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强宠 沐兰沉浸在一场旖旎梦境之中。 梦里暖香浮动,红烛摇曳,映照出青纱帐内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暧昧身影,而她正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温热的大手在她身上殷勤游走……时不时还有湿湿的热气拂过肌肤,让人浑身酥软得不想动弹,气氛很是撩人。 沐兰是一名中文系大学生,同时也是一名当红网络写手。对经常构思小说的人来说,梦到小说情节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她有时甚至在梦里也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就像现在。 不过,像这样香艳的梦境,倒还是头一次,肌肤相亲的感觉很真实,真实到她几度以为自己马上会醒过来。 虽然这样的场景她自己小说里也描写过,但换成自己亲自上阵,就算是做梦,她还是潜意识想要挣脱。 所以,当那只手直接攀上她胸前的那一瞬,沐兰忙一把捉住了它,咕哝道:“够了!再下去要被河蟹了。” 对方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耳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胸前的手居然真的依言放开来,道:“这就受不了了?” 低糜暗哑的男性嗓音,连台词也是言情小说里典型的撩情式。 沐兰心里咯噔了一下,以她写过八本小说的经历,这种潜台词之后随之而来的通常是更加限制级的画面。 只是,对方的动作远比她的意识来得更快,从刚才的温存到现在的粗暴,剧情转变得太快,沐兰还来不及反应,腰身便被他托起。 “啊……”一声痛呼哑在了嗓子里,沐兰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一双浓如泼墨般的眸子就这么闯入她的视线,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幽井,将她慑住。井底隐隐翻涌着火焰,像要将她燃烧殆尽。 他竟然敢霸王硬上弓!沐兰又是疼,又是怒,差点没直接抬脚将他踹下去。 这梦的感觉是不是也太真实了点? 第2章 春梦 气氛瞬间凝重,从那双浓黑的眸子里,沐兰似乎读到了一丝愤怒与不耐。 “等一下!”预感到剧情马上要从春梦篇发展到血腥暴力篇,沐兰急忙挽救,“你……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先互相了解一下。” “是吗?”男子笑得邪魅,“那,这样的了解够不够深刻?” “你……妹的!”沐兰差点两眼一抹黑昏过去,疼痛刺激着泪腺,早已模糊了视线。 奋力的挣扎似乎只换来痛楚的加剧和对方的享受,在他强大的力量压制下,沐兰第一次体会到男人的可怕。 “原来你喜欢玩刺激的?”男子揶揄着,“那朕便如你所愿。” 他从哪看出她喜欢了?这该死的变态!沐兰顾不得疼痛,抬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这一下用了全力,她甚至立刻便尝到了一嘴铁锈味,换来的,却是他惩罚式的折磨。 没有半分小说里形容的美好,有的只是身体被撕裂的痛。果然,小说都是坑爹的,现实才是残酷的。而她,大概是这种坑爹的事做得太多,才会遭此报应。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粗暴,没一会,沐兰便终于因为无力承受而成功昏厥。 意识消散前,沐兰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恶梦总算是要醒了吗?她妹的!她发誓,从今以后,她要让她书里的皇帝通通木有小**! 再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沐兰不禁诧异的揉了揉眼皮,却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已经踱到了床前。 目光便顺着那人修长的腿往上看去,一袭雪白长袍恰到好处的遮挡了重要部位,却在胸襟处敞开,露出一片大好风光。再往上,是琐骨,喉节,然后,是弧线优美的下颚,以及一张宛如雕刻般俊美的脸。 墨黑的长发绾在金冠里,耳垂处却有水珠滴落,滑过肌理分明的胸膛,消失在衣衫里。 美男!而且还是刚出浴的美男! “不是吧,又做春梦了……”沐兰懊恼的抚额,下一秒,却不由得怔住,自己为什么要说“又”? 第3章 她没穿衣服 按她小说里的套路,她这就是穿越了。 沐兰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子,不死心的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温热的皮肤触感让她顿时傻了眼。 活的! 男子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眉峰微皱,清冷的脸上很难让人猜测出情绪来。 仅仅是这样被他看着,沐兰也莫名的觉得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透不过气来。正要移开视线,他却先她一步,眸光凌厉的扫向门口。 顺着他的目光,沐兰看到了一出活生生的古装剧上演:一个身着龙袍的老头领着一名华衣少女和两个宫婢,在几个侍卫半拦半让下硬闯了进来。 床榻与大门之间相隔不过几米,中间仅隔了一道珠帘,一览无余。进来的四人脚步一刹,纷纷变了脸色。 “宁儿,你……你这是在做什么?”龙袍老头气得胡须直颤,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看到这四个人,沐兰也是一阵五雷轰顶。这四个人,她竟然都认识。其实,也不能说是认识,那种感觉,就好像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而现在,电视剧里的角色一一站到了她面前一样。 穿龙袍的老头叫靳元弗,是夏凉国的国君。旁边的华衣少女叫靳雪,夏凉国的六公主。那两个宫婢,一个叫小池,是六公主的近侍。另一个叫小蝉,是七公主靳宁身边的人。 沐兰觉得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且不说她是怎么会认识这些人,既然那靳元弗是皇帝,那,她眼前这个自称“朕”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视线回到面前这个人身上时,沐兰才恍然发现,眼前的男子竟一点也不惊慌,反而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似乎是在欣赏一场好戏。而那戏谑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扫过她脖颈以下,终于让她意识到了一件严重的事。 她没穿衣服!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沐兰心中一慌,做了另一件丢人的事:一把扯过眼前人身上的衣袍,将自己遮了起来。 第4章 倒贴 沐兰到底是个作家,故事编得多了,反应也不慢。此刻这床榻上只有她和这个男人,想必,她现在的角色,就是那靳雪口中说的七妹了。而这个男人,听起来似乎是她的“姐夫”? 小姨子与姐夫偷情,被捉个正着?沐兰差点也忍不住喷出一口狗血来。她这是造了哪门子孽,怎么会摊上这档子事? 靳元弗顺了口气,终于是冷静下来,瞪了一眼沐兰,才又开口道:“东陵帝君,这是朕的七女靳宁,年方十七,跟雪儿一样是朕最心爱的女儿。朕本想再留她两年,如今既是与东陵帝君有此缘份,不如,就让她代替雪儿,随帝君回西楚吧。” 沐兰还沉浸在天雷滚滚中没回过神来,听那靳元弗一席话,更是傻眼了。东陵帝君?听到这个称呼,她脑海里又一次无端端冒出来一个名字:东陵无绝,西楚国国君。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也是皇帝? 东陵无绝端着一脸牲畜无害,眸中却是冷锐逼人,“夏凉国主,婚姻尚且不可儿戏,更何况,这事关你我两国邦交。国主如此反复,贵国信义实在令朕堪忧啊。” 虽然本来事不关己,但此刻听到这番话,沐兰还是忍不住怒了,“既然你记得两国邦交,昨晚干嘛还对我用强?” 他这摆明了是想占了便宜不认帐,吃干抹净了再去娶另一个,算盘倒是打得够精。 门口四人被她这一吼给震住了,靳元弗老脸一片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东陵无绝低头看她,竟也不动怒,唇角一挑,勾起一抹邪魅,道:“在这之前,朕认识你吗?你躺在朕的榻上,难道不是要侍寝?” “你!”沐兰一时为之气结,的确,她醒来时,他俩已经在那个啥了,她还真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可是,“我有拒绝,你违背我的意愿,就是强迫!” “那,你给朕下药,又算什么呢?”东陵无绝一字一句说着,那深不见底的眼里,沐兰分明看到了一丝恶劣与嘲讽。 语毕,他视线一转,扫向一旁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女子衣裳,看质地,与靳雪身上所穿的相同,一个丝锦制的香囊摊在衣物之上。 第5章 故意羞辱她 尤其是他最后那句话,摆明了就是故意羞辱她的。 东陵无绝!老娘只要还存在这世上一天,就让你一天不得好过!沐兰咬牙切齿的在心里诅咒着,丝毫不介意用眼神向他传达自己的敌意。 东陵无绝自然没有忽略她脸上的表情,在她耳畔轻声道:“朕与你的帐也会慢慢算的。” 低沉好听的嗓音,却凉透人心骨。 末了,大手不着痕迹的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惩罚似的用力一握。沐兰本就浑身酸痛,被他这一使劲,顿时生不如死。 该死的!她跟他这仇是结定了。 不行了,支撑不住了,她还是先去死一死吧。气急攻心,外加身体受损,沐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沐兰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理清了一些事。 首先,她是真的穿越了,还是万恶的灵魂穿。看到铜镜里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面容,沐兰只觉得毛孔里凉嗖嗖的,有种精神分裂的错觉。 沐兰自身相貌其实也是比较养眼的,不过,因为偏爱登山,又学了好几年跆拳道,所以,给人印象更深的是健康,有活力。 反观这靳宁公主的身体,皮肤是比她白细,看起来也更漂亮。可是,自幼习舞的身骨柔软有余,力道却不足。沐兰不禁有些担心,这样弱不经风的身体是否承载得起她这不安份的灵魂。 好在,这身体竟然还保有大部分本身的记忆,这也是她能一眼便认出她“父皇”和“六姐”的原因。 而这记忆的终点,是靳宁公主收到一封信后,趁夜赴约时,被人从背后打晕。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自愿去找那东陵无绝的,更不可能用药引诱他,她是被人暗算了。 第6章 和亲 小蝉话说得很是含蓄,她旁边的小蛾却是没什么心机,见她开了头,便也刹白着脸道:“听说,那位东陵君上身高丈余,生得青面獠牙,目若铜铃,虎背熊腰,就连最凶猛的东奴军,见了他也吓得望风而逃。据说,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率兵攻打东奴国,一个城的人都被他吃光了呢。” “咳咳!”沐兰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饭菜呛在了嗓子里,憋得脸都青了。小蝉忙递了杯茶水过来,又替她拍了拍背,同时对那小蛾道:“你别瞎说这些来吓公主,那东陵君上我和公主都见过了,并不是那个样子。” 关于她引诱东陵无绝的事,毕竟算是皇家丑闻,靳元弗早就下了禁令,所以,除了小蝉,便是她身边这些宫女也不知情。 也因此,平时与靳宁公主亲近惯了的这些宫女并无太多顾忌,另一个丫头小莺接话道:“小蛾没有乱说,西楚这几年能这么平定,就是因为那几个国家都忌惮着这位东陵帝君呢。不过,最要紧的是,听说这位东陵帝君……有隐疾。都大婚八年了,居然没有一个子嗣。” 这下,沐兰是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东陵无绝居然不能生育?还真是报应。 “公主,亏您还笑得出来,要是您以后没有孩子,可怎么办呀?”小蛾急了,随即又叹道:“其实,要不是有穷国被他打怕了,开始骚扰我们夏凉,咱们皇上也不会舍得提出和亲的。” 根据脑中的记忆,沐兰对夏凉这个国家还是有些了解的。相比西楚的强大广阔,夏凉地处偏北,以盛产药材和畜牧为营生,因为地理优势,尚也算太平富饶。 而这次和亲,则是因为东陵无绝向他们夏凉求一味稀有药材……续魂草。据说是西楚太后染了奇疾,非这一味药不能医。 这两年,临近的有穷国开始打起了夏凉的主意,所以,靳元弗便借着这次赠药之机,向东陵无绝提出了和亲,借此来震住有穷国。 大概是看在这药草的份上,东陵无绝竟然答应了和亲的要求。 续魂草长在雪峰之上,极难找寻。于是,东陵无绝才亲自带了一批高手来夏凉帮忙寻药。顺便,迎娶一位公主回朝。 第7章 算计 岂料,这几个丫头立刻便反对:“不行,公主若没有我们跟着,那东陵帝君把您吃了都没人知道。” 是啊,加你们几个,说不定还能多吃几顿。 想归这么想,看这几个护主心切的丫头,沐兰自是不能让她们跟去冒险。毕竟,她可没打算真嫁进西楚国去,没有她们跟着,她跑路更方便。 正要再说服她们,门外却有宫女报道:“公主,六公主派了人来传话。” 那个靳雪?沐兰皱了皱眉,脑海里闪过一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 看身边的小蝉脸上竟有些怒意,沐兰放下碗筷道:“叫人进来吧。” 来的是她昨天才见过的小池,小池捧着一个红木匣子,对她施了礼后,才开口道:“七公主,我家公主说,公主出嫁在即,特备了些首饰来给公主添妆。” 小池一脸的笑意,眉眼之中的兴灾乐祸却是让沐兰若有所思。 添妆,这看起来倒更像是来添堵的吧?沐兰暗笑着,却也不推脱,接了那红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满满一匣珠玉金饰。 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价值不菲的宝贝,沐兰眼睛都绿了。禀着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的原则,将匣子一盖,道:“东西我收了,替我谢过你家公主。” 见她收得如此欢欣,小池反倒怔住了。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又道:“我家公主还说,有些姐妹间贴心的话想与七公主说,特在怡心园摆了酒,请公主过去一叙。” 这才是重点吧?沐兰颇有些好奇,靳雪会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如果她记得不差的话,正好,她也有些话想要问她呢。 “去回你们公主,就说我换身衣裳,随后便到。” 怡心园位于她与靳雪的寝宫之间,依湖而建,虽比不得后宫之中的御庭园花繁锦簇,却因为傍水,而更显清静雅致。 皇子公主的住处自然是与后宫隔开的,嫔妃们鲜少会来串门,其他公主又都已出嫁,所以,这怡心园平日里更是少有人来,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第8章 下马威 萧翼,夏凉国的大将军,祖父那一辈也曾封候拜相,算是世代忠良。在沐兰现在这个身体的回忆里,那是一个有点沉默却不失温柔的俊美青年。 而偏偏,前夜邀她出来私会的那封信,正是出自那萧翼的手笔。 果然是为了争男人吗? 沐兰不是靳宁,所以,靳雪的话对她并没有多少杀伤力。不过,愤怒还是有的,但她还是保持着冷静,直视着靳雪道:“你要喜欢谁与我无关,我只想问你一句,设计暗算我的人,是不是你?” 靳雪大概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了当,原本直视她的眼睛刹那间躲闪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沐兰还是捕捉到了。 靳雪到底是在宫廷长大,那抹心虚只一纵即逝,眉目一挑,道:“七妹,你抢了我的妃位也就罢了,现在还反过来诬陷我,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从她之前闪躲的眼神,沐兰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想到自己被那东陵无绝欺负羞辱全是眼前这个人一手设计,沐兰就恨不得把这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靳雪暴打成猪头。 不过,她到底是个文人,武力解决是很不理智的。沐兰心思一转,道:“本来,你诚恳的道个歉的话,我还可以既往不咎。但现在,我决定好好跟你算算这笔帐。” 她眼底的笑意让靳雪为之一警,今天她这妹妹的反应太过反常了,情势本该是由她来掌控的,可现在,面对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陌生的淡定从容,靳雪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了。 “靳宁,我顾念着姐妹之情才不与你计较,你别不知好歹。” “姐妹之情”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无比的讽刺,沐兰也不恼,缓缓道:“你说我诬陷你,那么,要我拿出证据吗?萧翼那封信,我若呈给父皇,你说会怎样?” 靳雪千算万算,却是没有想到她会出此一招,当下,再也冷静不下来,道:“你疯了吗?你这样做会毁了萧翼的!” 看到她失控,沐兰笑了,“你知道那封信?这么说来,信果然是你伪造的了。”这个萧翼,果然是她的死穴啊。 第9章 敲诈她 靳雪无言以驳,她原本是要来向靳宁炫耀自己的胜利的,怎么就被逼上绝路了?她知道靳宁聪明,但是,却一向温婉单纯。她或许知道是自己害的她,却也绝不像是能想出这种手段来反将她一军的人。 看来,是她太轻敌了,这个她自以为最了解的妹妹,竟是如此不简单。 靳雪心里思谋着,突然曲膝跪了下来,“七妹,我承认,我是因为萧翼才这么做,我的确对不起你。可是,我对萧翼是真心的,就像你之前装病躲避和亲一样,我也不想嫁到西楚去。” 其实,客观的说,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靳雪这样想也没错。但是,对自己的亲妹妹用这种手段,实在是阴狠得让人发指。 靳雪拉着她的手,哀声道:“七妹,我知道是我自私,是我太喜欢萧翼,我跪下给你道歉了。你原谅我这一次,不要伤害萧翼,好吗?” “既然你这么求我……”沐兰俯视着她,笑得一脸无害,故意停顿了好一会,才道:“那么,就拿出点诚意来吧。” “什么?”靳雪懵了,她都跪下了,还不够诚意吗? 沐兰看她不开窍,索性挑明了道:“现在木已成舟,我是不得不嫁给东陵帝君了。可是,我也不能白吃这个亏,你总得给我点实际补偿吧?” 靳雪彻底傻了。 沐兰也不理会她的反应,继续道:“今天你差人送来的珠宝首饰,我看着还不错,想必你那里还有不少吧?你一定也听说了,东陵帝君嫔妃无数,我远嫁过去,总要上下打点,那点首饰怎么够?不如,我去六姐你那里再挑一些,如何?” “你……只要些首饰,就不追究了?”靳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六姐给的珠宝首饰能确保我在西楚过上好日子,不让人笑话寒酸,小妹我怎么会与你为难呢?”沐兰笑弯了眉眼,看来,今天她要发一笔小财了。 听她这么说,靳雪知道自己怕是要被狠敲一笔了。但想到自此之后,就再无人跟她抢萧翼,也就释然了,“好,我们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沐兰应的干脆,只是在心里加了一句,她是绝不会找萧翼的麻烦,但不保证,不从中做点手脚。否则,也就太对不起那个冤死的前身,也太对不起自己这两天悲惨的遭遇了。 第10章 打情骂俏 追随他多年,焰风自是知道,自己这位主子最恨受人胁迫。这些年来,各国前来和亲的使臣不知有多少,都被拒了。而夏凉能有此殊荣,不过是因为太后恰巧需要“续魂草”而已。 如今,“续魂草”已到手,这夏凉的公主又如此不识好歹,这门亲事自然是毁了最好。 萧翼吗?东陵无绝抿了抿唇,脑海里不禁回想起那个有些怪异的女子。原来,她心中已经有人了? 焰风还在等他答复,东陵无绝心中已有计较,道:“不必了,去准备启程的事宜吧。” 焰风有些诧异,却也知道有些事不该自己多嘴,只应声“是”,便退了出去。 靳宁,东陵无绝暗念着这个名字,黑眸之中闪过一抹冰寒,或许,在他的这场计划里,这个女人会有让他意想不到的表现呢。 沐兰自是不知道自己已身在别人的阴谋之中,从靳雪那里搜刮来的金银细软让她心情大好。回到寝殿,又将属于靳宁的家当全翻出来整理了一遍。把那些值钱又方便随身携带的全归置在一处,便开始详细筹谋自己的逃跑计划。 第二天是沐兰留在夏凉皇宫的最后一天,靳元弗摆了盛宴,文武群臣以及贵胄命妇纷纷赴宴,算是与她辞别。 不可避免的,沐兰再次见到了东陵无绝。 记忆中那个衣衫不整的邪魅男子此刻却是束着金冠,玄色长服之上用金线勾勒了简单的图纹,衬着那张透着几分冷邪的俊颜,以及眉目之中无形的威严与霸气,竟是格外的耀眼。 沐兰也情不自禁在心里赞了一句,穿上衣服,这家伙倒还真有几分帝王的气势。就可惜了这副好皮相,内里却也只是个衣冠禽兽。 宴会的桌子是那种两人共用的,靳元弗带着皇后坐在了左边,而右边,自然是她与东陵无绝。 两人离得很近,淡淡的植物清香混合着男子的阳刚气息似有若无的缭绕在她鼻息间。这味道很直接的便让沐兰记起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记忆,脸上顿时一阵灼烧,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公主这是对朕有何不满吗?”东陵无绝执着酒杯,勾起一抹浅笑望向她。可神情却似乎是在说,她的不爽让他很是愉悦。 第11章 斗不过你,我躲 好吧,你赢了!沐兰别过脸去,愤愤的往自己碗里夹菜,决定不再理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左边的皇帝皇后正一脸笑意看向她这边,神情很是欣慰。 沐兰手上的动作一僵,再移了移视线,这才意识到,不只是帝后,就连殿下的百官命妇也都看戏似的盯着她俩。 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都很低,自然没人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正因为听不见,两人的神情举动才更引人遐思。偏偏他是堂堂西楚国君,她是和亲公主,这样严肃的身份让人不敢玩笑。 所以,在被她发现之后,众人忙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该干嘛干嘛,只是那眼角眉梢的笑意似乎多了些暧昧不明,让人更是憋气。 这种看奸情一样的眼神让她很不爽。斜眼看身边的人,东陵无绝却像是对周遭的眼神毫无所觉,正径自吃着她夹给他的那块肘子。 见他若无其事,沐兰便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吃饭,省得显得她有多在意这事似的。不过,眼神还是时不时的偷偷看向殿下的人。 这一看,倒教她发现了一个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那人坐在殿下第十几桌的位置,虽然满殿烛火,还是看不分明样子,只依稀辩出是个年轻人。说他与众不同,是因为这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独自斟酌的身影竟显得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那人突然转头朝她望过来。隔得太远,依旧看不清面目,那眸光中隐藏的情感却让她猛的顿悟。 那个人,大概就是萧翼吧? 酒席撤去后,便是百官命妇一一献上贺礼祝辞,这也是只有和亲公主才能享受到的礼遇。 沐兰正分神应对,身边的东陵无绝突然凑过来,道:“听说你们夏凉国有位年轻的将军,不仅武艺了得,而且智谋过人,十五岁便统兵作战,大败有穷国的三皇子,这个人今天也在场吧?” 沐兰心里倏的一跳,转头看向他。那双直视她的黑眸如同两汪寒潭,深不见底,一如此人的心机。 他说的人是萧翼?难道他发现了她刚才一直在留意萧翼?不对,他刻意提起萧翼,莫非是知道靳宁和萧翼之间的事? 第12章 赐婚 沐兰只是“记得”有这么个年纪相当的表妹,此刻话已引了出来,也不管他答的是什么,接着道:“庆平是我最贴心的妹妹,她的喜酒我是盼不到了。不过,舅舅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倒想在此为她保一桩媒,如何?” 这厢里那吏部侍郎还没会过意,旁边的东陵无绝倒像是有些了悟了,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眯。 其实,若按礼制来说,未出嫁的女子是不能替人保婚的,会招人笑话。如今她虽然即将嫁去西楚,但到底尚未行册封之礼,等于还没过门。 不过,这终究是桩喜事,靳元弗也不能让自己闺女当众丢了面子,便替那吏部侍郎应道:“宁儿,你倒也学会当起家来了,庆平这丫头自小跟你走得近,也算朕的半个女儿,这婚可不能乱保啊。” 沐兰也知道自己的言行在这古代有些突兀,否则,她刚才也不会请东陵无邪帮忙了。如今,这位东陵帝君都没有发话,其它人自然无权追究她合不合礼制了。 “庆平表妹天姿聪慧,性情温婉,不光容貌出众,论起琴棋书画,在同辈们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我要保的这个人,自然是样样配得上她。”说到这里,沐兰才将视线转向东陵无绝,道:“刚才东陵帝君直夸我朝的萧将军是位少年英才,儿臣以为,不论家世人品,萧将军与庆平表妹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看她还冲自己眨着眼,东陵无绝眸中的黑色深了几分,这女人胆子倒不小,连他也敢利用。 虽然他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但沐兰还是从他眼里察觉出了一丝危险,不过,为了自己的计划,她还是直接无视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殿下,吏部侍郎终于回过神来,忙喜滋滋的跪道:“一切但凭公主与皇上作主,臣替小女叩谢天恩。” 话都赶到了这份上,其中又有东陵无绝的面子在,靳元弗心里一掂量,也就应道:“萧翼的确是朕比较欣赏的后辈,庆平许给他,不吃亏。萧爱卿,朕便将庆平指婚予你,如何?” 被点了名的萧翼这才自座位上站了出来,果然,正是沐兰先前注意到的那个人。 第13章 乱点鸳鸯谱 沐兰倒没料到她居然会当众闹起来,勇气倒是可嘉,就是方法太笨。“六姐怎么能说父皇的决定是草率?何况,萧将军自己也答应了,怎么不算两厢情愿?” 她也不想乱点鸳鸯谱的,可是,她更不能让萧翼娶一个谋害自己妹妹的凶手。 “你让父皇赐婚,萧将军自是不敢拒绝,这跟逼婚有什么两样?”靳雪知道,自己今天不据理力争,就要永远失去萧翼了,所以,也豁了出去,又对萧翼道:“萧将军,你也说句真心话吧。” 不等萧翼开口,靳元弗先震怒了,“靳雪!当着东陵帝君的面,你这是成何体统?” “无妨。”东陵无绝淡笑着望向靳雪,道:“六公主说的没错,婚姻大事,总要你情我愿才好。” 沐兰脑子一绷,他不帮忙也就算了,难道是要给她使绊子吗? “不过……”东陵无绝拖长了尾音,扫了一眼沐兰,才又接着道:“六公主敢挺身而出,替他说话,看来,也是相交菲浅啊。”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是要命。要知道,最初要被送去和亲的正是靳雪,若靳雪名节出了问题,这便是欺君了,闹不好两国的邦交就此玩完。 “东陵帝君误会了,靳雪这孩子平素就爱抱打不平,今天这是喝多了,酒后失态,让帝君笑话了。”靳元弗忙不迭的解释,同时又冲侍婢们使眼色,“六公主醉酒,还不快扶回寝宫去?” 沐兰就看到那靳雪心有不甘的被侍婢们拖了出去,临出门时,还不望朝她丢眼刀。看来,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靳雪公主都要很郁闷了。 靳元弗继续圆场:“好了好了,萧爱卿,你也回座吧。明日靳宁便要随东陵帝君还朝,为了我夏凉与西楚的永世安康,今天大家当尽情尽兴。” 萧翼依旧是那一脸沉寂,却突然再度跪下道:“皇上,萧翼感念公主与皇上的厚恩,愿请命为公主送嫁。” 靳元弗想了想,看向东陵无绝道:“夏凉至西楚路远迢迢,朕这将军的身手不错,一路之上也能添个照应,不知东陵帝君意下如何?” 东陵无绝瞥了一眼萧翼,无不可的颌了颌首,算是应了。转而却看向沐兰,凑近她耳边道:“公主对那萧翼似乎也很在意?” 第14章 变态男人 “变态?”东陵无绝自然是听不懂现代话的。 “夏凉话,就是指……与众不同的意思。”沐兰解释。别以为她不知道,他那张狐狸笑脸背后准没存什么好心眼,不是变态是什么? 东陵无绝若有所悟的点头,“如此说来,靳宁公主也是朕遇见的最变态的公主了。” 你妹的老狐狸!沐兰长袖下的拳头都握得发白了。不过,他说的是靳宁公主,又不是她沐兰,算起来,还是她赢对不对? 东陵无绝倒也没在这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只在宴会结束前说了一句:“记住,今天你可欠了朕一个人情。” 沐兰磨着牙,好脾气的笑道:“君上放心,他日有机会,臣妾一定用拳(涌泉)相报。” 也许是出于作家的职业毛病,对于萧翼,沐兰心里还存着许多好奇。比如,他平淡的接受赐婚,比如,他眼底潜藏着的忧伤落寞,比如,他的主动请命送嫁。 不过,时间的仓促不允许她再去思量这些琐事,一天一夜紧张的张罗收拾之后,次日清晨,沐兰便已一身盛装被拥上了去西楚的马车。 靳元弗带着皇后和众皇子皇女,领着文武群臣,一直送到了宫门口。看到两鬓发白的老皇帝竟也红了眼眶,沐兰心里莫名的也有了些伤感。 想到另一个时空里她的父上母上,想到她银行里辛苦攒下的存款,想到那些聊得来的朋友,还有那些等待她更新调戏的热心读者…… 东陵无绝跨上了马背,虽然没有催促,靳元弗也还是识趣的打断了沐兰的感慨,道:“宁儿,保重自己,动身吧。” 坐上马车,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外出发。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古式街道与建筑在眼中倒退,这几天里发生的事就跟做梦一样。想到很快就能逃离这一切,沐兰心里即是怅惶,又是高兴。 怅惶的是不管去哪,这终究是个陌生的时空。高兴的是,有一堆金银珠宝做伴,至少生活不会成问题。 第15章 计划逃跑 沐兰有些心虚,好在,东陵无绝似乎并未多想,反而勾起一抹熟悉的笑容,道:“那么,你想到办法了?” 沐兰连忙点头,“骑马的速度比马车快很多,只要君上教会我骑马,我敢说,我们至少可以提前半个月回家。”当然,“回家”这两个字是她故意用的。 东陵无绝看着她,道:“骑马很累。” 这话不是在心疼她,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尤其是这样长途跋涉的骑马,便是男人也未必吃得消。 “君上放心,我身体结实着呢。”沐兰立刻拍胸脯保证,同时厚着脸皮狗腿的道:“更何况,君上您的娘也就是我的娘,我也想早些赶到西楚,尽上一份孝心嘛。” 其实,凭他们仅有的两次相处,并不难判断她话中的真假。但有时候假话说出来也是很让人受用的,远道来和亲的妃子想要花些心思讨好太后,没什么不对。 所以,看着沐兰那一脸写满了讨好的笑容,东陵无绝扬唇道:“好。” 骑马倒也并不难学,沐兰拿出小时候学自行车的勇气与毅力,在东陵无绝的指导下,很快便能骑着马小跑开了。她本身就喜好运动,体会到了那种迎风奔驰的乐趣后,立刻便喜欢上了。 “你很聪明。”东陵无绝骑着另一匹马,跟在她身边,眼里难得的有了一丝赞赏。 “那是君上您教导有方。”沐兰也不吝啬的奉承着,心里却已经开始向往着千里孤骑,独闯天涯的生活。 在深受古装剧荼毒之后,她便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必然是个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女。现在看来,说不定她还真可以过一把侠女瘾。 等陶醉够了,才赫然发现,东陵无绝的视线不知何时已落在了她身上,正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她。 沐兰心中一紧,忙收了笑,下意识道:“看什么?” “朕只是觉得奇怪。”东陵无绝直直看入她眼里,“怎么自从离开夏凉皇城之后,你反而变得开心了。” 第16章 危险游戏 对她明显的抗拒,东陵无绝也不恼,只是迫着她贴得更近了些,“不是很想做朕的女人吗?躲什么?” “那个……光天化日之下……”沐兰心里一阵怦怦乱跳,胡乱找着理由。 “已经是黄昏了。”东陵无绝倒是难得的认真。 “这是野外……”他不会是要来真的吧? “那就去驿站。”他步步紧逼。 “我们尚未成亲。”沐兰已经笑不出来了。 “反正已经圆过房了。”东陵无绝腾出一只手来,轻拂着她滚烫的脸颊,指腹临摹着她的眉,“这次,不用春药,朕也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他的嗓音有种说不出的盅惑,沐兰感觉有股陌生的电流窜过脊椎,这种奇怪的反应让她心中一慌,但同时也让她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恐惧与慌乱终于爆发出一种冲动,让她不顾一切猛的推开了他。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沐兰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好在是滚落式,除了落地时屁股有点痛,倒没什么大碍。 