,关乎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皇后!皇贵妃便是要与皇后别苗头,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 此时此刻,昭德帝只觉得满心烦躁,一会儿怪许皇后能力不够,一会儿怪皇贵妃不识大体。 惠妃见状,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昭德帝正色道:“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臣妾的父亲如今在姑苏老家才刚得了一个园林,如今正大量采买盆景呢。臣妾派人快马加鞭去与父亲说一声,父亲定能体谅到皇上的难处,届时,怕人快马加鞭的把盆景运到京城来,正好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觉得如何?” 此时在昭德帝眼中,惠妃就是一朵解语花,怎么看怎么舒坦。他伸出手,缓缓覆在了惠妃的手上:“若是爱妃能够为朕解决这件事,朕必重重有赏。” 惠妃低下头,微微一笑:“臣妾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赏。只要能够帮到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少太监抬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景从御花园中经过。 昭德帝有些困惑,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是。”昭德帝身边的近侍领命而去。他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皇上,那些人正在搬运太后娘娘寿辰时需要用到的盆景呢。今年,他们又搜罗了一些珍奇的盆景来,太后娘娘若是看到了,必然高兴。” 昭德帝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惠妃,面色阴沉。 许皇后既然已经将盆景准备好,方才惠妃的那一番话莫不是骗他的? 惠妃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中带着些微的惊慌:“皇上,臣妾也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寻不到盆景的,如今,臣妾也正糊涂着呢。皇上看,要不要召个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昭德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别反而因此获罪啊。 昭德帝看了她一眼,对底下的人道:“去,带一个人到朕面前来,这件事,朕要问问清楚。” 很快,领队的太监就被带到了昭德帝的面前,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畏畏缩缩的:“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都这种时候了,昭德帝自然也没心情跟这名太监计较行礼是否规范的事儿:“朕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你们今日在搬运的这些盆景,是从哪儿来的?是准备给母后过寿用的吗?” “启禀皇上,这些盆景,都是秦家商行提供的。因为皇商郑家采买不来盆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临时决定把这活儿交给秦家来做。没想到这秦家倒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的盆景搜罗了来。现在,皇后娘娘正命奴才们将盆景搬到御花园呢,说是要为太后娘娘过寿辰先准备起来了。” “郑家既是皇商,为何会采买不来盆景?难不成,郑家连秦家也比不上?既如此,朕看郑家这个皇商也不必做了,干脆让给秦家好了!” “皇上息怒,那郑家是皇贵妃娘娘看好的人家,想来是不差的,否则,皇贵妃娘娘也不会一用就是这么多年。皇上要不要查一查,这之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只要有皇贵妃上眼药的机会,惠妃都是不会错过的。而且,现在她还指望着能够把昭德帝的注意力都引到皇贵妃的身上去,好让昭德帝忽略她先前说过的那些话呢。 “误会?哼,朕也希望这是个误会,皇贵妃,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太后本就不是昭德帝的生母,若是他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有所怠慢,岂不是让人说他不孝?昭德帝一直觉得皇贵妃是个聪颖贤惠的女子,没想到,她这次竟是如此的不识大体。 “是啊,幸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能耐,立马便找了人来顶替那郑皇商。否则,咱们怕是得手忙脚乱的了。若是早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这般有本事,臣妾就不会瞎操心了。”惠妃不嫌事大,继续煽风点火。 “朕看,你确实是操心过了头。皇贵妃的事你要操心,皇后的事你也要操心,你这颗心,可真是操不完。”若是到了这个地步,昭德帝还没有意识到惠妃是在挑拨,他就真的是愚蠢了。 昭德帝有时愿意被皇贵妃蒙蔽,那是他对皇贵妃有感情,惠妃还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尽管,昭德帝自己也承认,惠妃的话的确影响到了他,让他对皇贵妃产生了不满,也对皇后和太子产生了疑虑,但对于惠妃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为,他还是本能的反感。 “做好你该做的事,旁的,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只是协理六宫,而不是执掌六宫,惠妃。若是你精力真的如此旺盛,不如多费些心思在小六身上。宝络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会背许多诗词了。” 惠妃被训了一顿,悻悻退下。 昭德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些人,真是一刻也不让朕省心。” 说的不止是皇贵妃和惠妃,还包括了许皇后和太子。 昭德帝身边儿伺候的梁公公上前道:“皇上执掌乾坤,底下的事儿,交给底下的人来办就是了,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太后娘娘寿辰的事既然已经被皇后娘娘解决了,您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朕也不曾料到,皇后和太子不声不响的,竟有这般能耐。”他对太子向来存有芥蒂,方才,惠妃那句“立马便找了人来顶替那郑皇商”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不过是一个皇商罢了,也值得皇上费神?”梁公公道:“皇上放权给皇后娘娘,不就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将后宫事物为您料理得妥妥当当吗?既然如此,皇后娘娘若是一点本事都没有,还要连累皇上为皇后娘娘操心,定是不行的。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若是皇上实在不喜欢皇后娘娘找来的秦家商贾,弃了他们也就是了。” 146.第 141 章 此为防盗章 三公主是丽妃所出, 在皇贵妃入宫前, 丽妃也是颇为得宠的妃子,新老宠妃之间, 自然不会相处得有多愉快。 再加上三公主名字中带了一个“茗”字,而皇贵妃周明澜的名字中也有一个“明”字, 虽说此二字只是谐音, 但五公主深觉自家母妃被三公主冒犯了, 自然看三公主不顺眼。 三公主在得知此事后觉得, 皇贵妃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 又不是正宫皇后,凭什么皇贵妃的名字中带了一个明字,她就要改名了?要改,也该是皇贵妃改。 如此一来, 三公主与五公主之间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双方绝对是相看两生厌。 此番, 三公主开口,五公主又岂能不知道,三公主这是在讽刺她圣宠不如宝络? 五公主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指甲深深地抠进了肉中。她知道, 此时,人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迟早有一天, 她会让这些冒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 宝络的小轿已到了乾元宫前。 “公主, 请下轿吧。” 这一次,乾元宫的宫人们服侍宝络越发仔细,仿佛她是一件易碎品。 才刚被人领进小院,宝络发现,昭德帝已经在廊下等着了。 宝络愣了愣,随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双明亮的黑眸中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辰。她一路小跑着过去,精准地抱住了昭德帝的腿,亲昵地蹭了蹭,依赖地道:“父皇。” 女孩儿软软糯糯的声线拉回了昭德帝的注意力,昭德帝一见到宝络,一双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就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他弯下腰,将宝络抱在了怀中。 “最近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边说,他一边熟练地掏出怀中早早便备下的帕子,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亲昵的语气中带了些许责备:“日后可别再随便跑动了,你身子弱,若是跑完出了汗,再经了风吹,又要不舒服了。” “可是,父皇在这里呀。”宝络的眼中满是孺慕:“我想早点到父皇身边来。” 一听到宝络的话,昭德帝就知道,他又拿宝络没辙了。 在宝络的面前,他总是这样容易心软。 最终,责备的话语化为了唇边的一丝夹杂着宠溺和无奈的叹息:“你呀……” 宝络则显得越发灿烂,奶声奶气地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父皇才舍不得骂我呢。” “下次再吃药,可别在朕的面前哭鼻子,嫌药苦。”昭德帝故作冷硬地道。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哭鼻子!”宝络皱了皱鼻头,说。 昭德帝又与宝络亲昵了一阵,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宝络就没有什么话想要与朕说吗?” 宝络支着小脑袋想了想,道:“父皇是不是想问五皇姐的事?” “不错。你猜到了?” “我就知道,父皇特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过来,肯定是为了五皇姐的事。”宝络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没有想过要跟朕哭诉?若不是太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涵儿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 “想过的,每次五皇姐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想要告诉父皇,让父皇保护我。但父皇那么忙,我不能让父皇再为我的事烦心了。而且,父皇虽然是我的父皇,也是五皇姐的父皇。我要是找父皇帮忙惩罚五皇姐,父皇会很为难的。” 宝络小大人似的跟昭德帝分析着,末了低声道:“我不想让父皇为难。”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地飘进昭德帝的心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分量。 昭德帝叹了口气,一把将宝络揉进怀中:“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样心疼?朕是你的父亲,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的?虽说朕一向疼你五皇姐,但朕最疼的,还是你。况且,这次还是你占理。” “你五皇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一次,朕定会好好给她个教训。若是日后她再敢来寻你的不是,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委屈了朕最宠爱的公主。” “嗯!”宝络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昭德帝听在耳中,越发心酸。 在他眼皮子底下,姬清涵都敢如此肆无忌惮,宝络又是个不会告状的,过去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思及此处,昭德帝下定决心要重罚姬清涵。 才刚走出乾元宫,宝络小脸上的感动之色就垮了下来。 若是她真的像昭德帝说的那样,每次在姬清涵那儿受了委屈,就来昭德帝面前告状,只怕昭德帝反而不会当一回事吧? 她和姬清涵之间的那些矛盾,有太多的理由可以粉饰过去了。 宝络很清楚,昭德帝对她的宠爱,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宠爱。他还指望着让她为他挡灾,所以才会对她这样重视。 而五公主呢,则是昭德帝与皇贵妃爱情的结晶,恐怕只有在五公主的面前,他才是个纯粹的父亲。 她不会妄图去跟五公主比较谁在昭德帝心中的分量更高,确切的说,她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没有把握一次性解决五公主带来的麻烦,她宁愿先忍着五公主,以退为进。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她赢了。 陷入沉思中的宝络没有发现,为她领路的小太监越走越偏。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碧尧也在不知何时被调开了。 等到宝络发现周围情况不对,想要询问情况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大力传来,将她往台阶下推。 147.第 142 章 此为防盗章 先是以担心许皇后处人手不足为由, 得到了昭德帝的首肯,将自己身边的一些得力奴仆送到许皇后身边。说是帮着做事儿, 可没少给许皇后的人添堵。许皇后和太子又岂会看不出来, 惠妃就是来抢夺主导权的,恨不得事事都按照她的心思来办呢。 如今,惠妃更是想要踩着许皇后出头。在这个打算落空之后,竟还打算利用昭德帝多疑的心理, 挑起昭德帝对许皇后和太子的猜忌……这惠妃, 实在是很不安分啊。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 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奴才犯了个错误, 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 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 在皇上跟前, 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 否则,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 也没辙呢。” “公公是个重情之人。这宫里头, 重情重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公公一定会有好报的。”宝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 心中也有些感慨。 想不到两年前她随手救下的一名小太监如今竟还记着这份恩情。 不管怎么说, 乾元宫中能有个向着他们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 若不是有梁公公帮着说了几句话,昭德帝疑心一起,只怕太子和许皇后的这次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承公主吉言。”梁公公咧开嘴角笑了笑,又正色道:“皇上虽然训斥了惠妃娘娘,但惠妃娘娘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安分下来。距离太后娘娘的寿辰还有几日,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防啊。” “多谢公公提点,我和太子哥哥明白。”宝络道:“公公平日里无事时不要轻易来找我和哥哥,父皇如今正忌讳着呢。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公公还是以保重自身为要。” 梁公公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在这宫里头,也就公主殿下,把奴才当个人看……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不会给二位殿下招来麻烦的。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皇上怕是该使唤奴才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这一次,他还是借着向太子传达昭德帝口谕的名目,才过来的呢。 “公公慢走,碧尧,给公公抓些金锞子。”宝络对碧尧吩咐道。 “公主,这使不得。”梁公公连连推辞:“奴才有机会能够为公主办事,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如何能再收公主的赏赐?” 梁公公自打入了昭德帝的眼后,也收过不少妃嫔的赏赐,唯独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收。 碧尧却仍笑吟吟地将金锞子塞入了梁公公的手中:“梁公公的心意,我们公主是尽知的。梁公公这次来向太子殿下和我们公主传达皇上的口谕,若是我们什么表示也没有,回头出去了,公公面儿上也不好看。既是公主给的,公公便只管收着吧。皇上素来对公主恩宠有加,在钱银方面不曾委屈过公主,公公不必为公主省钱。” “既然如此,奴才就收下了。回头公主和太子要是有事寻奴才,只管去找奴才的徒弟小喜子,他是乾元宫里头的一名洒扫太监,人还算机灵。” 梁公公走后,太子感叹道:“不曾料想,咱们此行,竟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这梁公公成为父皇身边的近侍,也有些日子了。直到今日,咱们才知道,他是向着咱们的。” “恐怕是先前他没帮上什么,便也不好意思来找咱们。此番惠妃闹事,倒给了他一个契机。”宝络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没料到他会投了咱们。从前母后和太子哥哥在宫中过得颇为不易,我便想着广结善缘,底下这些人,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若是日后有人能看在这份情上,待母后和太子哥哥好一些,我也就知足了。” 太子沉默了良久,才道:“为了我和母后,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妹妹,这份情,哥哥一辈子都记着。” “也不必你怎么着,日后待我好点儿就是了。哥,待太后娘娘的生辰宴结束了,你带我出宫去玩儿吧。”宝络在她哥面前向来很会蹬鼻子上脸。 她在昭德帝面前时,虽然也会撒娇,但态度中多少带了分小心谨慎,自然做不到现在这样随意。在哥哥面前,无论她提多无理的要求,都不必担心会被斥责。 太子无奈地看了眼自家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妹妹:“太医说,你的身子才刚调养好没多久……” “哥,你说你会对我好,难不成只是哄我的?” “就算我同意带你出宫去,母后也不会同意的。”见说不动宝络,太子便把许皇后拉了出来。 “哥,母后向来最爱听你的话了,若是你连母后都说服不了,日后你该怎么去说服父皇和朝臣,你说呢?”宝络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太子。 “好好好,说不过你。我会想法子说服母后带你出去的,这总行了吧?”太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这两日你要乖乖听母后的话,把那些补药喝掉。否则,若是母后坚决反对你出去,我也不能拂逆了母后的意思。” “我就知道,太子哥哥最好了。”宝络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并不担心会过不了许皇后那关。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要去京城中最热闹的街道上走一走,看看外头那些平民百姓们都是怎么生活的。她对民间小吃也很眼馋,但因为她身子弱,许皇后和太子在饮食方面对她管得极严,那等来历不明的食物,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去尝试的,所以,她也只能想想。 148.第 143 章 此为防盗章 昭德帝连看也不看这个失态的女人一眼, 只冰冷冷地道:“拖下去。” 跟庄贵妃,不,废妃庄氏相比,皇贵妃的表现要聪明得多。刚才她还在为五公主求情呢, 见势不好, 她口风便立刻转了。 “长寿公主之事,是涵儿之过, 涵儿是该好生受些教训了, 父母自当为子女计深远, 不可纵容其顽劣行径, 涵儿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至于臣妾……臣妾往皇上身边放人,虽是出自关切之意,但到底有违宫规,臣妾甘愿领罚。若不是有皇上及时查出那人的存在,点醒臣妾, 臣妾只怕还会一错再错。” 皇贵妃认错的话语十分诚恳,但话头中似乎总是隐藏着些别的意思。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 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 但即便是在以往, 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 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这次呢,简直像是有人将那些资料准备好了,往他的人手里塞一样。 但,这可能吗?宫里头,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能耐?太子吗? 一想到太子在朝堂上中庸的表现,昭德帝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羽翼未丰,应该还没有这个能耐。兴许,这一次,他是多心了。 皇贵妃见昭德帝似乎没有怀疑到太子的身上,稍微有些遗憾。不过,她向来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倒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能不能成事。再者,情况发展到现在,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别看这一次,庄贵妃被废,就连皇贵妃也受到了昭德帝的冷落,但皇后一系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若是不能及时请回国师,只怕长寿公主这一次就要挺不过去了。 只要长寿公主殁了,皇后一系就失去了最大的筹码。到时候,能够笑到最后的,多半就不是皇后和太子了。 许皇后看着皇贵妃那张伪善的面孔,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层面皮狠狠地撕下来,但她终究忍住了。 “皇上多次赞皇贵妃深明大义,过去本宫总是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服了。”这话,许皇后说得有几分讽刺:“都说女肖其母,若是五公主能得皇贵妃一半的真传,想来日后,皇贵妃就不必再为五公主之事而发愁了。” 若皇贵妃真的深明大义,五公主怎么会跟着母亲有样学样,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来?连放野猫吓宝络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谁都知道,猫儿最是野性难驯,更何况是野猫?若是它发起疯来,伤了宝络,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将宝络推下台阶之事不是五公主所为,但五公主的用心,也不可谓不险恶了。 “知错是好,本宫只盼着皇贵妃是心里真的知错,而不只是嘴上说说。日后,本宫就看皇贵妃的表现了。” 许皇后毫不客气地说完这番话,便对昭德帝道:“臣妾很担心宝络的情况,如今,便先回去守着宝络了,臣妾告退。” 她与昭德帝,从来都不是什么伉俪情深的夫妻,昭德帝还能容许她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靠的也不是她在他跟前做小伏低。既然如此,她索性随性一些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失礼,就是昭德帝也无法与她计较什么。 看着许皇后渐渐远去的背影,皇贵妃犹豫的声音在昭德帝耳畔响起:“……皇后娘娘,与以前相比,似乎变了许多,我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具有威仪的皇后娘娘呢。” “是人都会改变,就像皇贵妃你,从进宫到现在,也改变了许多。”昭德帝凝视着皇贵妃,语气中很有些感慨:“朕原以为,这个皇宫不曾改变过你。可事到如今,朕才发现,这只是朕的错觉……” 在昭德帝看来,许皇后的改变是可以理解的。为母则强,她虽性子软弱,但为了孩子,强势一把,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皇贵妃,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皇贵妃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什么了,怕弄巧成拙。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比起与皇后一脉争斗,重新取得昭德帝的宠爱与信任,对于皇贵妃来说,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从长寿公主落水开始,事情就脱离了皇贵妃的掌控。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差错了。 与此同时,在东宫之中,太子正与他的幕僚说着话。 “殿下,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动用咱们的势力查案不说,还直接把那三名探子的信息捅到了皇上跟前。咱们的势力,差点儿就要暴露在皇上跟前了。虽说皇上没有查到咱们头上,只怕也已经有所怀疑了。殿下,您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啊,否则,咱们韬光养晦的策略,就将毁于一旦。” “日后这种话不必再提,妹妹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孤若是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为妹妹发声,孤还算是个人吗?” “殿下,不可感情用事……” 太子摇了摇头:“孤不会为了任何事牺牲母后和妹妹。孤争那把椅子,为的本就是给母后和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若是失去了母后和妹妹,即便坐上了那把椅子,一切对于孤而言,也都没有意义了。” 那名幕僚听闻此言,感慨道:“殿下是重情之人。” 这样的人,未必能够成为最优秀的帝王,但一定是值得追随的主子。 没有人会喜欢跟随一个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君主,在这样的人手下,当你不再有利用价值之后,等待着你的,就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此次定要尽全力寻找国师,哪怕会暴露咱们的势力,也在所不惜。妹妹的命对孤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么?只要能救回妹妹,其余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那幕僚点了点头。 长寿公主对于东宫的意义,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有长寿公主在,哪怕太子再怎么不得宠,只要不行将踏错,位置始终是稳稳的。因此,这些东宫属臣们对于长寿公主的安危自然十分关心。 “皇上的母族蓝家最近也在派人探查国师的所在,若是咱们的人找到了国师,或许可以假借蓝家的名义……”假借蓝家的名义,就可以不必在昭德帝眼皮子底下暴露东宫的势力了。 太子挥了挥手:“此计可行,不过,眼下还是以找到国师为第一要务……” 太子又与幕僚合计了一通,便去了凤仪宫。 自打宝络受伤以来,太子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去给宝络擦擦额上的汗,捏捏被褥,给她喂些药,或是在她的床前说会儿话。 对这个妹妹,太子是感到心疼又愧疚。 别人家的妹妹,都被家人捧在掌心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唯独他的妹妹,小小年纪便要拖着病体为他谋划,用她稚嫩的身躯来保护着他。 太子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多么的聪慧。即便是在皇室之中,他也不曾见过像她这样聪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能够看明白后宫的那些阴谋诡计。 也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从懂事以来,宝络便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成长。然而,她心思这样重,反而让身子越发羸弱…… 如果可以,太子宁愿她不要这么聪明,只愿她能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这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奢侈的梦。 “殿下,您来了。皇后娘娘正在等您呢。” 听到这话,太子便知乾元宫中的那场审问已经结束了。 “皇儿,多亏有你教母后的那几句话,母妃才镇住了场子,让周氏和庄氏都被定了罪。”许皇后向来性子温和,更不要说当着人的面放什么狠话了。不过,在昭德帝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她倒是渐渐找到了感觉,想必再过不久,她自己也能学会那些话。 “可惜,皇上对周氏实在偏爱,明明看出这件事中有周氏的手笔,对她的惩罚仍是那样不轻不重的,真是可恨之极。”对于这次的处理结果,非但庄氏不满意,许皇后也是不满意的,周氏和庄氏两人的判罚相差太多了。 “父皇对周氏素来优容,母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庄氏无子,废了倒也没什么大碍。而周氏呢,非但深得父皇宠爱,且还是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的母妃,即便是为了皇子公主们着想,父皇也不会轻易动周氏的。” 许皇后听了,垂下眸子,静默半响,才道:“庄氏虽无子,背后到底有庄氏一族,庄氏的父亲如今正得用。皇上这样处罚不公,难道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么?” “若是怕,父皇就不会这么做了。庄将军向来谨慎,怕是不会就此事诘问父皇。不过,庄氏一族定会因此事与皇贵妃的娘家周家结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庄氏为我所用……” “那,那……”想到刚刚被打入冷宫的废妃庄氏,许皇后刚想问,要不要派人去关照一下她,可转念一想,庄氏也是参与谋害宝络的人之一,许皇后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子仿佛看穿了许皇后心中所想似的,对她摇了摇头:“母后,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因为任何原因而对庄氏特别关照。不管怎么说,庄氏都是害了妹妹的人,我们与庄氏一族,日后或许可能相互利用,却不可能倾心相交。” 许皇后闻言,松了口气:“如此倒也罢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安国公夫人与安国公世子进宫了,他们想来给两位主子请个安,再探望一下公主殿下。”一旁的下人来禀。 在许皇后掌管六宫之权前,宫中一应事务,一直是皇贵妃在管着,皇贵妃的人还占据着不少位置。这件事中,必有皇贵妃的手笔。毕竟,他们才刚坑了皇贵妃一把,皇贵妃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一旦被她逮到机会,她定会做出反击的。 就是不知道,别的妃嫔,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中了。 许皇后娘家已败,这些年来一直无宠,在后宫没什么威望。有些眼皮子浅的妃嫔根本不会把许皇后放在眼中。有人想挑衅许皇后,宝络一点儿都不惊讶。 许皇后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重拾这执掌六宫之权,为她的儿女建立起一道屏障,又怎么会允许此事功亏一篑?当下便道:“这些人如此不得力,区区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有何用?统统换了!” “母后莫急,人是肯定要换的,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包括父皇,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全部换了,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皇贵妃一不管事了,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对这个女儿的话,素来信服,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等闲错误,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查查账目,看看是否有人贪墨,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不过,宝络觉得,这事儿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若换做是她,想要争夺在后宫的话语权,也会趁着对手自顾不暇时出手。 “宝络心中想必已有想法了,不如说来听听吧。”一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太子虽颇为聪颖,但论及对内务的管理,终究不比姜皇后和宝络。因此,方才在姜皇后与宝络讨论时,他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此时,他突然参与到这个话题中,可见也有些着急了。 宝络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径直道:“依我看,这件事,还得从采买东西的人身上下手。” 149.第 144 章 此为防盗章  有些东西,他可以给, 但他的儿子们不能主动要, 否则,他便觉得他的权柄遭到了觊觎。 二皇子还从未见过昭德帝用这样冰冷、防备、审视的眼神看他, 一时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在这一刻, 他是真的后悔了。若是早知道昭德帝就在这里听他们上课,他发言时, 这么也该更谨慎一些的。 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对不对另当别论, 但很明显的,那番话不合昭德帝的心意。哪怕那是对的,也成了错的。 “父皇……” 昭德帝看也不看二皇子一眼, 低头看着认真听课的小女儿:“宝络,你来说说,夫子说的可对?” “夫子说的是对的, 因为圣人说过, 孝悌是为人之本。若是连孝敬自己的父母, 友悌自己的手足都做不到, 何以服众?儿臣必定孝顺父皇母后, 友悌兄弟姐妹,待儿臣日后长大了,便与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为父皇分忧。” 宝络的回答中规中矩, 算不上有多出彩, 却十分契合昭德帝的心意。昭德帝唤宝络上前, 轻叹:“不曾料到,竟是宝络最懂朕的心。若宝络是个男子,朕必立你为储。”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人们虽然早就知道宝络得宠,却不曾料到,昭德帝对宝络的宠爱竟到了这等地步。 唯有宝络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若她是男子,只怕昭德帝就不会这样放心地宠她了,昭德帝只会像对待太子哥哥一样,处处防备着她。太子哥哥难道不聪明,不懂昭德帝的心意么?正是因为懂得昭德帝的心意,太子哥哥现在才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做人。 短短时间中,宝络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的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手:“父皇不要生气,皇兄们对您也是很孝顺的。去年您过生辰的时候,二皇兄还亲自为您写了一份百寿书呢,看在二皇兄孝心可嘉的份上,便是这次二皇兄说的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要跟他生气了,好不好?” 昭德帝看着宝络,颇有些感慨:“你倒是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亲娘和妹妹那样待你,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五皇姐是五皇姐,二皇兄是二皇兄。平时,五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二皇兄也没帮她呀。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因为五皇姐做的事迁怒二皇兄?”宝络不假思索道。 她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只要二皇子不主动来招惹她,她可不会天天盯着二皇子。她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要放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 昭德帝摸了摸宝络的头:“宝络是纯孝之人。” 而后,又对二皇子与三公主道:“连宝络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孝悌乃为人的根本,你们却不知孝悌为何物,朕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 “传朕旨意,二皇子与三皇女不懂孝悌,责令二皇子与三皇女将《孝经》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可出来。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找人代笔……这皇子皇女,你们也不必做了。” 惩罚不重,但昭德帝说的这番话,对于二皇子与三公主而言,已经是极为严厉的指责了。 三公主与丽妃一系本就失了圣心,如今,又受了昭德帝的训斥,以后在宫里头,日子只怕会越发难过。 而二皇子呢,原先底下的人还觉得,若是太子有朝一日被废,必是二皇子坐上那位置。如今,他被昭德帝亲口斥为不懂孝悌之人,试问,一个不孝不悌的皇子,如何能做太子? 因此,这个消息传到后宫,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丽妃一时心焦于自己女儿又遭了昭德帝训斥,一时却因二皇子之事而幸灾乐祸:“本以为皇上这次罚皇贵妃只是做做样子,看来,皇贵妃这一跤,跌得有些惨啊。二皇子得了一个不孝不悌之名,本宫倒要看看,皇贵妃日后拿什么来争夺储君之位!难不成,她要去指望才刚断奶的七皇子吗?” 丽妃的女官道:“娘娘说的是。且不说七皇子一个奶娃子有没有能耐与太子相争,如今,七皇子可还在荣妃的宫里头养着呢,听说,荣妃待七皇子极为用心,现在七皇子已经离不得她了呢。日后,便是七皇子长成了,肯不肯认皇贵妃这个母妃还是两说。” 丽妃听在耳中,心中越发痛快。她没有儿子,日后,无论是谁上位,对她的影响都不大。 只除了皇贵妃的儿子。 丽妃与皇贵妃早已结了仇,三公主与五公主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五公主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皇贵妃的儿子上位,日后,必没有丽妃和三公主的好果子吃。所以,无论如何,上位的不能是皇贵妃的儿子! 另一处宫殿中,冯德妃老神在在地对儿子道:“不管旁人如何,你都要谨守本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母妃如今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不知多少人等着揪咱们的错处呢,你可千万不要犯了糊涂。” 眼下昭德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皇子们都还小,即便是真想争什么,也为时过早。 若是日后太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她的儿子会是太子最忠实可靠的辅臣,若是太子自个儿不争气……也不能怪她们母子为自己做打算了! 四皇子自然不知道冯德妃心中的这些想法,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极能听进冯德妃的话。靠着冯德妃的决策,他自出生以来,虽不及太子受人瞩目,也不及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受宠,但一路走来,也算是稳稳当当的。 此时,见冯德妃发话了,四皇子自然乖乖点头:“儿臣明白。”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在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贵妃,末了道:“主子,如今二殿下得了皇上的训斥,日后,身上便背了污名。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否则,太子的地位怕是会越来越稳。” 皇贵妃放下木鱼,斥道:“慌什么!如今,外头的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若是咱们先自乱了阵脚,岂不是称了他们的心?” 见皇贵妃如此镇定,墨竹便也静下心来。皇贵妃就是她们底下这些奴婢们的主心骨,只要皇贵妃不乱,她们就乱不了。 “如今太子与长寿兄妹二人,没一个简单的。是本宫小瞧了这对兄妹。”皇贵妃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不过,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聪明人。与本宫比揣摩皇上的心思?” 皇贵妃冷哼一声:“太子近日以来大概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怎么不想想,皇上既然会猜忌我儿,自然更会猜忌他!” 东宫这次为何能给二皇子挖坑?说白了不过是算准了昭德帝的心思罢了。既然太子用这一招来对付她们,她们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个时间,将东宫势力扩张过快的消息透露给惠妃,她会知道怎么做的。其实,若是庄氏未倒,庄氏倒是比惠妃更适合做这件事。” 惠妃是六皇子的生母,亦是庄贵妃倒台之后,接替庄贵妃协理六宫之人。 冯德妃不好忽悠,惠妃却是个心思浅的,如今又眼热四妃之位,急于做出点什么事来,得到昭德帝的信任,好让昭德帝晋自己的位份,与冯德妃平起平坐。似她这样的,正适合拿来做刀子。 “说起来,太后娘娘的寿辰也快到了。太子和长寿给本宫添了这么多的堵,本宫也该回敬一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皇贵妃又道。 “主子是打算……” “是惠妃打算做些什么,而不是本宫,明白么?”皇贵妃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明白。这件事若是成了,就当是给太子一个教训,若是败了,也与主子没有多大关系。”墨竹立刻借口道。 “你先先退下吧,本宫要再礼一会儿佛。”顺道思考一些事情。 譬如,太子是怎么使些雕虫小技,就将她们母子陷于如此不利的境地中。 思来想去,皇贵妃最后不得不承认,原因多半出在她身上。姬清涵是个女孩子,她想着,稍微骄纵些也无妨,便未对姬清涵多家管束,以致姬清涵养成了如今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做事毫无分寸。 皇贵妃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她悉心教养着二皇子,用最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她希望二皇子是个天才……可事实证明,二皇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她要用天才的标准来要求二皇子,二皇子自然无所适从。 150.第 145 章 此为防盗章  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 皇贵妃和庄贵妃自然都不会认下这件事。 许皇后看了看满头珠翠、打扮得富贵逼人的庄贵妃, 又看了看走温婉路线、不动声色间便将人的注意力夺取的皇贵妃, 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恨意, 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 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 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 也就知道了, 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提议道。 “皇后娘娘, 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 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 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 如今, 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 皇后娘娘爱女心切, 急于找到凶手, 臣妾可以理解, 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 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说审就审,一旦传了出去,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如今,可算是证明臣妾的清白了。” 庄贵妃则皱紧了眉:“慢着,你分明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 “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别着急,奴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此事不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但与五公主却脱不了关系。五公主嫉恨长寿公主比她得宠,再加上,皇贵妃娘娘近日才因为长寿公主而被皇上训斥,五公主便处处与长寿公主过不去。五公主想要给长寿公主一个教训,所以,放出野猫准备去吓她。” “贵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点,便利用那只野猫做了个局。” “至于皇上身边的那几人,贵妃娘娘的人是在贵妃娘娘进宫之前,便由庄氏家族安-插到皇上身边的,为的就是方便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并在皇上冷落娘娘的时候适当的‘提醒’一下皇上。” “而皇贵妃娘娘的人,是在娘娘初被封为皇贵妃时放到皇上身边的,目的与贵妃娘娘一样。” 这名太监聪明的略过了太后安插的那人。这事儿,连昭德帝都不好提,他一个做奴才的,就更不好提了。 太后是昭德帝的嫡母,除非她犯下了什么重罪,否则,昭德帝不好问罪于她。 皇贵妃和庄贵妃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可以大发雷霆,处置二妃;太后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了人,昭德帝却只能息事宁人,私底下解决这件事,毕竟,太后也没做什么。 “皇贵妃!贵妃!哼,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朕还真不知道,朕的爱妃们,一个个的,竟有这等手段,非但敢向宝络伸手,还把手伸到了朕的身上!” “皇上,臣妾知错。”皇贵妃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失控,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但,既然昭德帝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只能尽可能获取昭德帝的谅解,以减轻自己和女儿的罪行:“臣妾是太过关心皇上,一时糊涂之下,才会做那样的事,请皇上恕罪。” “至于涵儿,她小小年纪,是断然生不出那等害人的心思的。若说她看不惯长寿公主,给长寿公主使些绊子,臣妾是信的;但若说她是故意谋害长寿公主,臣妾万万不信。她抓了那猫儿来,兴许只是想吓吓长寿公主,谁知,竟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皇贵妃眼角余光扫向了庄贵妃,她口中的“有心人”是谁,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庄贵妃目眦欲裂:“分明是你们母女先起了谋害长寿公主的心思,我才顺便顺水推舟的!这种时候,你还来充什么好人!” “够了!本宫真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你们怎么还有脸为自己狡辩!本宫的宝络现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若是宝络有个什么不测,你们一个也逃不掉!”许皇后忍无可忍地道。 “皇上若是不准备好生惩治这几人,就请赐臣妾与宝络以一死吧!宝络身子弱,哪里经得起这些人反反复复的折腾?平日里,无病时,她尚且要每天喝药,调养着那过于虚弱的身子,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小小年纪遭的那些罪,臣妾这心里,就跟被刀割过似的。”许皇后边说边流泪:“与其让她这样备受折磨地活着,倒不如让她随臣妾一起去了……” “皇后,事情还不至于如此。朕说过,无论伤害宝络的是谁,朕都不会轻饶!” “传朕旨意:贵妃庄氏,行为不端,心狠手辣,谋害皇女,窥伺帝踪,废除妃位,打入冷宫!” “五皇女恃宠而骄,刁蛮成性,屡屡欺压姐妹,绝无孝悌之心,此番谋害亲妹,已违祖宗家法,将五皇女关入皇家寺庙思过,无诏不得外出。在皇家寺庙期间,若无悔改之心,便责令其削发为尼。” 151.第 146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发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蓝承宇习惯了在课堂中扮演她的保护者。在那之后, 五公主姬清涵又挑衅了宝络几次, 都被蓝承宇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上书房中还有一些人看宝络不顺眼,但又不敢像五公主一样明着使绊子, 便偷偷摸摸地搞一些小动作。可惜, 在蓝承宇的阻挠之下, 那些人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与蓝承宇交好的一位朋友奇怪地问他:“承宇,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那些娇气包了吗?我看你最近,待长寿公主比你妹妹还上心,你妹妹都吃醋了。” 蓝承宇将目光投向宫墙的方向, 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乖巧的、狡猾的、倔强的、脆弱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他会突然关注起宝络来,为什么, 他会突然那么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明明在过去, 宝络遇到的这些事从来没有少过, 明明,他知道她能够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为她出头。 “也许是因为, 长寿公主让人心疼吧。”最终,蓝承宇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宝络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 但是, 他的眼中, 时常浮现出那次她落水醒来后,去给昭德帝请安时,倔强而脆弱的表情。 她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竖起浑身的毛,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一切可能伤害到她和她至亲的人。 宫里宫外的人只看到了宝络备受圣宠,实际上,她周围却是危机四伏。 在同样的年纪,蓝承宇的妹妹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宝络却必须以稚嫩的身躯承担起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重担。蓝承宇自然对她心怀怜惜。 从前,蓝承宇讨厌宝络,觉得宝络工于心计,其实,只是不够了解她。 连蓝承宇的朋友都发现了的事,宝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渐渐的,那些喜欢明里暗里搞些小动作的人不敢再对她出手了,每次上课,蓝承宇的书童都会站在门外,接她进上书房,下课时也会送她离开。 有一次在课上,宝络肚子饿了,悄悄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第二天,她的桌角上就多了一份小巧精致且易克化的糕点,据说是蓝承宇一早上起来特意命人做了带进宫的…… 受到蓝承宇的照顾越多,宝络就越疑惑。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宝络甚至觉得,便是嫡亲的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太子对宝络当然也很好,只是,太子疲于应付来自朝臣的质疑、皇贵妃的刁难和昭德帝的考验,没有多少精力可以放在别的地方,宝络自然也就没有享受过如此细致的照顾。 蓝承宇,他看着也不像是会照顾别人的人呀,到底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宝络在课上盯着蓝承宇的侧脸发起了呆。蓝承宇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趁着夫子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仍在尽量向宝络释放自己的善意。 宝络一愣,轻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别过了头。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过头的时候,蓝承宇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并且自然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撅着嘴大声告状:“先生,蓝承宇和七皇妹两个眉来眼去,不认真听课!” 夫子执着教鞭的手一顿,目光投向了蓝承宇和宝络,只见这两人眼眸都认真地看着课本,丝毫没有开小差的迹象。倒是一旁的五公主,一双眼睛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课本还是上一页的内容…… 夫子皱了皱眉,执着教鞭来到五公主身边,打了五公主三下手板:“五公主,你污蔑安国公世子和长寿公主,这是你挨第一下的理由;不认真听课,这是你挨第二下的理由;影响周围的同学,扰乱课堂纪律,这是你挨第三下的理由。皇上将管束皇子公主的权力赋予老臣,老臣自然要恪尽职守,才算对得起皇上的看重。” 在昭德帝之前,公主皇子们犯错,伴读挨打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是在本朝,由于昭德帝十分重视皇子公主们的教育,规定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领罚。公主和皇子们,也不能够再因为身份高贵而得到豁免。 当然,为了避免夫子滥用权力,夫子在惩罚了某个公主或者皇子后,必须亲自到昭德帝处,向昭德帝陈述前因后果,给出一个让昭德帝信服的理由。 因此,夫子轻易是不会打皇子公主们手板的,一般只把这作为震慑这群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手段。五公主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范禁的人。 五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次手板心挨打,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疼痛,还有伴随着这疼痛一起到来的麻烦。 “不是这样的,先生,我真的看到蓝承宇和七皇妹在相互对视,没有好好听课!蓝承宇还对七皇妹笑了一下呢!”五公主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想要找出更多的有利于自己的点来。 可惜,夫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再者,一直以来,蓝承宇和宝络在他的课上都是最认真的学生,他们非常珍惜学习的时间,丝毫不用人操心。 反倒是五公主,宝络不在时,她倒也算是认真,可只要宝络在场,她就会变着法子的欺负宝络,给宝络使小绊子。夫子是正统读书人,最讲究孝悌,对五公主的这种行为,自然极为不喜。 前几次,他看到五公主在宝络面前耍手段,都选择了隐忍,这一次,见五公主当着他的面都能颠倒黑白,自然忍不下去了。 “老臣会将老臣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五公主见不管她怎么说,夫子都不肯相信她,也急了,坐看右看,突然一把拉过一旁的六公主:“六皇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刚才你在旁边,应该也看到了吧?” 六公主姬常乐是一个宫女所出,夹在得宠的五公主和七公主之间,平时极没有存在感。 被五公主拉住后,她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五公主眉毛一扬,杏眼中满是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她的这个举动,显然让六公主更加手足无措:“我……我……” 夫子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公主非但诬陷七公主,还强逼着六公主帮忙做伪证,毫无手足之情;老臣在课堂上教导五公主,五公主却置若罔闻,我行我素,绝无尊师重道之心。老臣这就去禀明皇上,老臣才疏学浅,是教不好五公主了,请皇上另请高明!” 五公主看着挥袖而去的夫子,傻眼了。 站在她身侧的六公主则低着头,小心的掩住了眸中的快意。平日里,五公主行事总是横冲直撞,如今,她终于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是的,没有人…… 乾元宫中,袅袅烟雾从炉鼎中升起,坐在上方的昭德帝神色难辨:“这么说,涵儿又去找宝络麻烦了?” “不错,五公主欺负七公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七公主没有与五公主计较,这一次,五公主为了陷害七公主,竟逼着六公主帮忙撒谎。老臣以为,此等行为万不可助长,否则,五公主日后只会变本加厉?” “涵儿真是被皇贵妃给惯坏了!”对于五公主总是欺负宝络这一点,昭德帝很是不满。 五公主不喜欢宝络,他可以理解,小孩子会本能的排斥跟自己争夺宠爱的存在。但这不代表昭德帝能够无限制的纵容五公主欺负宝络。 上次五公主捉弄宝络,就已经让昭德帝很有意见了。只是,他想着自己才刚责罚了皇贵妃,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感情深厚,怕是心情不好,便没有与五公主计较。 谁知,五公主竟还折腾个没完了!这次,定要好生给她个教训,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把宝络带到朕的身边来吧,朕的宝络这一次一定吓坏了,她向来乖巧,便是被涵儿欺负了,也不知道来跟朕告个状。” 想了想,昭德帝补充道:“记得用软轿把那孩子接过来,那孩子若是不肯坐软轿,就说是朕的命令。她身子弱,偏偏在这方面犟得很。” “那是长寿公主懂事,不愿坏了规矩。” “是啊,那孩子向来懂事……”想想长寿公主,再想想五公主,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 一样是他宠着长大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平时,他总觉得五公主年纪还小,便是骄纵些也无妨,但比五公主还小的宝络已经这样懂事了。 原本还可以说娇憨可爱的五公主,被宝络一衬,便显得刁蛮任性了。 152.第 147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看到他板着脸,像夫子训话似的, 只差在唇上贴两片胡须了, 不由噗嗤一笑:“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可没有再跟你开玩笑,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蓝承宇抿了抿唇。 “我知道了。你放心, 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中用, 但也想多活几年呢,日后, 我定不会再让贴身宫婢离了我的身, 给那些人可趁之机。”宝络的话语中带着轻微的自嘲,成功的让蓝承宇蹙了眉。 “小小年纪, 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蓝承宇伸出手,在宝络惊诧的眼神中, 捏了捏她略带婴儿肥的脸。嗯, 手感不错,蓝承宇的心情颇为愉快,面上不显。 宝络一下子瞪圆了眼。眼前这人自己老气沉沉的,没事就摆出一副夫子的嘴脸,还好意思说她老气横秋?而且, 他居然还捏她的脸! 自她长大以后, 母后和太子哥哥都很少捏她的脸了! 宝络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倒是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终于有点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样子了。蓝承宇看着这样的宝络,心情越发的好。 宝络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心中就来气:“蓝承宇, 我发现, 我比以前更讨厌你了。” “没关系,我不讨厌你就行。” “我讨厌你,就会不想看到你在我跟前晃悠,以后,你还是少来吧,省得你老是气我。” “可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很欢迎我来,他们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养病很孤单,让我多来陪陪你。” “胡说,母后和太子哥哥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很关心你,自然希望有人能来多陪你说说话儿,省得你一个人闷在宫里头想东想西。” “你才想东想西呢!”宝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头却明白,这还真有可能是许皇后和太子会干的事儿。 许皇后和太子一直觉得她乖巧安静得不像个孩子,以前也曾试着从宫外大臣家找一些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陪她玩儿,好让她多一些活力,可她与那些女孩儿总是玩不到一处去,许皇后和太子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这个策略。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蓝承宇头上来了…… 不过,看着蓝承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紧抿着的唇,宝络真的很怀疑,许皇后和太子不会是希望她学成蓝承宇那个样子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因受了许皇后和太子之托,蓝承宇每日进宫上完课,必要来宝络这儿坐坐,再出宫。他这行程雷打不动,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认真。 宝络闷在宫里头,除了喝药就是喝药,稍微看几页书,一旁的碧尧都会念叨个不停,至于其他的娱乐活动,就更别想了,也就蓝承宇来的时候,她还能够跟他斗斗嘴。因此,如今宝络见了蓝承宇,虽还是一脸的嫌弃样,心里头却是期盼着蓝承宇过来的。 不知不觉间,宝络与蓝承宇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在蓝承宇的面前,宝络无意间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真实情绪。 看着宝络又开始例行一日的跟蓝承宇相互埋汰,许皇后和太子悄悄退了出去。 “你妹妹与蓝世子相处的很好啊。”许皇后的面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是啊,妹妹近日活泼了不少。若是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她是断然不会流露出这样小女儿的神态的。” “蓝世子毕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妹妹,蓝家一家子又都是正派人,能够得到你妹妹的信任,倒也在情理之中。你妹妹自懂事以来心思便重,处处为我们考虑,本宫只希望,你妹妹往后能够过得稍微松快些。” “母后说的是,总有一日,我会让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太子握紧了拳。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欠宝络一个幸福无忧的童年。 “哎,若蓝世子是女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就可以让他做宝络的伴读了。”许皇后颇为遗憾:“这孩子,与咱们家宝络投缘。” 太子没有接话,他心知,作为昭德帝的母族,蓝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闺女送进宫来做哪位公主的伴读的,否则,便有站队之嫌。蓝家是昭德帝身后最坚实可靠的后盾之一,昭德帝自然也不会乐意见到蓝家与他的哪个皇子公主扯上关系。 “如今这样也不错,听说平日里在上书房读书时,蓝世子对妹妹颇为照顾,日后,咱们也不必担心妹妹在上书房中没有伴儿了。” 宝络可不知道许皇后和太子正在为她担忧,在床上静卧了两周,她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蓝承宇,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公主为何不让您身边儿的宫女太监们推您出去走走?” 宝络郁闷地轻哼了一声:“别提了,现在整个凤仪宫中的人都当我是瓷人儿呢,好像我一碰就碎似的。平日里我在房间里多转悠几步,都要被她们说嘴,哪里能带我出去?还有母后和太子哥哥也是,连凤仪宫的院子都不让我去,好像我一踏出这个门,就有人要害我似的。” 她低垂着小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一双大眼睛黯淡无光,看起来颇为可怜。旁人看了她这副样子,不自觉的便会心软下来。 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碧尧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拆起了自家主子的台:“公主,难不成您忘了太医的嘱咐,说你身上的伤口还未长好,不能见风?” 又对蓝承宇道:“世子,您可千万别被公主这么一求,就心软了,不然,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公主。” “既如此,你还是留在屋里好好养伤吧,别任性,别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担心。” 蓝承宇就觉得奇怪,若许皇后和太子只是不放心宝络独自出去,完全可以在闲暇的时候带着宝络出去走一走,依照他们对宝络重视程度,这种程度的愿望还是会满足宝络的。既然他们不带宝络出去,那其中必有缘由。 153.