东陵无绝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竟一点下马扶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倒是那张邪魅的脸上多了抹嘲讽,欣赏了好一会,才道:“原来,你也就这点道行?” 沐兰狼狈的爬起身来回瞪他,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竟是在试探她,自己被他给耍了。 真丢人,想她沐兰什么样的段子没有写过看过,怎么才被这家伙撩拨了几句,居然就沉不住气了?真是太丢人了! 不过,结合上次被他强迫施暴的经验,眼下的单独相处十分不利于她的人身安全。沐兰也不敢再去招惹他,急忙转身揉着屁股,牵着马儿掉头就走。身后,竟传来那人张扬的笑声。 快到驿站时,意外的看到了萧翼。他站在路旁的树下,竟似是在等她。直到到了跟前,沐兰才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隐藏的担忧。 “公主,你没事吧?”萧翼的视线打量了一下她,落在她沾染了尘土的衣物上,神色立刻有些焦急起来。 第17章 试探她 在沐兰打量他的同时,东陵无绝也朝她投射过来,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后,扬起下巴,唇角微微勾了勾。 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沐兰立刻便想到昨天被他戏弄的事,便忍不住开口揶揄道:“君上,我们乔装成这样,莫不是您仇家很多?” “怎么,你怕?”东陵无绝不答反问。 “当然不怕。”最好是他的仇家半路杀出来,然后她好趁乱逃跑。沐兰心里打着小算盘,嘴上却像是抹了蜜,“早就听闻君上有万夫莫敌之勇,就算真有危险,有您在,臣妾也一定是最安全的。” 东陵无绝审视着她,“不是因为有萧翼在?”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沐兰总觉得他像是知道些什么,又像是在试探些什么。不过,她不是靳宁,也就犯不着心虚。 所以,她索性直直的望入他眼里,笑道:“萧将军哪里及得上君上您之万一,臣妾只愿被您一人保护。” 换言之,她是真的很乐意看他为她挡刀子。 看到她眼里噙着没心没肺的笑意,东陵无绝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眯,也不说话的直盯着她。 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演戏,又互不揭穿。她的目的是麻痹敌人,伺机逃跑。那么,他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而不揭穿她呢? 总觉得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下似是在酝酿着什么,所以,每次被他这样盯着,都有种即将踏入陷井般的危机感。 “君上,不如我们来比赛一下,谁先到达下一个镇子?”沐兰适时的找到一个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要和朕比赛?”东陵无绝有些惊讶,敢向他发起挑战的人,女人当中,她是第一个。 沐兰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可思议,当下一甩马鞭,道:“我是新手,你让我一鞭。” 话音还未落,马儿已经在她鞭子的催促下撒腿奔跑起来。 她想试试,她能逃得有多快。也想看看,东陵无绝真正的本事。 对她的擅作主张,东陵无绝罕见的皱了皱眉,随即扬鞭追了上去。 第18章 居然骂她是鸭子 “我没事。”不想被更多人注意到自己这副丢人的样子,沐兰强扯出一抹笑来,忍着痛,尽量用正常的步子朝前挪动,刚走了一步,眼前便被阴影笼罩,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人拦腰抱了起来,走向客栈。 “啊!”沐兰惊呼一声,刚想要挣扎,便听东陵无绝的声音低喝道:“别动!” 原来抱她的人是东陵无绝,沐兰这才松了口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抱她的人是东陵无绝?! “喂,你快放我下来!”这个人的怀抱有种扰乱她心绪的气息,让她很不安。 她推搡的力度对东陵无绝而言未造成半点影响,看也没看她,道:“怎么,今天不装了?” 沐兰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大逆不道了,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呃……大庭广众之下……” 她支支吾吾的找着借口,却恍然听见东陵无绝竟轻笑了一声,抬头,便看到他弧线优美的下颚,以及微微弯起的薄唇。 只是,那性感的唇里嘣出来的字眼却充满了恶劣的嘲笑,“难道你想大家看到你像只鸭子一样走进来吗?” 你才是鸭子,你全家都是鸭子,你整个后宫都是鸭子!沐兰心底咆哮着,想到自己刚才的怂样,顿时懊恼得直想撞墙。 好在,东陵无绝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将她抱进了一间客房,放在了椅子上。 沐兰这才松了口气,缓了缓神,却见他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客栈房间不够。”不等她发问,东陵无绝倒是自己开了口,道:“所以,我们住一间。” 既是扮作商贾,自然不能住驿站。他们这一行有三五十人,房间不够也不奇怪。只是,今天晚上她得和他睡一张床?这是不是太惊悚了点? “你怕?”东陵无绝笑着明知故问。 “呵,当然不是。”沐兰声调变得连自己都听不出来了,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挤出一抹笑容道:“不过,君上,您还没有正式册封我,所以,您不会对我……那个吧?” “哪个?”东陵无绝挑着眉,装傻装得人神共愤。 沐兰只好豁出去了,“就是说,睡一张床可以,行男女之事,不行!” 看她涨红了脸,东陵无绝终于笑道:“放心,朕怎么可能对一只鸭子感兴趣?” “你……” 第19章 他的情还不起 当沐兰意识到自己在为这事惊讶时,忙正了正心神。她可不是在期盼着发生点什么,只是,那个印象中的变态禽兽居然突然成了正人君子,这让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是马不停蹄的赶路。身体已经从起初的不适应到慢慢的习惯了,骑术也在每天与东陵无绝赛马的过程中渐渐见长。 晚上仍是投宿客栈,因为人员太多的原因,沐兰不得不一直跟东陵无绝挤一间房。不过,这个人平时不管怎么奚落嘲讽她,在床上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从无半点趁机占她便宜的举动。 沐兰发现,这种类似原则的东西竟让她对东陵无绝有了一丝欣赏。不过,更多时候,他深不可测的眼神和邪魅狂妄的笑容是让她防备和讨厌的。 听东陵无绝说,明天就可以彻底离开夏凉边境了。只要穿过二百里荒原,便是西楚国的地界。 这一路上,沐兰都在寻找逃跑的时机,无奈他们这一行人实在太多,连个敢来拦道打劫的都没有。夜晚又是跟东陵无绝睡在一起,根本没机会开溜。 如今看来,这二百里荒原,大概就是她唯一的契机了。 因为临近边境,没能赶上客栈,今晚投宿的是一个小村落。沐兰趁着东陵无绝洗澡的时间,溜到了屋后喂马。 这是她这几天唯一的消遣,东陵无绝见她乐此不彼,便也不管她。只叫人找些马料来,由得她去折腾。 几十匹马依次栓在屋后的林子里,沐兰刚拿了草料走近,却发现其中一匹马身边竟然站了个人。 “萧翼?”就着黄昏的天色,沐兰认出了他,“你也来喂马?”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一声直呼全名,萧翼竟有些怔愣,点了点头,好一会,才开口道:“明天,就出夏凉国了。” 短短的一句,便包含了无数感慨。不错,如果是靳宁的话,过了明天,她便要永远背井离乡了。 沐兰看了眼四周,并没人注意到她这里,想到心里一直想要问的话,便道:“萧将军,和庆平的婚事,你不怪我?” 第20章 被捉奸了? 守住夏凉,这便是他爱她的方式。或许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是,能够给她的,一切在所不惜。 沐兰不知为何湿了眼眶,突然有些羡慕靳宁,有一个这样默默爱着她的男人。 只不过,她终究不是靳宁,所以,她不能嫁去西楚,她得做回她自己。 “萧翼,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靳宁了。你,也要保重自己。”说完这句话,沐兰长出了一口气,这也算是为这身体做了最后的了断。 自此之后,这世上再无靳宁,只有她沐兰。 匆匆转身回到住处,才恍然想起东陵无绝正在洗澡。沐兰调整了一下心情,正准备去看看饭菜准备得怎样,紧闭的房门却突然打开来。 “今天这么快就喂完马了?”东陵无绝换了一袭锦色长袍,目光幽冷的站在门里看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沐兰觉得他的情绪里似乎隐藏着愤怒的因子,尽管,他的表情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该不会是,他知道自己刚才跟萧翼见面了吧? 沐兰被自己心里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但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他刚才是在房里洗澡,不可能知道的。 “怎么,喂了马回来,人也呆了?”不过是片刻的怔愣,东陵无绝已到了她跟前。原本就只有一臂之遥,此刻,却是脚尖抵着脚尖。 沐兰第一次发现,这家伙比她高出许多,自己才堪堪到他锁骨以下。 “没有,我只是又累又饿,正想来请君上一起去吃饭呢。”或许真是做贼心虚,沐兰觉得自己找借口的底气也前所未有的不足。 说完,正要脚底抹油,刚转身,便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只稍稍一带,她整个人便扑到了他身上。 “这么脏,不先洗个澡吗?”东陵无绝说着,臂弯一揽,便将她挟持进了屋。 “啊!”伴随着她的惊呼声,门怦的关上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让沐兰全身血液都凉了,宛如惊弓之鸟般迅速从他怀里蹦开。 第21章 狠狠的收拾她 该死的东陵无绝!他是练过铁头功吗?这样踢都不死。沐兰恼羞成怒之下,另一条腿也随即横扫过去。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力道在东陵无绝面前无异于蝼蚁撼树。她用尽全力的一击,依旧被他轻易钳制住。 双腿被制,裤子被扒,只着一条小裤衩被人握着双足踝倒提在手中,沐兰觉得自己可以干脆死掉算了。 望着手中两条细润修长的**,东陵无绝也微微怔了怔,目光沿着那光滑的曲线一路上移,落在那件半透明的雪白亵裤上。 “不许看!”沐兰立刻扭动着身子,意图躲闪开他的目光。 她不知道的是,这条本来还算保守的四角小裤在那样居高临下的角度并不能遮掩太多,此刻她一动,裤管里的风光早被人一览无余。 握住她足踝的手突然紧了紧,连带那好看的眉也皱了起来。看着那双紧紧盯着自己某处的黑眸,沐兰脸“噌”的烧起来,不由得咬紧了唇,别过头去。 她知道,来硬的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么,现在唯有先冷静。就算,就算他要对自己做那种事,他也总得先脱衣服吧。等他脱衣服时,她就一脚废了他。 然而,东陵无绝并没有急着脱衣服,只是狠狠的盯着那两只雪白的裤管,那眼神几乎让沐兰怀疑她那里是不是多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好一会,高抬的双脚突然被放了下来,东陵无绝目光冰冷的扫了她一眼,道:“洗干净点!” 说完,竟转身开了门,随即,是房门被关上,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的声音。 他这是,闹的哪出啊? 不过,他竟然就这样放过了她,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捡起地上的长裤要穿,曲腿时,赫然瞥见自己大腿内侧因为成天骑马而磨得通红一片,有的地方还破了皮。 这几天习惯了后,她也就不怎么觉得疼了,因此并不注意。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东陵无绝才突然没了兴致? 想来也是,自古皇帝的女人便都是千挑万选,还得一一验身,不能有半点瑕疵。何况是像她这样,在隐秘部位居然大面积磨伤。 看来,自己还真是因祸得福啊。 只是,在走进内室之后,沐兰的庆幸之心便彻底浇息了。 屋内是一盆被东陵无绝用过的洗澡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屋的西边有扇窗,此刻,窗门大开,就着夜幕初临的微光,前面不远处,正是拴马的那片林子! 原来,他全看到了! 晚饭沐兰是跟东陵无绝错开来吃的,饭后,她灰溜溜的回房,二话不说便往被窝里钻,蜷在最里端后,不动,装死。 东陵无绝却是再没找她麻烦,眼里像是当她不存在一般,掀被,躺下,寂静。 昏暗里隐约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沐兰突然觉得,这场景,怎么倒像是夫妻冷战一般?啊呸! 次日,依旧是吃过早饭便赶路。翻身上马的时候,沐兰突然发现,身下的马鞍坐起来有些不太一样,细看之下,才发现座垫的部位似乎被改良过,明显舒适了许多。 这,不会是东陵无绝让人弄的吧?沐兰质疑的朝他望过去,却不料东陵无绝根本没看她这边,跨上马背后,只冷冷吩咐一句“出发”,便一马当先跑开了。 迟不换,早不换,偏偏昨天被他看光了,今天便改了马鞍子,难道真的是他?他这么做,安的是什么心? 沐兰一边驭马一边想着,鉴于昨天她和萧翼的谈话可能被他偷听了去,以东陵无绝的阴险狡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难道?是嫌她腿上的伤难看,想让她的伤早些养好,下回就一次将她吃干抹净?似乎,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可能了。 果然是人渣! 一行人马终于在中午之前彻底出了夏凉国国界,正式进入荒原。荒原其实是隶属于有穷国的,不过,因为土地贫脊,气候干燥,所以,很少有人涉足。 顶着艳阳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终于在一条小河边驻扎下来,今晚,只能扎营露宿,沐兰发现,自己所要等的契机终于来了。 虽然放眼一片荒芜,不过,为了防止夜里有野兽,空地上燃起了好几堆篝火。吃过饭后,趁着大伙不注意,沐兰往火堆边扔了一把东西。 这还得多亏了她这个身体的主人靳宁,夏凉国本就盛产药材,靳宁在药理上也颇为精通,所以,当初筹划逃跑时,她很轻松的便弄到了这些跑路必备“良药”。 不一会,离火堆较近的几个侍卫便垂下了眼皮,沐兰不动声色的走回正中的营帐去。 东陵无绝正就着油灯看一卷书籍,这些天落宿的时候,他偶尔会做这样的消遣。沐兰也不理他,甚至不再避讳的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包金银细软翻了出来。 “看不出来,靳宁公主对这些黄白之物竟如此看重。”东陵无绝突然放下手中的书,朝她看过来,“这古往今来,自己亲自押运嫁妆的,公主大概是第一人吧?” 从昨天的事后,他就没再主动跟她说过话。如今这一开口,语气虽然还如以往的平淡,却怎么听都是挖苦。 沐兰做贼心虚,听到这番话,最先想到的是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好在她还算冷静,很快便镇定下来。 “这还不都是为了配合君上的行程嘛,既然是要和君上提前回宫,这些装点体面的珠宝首饰自然得随身带着,也免得到时候被人笑话我们夏凉国寒酸。” 她这借口扯得倒也合理,东陵无绝勾了勾唇角,那双黑色的眸子却深了几分,“原来如此,朕还以为,公主这是要与人私逃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沐兰的心立时停跳了一拍。尤其是被他那双犀利的凤眸盯着,她竟不敢与他迎视,唯恐被他看出端倪来。 他这是在怀疑试探?还是,只是偶然的挖苦? 不过,沐兰也深知这个时候不能沉默,忙笑着应道:“君上可真会说笑,臣妾可是处心积虑才成为您的妃子,又怎么会逃呢。” 第22章 在他胸前画菊花 说起来,这东陵无绝的身体还真是耐看,蜜色的皮肤紧致光滑,该有的肌肉一块也不少,除了有几道深浅不一看起来像是利器造成的疤痕外,几乎找不出瑕疵。 当然,如果没有那个她尽量不去正视的“罪魁祸首”就更完美了。在经历了那样可怕的夜晚后,沐兰对雄性生物几乎深恶痛觉,恨不能阉了他而后快。 不过,看到那张平日里不怒而威的俊颜,此刻却闭目安静的躺在她眼前,四肢被绑,一丝不挂,简直就是一幅邪魅诱受图,让人怎么也下不了狠手啊。 好吧,沐兰承认自己“怜香惜玉”了,却还是恶作剧的拿出了胭脂,就着他胸前的两点殷红,画了两朵大大的菊花。 嗯,皮肤滑滑的,肌肉也硬硬的。只是,想到这样一副身体不知被多少女人摸过,沐兰便不由得往衣服上擦了擦手。 “菊花帝,既然你说我欠你一个人情,那我就只画胸口算了,算是还你一个人情。从此,你我互不相欠。” 抱起地上的包袱,沐兰欣赏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想像着东陵无绝被人发现时的“惊艳”场面,不由得得意一笑,头也不回跑出了营帐。 夜幕下,只有几堆篝火照亮着,沐兰借着光摸到了拴马的地方。 其它的马被她下了泄药,这会儿已经不能跑了。所以,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吧? 沐兰翻身上马,扬鞭一催,头也不回的没入了黑夜中。 好在这晚月色很好,四周虽然荒凉寂静,却也不至于看不清路。只是,第一次置身这种荒山野地的夜晚,沐兰心里最初对于自由的喜悦也渐渐变得有些紧张。 朦胧的月色下,树影憧憧,天地间只剩下虫鸣声,以及,时不时远处传来的几声野兽的嗷叫。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沐兰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正窥视着她,迫使她不得不摒除杂念,催马疾行。 就这样约摸赶了几个小时路,突然,黑暗的远处出现几点火光。 在这荒原之上难道还有人居住?沐兰有些好奇,同时,也因为黑暗里那种莫名的危险感让她下意识的朝着火光的方向赶了过去。 她以前爬山时也赶过夜路,但路上绝不止她一个人,也从不是这样荒凉黑暗。所以,这个时候如果能遇见个人类,至少能缓解点恐惧。 不过,沐兰也没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更明白在古代单身女子诱发犯罪的机率有多大,所以,在快要靠近火光时,她下了马,牵着缰绳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快,抓紧时间布置,务必在天亮之间准备妥当。”“歘歘”的怪声下,有人大声命令着。 “你们说,这消息可靠吗?可别让大伙都白挖了。” “三天前传来的密报,十有**是那伙人,最迟明后天到,要不,上头能这么紧急把咱们调过来?这次要是成功,咱们可就立了头等大功了。” “嘿嘿,还是咱们将军有谋略,设下这个陷阱,管叫那东陵帝君有来无回。” 听到“东陵帝君”几个字时,沐兰全身顿时发起了冷汗,同时,借着前方的火光,她也终于看清了十丈开外的状况:几百个穿着士兵衣服的人正挥舞着铲子锄头忙活着,有的挖坑,有的则用树枝杂草掩盖在挖好的坑上。靠边的火堆旁,围着四个人,似监工模样,刚才闲聊的正是这四个。 “这次咱们五百兵马就把那东陵无绝拿下,看他西楚国以后还怎么嚣张。”其中一人一脸得意的说着。 “行了,大家少说几句,加紧挖,弓箭手那边再检查一下。”另一人吩咐完,四人便纷纷散入挖坑的人群中。 听到这里,沐兰也彻底懂了。在现世里电视她也没少看,看眼前这布置,八成就是先用陷阱将人和马绊倒,然后再乱箭齐发什么的。 想到这,她不禁浑身直冒冷汗,这要是晚逃一天,她岂不是也得跟着白白葬送掉性命? 跟着东陵无绝果然是没好果子吃啊。 沐兰震惊了好一会后,才平复下来,随即才想到,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她要不要通知东陵无绝一声? 虽说这不关她什么事,而且,东陵无绝也曾得罪过她,不过,经过先前一番报复,她也已经释怀了。何况,这一路同行下来,他对她也还算照顾。 讨厌归讨厌,也没到要他死的地步,何况,是事关几十条人命。往大了说,是事关两个国家。 可是,她也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在逃的身份,回去送信,意味着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尤其,是在她那样对东陵无绝之后。 她又不是圣母,这种赔上自己小命的亏本生意,傻瓜才做。 就当今晚她什么也没看见吧,这是东陵无绝的劫数,死了也不能怨她。 这样想着,沐兰牵着马,轻手轻脚的准备绕道奔另一个方向。 可是,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起东陵无绝那张邪魅的俊颜,想起他恶劣的调笑,想起他每晚的尊重…… 唉!那样一副好皮馕,死了也有点糟蹋了。而且,他这一死不打紧,多少女人得为他守活寡呢。听说,他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就这样断子绝孙了,也怪可怜的。 当沐兰意识到自己脑海里竟开始有这些荒唐的念头时,顿时有种敲晕自己的冲动。可是,脚步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算了,见死不救也不是她的风格。而且,她好心救他们一命,他总不能恩将仇报,跟她秋后算帐吧?何况,他们的马暂时跑不了,她只回去报个信就跑,想来他们也追不上。 打定主意后,沐兰调转马头,又开始往回走,心里却是莫名的舒展了许多。 可是,没过多久后,她便悲哀的发现,她似乎迷路了。 沐兰茫然四顾,月光下,四周都一个样儿。这下,她就是有心救人,也无能为力了。 正踌躇着,黑暗里突然窜出一抹黑影,冷不丁的便挡在了她的马前。 “谁?”沐兰惊得差点摔下马背,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别怕。”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道:“公主,是我。” 第23章 私奔被抓 最主要的是,她一点也不想身边多个拖油瓶。尤其,还是一个把她当成靳宁深深爱着的拖油瓶。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涉险。”萧翼显然也想到了可能会有的后果,却并没有动摇,“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所以才一个人做了这种决定。可我既然知道了,就只有陪你走下去。” 看来,这萧翼已经将她所有的反常自动脑补成了她对他的用心良苦。沐兰心里顿时宽面条泪,其实,若按照小说里的套路,她应该欣然同意,毕竟,在这个治安混乱的古代,有个高手做免费保镖,生命才更有保障。 可是,这个高手是为了靳宁才抛家弃国啊,这份情债,她可背不起。 “这样吧,我找个地方等你,你先去给东陵帝君送信,然后我们再一起逃。这样,我心里也算少一分愧疚。”沐兰开始计划着甩掉他。 萧翼似乎在斟酌着,好一会,才道:“这荒原上会有野兽,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们一起去。” 沐兰不知他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还是看出来她想甩开他。还不等她再拒绝,他已经纵身一跃,上了她的马背。 “你们就这么有把握,能从朕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清冷的声音自前方的黑暗中响起,字字句句,透着无形的威仪。 这,竟然是东陵无绝的声音! 沐兰觉得这一夜自己的心脏几经惊吓,已经快不能负荷了。尤其是,看到月光下那个玄色华服的男子身影渐渐清晰,她背上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这不可能,她明明亲眼看到他晕过去的。而且,她还亲手将他剥光了绑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也跟了上来? 难道说,她刚一走他就醒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是……装晕! 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沐兰突然有了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预感。 身后,萧翼对他的出现也很是震惊,更感觉到了怀中沐兰的恐惧,不由得伸手揽住了她。 这动作,既是保护,也是安抚。看在东陵无绝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意义。借着月光,沐兰清楚的看到他那双好看的凤眸里多了抹骇人的光芒。 “靳宁公主,朕没记错的话,你身后这个人,应该是你的表妹夫吧?”东陵无绝踏着月光走近,勾起的唇角尽是讽刺,“不知靳元弗和你舅舅一家听到你们私奔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呢。” 沐兰虽然心里骇得不轻,却还是细心的注意到,萧翼和东陵无绝好像都不是骑马来的。能跟上她的速度,应该是用的传说中的轻功。 那么,她现在骑马逃走的机率有多大? 她正思谋着对策,萧翼却是先开口了,道:“君上,请您看在公主一心顾念您安危的份上,放过她吧。” “你的意思是,让朕成全你们?”东陵无绝负手而立,竟也不恼,只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那双深邃的眸子异常幽冷,仿佛正酝酿着什么。微微弯起的唇角带着一丝嘲讽,在月光的氤氲下,宛如恶魔。 “君上,若非今晚我逃走,也不会即时发现有人要伏击您,而且,我也是诚心要去给您送信。所以,您也算是欠我一份救命之情吧?”沐兰知道他必然已经听到了先前她跟萧翼的谈话,所以,索性厚着脸皮跟他谈条件。 “更何况,我们夏凉已经献上了续魂草,也等于救了太后一命。两条人命的人情,换我的自由,难道还不够?” “靳宁公主这么喜欢算细帐吗?”东陵无绝目光扫过她和萧翼,“那怎么不算算你对朕做过些什么?” 说到这里,眸光一凛,顷刻变了语气,冷声喝道:“把他们两个给朕拿下!” 随着他这一声,黑暗里立刻跳出几抹黑影,竟是东陵无绝这一路的随身侍卫。 这些人身手利落,又有利器在手,萧翼心知逃不过,任由他们押下马,突然跪下求道:“君上,臣只是一心想要保护公主,并无逾越,请您……不要伤害她。” “萧将军。”东陵无绝朝他走近一步,俯视他的眼神却只有轻蔑与玩味,“萧将军难道忘了,她已是我西楚的妃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朕便是伤了她,你又能如何?” 萧翼身子一颤,衣袖下,双手已紧握成拳,却不得不极力克制,“君上,请您念及夏凉国的一片诚心,今日之错,萧翼愿一力承担。” 东陵无绝不置可否的打量着他,突然将视线一转,看向沐兰,“靳宁公主,不如就由你来说说,以你今日之过,该当如何惩处?” 下毒,私逃,光这两条就够她受的了。何况,这还涉及到她的名节,以及帝君的尊严,就算说要灭了她,怕也不足为过。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沐兰只觉自己倒霉透顶了,不过,看东陵无绝的表情,似乎还没准备要她的小命。只是,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想到这里,沐兰咬了咬牙,突然伏身拜了下去,膝行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哀声道:“君上,我知错了,我不是故意要逃的,只是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就骑了马出来。直到,遇到前面那伙人挖坑说要伏击您,我才明白,这或许就是皇天庇佑,上天指示臣妾来发现他们的阴谋,以助君上您平安回国。” “这么说,朕还该感谢你?”东陵无绝语气里不觉间沉了几分。 沐兰连忙摇头,“不不不,臣妾的意思是,这虽是无心之失,却也罪责难恕。只是,当务之急,君上是不是先处理眼前的危机?臣妾已经落入您手里,等回了宫,您想怎么处罚都可以。” 总之,能拖一时是一时,保不准她还是有机会再逃呢。就算逃不掉,等他眼前的气消了再说也好。 东陵无绝抬手捉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迎上的,是他那张危险邪魅的俊颜,“无心之失?依朕看,是蓄谋已久吧。” 他微微倾身,朝她迫近,冷冷的,一字一句道:“你说,是为了提前赶回去看望太后,所以,让朕教你骑马。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为了今日的私逃吧?” 沐兰有些不敢直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这个人本就一身尊贵,威仪天成,此刻沉下眉眼来,更有种上位者睥睨天下的魄力。饶是她生在讲究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在这样一双眼睛注视下,也不由得不臣服。 第24章 惩罚 知道她下了迷药却不揭穿,还配合她晕倒,甚至,任由她羞辱,逃走。最后,再得意的收网,明正言顺的来收拾她? 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东陵无绝淡然笑道:“朕可是提醒过你的,是你对自己太有信心,如今,想必也同样有信心接受惩罚吧?” 原来,是以享受玩弄人为快感吗?他果然是变态!既然他这么喜欢玩是吧,总有一天,她也会让他尝尝被玩的滋味! 看她恨得直咬牙,东陵无绝却丝毫不以为意,只唇角的笑意更加残酷,“在此之前,公主想必也很想亲眼看看萧将军是如何大杀四方的吧?” 不得不说,东陵无绝是很精于算计的。他并没有立刻让人行动,而是先命众人埋伏休息,待对方坑挖得差不多了,才下令突袭。 沐兰被绑成肉粽,被迫与他坐在马背上,远远的观赏。 那几百人挖了一晚上坑,正是最困乏的时候,刚准备喘口气休息一下,哪里料到黑夜里便窜出几十号人来,还未来得及反应,雪亮的刀锋在月光下划过,溅起腥红的血花。 直面真实的厮杀场景,沐兰才真正体会到死亡的恐惧。耳边只闻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兵刃交鸣声,利器割刺身体的各种声音。 肉眼所见,更是一片混乱,只是不断有人在那混战中倒下。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浮着,使得眼前的惨景更为真实。就连天上那轮明月,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渲染成了妖异的血红。 沐兰很想不去看,眼睛却像是脱离了她的意识一般,怎么也无法合上。更何况,她心里也是担心着萧翼的,从他冲入人群起,她的心便也随之提了起来,唯恐看到他被杀的场景。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她不知道是这个身体残存的本能,还是,被他对靳宁这份爱所震憾。只是这一刻,她心里突然也有了一丝与他一样的悲悯。 他还不知道,他拼却了生命在保护的那个人,其实早已经不在了。 “你在为他流泪?”东陵无绝的目光不知几时已转到了她身上,声音竟是有些讥讽。 沐兰这才惊觉泪水已不自禁的滑落,略一回头,却见东陵无绝一脸淡然,眼前的惨景对他而言如同虚设,倒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有抹轻蔑的残忍。 所谓冷血无情,大概就是指的他这种人了。 “君上觉得很不屑吗?”双手被绑,沐兰只能用力眨去眼里的泪水,用同样轻讽的眼神看向他,“就不知道,君上高高在上,万圣之尊,可有人会真心为你流一滴泪?” 凤眸微微眯了眯,一丝狠厉一闪而过,只一瞬便归于平淡。东陵无绝将视线转向厮杀的战场,不屑道:“朕不需要。” 沐兰笑了笑,“看来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或许是她这个时候的笑太过刺眼,东陵无绝的声音终是冷了下来,“什么意思?” 沐兰却无视他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笑得更深,“意思就是,想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就算是君王,也不例外。君上此刻不屑萧翼的感情,却指不定有人也同样不屑君上空有权势的孤独。” 话刚落音,一只大手倏的欺上了她的脖子,轻轻一扣,便立刻窒住了她的呼吸。 糟糕!她竟忘了,在皇帝面前,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不错,朕是很孤独,所以,看着你们垂死挣扎,给朕解解闷也不错。”耳畔的声音冰冷入骨,脖子上的手却渐渐收紧。 不是吧,她不过就说了他一句,他就要掐死她吗? 窒息的痛苦让沐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看到前面火光冲天,尸横遍野。 “你说,萧翼这会知不知道你就快要死了?”东陵无绝欣赏着她顷刻胀红的脸,声音宛如恶魔,“你不是很不屑于朕的权势吗,那朕也让你见识一下,你们所谓的情感,有多渺小可笑。” 胸腔憋得似要炸裂开来,脖子上那股力道更似要生生勒断她一样,沐兰不得不怀疑自己在窒息之前可能就会死于颈骨折断。偏偏双手双脚都被绑住,让她连挣扎一下都不能。 她穿越一场,还什么都没做,不会就这么炮灰的被他掐死吧?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蛮荒世界,但她也不想就这么死了啊。 似是看穿了她眼中的求生欲望,在她断气之前,东陵无绝终于松了手。 蹩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沐兰忙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好一会,才缓过劲,只是喉咙处却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东陵无绝满意的看着她死里逃生后的后怕,“你看,你们的生死都握在朕手里,命都没有了,还何谈情爱?” “你……”沐兰一腔的愤恨,开口就想骂他,才发现自己嗓子竟已经哑了,才吐出一个字,便如同揉了把沙子在喉咙里,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东陵无绝,你等着!”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么欺负过,沐兰顾不得痛,哑声喝道。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帝王面前,她是渺小的。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作为一个从来只有她虐人,没有人虐她的小说家,她不能就这么任人摆布。 冷静!必须先冷静下来,就算一时吃亏好了,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玩不死一个老古董。 东陵无绝不是没有听到她那句挑衅,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竟还敢跟他叫嚣,他真不知该赞她胆大,还是笑她不自量力。 不过,看她很快便调匀了气息,眼里的情绪也渐渐归于平静,甚至连刚刚那股强烈的愤恨也消弭于无形,倒是教他颇为意外。 看来,她还算聪明,而且,还很能忍。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恶劣,想要试探出她的底限。 第25章 欺负她很开心 东陵无绝也不急,看她眉头越皱越紧,齿下泛起一缕血丝,却完全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只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沐兰很想叫他住手,然而,求饶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低头,以后,只会被他更变本加厉的欺辱。 虽然有些羞辱,但这种感觉也并不难熬,忍一忍总会过去的。 只是,她终是低估了东陵无绝的手段,又岂会轻易就这样饶她。她越是隐忍,他便越是步步紧逼,任凭她咬破了唇,终是溢出些细碎浅吟。 看她眼里氤氲着水雾,早已没了先前的倔傲,倒多了几分迷朦。整个身体早已无力的靠在了他怀里,胸口剧烈起伏着,略显急促的喘息让东陵无绝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看来,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你自己又能好到哪去。”沐兰恶狠狠的回答,只可惜,暗哑的嗓音非但没什么魄力,在这情景下更显暧昧。 是的,这样背贴胸坐着的姿势。想到那晚发生的事,她很怕这个变态的君王会不顾一切在这种地方要了她。 好在,他只是紧紧抱着她,甚至,不曾解她的衣物,似乎只是想用这种方法看她失控,而他也很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 “如果你忍不住了,大可以开口求朕,要你,或是停下。”低靡的嗓音充满了诱惑。 “你休想!”他的话又再度激起了沐兰的反骨,她沐兰怕什么?看过小电影,写过激情戏,如今不过是亲身体会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原本还在她腰际的手此刻却伸进她的衣内,“是不敢让朕要你,又不想要朕停下?” 他这故意曲解人的毛病还真是可恶,然而,被他掌控手中中感觉更是不容人忽视,虽然隔着几层衣料,却仍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沐兰心怦怦狂跳,却突然灵光一动。深吸了口气,贴紧了他,有意无意的开始扭动着身子。 都说男人有反应时,这样的动作可以令其冲动难以自抑。沐兰不知道书中说的是否夸张,但,听到身后的人呼吸明显改变时,她知道,她成功了。 哼,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叫他尝尝这种情难自抑的滋味。 “你这算是引诱吗?”东陵无绝一把扣紧她,不让她再乱动。 “君上怎么不说是玩火**?”沐兰得意的回敬他,果然,只要找对方法,他也不是无懈可击。 “看来,倒是朕低估了你的本事。”她是吃定了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她来真格吧?东陵无绝淡讽着。 哼,明明是他高估了他自己。不过,这次沐兰聪明的没有说出口来,只笑着问道:“那么,游戏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她发誓,他要是还敢继续玩下去,她就是豁出去也要弄他个欲火焚身。 东陵无绝竟也不恼,只松开了她。沐兰忙往前端蹭了蹭,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五百人对六十人的战役并没有持续太久,也不知是对方确实挖坑挖累了,还是东陵无绝和萧翼带来的这批人太厉害,这一场厮杀结束时,敌方全灭,而他们这边,除了几个伤得比较重外,竟然一个都没挂。 萧翼是浴血归来的,沐兰只看到他一身衣物全被鲜血浸湿,也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只从他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必然伤得不轻。 东陵无绝居然真的命人去数了人头,等侍卫回报,被砍下的一共是六十三颗人头时,沐兰看到他眼里分明亮起一抹光芒。 “还差三十七个,萧将军,你说这可如何是好?”东陵无绝的语气有种莫名的轻快。 这意味着他可以继续找人家碴了。 萧翼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血水还顺着衣襟滴落,他惨白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萧翼甘愿领罚。” “且慢!”沐兰沉不住气了,赶在东陵无绝之前开口道:“君上,臣妾觉得这不公平,敌方一共才五百人,平摊下来,大家最多以一敌九,萧翼一人就斩杀了六十三人,已经是极限了,君上这样苛求,不是强人所难嘛。” 东陵无绝看向她,目光里尽是戏谑,“朕只知道,这是他亲口应下的。靳宁公主,你别忘了,你自己还是戴罪之身,这是要替他求情吗?” “是。”看到萧翼这般老老实实的任人宰割,沐兰知道,自己若不替他出头,他还真会吃亏的。毕竟,东陵无绝可是个以玩弄他人为快感的变态。 想到这里,沐兰也顾不得自己还五花大绑,跪下来道:“君上,臣妾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任凭君上处治。” “公主……”萧翼震憾之下,想要阻止她,却被沐兰瞪了回来,“君上,萧将军只是奉我父皇之命保护我,何罪之有?下药私逃的事他也并未掺与,这一点,我想君上心里应该很清楚。” 沐兰并不是不怕死,不过,以她和亲公主的身份,东陵无绝总不可能当众杀了她。当然,以他的个性,也绝不会让她好过。 但,祸是她闯出来的,萧翼已经为她做得太多,这份情,她承不起。 看她一脸决绝的跪在他面前,东陵无绝眼里的阴翳渐浓,只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直盯了她好一会,才道:“单是你给朕下药这一条罪,朕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你。更何况……你若真想一力承担,那么,从这一刻起,你便不再是和亲的公主,而是弑君的囚犯,如何?” 沐兰一时猜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指,不要她做他妃子了?弑君这个罪名,不会是要砍她头吧?想到这里,她忙道:“我只是下了迷药,构不成弑君的罪名吧?何况,我也算是救了你们大家一命,就算不能功过相抵,您也不能定我死罪吧?” 东陵无绝笑了起来,“原来你怕死?放心,朕一向赏罚分明。”最后四个字,他刻意咬得很重,末了,凝视着她,道:“死罪朕可以替你免了,其它的,朕会慢慢向你讨还。” “君上……”萧翼脸上明显有些焦急,身子刚一动,却不知扯到了哪儿的伤口,额上立刻沁出了一层冷汗,不等再说什么,却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第26章 皇帝的女人们 接下来的两天里倒也平静,次日下午,终于进入了西楚国境内。早有人接到通知,守关的豫将军派了兵马前来接应,几天的露营生活也终于结束。 东陵无绝并没有说明要怎样惩罚她,不过,这两天里,除了在马背上,休息时,她都是被绑了手脚的。 好在入关之后,或许是碍于官方颜面,终于没再绑她。只是,除了在驿站的房间里,她只要一出门外,必有好几个侍卫随行,沐兰知道,这就是变相的监视,也意味着,她彻底失去自由了。 萧翼被留在了关口驿站。东陵无绝以他重伤为由,表示既已入了西楚,送嫁将军便已完成使命,只等伤愈,便可回夏凉国复命了。 沐兰倒是松了口气,等萧翼回了国,和庆平完婚,自是会有他自己的生活,她与他之间,大概再也不会有所交集了。 不过,临行前她仍是忍不住劝他,做人太实诚总是容易吃亏,比如东陵无绝叫他杀一百颗人头将功折罪,他大可以趁着混战,砍些现成的死人头充数嘛,反正又没有证据证明他作弊。 当然,这些话东陵无绝也是听到了的,她并没有私下说话的机会。至于他听到后作何感想,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一个月的奔波驰骋后,终于进入了西楚国的京都…… 帝君归朝,场面自然是气派庄严。天刚亮便有御林军全程清道,文武百官但凡够得上身份的都亲自赶到了城门外等候接驾。 迎接的队伍里还有几撵华丽的轿撵,里面坐着的,正是西楚国的皇后,华淑二妃,以及端仪公主。 十里外的驿站中,早已有内侍送来了龙袍。深紫色华贵的面料上,一条金龙蜿蜒起伏于祥云之中,栩栩如生。如墨的黑发绾入金冠,更衬得那张邪魅容颜多了几分冷峻与威严。 看到这样的东陵无绝,饶是沐兰自许阅美男无数(电视里),也禁不住有些惊艳。这人本就生得俊朗,穿着寻常衣物,已是气度不凡,如今龙袍加身,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更是耀眼得让人不敢仰视。 相比之下,她便是瞬间跌入了尘埃。公主的朝服甚至加上她那包金银细软,都被东陵无绝以“暂代保管”的名义带走,留给她的,只有几身普通的衣裙。 眼见所有人都换上了正式的朝服,参杂在这些人当中,沐兰这一身便装就很像灰姑娘了。 想到东陵无绝曾说过的,她将已囚犯的身份入宫,看来,他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虽然没被绑着,却依旧成功的引人注目。 东陵无绝去夏凉的事并无几人知晓,对外,也只称是出宫私访民情。如今,这随行队伍里带回一个女人,自是引人遐想。 沐兰搞不清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不过,禀着兵来将挡的心态,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跟随队伍里的人下马,下跪,听众人山呼万岁。 轿撵里的几个女子此刻早已屹立在最前面,跟着盈盈下拜。 听着东陵无绝叫众人平身,沐兰起身之后,好奇的目光便不由得转到了那几个美人身上。她此刻的位置不算太靠前,并不醒目,却正好能看清。 为首的女子看年龄不过二十上下,同样一袭紫色凤袍,冰肌似雪,眉目如画,温柔婉约之中透着智慧,举止端庄有度,一看便知是东陵无绝的皇后。 在她身侧的少女则只有十五六岁,一派天真活泼,水红色宫装穿在她身上,青春明媚中带着些张扬,看到东陵无绝时,立刻笑逐颜开。 相比之下,在她们身后的两个华服女子又有不同,各自脸上也有欣喜。左边的蓝衣女子姿容比皇后更美上几分,尤其一双媚眼横生,妖娆中透着冷艳。 右边的粉衣女子虽不能与之相比,却也算得上是美人,淡然一笑间,仿若不染纤尘,恬静而优雅。 沐兰在心里暗自总结着,御姐型,萝莉型,高贵冷艳型,清新脱俗型,这该死的东陵无绝艳福倒是不浅,各种女人类型居然都让他凑齐了。 再反观自己,她算什么类型呢? 知性型?她除了码字时能坐得住外,浑身上下都是不安份因子。野蛮型?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这种类型的女人应该死得很快吧? 其实,她除了运动细胞比较活跃外,自认为还算是个淑女。虽然琴棋书画沾不上边,胜在头脑灵活,能编会造。待她把这身体的力道练上来,以她跆拳道黑带的身手,怎么也能算上个文武双全型。 沐兰这样想时,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臣妾掐算着时间,却也没料到君上这么早回朝,前日和母后得到消息时,还有些不敢置信,君上这一路没少辛苦吧?”皇后的声音也如她的人一样温润如水,一脸关切。 “不过是赶了几天路,不碍事。”东陵无绝带着一抹笑意看向眼前的人,“倒是紫璇,怎么像是瘦了?朕不在的这些日子,母后全由你照料着,想必很累吧?” 紫璇脸上漾起一抹浅绯,“多谢君上关心,照顾母后也是臣妾份内之事。” “皇兄,你光顾着和皇嫂说话,都看不见芸儿了吗?”紫璇身边的少女终于按捺不住了,上前一步拖住了东陵无绝的手腕,嘟着小嘴道:“芸儿天天盼你回来,也瘦了一大圈呢。” “是吗?朕怎么觉着你下巴比以前圆了?”东陵无绝任由她挽着,只是嘴上不留情的挖苦。 “真的吗?”婉芸忙摸了摸自己下巴,待看到众人都在笑她时,顿时红了脸,嗔道:“皇兄,你就会捉弄我。” 东陵无绝拍了拍她的头,这才将视线转向后面的华妃与淑妃,笑意里多了一丝旁人不懂的意味,道:“朕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两位爱妃过得可好?” 高贵冷艳的华妃微微抬眸,水波潋滟,拂礼应道:“蒙君上挂念,臣妾过得很好。这几个月里,看着太后的身子日渐好转,这些天来更是精神了,每日都与臣妾们提起君上,今日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淑妃见被她抢了话,眉间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不郁,随即嫣然笑道:“可见,君上与太后真是母子连心,君上一回宫,太后便凤体康愈了。这整个后宫也连带着沾了福气,比往常可热闹了不少呢。” 要了解一个君王的喜好,只需看他身边的人如何奉承他。听到这里,沐兰也大致明白了,对这东陵无绝,只要提他老娘,就能让他高兴。 这倒是叫她有些意想不到,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变态皇帝,居然还是个孝子。也怪不得他会为了一棵续魂草而答应联姻,看来,她以后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第27章 逃跑的代价 现在大伙都跟随帝君进宫,他叫她跟他走,难道,是东陵无绝所谓的惩罚要来了? 焰风一派的面无表情,却还是解释道:“君上吩咐过,暂时安排公主进寒午宫为大宫女。” 果然是惩罚!虽然比她想像中的坐牢要好一点,不过,这个宫女想必并不好做吧? “请问这个寒午宫是什么地方?”沐兰一边跟他走,一边打听情况。 焰风也不瞒她,道:“寒午宫是君上的寝宫。” 她就知道!东陵无绝把她安排在眼皮子底下,这是要准备大肆开虐吗?会不会像小说中一样把她当全职佣人一样使唤? 小说里这么写是一种情调,可是,真要让她去做苦力的话,沐兰看了看自己不沾阳春水的十指,脸上顿时出现一种叫做苦逼的表情。 焰风也没回头看她,又道:“君上还说了,等你的嫁妆运至京城时,会考虑册封之事。做妃子还是做宫女,全在公主自己。” 也就是说,全看她的表现了? 做宫女,说不定会很辛苦,尤其还是在东陵无绝这个变态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做妃子?沐兰想到今天看到的那几个女人,与人共侍一夫,她才不要。 所以,还是先表面顺从下来,寻找时机,逃出皇宫! 焰风自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交待完要交待的事后,便不再说话。沐兰心中想着自己的计划,也无心注意周围的景致,等停下来时,已被带到了“寒午宫”的宫门口。 整座宫殿巍峨挺立,入眼处一片金碧辉煌。亭台水榭环绕,奇花异草精巧的布局于雕栏画栋间,既不失皇家气派,又别有一番优雅。 焰风径直将她带至了主殿之内,里面迎出两个姿容俏丽的女子来,见了他,优雅的拂了拂身,道:“风侍卫,听说君上回来了,可是真的?”说着,还往门外望了望,复又看向焰风,以及,跟在焰风后面的沐兰。 “君上此刻大概去了宁寿宫,我是奉君上口谕,带人过来就职。”说着,对沐兰道:“这两位是君上身边的大宫女玄素和玄冰,以后,你便跟着她们一同服侍君上。” 玄素和玄冰相视了一下对方,两人能在东陵无绝跟前服侍,自是聪明伶俐的。见是焰风奉旨带过来的人,便也笑着跟沐兰招呼道:“这位妹妹好眼生,不知是从哪一宫调过来的?我们怎么称呼你?” 这两个女孩给人感觉还不错,沐兰便也大方的笑着应道:“我是从宫外来的,你们叫我沐兰就好,宫里的规矩我不太懂,以后还要麻烦两位姐姐多多关照。” 靳宁这个名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用的好,堂堂公主沦为宫女,这脸她丢不起啊。 焰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对她用沐兰这个名字没有半分诧异,只说还有事要忙,便出了殿去。 两人打量着沐兰,见她容貌出众,气质不俗,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又听她来自宫外,对她更是好奇,却也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只拉着她的手道:“沐兰,既是君上看上了你,让你来伺候,那想必你自有过人之处。其实你也不必紧张,宫里的规矩我们会慢慢说给你听,只要你不犯错,君上从不苛责奴婢的。” 看这两人似乎对东陵无绝仰慕尊敬得很,沐兰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那个人很变态的好不好?不光是嘴毒,还最喜欢玩弄人。 不过,沐兰心里虽然这样想,表面还是乖巧的应着。两人便带着她去换了宫女的衣服,又带着她将整个“寒午宫”都熟悉了一遍,顺便讲解了一下她每天要做的工作。 正说着话,前面殿里突然传来宫女内侍的请安声:“恭迎君上回宫,君上万福。” 这东陵无绝怎么大白天的就回来了?沐兰还在发愣,玄素和玄冰已拉着她迎到门口去,跪下请安。 “起来吧。”东陵无绝很公式化的说着,径直往内殿走。他身后跟着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太监,捏着嗓子吩咐道:“今晚君上要在太勋殿设家宴,还不快去准备热水给君上沐浴更衣。” 众人齐声应着,起身开始各自忙碌。沐兰悄悄松了一口气,正要跟着玄冰玄素去准备东陵无绝的换洗衣物,那个本已进了内殿的身影却毫无预警的倒了回来。 “你,给朕进来。”东陵无绝视线直直落在她头上,丢下这么一句命令,便再度入了内殿。 该来的始终要来,沐兰顶着玄冰玄素诧异的目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东陵无绝本是背身而立,在她进来后,才转过身来看向她,似是很满意她这身宫女装扮,竟好心情的扬起一抹笑意,朝她张开了双臂。 沐兰顿时怔住,他不是要惩罚她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她抱抱? “还不过来?”帝王的耐性十分有限,见她站着不同,语气里已有愠色。 沐兰忙挪着脚步朝他靠近,心里分析着,这家伙的思维一向变态,路上这一个月里可一直是冷着脸看她呢。现在突然这么奔放,再想到他刚才一脸满意的打量自己的装扮,莫非…… 他想玩制服诱惑? 沐兰险些被自己的想法呛到,在小说里,有一种惩罚方式叫“体罚”。他不会也是想把她先那啥了,再那啥吧? 脸有些不受控制的发烫,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他心中那口恶气又还没出,还是不要轻易惹怒他的好。只是抱一下而已,她头一歪,做小鸟依人状靠入他怀里。 奇怪的是,东陵无绝并没有动,手臂依旧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只是攒着眉,眸光奇异的低头冷视着她。 那眼神里,有讶异,有嘲讽,还有些不屑。 “怎么,你以为朕会临幸一个宫女?” 沐兰这才发现自己可能会错了意,忙尴尬的从他怀里弹开,“那,你这是……?” 东陵无绝嗤笑的看着她,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第28章 伺候他 沐兰被他说得语塞,“可是……”可是,在这宫里,没有人缘,要想找机会逃跑,那简直就比登天还难啊。 “君上,我……”沐兰还想尽把力说服他,门外那中年太监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她的话,“启禀君上,春栖宫的宫女来报,沈嫔病了,想请您去看看。” 沈嫔,北三省总督之女,十六岁入宫,初为沈嫔,十八岁晋为容妃,十九岁,也就是今年三月,因与华妃发生争执,致使华妃落水,故降为嫔,罚禁足三月。 这些消息,沐兰是当天晚上自宫里一些嘴碎的宫女那儿打听来的。据说这沈嫔以前也算颇得圣宠,可禁足没多久,东陵无绝便出发去了夏凉,还不等把人盼回来,她便病倒了。这不,听说君上回了宫,立刻便央了人来请。 不过,东陵无绝却并没有去看她。沐兰回想当时,那太监吴庸说沈嫔已病了半月仍不见好,东陵无绝只是略一皱眉,随即莫名的盯了她一眼后,叫那吴庸宣个御医去瞧瞧,便继续使唤她搓背。 他的嫔妃生病,与她何干,看她做什么?沐兰心里犯着嘀咕,只隐约觉得他在酝酿着什么事,却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暗自提醒自己小心,暂时按捺住焦急不再提要回首饰的事。 沐浴完毕,东陵无绝在寝殿里歇了会,由吴庸跟着去了太勋殿。据说,当晚太勋殿的酒宴很热闹。 而东陵无绝在散宴后却直接回了寒午宫,没有召任何嫔妃侍寝。不止如此,接下来的三天里都宿在寒午宫。 沐兰也很新奇,按说久别胜新婚,东陵无绝居然放着他那一宫的美人不去亲近,莫不是真有什么隐疾? 但想想也不对,他要是那方面不行,当初怎么会对她做出那种禽兽之事?不过,那次是因为药物,也做不得准。可是,在荒原那次,他明显也有反应,那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自那次之后,东陵无绝就再没对她有过暧昧的举动。如今把她调到身边做这种脱衣搓澡的事,还以为他会趁机对她性骚扰呢,结果,在她面前,他一张脸板得比任何时候都还正经。 以她所学得的生理常识来看,这东陵无绝大概真的是某方面障碍,只有在某种重度刺激下才能偶尔“勃发”,就比如荒原那夜。 只可怜了那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啊,放着这么一块卖相一流的肥肉,只能看,不能吃。 不过,明白了这一点,她伺候起东陵无绝来也自在了许多,从起初给他脱衣服时心里暗自擂鼓,到如今的熟视无睹,甚至,看到那副精健完美的身躯,偶尔还会投以同情和可惜的目光,倒看得东陵无绝一脸莫名,连带看她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其实,如果不是要守夜的话,沐兰觉得这种日子过得倒还算悠闲。东陵无绝夜夜睡在寒午宫,而她这个内殿唯一的宫女,不得不跟着吴庸猫在内殿门口,随时等待召唤。 所谓守夜,无非是怕东陵无绝半夜醒来,要喝个水,或是方个便什么的。一想到要给东陵无绝端夜壶,沐兰脸都青了。 为了杜绝这种可怕的事发生,在第二天晚上东陵无绝挑灯看奏折,习惯性的端茶欲饮时,沐兰有些夸张的道:“君上,从养生学的角度来说,晚上喝水太多,相当于慢性自杀。” 东陵无绝手上一顿,自然是不信她的话,眸光凌厉的扫向她,道:“是吗?朕怎么就从没听说过,有谁是喝水喝死的?” 沐兰一看有门,忙接着道:“君上有所不知,人的身体到了晚上最是需要休息的时候,过多的饮水,只会加重肾脏的负担,第二天起来还会眼睛浮肿。久而久之,肾脏便会有所亏损,到时候再来补,可就晚了。” 听了这话,东陵无绝一时倒不再说她什么,连手中的茶杯也不知不觉放了下来,道:“照你这么说,朕渴了也得忍着?” “君上晚上吃得清淡些,自是不会容易口渴。”沐兰继续胡绉着,“而且,睡得太晚,对身体更是有害。虽说国事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您看历代君王,有几个能……” “放肆!”吴庸一声叱喝打断了她,“你这小丫头这是要诅咒君上吗?” 沐兰立刻捧着心,一脸忠诚道:“吴公公,我这明明是为君上的龙体着想。君上为国操劳,废寝忘食,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若不冒死相劝,那才是对君上的不忠。” “够了!”东陵无绝终于不胜其扰,“你们都给朕到外边待着去。” “是。”沐兰压抑着欣喜,故作不放心的又叮嘱道:“君上可千万记得,少喝水,早些歇着。” 在东陵无绝复杂而凌厉的眼神相送之下,沐兰这才欢天喜地的出了内殿,猫在门口的帏帐后打盹去也。 东陵无绝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沐兰并不知道,但值得庆幸的是,几天下来,端夜壶这种恐怖的事并没有发生。 这让沐兰不禁想到了现世时一个关于厕所的笑话,“尿到外面,说明你短”。如果她跟东陵无绝说“半夜尿多,说明肾亏”,不知他会是何反应?会不会生生憋回去? 不过,要是让东陵无绝知道她那天的话不过是为了防止他半夜起夜,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喂!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儿偷懒打盹?”娇滴滴一声清喝,将正靠在桂花树下补眠的沐兰吓了一大跳。 睁眼一看,一个水红衣裙的娇俏少女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气势汹汹的站在了她面前。 这个少女她认得,那天在宫外,她叫东陵无绝“皇兄”。这几天里她也隐约打听到了,这婉芸公主正是皇宫里几位不可得罪的人物之一。 看她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沐兰忙起来拂了一礼,道:“奴婢不知公主驾到,有失礼数,请公主恕罪。” 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人家是公主,她也是公主,可是这待遇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说出去简直是丢穿越者的脸啊。 第29章 跟他谈条件 众人显然是没有料到她如此生猛,怔愣之间,人已冲出去老远。 “来人!截住她!”身后,婉芸公主气哄哄的嘶吼。 眼见着就要到门口了,突然,好几个侍卫齐唰唰的应声出现,堵住了去路。 事实证明,小说都是假的,皇宫之中哪里是由得人乱闯的?当大内侍卫是摆设吗?更何况,这里是东陵无绝的寝宫。 沐兰知道这些侍卫都是好手,自己是逃不掉了,索性站住了脚步。 “怎么不逃了?”婉芸得意的走近,“你这是想去找皇兄给你撑腰吗?实话告诉你,本宫今日就算把你打死了,皇兄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想到那天她亲热的挽着东陵无绝的手,便不难看出,这个公主是极得宠的。 逼到这份上,沐兰也不再示弱了,扫了一眼将她团团围住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语气强硬道:“婉芸公主,我也不怕告诉你,今天你还真打不得我,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吗?” 沐兰多数时候是有点俏皮顽劣,但,该压住场面的时候,也是从来不容人小窥的。此刻纵使是身陷囹圄,依旧镇定自若,明眸之中那抹自信与气魄并非是仰仗着谁,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势与野性。 一时之间,大伙竟然都被镇住,就连婉芸也失了神。 沐兰适时的给她一个台阶下,道:“其实,公主若想知道我有没有勾引你皇兄,不妨去问问吴公公,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岂料,这婉芸公主的脑回路与旁人不同,自小便是让人捧着长大的,几曾有人挫过她的脸面?正觉下不来台面,沐兰这番话反倒让她又来了劲。 “说到底,你还是想让我闹到皇兄那里去呀?放心,等我教训完了你,你再慢慢去跟皇兄告我的状吧。”小丫头有恃无恐的命令着侍卫道:“把她拖下去杖刑伺候,她说她不只是宫女,那你们就好好问一问,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侍卫们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将沐兰一把按住,架起来就往外走。 沐兰这才知道什么叫蛮不讲理,仗势欺人。还来不及想对策,便被人按倒在了板凳上。 她不会真得挨这四十板子吧?书中这个时候不都该上演英雄救美的吗,她的英雄在哪啊? “住手!”也许上天真的感应到了她的呼唤,就在侍卫们举起板子时,终于有人挺身而出了。不过,这声音,不是英雄,而是……英雌。 出声的是一个让沐兰意想不到的人,一袭水蓝丝缎宫装衬得肌肤嫩白如雪,莲步轻移间媚态天成,正是那高贵冷艳的华妃。 “华妃娘娘万福。”顿时一片的请安声起,华妃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复又看向婉芸,招呼道:“婉芸公主。” 婉芸见了她,撇了撇嘴,道:“华妃娘娘,您今日怎么也往这寒午宫来了?莫非是来找我皇兄的吗?” 华妃像是没有听到她言词间的轻嘲般,道:“本宫本是要去太液池散散步,老远便听到这边吵闹,这不,就过来看看。” 说着话,一双秋水横眸便转到了沐兰身上,“这寒午宫的宫女一向规矩,这是犯了什么事啊,惹得公主如此大动干戈。” “她自是冒犯了本宫,本宫才要教训她。”婉芸挑衅的看向她,“华妃娘娘不会是连本宫的事也要管吧?” 华妃不急不恼,“听说,君上从宫外带回来一个女子,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吧?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若她犯的不是什么大错,公主还是不要轻易动刑的好,免得伤了公主与君上之间的和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才是狗呢,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沐兰心里暗恨这华妃借机骂她,现在,她终于有些体会到东陵无绝所谓的惩罚了。 当宫女,做苦力,这都算不得什么,人格的践踏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在这宫里,随便跳出个人来也能对她颐指气使,随便编个由头,也能对她喊打喊杀,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觉得这么憋屈。 “哈,华妃娘娘是想做好人呀?不过你提醒得也是,这要是打坏了,还怎么干活?”婉芸把玩着手指上的宝石护甲,对身旁的宫女道:“画眉,画锦,她先前不是还在打盹嘛,给她醒醒神儿。” 听到两个宫女应声走开,沐兰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想玩什么花样,那个华妃倒也不阻止了,就在一旁看着。 “婉芸公主,今日的事你做了可别后悔。”沐兰此刻也豁出去了,倒霉就这一次,不过,玩过份了,她可是会记仇的。 一桶冰凉的冷水毫无预警的泼下来,沐兰像瞬间掉入了冰窖一般,紧接着,另一桶冷水也当头浇下。 看到她落汤鸡般趴在板凳上,狼狈至极的样子,婉芸不禁乐出声来,很是解气的道:“呵,你还敢威胁本公主?有什么本事,你就使出来呀。” 沐兰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少女。 婉芸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厉声喝道:“你看什么看?本宫有叫你起来吗?你……” 不等她话说完,沐兰突然发难。两人本就离得不远,婉芸伸手指过来,却被沐兰趁势捉住了手腕,往回一拖。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沐兰已将她拦腰勒住,一支银簪抵在了她脖颈动脉上。 “公主……”一片的惊呼声,“你这大胆的奴婢,还不快放了我们公主!” 婉芸也惊呆了,但看到周围的侍卫和丫环太监,又多了几分胆气,犹自逞强道:“你敢伤我半分,我皇兄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那我就在你脸上画朵花,把你变成丑八怪,让你下半辈子都不好过!”说到威胁人,沐兰可比她专业多了,说话间,簪子也移到了她脸上。 “不要!”婉芸终于怕了,惊慌之下扯起嗓子喊道:“皇兄,救救我……” 玄冰玄素警告道:“沐兰,你可别乱来,挟持公主是死罪!” 第30章 小气的男人 他倒想看看,她还能让人有多意外。至于她以后有没有存在的价值,也只不过是他一句话而已。 沐兰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欣喜的道:“君上的意思是,答应我的条件了?” “皇兄,你不能答应她!”婉芸早已有些不安,不等东陵无绝开口,便哭着嚷嚷开来。 “婉芸,别闹。”东陵无绝嘴上嗔着,眼里却柔了几分,又对沐兰道:“不错,朕答应了。” 沐兰这才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来,刚才,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是很紧张的。只消出现一点意外,她的小命就保不住了。要是时光倒流,她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会这么冲动。 事情本该就这样圆满落幕,然而,就在她收回簪子,放开婉芸的那一刹,变故发生了。 谁也没有预料到,那个娇俏少女会在松脱开的那一瞬,反手拔下金簪,狠狠刺向她。 沐兰只来得及挥手抵挡,尖锐的刺痛在手臂上漫延开来。 东陵无绝离她最近,见此眉心一沉,迅速出手,却只来得及擒住婉芸的手腕,迫使她松开了手。 “好痛……皇兄,你捏疼我了。”婉芸揉着酸痛的手腕,眼泪瞬间沁出了眼眶。 “婉芸,你什么时候学得如此歹毒了?”东陵无绝眼中闪过一丝愠色,骇得婉芸眼里的泪更多,撇着嘴道:“明明是她先要杀我,皇兄你居然还帮着她?” 东陵无绝不再理睬她,回头看向沐兰,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臂上。 沐兰也是哭笑不得的看着那支插在自己手臂上的簪子,入肉三分,簪头金灿灿的,还镶着朵红宝石拼凑成的珠花。 “这个……挺值钱的吧?”半天,沐兰苦笑着憋出了这么一句,立刻便让东陵无绝铁青了脸。 刚才紧张着婉芸的安危,又顾着听她谈条件,倒是忽略了她这身狼狈。此刻看她浑身**的站在他面前,手臂上的血混合着早已湿透的袖子,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细看之下,一张小脸已是苍白,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去注意刺伤她的凶器值不值钱? “吴庸,去拿药来。”东陵无绝冷声吩咐着,同时一把捉住了沐兰的手臂。 “你干什么?”他不碰还好,手臂只稍稍一动,本来痛麻了的那处神经立刻苏醒过来,沐兰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把嘴唇咬破了。 “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东陵无绝见状讥讽着,凉凉的道:“忍一下。” 忍一下?忍什么?沐兰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安,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扣住。同时,就见他连商量也不与她商量,另一只手迅速的往她胳膊上某处穴位上一戳,捏起她手上的金簪,利索的拔了出来。 利器拔出来的疼痛比刺进去时更甚,沐兰后知后觉的惨叫一声。大概因为穴位被封的缘故,伤口处并没有涌出多少血水,只是早已沁红的大片衣袖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沐兰只觉眼前一片红,一片黑,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梦里,沐兰正在享受着温泉spa,身体被浸泡得懒洋洋的,还不时有温热的水珠浇到身上,舒适极了。 迷迷糊糊中,有什么轻轻柔柔的东西拂过她锁骨,细细的反复勾描着。有点痒,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难道,这是新推出的某种美体按摩?沐兰情不自禁的昂了昂脖子,满意的呓语了一声。 对方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便又继续。沿着左边锁骨一路下滑,轻轻地宛若羽毛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拂动着。 虽然是在睡梦之中,沐兰却觉得这种感觉异常真实,似乎整颗心也被撩得痒痒的,空落落的,既想让它停止,又渴望它继续下去。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需求,那羽毛又游走到了另一边,轻拂慢挑间,已令她乱了呼吸。 忽然,耳边一声低沉的轻笑,接着,有人道:“画点什么好呢?牛羊?还是猪狗?你挑一个吧。” 什么牛羊猪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 沐兰皱眉在梦里思索着,好一会,才意识到胸前那片羽毛停了下来。沐兰不满的哼了哼,抬起手想要去把那羽毛找回来。刚一动,手臂上便袭来一阵刺痛,同时,一只大手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压制下来。 这一痛,顿时什么美梦都烟消云散了。沐兰睁开迷朦的眼睛,眼前水雾缭绕,而一身紫缎绣金龙袍的东陵无绝正坐在水雾之中,凤眸里噙着莫名的光亮,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沐兰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不错,在她面前的的确是东陵无绝。而那迷朦的水雾,则是来自她身下。 确切的说,此刻,她正靠坐在浴桶里,东陵无绝则侧身坐在浴桶边缘,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腕还牢牢被他扣制在一旁。而他另一只手里正拿着一支狼毫,在浴桶里来回划拉着。 最要紧的是,她现在一丝不挂!再看东陵无绝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以及他手中的毛笔,连带想到刚才那个旖旎梦境,沐兰忙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掩在胸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极度羞恼之下,沐兰此刻能想到的反应,只有这一句质问。 看她满面桃红,整个身体迅速蜷缩到了一角,活像一只被丢进了滚水里的虾米,东陵无绝戏谑之心更起,好心解释道:“你受了伤,又着了凉,是朕命人给你准备热水驱寒。” 这些天来,见惯了他公式化的面无表情,此刻他异常的反应实在是让人不安。沐兰很想问,她的衣服是不是他脱的?还有,刚才,他是不是真的拿那支狼毫在她身上…… 第31章 不愿为妃子 这情景委实让人忍俊不禁,就连东陵无绝也不由得微微侧过身去,手空握成拳,掩饰着嘴边的笑意。 沐兰被自己给囧住了,下意识的张口吸气,却只呛进一口洗澡水,立刻咳了起来。还是东陵无绝反应快,伸手往桶中一捞,将她捞了起来。 趴在浴桶边连连咳了好一会,才感觉呼吸不那么痛了,沐兰抬头看了一眼东陵无绝,他一只衣袖全湿透了,胸前也濡湿了一片,却全不在意,正好笑的欣赏着她的狼狈。 作为女人,作为一个一向自诩为有魅力有内涵的女人,沐兰觉得她刚才真是丢脸极了。正想着怎样挽回点面子,却听得外面吴庸的声音犹豫着传来,“君上,皇后娘娘求见。” 屋子里的暖意瞬间消弥散尽,沐兰下意识的看了眼东陵无绝,却见他也正朝她看来,只淡淡的一眼,随即敛了笑意,起身朝外间走去。 不得不说这皇后来得还真是时候,正好解了她的尴尬。不然还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沐兰暗自松了一口气,待心跳稍稍平复,这才注意到,这里是平时东陵无绝沐浴的地方,从这出去,便是他的寝殿。 看他刚才那眼神里似乎也没有让她刻意回避的意思,不过,若让人家正牌的老婆看到她在这里洗澡,终归不是件好事吧? 想到这里,沐兰扫了一眼四周,终于在身后的软榻上看到了一套宫女服,趁着这会内室里没有旁人,忙出了浴桶,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穿上。 等收拾妥当,寝殿那边已隐约传来皇后请安的声音。 入宫这么久,这皇后还是第一次来找东陵无绝,这不禁让沐兰的八卦之心开始熊熊燃烧。她是一个作者,但凡作者的好奇心总是比一般人要来得强烈些,所以,上帝也会原谅她偶尔听一下墙角的,对不对? “君上,今日几位亲王家眷进宫来给太后请安,臣妾便在宁寿宫多待了些时间,出来的时候才听说您罚了婉芸跪佛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臣妾怎么听说她还被一个宫女挟持了?”寒暄了几句后,紫璇便将话题转入正事。 “不会是婉芸又缠着你来为她求情吧?”东陵无绝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轻快,“她也不小了,不能总这么惯着了。” “婉芸性子不过是活泼了些,可行事也算有度,这次您这么罚她,她一向要强,这次可是真伤了心了。”紫璇声音依旧是温柔绵缓,却隐隐含着一丝埋怨,道:“臣妾听当时在场的宫女们说,那个宫女险些刺伤了婉芸,您还答应不追究她的过错,婉芸若非委屈了,也不会对她出手。” 说到这里,似在斟酌着,停了一会才又道:“其实,臣妾也听说过这个宫女,今日您要破例饶了她,臣妾自是无话可说。只是,婉芸到底也是公主,您因为一个宫女而惩罚她,这叫她以后还如何在奴才们面前立威?” 沐兰受伤后便晕过去了,倒不知道那个婉芸公主竟然还受了罚。不过,也不由得佩服这皇后是个能说会道的,一番话说下来,倒是字字占理。正好奇东陵无绝会如何回答,便听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朕知道你心疼婉芸,这几年里,你将她当亲妹妹一般疼爱教养,真是辛苦你了。”说到这里,东陵无绝话峰一转,“只是,如今她这年纪正是尚未定性的时候,难免被身边的一些人影响而坏了心性。朕今日之所以罚她,便是因为她确实做错了事,与旁人无关。” “君上,是臣妾德行太浅,未能言传身教,有负君上所托,臣妾实在惭愧。”紫璇声音略有些惶恐,却并不慌乱。 “朕不过是在说事,又不是在怪你。”东陵无绝语气里有些安慰之意,“朕既将她托予你,自是放心。不过,她心性太直,被人利用都犹未知,若不让她吃些苦头,她怎能记得住这个教训?” “您是说,这事是有人利用婉芸……?”紫璇微微惊讶,末了,又幽幽道:“说到底,都是臣妾的失职,未能管理好这后宫,才会出了今天这种事,这事臣妾一定会查个清楚。” “这天底下,最难防的就是人心,怨不得你。倒是这几个月,你又要照顾母后,又要管理宫务,让你受累了。”东陵无绝这话里倒是透出几分真意来。 “这都是臣妾份内之事。”紫璇话里也终于多了丝欣喜,静了静,道:“说起来,这个宫女,君上准备怎么安排?” 提到沐兰,东陵无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竟没有回答。紫璇见此,又道:“臣妾冒昧的说一句,虽然臣妾尚未见过这位沐姑娘,不过,既能得君上垂青,想必人品自是不错。君上若是喜欢,倒不如给她个名份,也省得宫里人多嘴杂,再传些什么谣言来。至于她的身份,只要君上您想,臣妾可以替她安排妥当。” 一番话说下来,东陵无绝自是不能再沉默了,淡声道:“这事朕自会处理,你就不必担心了。婉芸那里,你替朕去劝劝吧。”说着,又对吴庸吩咐道:“吴庸,传旨下去,晚膳就定在凤倾宫。” 话说到这里,紫璇也识趣的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见谈话结束,沐兰也忙踮起脚尖退了回去,坐在软榻里欣赏自己包扎好的手臂。果然,不一会,东陵无绝便再度走了进来。 见她已穿得整整齐齐,他脸上竟也没觉得意外,径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原先那件湿了的龙袍早已换掉,此刻身上着的是一件明黄色的常服。这样金灿灿的颜色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尊贵霸气。 “都听到了?”东陵无绝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沐兰顿时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却发现了前面角落里一滩水渍。她再是小心谨慎,却忘了自己头发还是湿的,这么一会,竟然留下了罪证。 可是,看他的样子并没有生气,沐兰便也索性承认道:“听到了一些。” 东陵无绝看了看她,问道:“听完之后呢?” 第32章 老妖精 见他脸色没有变得更差,沐兰接着道:“做宫女可以伺候您的饮食起居,了解您的生活喜好,还能每天亲自为您伺浴。试问这后宫里的女人,谁还能比您的大宫女得见您的龙体更多?所以,我觉得这个工作对我而言实在是太幸福了。” 后面那些话,是沐兰故意说来恶心他的。哼,天天让她伺候他洗澡,还不定谁吃亏呢。 果然,东陵无绝难得的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实在说不上来是恼是怒,眼里倒是没了先前那抹锐利,只那似扬非扬的唇角让人有了些不安,“看来,朕对你的惩罚真是太轻了,既然你觉得做宫女这么好,那么,朕就让你再好好体会几天吧。” 说着,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到门口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停了停道:“对了,若是下次见到华妃,别忘了跟她道声谢。”说完,便径直出了寝殿。 他这算是恼羞成怒了?沐兰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快意,不过,对于他临走前的那句话还是有些不解。 是因为华妃让她免受了一顿板子?沐兰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突然记起,东陵无绝出现时,身后除了吴庸,还跟着一个宫女,而那个宫女随即却站到了华妃身后去。 难道说,东陵无绝会来得那么巧,是因为华妃派人去传的信?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那一番话的原因,东陵无绝当天没有回寝殿沐浴。沐兰想着他要去凤倾宫吃晚饭,想必就在那边洗了,她倒也乐得可以安心养伤。 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别扭。想来,毕竟两人曾有过那种关系,就算不是你情我愿,现在知道他去和别的女人亲热,虽然那个女人才是他正牌的老婆,但心里总像是有根刺梗在了那里。 不过,也许是白天流了不少血,虽然心里怪怪的,沐兰还是倒头便睡着了。只是这外伤加上受寒,虽然泡过了热水澡,也喝了姜汤,半夜的时候仍是有些烧热。迷迷糊糊中,仿佛陷入了梦魇,一会梦见夏凉国那晚东陵无绝狠绝的侵占,一会又梦见荒原那夜血腥的残杀。直到天快亮时,才发了一身汗沉沉睡去。 这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沐兰看天色不早,暗叫糟糕,忙收拾了一下自己,赶往正殿。 “哟,沐姑娘才起呀?”玄冰玄素站在门口,凉凉的道:“好在君上昨日是宿在凤倾宫,用不着伺候。不过,君上一早倒是有叫吴公公捎了道口谕给你。” 沐兰知道她们俩对她心有不满,也不去在意她们话里的挖苦,只看两人的神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口谕?” 玄冰一脸的笑意,俏声道:“君上说,你有伤在身,起得晚些也没关系。不过,若是醒了,便让我们通知你,你现在已被调为二等宫女,以后在殿外伺候着就行了。” 玄素也接口道:“你放心,我们已吩咐了人把活都给你留着呢,没人会跟你抢。”说着,指了指殿外的庭院,“一个时辰之内,这上上下下都得扫洒干净。顺便提醒你一句,到时候会有执事嬷嬷来检查,若有不妥,可是要按规矩受罚的。” 这下,沐兰终于明白了昨天东陵无绝说的让她好好体会几天的话。 这东陵无绝还真是开不得玩笑,她不就嘴上占他点便宜嘛,竟然公报私仇。 哀叹一声,正要去拿抹布干活,就有一名小太监走了进来,趾高气昂的道:“这里谁是宫女沐兰啊?” 沐兰背一僵,听这语气似乎来者不善,这又是要出什么妖蛾子? 不等她开口,自有人将她指了出来,那小太监睨了她一眼,阴阴的道:“你就是沐兰?太后宣你问话,跟咱家走一趟吧。” 不管是电视还是小说,太后这个角色通常是这后宫中最可怕的存在。一个女人能在这后宫之中掌握点权势已是不简单,而能坐上太后这个位置,则更是百练成精,笑到最后了。 沐兰一路上都在猜测这太后宣她究竟是想问她什么话,她现在只是个宫女,她还挟持过公主,威胁过皇帝,就连皇后也以为她是皇帝的新宠。再看这宣旨太监的态度,这太后莫不是要亲自替她儿子修理她这“狐狸精”? 心里正思谋着一会要如何应对,却听前面的太监突然换了副讨好的腔调,道:“华妃娘娘,您今儿这么早就回去了吗?” 沐兰回神一看,眼前已到了“宁寿宫”门口,华妃领着几个妃嫔正从里走出来,沐兰便也从善如流的请了个安。 华妃抬眸看向她,眼角眉梢尽是浅浅的笑意,道:“你有伤在身,免了吧。” 沐兰谢过恩,想到东陵无绝的话,虽然总觉得话里有话,却还是道:“昨日承蒙娘娘替沐兰求情,才免去我受那四十大板,沐兰在此谢过了。” 华妃眉目间越发柔顺,笑道:“本宫也是看你生得如此水灵,又是君上身边的,不忍看你落下瑕疵。如今看来,你不只是生了副好相貌,这心思也灵透得很,真是叫人瞧着就喜欢。” “娘娘说笑了,娘娘才是天姿国色,人比花娇,又有一颗菩萨心肠,实在令沐兰仰慕得很。”沐兰也含笑应对着,在这后宫之中,嘴甜一点永远没错。 “你这丫头倒真会说话。”华妃果然受用,又看了眼身后的宁寿宫,道:“难得你与本宫如此投缘,不过既是太后召见,本宫也不耽误你了。太后最是慈祥宽厚,你也不必太紧张,快些进去吧。” “多谢娘娘提醒。”沐兰朝她拂了一礼,便随着那小太监入了宁寿宫。 宁寿宫虽不及寒午宫气势磅礴,地方却也很大,入门后,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林木参差,比之寒午宫更是优雅宁静。 奇怪的是,小太监并未带她入正殿,而是绕过了回廊,穿过了偏殿,眼前突然一片姹紫嫣红,却是一大片的菊花园。 第33章 太后也是穿越人? 她可不想有这么一个怪婆婆啊。 不过,太后显然是直接忽略了她的不情愿,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凤眸晶亮,贼声问道:“那你坦白告诉哀家,你与我皇儿是不是已经圆过房了?” 沐兰脸刷的胀红了,这太后问这种事干嘛?而且,她眼中的光芒分明是出于兴奋与八卦,而不是一个婆婆正常的关心儿子媳妇的进展。在这样骇人的眼神下,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还……没有。” 至于那次因药物引发的意外,既然你不情,我不愿,沐兰觉得完全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真的没有?”太后有些不信,“哀家这个皇儿相貌可是万中无一,你没道理不喜欢的呀?而且,你瞧你生得,水灵灵粉嫩嫩的,我那皇儿把你安排在他的身边,怕也是想时刻见到吧?” 说到她相貌的时候,太后抓着她的手来回抚摸着,有些爱不释手。 她居然被一个女人揩油了!沐兰忙往回抽自己的手,嘴上道:“太后说得是,我也觉得我与君上实在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如太后这就叫君上过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册封的事?” 现在就是马上让她做东陵无绝的妃子,也比被这太后调戏来得强啊。 太后却不肯就这么放开她,仍死死握住,道:“叫他来做什么,哀家还没好好跟你叙叙旧呢。” 叙旧?沐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太后早就认识靳宁公主了?这不可能啊。 似乎是突然被触及了什么伤心之事,太后终于收起了她碜人的笑容,转而一脸悲凄的望着她,道:“沐兰啊,你真的不记得本宫了吗?本宫可是第一个睡过你的人啊,如今,连你也认不出本宫来了?” “太后,你认错人了吧?”就算沐兰想破了头,也不记得靳宁的记忆里有太后这个女人的影子,更别提“第一个睡过她的人”这么惊悚的事。而且,她此刻的哀婉实在有些做作,这情绪也来得突然,沐兰怀疑她很可能有神经病。 看她就差没拔腿就跑,太后眨了眨眼睛,重重的握了下她的手,道:“沐兰啊,你再好好想想,你当真不记得本宫?” 她的一再强调终于让沐兰感觉出了一丝异样,首先,她一直叫自己沐兰,其次,她的自称由哀家改为了“本宫”。 而在沐兰的记忆里,喜欢在她面前自称本宫的,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她的合租密友……孟依青。 与孟依青相识,是因为两人同属于一个编辑,一来二往熟了,才发现两人不光在同一个城市,连学校也挨得很近。为了有个更舒心的写作环境,两人一合计,就在校外合租了套房子,这一住就是两年。 孟依青最擅长写女尊文,所以,在她和读者面前,总是以“本宫”自诩。 难道,眼前的太后,是她认识的那个孟依青?沐兰顿觉天雷滚滚,不会这么巧吧?而且,她的样子…… 看到她震惊的反应,太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哀婉瞬间转为欣喜,一把抱住她的手臂,摇晃着道:“你不知道,本宫昨天听到你的名字后,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觉,要不是怕人怀疑,我昨晚就恨不得让人把你叫来相认了。” “你真的是依青?”沐兰也激动起来,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人。他乡遇故知算什么,在这异时空里还能遇上原来的同居密友,这才叫缘份哪。 “不过,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太后虽然看起来不显老,可毕竟也有个东陵无绝这么大的儿子了,沐兰心思一转,“难道,你已经穿过来几十年了?” 就算在现代时她俩分别的时间还没多久,但时空交错,她穿到了这里的几十年前也是有可能的。 提到这个,太后……也就是孟依青顿时又萎靡了,“要是那样就好了,那至少本宫也算年轻过。可我被人弄过来之后就这样了,这个太后才当了不到四个月。” 沐兰没有忽略到她用的那个字眼,“你说被人弄过来是什么意思?” 孟依青一脸愁容,叹道:“唉,说起来也是我倒霉,那天为了赶稿子熬到半夜,结果就听到一阵怪异的琴声,然后就不醒人事了。再醒来时,就看到了这西楚国的国师……” 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才又道:“我还以为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赐给我一个美男呢,结果,他告诉我,是他把我的魂魄拘在了这身体里面,而我必须顶替太后活下去。” 在她说到琴声时,沐兰脑子里闪过一些影象,那个一直被她遗忘的因由瞬间想了起来。 是了,在她穿越之前,她似乎是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女子在弹琴。她循着琴音走近,还没看清那女子的相貌,便坠入了一片虚无。 “然后呢?”沐兰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恐怕不简单。虽然只见过一眼,但对这个西楚国国师她很有印象。当时就觉得他生得妖娆,美好得简直不像是人类,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依青是因为听到琴声才来到这里,那么她大概也是了。 “然后他就告诉我,我只要做好这个太后,听他的话,以后自会送我回去。”也许是这里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孟依青脸上倒并没有太多担心,“倒是你怎么也来了?不会也是莫言让你做什么吧?” 第34章 子嗣计划 “对了,那你以后怎么办?你现在的身份既然是和亲公主,总不会要一直做宫女吧?”孟依青难得正色起来。 沐兰倒是轻松了不少,“现在不是有你了吗?傍着你这个太后,我做个不得宠的闲散妃子,日子应该也不难过吧?”说到这里,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话说,那个国师这么大手笔的把你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的忙,到时候,叫他顺道把我也弄回去,那咱不就皆大欢喜了?” 提到这件事,孟依青也有些想不透,不过,在她面前也不隐瞒,挑了挑眉毛道:“这忙你倒还真帮得上,不过,你听了后只怕未必肯帮就是了。” 她这么一说,沐兰更好奇了,“说来听听,只要能把咱俩送回去,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孟依青眯着眼睛玩味的笑道:“莫言说,当务之急,就是要一个东陵无绝的子嗣。” “啊?”沐兰当即呆愣了,这国师管得也太宽了吧?而且,东陵无绝没有子嗣,那把依青弄来当太后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把什么医院不孕不育科的主治医生给招过来更切实际。 这些孟依青自然也怀疑到了,又道:“他还说了,这个孩子最好是由华妃来生。” 子嗣对一个后宫的女人来说至关重要,沐兰心思一转,“莫非,这个莫言是华妃的人?” 孟依青正要开口,突然,先前那个小太监又从远处跑了出来,远远的传道:“启禀太后,国师大人来了。” 沐兰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孟依青,孟依青道:“我这身体虽然养过来了,不过,他每天都会以此为由过来看看。只是以往都会错开嫔妃请安的时间,下午才过来。今天他来这么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沐兰回头一看,也不等孟依青宣召,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身影已远远走来。 “奇怪,他不是国师吗?怎么还兼起御医的职责来了?”沐兰纳闷着,却已不着痕迹的与孟依青拉开了距离。 “太后的病早已药石无医,御医们也没办法。国师在这古代,有时跟巫师差不多。”孟依青小声的快速解释着,见莫言已经走近,便端正的坐好不再说话。 上次见他,他一身艳红朝服,风骚得令整个皇城也黯然失色。而这次,月白色的素雅穿在他身上,竟然一点不失华贵,倒更衬他那通身淡然的气质。 在沐兰的再度惊艳下,莫言已行至跟前,视线竟先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看向孟依青,躬身行礼道:“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 人前这一套两人大概已经相当熟练,孟依青也是波澜不惊的道:“免礼,国师今日来得很早啊,已经散朝了?” “臣听闻太后凤体不适,特跟君上告了假。不过现在看到太后无恙,臣也就放心了。”莫言不急不徐的说着,复又看向沐兰,问道:“这位是?” 沐兰在一旁看得分明,这莫言说什么太后凤体不适,不过是随口捏造的说词而已。他既能让依青顶替太后,在依青身边必然有他的眼线。那么,他连早朝也不上了便赶过来的目的,难道,是因为她? 想到这里,沐兰心中一跳,却不露声色的对他拂了拂身,道:“奴婢沐兰给国师大人请安。” 孟依青反应也不慢,接口道:“她是君上身边的宫女,昨日婉芸的事想必国师也有所耳闻,哀家今日召她过来训训话。” 说着,对沐兰道:“记住哀家今日跟你说的话,好好回去当差吧。” 沐兰领会到她的眼神,拂身道:“奴婢谨记太后训诫,奴婢告退了。”便也不管那莫言是何反应,返身退出了亭子。 一路上,沐兰都在思考。她不知道这个莫言到底神通广大到了何种地步,但她有种直觉,自己的出现并不在他预料之内,那么,她自然不会傻到送上门去受他控制。 而且,他虽然说可以送依青回去,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食言。所以,她更不能轻易露出自己的底牌。 依青想必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让她与莫言多接触。不得不说,两年的同居生活,她俩还是很有默契的。 不过,这么说来,难道是因为她们租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所以导致她也听到了琴声,然后才被捎带着穿越了? 细细一分析,沐兰悲催的发现,这种可能性居然是最大的,真不知该算她倒霉还是走运。 正在心里替自己默哀,却猛听得一个清悦的声音在身后唤道:“沐姑娘,请留步。” 沐兰醒过神来,不敢置信的转身。果然,几步开外,一袭月白长袍的绝色男子正带着浅浅的笑意凝望着她。 “国师大人?”沐兰脚下不由得退了一步,他这是特意跟着她出来的? “沐姑娘可以叫我莫言。”莫言话里有着明显的示好,那双清洌的眼睛更是让人难以生出戒备来。察觉到沐兰的小动作后,语气更放柔了几分,“沐姑娘不必紧张,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所以倍觉亲切,并无他意。” 这搭讪方式也未免太俗套了吧?怎么他不是因为发现她不是靳宁,所以来找她谈判的吗? 似是为了印证她所想,莫言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我该叫你靳宁公主,对吧?” 还真是说来就来?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沐兰倒也不慌,应道:“国师果然不简单,君上下令所有随行侍卫不得泄露我的身份,想不到还是瞒不过国师。” 莫言似乎真把她当熟人一般,笑道:“并不是我消息灵通,君上会亲自去夏凉国采还魂草,这是我的建议。所以,那日看到你随军还朝,我便猜到了你的身份。只是……”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停了停,“只是没有想到,你会长得这么像我那位朋友。” 沐兰一愣,难道说,他的意思是,他那日看她的眼神,不是因为发现她是“借尸还魂”,而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个人? 第35章 撞破他们的好事 这下,沐兰终于可以确定,东陵无绝的不快是针对她的。奇怪,她哪里又惹到他了? “既然太后已经没事,今天中午你就随朕陪太后一起用膳吧。”东陵无绝这话是冲着莫言说的,凤眸却依旧凝着愠火落在沐兰身上,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禁冷声斥道:“你还忤在这干什么?不用回去干活了?” 这东陵无绝今日是吃了火药不成?沐兰暗自吐了吐舌,嘴上应道:“是,奴婢这就回去。” 她早就巴不得快点走人,这会儿终于名正言顺的拔腿走人。身后,仍能感觉到东陵无绝冰冷煞人的气场,隐约听到莫言说了些什么,两人才转身走向宁寿宫。 不过,这个小小插曲并不足以影响沐兰的心情。本来,她还苦巴巴的计划着如何逃离皇宫,但现在不同了。有孟依青这个“太后”在这里,又有可能回到现代,冲着这个奔头,她也要留下来。 所以,心情好的前提下,干什么活都有劲。不得不说,玄冰玄素很是“照应”她,把工作给她安排得满满的,等全都干完时,天也黑了。当夜,据说东陵无绝还是宿在凤倾宫。 接下来的几天里,沐兰每天天蒙蒙亮便被叫起来准备热水,洒扫庭院。因为二等宫女不得进内殿服侍,她这几天竟都奇迹般的没有碰见东陵无绝,而东陵无绝也似已经忘了宫里还有她这个人存在一般。 见不到东陵无绝,沐兰倒无所谓,甚至觉得就这么被他无视,也总比被他惦记着来得好。反正她现在这个身体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这会辛苦一点,也全当是锻炼体魄。 可是,见不到孟依青,却叫她着实有些按捺不住。她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而且,知道在这异时空里还有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却偏偏不能聚在一起痛痛快快的聊一聊,这让她很是煎熬。 这日黄昏,从浣衣局取完衣物被单回来,沐兰一路思索着,以她现在的身份,孟依青也不方便老召见她,那她是不是该考虑换个身份了? 反正她顶着靳宁的身体,迟早怕都是要成为东陵无绝的妃子,以他现在对她的漠视,再加上那些个嗷嗷待哺的皇后妃子,东陵无绝也未见得会想得起来临幸她。 再说,他若真对她有这个念头,那几天她伺候他时,他就该本性全露了。 所以,她还是找个机会跟他谈谈,服个软,让他册封了她吧? 边走边想事的后果就是险些与人撞了个满怀,沐兰习武的本能在感觉到身前有障碍时,迅速的侧过了身子,同时一把抓住了那个撞过来的人保持住了平衡。 “哎呀。”对方娇呼了一声,刚站稳身子,便怒声斥道:“是什么人走路这么不长眼?” 沐兰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一身粉荷色华美宫装,本该清婉脱俗的一张丽容此刻却写满了怒意,正是她在城门口见过一面的淑妃。 沐兰自觉刚才并没有撞着她,也不知她打哪来的这么大火气,还没开口,旁边早有宫女看到这一幕,发话道:“沐兰,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淑妃娘娘赔罪?” 沐兰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是走路的时候分神没错,但若不是这淑妃来势汹汹,也不至于差点撞到。若是这淑妃不是一开口就恶声恶气,她自然会主动给她道个歉,但如今…… 浅浅一笑,沐兰冲她拂了拂身,道:“淑妃娘娘,真是不好意思,这黄昏光暗,沐兰也没看清是您,还说是哪个宫女姐姐跟我开玩笑,故意冲我撞过来呢。” “你……”淑妃几曾被人这般明着奚落过,本就心头有火,此刻更是被噎得脸红脖子粗。