第 148 章 此为防盗章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 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她身边儿仆从如云, 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 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 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 过后,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吃着珍馐美食, 享受着母妃的关怀,觉得闷了, 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 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无论她大吵大闹, 还是绝食抗议, 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 一个比一个古板, 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 可以, 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母妃跟她说过的,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顶上的人心情不好了,底下的人日子自然就难过。虽说咱们也算是出家之人了,到底咱们这儿是皇家寺庙,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哎,你说,皇贵妃娘娘的禁足是不是就快要解了呀?皇上先前惩罚皇贵妃娘娘,都是因长寿公主之故。如今,长寿公主一日比一日好,皇上这心里头的气儿,怕是消得差不多了。” “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皇上素来钟爱皇贵妃娘娘,就说这次吧,同是犯错,庄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娘娘却只是禁足一年,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偏爱。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姬清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宝络醒了!那个病秧子醒了! 她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接受惩罚,全是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病秧子现在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就能够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吧! 方才那两人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牢牢地印在姬清涵的心中——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姬清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不容轻赦的大罪,可搁在她母妃身上,并不算什么。父皇是如此的宠爱她的母妃,把母妃视作他实际上的妻子,只要母妃能够在父皇的面前替她求求情,她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姬清涵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买通皇家寺庙的某个和尚,让他为自己通风报信,请皇贵妃亲自出面,在昭德帝面前为自己求情…… 皇贵妃收到姬清涵托人带出来的口信后,十分生气:“这孩子这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她进皇家寺庙之前,本宫明明嘱咐过她要老老实实的在里头呆着,本宫会找个机会带皇上去皇家寺庙看她,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本宫再旁敲侧击一下,皇上自然会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的事儿,这难道不比本宫去求情来得好?” 皇贵妃周明岚的心腹宫女墨竹道:“皇家寺庙的环境很是清苦,五公主在里面,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忍不住向您求助……”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皇贵妃又怎么会看着姬清涵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道:“哎,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她迟些苦头,才能让皇上彻底消气。否则,你当本宫就愿意苛待自己的闺女么?” “五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待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墨竹安慰道。 皇贵妃命人将那名负责带话的和尚召了进来,往他手中塞了一把金锞子:“劳烦小师傅为本宫带一句话给涵儿,就说让她在皇家寺庙里头好生思过,莫要惦记本宫。” “娘娘放心,这话贫僧必然带到。” 然而,无论是姬清涵,还是皇贵妃,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一番盘算,完全落入了昭德帝眼中。那名被母女俩“买通”的和尚,好巧不巧,正是昭德帝的人。 消息传到昭德帝耳中时,昭德帝才刚将宝络给哄睡着了。 此时,宝络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昭德帝的脸上也带着宠溺和慈爱之色。 听了下人的话,昭德帝面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本想给她们给教训就作罢,既然心思这样多,就让她们再自省一阵吧。” 154.第 149 章 此为防盗章 “听说, 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命人寻来新的盆景呢, 皇后娘娘总不会是想用往年用过的吧?”惠妃一脸困惑:“按理说, 这事儿应该早早的就筹备起来了呀。若是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宴上, 太后娘娘看不到新的盆景,会不会误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有意怠慢她老人家?” “皇后也太不像话了, 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亏得朕先前还对她抱以期望, 如今看来,她确实与皇贵妃比不得啊!”昭德帝感叹道。 若是皇贵妃在,这等小事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皇贵妃自能够将一切管得井井有条。 反观皇后,除了在名分上是他的正妻之外, 其他方面根本拿不出手。以至于很多时候, 昭德帝都觉得, 皇贵妃更适合做自己的妻子。 可惜皇贵妃实在是糊涂…… 这个念头, 在昭德帝的脑海中只存在了片刻, 就被昭德帝给赶了出去。无论如何, 皇贵妃既然犯了错误, 都是必须受到惩罚的。 惠妃虽想踩着许皇后上位,但也不乐意听昭德帝夸皇贵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就是因为有皇贵妃在, 她和六皇子才会鲜少能得见天颜。当六皇子一遍又一遍问她, 父皇在哪里, 为什么不来看他的时候, 惠妃嘴上说着父皇忙, 小六要乖乖的,实则心里清楚,昭德帝是在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最得宠时,一人便能占七八分雨露,惠妃只能和其余的妃子抢夺余下的两三分。听到皇贵妃被禁足的消息时,惠妃真是比任何人都高兴。比起许皇后来,惠妃要更讨厌皇贵妃一些。 想了想,惠妃便笑吟吟地对昭德帝道:“是啊,皇贵妃娘娘来操-办宴会的时候,处处周全,也不知怎么,轮到皇后娘娘来办了,就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想来,是皇贵妃娘娘格外会调-教下人吧。赶明儿臣妾可得好生跟皇贵妃娘娘学几招去,也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分忧。” 听到此言,昭德帝蹙了蹙眉。惠妃的话提醒他。既然这些人从前办事儿都妥妥当当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哪怕是皇后管理的不如皇贵妃得当,这些人也不至于离了皇贵妃就不会办事儿了啊。难不成,这些下人只认皇贵妃一个主子,不是皇贵妃来操办寿宴,他们就不尽心尽力了?还是说,这本根就是皇贵妃有意掣肘皇后? 昭德帝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中对皇贵妃也有了几分不满。 若是在别的时候,皇贵妃有意不让底下的人配合皇后,昭德帝也不会有什么想法,顶多觉得是皇后能力太差,该好好提升一下了。但这次的宴会,关乎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若是搞砸了,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止是皇后!皇贵妃便是要与皇后别苗头,也不该如此不知轻重! 此时此刻,昭德帝只觉得满心烦躁,一会儿怪许皇后能力不够,一会儿怪皇贵妃不识大体。 惠妃见状,嘴角轻轻向上勾起,很快又收敛了起来,对着昭德帝正色道:“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臣妾的父亲如今在姑苏老家才刚得了一个园林,如今正大量采买盆景呢。臣妾派人快马加鞭去与父亲说一声,父亲定能体谅到皇上的难处,届时,怕人快马加鞭的把盆景运到京城来,正好能赶上太后娘娘的寿辰,皇上觉得如何?” 此时在昭德帝眼中,惠妃就是一朵解语花,怎么看怎么舒坦。他伸出手,缓缓覆在了惠妃的手上:“若是爱妃能够为朕解决这件事,朕必重重有赏。” 惠妃低下头,微微一笑:“臣妾做这些,可不是为了向皇上讨赏。只要能够帮到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不少太监抬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景从御花园中经过。 昭德帝有些困惑,对底下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是。”昭德帝身边的近侍领命而去。他的动作还是相当快的,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皇上,那些人正在搬运太后娘娘寿辰时需要用到的盆景呢。今年,他们又搜罗了一些珍奇的盆景来,太后娘娘若是看到了,必然高兴。” 昭德帝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了惠妃,面色阴沉。 许皇后既然已经将盆景准备好,方才惠妃的那一番话莫不是骗他的? 惠妃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眼中带着些微的惊慌:“皇上,臣妾也是听人说皇后娘娘寻不到盆景的,如今,臣妾也正糊涂着呢。皇上看,要不要召个人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 她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昭德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别反而因此获罪啊。 昭德帝看了她一眼,对底下的人道:“去,带一个人到朕面前来,这件事,朕要问问清楚。” 很快,领队的太监就被带到了昭德帝的面前,他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有些畏畏缩缩的:“奴才参见皇上。” “起来吧。”都这种时候了,昭德帝自然也没心情跟这名太监计较行礼是否规范的事儿:“朕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你们今日在搬运的这些盆景,是从哪儿来的?是准备给母后过寿用的吗?” “启禀皇上,这些盆景,都是秦家商行提供的。因为皇商郑家采买不来盆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临时决定把这活儿交给秦家来做。没想到这秦家倒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的盆景搜罗了来。现在,皇后娘娘正命奴才们将盆景搬到御花园呢,说是要为太后娘娘过寿辰先准备起来了。” “郑家既是皇商,为何会采买不来盆景?难不成,郑家连秦家也比不上?既如此,朕看郑家这个皇商也不必做了,干脆让给秦家好了!” 155.第 150 章 此为防盗章 太子则对下人吩咐道:“还不快把安国公夫人与世子请进来!世子救了孤的妹妹, 日后, 就是凤仪宫和东宫的贵客。你们对待世子和世子的家人, 定要像对待母后和孤一样尊敬, 明白了吗?” “是,谨遵殿下命令。” 蓝承宇是坐着轮椅被安国公夫人推进宫来的,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但气色比起前几日来已经好了很多。他的恢复能力自小就快,这一点,也许是随了他的父亲蓝将军。 “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请安。”安国公夫人盈盈下拜, 蓝承宇则无奈地在轮椅上给许皇后和太子行了个拱手礼。他年龄虽小,但一举一动都极有章法, 生得又讨喜, 且才刚救了宝络的性命, 许皇后和太子自然对他极有好感。 “夫人与世子快快免礼。” 许皇后扶起安国公夫人, 太子则走到蓝承宇面前, 郑重向他还了一礼:“多谢世子救了妹妹。” 这一礼, 让安国公夫人与蓝承宇都大惊失色:“太子殿下, 这可使不得。承宇见公主有难,保护公主本是分内之责,岂敢受殿下这一礼?” “于孤而言, 妹妹的救命恩人, 就是孤的救命恩人。既是孤的救命恩人, 自然受得起孤这一拜。”太子认真地道:“日后, 夫人和世子若有需要, 尽管来寻孤,孤在所不辞!” 太子的这一举动,让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心想,长寿公主为着太子付出了良多,太子这般待她,倒也不枉费长寿公主为他做是那些了。 蓝承宇则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太子,太子比他想象中更平易近人。明明身份那么尊贵,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说话这样温文尔雅,让人难以不对他产生好感。也许,他日后,会是一个明君。 短暂的接触,使得双方都对彼此产生了初步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又与许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提出了今日来的真正目的:“自打承宇这孩子醒来后,便一直很担心公主的近况。不知公主如今可好些了,臣妇能否带着承宇进去探望一下公主?” “哎,还是老样子。”一提起宝络,许皇后的话语中便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太医说,她此番,是伤了根基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有夫人和世子关心宝络,是宝络的幸运,夫人和世子随本宫进来吧。” 许皇后将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带到了宝络的寝殿之中。 此刻,宝络的寝殿之中满是挥之不去的药味儿,她小小一个人,陷在被窝里,显得极为脆弱。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眼睛紧紧闭着,下巴似乎又尖了一点儿。 安国公夫人素来喜欢孩子,见宝络这般虚弱,也很是心疼,嘴上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安慰许皇后道:“国师曾为公主算过卦,说公主命里头带着福呢,娘娘放心,公主有上苍庇护着,定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夫人所言。本宫只希望,这丫头别再折磨本宫了。”一见宝络,许皇后的情绪显然又不是很好。 蓝承宇静静地坐在宝络的床前,凝视着宝络苍白的面容:“她会好起来的。”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表达某种祈愿。 连许皇后和太子都被他这种笃定的语气给镇住了,他却没有关注他们,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着床上那娇小的身影。 ——你一定不会就这样被打败的,对不对?毕竟,你以前从来没有被打败过。你虽然看似弱小,但谁都没有真正让你屈服过。你一直倔强地生活着,比任何人都有韧性。 ——你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这一次,也别让人失望。别在把别人的兴趣挑起来之后,自己却逃走了。我还等着看,你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呢。 蓝承宇起初并不喜欢宝络,他觉得,宝络这样受宠,挥挥手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还要想方设法的去对付一些人,实在是心机深重、心胸狭小,什么好处都要自己占尽了,表面上表现出来的甜美纯真截然不同。 可慢慢的,他发现宝络的处境远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得多,时时都有人在算计着她,算计着她的母亲和兄长,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视的亲人,她不惜以自己为饵,来对付她的敌人们。 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蓝承宇对宝络的厌恶尽数散去,反倒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蓝承宇对安国公和国夫人说过的话不是骗人的,他是真的希望宝络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太子已经派人去寻国师了,若是能够找到国师,或许宝络还有救。但是,看着宝络这样……本宫心中实在没底啊。若是……若是一直都找不到国师,宝络可该怎么办?”许皇后越说,便越是绝望。 倒是安国公夫人,在听到太子派人去找国师的消息时,眼中划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皇后娘娘放心,虽说国师隐居了,但一些重要的消息,总能够传到国师的耳中的,指不定这事儿很快就能有转机了。” 太子听了这话,低头思忖着,安国公夫人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国师知道长寿公主的伤情,特意写下了一个药方子,命奴才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上。奴才奉国公爷之命前去为长寿公主求药,如今,幸不辱使命!” 得到这个消息后,众人反应不一。 正在吃斋念佛为长寿公主祈福的周皇贵妃捻动着佛珠的手指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国师出手,必然药到病除,皇上总算可以放心了。” 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后宫妃嫔道:“哎,都说长寿公主是个短命的,可依本宫看来,长寿公主还真是命大,落水被救回来了,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掉下去,也被救回来了……不过,眼下最头疼的,该是皇贵妃才对。” 许皇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口中念了一句“菩萨保佑”,心中对蓝家的感激又多了一分。对于此事背后的内幕,她了解得不多,太子当然也不会事无巨细的与她分说,因此,她所了解到的,也只是表面现象。 昭德帝听闻这个消息,心情颇有些复杂。一方面,宝络有救了,他心中自然欢喜;另一方面,蓝家的人竟先他一步找到国师,这也让他有些在意。 不过,蓝家毕竟是昭德帝的母族,且向来对昭德帝忠心耿耿,昭德帝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对蓝家起疑,略略想了一阵,便将这件事给丢开了。 昭德帝自然不会想到,真正最先找到国师的,是太子派去的人。蓝家,在慢了太子一步之后,竟主动为太子打了掩护。 许皇后闻言,喃喃道:“安国公世子伤得比宝络还重,如今却已经能下床了么……” 想起宝络,她心中又是满满的苦涩和伤感。 太子则对下人吩咐道:“还不快把安国公夫人与世子请进来!世子救了孤的妹妹,日后,就是凤仪宫和东宫的贵客。你们对待世子和世子的家人,定要像对待母后和孤一样尊敬,明白了吗?” 156.第 151 章 此为防盗章  许皇后闻言, 喃喃道:“安国公世子伤得比宝络还重, 如今却已经能下床了么……” 想起宝络, 她心中又是满满的苦涩和伤感。 太子则对下人吩咐道:“还不快把安国公夫人与世子请进来!世子救了孤的妹妹,日后, 就是凤仪宫和东宫的贵客。你们对待世子和世子的家人, 定要像对待母后和孤一样尊敬,明白了吗?” “是,谨遵殿下命令。” 蓝承宇是坐着轮椅被安国公夫人推进宫来的,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气色比起前几日来已经好了很多。他的恢复能力自小就快,这一点,也许是随了他的父亲蓝将军。 “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请安。”安国公夫人盈盈下拜, 蓝承宇则无奈地在轮椅上给许皇后和太子行了个拱手礼。他年龄虽小, 但一举一动都极有章法, 生得又讨喜,且才刚救了宝络的性命,许皇后和太子自然对他极有好感。 “夫人与世子快快免礼。” 许皇后扶起安国公夫人, 太子则走到蓝承宇面前, 郑重向他还了一礼:“多谢世子救了妹妹。” 这一礼,让安国公夫人与蓝承宇都大惊失色:“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承宇见公主有难, 保护公主本是分内之责, 岂敢受殿下这一礼?” “于孤而言, 妹妹的救命恩人, 就是孤的救命恩人。既是孤的救命恩人,自然受得起孤这一拜。”太子认真地道:“日后,夫人和世子若有需要,尽管来寻孤,孤在所不辞!” 太子的这一举动,让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心想,长寿公主为着太子付出了良多,太子这般待她,倒也不枉费长寿公主为他做是那些了。 蓝承宇则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太子,太子比他想象中更平易近人。明明身份那么尊贵,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说话这样温文尔雅,让人难以不对他产生好感。也许,他日后,会是一个明君。 短暂的接触,使得双方都对彼此产生了初步的好感。 安国公夫人又与许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提出了今日来的真正目的:“自打承宇这孩子醒来后,便一直很担心公主的近况。不知公主如今可好些了,臣妇能否带着承宇进去探望一下公主?” “哎,还是老样子。”一提起宝络,许皇后的话语中便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太医说,她此番,是伤了根基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有夫人和世子关心宝络,是宝络的幸运,夫人和世子随本宫进来吧。” 许皇后将安国公夫人和蓝承宇带到了宝络的寝殿之中。 此刻,宝络的寝殿之中满是挥之不去的药味儿,她小小一个人,陷在被窝里,显得极为脆弱。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眼睛紧紧闭着,下巴似乎又尖了一点儿。 安国公夫人素来喜欢孩子,见宝络这般虚弱,也很是心疼,嘴上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安慰许皇后道:“国师曾为公主算过卦,说公主命里头带着福呢,娘娘放心,公主有上苍庇护着,定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夫人所言。本宫只希望,这丫头别再折磨本宫了。”一见宝络,许皇后的情绪显然又不是很好。 蓝承宇静静地坐在宝络的床前,凝视着宝络苍白的面容:“她会好起来的。”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表达某种祈愿。 连许皇后和太子都被他这种笃定的语气给镇住了,他却没有关注他们,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着床上那娇小的身影。 ——你一定不会就这样被打败的,对不对?毕竟,你以前从来没有被打败过。你虽然看似弱小,但谁都没有真正让你屈服过。你一直倔强地生活着,比任何人都有韧性。 ——你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这一次,也别让人失望。别在把别人的兴趣挑起来之后,自己却逃走了。我还等着看,你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呢。 蓝承宇起初并不喜欢宝络,他觉得,宝络这样受宠,挥挥手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还要想方设法的去对付一些人,实在是心机深重、心胸狭小,什么好处都要自己占尽了,表面上表现出来的甜美纯真截然不同。 可慢慢的,他发现宝络的处境远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得多,时时都有人在算计着她,算计着她的母亲和兄长,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视的亲人,她不惜以自己为饵,来对付她的敌人们。 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蓝承宇对宝络的厌恶尽数散去,反倒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蓝承宇对安国公和国夫人说过的话不是骗人的,他是真的希望宝络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太子已经派人去寻国师了,若是能够找到国师,或许宝络还有救。但是,看着宝络这样……本宫心中实在没底啊。若是……若是一直都找不到国师,宝络可该怎么办?”许皇后越说,便越是绝望。 倒是安国公夫人,在听到太子派人去找国师的消息时,眼中划过了一丝隐晦的光芒:“皇后娘娘放心,虽说国师隐居了,但一些重要的消息,总能够传到国师的耳中的,指不定这事儿很快就能有转机了。” 太子听了这话,低头思忖着,安国公夫人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国师知道长寿公主的伤情,特意写下了一个药方子,命奴才亲自交到太子殿下手上。奴才奉国公爷之命前去为长寿公主求药,如今,幸不辱使命!” 得到这个消息后,众人反应不一。 正在吃斋念佛为长寿公主祈福的周皇贵妃捻动着佛珠的手指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国师出手,必然药到病除,皇上总算可以放心了。” 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后宫妃嫔道:“哎,都说长寿公主是个短命的,可依本宫看来,长寿公主还真是命大,落水被救回来了,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掉下去,也被救回来了……不过,眼下最头疼的,该是皇贵妃才对。” 许皇后得知了这个消息,口中念了一句“菩萨保佑”,心中对蓝家的感激又多了一分。对于此事背后的内幕,她了解得不多,太子当然也不会事无巨细的与她分说,因此,她所了解到的,也只是表面现象。 昭德帝听闻这个消息,心情颇有些复杂。一方面,宝络有救了,他心中自然欢喜;另一方面,蓝家的人竟先他一步找到国师,这也让他有些在意。 不过,蓝家毕竟是昭德帝的母族,且向来对昭德帝忠心耿耿,昭德帝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对蓝家起疑,略略想了一阵,便将这件事给丢开了。 昭德帝自然不会想到,真正最先找到国师的,是太子派去的人。蓝家,在慢了太子一步之后,竟主动为太子打了掩护。 在许皇后掌管六宫之权前,宫中一应事务,一直是皇贵妃在管着,皇贵妃的人还占据着不少位置。这件事中,必有皇贵妃的手笔。毕竟,他们才刚坑了皇贵妃一把,皇贵妃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一旦被她逮到机会,她定会做出反击的。 就是不知道,别的妃嫔,有没有掺和到这件事中了。 许皇后娘家已败,这些年来一直无宠,在后宫没什么威望。有些眼皮子浅的妃嫔根本不会把许皇后放在眼中。有人想挑衅许皇后,宝络一点儿都不惊讶。 许皇后才刚刚下定决心要重拾这执掌六宫之权,为她的儿女建立起一道屏障,又怎么会允许此事功亏一篑?当下便道:“这些人如此不得力,区区小事都办不好?留他们有何用?统统换了!” “母后莫急,人是肯定要换的,但不能是这么个换法。现如今,后宫之人对母后心存疑虑,包括父皇,对母后也不是全然的放心。若是母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人全部换了,反而会让父皇和后宫众人觉得母后急功近利,能力果然不如皇贵妃。不然,为何皇贵妃在的时候好好的,皇贵妃一不管事了,就要出乱子呢?” 宝络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一条一条为许皇后分析着,倒也思路清晰。 许皇后知道自己一双儿女不同于常人,对这个女儿的话,素来信服,便道:“那本宫该如何是好?” “自然要先拿住他们的错处,才好发落他们。这些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在宫中也有几分薄面,等闲错误,还不好轻易发落了去。若是时间充足,查查账目,看看是否有人贪墨,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在许皇后执掌六宫之权后,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宝络定会早早便与许皇后商量着料理好这些事,但宝络毕竟伤了那么一场,近些日子才缓过神来,许皇后为了照顾宝络,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这头,哪料到,有人竟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157.第 152 章 此为防盗章  “殿下说得有理。想要让蓝家投到殿下的阵营中来, 确实不易。不过,从这次的这件事中可以看出, 只要殿下能够争取到蓝家的好感, 哪怕是能够让蓝家的态度稍微向着殿下倾斜,对殿下而言, 也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 “孤会尽力的。”太子淡淡地道。 话是这样说, 他却并不准备额外做些什么。 像蓝家这样的家族,想要得到他们的好感,光是靠利益是不行的,还得动之以情。他若是真心待蓝家,想来也能换来蓝家几分真心。 不过, 这一次的事,太子并不认为蓝家是在帮自己。想到蓝承宇对宝络的舍身相救, 想到蓝家几乎与自己同一时间派出人手去寻找国师, 太子认为, 这份善缘, 多半还是他躺在病床上的妹妹为他争取来的。 一想到宝络, 太子就再也没有心情与幕僚议事了。 对于他而言, 这件事最大的惊喜并不是蓝家的意外出手相助, 而是他的妹妹终于有了获救的希望。 匆匆赶到凤仪宫,还未来得及询问宝络的情况,周围的侍女便满脸喜色地上前道:“太子殿下, 公主喝了国师送来的药, 方才醒了一会儿。不过, 到底还是太虚弱了,皇后娘娘喂她喝了些温水,便又睡了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难得失态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宝络会一睡不醒。毕竟,躺在床上的宝络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在睡梦中停止呼吸。 太子进了宫殿后,站在床边凝视了宝络良久。他看着宝络渐渐有了血色的脸蛋,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是他的珍宝,谁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宝络正式醒来,是在两天后。 用过几道药之后,宝络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满脸激动的许皇后,以及形容憔悴,看起来好几天没休息好的太子。 宝络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费力地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刚想说话,开口却发现嗓子十分干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 “别着急,你才刚醒呢,慢慢儿来。”许皇后小心地把宝络扶了起来,又往宝络腰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宝络靠坐在床上:“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喝点儿清粥?” 宝络含笑冲许皇后点了点头,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尽管才刚刚死里逃生,但她的笑容是这样的灿烂,看不到一点儿阴霾。 明明才刚刚遇到了那样的事,明明这孩子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那一个,可她倒反过来用她独有的方式来安慰他们…… 许皇后低下头,鼻头又是一阵酸涩。这孩子总是这样,让人心疼。 突然,一双柔软的小手覆在了许皇后的脸上,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宝络正用她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担心地看着她。 宝络一边费力地为许皇后擦去泪水,一边无声地蠕动着嘴唇,仿佛是在让她别哭。 许皇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宝络柔软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忍着泪水激动地道:“好,母后不哭。母后喂宝络喝些粥,宝络要快一些好起来,好不好?” 宝络在她怀中笑着点了点头。 在这档口,太子已经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拿着勺子搅动片刻,舀出一勺来,吹了吹,小心地凑到了宝络的唇边。宝络配合地长大了嘴,看起来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雀儿,任由太子一勺一勺地喂入她的口中。 只是一碗再简单不过的粥,她却吃得很满足,让喂她喝粥的太子心中也涌出了一种幸福感。这种感觉,是在朝堂上解决多少个问题,获得昭德帝多少夸赞都给不了的。 真想守护住这个笑容,让这个笑容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太子的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 “宝络,这次你可吓死母后了。日后,你在这宫里头行走,一定要小心,无论何时,身边都不可少了人……” 耳边,许皇后正絮絮叨叨地对宝络嘱咐着什么。无论她说什么,宝络都会一脸认真地应下。 看着身边儿的亲人,太子心中满是温暖。 …… “这么说来,七皇妹果然醒了?”华清宫中,三公主姬茗墨看着自己手上的丹蔻,问。 “是的,殿下。”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皇贵妃娘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现在七皇妹醒了,父皇对她的责备,也就会少很多,是不是?”姬茗墨冷哼一声:“每次都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贵妃娘娘眼下怕是顾不上这些呢。”姬茗墨身边儿伺候的芍药最是知晓主子心意,便挑了自家主子喜欢的话题来说:“二皇子和七皇子都被带离了皇贵妃娘娘的身边儿,二皇子倒也罢了,毕竟已经记事了,七皇子年纪还小,若是在容妃娘娘那儿养久了,指不定就不记得自己生母是谁了。您说,皇贵妃娘娘能不着急么?” 听了这话,姬茗墨心里头才终于舒坦了点儿:“最好两个皇子被养得一个也跟她不亲,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五公主,素日里最是喜欢跟咱们家公主别苗头了,如今,也被关入了皇家寺庙之中,非诏不得出呢。” “想不到皇贵妃这个贱-人也有今日,真是苍天有眼。”姬茗墨的身旁,丽妃明艳的面庞上满是解气之色。 在新老宠妃之争中,丽妃无疑落败了。自打皇贵妃入宫后,丽妃便彻底失了昭德帝的欢心。就连姬茗墨,也因为总是试图帮丽妃挽回圣宠而逐渐被昭德帝冷待,母女两人在昭德帝的心中都盖上了心机深沉的标签。 丽妃虽是一宫主位,但这些年来只能蜗居在最偏僻的殿宇之中,拿着与身份地位完全不符的份例。丽妃心中,自然对皇贵妃满腹怨恨。 可以说,如果有能够让皇贵妃倒霉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 “不过,皇上对于皇贵妃终究还是太偏袒了,庄氏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却仅仅只是禁足一年……”想想还是让人很不甘哪。 “母妃,皇贵妃娘娘虽然已经知道了七皇妹醒来的消息,但远在皇家寺庙中自省的五皇妹并不知道啊,咱们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五皇妹?” 姬茗墨的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芍药的话提醒了她,还可以从五公主处入手。 五公主被皇贵妃给宠坏了,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主儿。短短几日在皇家寺庙中,定然受了很多罪。这个时候,若是让五公主知道,害得她进皇家寺庙的罪魁祸首宝络已经醒来了,她会不会闹着要出来,让皇贵妃替她向昭德帝求情呢? 158.第 153 章 此为防盗章 宝络摇了摇头, 奶声奶气地道:“给父皇请安,怎么能怠慢?走着去, 方能体现我的诚心。正是因为父皇疼我, 我才更不能恃宠而骄。” 碧尧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宝络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 看着倒像个小大人似的。 碧尧见自家主子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 只得心中暗自叹息。 自家主子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父皇, 保护母后, 友悌兄长,善待下人。皇家公主中, 再没有像她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这样好的孩子,却偏偏生得这样孱弱, 且打小儿便灾祸不断…… 一想到宝络这次的遭遇,碧尧便红了眼眶,暗自责怪上天不公。为什么, 每次遭难的, 都是自家主子呢? 一行人才刚到乾元宫, 就见一位妃嫔被撵了回来:“赵婉仪, 不是奴才不帮您通传, 实在是皇上吩咐过了,皇上如今有公务在身,闲杂人等不得打扰。奴才若是放了您进去,奴才可是要倒大霉的,您还是请回吧。” “公公,请您通融通融吧。我家主子心疼皇上疲乏,今日特意下厨,为皇上煲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好歹让我家主子见皇上一面,亲自把汤交给皇上。” 赵婉仪身边儿的宫女好说歹说,乾元宫的宫人就是不肯松口。 却在此时,乾元宫的宫人看到了宝络,脸上的不耐烦立马转换为热络而谄媚的笑容:“长寿公主,您可是来给皇上请安的?皇上吩咐过,您任何时候来,都可不必通传,直接面圣。您且随奴才来吧,皇上若是见了您,一准儿心情好。” 赵婉仪眼睁睁地看着宝络轻而易举地就迈入了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迈进的门槛,手指紧攥,骨节微微发白。 一旁守门的太监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长寿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就连如今宠冠后宫的皇贵妃,在长寿公主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是底下的人?妄图与长寿公主比肩,那是自寻烦恼。”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真是命好,眼见着就要失宠了,为昭德帝生下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立马时来运转。就连太子,也堪堪保住了位置。如今,哪怕皇后娘娘被皇上冷落良久,宫里头也没有人敢小瞧了中宫,一切都是因为长寿公主的存在。 国师的预言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长寿公主果然是个能够给身边人带来福气的福星。才刚出生的时候,长寿公主就为皇上挡了一次灾,因此而得到了皇上的极尽宠爱与怜惜;因着这份圣眷,长寿公主的生母和一母同胞的兄长也跟着受益。 只可惜,这位公主,大约是把福气全都分给了旁人,自身的福气实在是差了点儿。 自打出生以来,这位公主一直都病恹恹的,吃的药比饭还多,这一次,因着皇贵妃的疏忽,长寿公主在皇贵妃的宫中落水,命悬一线,太医轮流守了几夜,才终于捡回一条命。 想到此处,守门的太监就摇了摇头。 长寿公主无论是容貌、地位,还是灵气、圣眷,都是一样不差的。可惜,人的一生大约终归要有些缺憾,无法做到十全十美。长寿公主虽有了其他人不能望其项背的一切,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去享受了。 “父皇!” 一见到龙椅上器宇轩昂的昭德帝,宝络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想像平时一样朝昭德帝扑过去,却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好在一旁的碧尧忠心耿耿,自打一开始就关注着自家主子的状况,一有不对,就赶忙上前接住了宝络,宝络这才没有受伤。 “怎么这样不小心?” 昭德帝上前,从碧尧怀中接过女儿软软的身子,看着女儿一张小脸上满是冷汗,不由蹙了眉:“可是哪里不舒服?宣太医!” “不用了,父皇,我没事的。这些天,我每天都有乖乖喝药,已经好啦。只是,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宝络孺慕地看着昭德帝,小小的手攥着昭德帝的袖子,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昭德帝看着这样的女儿,心中一片柔软,当他的视线落在女儿苍白的面容上时,又化作了满满的心疼。他从身上取下一块丝帕,替宝络擦了擦额上的汗,无奈而又宠溺地道:“既然病才刚有气色,不在房间里头好好养着,到处乱跑什么?也不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放你出来。” 提到皇后时,昭德帝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不满。显然,他怀疑皇后没能照顾好宝络。 宝络两只小手扒拉着昭德帝的一只手,摇了摇:“不关母后的事,是我在房间里呆腻了,想出来看看。而且,我想父皇了,所以,来给父皇请安。父皇,你有没有想我呀?” 女孩子幼嫩柔软的声音就像一只小手一样,在昭德帝心中轻轻抓挠着。 在宝络的面前,昭德帝总是难以硬下心肠。 有时候,连昭德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是这样的厌恶皇后,可对皇后给他生的这个女儿,他却是疼到了心坎儿里。 也许一开始,他喜欢宝络,是因为宝络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福气,她为他挡过灾,相当于他的第二条命。可是,宝络这样聪慧可爱,这样乖巧,与宝络相处了这些年后,他早已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宝络了。 兴许,这孩子就是与他投缘吧。 宝络到底身子虚弱,又强撑着赶了一阵子路,与昭德帝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精力不济,在昭德帝怀中睡了过去。 159.第 154 章 此为防盗章  若让她知道这些, 少不得又要伤心自责了。 许皇后是个性子简单、心思良善的人,是一个好人, 可惜, 她不适合这个皇宫。既然如此,由她和太子哥哥来保护许皇后就好。 虽然这次遭了大罪,险些连命都丢了, 宝络却不后悔。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 不知要过多久, 才能从皇贵妃的手中把治理六宫之权夺回来了。 况且,皇贵妃一脉存了害她的心思,难道她这次躲过去了,下次他们就不会继续对她出手了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借着这次的机会给皇贵妃一脉敲个警钟:下回再对她动手之前, 得好生掂量掂量。 可惜, 许皇后并不明白宝络心中所想,宝络的那些话, 明显也没能安慰到她。她忧心忡忡地拉着宝络的手道:“你答应母后, 日后,你再不许靠近皇贵妃的宫殿了。” “母后……”宝络无奈地看着许皇后,眼看着许皇后又要落泪, 她只得投降:“好吧, 我答应您, 除非有您和哥哥陪着我, 否则,我不会主动靠近皇贵妃的宫殿。” “都是母后没用,带累了你们。”许皇后擦干脸上的眼泪:“这次,宝络拼上性命,才为母后夺回执掌六宫之权,母后怎么也得把这权力接稳了,才算对得起你。” 宝络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次的事,竟能激起许皇后的斗志,倒是意外之喜了。 “母后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不过,这事儿急不来。母后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多跟哥哥商量商量。” 许皇后重重点了点头。 她也许软弱,很多时候,都有种得过且过的心态。但是,都说为母则强,这句话,显然也适用于许皇后。 这一次,许皇后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再不振作起来,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失去一切。 许皇后从未如此刻般清晰的知道,除了夺权外,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哥哥?”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许皇后的思绪拉了回来。许皇后抬起头,发现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身着杏黄色袍服,双手抱肩,在门边不知站了多久。他的一侧俊脸被阳光照耀着,另一侧则陷入阴影之中,明明昧昧,让人看不真切。 