但随即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怒意竟压下一些,问道:“你说,你叫沐兰?” 看来,经过婉芸公主那一闹,她沐兰这个名字已经传遍后宫了?沐兰不置可否的道:“正是。” 就见那淑妃跟那京剧变脸似的,刚才的火冒三丈立刻消失不见,脸色瞬间柔和了许多,“原来你就是沐兰姑娘啊,本宫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刚才火气大了些,你可别见怪。” “怎么会呢,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我懂的。”沐兰也同样笑得一脸无害。这后宫之中见人下菜的事多了,不足为奇。 淑妃脸色僵了僵,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本宫方才从君上书房出来,君上正有事找你呢。这会,玄冰玄素怕是跟你岔过了,你快去书房看看吧。” 东陵无绝终于想起她来了?觉得惩罚够了决定重新跟她谈谈? 沐兰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立刻换个身份便可以去见孟依青,所以,一听东陵无绝找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谢过了淑妃,便急忙赶往书房。 在她转身之际,淑妃脸上的笑意瞬间便冷凝下来,目光森寒的瞥了眼书房的方向,鼻子里冷冷一哼,继而高傲的昂着头远去。 书房在寝殿的南面,平时只有当东陵无绝在里面办公的时候,才留人把守。今天门外一个人也没有,沐兰想着淑妃说的,玄冰玄素可能去找她传话了,便也不以为意,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索性推门自己走了进去。 转过屏风,刚进入内里,迎头便撞见了一幅活色春宫图。 只见平时本该在房里服侍的吴庸此刻已消失不见,房中那张供休息用的床榻上却交叠着两个身影。 上面衣衫凌乱埋头苦干的那个自然是东陵无绝,而被他压在身下叫得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的那个则已经剥了个精光,肌肤赛雪,凹凸有致,天生娇媚的容颜此刻因动情而更添妩媚,正是华妃。 不得不说,东陵无绝做事果然干脆利索,连在床上也不例外。也不知是太急躁,还是嫌麻烦,竟然连衣裳也不脱完,仅褪了裤子。在沐兰懵头懵脑闯入的时候,两人正以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生命繁衍的运动。 沐兰顿觉头顶一阵雷声轰隆,大脑有一瞬间空白死机。同时,又有一道灵光闪过,让她突然明白过来淑妃为何会那么火大,也明白过来,自己着了人家的道,让人当枪使了!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沐兰,东陵无绝更是意想不到,身子一僵,竟就这么泄了。他身下的华妃本来正闭着双眼哼唧得起劲,见他这么快完事,不禁诧异的睁开了眼睛。顺着他的目光,终于发现屋子里多了一名观众。 第36章 不想侍寝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东陵无绝俯视着她,扣在她腰后的手被她压覆在身下,身上又被他精健的身躯牢牢压住,沐兰顿时动弹不得。 也正是这样近的距离,他的脸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在他说话之际,她才闻到了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你喝醉了?”沐兰脱口而出,虽然那股酒气真的很淡,但凭他这双血红的眼睛,以及他今天异常的举动,沐兰实在不敢相信他此刻还有几分理智。 东陵无绝竟也不否认,声音却突然变得有些轻佻,道:“那你想不想也尝尝醉的滋味?” 这世间不光是酒能醉人,色也能醉人。东陵无绝说着话时,修长好看的手指已然拂上了她的鬓角,怜惜般以指背轻轻磨挲着她脸颊和耳垂。 似这般绝色美男,存着心的来引诱她,若是在平时,沐兰兴许还会怦然心动。但,眼下刚见识了一番他与别的女人的真人肉搏,屋子里除了他身上的龙涎香,还似有若无的残存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身下这张床榻还有两人留下的痕迹,这一切足以让人作呕。 “你放开我!”沐兰有些恼怒,更有些焦急,这家伙有如铁打的一般,怎么也推搡不动,见她挣扎得狠了,索性抽出手来,将她双手举过头顶,单手牢牢禁锢住。 这个动作她小说里也经常描写到,一直觉得这举动霸道得很有爱,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却悲愤得让她想问候东陵无绝他祖上。 “不想再痛晕过去的话,就最好乖乖躺着别动。”东陵无绝在她耳边警告着,手上用力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的香肩和浅色肚兜。 “啊……”眼看着自己春光乍泄,沐兰下意识要去遮挡,却无奈根本抽不出手来,情急之下,斥道:“你堂堂一个君王,对我一个宫女用强,算什么男人?” “你不乱动,朕自然不会对你用强。”东陵无绝根本无视她眼底的怒火,“而且,你出身皇家,难道真的不知道,就算是宫女,那也是朕的女人!” 说着,挑衅似的以指撩起她肚兜一角,滑了进去。 这个该死的禽兽!沐兰觉得羞辱到了极点。看来,他这是要跟她动真格了,再想不出办法,她就要再一次被这家伙给用强了。 而且,是比上一次更屈辱百倍! 见她终于怔住不动,东陵无绝越发嚣张,大手沿着她柔滑的腰肢,一路向下,探入她亵裤里。 “呃,等一下!”关键时刻,沐兰忙夹紧了双腿,及时的阻住他的侵入,在他用强力之前,开口道:“就算是要临幸,也没有你这样直接霸王硬上弓的,总该有个前戏吧?” “前戏?”东陵无绝眉心一拧,随即似是意会过来,脸色变得略有些难看,显然对于在床上被个女人数落感到很不悦,薄唇一抿,道:“你若够听话,朕自然会让你做足准备。” 我呸!沐兰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却仍死死闭紧双腿,不让他那只魔手得逞,“你摸那么半天,却连嘴也不亲一个,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敢在他身下如此叫嚣的,沐兰绝对是第一个。东陵无绝终于怒了,冷冷一笑,道:“现在是朕临幸你,不是你临幸朕,要怎么做,由朕说了算!” “君上不会是吻技太差,所以才不愿接吻吧?”沐兰故意激他。 东陵无绝脸色微沉,随即轻蔑的扬了扬唇角,道:“何必多此一举?朕自有法子让你快活。” “你这流氓!”沐兰见他死活不中计,还摸她那里,顿时恼羞成怒了。哼,他不来亲她,那她主动好了。 顾不得理会他乱摸的手,沐兰瞅准他的嘴,伸长了脖子朝他凑上去。 东陵无绝正玩味的欣赏着她的反应,冷不丁她这么一抬头,两人的脸便几乎要贴到了一起。 偏偏就差那么一点点! 沐兰瞪大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那两片薄唇,双手被扣在头顶上方,这大大的局限了她的动作,显然她的脖子还是不够长,任她再怎么努力,也仅能与他鼻尖碰鼻尖。 她的举动倒是让东陵无绝有些新奇,看她一下一下的碰触着他的鼻翼,清新的气息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幽香,深邃的凤眸里不禁微微漾起一丝涟漪。 tnnd,他头倒是再低一点啊!沐兰在心里着急,东陵无绝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似是要一雪刚才被她鄙视的耻辱,手指换着法儿试探她的反应。 虽然沐兰心里现在对他极度反感抵触,但也无法忽略他所带来的生理反应,尤其是,此刻东陵无绝身上淡淡的酒香,融合着男子的阳刚气息呼在她唇间,更是让她觉得浑身莫名的燥热。 意识到自己正逐渐受他掌控,沐兰才恍然清明,自己一味被动,当然要吃亏。他不是要玩引诱吗?她也会。 假装失力的跌回床榻里,沐兰双眸半眯,作出含情脉脉的眼神凝望着上方的人,双唇微启,略带急促的呼吸着,间或带出半声轻吟。 毕竟以往只付诸文字,这番亲自实践,沐兰仍表现得不太自在,连耳根也染上了一层嫣红。 却也正是这般生涩,更有一番风情。 东陵无绝眼里浮动着流光,这次,竟主动低下头朝她贴近了些,颇有些自得的道:“三分真,七分假,装得倒是不错。不过,朕看你还能装多久。” 沐兰等的也是这一刻,此时两人的唇相隔不过一指的距离,沐兰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看出来她在装,“投入”的微抬起头朝他贴近,低声唤道:“无绝……” 都说名字是这世上最短的咒,就算怀疑她在假装,但听到她羞涩中略带颤音的叫出这个从来没人敢叫的名字时,东陵无绝脸上的表情仍不免有了些许动容。 只这微微一愣神的功夫,唇与唇已触碰到了一起。 轻柔温软的触感让两人都为之一震,东陵无绝更是惊愕得睁大了眼睛,眸中说不好是恼怒,是震憾,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第37章 封妃 “奴才该死。”吴庸慌忙跪下了,身后的侍卫们也忙诚惶诚恐的跪了一片。 其实,吴庸真的很冤,明明刚才华妃过来的时候,主子打发他去温酒,他不过离开片刻,再回来时,就一直识趣的在房门外等候传召。结果,听到屋里打起来了,这才带人进来护驾的。要早知道屋里是这么回事,打死他也不敢硬闯进来。 沐兰正不知如何是好,见此,也忙跟着跪下来道:“君上,是我一时糊涂,淑妃说您召我来书房有事,我没问清就闯了进来。吴公公他们也是心急护驾,这事错不在他们,请您重重的罚我吧。” 她这番话,一来是要给东陵无绝留面子,让大伙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私闯书房这个罪名上,尽量忽略他脸上那个巴掌印。同时,也算是给他一个名义,让他出出气就好,只要不是太过份,她也就受了。 二来,也是要让吴公公他们知道,她不是故意要给他们惹麻烦,这事是因淑妃而起,她也只是个受害者。 毕竟,吴公公可是皇帝的近侍,那些侍卫,能在这寒午宫当差,身后也自然有些背景。她可不想到头来东陵无绝还没要了她的命,自己就因得罪了人而吃暗亏。 东陵无绝身上那股愠怒反倒没有先前那么浓烈了,看她有些懊悔又有些委屈的跪在那里,不禁别开脸去,冷冷一哼,对吴庸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先把这个女人给朕押下去?” 众人顿时微微松了口气,应了声“是”,便上前来押人。沐兰暗自庆幸,还好,至少他没立刻说把她拖出去砍了。 “站住!”眼看着就要被叉出门外,东陵无绝突然又是一声喝止。 难道是她庆幸得太早,他又想不开改变了主意? 沐兰的心再度提了上来,却听东陵无绝在身后冷声道:“让她先把衣服穿上!” 沐兰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襟只是拢了拢,还能窥到半截肚兜。忙趁着侍卫们松手回避之际,匆忙整理好衣物。 由于东陵无绝并没有说要把她押去何处,吴公公自然也不敢冒着圣怒去问,斟酌了一下后,命人将她送去了慎刑司。 沐兰还以为只有清朝有慎刑司,没想到在这个未知的时空里也有。 “这里是关押和审训宫女内侍的地方,你的事,可大可小,就看君上怎么处置了。现在君上正在气头上,你就先待在这里等候君上发落吧。”毕竟曾经也做过几天“同事”,刚才沐兰又站出来说了话,吴庸便交待了慎刑司的主事几句,让暂时将她关押在个单独的牢室里。 从公主到宫女,再到囚犯,沐兰觉得自己也算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了。但想到自己是越混越惨,顿时大大的郁闷。 牢里没有床,只在角落铺了层稻草,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沐兰就着稻草靠墙坐下,发了一会呆后,开始细想今晚发生的事。 如果当时她没有去南书房,如果不是当时那种情形,也许,要不了几天,她就可以做个闲散的妃子了。 不知为何,那样的东陵无绝让她心里很有些失望。 不过,就算是现在冷静下来,她也并不后悔。第一次被人欺负无力反抗也就罢了,没理由还让人欺负第二次。 只是,这次彻底的得罪了东陵无绝,这皇宫里她大概是混不下去了。本来还想着留下来能和依青彼此有个照应,但现在看来,从遇到东陵无绝起,自己就一路倒霉,越来越霉,留下来只怕反而会给她添乱。 也许,可以让依青帮忙,逃出这皇宫,暂时找个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 然而,沐兰千算万算,却忘了一点,东陵无绝一向是说到做到的。所以,次日清晨,她还靠坐在冰冷的墙角梦周公,吴庸便带来了东陵无绝的圣旨。 “奉圣旨谕,册封夏凉国靳宁公主为德妃,赐住锦福宫。然,思其有过在先,特令其在慎刑司就地思过,钦此。” 吴庸念完圣旨,又重新将她打量了一番,一时感慨良多。当时觉得她是一朝攀上了高枝,从平民变成君上身边的大宫女,心中难免对她有些看低。 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对她反倒多了几分钦佩。尤其是看她在这慎刑司的大牢里居然还能睡得着,听到被册封,也没见露出半点欣喜。在这深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这般“荣辱不惊”的人,倒是不多见。想了想,不禁叹了口气,道:“德妃娘娘,不管怎么说,还是恭喜了。” 他却不知道,沐兰不是荣辱不惊,而是她自始至终都知道她只是沐兰,不是靳宁,那些荣辱都跟她没有关系。听吴庸这么称呼她,不禁也跟着叹了口气,自嘲道:“一边封妃,一边坐牢,何喜之有?” 吴庸见她闷闷的,便也好心安慰道:“德妃娘娘有所不知,这整个后宫,除了华妃是直接封的妃位,其它主子,不论出身,初入后宫能封个嫔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如今您算是第二个,可见君上对你们夏凉还是很在意的。” “的确很在意,君上这是让我好好体味一下,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狱的感觉呢。” 说起来,沐兰也觉得这东陵无绝越来越不可思议了,难道是想把她高高捧起,再重重的掼下来?不过,她坏了他和华妃的好事,他还把她的位份弄得跟华妃齐平,就不怕人家美人生气? 还是,又故意为她竖一个大敌?这样想来,倒是符合他的作风。 吴庸自是不知道她心中的揣测,听她这么说,又劝道:“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君上的旨意里也说了,待在这里是让您静思己过。这不,锦福宫还给您备着呢。” 第38章 他的心上人 这怎么看都有豢养萝莉的嫌疑啊。 看她表情一脸的玩味,不用说孟依青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爆料道:“卓婉芸能当上公主也是有原因的,她有个堂姐,叫卓纤纤。在太后的记忆里,这可是唯一一个曾让东陵无绝为之落泪的人。” 听到这话,沐兰突然感觉心被什么揪了一下似的,东陵无绝这样的人也会流泪吗?能令这样一个男人为之落泪,这卓纤纤又是个怎样的女子? “怎么,吃醋了?”这回,轮到孟依青玩味的看她,自然也没有漏过她神色间的转变,继而道:“放心,她早就死了。” 虽然沐兰也已经预料到是这样,听她亲口说出来,仍不由得问道:“怎么死的?” “因为东陵无绝。”或许是那段属于太后的记忆太过沉重,孟依青脸上竟显露出一抹从未流露过的忧伤,“十三年前,东陵无绝他爹还是太子的时候,因被人诬陷有篡位之心,被当时的皇帝废除太子之位,封为晟王,遣往封地南阳。” 晟王带着全家前往南阳,却在离城一百里外的铜岭遭遇伏击。当时东陵无绝已经十三岁,在遇刺途中,被卓纤纤所救。 卓纤纤自幼父母双亡,被堂叔卓烈养在跟前。得悉东陵无绝身份后,卓烈率兵歼退刺客,救下了晟王。 后东陵无绝投了金峡关的先锋营,开始随军征战,短短两年便已开始独立带兵。东奴军在他手底下吃了好几次亏后,不知得了何人的计策,竟买通人抓了卓纤纤,想以此生擒东陵无绝,用来要胁西楚。 卓纤纤却也是个烈性女子,紧要关头,竟不惜拼了自己的性命,伤了挟持她的东奴军首领,当场死在了东陵无绝面前。 当时的场面是怎样的壮烈,沐兰想像不出来,却也不得不钦佩那个卓纤纤的勇气与魄力。同时,心里却又滋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酸涩,有些压抑,似乎有什么堵在了心里。 之后,东陵无绝率军攻破东奴国军营,亲手杀了那个当时东奴国赫赫有名的骁勇大将军。 也正是那一役,让老皇帝想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孙子,在晟王郁郁而卒之后,东陵无绝被召回了京城。也许是觉得对死去的晟王心中有愧,老皇帝一道圣旨,册立了他为太子。 两年之后,东奴军再度在边境蠢蠢欲动,东陵无绝请旨亲征,率军十万,血洗了东奴整座城池,当真做到了鸡犬不留。这对一向不安分的东奴国而言无疑是个很大的震慑,自此,东陵无绝的名字令所有敌军闻风丧胆。 当时还只是都尉的卓烈却在那一役中不幸战死,在东陵无绝登基之后,追封其为护国大将军。卓婉芸被接进宫养在太后跟前,卓君山因当时已有十岁,则由族中叔伯养在身边,许其每年进宫一次。 十五岁时,卓君山通过了东陵无绝的考校,入了骁骑营,自此可算是平步青云。 说起来,卓家能有今日的光景,不得不说与卓纤纤息息相关。 因为不能久留,这些事孟依青也是简略的一带而过,然而,短短数语中也能让人想像到,这其中隐藏了多少错综复杂的阴谋阳谋。 末了,她才言归正传道:“这次卓君山得任平乱大将军,本也算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东陵无绝不在宫里,各处守军大将也不便随便调动,他若立下此功,今后自是一步登天。可偏偏出了事,那卓君山竟然中了乱党的埋伏,生死不明。朝中官员见他初回京城,一直压着不敢上报。直到前几日,乱军多数伏法,歼了几个乱党头目,才将这事一并报了上来。” 听到这里,沐兰也总算是明白了事情始末,“这么说来,那卓君山已是凶多吉少了?” 否则,东陵无绝心情也不会如此差了。 孟依青点了点头,“乱党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卓君山依旧是下落不明。” “依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也许是写多了宫斗阴谋,沐兰看事总不免往阴暗面想。这整件事听起来就怪怪的,要说其中没有什么弯弯绕,她还真不信。 “而且,若只是心上人的堂兄出了事,他顶多也就是难过一下,遗憾一下,毕竟战死对军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我看他的情绪,明显是生气愤怒,说明这其中有猫腻。” 孟依青奇了,“我发现,你对他观察得挺仔细呀。” 沐兰嗔了她一眼,辩道:“你怎么不说是你那便宜儿子表现得太过明显?再说,我们是干什么吃的?这点都分析不出的话,还写什么书?” 孟依青乐道:“看你,我不过随口说说,你脸红什么?不过,既然你这么善于分析,那你可知,那个让他恼怒的是什么人?” 听孟依青这口气,沐兰便猜到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好啦,你明知道我对这西楚国的事一无所知,怎么去分析?你就别卖关子了,痛快点告诉我吧。” 孟依青得意的笑了笑,才道:“卓君山失踪之后,替补的领军是兵部尚书严溯门下的一员武将,虽然未能将乱党全数歼灭,却也追回了大半财物。这功劳算是严家的了,可东陵无绝却损失了一员爱将,你说,他怎么能不生气?” 说到这个兵部尚书严溯,沐兰恍然想起,他好像是华妃的父亲。当初东陵无绝特意向她提起,让她记得向华妃道谢,她便刻意留心打听了一下华妃。 华妃能在初入宫时便被封为妃,与她这个显赫的家族是脱不了关系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祖父在前朝更是立下了不少军功。严家支系庞大,出的武将颇多,到了这一代,更是荣耀到了极点,据说,严家手里至少掌控着西楚国三分之一的兵权。 相比之下,同样身为武将世家的皇后荣紫璇,她的娘家人反而略逊一筹。是在荣紫璇登上后位之后,荣家才渐渐起来了。 第39章 讨好他身边人 对今后的生活有了计划,沐兰便也不觉得这牢里枯燥了,趁着清静,开始细细筹谋。 牢里的生活平淡如水,牢外的后宫却并不平静。华妃因为沐兰而被君上赶出寒午宫的八卦不径而走,而沐兰摇身一变,成为靳宁公主,又被册封为德妃的消息更有如一记重磅炸弹,在后宫中某些女人的心里冷不丁的炸响,激起轩然大波。 既而,华妃又将淑妃假传圣谕的事闹到了皇后跟前,在淑妃的一番巧言利辩之下,荣紫璇仅将她不痛不痒的训斥了一番,这事就算是抹过去了。 至于寒午宫里,自那天的事后,东陵无绝那身戾气竟奇迹般的收敛了许多,然而,阴沉的脸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令人胆慑。华妃得悉沐兰被关后,次日又去了寒午宫,却连寒午宫的正门都没进得去,便被吴庸遣了回去。 一连几天,东陵无绝都宿在寒午宫,连荣紫璇前去请安,也只被留了片刻。因此,在沐兰享受了几天不用劳动坐等开饭的牢狱生活之后,又迎来了一位“探监者”。 荣紫璇会屈尊降贵来“慎刑司”这种地方看一个妃子,沐兰表示很意外。然而,从她略带冷漠的眼神里,沐兰却读不到一丝善意。 尽管如此,她还是按礼跪下请了安。 荣紫璇垂眸扫视着她,打量了好一会,也不叫她起来,只凉凉的道:“原来你就是靳宁公主,把头抬起来。” 听她那高人一等的语气,沐兰知道,她这怕是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只得依言抬起头来看向她。 却不知荣紫璇早已蓄了意,等她一抬头,扬手便一巴掌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这一巴掌,是本宫替君上教训你的。”荣紫璇居高临下冷视着她,“本宫可不管你原来是什么身份,既然如今入了我西楚国的后宫,便要遵守宫规。君上对你从轻发落,那是看在夏凉与西楚邦交的份上,但在本宫这里,但凡有谁敢忤逆君上,本宫绝不轻饶。” 看来,皇后不愧是皇后,东陵无绝挨巴掌的事居然都瞒不过她。 沐兰抚了抚隐隐作痛的脸,觉得自己还真是现世报,终归躲不过被人家大老婆追回了这一掌之仇。 她却不知道,荣紫璇也不过是从吴庸那里逼问到一点事情经过,并不知道详情。否则,这会只怕更激烈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娘娘请放心,这次教训我记下了。同样的错,我绝不会犯第二次。”沐兰语带双关的应着,既然她是东陵无绝的大老婆,这一巴掌她便受着。但,绝不会有下次,哪怕,她是皇后。 荣紫璇是个聪明的女人,自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却满是不以为然的挑着下巴看向她,道:“本宫知道你不服气,不过,你最好是相信,这个后宫还是由本宫说了算的。本宫若是要办你,便是君上也不会干涉。” 沐兰知道东陵无绝还是很把他这个皇后当回事的,却受不了她这种示威的态度,不禁回道:“我记得我好像不曾开罪过皇后娘娘吧?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夏凉国于你们太后有恩在先,我也是带着我们夏凉的诚意嫁来西楚,我倒想知道,娘娘若想办我,会给我定个什么罪名?” 荣紫璇没料到她竟敢反驳,一时被她顶得胀红了脸,“放肆!你这是在说本宫冤枉你吗?单凭你擅闯书房,冲撞君上这一条,便可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沐兰不由得笑了,说来说去她也只能搬出这么个理由嘛,“那么,娘娘不妨去问问君上,我若是擅闯书房,君上为何当时不叫人把我拿下,反而叫华妃回避?这就说明君上是默许我进去的。” 她说得在情在理,荣紫璇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沐兰又继续道:“至于说我冲撞君上,就更荒谬了。君上文武全才,能破敌万千,哪是我一个小女子冲撞得了的?不过是我们在里面动静大了些,吴庸便带人闯了进去,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当时的情景他们可都看在眼里的。” 她就不信,东陵无绝好意思说他是因为霸王硬上弓未遂,结果被人打了。 “你……”荣紫璇听得又是羞又是恼,“若非你冲撞君上,君上会把你关到这里来吗?” “这个嘛……”沐兰想了想,耸耸肩道:“就好像君上之前让我扮作宫女一样,这叫角色扮演,不过是男女之间的情趣而已。否则,君上又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册封我?娘娘伴驾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君上的这些特殊嗜好吗?” 这番话成功的让荣紫璇的脸由微红转为了深红,憋了好一会,才斥道:“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难道你们夏凉国的女子都是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的吗?” “我不过是如实的在回娘娘您的话而已。”沐兰一脸的无辜,“何况,大家都是君上的女人,我们存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取悦君上吗?大家互相探讨交流一下,不是能更好的服侍君上?我这可是一心的为君上的快乐着想啊。” “你还敢说?”沐兰这说的人还没咋地,荣紫璇这听的人已经脸色变了又变,对她身后那两个同样羞红了脸的宫女喝道:“棉仪,棉芳,给我掌她的嘴!” “娘娘若因为这个要打我,我可不服。”沐兰挥手一把便隔开了那两个冲上来的宫女。 “你敢对本宫的人动手?”荣紫璇脸色一凝,看那架式,便是要叫人来制住她了。 沐兰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反手便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只是,这一次不是要挟持谁,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娘娘若是想以多欺少,不需劳驾别人,我自己来如何?”沐兰语笑嫣然的说着,“不过,我可是刚被册封,若因娘娘这番探视而受点什么伤的话,只怕是有损娘娘母仪天下的清名呢。” 荣紫璇毕竟不是个冲动鲁莽之人,不过是被沐兰的言语给激着了,听她这么一说,当即便冷静下来,“不错,跟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计较,实在是有损本宫的身份。不过,这里是皇室后宫,你现在也是一宫之主,请你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举止,更不要用你那狐媚的一套惑乱君上,否则,就算本宫不处治你,御史言官也自会参你,你最好好自为之。” 沐兰也不想刻意挑事,何况,看她也被刺激得差不多了,便收敛起来,道:“多谢娘娘提醒,靳宁会好好斟酌的。” 第40章 中毒 东陵无绝手中的书一放,站起身来,直接问那管事太监道:“她人呢?” 管事太监忐忑的回道:“回君上,还在慎刑司,司务已经请了太医在诊治,特差奴才来禀报君上。” 吴庸在一旁看东陵无绝本已有所好转的脸色再度阴郁,不由得插话道:“君上,娘娘到底是金枝玉叶,那慎刑司毕竟不是养病的地方,您看是不是……” 吴庸的话没有说完,东陵无绝自是也想到了,“吴庸,你派人去把她接到寒午宫来。”说着,不等他行动,又道:“传御医。” 御医和太医不同,太医除了宫中的妃嫔,有时甚至也给王公大臣看病,而御医则只专门给皇帝瞧病。 吴庸看东陵无绝这几天都阴沉着脸,本还铁着胆子想建议将人送去“锦福宫”,没想到他倒直接叫人送来“寒午宫”,还宣御医?吴庸一时有些摸不透圣意,却不敢怠慢,急忙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沐兰被连人带被子裹着送进“寒午宫”时,已是一身冷汗,神智不清。御医早已候在一旁,人一到,立刻便上前会诊。 待诊脉施针之后,御医才向身后伫着的东陵无绝回话道:“启禀君上,德妃娘娘的症状,从表面看,似是染了风寒。” 东陵无绝扫了一眼榻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声色未动,只淡淡的道:“江御医,朕传你来,是让你给朕一句实话,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御医见此,也不敢隐瞒,“根据臣的诊断,德妃娘娘虽然表症看似风寒,实则应该是中毒。” 这话一出,东陵无绝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冷锐,袍袖下的手微微握了握,问道:“那她现在怎样了?” 江御医忙回道:“此毒甚为少见,服用过量,则高烧虚寒不止,若不即时医治,便会有性命之忧。所幸德妃娘娘中毒不深,臣已为娘娘施过针,只需再配以解毒的药剂,最迟明天,娘娘便可醒来了。” 东陵无绝颌了颌首,以示同意。随即又召来慎刑司的几个司务,命其一天内务必查出事情始末。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各自忙碌,寝宫里,倒只剩下东陵无绝和吴庸,以及床上躺着的沐兰。 “君上,您若不放心,奴才便多派几个人在这里伺候着,时候已经不早了,您要不上别处歇着?”看东陵无绝似乎在去与留之间徘徊不定,吴庸本份的提醒着。 东陵无绝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沐兰,最终还是没有迈开脚步,“朕在这坐一会儿,你命人去收拾一下书房的寝榻。” 吴庸会意的应了一声,退出了寝殿。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东陵无绝径自上前在榻边坐下,清冷的眸光落在那张苍白的俏颜上。 好几天不见,她倒似养得不错,下巴的弧线没有上次那么瘦削了。发现这一点,东陵无绝才恍然想起,初见她时,她其实也与现在差不多。不过之后跟着他一路奔波来西楚,进了宫又被他遣做宫女,身形竟是越发单薄了。想不到,在牢里这几天,反倒养回来些。 如此说来,他对她是不是有些过了?可是,若非她太过倔犟,一再的挑衅他,她本可以过得很好的。 然而,真看到她躺在他面前,不醒人事时,他心里竟浮起一丝莫名的焦躁。虽然御医已经说她不会有事,他心里却仍是有些难以平复。 他,似乎在为她担心? 意识到这一点时,东陵无绝不由得别过脸去不看她。或许,是因为一开始便计划好了要利用她吧?如今不过才刚刚开始,他不想计划被打断,只是如此而已。 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强悍的很,连他都敢打,哪那么容易死? 这厢里,东陵无绝正努力抚平自己的心绪,躺着的那个心里也不平静。 沐兰觉得很郁闷,早知道不会死,她当初就该多吃几口,那么这会还能继续昏睡,也就不用在某人的目光注视下装死了。 其实,这还得得益于她这身体的敏锐味觉。靳宁是自小与药材打交道的,所以,才吃几口菜,她就尝出了味道不对。好在,对方不是给她下的什么沾到就死的烈性毒药,却也没想到,就吃了这么几口,也着实让她吃尽了苦头。 被抬进寒午宫时,她的确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状态,可是,御医施完针后,意识便渐渐开始恢复了,只是头依旧有些昏沉,人也很乏力。却没有想到,东陵无绝会留下来陪她。 虽然是闭着眼睛,沐兰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难道说,他早就已经发现她清醒了,这是在等她自己现原形呢? 其实,也怨不得沐兰这样想,上次和他闹成那样,都几乎算是翻脸了,难道要让她觉得,他现在只是在关心她? 不过,东陵无绝会把她接进寒午宫来诊治,这的确是她意想不到的。 突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触在她唇角,继而蹭上了她的唇。沐兰心扑嗵一声提到了嗓子眼,震惊之下,竟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东陵无绝俊邪的脸近在眼前,眉心轻拢着,带着些困惑,正抬手摩挲着她的唇。 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醒,东陵无绝手中的动作一顿,就那么错愕的与她对视上了。 他的瞳仁很黑,眼神很清澈,如两潭寂静的幽井,却看得她心里莫名发慌。尤其是,他的手,还停留在她唇上,如此暧昧的动作。 最先反应过来的倒是东陵无绝,浓黑的睫毛一合一展之间,凤眸中已恢复了以往清冷的神色,同时,也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拉开些彼此的距离,道:“醒了?” 沐兰本来有些紧张,可看到东陵无绝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时,顿时又有些想笑。他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一时间,她竟也顾不得去深思刚才萦绕在两人之间那丝短暂的旖旎。 然而,昏沉的脑子却容不得她笑出来,何况,她已打定了主意要和他搞好关系,这个时候,更是装傻为妙。 “我怎么会在这里?”也许是之前发寒虚脱,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第41章 妖孽国师 沐兰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眼睛,吴庸已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来到了榻前。 “把药喝了。”东陵无绝根本不给她挣扎的机会,一个眼神,便有玄冰玄素上前将她扶起来。 