这个时候,宝络觉得,太子的身上沉淀了很多晦涩难懂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见许皇后和宝络发现了自己,太子抬起了眸子。那双漆黑的瞳眸中,此刻满是压抑的愤怒,仿佛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水面,平静而危险。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用你的性命去换!”太子牢牢地盯着宝络。 那一瞬间,宝络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你在……说什么呀?哥哥?” “没什么,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床上静养吧,我会好好看着你,不让你胡来。” 宝络不会明白太子的感受。 身为太子的他,无法庇护母亲和妹妹,反而要让年幼的妹妹冲在他身前,用娇弱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是多么的憋屈。 当然,这些没必要告诉宝络。宝络已经承受了太多远远超出她年龄的重担了,没道理还要让她为他担心。 皇贵妃周氏,胆敢伤害他最在乎的亲人,他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 宝络的身子细细将养了半月,才渐渐好转。在许皇后和太子的双重盯梢之下,她每天都苦哈哈地喝着药,一点儿没有偷懒的余地。 许皇后纯粹是关心宝络的身子,太子的关切中则带了几分惩罚的意味,仿佛是在气恼宝络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太子连着几天都没给宝络好脸色看,喂完药也不给蜜饯甜个嘴儿。宝络不知可怜巴巴地在太子面前说了多久好话,太子才终于缓下神色。 宝络落水的时候,桃花才刚要盛开,等到她病愈,桃花已经凋零过半。 “我这身子真是不中用。”她如此感慨道。 “公主,您别这样说。连国师都说您是有福之人呢,日后定会好起来的。”碧尧劝道。 “上书房的课程学到哪里了?我已经耽搁了这些时日,如今既已痊愈,自当尽早去上课,不可再耽搁下去。” 昭德帝对于公主皇子们的课业是很看重的,因此,宝络在课业方便从不松懈。 学着学着,她倒也觉出些乐趣来,并不再是为了讨好昭德帝而学。 她身子弱,一年时间里,有半年要在宫里头养病,好在她天资聪颖,哪怕只上半年的课,也比许多公主皇子强上不少。 如此一来,昭德帝自然对她倍加怜爱,可同时,也引来了许多公主皇子的不满。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竟是长寿。长寿啊,你许久没来,桌椅空着也是浪费,我便借来使了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五公主姬清涵在宝络的椅子上嚣张地晃了晃腿,道。 五公主是皇贵妃所出,因着皇贵妃与许皇后之间紧张的关系,五公主与宝络也是自打懂事起边一直不对付。 “当然没关系,五皇姐想用,就拿去用吧。回头我让父皇给我再送一套新的桌椅来。”宝络天真而懵懂地看着五公主:“我有一个问题不懂,想要请教五皇姐。父皇曾经教过我们,不问自取是为偷。虽然我的桌椅给五皇姐用,我觉得没有关系,不过五皇姐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父皇知道了,怕是会不开心的。” 五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宝络竟能顶着张天真无邪的脸,说出这么噎人的话,愣了愣,怒道:“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要跟父皇告状不成?” “我没有要跟父皇告状啊,可是,我们是不能欺瞒父皇的,不然,不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吗?”宝络眨了眨眼睛,继续天真地道。 “你行!动不动就拿出父皇来压我!” 五公主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邪门了,明明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怎么她每次跟这小丫头斗嘴,就没斗赢过呢? “五皇姐怎么一副我欺负了她的样子?”宝络左右看了看,迷茫地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蓝承宇憋着笑看她在那儿演戏,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丫头顺眼了不少。 以前,他明明很不喜欢这丫头的表里不一的,然而现在,他竟觉得,这丫头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欺负人的时候……嗯,有些可爱。 愉快欢乐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宝络才刚坐下,就踢倒了隐藏在脚边的一桶水,湿了鞋袜。 她发出一阵惊呼,小小的身子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却发现椅子也是湿的,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知道上面究竟放了什么。 宝络对气味颇为敏感,小脸微白,从椅子上爬起来便开始干呕。 “多谢公公,若不是有公公提点着,我和母后只怕就要着了惠妃的道了。”提起惠妃时,太子的神色中颇有几分不悦。他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个能够诞下皇子的妃嫔有多乖觉,但也没有想到,惠妃才刚得到协理六宫之权,就想着闹事儿。 先是以担心许皇后处人手不足为由,得到了昭德帝的首肯,将自己身边的一些得力奴仆送到许皇后身边。说是帮着做事儿,可没少给许皇后的人添堵。许皇后和太子又岂会看不出来,惠妃就是来抢夺主导权的,恨不得事事都按照她的心思来办呢。 如今,惠妃更是想要踩着许皇后出头。在这个打算落空之后,竟还打算利用昭德帝多疑的心理,挑起昭德帝对许皇后和太子的猜忌……这惠妃,实在是很不安分啊。 “太子殿下可千万别这样说,什么麻不麻烦的。两年前,奴才犯了个错误,正巧赶上皇上心情不好,若不是长寿公主帮奴才向皇上求情,奴才早就没命了。从那以后,奴才就告诉自己,奴才的命是长寿公主的。幸而如今奴才渐渐得了皇上信任,在皇上跟前,也能够说上几句话了,否则,便是想要帮着公主和太子殿下,也没辙呢。” “公公是个重情之人。这宫里头,重情重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公公一定会有好报的。”宝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心中也有些感慨。 想不到两年前她随手救下的一名小太监如今竟还记着这份恩情。 不管怎么说,乾元宫中能有个向着他们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尤其,这个人还是昭德帝身边儿的近侍。 若不是有梁公公帮着说了几句话,昭德帝疑心一起,只怕太子和许皇后的这次努力就要功亏一篑了。 “承公主吉言。”梁公公咧开嘴角笑了笑,又正色道:“皇上虽然训斥了惠妃娘娘,但惠妃娘娘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安分下来。距离太后娘娘的寿辰还有几日,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防啊。” “多谢公公提点,我和太子哥哥明白。”宝络道:“公公平日里无事时不要轻易来找我和哥哥,父皇如今正忌讳着呢。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会对公公不利,公公还是以保重自身为要。” 梁公公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在这宫里头,也就公主殿下,把奴才当个人看……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放心,奴才定不会给二位殿下招来麻烦的。时间不早了,一会儿皇上怕是该使唤奴才了,奴才就先回去了。” 160.第 155 章 此为防盗章  皇贵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皇贵妃身边儿的大宫女墨竹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乾元宫的宫人, 走到皇贵妃身边,拧眉道:“娘娘,咱们实在是小看了长寿公主。本来眼见着皇上连凤印都要交到您的手中了, 没想到,长寿公主在咱们宫中一落水, 就什么都变了。” “多智近妖。”皇贵妃摇了摇头:“本宫也没有想到, 长寿小小年纪,就有了这样的心机, 更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这样狠得下心。” 她话锋一转:“不过,归根结底, 这件事还是坏在哥哥身上。若不是哥哥操之过急, 一心想着除掉长寿, 也不至于被长寿抓住把柄, 将计就计。” 墨竹垂眸道:“少爷也是为您不平。毕竟,若不是因为长寿公主,您如今也不至于诸事不顺……若是没有长寿公主,当年, 您早该是皇后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几乎轻不可闻,但站在她身旁的皇贵妃,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皇贵妃冷哼一声:“不过是暂时让许氏在皇后的位置上多坐一阵罢了, 该是本宫的, 迟早会是本宫的。” 按理说, 在有中宫皇后的情况下,是不该册封形同副后的皇贵妃的。 可当年,昭德帝对许皇后很是不满,再加上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屈居于皇后之下,因此,他力排众议,将贵妃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为的,就是在废掉许皇后之后,册立周氏为后。 然而,昭德帝身上突如其来的疾病,以及长寿公主姬宝络的诞生,改变了一切。 原本情况危急的昭德帝在小宝络诞生后,病情突然大为好转;在昭德帝逐渐病愈的同时,身子骨本来还算健壮的小宝络开始变得体弱多病。 国师为昭德帝算了一卦,说是小宝络替昭德帝承了灾。 小宝络几乎可以算是昭德帝的第二条命。既如此,昭德帝又怎么可能对这个女儿不宠爱,不怜惜? 尽管小宝络小小年纪便是一副早夭之相,昭德帝却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够活下来,健健康康的长大,因此,小宝络还没满周岁时,昭德帝就为她赐下了“长寿”二字作为封号,并将大夏朝的龙兴之地给了小宝络作为封地,为的就是让小宝络得到先祖的庇护。 因着小宝络身子弱,她的一应吃穿用度,金贵程度不让昭德帝。但凡她少动两筷子,都能让负责膳食的人忧愁不已。 为了让小宝络好好长大,许皇后自然不宜轻动。 是以,周皇贵妃这些年,也只能在皇贵妃的位置上呆着。 若要问宫里头有谁最恨宝络,必属皇贵妃无疑。 只是,这些年,皇贵妃却没打算对宝络动手,一是因为昭德帝对宝络的保护十分周密,她难以在不惊动昭德帝的情况下除掉宝络,二是因为没必要。 宝络体弱多病,活不了多久的。她何必为了一个注定要早夭的病秧子,破坏昭德帝与她之间的感情? 可惜,这一点,皇贵妃看得明白,她的兄长却看不明白。 皇贵妃寻思着,等她母亲进宫的时候,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告诉她母亲,让她父亲和母亲约束住她的哥哥。皇上对他们已经起疑了,如今对于他们来说,一动不如一静。 …… 宝络前往乾元宫时,是一路走着过来的。回去时,昭德帝特意命人备了软轿送她。 小小的人,窝在轿子里,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疲惫和虚弱之色。 一旁的碧尧看着十分心疼:“公主,要不要命人歇一歇再走?您离开乾元宫的时候,皇上特意命人为您备了一碗燕窝粥,要不,奴婢去为您端来,您用一些,再继续上路吧。” 宝络看着碧尧,一双澄澈的眸子中满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平静,她摇摇头,用尚且稚嫩的嗓音说:“不必,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一时半会儿,还垮不了。快些回宫吧,母后还在等我呢。” “几日不见,公主殿下逞能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一只肉嘟嘟的手,搭在了轿帘上,将轿帘掀开,随即,探进了一张带着些傲气的稚嫩脸蛋。 来人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儿,白嫩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看着比宝络年长两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裳,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工工整整地梳在脑袋上方,扎成包包头,一眼看去,便知这是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玉上垂下的流苏是明黄色的——正是昭德帝亲自赐下的。 “安国公世子,请把帘子放下,我家公主现如今吹不得风。”一心担忧着自家主子安危的碧尧也顾不得给来人行礼了,急声道。 小男孩儿,也就是安国公世子蓝承宇瞥了宝络一眼:“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你还替她在乎什么?” 话虽这样说,蓝承宇到底还是放下了轿帘。 “苦肉计使得还开心吗,长寿公主?” 宝络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你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蓝承宇。既然看不惯我,离我远些就是了,没人逼着你凑过来,你这叫自讨没趣儿。” 因为蓝承宇打小儿就被恩准进上书房,与皇子公主们一起读书,宝络与蓝承宇也算是熟人了。只是,他们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大好。 蓝承宇看到了宝络与往常表现出来的乖巧可爱不同的一面,觉得宝络十分虚伪,而宝络呢,也同样不喜欢蓝承宇,觉得他太浅薄、太狂傲了。这样蜜罐子里长大的小孩,懂什么呢?跟她相比,他才更像个公主吧! 别看昭德帝一副要把她宠上天的架势,实际上,在这宫里头,宝络如履薄冰。反倒是蓝承宇,父母恩爱,家庭和睦,本人是昭德帝母族的子侄,深受昭德帝看重,即便是在宫里头,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他自然可以活得没心没肺。 宝络平息了一下心中因蓝承宇的出现而升腾起的种种情绪。 她与他,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就在宝络决定无视蓝承宇,命轿夫直接将轿子抬开的时候,忽的听到帘外传来了一阵犹豫的声音:“喂,你……一直都是这样吗?一直都这样,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只有与他最近的宝络和碧尧才能听到:“你知道,这次为了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你的命,太医们费了多少心思,想了多少办法么?才刚刚死里逃生,你就敢冒着风去见皇上,只为了在皇上面前使一出苦肉计,好加重皇上对皇贵妃的责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值得吗?” 宝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委实没有想到,第一个看穿她心中真正想法的,居然会是蓝承宇。 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对蓝承宇增加一星半点儿的好感。 “我既然这样做了,自然觉得值得。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你是不会明白的。” “……是为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吗?” 宝络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以前,我一直觉得你表里不一,小小年纪,便有那么多的心眼,可现在看来……” 接下来的话,蓝承宇没有说,宝络也没有问,但宝络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轿夫抬着轿子继续前行,蓝承宇则朝着乾元宫而去。 在短暂的相聚后,两人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过了好一阵,宝络才问碧尧:“方才蓝承宇说‘几日不见’,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落水,是在十天前。” “公主,在您昏迷期间,蓝公子曾经来探望过您。蓝公子虽有些傲气,但不是个坏人。他应该也是在关心您。” “是吗?”宝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咱们快些回宫吧,母后应该等急了。” 跟庄贵妃,不,废妃庄氏相比,皇贵妃的表现要聪明得多。刚才她还在为五公主求情呢,见势不好,她口风便立刻转了。 “长寿公主之事,是涵儿之过,涵儿是该好生受些教训了,父母自当为子女计深远,不可纵容其顽劣行径,涵儿她,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至于臣妾……臣妾往皇上身边放人,虽是出自关切之意,但到底有违宫规,臣妾甘愿领罚。若不是有皇上及时查出那人的存在,点醒臣妾,臣妾只怕还会一错再错。” 皇贵妃认错的话语十分诚恳,但话头中似乎总是隐藏着些别的意思。 昭德帝听到皇贵妃的话,便不免想的多了些。 自事情发生后,到他的人查出那三名探子的身份,整个过程似乎太顺利了些。当然,昭德帝并不怀疑自己下属们的能力,但即便是在以往,他的下属们查到了那些探子的身份,想要取得相应的证据,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161.第 156 章 此为防盗章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 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 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 她身边儿仆从如云,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 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 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 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过后, 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 吃着珍馐美食, 享受着母妃的关怀, 觉得闷了, 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 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 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 一个比一个古板, 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 可以, 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母妃跟她说过的,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顶上的人心情不好了,底下的人日子自然就难过。虽说咱们也算是出家之人了,到底咱们这儿是皇家寺庙,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哎,你说,皇贵妃娘娘的禁足是不是就快要解了呀?皇上先前惩罚皇贵妃娘娘,都是因长寿公主之故。如今,长寿公主一日比一日好,皇上这心里头的气儿,怕是消得差不多了。” “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皇上素来钟爱皇贵妃娘娘,就说这次吧,同是犯错,庄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娘娘却只是禁足一年,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偏爱。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姬清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宝络醒了!那个病秧子醒了! 她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接受惩罚,全是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病秧子现在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就能够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吧! 方才那两人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牢牢地印在姬清涵的心中——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姬清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不容轻赦的大罪,可搁在她母妃身上,并不算什么。父皇是如此的宠爱她的母妃,把母妃视作他实际上的妻子,只要母妃能够在父皇的面前替她求求情,她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姬清涵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买通皇家寺庙的某个和尚,让他为自己通风报信,请皇贵妃亲自出面,在昭德帝面前为自己求情…… 皇贵妃收到姬清涵托人带出来的口信后,十分生气:“这孩子这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她进皇家寺庙之前,本宫明明嘱咐过她要老老实实的在里头呆着,本宫会找个机会带皇上去皇家寺庙看她,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本宫再旁敲侧击一下,皇上自然会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的事儿,这难道不比本宫去求情来得好?” 皇贵妃周明岚的心腹宫女墨竹道:“皇家寺庙的环境很是清苦,五公主在里面,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忍不住向您求助……”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皇贵妃又怎么会看着姬清涵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道:“哎,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她迟些苦头,才能让皇上彻底消气。否则,你当本宫就愿意苛待自己的闺女么?” “五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待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墨竹安慰道。 皇贵妃命人将那名负责带话的和尚召了进来,往他手中塞了一把金锞子:“劳烦小师傅为本宫带一句话给涵儿,就说让她在皇家寺庙里头好生思过,莫要惦记本宫。” “娘娘放心,这话贫僧必然带到。” 然而,无论是姬清涵,还是皇贵妃,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一番盘算,完全落入了昭德帝眼中。那名被母女俩“买通”的和尚,好巧不巧,正是昭德帝的人。 消息传到昭德帝耳中时,昭德帝才刚将宝络给哄睡着了。 此时,宝络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昭德帝的脸上也带着宠溺和慈爱之色。 听了下人的话,昭德帝面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本想给她们给教训就作罢,既然心思这样多,就让她们再自省一阵吧。” 昭德帝爱皇贵妃吗?当然爱,否则,他当年不会力排众议,把根基尚浅的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不会多年来专宠皇贵妃一人。 可比起皇贵妃,他还是更爱他自己。 宝络是他的第二条命,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宝络的安危。 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明知故犯,在昭德帝看来,是该好生给她们一个教训了。 却在此时,宝络嘟哝了一声,似是睡得不舒服,小脑袋在昭德帝的手臂上拱了拱,昭德帝便立刻不说话了,他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自己则呆在宝络身边,任由宝络把自己的手臂枕得发软发麻。 直到五公主从皇家寺庙中逃出来,秘密与皇贵妃相见的消息传来时,昭德帝才轻柔地将宝络放在了床上,捏了捏自己酸麻的手臂,一脸阴沉地走了出去。 心思全放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的昭德帝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熟睡”的宝络睁开了又黑又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162.第 157 章 此为防盗章 她的目光在几名长得颇为漂亮的宫女身上停留了良久, 那几名宫女低着头, 大气儿也不敢出。 宫女们自然知道, 惠妃这话是说给她们听的。别的高位妃嫔或许会利用手底下模样标志的宫女来固宠, 惠妃却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若是有哪个敢在惠妃眼皮子底下勾引昭德帝,事后必会被惠妃收拾得很惨。 她们之中,便是有人想要鱼跃龙门, 也要仔细想想,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当。皇上的喜欢只是一时的,若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又不能为自己谋得一个位份, 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宫女们都低着头, 用动作来表明自己的驯服。 惠妃见了, 自然满意:“去,将六皇子收拾妥当了,抱到本宫这儿来。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六皇子了,想来也是惦念着的。” 惠妃在这宫里头不算资格最老的, 也不算最得宠的。在庄贵妃倒台之后,她能够脱颖而出,取得协理六宫之权,无非是母凭子贵。对于六皇子,惠妃自然十分看重。 没一会儿功夫, 六皇子便被奶娘抱到了惠妃这儿来。 六皇子如今不过三四岁, 长得胖嘟嘟的, 看着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十分讨喜,惠妃不过抱了一小会儿,便觉得胳膊酸软,不得不将六皇子放了下来:“今日你父皇要来陪咱们用膳,一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知道吗?”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拍着小手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尽管年纪还小,但他已经明白了,只要昭德帝来了,他就会得到很多好玩的玩具,母妃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是敏锐,六皇子自然是盼着昭德帝来的。更别说,幼童天性中对父亲就存着孺慕。 “小六又在说什么了?朕一进门,就听到小六的声音。”昭德帝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惠妃揽着六皇子,惊喜地看向门口:“皇上来了!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臣妾好带着小六去门口迎接皇上。” 她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六皇子肉肉的小脸:“小六方才知道皇上要来,兴奋得不得了,恨不得快些见到皇上呢。平日里,他就总是在臣妾耳边念叨,问父皇什么时候会来看他,臣妾就告诉他,父皇很忙,没空天天来看小六,但是,只要小六乖乖的,父皇很快就会来看小六了。” “父皇!要父皇!”六皇子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昭德帝见儿子这样依赖自己,心中自然高兴,同时,也有些愧疚:“朕平日里得闲时,会尽量多来看看小六的。” 他一把抱起六皇子,原地转了几圈,在六皇子咯咯咯的笑声中,把他放了下来,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小六又重了,嗯,看着很结实。惠妃,你把小六养得很好啊。”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惠妃笑吟吟地道。 “小六这性子,倒是有些像宝络,又乖又懂事,一见了朕,便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只可惜,宝络身子弱,朕不能像举着小六一样,把她托起来玩儿。不然,那丫头怕是得高兴坏了。”昭德帝的话语中有一丝遗憾。 惠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昭德帝在跟她和六皇子在一起的时候提到宝络。 尽管为了让六皇子得到昭德帝的宠爱,她刻意把六皇子按照宝络的性子去养。但她还是得承认,当昭德帝见到六皇子却想起宝络的时候,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心中这样想着,面儿上惠妃仍笑吟吟地道:“咱们宫里头什么珍稀的药物和补品没有,长寿公主慢慢将养着,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说起来,臣妾这儿也有些补品,正适合长寿公主用。臣妾一会儿就让人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你有心了。”昭德帝拍了拍惠妃的手,却没说更多的话。宝络的健康,已经快成他的心病了。尽管宫里头最好的补品一直源源不断的往宝络那儿送,宝络的身体状况却没有明显的改善。昭德帝心里头自然盼着宝络能够长命百岁,但他对此实在没什么把握。 三人开始用膳,有惠妃的嘱咐,端上来的菜,自然是符合昭德帝胃口的。六皇子爱吃的菜,惠妃也让人做了几道。 饭桌上,昭德帝忙着抓紧时间和六皇子培养父子感情,惠妃就在一旁贤惠地为父子二人布菜,一时之间,钟粹宫中其乐融融。 六皇子年纪小,睡得早。用完膳,昭德帝才刚陪他玩儿了一会儿,他便开始犯困了。 昭德帝看六皇子一面用小手揉着眼睛,一面强打起精神来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不如先让小六去休息吧。” “不要休息,要跟父皇玩。”六皇子牢牢地盯着昭德帝,生怕一个错眼,昭德帝就被人抢走了。 见状,昭德帝不得不再三向六皇子保证了很快又会来看他,才终于把他哄去睡觉了。 “皇上千万别怪小六任性,小六这孩子,难得见到皇上一回,自然十分珍惜与皇上相处的时间。” “小六孺慕朕,朕怎么会因此而责怪小六?”昭德帝叹了一声:“朕是觉得,朕在小六身上花的心思太少了。” 平日里,宝络的身子,是昭德帝日日要过问的。皇贵妃那儿,昭德帝也是每隔一日便要去一次,二皇子常常能见到昭德帝,得昭德帝指点功课。就连年幼的七皇子,也时常被昭德帝抱在怀里哄着。 倒是六皇子这儿,昭德帝每月不过来一两回。虽说在后宫其他妃嫔们看来,这个频率也不算低了,但有了二皇子和七皇子作对比,昭德帝自然觉得对六皇子有所亏欠。 惠妃对昭德帝的表态很满意。 从前,有皇贵妃在前头杵着,她们这些妃嫔等闲见不到昭德帝,那也没办法。现在,既然昭德帝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惠妃自然得趁机为自己固宠。 “皇上待小六这样好,臣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惠妃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其实,皇上平时那样忙,就算是偶尔才能来看看臣妾和小六,臣妾也满足了。” 惠妃这般表态,极大的满足了昭德帝的虚荣心。昭德帝抱着惠妃,便吻了下去…… 云雨过后,无论是惠妃,还是昭德帝,都呈现出慵懒之态来。 惠妃知道,这个时候的昭德帝,最好说话。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基本都能得到满足。惠妃想了想,便对昭德帝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有话就直说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太后娘娘的寿辰就快要到了,皇后娘娘不过问琐事久矣,如今突然接手六宫事务,臣妾担心皇后娘娘应付不过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昭德帝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平时把六宫之事交给皇后管着,便是皇后有疏漏之处,也不算什么。但太后的宴会不一样,不少大臣和命妇都要来为太后祝寿,这宴会若是办不好,丢脸的可就是整个皇室。 “皇后对这些事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吃透的,依爱妃之见,该怎么做比较好?” 惠妃嫣然一笑:“臣妾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这是在为自己谋求更多的权柄呢。 虽说如今惠妃和德妃已在辅佐许皇后管理六宫事务,但惠妃显然不满足于分到手上的这点权柄,她可不愿意让一个无宠的皇后压在自己的头上。 若是能够借着这次的机会,夺得管理宫务的主动权,就再好不过了。 昭德帝思忖片刻,道:“也好,你和德妃都派些人去协助皇后吧。” “是。” 对于这个结果,惠妃说不上多么满意,但她明白,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所以,她倒也不急。 这厢,昭德帝与惠妃才刚敲定了协助-操-办宴会之事,那厢,凤仪宫中就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每年的寿辰,必要摆一些盆景。如今,内务府中的那些人却说,采买不到!太后娘娘寿辰将至,她老人家最是喜欢这些盆景,届时,若是看不到盆景,必要动怒啊!” 许皇后铁青着脸:“这个时候才说采买不到盆景,早做什么去了?本宫还道交接宫务时,怎么没人给本宫使绊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安国公和国夫人闻言,自是喜出望外。虽然太医早说过蓝承宇没有性命之忧,至多一两日就会醒来,但他们还是无法不担心。蓝承宇打小儿身子骨便健壮,鲜少生病,更别说是受这么重的伤了,他们实在很难适应自家儿子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 夫妻俩只此一子,对蓝承宇的重视程度,自不消多说。才刚收到消息,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蓝承宇的房间。 蓝承宇才刚悠悠转醒,正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因着失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但总体情况比宝络要好得多。 “承宇,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一想到那一幕,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163.第 158 章 此为防盗章  五公主姬清涵自打被关入皇家寺庙以来, 便开始了自出生以来最黑暗的一段光景。 她每日天不亮就被叫起来礼佛,吃的是寡淡的斋饭, 让人食不下咽。身边儿没有仆从伺候着, 饭要自己去盛,衣服要自己洗好, 被子要自己铺好,什么都要自己动手, 她简直快要被逼疯了。 姬清涵自幼便被皇贵妃娇惯着长大, 吃的用的虽比不上昭德帝和宝络, 但在宫里头也属上乘;作为宠妃的女儿, 她身边儿仆从如云, 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除了偶尔与宝络拌嘴被昭德帝训斥之外,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外头的人觉得姬清涵放野猫祸害宝络,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这惩罚太轻了些,只有姬清涵自己知道,她宁愿挨上一顿板子,也不愿意继续在这破地方呆下去!挨板子至少只是痛一阵, 过后, 她还可以继续留在富丽的长春宫中,吃着珍馐美食, 享受着母妃的关怀, 觉得闷了, 便招个宫婢来跳一段舞,或是招个能说会道的来给她说说笑话儿。 哪像现在,无论她大吵大闹,还是绝食抗议,都没有人理会她。 皇家寺庙中的这些和尚尼姑们,一个比一个古板,一个比一个无趣。 姬清涵要大吵大闹,可以,他们把她赶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任她发泄那多余的精力;她要绝食,也可以,正好为寺庙中省一口粮食,没有人会去劝她,在这里,无论之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都没有任何的特权。 当姬清涵发现自己闹得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搭理自己,该干的活儿一样得干;饿着肚子也没人来给自己送饭,只能偷偷摸摸去厨房找些别人吃剩的馒头时,姬清涵也就慢慢的妥协了。 可妥协不代表她喜欢这个地方,不代表她不想出去。 若是早知道放只野猫去祸害姬宝络,会害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打死姬清涵她也不会这么干。这样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姬清涵领了今日的素斋,默默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一边吃,她一边双眼无神的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她进来之前,母妃跟她说过的,她会替她想办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弄出去。也不知道母妃的这个“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她觉得,她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听说,长寿公主已经醒来了,皇上的气儿也消了许多,真是谢天谢地,底下的人,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有个亲戚在皇上宫里头做洒扫工作,这些天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怕触了皇上的霉头。” “谁说不是呢,顶上的人心情不好了,底下的人日子自然就难过。虽说咱们也算是出家之人了,到底咱们这儿是皇家寺庙,多少还是会受到影响的。” “哎,你说,皇贵妃娘娘的禁足是不是就快要解了呀?皇上先前惩罚皇贵妃娘娘,都是因长寿公主之故。如今,长寿公主一日比一日好,皇上这心里头的气儿,怕是消得差不多了。” “没准儿还真有可能,皇上素来钟爱皇贵妃娘娘,就说这次吧,同是犯错,庄贵妃被废除贵妃之位打入冷宫,皇贵妃娘娘却只是禁足一年,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偏爱。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姬清涵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宝络醒了!那个病秧子醒了! 她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接受惩罚,全是因为那个病秧子。那个病秧子现在既然醒了,她应该也就能够从这个鬼地方离开了吧! 方才那两人交谈时说过的一句话牢牢地印在姬清涵的心中——这种程度的错误,对皇贵妃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姬清涵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件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不容轻赦的大罪,可搁在她母妃身上,并不算什么。父皇是如此的宠爱她的母妃,把母妃视作他实际上的妻子,只要母妃能够在父皇的面前替她求求情,她应该很快就能被放出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姬清涵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买通皇家寺庙的某个和尚,让他为自己通风报信,请皇贵妃亲自出面,在昭德帝面前为自己求情…… 皇贵妃收到姬清涵托人带出来的口信后,十分生气:“这孩子这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她进皇家寺庙之前,本宫明明嘱咐过她要老老实实的在里头呆着,本宫会找个机会带皇上去皇家寺庙看她,若是她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好,本宫再旁敲侧击一下,皇上自然会主动提出接她回来的事儿,这难道不比本宫去求情来得好?” 皇贵妃周明岚的心腹宫女墨竹道:“皇家寺庙的环境很是清苦,五公主在里面,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才忍不住向您求助……”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皇贵妃又怎么会看着姬清涵受苦而无动于衷? 她叹了口气道:“哎,这回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她迟些苦头,才能让皇上彻底消气。否则,你当本宫就愿意苛待自己的闺女么?” “五公主现在年纪还小,待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墨竹安慰道。 皇贵妃命人将那名负责带话的和尚召了进来,往他手中塞了一把金锞子:“劳烦小师傅为本宫带一句话给涵儿,就说让她在皇家寺庙里头好生思过,莫要惦记本宫。” “娘娘放心,这话贫僧必然带到。” 然而,无论是姬清涵,还是皇贵妃,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一番盘算,完全落入了昭德帝眼中。那名被母女俩“买通”的和尚,好巧不巧,正是昭德帝的人。 消息传到昭德帝耳中时,昭德帝才刚将宝络给哄睡着了。 此时,宝络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昭德帝的脸上也带着宠溺和慈爱之色。 听了下人的话,昭德帝面上的神色骤然冷淡了下来:“本想给她们给教训就作罢,既然心思这样多,就让她们再自省一阵吧。” 昭德帝爱皇贵妃吗?当然爱,否则,他当年不会力排众议,把根基尚浅的周氏册封为皇贵妃,不会多年来专宠皇贵妃一人。 可比起皇贵妃,他还是更爱他自己。 宝络是他的第二条命,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宝络的安危。 五公主与皇贵妃母女明知故犯,在昭德帝看来,是该好生给她们一个教训了。 却在此时,宝络嘟哝了一声,似是睡得不舒服,小脑袋在昭德帝的手臂上拱了拱,昭德帝便立刻不说话了,他对着底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自己则呆在宝络身边,任由宝络把自己的手臂枕得发软发麻。 直到五公主从皇家寺庙中逃出来,秘密与皇贵妃相见的消息传来时,昭德帝才轻柔地将宝络放在了床上,捏了捏自己酸麻的手臂,一脸阴沉地走了出去。 心思全放在皇贵妃和五公主身上的昭德帝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熟睡”的宝络睁开了又黑又亮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似的。 嗯,她才不会让昭德帝知道,她是故意把他的手臂给睡麻的呢。 宝络的警惕心很重,她无法信任昭德帝,所以,在他的面前,根本无法做到熟睡。刚才那枕着昭德帝的手臂睡过去的模样,自然是装的。 既整到了昭德帝,小小的替自己出了口气,又听到了皇贵妃母女闹事的好消息,宝络表示,她很满足,今日大概又能睡一个好觉了。 “孤知道,素日里,你们为贵人诊治时,三分的病会说成七分。孤不听这些,孤只看最后的结果!你务必将妹妹给孤救回来,否则,哪怕孤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太子,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说完,太子不再理会太医,径直入了门。 寝殿中,太子看到他的妹妹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小脸惨白,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地垂下,像濒死的蝴蝶一般。宝络的唇瓣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她还活着。 许皇后正坐在宝络的床前,小声地抽泣着,热泪顺着绣了繁复纹路的袍服滴了下来。她甚至不敢大声地哭泣,唯恐会让床上的人受到惊吓。 “母后。” 太子才一出声,许皇后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扑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道:“那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宝络!我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她们为什么还是不满足!要不然,要不然我把统领六宫之权还给她们,行不行!只要她们不再对你们动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是在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压低声音。 太子任由许皇后宣泄着心中的情绪,这个面容还有些许青涩的少年仿佛已经能够用他还有些稚嫩的肩膀担负起母亲和妹妹的期盼,并为她们遮风挡雨了。 “退让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母后,从你坐上皇后这个位置之时起,除了争,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对于我而言,不能继位的嫡子,只有死路一条!