大概是知道了她的身份,玄冰玄素对她也有了几分恭谨,小心翼翼的将枕头塞在她背后,让她靠坐起来。 从小到大,沐兰最怕的就是吃药,尤其还是中药。但看到东陵无绝那命令似的眼神直盯着她,似乎她只要说声不喝,他就随时准备给她硬灌下去,便只得壮烈的端起了药碗。 刺鼻的中药味冲得她直皱鼻子,就是下不去嘴,东陵无绝在一旁终于看不过去了,开口道:“乖乖喝了,下个月的秋狩便准你同行。” 沐兰正准备咬紧牙关拼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眼前一亮,“秋狩?是说出宫吗?” 又觉得自己表示得太过振奋,忙收敛起来。但,如果可以出宫转转……光是想想,沐兰也觉得浑身有劲。 东陵无绝看得冷冷哼了一声,“你若再不趁热把药喝了,落下个什么病根,到时候哪也别想去。” 这下,沐兰再不犹豫了,眼一闭,端起碗就大口喝起来。 等一碗药见了底,沐兰已经从嘴苦到了心。但一想到能出宫,又觉得值了,开心之余,抬头看向东陵无绝,才觉得有些不对。 “君上……您,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这可不太像她认识的东陵无绝呀。 东陵无绝唇角勾了勾,淡淡的道:“怎么,你进宫这么久了,还没有想明白吗?” “明白什么?”沐兰只觉得今天的东陵无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从你踏进西楚这片土地起,你这一生的富贵荣辱便已经是系在朕身上了。”东陵无绝脸上浮起那抹熟悉的邪魅笑容,道:“除了依附朕,你早已没有别的选择。” 的确,这些天来,为奴为妃,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沐兰知道他说得并不夸张,“那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想要征服我吗?” 她的话引来东陵无绝一声轻笑,继而有些嘲讽的打量着她,道:“你全身上下,还有朕没征服过的地方吗?” 饶是沐兰平时言行大胆,也被他这样直白的话语给惹得红了脸,却仍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好吧,我可以绝对忠于你,也会让你看到我存在的价值,但,我不求有多富贵荣华,只想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既然选定了要走的路,与他结盟是必须的。 东陵无绝难得的没有失去耐性,“说来听听。” 沐兰正视着他,不卑不亢的道:“我只想要一个在你面前说不的权利。” 大概是从没有谁如此坚决的表示过对他的抗拒,东陵无绝皱了皱眉,清冷的凤眸中迸射出些许寒芒,道:“朕不缺谋臣。” 沐兰也丝毫不退缩,“可您更不缺女人。” 东陵无绝抿了抿唇,深沉的眼里不知蕴藏着些什么,好一会,才道:“你如此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他这算是正视她的想法了吗?感觉到他的口气是真的想知道答案,沐兰便也如实道:“君上可曾听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这是我想要的,但很显然您给不了。所以,我们倒不如做对特殊的夫妻,彼此相敬如宾就好。”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这两句诗让东陵无绝心里没来由的痛了一下,似乎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然而,当他想要抓住这种感觉时,却又只剩一片空洞的迷茫。 沐兰一直小心的注视着他的反应,但看到他一贯清冷平静的眸子里竟氤氲起一丝悲凉与失落,不禁有些不忍。 她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也不用难过成这样吧?更何况,他也没有理由要难过啊。 可疑惑归疑惑,看到他这样的神色,她心里竟也有些闷闷的。 然而,只是短暂的片刻,东陵无绝微吸了口气,平复下来,再抬眸时,已是清冷决绝。 “你只要替朕生个孩子,其它的,朕可以不勉强你。”东陵无绝冷着声一口气说完,“作为补偿,朕也会照顾你一辈子,只要有朕在一日,就有你一日富贵平安,这你总该满意了吧?” 这是他唯一能给的承诺,其实,他大可不必迁就她,可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却让他把话说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沐兰非但没被他的让步所感动,反而吓了一大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让我替你生孩子?” 东陵无绝眉眼一横,“怎么,难道你要告诉朕,你连孩子都生不了吗?” 沐兰差点被他一句话噎住,“我……我当然没问题,可有问题的人是……”最后那个“你”字在对上他幽冷的眸光时,被她适时的咽了回去。 “既然没问题,那就尽快把身体养好。”东陵无绝直接选择性的无视了她的后半句。 可是,她说的是她身体健康没问题,没说是要答应替他生孩子呀。更何况,这后宫这么多女人,他找谁生不好,非要找她? 看出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东陵无绝再度开口打断她道:“你放心,朕会给你点时间准备,不会再对你用强。” 沐兰脸唰的红了,这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只是,感觉到他已经算是在妥协,脑海里没来由的浮现出他先前那悲凉落寞的眼神,心底便莫名的也有些难过,拒绝的话一时竟说不出口。 算了,反正他也说了不会对她用强,她又何必现在来跟他闹翻,见机行事吧。 第42章 偷听 沐兰直觉他的这些话不像是在说谎,长这么大,她也没少被人表白过,却还是第一次通过这种方式清楚的感应到一个人的心意。虽然她觉得他这更像是一种情感寄托,但这份关切却真实得让她有些触动。 从他眼底泄露出的遗憾,沐兰猜测着这个莫言心里一定藏着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对那个跟她长得相像的女子还真是有些好奇,也有些羡慕。 她心目中的爱情就是情深不渝,一个男人若能为一个女人爱乌及屋到这种地步,那也称得上是一个情种了。 前提是,他没有撒谎的话。 “看来,你还真是个戒备心很重的女子。”莫言有些无奈,随即却又勾起一抹温和的浅笑,“不过这样也好,希望你这份戒备不只是用在我身上。” 听他话里有话,沐兰心里下意识的便冒出一句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言却不言明,只道:“我只是不希望你重蹈她的覆辙,这世上,越有权势的男人越不可靠,感情用事,迟早是要吃亏的。” 越有权势的男人,他自己就算是一个吧?不知为何,沐兰心里突然升起一丝邪恶,不由得调侃道:“国师大人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个男人?莫不是,曾经也吃了哪个男人的亏?” 沐兰本是开玩笑,莫言却突然脸色一僵,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那一瞬,沐兰竟感觉到,他心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东陵无绝。 与此同时,莫言却猛的收回了手,只那么一刹那,便又恢复了一脸云淡风清,开口道:“看来德妃娘娘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沐兰还沉浸在这个巨大的发现中震惊不已,见他已有离去之意,只恨不能跟他道:“国师大人,咱们再聊会吧?” 只可惜,莫言已经感应不到她的心意,站起身来,道:“太后还在等着臣的回禀,娘娘好生休息,莫言告退了。” 说着,也不等她回话,退后一步后,转身离去。 眼睁睁看着八卦的主角仓皇而逃,沐兰顿觉意犹未尽。亏她还以为他心里爱慕着的是那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子,却万万没有想到,这莫言心里装着的人竟然是东陵无绝? 皇帝与国师,这是多么有基情的一对。再联想到孟依青所说的,东陵无绝对莫言的信任,以及莫言背着东陵无绝所做的手脚,还有刚才莫言那怨念的一句“越有权势的男人越不可靠”,难道说,这莫言的动机竟是因爱生恨? 东陵无绝这个变态的男人果然是重口味呀,坐拥三千佳丽还不够,竟然还玩这个新潮的东西? 怪不得他可以那么冷血的把她当成生孩子的机器,只是,他为什么偏偏挑上她呢? 沐兰想了又想,只想到一个可能。因为她是夏凉国嫁过来的,在这西楚举目无亲,而且,以她的身份,就算是生了龙种,在这宫中的地位也不会太高。就算将来发现他的秘密,诚如他所说,她在西楚能依附的人只有他,那么她也不敢说出去。 这样一来,东陵无绝既有了子嗣继位,也不必担心孩子他娘的地位威胁到国师的存在。 至于莫言那边,说不定正是不了解东陵无绝这番苦心,而东陵无绝这人又太博爱,不仅有个以死明志的卓纤纤,如今又宠着皇后荣紫璇,纵着公主卓婉芸,换作是谁也该醋意冲天了。 所以,他就暗地里换了东陵无绝他老娘,如今又阴谋策划起了龙嗣? 沐兰不由得不佩服自己,这个推测简直是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啊。 果然,在男男的世界里,女配永远是个悲剧。想到莫言的绝世风华,再想到东陵无绝的丰神俊朗,沐兰悲哀的发现,这两人若站到一起,还真的挺般配。 心里莫名的便有了酸意,难道说,是因为她最近看耽美小说看得太多,才遭此报应,被炮灰的发配到了这个世界? 怪不得还在夏凉国时,她便感觉到了东陵无绝眼里的算计,原来,她的直觉真的没有错。 还真是挫败呀,枉她一直感觉自己还算有点魅力,可在东陵无绝眼里,她却只是个悲剧的炮灰。 不知是不是莫言那番“发功”起了作用,沐兰身体倒是感觉轻松了许多,郁闷之下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吃了点东西,竟有力气下地走动了。 而到傍晚的时候,那对狗男男之一的主角东陵无绝也终于回来了。 沐兰是因为喝了药心里闹腾,在水榭边闲逛时看见东陵无绝的。确切的说,东陵无绝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因为,他正跟荣紫璇在水榭凉亭里说着什么。奇怪的是,周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连吴庸也不知去向。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商谈什么机密要事,那就是你侬我侬的二人世界了。 沐兰刚被东陵无绝与莫言的基情震惊过一次,这会看到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心里的好奇顿时熊熊燃烧。 卓纤纤,莫言,荣紫璇,东陵无绝究竟更在乎哪一个?沐兰内心一阵沸腾,只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便克制不住抛弃了道德,选择窥听真相。 借着水边那排花圃的掩护,沐兰猫下身子,轻手轻脚的向凉亭挪近。 “您能够相信我,我就已经很欣慰了。至于旁人怎么看,怎么说,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您也知道的,我并不看重这些。”荣紫璇的声音温婉清悦,隐隐约约传入沐兰耳里,“说起来,也是我有不对,一听说她在您这闹了事,便没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一心只想着训斥她一番,这才给了别人栽赃的机会。” “她的性子是纵了些,你治一治她也好。”东陵无绝淡淡说着,似乎心情还不错。不过,这话听在沐兰耳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她”,怎么听着这么像是自己?而且,听这意思,有人把她中毒的事栽给皇后了? 第43章 神秘男子 刚站直身子,还没来得及选择哪条路逃跑,隔着这栋宅子,隐约传来了东陵无绝的声音,“应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随即,另一个陌生的少年声音应道:“今儿中午进的城,这不,惦记着您和紫璇姐姐,就进宫了。想不到,一来便看到你们躲在这里说悄悄话。” 那位核桃兄居然挺身而出替她打掩护?沐兰心里顿时不胜感激。否则,东陵无绝才说要荣紫璇治理她,被这两人当场逮到,那才真叫送菜上门呢。 可是,又忍不住好奇,这核桃兄到底是什么人物,听他说话的口气倒像是东陵无绝的什么人,还直呼皇后为姐姐? 那头,东陵无绝又道:“你这上树的毛病怎么总改不好?既然回来了,就进宫住几天吧,这晴天水榭一直为你留着,正好你也可以陪紫璇说说话。” 那少年也不推搪,道:“既然君上这么说,那我今天可就住下了。” 两人又寒暄了些什么,却并无实际性的内容,沐兰一时乏味,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赶紧跑路。 这地方本该离寒午宫不远,然而,向来没什么方向感的沐兰在几栋亭台楼阁间转了几圈之后,发现自己有些找不着北了。 眼看着天正渐渐黑下来,总要在被东陵无绝发现前赶回去才好。正想着要不要找个侍卫宫女问个路,拐角处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一顿好找。”那人一看到她,便开口抱怨。 沐兰定神一看,这人一身浅色华服,面容清朗俊雅,再加上那随意不羁的说话语气,不是那核桃兄是谁? 高兴之下,沐兰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便忙开口道:“太好了,快再给我指个路,寒午宫怎么走?” 核桃兄原本还一脸兴致,她这一问,却让他神色瞬间冷了几分,仔细扫了一眼沐兰,似是在猜测着她的身份,好一会后,才不答反问道:“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是宫女,莫非,你是新进宫的嫔妃?” 也许是性格使然,他看人的眼神很肆意,即便是猜到了她的身份,却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反而更多了几许玩味。 加上之前他和东陵无绝那般随意的交谈,沐兰料想眼前这人身份必然不简单。看他不过十七八岁,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虽然直盯着她打量,眼神却还算干净,倒也不以为意,借着他的话顺口问道:“那你又是什么人?你一个成年男子,居然可以留住在宫里,莫非,你是君上的兄弟?” 核桃兄挑了挑眉,倒也不恼她故意不答他的话,反而有些得意的笑道:“你不认识我?看来,你果然是新进宫的。不过,很遗憾,你猜错了。” 这倒让沐兰有些意外,如果不是东陵无绝的亲兄弟,东陵无绝会放任他住在皇宫里? “想知道我是谁吗?”看出她眼底的好奇,核桃兄一脸神秘的道:“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躲在水榭边偷听,我便也告诉你我的身份。” “可我并不是太想知道,我只想问个路而已。”沐兰正在赶时间,哪有心思跟他闲扯。 核桃兄不乐意了,脸色一变,道:“刚才可是我出面为你打的掩护,你对待恩人的态度也未免太冷漠了点吧?” 说着,语气一转,邪邪的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有办法,你不是想去寒午宫吗?不如我陪你走一趟吧,顺便跟君上说说我刚才看到的事,我想,他应该很有兴趣。” 这小子还会软硬兼施?但不可否认,他若真那么做,她可就麻烦了。看他还有些孩子心性,应该好哄,沐兰心思一转,道:“你说得也对,刚才的事多谢了。我叫靳宁,君上钦封的德妃,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你那一核桃,砸得我现在还疼呢。” 说起来,要不是他弄出些动静来,她哪至于这么狼狈。 核桃兄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一脸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夏凉国嫁过来的女人。”说着,将她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嘴角一挑,笑道:“跟我们西楚的女人是有些不一样,你这么急着要去寒午宫,莫不是要去与我紫璇姐姐争宠?” 是了,他还管皇后叫姐姐呢。不过,若真是这样,他刚才为什么还要替她掩护?沐兰有些费解,但眼下也只得应付道:“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君上跟你紫璇姐姐感情好着呢,哪有我什么事?而且,刚才你紫璇姐姐也说了,让我搬去锦福宫,我总得赶回去张罗张罗不是?” “君上让你住在寒午宫?”核桃兄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里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沐兰还来不及探究,他突然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从这条路一直往东走,便可以回到寒午宫了。” 这人情绪还真是多变,而且,知道她住在寒午宫时,他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像是有些莫名的“亢奋”? 然而,天色已黑了下来,她不敢再多耽搁,只得道了声谢,便匆匆顺着他指的路行去。 核桃兄笑了笑,竟也不再刁难她,只若有所思的目送她走远。 让沐兰庆幸的是,那核桃兄指的路没有错,没用多久,她就赶回了寒午宫。 只是,刚进宫门,便觉着气氛有些不对,等到了寝殿门口,就见吴庸独自守在外面,一见到她,便忙冲她使了使眼色,同时,压低了声音道:“您这是上哪去了?君上在里面等您半天了。” 沐兰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本以为东陵无绝这会应该还在跟荣紫璇你侬我侬,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君上他……找我有事?”沐兰觉得自己还是先探听一下口风比较稳妥。 “能有什么事?君上是记挂着您,这才赶着回来看您的。”吴庸的口气颇有些怨其不争的意思,想到以往的记录,又不由得提醒道:“不过,这会儿您进去最好是先告个罪,可别再火上浇油了。” 沐兰又不是活腻味了,自然知道他的一番好意,“多谢公公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44章 意乱情迷 她说得倒是理所当然,毫无愧色,东陵无绝听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行为要受责罚吗?” 这语气,看来他也不是真恼,沐兰暗自松了口气,瞥了眼还被他抓着的足踝,转移话题道:“不如,您先让我把腿放下来,我再将功折罪如何?您这样抓着我,我脚麻。” 坐在他腿上,已经令她很不自在,何况还被他搂着腰,抬着腿。他和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暧昧亲近了? “将功折罪?”东陵无绝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不过,看她脸上略带绯红的直瞪着他的手,便也遂了她的意,放了开来。只是,依旧揽着她的腰,道:“那你倒说说看,你准备如何折罪?” 这个沐兰早就想好了,“您先坐好,让我起来,马上就能知道了。”说着,顺势便挣开他,从他腿上滑了下来,绕到了他身后。 她起身的动作略过急切,这让东陵无绝莫名的有些不悦。随即,一双纤纤素手却从后面伸过来,触在他两边太阳穴上。 习武的本能让他全身立刻为之一绷,双手下意识的握了握,却又放松下来。 那一刹,沐兰几乎感觉到了他的警惕与戒备。才意识到,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轻易不能让人近身的,尤其,是触碰太阳穴这么脆弱又致命的地方。 不过,她的本意只是要为他做头部按摩,哪管得了他怎么想,径自控制着力道便在他穴位上揉按起来。 长期用脑是很容易疲劳的,以往得空的时候,她也会偶尔去享受一把专人按摩,但更多时候,只能自己给自己做。久而久之,手法倒也熟了,也知道按什么地方能让人感觉更舒服放松。 不过,这手艺还没在旁人身上试过,今天为了讨好东陵无绝,倒是便宜他了。 她纯熟的手法让东陵无绝也很意外,一边享受着她带来的放松,一边问道:“你的这些手段,都是谁教的?” 感觉到他的满意,沐兰也很有成就感,便试探着问道:“君上指的是我这按摩手法,还是我编的故事?” 东陵无绝微微一顿,淡淡道:“朕更好奇的是,这朝局中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连他的喜好也一清二楚?” 他这话听似问得随意,沐兰却隐隐感觉得到其中暗藏的杀机。好在她早想到了他会这么问,便也不慌不忙的答道:“我既然要嫁到你们西楚来,对这些事当然不能一无所知。更何况,我也承诺过,要让您看到我存在的价值,所以,有些事就刻意留心了一下。” 东陵无绝扬了扬眉梢,语气微凉的道:“后宫不得干政,何况,你擅自揣摩君心,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沐兰无辜的耸了耸肩,“君上没看开头写着嘛,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我不过是写了个本子给您逗逗乐,怎么能算干政呢?” 只不过,她这本子里的故事却是写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垮他的军机大臣。人都难免有个喜好,何况是像严溯这样大权在握的人,贪恋美色也是正常。 然而,严溯也是个相当谨慎的人,虽然喜好美色,却也不过渡迷恋。所以,要想从这上面下手,自然就要动些手脚了。 想当初她身上一个香囊便能引得东陵无绝“失身”于她,可见,某些药材还是很管用的。只要善于利用,再找个合适的人选,安排个恰当巧合的剧情将人送去严溯身边。相信以严溯这把年纪,很快就该吃不消了。 严家毕竟是朝中老臣,根系庞大,要想彻底铲除是不可能的,也没这必要。只要整垮了严溯,其它严家的人未必不可栽培。家族大了也有弊端,到时候,就算是略施计谋,让他们自家人窝里斗,东陵无绝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东陵无绝立荣紫璇为后,本就有打压严家的意思。这些年来,与其说是严家与荣家的暗相较量,不如说是严家与东陵无绝的暗下较劲。若非严家根系太过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东陵无绝只怕早就拿严家开刀了吧? 如今,朝中局势渐稳,严家的盛宠也是时候到头了,卓君山的事无疑就是个导火索,而沐兰,顶多算是瞅准了时机替他递根火柴,好让这个隐形炸药早点炸响。 也正是她的这番心思,令东陵无绝对她有些另眼相看。当初她逃跑,曾一度让他以为她不过是有些小心思,小计谋,甚至有些愚昧不自量力。却没想到,她竟能将朝中的局势看得如此通透。 虽然这个计划看似有些符合她小女人的阴私算计,却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好计策。严溯是朝中老臣,功名赫赫,明里动他,于朝局难免有所撼动。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令他退出政局,是最好的结果。只要安排妥当,给严家一个措手不及,后续的发展,便可由他一手掌控。 正如她所提议的,没有了严溯,要想搅乱严家,并非难事。想严溯这一生除了权势,独好女色,最后却被一个女人算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看来,他倒是小看了她。想不到她表面看着冲动迷糊,内里却是心思缜密称得上谋略。想到她以往的胆大枉为,似乎也不是一味的意气之争,又何尝不是算计着结果的? 这样想着,东陵无绝不由得便按住了她在他肩头揉捏的手,道:“好了,坐朕身边来。” 他刚才好一阵子都没说话,沐兰站在他身后,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更不知他心里会如何揣度她。如今突然要她坐过去,莫非,是准备采纳她的计策了? 心下不免有些欢喜,便依言绕到了他跟前,大大方方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本来嘛,谈正事并排坐着也没什么。然而,待她坐下后,东陵无绝却没说话,只是抬眼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似是要将她的心也一并看穿一般。 沐兰被他看得有些没来由的心慌,随即想到,他这大概是要确定她的诚意,便也不再回避,坦然的迎视上他的目光。 那双凤眸宛若黑曜石般深不见底,却又隐隐有光芒流动,摄人心魄。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人的眼神也依如他的人一般强势,只消一瞥,便能溃人心防。 沐兰本着一片坦承无畏,硬是没有移开视线。然而,空气中浮动的暧昧却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第45章 争风吃醋 听到声音,沐兰心中一惊,顿时清醒过来,忙伸手推了一把东陵无绝。却不知是不是她此刻绵软无力,这一推非但没推动他半分,反被他咬了一口。 “你……”这禽兽啊!难道他没听到有人来了吗?可惜,沐兰反驳的话只溢出了一个字,便尽数吞没在他口中。似乎不满她的挣扎,东陵无绝索性将她往下一拽,整个人倒在了软榻上,彻底被他压在了身下。 殿内正上演着热情高涨,殿外却并没安静下来。“我要见皇兄,你给我让开!”卓婉芸语调高昂,气势汹汹。 “公主……”吴庸急了,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奔来,卓婉芸带着哭腔的嗓音划过了整个寝殿,“皇兄!” 这下,不用沐兰再提醒,东陵无绝终于放开了她,一把撑坐起来。 沐兰也忙跟着起身,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物。就见卓婉芸已红着眼冲到了寝殿内,正一脸委委屈屈的瞪着他们。吴庸无奈的跟在她身后,用眼神解释着自己的失职。 沐兰不得不感叹,这现世报在她身上来得还真快,前些天她才撞破人家的好事,今天就轮到她跟人亲热时被搅局。但她还是庆幸这卓婉芸来得巧,否则,以刚才的情形发展下去,她都不敢想像自己最终是不是会被人吃干抹净。 要说沐兰这是报应,东陵无绝就很无辜了。上次是关键时刻被沐兰打断,这次更好,刚开了个头就被人搅了,脸色不免一沉,道:“什么事这么又哭又闹的,连规矩都忘了吗?” 他这一责问,卓婉芸那双通红的眼里立刻涌出了两行泪,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一把扑到他怀里,道:“皇兄,我大哥是不是出事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听她提起卓君山,东陵无绝那一点怒意顿时也消弭殆尽,看着在他怀里抽泣的娇小身躯,声音缓和下来,道:“没有的事,这是谁跟你乱说的?” “你不用骗我了,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卓婉芸哽咽着,“我已经没了姐姐和爹爹,就只剩大哥这么一个血缘至亲,如果他也死了,婉芸以后怎么办?” 她这话倒是没哭错,一个没有皇室血缘,又没了背景支撑的公主,前景的确堪忧啊。 似是触动了什么心事,东陵无绝眸色微微黯沉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宽慰道:“有朕在呢,朕会照顾你的。” 卓婉芸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他,水汪汪的眼里犹蓄着泪珠,扁着小嘴道:“皇兄不生我的气了吗?我得罪了你的妃子,你就再也没来看过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说着,委屈的瞥了一眼在一旁看戏的沐兰。 沐兰被这一出感人的兄妹情深酸得牙都快倒了,不由得暗叹,还是年轻好啊,可以肆意的撒娇卖萌,投怀送抱。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这就是赤果果的炫耀示宠啊。接下来,就该是东陵无绝表决心了吧? 果然,东陵无绝开口了。只是开口之前莫名的侧眸看了她一眼,才对怀里的人道:“别孩子气了,你是朕钦封的公主,朕怎么会不要你?” 卓婉芸这才抬手抹去了眼泪,哽咽着笑道:“我还以为皇兄有了新的妃子就不疼我了,害我这些天都好伤心。可是,现在一见到皇兄,我心里突然就踏实了。” “哟,婉芸公主这是吃醋了呀?”一直充当背景的沐兰终于忍不住开口调侃道:“其实你大可放心,女人和妹妹是两码事。不管君上爱上了哪个女人,妹妹终归是妹妹,你更该担心的是你的新嫂子疼不疼你。” “你……”卓婉芸立刻胀红了脸,想要与她争辩,可看了看东陵无绝,又忍了下来,吸着鼻子道:“你不过就是个妃子,皇后嫂嫂才配称得上是我的嫂嫂呢。皇兄,你说是不是?” 沐兰跟卓婉芸本就不对付,不由得也较了真,眉一横,看向东陵无绝,道:“是啊,君上,你说我配不配呢?” 东陵无绝抬眸看她,眼里竟有些意味深长,道:“朕尊重你的意见,你说呢?” “我……”沐兰突然语塞,这才意识到,她把自己给诓进去了。她若说是,岂不就等于承认,她愿意做他的女人了吗? 看了看趾高气昂的卓婉芸,再看了看神情淡定的东陵无绝,沐兰眼珠子一转,道:“君上嘴上这么说,可曾表现过半点诚意?我好歹也是您入了册的妃子,可您的义妹见了我却没有半点礼数,您这个时候再不给我撑撑场面,还叫我自圆其说吗?” 他想置身事外,她就偏不让他如意。 “皇兄……”东陵无绝还没开口,卓婉芸已然不满的撒起娇来。 东陵无绝挑了挑唇,看向沐兰,道:“朕这妹妹自小被宠惯了,在朕面前都没个礼数,你就看她还是个孩子,与朕一同担待些吧。” 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卖他个面子,别再计较了。说是卖他个面子,实际上是他给了她面子了。 沐兰本就不是故意要找碴,自然也就顺着他的话演道:“君上言重了,我刚才不过是说的玩笑话,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还能真跟她计较那些个虚礼不成?不过是看她心情不好,跟她逗个乐罢了。” 只可惜,她这个乐子让卓婉芸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尤其听了东陵无绝的话后,小嘴都嘟了起来,嗔道:“皇兄,人家已经不是孩子了。” 沐兰在一旁笑着接话道:“可不是嘛,瞧这玲珑有致的身段,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她这话让卓婉芸顷刻羞红了脸,却又有些傲然的挺了挺胸脯,带着些许羞涩,抬头看向东陵无绝。 东陵无绝倒是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卓婉芸,随即搀着她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走吧,朕送你回去。” 卓婉芸欣喜的点了点头,“那正好,我还没用晚膳,皇兄陪我回宫用膳吧。” 第46章 挑拨离间 这番话说出来自是连鬼都不会相信,荣紫璇目光微微冷了冷,昂着头似笑非笑道:“本宫身为这后宫之首,处理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不过,难得你对本宫如此诚心,本宫以后自会多惦记你几分的。” 那温婉端庄的气质丝毫未变,语气里却充满了宣战的意味。 沐兰倒没想到自己的存在能令她这般重视,虽然没想过要真正介入这后宫争斗,但她若要战,自己也没有退缩的道理,“靳宁随性惯了,今后怕是要劳皇后娘娘多费心了。” 卓婉芸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不禁嘲讽的笑道:“新嫂子原来跟我家皇嫂感情这么好呀,我还以为,是因为昨晚皇兄没有回来陪新嫂子,新嫂子便难过得哭了呢。” 说着,一脸无辜的望着她,道:“对了,新嫂子,您昨天是要求我这么叫的吧?” 沐兰心里不由得感叹,自己是有多讨人嫌啊,连个黄毛小丫头也要煽她的风,点她的火? “公主今天心情这么好,看来,定是昨晚君上好好安慰了你一番吧?这比亲兄妹还亲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啊。” 她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可叫人细一想,又有些不是滋味。卓婉芸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想得没那么远,可荣紫璇就不同了。 尤其,这话还是出自沐兰的口中。自上次领教过她那番惊世骇俗的话之后,再听她番话,思路不由得便岔道了。脸上红了红,道:“婉芸是君上看着长大的,自是与亲妹妹无异。德妃妹妹,请你说话注意一些,这事关君上与公主的清誉,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沐兰同样无辜的耸了耸肩,“我也不过是说君上待公主比亲妹妹还亲,一没有夸大,二没有虚构,更没有哪个措词不纯洁。娘娘您怎么能产生这样龌龊的联想?这叫婉芸公主还有我们这些做妃子的,情何以堪啊?” “你……”荣紫璇咬了咬唇,一时竟找不到话来驳她。 沐兰却没什么心情与她继续斗嘴,话风一转,道:“时候也不早了,娘娘不是说我可以迁去锦福宫了吗,那就劳烦娘娘安排个人给我引个路吧。” 卓婉芸见荣紫璇被气的不轻,还想帮着说点什么,被荣紫璇用眼神制止住,只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来时的温婉和气,道:“伺候的人手本宫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这会都在宫外头候着呢,你这会出去,她们自会领你去锦福宫。” 