对于妹妹而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164.第 159 章 宝络与蓝承宇在边关住了将近半个月。这次蓝承宇主要是陪着宝络游历, 顺道也接了永嘉帝指派的几样隐秘任务。 也不知蓝承宇暂居边关期间, 北戎王遭到了刺杀, 虽说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次伤到了根本,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凡是有资格争取那位置的, 现在都忙着拉拢各方势力, 拓展自己的人手。 随着北戎王的卧病在床, 所谓的东山再起便成为了一个泡影, 如今北戎人自顾尚且不暇, 哪还有空再打大夏的主意呢? 宝络得知此事, 倒是颇为这边塞城池的百姓感到高兴:“北戎既是短时间内不会再卷土重来了,这些百姓们也能够过几天安稳日子。前儿个刚祈福完, 今儿个就应验了, 可见那祈福还是灵的……” 宝络话还没说完, 就见蓝承宇含笑看着她。宝络不由哑然:“这……北戎王遇刺之事……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蓝承宇挑了挑眉, 他素知宝络聪慧, 外头的事从来不曾刻意瞒着宝络:“我是动了手脚,不过,那行刺之人可不是我派去的。自打上回北戎战败后, 北戎国内对北戎王的意见就很大,这回, 我不过是稍加挑拨, 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可见北戎国内现如今也是风起云涌。” 说到此处,蓝承宇目光微冷:“那北戎王现如今还做着一-雪-前-耻的美梦呢,他自己想找死,也要看看旁人愿不愿意跟着他一块儿去死。” “凭他们如何呢,只要别再来祸害咱们就好。”宝络对北戎国,可没有任何好感,三翻四次犯-边不说,那北戎王还曾想过求娶皇家公主呢。幸而当初先帝不曾答应,否则,只怕,只怕如今那公主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京中事务繁杂,经了国师之事后,永嘉帝在朝堂上又来了一次大换血,有些与国师关系匪浅的人被换了下去,人手立时便捉襟见肘。 虽说永嘉帝体谅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才刚经历过生死大劫,且妹妹又没有出过远门,默许蓝承宇带着宝络在外头多逗留一阵子再回京。但蓝承宇这个妹夫在办完了永嘉帝吩咐的那几样差事之后,也不好眼睁睁看着永嘉帝带领一干人等忙得热火朝天,自个儿却一直在外头逍遥快活。 宝络收拾东西的时候,看着住了将近半个月的院落,还颇有些不舍。 蓝承宇看得颇为好笑:“若你还想来,我下回再带你过来就是了。” 宝络摇了摇头:“做公主的哪能成天往京城外头跑呢?任性这么一回,也就够了。” 回程的路走得很不顺畅。不知是不是因着道路颠簸之故,宝络坐在马车里直犯恶心,便是见了柔软的靠垫都不管用,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直把蓝承宇愁得不行。 蓝承宇让宝络靠在自己肩上,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面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前儿个过来的时候你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啊,怎么要回去了,反倒难受起来?” 宝络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肩头,摇了摇头,只不说话。 “秦太医就在后头那辆马车上,要不,我让他来给你诊个脉吧。” 宝络刚想说出门一切从简,不必兴师动众,就听一旁的碧尧轻声道:“让秦太医来看看也好公主殿下这个月小日子还没来呢。” 蓝承宇闻言,立时便拧起了眉:“这事儿为何不早点来报?” 蓝承宇比宝络自个儿还爱惜她的身体,这可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再怎么仔细也不为过。 “你也别怪她们,是我不让说的,我的小日子……向来不准,也便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且这种事……怎么好告知你呢?”宝络脸颊微微一红。 蓝承宇却道:“任何关乎你身子的事儿,都是大事儿。咱们是夫妻,有什么说不得的?” 恰在此时,秦太医被带到了宝络跟前,他给宝络把脉片刻后,面上露出凝重的表情。蓝承宇见状,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可是……有什么不妥?” “驸马稍等片刻,微臣还要再给公主换一只手把脉。” 宝络本来无可无不可的,见他这样严肃,也不由慎重起来,依言将另一只手伸给了秦太医:“秦太医,本宫的身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你只管如实说来就是,本宫必不会责罚你。” 秦太医一抬头,便见蓝承宇与宝络的两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他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依照长公主的脉象,似是有喜了。可日子尚浅,还不能断定究竟有没有。长公主殿下和驸马不妨再请几个大夫来看看。” 宝络与蓝承宇对视了一眼,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覆在小腹之上,试探性地碰了碰。 在她和蓝承宇盘算着要一个宝宝时,她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一条小小的生命,这种感觉对于宝络和蓝承宇来说,十分微妙。 尤其是蓝承宇,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就怕会惊着那可能存在的宝宝。 “好啦,瞧你这束手束脚的样子,赶紧把你这表情收一收,否则仔细让人笑话了去。我还不一定是有了呢。”宝络道。 “要不,咱们再找几名大夫来问问?” 这次出来时,只带了个秦太医,别的太医并没有带,否则,若是多问问,心里头也能够踏实些。 “不必如此,这儿的大夫,医术可没有秦太医来得高明,既是连秦太医都不能肯定,想来他们就更加无法肯定了。” “那怎么办?” 见惯了蓝承宇精明强悍不饶人的样子,宝络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傻傻呆呆的模样,一时那股恶心劲儿倒是去了不少,不由噗嗤一笑:“怎么办?如今也只有慢慢等着了。” 话虽如此,宝络少不得写了封信给永嘉帝和许太后,说明情况,自个儿则慢悠悠地与蓝承宇一道往京城的方向赶,一路走走停停,倒是比去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期间,宝络有一天大晚上的睡不着觉,想吃梅子,蓝承宇便连夜派人去庄子上采买,自个儿则在一旁照顾宝络,十分宠溺纵容。 这些天,宝络觉得自己心里头莫名有一股子火在烧,脾气比原来大了不少,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蓝承宇对待宝络却一如往昔,宝络但有所求,哪怕是在无理取闹,他也会竭尽全力地满足宝络。 蓝承宇这样温柔体贴,宝络心里头的邪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很快就能被安抚好。 等蓝承宇和宝络抵达京城时,秦太医终于能够确定宝络这是有喜了。 “菩萨保佑!我儿终于否极泰来了。看那些说我儿不能生的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嚼舌根子!” 许太后接到消息,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把闺女接进宫来亲自照顾着,可这样一来,蓝家面儿上难免不好看,是以只得作罢。她命人开了库房,收拾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出来,一股脑儿地给宝络送去。 永嘉帝得知妹妹有孕,亦是十分高兴,额外赏了宫人们一个月的月钱。 妹妹与妹夫出去这么一趟,北戎的隐患是彻底解决了,妹妹又有了身孕,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妹妹肚子里那孩子随了妹妹,是个有福的。 傅皇后得知此事后,也真心实意地为宝络感到高兴:“但愿妹妹能够一举得男,生个哥儿出来,倒正好与我儿作伴。” 因着宝络有孕之事,宫里头正热闹得紧,宫外也不遑多让。尤其在长寿长公主怀胎满四月后,太医诊出长公主怀的是双胎。 京中顶级世家的贵妇纷纷上门祝贺,这些日子,长寿长公主府和安国公府都快被她们给踏遍了。 “都说长公主殿下是有大福气的人,这话着实不假。想当年,长公主殿下生得那般柔弱,好似一阵风吹来都能把她给吹走,每日药不离口时,谁能想到她会有今日?非但养好了身子,还一怀就怀两个。我算是看出来了,长公主殿下无论做什么,都有神灵在上头庇护着呢。” “这话很是。如今,长公主殿下与驸马感情那般好,公公婆婆有和蔼,如今又有了孩子……长公主殿下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安国公与安国公夫人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原本宝络是那么个情况,在蓝家尚主之时,他们就已经做好从旁支过继继承人的心理准备了,可谁知道,有朝一日,宝络的身子骨会变好呢?直到如今,他们都不敢相信,宝络的肚子里竟然有两个孙子或孙女。 兴许,真像前头有个人说得一样,宝络命里头就带着大福气吧。 次年春,宝络为蓝承宇诞下了一对龙凤胎,永嘉帝对外甥和外甥女十分喜欢,刚一落地就要封外甥为一品奉国将军,外甥女为嘉瑞郡主。宝络辞了给儿子的封赏,道是男儿的前途日后自有他自己去挣,帝欣然允之。 看着两个挤在一起的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宝络道:“真不公平,分明是我十月怀胎把他们给生下来的,怎么看着倒像你更多些?” 小宝宝们对于这些一无所知,正撅着小嘴打呼噜呢。 “我看咱们的女儿像你多一些。”蓝承宇说着,便忍不住去逗弄其中一个小婴儿:“是不是呀,小汤圆?” 小宝宝被打扰了,不高兴了,挥舞着肉呼呼的小拳头,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身旁那个小宝宝本是个极安静的性子,被这哭声一带,也跟着嚎了起来。 蓝承宇见状,赶忙一手抱住一个,哄道:“别哭,别哭……” 可惜他这招对两个小宝宝来说完全没用,被他哄了一通,它们反而哭闹得更厉害了。 蓝承宇手足无措地看着宝络,收到他的求救信号,宝络这才上前,接过女儿,一边把她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着,一边柔声安抚,过了一阵儿,女婴果然停止了哭闹,沉沉地睡了过去。蓝承宇见状,有样学样,将怀中的男婴也给哄睡了——谢天谢地,他们的儿子比女儿让人省心得多。 金色的暖阳从窗棂处挥洒进来,似是要将这幸福的一家定格成永恒的画面。 ——全文完—— 165.番外6 “如今后宫空虚, 皇嗣不旺, 皇上正该选些秀女入宫, 为皇家绵延子嗣才是。” 这种话, 永嘉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无数的人,都在劝永嘉帝选秀, 或是真的忧心皇嗣, 或是想让自家女儿入宫为妃, 得那外戚之荣。 永嘉帝才出孝期时, 便听过这话, 道是永嘉帝已登基为帝, 后宫之中却只有寥寥数人,实在不像样, 永嘉帝却以先帝托梦为由, 道是他要为先帝祈福三年, 在此期间, 不宜广纳妃嫔。自然, 亲近皇后是可以的,当初皇后是先帝指给他的,想来先帝必是盼着他们夫妻和睦, 能够多诞下几个嫡子的。 如今,三年时间倏忽而逝, 傅皇后膝下已有了两名皇子, 且前不久又被诊出有孕, 那些有意送女儿入宫的人家,自然都急了。若是他们的女儿不能尽快入宫,等傅皇后膝下的两名皇子长成,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届时,哪怕他们的女儿有幸诞下皇子,只怕也不能与傅皇后母子相抗衡。 “此乃朕的家务事,众卿无需多议。” 永嘉帝如今一心只扑在国事上,偶然得了闲,便去陪傅皇后与儿子们,或是到许太后跟前去尽孝,时不时还要把妹妹召进宫来,联络一下感情,日子过得十分充实,显然是不准备选秀的。可底下的臣子又岂能答应? “皇嗣之事,关乎社稷根本,天家无私事,望皇上明鉴。” “哦,那么依卿所见,朕该将哪些女子纳入后宫呢?礼部侍郎李爱卿家的女儿,吏部尚书吴大人家的孙女,还是张爱卿你家的女儿?”永嘉帝目光冷厉地扫过了蹦跶得最厉害的几个人。 被点到名字的这几人都有些慌张,混迹官场多年的定力却是有的,面儿上不至于显出什么来:“只需皇上同意广纳秀女进宫,为皇家绵延子嗣即可,具体选哪家的女儿入宫,得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意思,臣等无权质疑。” “好个无权质疑,若是爱卿们不说,朕还以为爱卿们欲效仿先皇的皇贵妃与惠妃呢。” 先皇时的皇贵妃和惠妃均已因罪而被贬为庶人,可永嘉帝称呼她们是,仍用了她们原本的称号。皇贵妃是副后,除非中宫无后,否则轻易不封。当初,周氏被先帝册封为皇贵妃时,不知多少人议论许太后将后位不保? “先皇在时,嫡庶不明,尊卑不分,朕与母后深受妻妾相争之苦,父皇更是因小人作祟之故,早早便去了。如今,你们提出让朕选秀,只怕不是为了让朕绵延子嗣,而是想着重现昔日之乱吧!” 这话说得诛心,不管是真心为皇家着想的人,还是想拿家中女儿博富贵的人,听闻这话,都跪倒一片:“皇上明鉴,臣等不敢作此想。” 有这话在,若是谁还坚决提议要让永嘉帝选秀,岂不就是永嘉帝口中那居心叵测之人了? 永嘉帝道:“既是如此,日后这选秀之事,休要再提。朕与皇后膝下已有两位皇子,日后会有更多的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之事,不劳爱卿们操心。” 永嘉帝退下后,有人小声嘀咕道:“皇上比起刚登基那会儿,更有威严了……” “谁说不是……” 如今,永嘉帝多数时候能够与朝臣们达成一致,少数时候意见不一,也能够相互调和,唯独在某些问题上,永嘉帝十分坚持,便是朝臣们都反对他,他也会力排众议,乾纲独断。 在朝堂上的永嘉帝是一副面孔,下了朝后的永嘉帝又是另一幅面孔。 说到底,永嘉帝练出这样一身气势和锋芒来,并不是为了在妻子和母亲面前耍威风的。 “走,去皇后宫里。” 前朝闹得那么厉害,傅皇后在后宫之中,不可能丝毫没有耳闻,他得去宽宽傅皇后的心才是,傅皇后如今有孕,可万万不能让她忧思过度。 谁知,到了凤仪宫后,傅皇后早早便迎了出来:“皇上回来了?今儿个天气有些凉,皇上不妨用些热茶,好生休息一下吧。”说着,又对兰芝道:“快把大皇子和二皇子给抱上来。” 如今,皇家子嗣启蒙早,多是三岁上就开始教着识字,并学习千字文。 大皇子是永嘉帝的嫡长子,在大皇子的教育上,永嘉帝自然十分上心,每日都会抽些时间来教大皇子读书、识字。凤仪宫里头的宫人们也是知道的,因此,笑应了一声就要下去把两位皇子给带上来。 永嘉帝却抬手拦住了她们:“不忙,朕今日过来,只想与皇后说些话,你们先退下吧。” “是。” 底下的人料想永嘉帝是有些私密话要与傅皇后说,退出去时便关上了门。 “来,快过来坐下,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累不得。”永嘉帝亲自拉了傅皇后,坐到他的身边儿,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的小腹:“今日,咱们的孩子可有闹你?” 傅皇后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并不闹,这孩子不似那两个一般淘气,怪得很,臣妾思忖着,兴许是个女儿。” “是个女儿也好,咱们已有了两个皇子,若是再有个公主,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傅皇后笑了笑,面儿上满是母性的光彩。这几年来,她日子过得舒心,气色也养得越发好了。从前那孤傲冷漠的气质,更是不见了踪影。 “皇后——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朕?”永嘉帝见傅皇后迟迟没有开口,终于忍不住问道。 傅皇后抬眸看了永嘉帝一眼:“臣妾说过,无论何时,臣妾都会信皇上的。” 这话让永嘉帝心中一暖,当初他说过的话,她果真都记着呢。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培养出了这份默契来。 虽说起初,他们并不信任对方,但相互扶持着,终是一步步走到了今日。这样一想,这份情谊,倒是愈发珍贵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傅皇后默默地将头靠在了永嘉帝的肩膀上,这是个信任和依赖的动作。 永嘉帝身手揽住傅皇后,嘴角微微勾起。 他们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日后,只会过得更好。 166.番外7 时光倥偬, 转眼间十年已逝。 在这十年中, 傅皇后接连为永嘉帝诞下了四子一女, 宝络在起先生了一对龙凤胎后, 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接下来,便再无动静。 宝络很有双胎缘, 虽说只生过两回孩子, 但因着两回都是双胎的缘故, 比寻常人更加辛苦, 且第二次生产时, 因着补得太好了, 差点儿难产。虽说最终有惊无险,但可把蓝承宇给吓坏了, 在宝络诞下双生子后, 蓝承宇便时时服药, 不愿再让宝络受这苦。 横竖家里的孩子也够了, 蓝家子嗣向来单薄, 到了蓝承宇和宝络的孩子这一辈,已有三子一女,这是从前不曾预料到过的事。 宝络的女儿嘉瑞虽是长女, 但因着她是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儿,极得长辈们喜爱, 底下的几个弟弟们, 也小小年纪就有了保护姐姐的意识。 宫中傅皇后与永嘉帝只有一女, 在几个孩子中排行老三,公主府也只有嘉瑞这么一个女儿,长辈们自然要让两个女孩儿多加亲近。嘉瑞大些,很知道照顾弟弟妹妹,端颐公主自幼便喜欢黏在她身后做小尾巴,两人虽不是亲姐妹,但胜似亲姐妹。 自打天下平定之后,蓝承宇便主动交出了兵权,永嘉帝对这个妹婿越发亲近信任,让他做了禁军统领。 对于宝络所出的几个儿子,永嘉帝也十分看重,自幼便让宝络常带着孩子们进宫来与几个皇子一起玩耍,到了年纪后,又恩准宝络的儿子们与几位皇子一起进学。但凡皇子公主们有的东西,总是少不了公主府几个孩子一份。 外人见状,也只能暗自惊叹永嘉帝与长寿长公主果然兄妹情深,瞧瞧长寿长公主,这十余年来,一直恩宠不断,孩子们又与傅皇后所出的几个孩子感情极好,如同自家手足一般,眼看着下一代的荣华富贵也是唾手可得。 傅皇后所出的几个子女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宝络当初救过太子的缘故,太子对宝络这个姑姑尤其尊重亲近。端颐公主因为总是跟着嘉瑞郡主,受嘉瑞郡主的影响,也与宝络十分亲近,每次去公主府就腻在宝络的身边,“姑姑”“姑姑”地叫个没完,惹得宝络心都软成了一团。 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傅皇后、永嘉帝的面容上渐渐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岁月好像各位偏爱宝络似的,十年前的她是怎样,十年后的她,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许太后常感慨,蓝承宇是真的把宝络照顾得很好。若不是日子过得舒心,又怎能做到十年如一日? 傅皇后和永嘉帝虽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但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自然不可能像宝络夫妻一样。 孩子们逐渐褪去了青涩的轮廊,一个个成长为可靠的少年少女。 他们的面容,也长得与父亲、母亲越发相似了。看着孩子们,永嘉帝、傅皇后、宝络和蓝承宇,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只不过,孩子们比他们那时候幸运,不必小小年纪便勾心斗角、攻于算计,不必整日提心吊胆,担心有人来害自己。他们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比起他们的长辈们来说,要幸福得多。 永嘉帝担心在这种养尊处优的环境中,会把孩子们养成娇花,经不起一点挫折,因此,他常把孩子们派去民间,让他们去体验民间疾苦。 有一回,太子所在的那个小县城遭了水灾,黄河决堤,导致县城被淹没了大半,太子为着救援百姓,延误了撤退时间,险些没能回来。傅皇后在得知此事后,与永嘉帝狠狠闹了一通脾气,责怪永嘉帝不该把太子派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不该,这样做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太子和底下的几个弟弟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成长了起来,因体验过民情,在遇到难题时,他们反而更能脚踏实地处理问题,而不是纸上谈兵。宝络与蓝承宇的三个儿子自幼与皇子们接受的是一样的教育,在体验民情上,自也是一视同仁。 每当他们回家时,看到他们黑了、瘦了,宝络都会心疼好一阵子,不过,却不会说出不让他们去的话。她知道,她的孩子们,需要更广袤的天空。 随着孩子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宝络与蓝承宇一日日的老去。 某一日,宝络揽镜自照,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华发,纵使如此,她的精神头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好。 宝络走的那一日,身子骨依旧健壮,无病无痛。早上起来时,还让重孙女儿给她端来了一碟子糕点,絮絮叨叨地对重孙女儿讲着她和蓝承宇从前的故事:“以前啊,你曾祖父怕我饿着,常要在身边带上一份这糕点……虽说吃了几十年,这味儿还是那么的香。从前,他给我带的点心,可不知这几样,可惜我老啦,有些已经咬不动了……” “曾祖母,您说了这么一会子,口渴不渴?我去为您斟一杯您最爱的普洱茶来,给您润润喉吧?”重孙女儿的声如莺啼,既孝顺又乖巧。 斟完茶正欲端去宝络处,半道遇上蓝承宇,问重孙女儿宝络在做什么,重孙女儿答:“方才曾祖母在跟我讲她与您的故事呢,讲了半响,想来曾祖母该口渴了,我便去为曾祖母斟一杯茶来。” “我与你一道去看看她吧。”蓝承宇摇了摇头:“就这么一会子没看到她,心里头便想得慌。” 重孙女儿掩唇而笑:“曾祖父与曾祖母的感情真好。” 是啊,任是谁,说起长寿大长公主和她的驸马来,都无话说了。这二人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了数十年,据说从来没有红过脸,小辈们向来以他们为楷模。 但凡新成婚的小夫妻,都想有他们这样的福气。 当重孙女儿和拄着拐杖的蓝承宇来到宝络跟前时,宝络已经睡着了,面色十分安详,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她就这么睡了过去,再也不曾醒来。 重孙女儿怔愣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泪珠子在眼眶中打转。 蓝承宇虽也眼中含泪,面上却带着笑容:“这是好事儿啊,你曾祖母去得无病无痛,了无遗憾……几人有你曾祖母这样的福气?” 他走到宝络跟前,握住了宝络已经变凉的手:“当初,咱们说好的,你要走在我的面前,如果非要有一人承受失去伴侣的痛苦,那么由我来承受……只是,黄泉路上,你好歹走得慢些。若是走得快了,指不定我就赶不上你了。这样子,下辈子我们还怎么继续做夫妻呢?” 在长寿大长公主逝世后没几日,大长公主的驸马也跟着去了。 人们都说,大长公主与驸马的感情果然极好,驸马舍不得大长公主寂寞,赶着与大长公主作伴去了。 两人被葬在了一处,真正做到了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老一辈已逝,至于小辈们,自有他们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