不得不说,这荣紫璇是很有些涵养的,就算对她再不满,竟也能压下自己的脾气。光是这一点,就挺不简单。 沐兰若无其事的拂身告了辞,便再不理会那二人,步出了寒午宫。 屋外晴光正好,太监宫女十来个人分两排而立,一乘四人步辇在不远处停着。见她出来,宫人们纷纷跪下,齐声道:“奴才拜见主子,给主子请安。” 沐兰微微一怔,看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眼前恍惚觉得这样的场景竟有些似曾相识。 沐兰忙定了定神,看来,还是昨晚那个怪梦对她影响太深了。住进锦福宫,她便真成了这后宫嫔妃之一了。虽然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但,些许不安还是难免的。 沐兰这么自我安慰着,却仍觉得,有什么正悄悄脱离她的预算。心里隐约有种直觉,她与这个世界的纠葛,怕只会越来越深。 锦福宫位于御花园西边,宫墙外正是月桂吐香,金菊怒放,宫墙里也是朱栏碧瓦,宇舍奢华。 整个锦福宫分为一个正宫,两个偏院,正宫自是她居住的地方,北边的嘉仪院暂时空着,西边的嘉岚院却住了一个让沐兰意想不到的人……沈嫔。 “佳茹姑姑,这锦福宫的前任主人,该不会就是沈嫔吧?”沐兰一边熟悉着宫里各处,一边问身边为她引路的中年宫女。 说起来,这位佳茹姑姑还是东陵无绝亲自调派过来的,年轻的时候曾伺候过东陵无绝好几年,后来调任为尚宫局正五品司言,是个对宫内宫外都很熟悉的。东陵无绝下旨册封沐兰的那天,便钦点了她为掌宫姑姑,负责协助沐兰掌管这锦福宫。 对于他的这番安排,沐兰颇为不解。按说分派人手本是皇后份内之事,他亲自指派个人过来,就不怕他的皇后心存不满吗?就算是为了监视她,似乎也不必做得这么明显吧? 不过,这佳茹姑姑倒确实能干,一早就把这锦福宫里里外外的人手都分派得妥妥当当的。她来了之后,又请她亲自过了一遍。虽是个宫里的老人,在她面前却是恭敬有礼,很有分寸。 听她问话,佳茹徐徐答道:“主子猜得没错,沈嫔自晋为容妃之后,便由原来的芙夙院搬来了锦福宫。后又因降为嫔,才迁到了西院。不过,那时这里尚叫春栖宫,主子被册封之后,君上便将这里更名为锦福宫。” 沐兰忆起她刚进宫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沈嫔生病了,着人来请东陵无绝,结果,东陵无绝却只是宣了个太医去瞧瞧。 脑海里突然就想到了东陵无绝对她的承诺,那番说会照顾她一辈子的话,不知他对这宫里多少女人说过?而这后宫佳丽三千,他又能照顾得过来几个? 见她突然有些怅然,佳茹又道:“其实,君上的后妃并不多,这么些年来,除了皇后娘娘,便只有华妃,淑妃和容妃,另有嫔,贵人等共十二人。这宫中也没有空着一宫主位便另辟新宫的前例,所以,主子您也不必太在意。” 听她竟有安慰自己的意思,沐兰不由得笑了,“姑姑多虑了,这里地方大,环境好,我满意还来不及呢。” 反正她也只是暂住,他东陵无绝都不怕此举凉了那沈嫔的心,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不过,以后就要同住一宫了,对这沈嫔她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姑姑,你陪我一道上嘉岚院走走吧。” 第47章 一起睡吧 很显然,沈嫔这番话是希望能恶心到沐兰的,最起码,也是要让她心里不好过。却没料到沐兰非但没在意,还能笑出来,不由得一怔,随即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管信与不信,东陵无绝喜欢谁,与她又何干?沐兰挑了挑眉,正要开口,旁边的佳茹姑姑却是忍不了了,接话道:“沈嫔小主,如今德妃娘娘才是这锦福宫的主子,你对主子出言不敬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妄议君上?” 却不想,她的喝斥换来的却是沈嫔一阵肆意的大笑,“哈哈哈哈……那姑姑你就去君上那告我的状好了,反正,君上早就忘了我的存在。这春栖宫都变成了锦福宫,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看她笑得状似颠狂,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悲凉,沐兰颇有些不忍,也没了心情再待下去,便对佳茹道:“姑姑,我看她病得不轻,你又何必跟她较真,就让她在这院子里静养吧,以后一切用度按规矩分配便是。” 佳茹是个对东陵无绝忠心的,不免有些恼意,但听沐兰这么说,方才忍了下来,道:“主子倒是宽慈,只是她到底是住在咱锦福宫,若让外人听到这番话,不说是她对君上不满,怕倒要搬弄您的是非了。” 沐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旁人爱怎么说就让她们说去吧,女人之间的八卦谣言,君上又岂会当真?” 只要不是东陵无绝存了心要办她,其它人若要惹她,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连荣紫璇她也对恃上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见她气势沉着笃定,并非软弱优柔,也不是不识人心险恶,佳茹姑姑便也放下心来,道:“沈嫔小主,你听到了没有?德妃娘娘宽仁大度,今日便不计较你的失言了。你好生将养身子,若再口出无状,这宫规你可也是清楚的。” 沈嫔虽然神态有些疯颠,却也并非真的不知死活,佳茹姑姑这番训斥后,她倒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只是看向沐兰的眼里写满了嫉恨。 沐兰只当没有看到,转身道:“姑姑,我们走吧。” 或许,沦为这后宫中的女人,没有几个是真正出于自愿。能挣扎出头的,那是本事,而对沈嫔这样的失败者,沐兰除了一点同样身为女人的同情外,再无其它。 嫉恨?那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情绪罢了。想要,便要去争取,像这般自暴自弃,甚至是嫉妒他人,除了于事无补,也只能是给自己添堵了。 或许,她们乍一看有形似的地方,但沐兰是绝不会让自己活到这一步的。 病了这么一场,沐兰精神明显不佳,剩下的时间里,清理了一下入库的财物,便早早的用过了晚膳歇下了。 让沐兰意想不到的是,东陵无绝竟然把她那些首饰珠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看着一大堆价值不菲的珠石宝玉,她心里终于有了些踏实的感觉。 果然人就是离不了钱啊,身上有点财产,以后就算想做个什么,底气也足了。 心满意足之下,沐兰闭上了眼睛。这些天折腾下来,她倒也不择床,很快便陷入了香甜中。 迷迷糊糊间,身上的被子似乎被什么撩动了一下,接着,像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沐兰也没太在意,蜷了蜷身子,继续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觉得这被窝里似乎渐渐热了起来。沐兰第一感觉是自己空调忘了关,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摸习惯放在床头的摇控器。 谁知,摇控器还没摸着,却摸到一个热热的物体。形状怪怪的,有凹有凸,软中带硬,细摸之下,还有毛! “什么东西?”沐兰心中一惊,人也醒了,猛的收回手喝出声来。 不想,那物体竟然回复她了,淡淡的斥道:“闹什么,睡觉。” 竟是东陵无绝的声音! 沐兰顿时倦意全消,借着帐外壁上的烛火,隐约看到,她身边果然是躺了个人。 “你怎么睡在这里?”震惊之下,沐兰也忘了他的身份,整个人立刻绷了起来。 她的质问让东陵无绝有些不悦,“需要这么惊讶吗?又不是没睡过。” 沐兰一时语塞,没错,来西楚的那一路上,他俩早就是夜夜同床共枕了。可那时是情非得已,何况,进宫后他俩就再没睡过…… 发现自己越想越不对味,沐兰急忙打住,回归重点,道:“那,也总得给我点时间准备,您也说了,不会强迫我。” 也许是看她撑着身子,一副全身戒备状态,东陵无绝也半撑着坐了起来,暗夜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隐约看到那双深邃的黑眸正打量着她。 “朕不过是过来睡个觉而已,强迫你什么了?” 沐兰脸上烧了一下,却还是道:“你若不是有什么念头,怎么会跑来锦福宫睡?” 她以前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不代表她不了解男人。难道要告诉她,他只是单纯的想睡在她身边?可能吗? 东陵无绝沉默着,空气里那丝平和却倏的像被打破,危险气息因着两人短暂的距离扑面而来。 沐兰隐约觉得是自己的应对措施有误,想着这也是位不容人忤逆的主,忙又改口道:“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睡吧。” 说着,正想着往床里再退一退,眼前却是一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被推倒回了被窝,火热的男性体温随之将她压覆住。 沐兰这才发现,他身上仅着了件薄薄的内衫,还是带敞口的那种。而她因为不习惯穿太多睡,上身便只着了件兜衣。 “可朕现在有念头了,怎么办?”他性感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吐出。 怎么办?沐兰也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胸腔里那颗心在加速跳动。 第48章 生娃娃的游戏 东陵无绝哪里在乎她这点力道,但见她挣扎得狠了,便索性一把擒住她双手,交叠着压在她腰后,吮吻也变成了啃咬。 “东陵……呃……”疼痛夹杂着一丝酥麻,令沐兰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顿时僵了。 感觉到她在颤抖,东陵无绝齿间的力道微微一松。沐兰只道他终于肯放过他了。 瞬间,沐兰只觉自己像被一股狂风卷入了漩涡,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所有感官都敏锐的集中在了胸前被他折磨着的那一点上。 完了,这次真的要被他吃干抹净了,这是沐兰意识里唯一漂浮着的念头。 她极力压制下偶尔溢出的破碎轻吟让东陵无绝兴致更起,一边挑衅着她的自制力,一边将手滑入她长裤中。 “别……”沐兰本能的挺想让他将手拿出去,结果却只是将自己送入他口中,被他狠狠吻了回去。 “这样的奖励,喜欢吗?”交混的呼吸中,东陵无绝低糜的嗓音不知几时凑到了她耳边,让她麻了整个头皮。 “你……可不可以停下?”沐兰有些羞涩难堪,意图摆脱他那只撩拨她的手。 “你几次捉弄朕。”东陵无绝突然和她算起了旧帐,“所以,刚才是奖励,现在,是惩罚。” 说着,低头便咬住了她的耳垂。 其实,沐兰自己都感觉到了什么,顿时觉得颜面尽失,恨不能像第一次那样昏死过去。 然而,不等她羞愤而晕,东陵无绝的动作却忽然一僵,停了下来。 “呃?”沐兰诧异之下不由得发声询问,随即又想到自己这样简直是在暗示他继续,忙咬紧了唇,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嚼碎了吞下去。 “这是什么?”东陵无绝竟主动伸出手来,伸到了她面前。 那一刹,沐兰有种想要咬死眼前这个男人的冲动。他摸了也就算了,还要问她?要不要这么激情啊? 可是,当她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时,不由得懵了。 “你流血了。”见她还在错愕,东陵无绝陈述着。 流血了?沐兰怔愣了半秒后,突然反应过来,“我来月事了!” 这句毫不掩饰惊喜的轻呼让东陵无绝眉峰微微一皱,一声淡淡的冷哼已溢出了鼻腔,立刻将她的欢呼凝冻成冰。 “你就真的这么不想让朕碰你?”东陵无绝语气里似乎带着些玩味,危险的气息却随之更浓。 其实,换个时间地点,他再换个身份的话,她也未必是不想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时,沐兰急忙摇了摇头,想甩掉那些荒谬的想法,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在东陵无绝看来,却是另一种意思。 原以为这样会激怒他,至少,以他帝王的骄傲自大,也会对她鄙夷一番。事实上,片刻的沉默也着实让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沐兰等待着他暴风雨般的爆发时,等来的却是一声轻笑。 “很好。”东陵无绝语气很轻很轻,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他有半丝生气,“希望你的这种想法能一直保持下去,这样,会让你以后的生活更好过些。” 沐兰一怔,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刚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试探她吗?想看她是不是也和别的女人一样对他存有什么“非份之想”? 也对,他喜欢的是国师嘛,她不过是他用来应付天下人的幌子,想到这,沐兰也回道:“如果君上能一直让我这么好过,我会感激不尽。” 说完这话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他好看的眉峰倏然紧皱了一下。然而,还不待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凝结,就听外面远远传来了吵闹声。 沐兰正愁没办法打发眼前这个男人,忙趁势推开他,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唤道:“佳茹姑姑,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东陵无绝倒底也不是个无耻之人,虽然对于外面的声音似乎并无多大兴致,但总算是跟着坐了起来,还不忘取过一旁的衣物拭了拭手。 不一会,佳茹姑姑便提着宫灯急匆匆的挑帘走了进来,跟她一道进来的还有吴庸。 一进门,佳茹姑姑便脸色有些苍白的道:“启禀君上,娘娘,嘉岚院的沈嫔……刚才,险些悬梁自尽了……” 沐兰心中一惊,沈嫔?她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下意识的便去看东陵无绝,灯下,他俊颜微肃,不知是不是掩饰得太好的缘故,竟没有半分惊讶。 “那她现在怎样了?”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沐兰只得替他问道。 “嘉岚院那边都闹翻了,据说是伺候她的宫女发现得早,已经救下了,说是还有气儿,奴才斗胆作主传了太医,这才和佳茹姑姑一道来禀报。”回话的是吴庸,说话的同时也在偷偷观察着东陵无绝的脸色。 从他的神色里,连沐兰也看得出他似乎还有未尽之言。东陵无绝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她可有说什么?” 吴庸这才道:“嘉岚院的宫女都嚷嚷开了,说沈嫔整晚都在喊着自己是冤枉的,还说要以死明志。” 听到这里,沐兰才意识到,似乎就在自己看过沈嫔之后的这短短时间里,嘉岚院发生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东陵无绝却是颇有些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继而看了看沐兰,才道:“德妃刚刚入驻锦福宫,她身子尚未痊愈,受不得惊吓。吴庸,传朕的旨意,着令沈嫔即刻搬出嘉岚院,暂居长平殿静养,等下毒的事查清,再行定夺。” 第49章 栽赃嫁祸 核桃兄也不知正打哪儿闲逛过来,看见他,荣紫璇不由得便停了下来,其它嫔妃也跟着相继驻了脚步。 核桃兄显然也早已看到这边浩浩荡荡的美人队伍,随即朝着荣紫璇走了过来,在几步外停下,微微欠身施了一礼,道:“皇后姐姐,好久不见。”其它嫔妃则纷纷冲他拂了拂身。 沐兰离得近,眼尖的看到荣紫璇原本雍容淡定的脸上竟闪过一丝异样的震憾,在听到核桃兄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眼里竟流露出些许关怀,笑着应道:“原来是旻亲王,听君上说你回来好几天了,怎么也不来凤倾宫坐坐?” 听皇后唤他旻亲王,沐兰着实意外了一下,她记得他否认过是东陵无绝的弟弟,而且就算真是东陵无绝的亲弟弟,这么年轻就被封为亲王,满朝文武就无异议吗?看来,这西楚国的皇室还真藏着不少有趣的故事。 核桃兄却不似上次见到时那般轻佻,只脸上的笑容依旧带着几分阳光,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几天都在忙着处理王府里的事情。这不,今天便是特意要上凤倾宫给姐姐请安来的。” 说着,目光一转,扫向她身后的众嫔妃们,当视线经过沐兰身上时,稍稍顿了顿,唇角似有若无的挑了挑,玩笑般接着道:“我说呢,皇后姐姐知道我回宫了也不来看看我,原来是这后宫又添了不少美人。君上也真是,弄这么多女人回宫,倒是让姐姐你多操了不少心。” 这番话说得荣紫璇脸上的笑容不禁僵了僵,但只一刹,又恢复了常态,岔开话题道:“你这次离开这么久,本宫还不知道你过得怎样呢。这样吧,中午让御膳房做些你喜欢吃的菜,算是本宫和君上为你接风洗尘。” 核桃兄似浑然不觉她的异样,一脸无害的点了点头,“说起来,我也确实很久没有与姐姐和君上一同用膳了,如此甚好。” 说着,便要先行告辞离去,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再度将视线转到了沐兰身上,“德妃?对吧?” 他这一叫,让沐兰有种再次被核桃砸中脑门的感觉,不由得暗自瞪了他一眼,拂了拂身,道:“旻亲王,您认识我?” 如果,他敢在荣紫璇面前揭穿她偷听的事,她发誓,定要拿颗核桃把他嗓子眼堵实了。 “当然……”核桃兄挑了挑眉,看着沐兰眼里迸发的警告,语调一转,道:“不认识,不过,能够站在这个位置,又是我没见过的,身份很好猜,不是吗?” 沐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看到他眼里的戏谑时,忍不住便回道:“我听说常吃核桃的人脑子聪明,看来果真如此。” “咦?”核桃兄竟还来了兴致,“德妃娘娘连本王喜欢吃什么都这么清楚?” “略有耳闻而已。”见众人的目光已纷纷转到了她身上,沐兰适时的道:“旻亲王若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还要赶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呢。” 奇怪的是,核桃兄似乎真的无意找碴,竟笑着道:“既然是这样,我也不耽搁大家了。”说着,对荣紫璇揖了一礼,道:“皇后姐姐,晚些时候见。” 荣紫璇有些怀疑的在他和沐兰之间看了几眼,却也没说什么,应了声后,便继续领着众人走向宁寿宫。 “这个旻亲王是什么人呀,竟然完全不把我们这些妃子放在眼里,这么嚣张。”队伍里,有人小声的议论着。 “你连旻亲王都不知道?他可是庄亲王的亲弟弟。”另有人低声警告似的答她。 尽管两人都压低了嗓音,走在最前面的荣紫璇还是回过头去,朝出声的那两人冷冷瞪了一眼,两人立刻闭紧了嘴再不出声。 沐兰对这西楚国的皇室本就不熟,自然不知道庄亲王是何方神圣,不过,刚才皇后看那核桃兄的眼神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以她写了这么多言情小说的经验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单纯。 不过,这些事似乎也与她无关,所以,短暂的好奇过后,沐兰便又将这疑惑抛在了脑后。 再次见到顶着太后面孔的孟依青,沐兰还是觉得有点雷。倒是孟依青当太后当得越发有板有眼,端坐在那凤椅之中的仪态也是十足十的雍容华贵。 “德妃,哀家听说昨晚君上本来在你那儿就寝,结果却发生了沈嫔大闹锦福宫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众人一番请安寒暄过后,孟依青便将话题直接带到了沐兰身上。 两个贴身宫女都是孟依青派来的人,所以,锦福宫发生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她。如今听她当着众人的面刻意提起,沐兰心思一转,便也不难猜到她的用意,随即应道:“回太后,君上是念臣妾病体未愈,所以抽空过来陪臣妾说了会话。至于沈嫔那边,臣妾听着,似乎是与臣妾中毒的事有关。” 毕竟她身边的管事太监小包子是荣紫璇派来的,为免有人拿昨晚的事做文章,她索性先把话说出来,堵了这个由头。 就见上座的孟依青凤颜沉了沉,斥道:“这个沈嫔也太不像话了,上次害得华妃落水,君上罚她闭门思过,不想这才过了多久,她又不安份了?” 荣紫璇就坐在太后身侧,这时接话道:“沈嫔性子虽野,但与德妃素昧平生,这段时间身子也不大好,要说是她指使人对德妃下毒,儿臣倒是不信。就怕是有些人别有居心,栽赃嫁祸,想行一石二鸟之计。”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华妃。 第50章 不正经的太后 “放心吧,上次是我一时大意,不会再出差错的。”知道她担心自己,沐兰不由得宽慰道:“说起来,严家得罪了东陵无绝,华妃的好日子也未必长久得了。” 华妃如果聪明一点,就不会再生什么事以落人把柄。淑妃是仗着有皇后撑腰,论城府还差得远,相比之下,倒是皇后比较不好应付。 不过,她身后还有东陵无绝呢,适当的时候,利用他这张王牌,自己在这后宫的日子应该还能过得去。 “想什么呢?我可听说,东陵无绝昨晚本来是和你睡一床的,结果……”看她走神,孟依青一脸打趣的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戏谑玩味。 “喂,拜托你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沐兰着实有些受不了她以太后的身体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说说你吧,莫言那边,最近没有什么动静?” 孟依青摇了摇头,“原来你不知道吗?他最近在忙着筹备秋狩后祭天的事呢。”说到这里,有些振奋的道:“对了,再过十天便是出宫秋狩的日子了。” 沐兰这才想起东陵无绝承诺过她的事,也就是说,再过十天,她们就能出宫了? 即将出宫的喜悦只持续了一天,沈嫔身边的宫女连同慎刑司的司役双双畏罪自杀的消息便在沐兰心里投下了一片阴霾。 据慎刑司的调查,投毒的事的确是这两人合谋所为,但由于两人均未招认幕后指使者,慎刑司也无从再查起。 次日,东陵无绝便下了旨意,沈嫔治下不严,罚其暂居“长平殿”禁足思过,以示惩戒。 这对沈嫔来说,已经算是幸运了。由此也可看出,虽然卓君山失踪的事沈严两家都有嫌疑,但东陵无绝并未打算放弃沈家。 下毒的事就算是这么草草的结案了,沐兰其实也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如今两个投毒的人已死,而东陵无绝显然不想让这事牵涉太大,其中的利害瓜葛她也能猜到一些。 许是怕这件事影响到她的心情,孟依青特意邀了她游“太晔湖”。 “太晔湖”与御花园相邻,清波涟涟,垂柳成荫,周边或有几处亭宇,金栏玉瓦相衬,于浮华中倒显出几分清静雅致来。 孟依青本来玩心便重,见此处风景怡人,便索性命随行的太监宫女们下湖捉鱼,再叫人在湖边架起火炭,来个野外烧烤。 看到众人忙活的热闹场面,沐兰不得不感叹权势的好处。也只有太后这样的身份,才敢这么随意的在这宫廷内苑搞野炊了。 不过,想到这糟蹋的是东陵无绝的园子,沐兰心里又有种莫名的快意。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一直身不由己的扮演着别人的角色,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候,心情大好之下,索性亲自动手,将宫女们处理好的鱼和蔬菜架在火炭上烤了起来。 以往在外面吃自助烧烤时,孟依青的动手能力也是很强的,这会大概是碍于太后的身份,只坐在一旁的亭子里等候。沐兰偶尔抬头看她,却见她的目光时不时眺向湖的另一面,似乎对那边的风景很是向往,一时也未多想。 不多时,空气里便飘浮起烤鱼的诱人香味,沐兰正往烤鱼身上洒着香料,便听有太监过来传话道:“启禀太后,旻亲王求见。” 旻亲王这三个字一下勾起了沐兰的好奇心,抬头,却见孟依青脸上并无惊讶,只淡淡的道:“叫他过来吧。” 也许是感觉到沐兰在看她,孟依青视线移过来,竟神秘的笑了笑,道:“这位旻亲王别看年纪小,可是君上的十六皇叔,他回宫也有些日子了,你应该也见过吧?” 沐兰很是意外,想不到那个看起来比东陵无绝还小的核桃兄竟然是东陵无绝的皇叔?那他上次一口一个皇后姐姐,岂不是乱了辈份了吗? 更奇怪的是,孟依青似乎对这个旻亲王的到来竟有些……高兴? 来不及多想,身着赭色华服的核桃兄已翩然而至,一边吸着鼻子朝沐兰这边瞅了瞅,一边惊叹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孟依青似乎跟他颇熟,打趣道:“就数你鼻子灵,隔着一个湖都把你诱来了吗?” 核桃兄虽然有些玩世不恭,在孟依青面前却是恭敬,馋归馋,却不失礼数的跪下道:“太后说笑了,应弦听得这边热闹,便好奇过来看看,知是太后您在此,特地给您请安来了。” 孟依青打量着他,笑道:“当真就只是为了请安吗?” 核桃兄眼角仍不忘瞄了瞄沐兰面前的烤鱼,也跟着笑道:“当然,太后若是能顺便留我用个膳,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这般孩子气的样子终于让孟依青乐出声来,道:“看你这模样越生越俊,脸皮也跟着厚了。不过你这张嘴倒是会讨人喜欢,快起来坐吧。” 核桃兄谢了恩,这才起身找了个位子坐下,像是才认出沐兰一般,好奇的出口问道:“咦,那位不是新进宫的德妃?想不到堂堂夏凉国的公主竟然也有这等手艺吗?” “要不哀家怎么喜欢她呢?”孟依青拉家常似的说着,又道:“其实,咱们东陵国的女子心灵手巧的也不少,你这年纪,也是时候给你找个人了。” 核桃兄连忙摇头,笑道:“我最怕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满京城多少女子想嫁给我,您可千万别给她们机会。” 似是怕孟依青跟他当了真,便索性卷了卷袖子,起身跃跃欲试的道:“这烤鱼的活我在外面也学过,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也给您露一手去。” 看核桃兄兴致勃勃过来准备烤鱼,沐兰有些摸不准孟依青打的是什么主意。刚刚才看出来,湖对面便是“晴天水榭”,这次游湖似乎不像是偶然啊。看她一脸笑意的将视线投注在这核桃兄身上,沐兰突然不由得心头一颤,依青该不会是看上了这小子吧? 第51章 皇上吃醋了 身后的莫言也跟着跪下问安,两人显然是刚从朝上赶来,明黄的龙袍与火红的朝服凑在一起,格外耀眼。 沐兰正在感慨自己终于看到东陵无绝给人下跪的这一幕,身旁的核桃兄突然拉了拉她,示意她跪下。沐兰这才发现,除了她,其它人早已跟着跪了一片,也忙放下鱼,跟着跪了下来。 “君上快起来吧,咱们母子之间不必如此拘礼。”孟依青不忘在嘴上占点便宜,“国师也免礼吧。” 东陵无绝这才起身落了座,喝了口宫女端上来的茶,突然目光一转,再度看向沐兰,道:“那边那位怎么瞧着这么眼熟?抬起头来。” 虽然没有点名,沐兰还是识趣的抬头看向他,拂身道:“臣妾给君上请安。” “果然是你啊。”东陵无绝深邃的瞳仁里带着几分清冷,瞥了眼身边的位子,道:“过来坐吧。” 自问没有招惹到他,沐兰便也坦然的起身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侧的位置。 东陵无绝淡淡扫了她一眼,这才看向依旧跪着的核桃兄,不冷不热的道:“应弦,你也过来坐吧。” 也不知上次皇后邀这核桃兄吃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沐兰明显感觉到东陵无绝待他似乎不如第一次时那么亲近了。 反倒是核桃兄……也就是东陵应弦颇有些不以为然,吩咐人将他烤的鱼装盘,随意的擦了擦手便坐了过来。 东陵无绝也不再看他,继而又转向沐兰,似笑非笑的道:“才几日不见,看来你不光是身子见好了,似乎心情也不错啊。” 他这话实在有些不怀好意,沐兰也只得装没听出来,道:“有君上和太后垂爱,臣妾心情自然是愉悦的。” 东陵无绝不置可否的哼了声,道:“怕还不只是如此吧?” 这话便明显是在挑刺了,不就是欲求不满吗?用得着这么处处给她甩脸子吗?沐兰有些好笑的看向他,道:“君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哦,对了,下毒的事终于水落石出了,臣妾正该好好感谢君上替我做主呢。” 且不说真正的凶手没有绳之以法,沈嫔的禁足也着实算不上什么惩罚。沐兰并不是希望他把沈嫔怎么样,但他对她的用心也不过如此,她都没有对他不满,他处处跟她找碴是什么意思? 孟依青听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玩笑似的插话道:“皇儿,你莫非是在怨德妃这几天都在陪哀家,冷落了你不成?你也别冲她发火,回头哀家把她让还给你就是。” 东陵无绝本也不是情绪外露的人,被孟依青这么一笑话,眸中的锐色顿时敛了下去,跟着笑道:“这是朕和她私下里的一点小恩怨,让母后见笑了。” 孟依青咯咯笑着,连连点头,“你们儿女情长的事,哀家是管不着了。不过,这丫头和哀家甚是投缘,你可不许欺负她,哀家还指着她陪我说话解闷呢。” 她这番明里的袒护让东陵无绝颇有些意外的看向沐兰,继而笑道:“母后说笑了,朕身为一国之君,又岂会无故为难自己的妃子,是吧?” 最后两个字显然是针对沐兰的,清冷的眸子无声的向她传递着一个信息,“咱们俩的帐回头再算”。 沐兰正一脸莫名,东陵无绝已岔开了话题,转向东陵应弦,“你在正好,朕正有事要找你。” 东陵应弦看戏正看得起劲,显然没想到会牵涉到自己,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我怎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是他的年纪还小,又比东陵无绝长一辈,对他的口没遮拦东陵无绝倒也不在意,只浅浅笑道:“应该算是好事,有穷国的华笙公主有意与我们西楚联姻,现在整个皇室,年龄和身份都合适的人选,大概就剩下你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颗炸弹,东陵应弦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随即竟涎着脸道:“说到合适的人选,君上不是比我更合适吗?反正您已经娶了一个和亲公主,再多娶一个也无妨。我才十七岁,您不会对我这么狠心吧?” 东陵无绝见惯了他这副无赖相,脸上自然是无动于衷,“你那亲王府也是该有个女人当家才是,一个公主而已,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东陵应弦见这头说不通,不由得哭丧着脸看向孟依青,“太后,您也不救我?” 孟依青对这事并不知情,此刻看这俊美的少年这么哀凄的看着自己,虽然这哀凄有七分是作戏,心里还是很不忍。可是,这是桩喜事,她没有立场和理由阻止啊,想了想,道:“应弦倒也确实到了安家的年龄,只是不知道这公主相貌品性如何?皇儿,你可要替应弦好好把把关。” “这个朕自然会考虑。”东陵无绝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不急不徐道:“如今华笙公主已经在来西楚的路上,秋狩结束前应该能到京城,到时候你们可以先见见面。”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东陵应弦再想拒绝也找不到理由了。又想到离华笙公主到来还有些时间,心里才稍稍放宽了些。 见他不再有异议,东陵无绝遂吩咐上膳,沐兰烤的鱼也被端上了桌,不过是摆在了东陵无绝面前。沐兰偷偷瞄了几眼,那条鱼只被夹了一小块,便再没动过。心里不禁暗暗可惜,她烤了这么大半天,就这么糟蹋了。 饭后,东陵无绝自然是要去处理奏折的,东陵应弦大概也是被自己即将到来的“终身大事”扰了兴致,回了晴天水榭,莫言则因为要给太后“例行诊脉”而留了下来。 有莫言在,沐兰自然不便留下,正要回宫,却被他邀到了偏殿。 莫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奉劝你一句,不要和旻亲王走得太近,宫里的禁忌你应该很清楚。” 自从上次的解毒事件之后,沐兰对他也颇有了些好感。但此刻听他这么说,心里很有些莫名,不由得笑道:“国师想多了,我和旻亲王并不熟。” 第52章 哄他开心 首先,东陵无绝肯定不会主动来找她,所谓山不来就我,那只好我去就山。有孟依青这个太后在,要想打听到东陵无绝的行踪并不太难。 为了防止东陵无绝去凤倾宫用晚膳,沐兰领着佳茹姑姑,端着重要的道具:一壶酒,外加几份菜肴,掐准了时间出现在寒午宫外。 玄冰进去通报的空隙,沐兰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东陵无绝不肯见她,她就在这门口等着,等他出来不管是抱大腿也好,死缠烂打也好,总要磨到他答应自己为止。 出乎意料的是,玄冰很快便出来宣布她可以进去了。看来,东陵无绝没准早就在等她来了吧?心里不由得便多了一份信心,接过佳茹姑姑手中的盘子,进了殿内。 这个时期通常是东陵无绝刚刚办完公事小歇的时候,接下来就要决定在哪用膳和就寝了。 沐兰轻车熟路的一直走到底,就见吴庸在寝殿门口候着,朝她见了个礼,便示意她直接进去。 转过屏风和帏帐,便入了那极具气派的冷色调寝殿,却并未见东陵无绝的身影,正自奇怪,就听里间的屏风后传来了水声。 这家伙竟然还在洗澡?那怎么还直接让她进来?但随即想到自己还曾给他搓过澡,这种情况下相见其实也寻常得很,便也就坦然了。不过,在外面等还是直接进去就跟他谈,沐兰还有些拿捏不定。 好在,这个问题东陵无绝替她找到了答案,屏风后,清冷的声音咳了咳,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明显表示了他的不满。 游说守则第一条,就是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东陵无绝高兴。于是,沐兰立刻屁颠屁颠的挪向里间,出现在那个大浴盆前,拂身道:“臣妾给君上请安。” 东陵无绝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蒸蒸热水里,毫不吝啬的向她展示着一幅诱人的美男入浴图。与以往不同的是,旁边还有两个侍女,正殷勤的拿着香巾在他身上擦拭着,对沐兰的到来也是视若不见,只专心清洗着眼前这具真人雕像。 东陵无绝一边享受着美人伺浴,一边抬眸看向她,淡淡的道:“德妃这么急着见朕,有什么事?” 沐兰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但此时想再退出去已经晚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感蒙君上前些日子对臣妾的殷切关怀,又赐下那么多珍贵药材,才使得臣妾这么快便康复如初,所以,臣妾今日特备了些酒菜,想来聊表一下谢意。” 东陵无绝打量着她,唇角不由得扬了扬,很公式化的道:“你既是夏凉国的公主,也是朕的妃子,朕关心你也是应当的。不过,既然你这么有心,这些酒菜便留下吧。” 这么快就想对她下逐客令?好在沐兰是有备而来的,取过放在一旁的酒壶倒了两杯酒,也不待他恩准,便径自起身端给他,道:“沐浴的时候喝两杯果酒,既不容易醉,又能促进血液循环,有益于养生,君上不妨试试。” 东陵无绝瞥了眼她手中的酒杯,也不伸手来接,只饶富趣味的打量着她,似乎看她这般小心讨好的模样很有趣一般,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朕就是不喝你的酒,你又该如何?” 他不喝她自己喝,沐兰将其中一杯酒端起来,闻了闻,道:“我将你们西楚的烈酒和我们夏凉的果酒融合在了一起,还找太后讨了些冰块,这会若是不喝,冰化了,味道可就变了。”说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带着些果香,掩去了酒本身的苦辣,味道倒是不错。不一会,那股沁凉便在心里酝化开来,变作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东陵无绝抿了抿唇,烛光映衬下,那双幽深的黑眸晦暗难定。沐兰看他无动于衷,索性将另一杯酒递到了他唇边,笑着凝望他。 世间能迷惑男人的无外忽权势,美酒,美人,沐兰不知道自己是否符合他的审美类型,但在孟依青的鼓舞下,也着实认真装扮了一番。此刻云鬓轻绾,玉颜如画,比之寻常更添了几分妩媚妖艳,这一笑,更是有如冰雪初融,让人眼前一亮。 东陵无绝那双好看的凤眸不由得眯了眯,收敛其中的濯濯光芒令沐兰心跳加速起来。 突然,他抬手接过了抵在他唇边的酒杯,连带的,也捉住了她的手。湿漉漉的掌心带着水的热度,沐兰握杯的手一颤,险些将酒洒了出来。 东陵无绝也不松手,只这么握着她,视线与她交灼着,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低沉的嗓音里似乎带着某种情绪,却非常诱人。沐兰下意识的便坦承道:“我想出宫。”又觉得这样太过直白,便又补充道:“您答应过我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黝黑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抹失望,继而,又被那浅浅的笑意所掩饰。松开了她的手,这才接过她手中的杯子,饮下了杯中的酒。 沐兰心突突跳得有些不安,忙端起地上的酒壶,想要替他满上。岂料,东陵无绝指间一松,任那酒杯落入身下的浴盆中。 “这样多浪费时间?”东陵无绝一把端过她手中的酒壶,那双迷人的凤眸因为噙满了笑意而更黑更亮了些,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更有磁性了些,道:“朕教你一个更快的方法。” 说着,执起那壶酒,仰头便往他自己口中倒下。 他这是疯了吗?喝傻了?借酒浇愁?还是想要自残啊?沐兰傻傻的看着他这番惊人的举动,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即时的阻止他。 然而,就在她震惊之际,一股怪力毫无预警的拽住了她,将她朝浴盆里拖去。 “噗嗵”一声巨响,溅起大片水花,沐兰惊呼着,洗澡水险些灌进了嘴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人一把搂住脖子朝下按了下去。 沐兰吓得睁大了眼睛,却只看到一双紧贴着她的幽深凤眸。 尼玛又跟她玩强吻啊!沐兰心里咆哮着,正要挣扎,他却早已看穿她的意图,伸手箝住了她的下巴使力。 第53章 侍寝又晕过去了 “又是这招?”东陵无绝似是早料到她会这样一般,大腿往下一摁,即时压制住了她的膝盖。 “真是个该罚的女人。”呼吸粗浅,低声似呢喃,却意外的温柔。 沐兰双手扑腾着水花,想要将他从身上推下去,却被他轻易用胸膛压制住。一手托起她的后脑勺,让她不至于溺到水。 火热的吻再度欺下。 “唔……”沐兰的哭喊声尽数被他吞没,也不能阻止他的侵袭。 这个混蛋!沐兰悲伤到极致,只觉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绷紧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感觉到她的异样,东陵无绝身子一僵,这才停了下来。见她惨白着脸,双眼紧闭,眸中顿时有些慌乱,忙抽离开来,拍了拍她的脸。见她没有反应,又探了探她的呼吸和颈脉,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心中那股邪火也灭了大半。看她一动不动的被他抱在怀里,脸上犹可见斑驳的泪痕,又有些莫名的恼怒。索性一把抱起她,跨出了浴盆,走向室内。 将她塞进锦被中,东陵无绝这才召来之前那两个悄然退去的侍女伺候更衣。收拾妥当后,看了眼蜷缩在被子里的人儿,不由得又走了过去,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起来。”东陵无绝推了推她,只见她面色潮红,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正香?于是用力拍了拍她的脸,“头发湿了,不要睡,起来!” 沐兰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上麻麻的,被那个声音折腾得不行了,才总算恢复了一点意识。睁开眼睛,正要坐起来,这一动,又是一阵眩晕。等看清那个执着的在她脸上拍来拍去的人时,不由得皱眉。这不是东陵无绝吗?他怎么在这里? 看她目光迷离,便知道她一时是清醒不过来了。想不到她酒量这么浅,东陵无绝索性也不再管她,将她推回被窝里,起身便要出去。 “站住!”沐兰突然自己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看他,问道:“你不是东陵无绝吗?你答应我的事呢?” 东陵无绝不确定的打量着她,却看不出她到底是清醒还是醉了,看她这样了还惦记着,不由得冷冷应道:“不准。” 沐兰顿时哀嚎一声,倒回了被子里,一时没了动静。 东陵无绝等了半天,见她竟没有再纠缠,不禁有些诧异,掀开被角一看,才发现她又睡着了。 看她连熟睡都还皱着眉,微翘的睫毛上犹沾着水珠,东陵无绝眸中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被窝里的沐兰这才悄悄的睁开了眼睛。是的,她在装醉。她的酒量虽然不好,却也不至于完全记不起来前一刻发生的事。尤其,是这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屈辱记忆。 之前哭晕过去倒是真的,后来被东陵无绝拍醒,又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的床上,能想到的对策也只有装醉了。只是没有想到这家伙心肠会这么硬啊,最终还是没有松口。 沐兰忿忿的咬了咬牙,想要坐起来,却还是败给了酒精。看到被子里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或青或红的印迹,无一不在喧控着东陵无绝的罪行。 看来,她真是低估了东陵无绝的无耻,才会想出这种拙劣的和解方式。后来他有没有侵犯她来着?沐兰怎么都只记得当时被他弄疼后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床上了。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酒精麻痹了知觉,除了头重脚轻,有点昏昏欲睡外,似乎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正胡思乱想着,又有脚步声走近,骇得她立刻闭上了眼睛装睡。 这次来的似乎不只一个人,很快便到了床边,接着,有人解开了她的发髻,拿干巾替她擦拭起来。 期间,沐兰依稀闻到了女人身上才有的脂粉香味,猜测大概是东陵无绝叫来的宫女,便稍稍放松了警惕。这一放松,竟真的睡着了。 经历了那几天的提心吊胆,沐兰这一觉睡得很是舒适。就是睡到最后肚子有些饿了,这时也不知道是谁拿了块热乎乎的蛋糕在她鼻子边逗她,沐兰好几次伸过嘴去想咬,刚碰到那蛋糕就让人拿走了,这样追追躲躲了好一会,那人才依了她。 不过,追得累了,沐兰这会反倒又不想吃了,叨着蛋糕,又开始昏睡。不想那人却不依了,拍了拍她的脸,似乎在示意她快趁热吃。 “不吃了。”沐兰睡意正浓,不耐烦的拍开那只手。 才安睡了一会,那人又来闹了,这次,直接牵过她的手,塞了个什么东西给她。入手滚烫滚烫的,沐兰迷迷糊糊的捏了捏,硬硬的,心说这是个什么东西呢?春卷也没这么硬啊。想拿起来尝尝,试了几次,居然都拿不动。 一怒之下想要丢开,却被人连手一并捉住,“拿了就得买,给钱给钱。” “就不给钱,就不给钱。”沐兰索性也撒起泼来,她都没有吃,凭什么要给钱。 看到她死活不肯给钱,那人似乎被她气到了,呼吸竟急促起来,喘息中还带着几声压抑的呻吟。沐兰一看,不就是个早餐钱吗,怎么还要气出人命来了? “好了好了,给你就是了……”沐兰妥协了,另一只手便去摸钱包,摸来摸去,全身上下怎么一个口袋都没有? 正想着事情有点不对劲,嘴巴突然被什么堵住了,接着,有什么热热软软的东西塞了进来,舔舐着她的舌尖和上颚,原本就迷糊的意识顿时有些眩晕起来。一时竟忘了什么早餐和钱,只专注于享受那感官上的沉沦。 然而,那只被压制住的手却仍被迫握着那份早餐,随着那人的动作上下揉搓着。沐兰隐隐觉得不对,思索间,意识竟渐渐清醒过来。 这一醒可不得了,她竟然依偎在某个男人的怀里跟人接吻?!!彼时,她正津津有味的啄着对方的唇瓣…… 吻了也就吻了吧,关键是,她手里握着的哪里是什么春卷,分明是…… 第54章 他妥协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沐兰一点也不高兴,总会想起这一夜发生的事。 是用早上那件事换来的吧?这个想法让她心里憋到快要爆炸了,看到饭桌上的清蒸鲤鱼都恨不得捅它几刀。 “怎么,知道要出宫了,便高兴得连饭也不吃了吗?”一道清洌的嗓音自门口响起,惊了一屋子伺候的宫女太监,佳茹姑姑忙领着一帮人跪下请安。 沐兰戳那清蒸鲤鱼正戳得起劲,冷不防便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东陵无绝已朝她走了过来。 乍然看到他,沐兰先是心里一跳,继而脸上也热了,目光自发的便由他的脸移向他腰下。 东陵无绝身上穿着衣服,自然是什么也瞧不见的,沐兰为自己这种下意识反应顿感羞愧,忙借着起身请安移开了目光。 好在,东陵无绝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挥了挥手,道:“别行礼了,继续吃饭吧。” 佳茹姑姑忙替他添了副碗筷,又换了几道热菜上来。 沐兰有些做贼心虚,于是没话找话问道:“君上今天怎么有空来锦福宫用膳?” 东陵无绝扫了一眼那盘被替换掉的戳得面目全非的鱼,微微挑眉,“听吴庸说你今天接旨之后一脸不满,看来,他没有冤枉你啊。” “我有吗?”她自问在吴庸面前已经掩饰得很好了,就差没露出八颗牙齿了,这也能被看出来?然而,在看东陵无绝并未在意的样子,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咽了咽心头之气,沐兰还是忍不住道:“我是觉得,您没必要改变主意,这样我至少会认为您还有点原则。” “朕不让你去,自有原因。”东陵无绝淡淡说着,似叹了口气,眸色变得有些深不可测。见她还是一脸不郁,又道:“你承诺朕的事,是不是也没办到呢?” “什么事?”沐兰眨了眨眼睛,实在想不出她对他许过什么承诺。 东陵无绝笑了笑,也不恼,道:“你可以慢慢想。”说着,径顾自吃起饭来。 好在沐兰还不笨,很快便记起来,她当初为了出大牢曾向东陵无绝献计,并要为他提供某种药物来着。 原来他是为了这事来的?但碍于还有这么多太监宫女在,自然不便明说,沐兰一边吃东西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那,您什么时候想要?” 东陵无绝停下看了她一眼,道:“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看来,他是随时准备对严家下手了吗?谈到正事,沐兰心里反而不怎么尴尬了,想了想道:“那就过几天吧。” 东陵无绝也不答话,算是默许了。 饭后,东陵无绝并没有离去。果然,等她沐浴完回来,某人正悠闲的靠坐在她的床榻上看着她找来的医书。 “君上……您……不会是要在这儿就寝吧?”沐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东陵无绝抬头看向她,挑眉,“有问题吗?” 沐兰很想回他一句,他是占便宜占上瘾了吗!可是,面对那张俊冷而又充满威慑的脸,也只能暗骂了一句,应道:“我还想看看书。” 东陵无绝似是丝毫没有看到她脸上的不情愿,或许看到也无视了,直接将手中的书一放,道:“可朕乏了。” 沐兰还想再说点什么,佳茹姑姑等人便上前来开始替他更衣了,当然,也连她一并更了。再然后,主要的几盏照明灯也灭了,只剩下墙角几点烛火,暧昧的忽闪着。 沐兰还傻站在那里,东陵无绝索性一把将她拽了过去,直接丢到了床里头。刚来得及惊呼,便被掀起的被子蒙住,世界顿时清静。 是的,身边的人并没有凑过来,甚至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沐兰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图,不过,似乎不是她想像的那样,渐渐的便也安定下来。 或许,这就是他“恩宠”一个女人的方式吧,至少,在其它女人眼里,他是“喜欢”她的,他只要制造这样一种假像就行。毕竟,他说过会让她在这后宫里过得很好。 至于早上的事……早上的事太乱了,沐兰决定选择性失忆。这样自我安慰之下,竟也安心的睡着了。 次日一早,很平静,什么也没发生,因为,东陵无绝早在她醒之前就离开了。那一刹,沐兰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落空,同时,也有那么一点点触动。 他说乏了,或许是真的有点累吧?现代朝九晚五带双休还有人吃不消呢,他堂堂一个皇帝,每天却要起得比鸡还早,整个国家的大小事务都要由他来决断,自然是无人能及的尊贵,却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让沐兰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东陵无绝都宿在她的锦福宫,不过,或许是出宫前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每次都是沐兰快睡着了他才出现。也不与她多话,至于那天早上那样的事情更是再没发生过,似乎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来西楚那一路的时候。 除了出宫前一天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外,整个宫廷的气氛尚算融洽,而这件事的起因全为一块雪貂皮子。 当天一早,沐兰按惯例去凤倾宫请安,荣紫璇拿出一批上等皮料让她们几个自行挑选。 “有穷国为表联姻的诚意,特意进贡了这么一批皮子,说是送给各宫的礼物。除去太后那儿的两块,本宫自己留了一块,其它的便全在这了。你们看着有合意的,各自挑一块吧。” 宫里头的东西,向来都是按等级位份来分配的,首先轮到的,自然是沐兰和华妃,淑妃三人。 第55章 皇后的警告 面对她凌人的气势和眼里迸出的杀意,沐兰心里很不舒服,又觉有些莫名,不由得也凉凉的回道:“这么说来,在皇后娘娘心里,旻亲王比君上还要重要喽?更何况,他一个王爷,丝毫不懂宫闱忌讳,皇后娘娘就算要找,也该是找他谈谈才对吧?” 荣紫璇被她噎得语结,面上的表情几经变幻,好一会,才道:“本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回锦福宫的路上,沐兰思索着要不要跟东陵无绝解释一下她和东陵应弦的事,备个案,顺便也探听一下这个东陵应弦跟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荣紫璇的神情和语气,怎么听都跟这东陵应弦关系不菲啊。 可是,偏偏这一天东陵无绝迟迟没有来。沐兰只得让佳茹姑姑去打听一下消息,最后得知他今晚是宿在皇后的凤倾宫的。 这一夜,沐兰有些失眠。一会想到她和孟依青的处境,一会又想到成为靳宁公主后发生的种种,又猜了一番东陵应弦的身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竟然无聊到去想东陵无绝此刻和荣紫璇在做些什么呢? 夫妻之间还能做些什么,自然是滚床单了。在她这“休养”了这么些天,自然是要去激情一下的。说不定,也会“揉春卷”…… 想到这里,沐兰狠狠咬了咬手背,她是有多幽怨啊,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做啥?索性拿了本医书开始发奋,就着烛火看了一会,竟撑不住眼皮睡着了。 终于到了出宫的日子,一大早,沐兰便被唤醒,换上出行的宫服,前去太勋殿与众人集合。 这才知道,荣紫璇是要留下来打理宫务的。据说东陵无绝本来是要带上她的,是荣紫璇自愿请命留下,说是两个月后太后的生辰,有许多事要提前准备。 看她这么拼,沐兰心里其实有些佩服,这荣紫璇若放在现代,绝对是个女强人。后宫这个家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就冲她这份用心,也不难明白为什么东陵无绝会这么信任和看重她了。 出行的人马车队排成了一条长龙,按各自的身份品衔,这一路随行的或骑马,或坐马车。另有仪仗御林军等前前后后数百人,声势颇为浩大。 沐兰本也有专为她准备的马车,然而,孟依青嫌这一路会太过无聊,竟唤了她与卓婉芸来个三人同乘。 起程之前,荣紫璇仍不忘恭恭敬敬的来与太后辞行,殷殷叮嘱着随行伺候的太监宫女要好生伺候。 “不过是换个地方待个把月,皇后不必挂念,哀家已经很久没出宫走动了,心情定是比在这宫里要更舒坦些,身子也会越来越好的。”被人这么高高捧着讨好着,孟依青脸上乐悠悠的,也不忘客套道:“倒是皇后你一人在宫里,也要照顾好身体,哀家还盼着早些抱皇孙呢。” 荣紫璇自是欢喜的谢过,这才跟她告退了,又去向前面的东陵无绝告别。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孟依青才稍稍觉得,虽然没有了青春,但一个女人能活到她这种范儿,也还不算太亏。写了这么多的女尊,终归是让她亲自体会了一把什么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看她笑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沐兰就知道她在心里想些什么。唉,同人不同命啊,想那荣紫璇跟她说话时,那是怎样一个居高临下,趾高气昂?换到孟依青身上,就变成了温婉孝顺的小儿媳妇,怎能不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孟依青自是没漏过她投过来的“幽怨”眼神,于是,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怎样,现在羡慕我有一个优秀的儿子了吧?” 要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沐兰真想瞪她一眼,便也笑着在她耳边回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有了媳妇忘了娘,当心我把你那优秀的儿子给拐了。” 孟依青毫不在乎,又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对我儿子有意思吗?那还不赶紧多巴结巴结我?” 虽然两人彼此都在玩笑,但她这话还是让沐兰微微有些脸红,暗自掐了她一把,道:“说说而已,你就当真了?你那儿子,我可吃不消。” “吃不消?”孟依青很是暧昧的玩味着这三个字,“难道他还真能一夜七次不成?” “什么一夜七次?”一个娇娇脆脆的嗓音硬是插入了两人之间,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沐兰正被孟依青逗得面红耳赤,这还没想着怎么还击,便被卓婉芸这一嗓子给噎住了。 卓婉芸本是欢欢喜喜的来与太后一同出宫的,远远便见太后跟沐兰正亲热的耳语着,笑得好不开心。 她本就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这么些年来,要说太后最宠的,自然还是她这个公主,却不想沐兰刚一入宫,就抢了她皇兄的宠爱,这会,连太后似乎也喜欢上她了。印象里,太后虽然疼她宠她,可从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啊,心里顿时就直冒酸泡泡,又听到太后在说什么一夜七次,便想也没想插了嘴。 彼时尚未出发,虽然聚了数百人,却并不嘈杂,婉芸这莺莺少女之音极富穿透力,刹时便传遍了众人的耳朵。 东陵无绝那边本还在与荣紫璇话别,随着这一声音,整个殿前立刻静了下来。同时,听到这话的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朝着太后这马车边看了过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住,沐兰和孟依青也呆了,这话要放在现代,说了也就说了,最多大家一起玩笑几句。但此时此地,面对这么多双“纯朴”的眼睛盯着自己,两人也是不由得脸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最后还是沐兰反应快,清了清嗓子,应道:“我正在跟太后说下棋的事呢,上次我教了太后一种我们夏凉国的下棋方式,没成想太后会这么喜欢,刚刚还非拉着我,说到了行宫,让我陪她下一夜棋子呢。” 她这么一解释,众人方才“哦”的恍然大悟,顿时又对自己想歪了感到有些羞愧惶恐,纷纷转回了视线,该干嘛干嘛,只当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第56章 刺客 男子看到她,眼里的震憾比她还多,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惊喜。 他是谁?沐兰突然对这个人有些好奇,而且,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马车在城内虽然驶得慢,实际上,这从远到近,再错开,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沐兰还来不及多想,拂起的轻纱已缓缓垂下,而那男子的身影已渐渐倒退到了她身后。 沐兰本也只是一时好奇,此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而,那横梁上的身影却不见了。 奇怪,莫非刚才是她看花了眼不成? 为了证实自己自己的想法,沐兰再度回头仔细看了看,那面墙上依旧没有那男子的身影。 突然,人群里微微有些骚动,似乎有人正努力挤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这边挪过来。 随着几个身影让开,沐兰看见,那个制造混乱的正是刚才挂在墙上的男子。他的视线依旧朝她马车的方向望过来,同时努力往她这边挤着,然而,人实在太多,很快,距离拉远,那人终于被层层人海遮住不见。 难不成,是看她长得漂亮,想冲过来再看她一眼不成?沐兰有些臭美的想着,不过,那人倒底是什么人?刚才那种熟悉感来得有些奇怪,而且,那人的眼神,像是也认识她。 “德妃,你看什么看得这么起劲呢?”也许是她在视线在窗外停留太久,孟依青终于忍不住好奇的出声问着。 沐兰这身份也有她的好处,而她顶着太后的头衔,又有卓婉芸在,不得不端坐车内扮慈祥奶奶,心里别提有多急。 沐兰也有些索然无味了,放下帘子,道:“回太后,外面可热闹了,臣妾可是第一次出宫,自然要好好看看。” 卓婉芸正和太后聊得起劲,有些不悦的看了她一眼,道:“哼,小国出来的就是没见过世面,这大街上全是人,有什么好看的?等你见了浮露山的行宫,那才叫气派好看呢。” 看来,这婉芸公主很不待见她呀。沐兰也不与她计较,笑道:“是呀,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自然是及不上公主你眼界开阔。” 心里却忍不住觉得好笑,要是把这公主丢到现代大街上去,保管她的表情还不得跟土包子似的。 卓婉芸见她难得的服软,不禁也有些飘飘然,索性开始拉着孟依青讲起了去年她随东陵无绝去行宫狩猎的事。 孟依青一边装作很有兴趣的听着,一边朝沐兰投来求救的眼神。 沐兰冲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幸好,离猎山秋狩,也不过一日的光景了,忍忍就过去了。可谁料到,就是这一日的光景里,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时已是傍晚,距离浮露山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浩浩荡荡的队伍正行驶在明丽的山水间。卓婉芸说了一路,口水早就说干了,这会安静下来靠坐在车里打盹,沐兰和孟依青耳根终于清静,但被颠簸了一天,也有些疲累,所以,也是闭目养神在。 突然,耳边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器交鸣声,同时还有马儿的嘶鸣声和一连叠的“护驾”“有刺客”之类的呼喊。 沐兰立刻惊醒,不会这么巧吧?皇帝一出宫就必遇刺客吗?再看孟依青她醒过神来,卓婉芸好一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小脸顿时煞白。 沐兰和孟依青正撩起两边窗帘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却已一把撩开了车门的帘子,焦急的唤道:“皇兄……” 沐兰不知她这一嗓子是害怕想寻求保护,还是真那么担心东陵无绝的安危。但随着撩开的帘子,外面的情形却也终于看清楚。 所有侍卫自发的分成几拨护在每辆马车边,自然数东陵无绝和沐兰这边人最多。 而旁边的林子里,十几个身影挥刀舞剑的追逐着一个男子正杀得起劲,边打边朝他们这边过来。 沐兰一眼便认出,那个被人围攻的,竟然是先前在大街上看到的少年。 卓婉芸被这样真刀实枪的画面吓得尖叫一声,忙往马车里钻。 沐兰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他,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卓婉芸这么心慌意乱的往马车上拱,她一时失神,竟直接被卓婉芸一把从马车里扒拉了出去。 打斗中,那少年转身的瞬间,视线扫到这一幕,竟一剑挥开众人,纵身一跃,朝她这边“飞”了过来。 沐兰虽然被摔得有些措手不及,好在身手还不笨,落地时以手支撑了下,才避免摔了个大马趴。正要爬起来,就听到一阵惊呼声,同时,感觉一阵风拂了过来,身前已多了个身影。 抬头一看,那个少年已站在了她面前,眼里犹有些惊讶和紧张,朝她伸出手来。 这是……要扶她起来吗?沐兰傻傻看着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这种紧张的时刻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浪漫的事发生的。刚才也不知这少年是怎么越过那些护驾的侍卫跳到她跟前的,但只是这短短两三秒的时间,侍卫们已掉头挥剑朝他刺了过来。 沐兰看到他身后刺过来的数把长剑,心中一惊,也不知是哪来的反应能力,下意识的便拽住他的手,往下一拉。 少年显然没料到她会拉他,身子往下一沉,同时,手中的剑看也没看便朝身后一挥。 这一拉,两人的脸瞬间便凑到了一块,看着放大在眼里的陌生面孔,沐兰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傻了吗?怎么倒出手帮起这个“刺客”来了?忙一把撒开了他的手。 她的举动和瞬间升起的防备让那少年微微一愣,身后的侍卫们想要继续攻击,却又顾忌着她,一时竟住了手,只拿剑指着他,道:“快放开德妃娘娘!” 沐兰心里不由得吐槽,他们瞎嚷嚷什么?她又没有被抓,他们这是提醒人家赶紧绑架她当人质吗? 结果还真让她猜着了,少年看了看那些侍卫,回头便来抓她的手。沐兰忙退后一步闪开他。 少年眼里有些急切,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却突然挥剑转身。 一抹红影闪过,“噌”的一声兵器交鸣。紧接着,沐兰只觉腰间一紧,惊呼一声,被人一把拖着倒退了跃出去好几米远。 定下神来,才发现身后抱她的人竟然是东陵无绝。而此时那少年已和人交上了手,从那飘飞的红色衣物不难看出,刚才引开他的正是国师莫言。 第57章 夜探监牢 上了他的马车,沐兰还不待打量一下他的神色,便被他一把捉过了手去。正要挣脱,东陵无绝不悦的命令道:“别动!” 说着,也不知打哪摸出一块丝绢,往她手心上缠去。 “啊,疼!”沐兰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手心磨破了好大一块皮,都流血了。不碰还不觉得,这一碰,整个手心立刻火燎一般疼。 奇怪,她自己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你还知道疼?”东陵无绝扫了她一眼,根本不顾她往回抽的手,硬按着将丝巾覆在她伤口上,缠过手背,紧紧的打了个结。 他手怎么这么重?简直是伺机报复! 然而,尽管她怎么咬牙切齿,人家东陵无绝根本只当没看见,替她包扎完后,便靠在了一边,闭目养神。 把她叫到他马车里来,竟就只是为了替她包扎伤口吗?他会这么好心? 沐兰侧眸瞥了他一眼,他浓密的睫毛覆下来,俊冷的颜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悠闲。 心里没来由的便也就安静了下来,看了看手上缠着的丝巾,刚才被他弄疼的那股怨念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反而觉得有丝暖意。 沐兰昨晚本来就睡得迟,这会马车的颠簸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索性便也闭上了眼睛,在摇摇晃晃中,竟然睡着了。 睡得正是香甜的时候,却被车外的动静吵醒,吴庸的声音自车帘外道:“君上,行宫到了。” 沐兰睁了睁迷朦的眼睛,视线所及,却是一个线条优美的下巴,以及,色泽颇有些诱人的薄唇。 又仔细看了一眼,突然意识这是人脸的一部分时,忙惊得抬头坐直了身子。 她竟然靠在东陵无绝肩上睡着了?而且,他肩头上,那明黄的面料上还有一小块濡湿的痕迹。 “嗯。”东陵无绝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似乎是刚刚睡醒。接着,似乎是下意识的朝旁边的沐兰看过来。 “君上。”沐兰灵机一动,一手搭在他肩上,遮去那块水渍,若无其事的笑道:“行宫到了,咱们下车吧。” 东陵无绝垂眸瞥了眼她的手,又看向她陪笑的脸,好一会,才道:“不用挡了,嘴角上还有呢。” 沐兰闻言一惊,忙下意识的收回手去擦拭自己的嘴角,等到发现上当了时,东陵无绝已经带着恶劣的笑下了车。 行宫便建在浮露山山脚之下,依山傍水,殿宇楼台错相林立,比之皇宫的辉煌,此处倒显得格外清雅。 虽然是晚上,整个行宫却挂满了宫灯,别有一番景致。 一行众人陆陆续续的下马下车,沐兰耳尖的听到莫言吩咐侍卫将那少年押去地牢,虽然心里知道不该多管闲事,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少年顺从的由那些侍卫押着,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灯火黯暗,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和眼神,但沐兰真的有种感觉,他想跟她说些什么。 来不及细想,便有宫人前来引路,并安排各自的寝宫。沐兰被安排在了右边的月明轩,离东陵无绝所住的寝宫很近。 也许是奔波了一天的缘故,东陵无绝并没有召寝。虽然他就算召寝也未必就会找她,沐兰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就算只是睡一个床上什么也不做,但她今天在他面前的确有些丢脸,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洗漱的时候,才想起手上的伤。佳茹姑姑替她拆开来清洗了下,上了药,重新包扎好。正要吩咐宫女将拆下的丝巾拿走,沐兰不由得道:“这丝巾本宫还要的,洗好后记得拿过来。” 再怎么着,那也是皇帝用的丝巾,怎么说也算是有文化价值的,沐兰这么跟自己说着。 佳茹姑姑看在眼里,也只是笑了笑,又吩咐了那宫女一番,这才伺候她歇下。 因为头一天的奔波,所以,第二天并没有什么行程安排,众人都待在行宫里休养生息,期待着狩猎的正式开始。沐兰心里记挂着那个少年的事,又不好明着问地牢在哪里,于是,一整天便在行宫里四处转悠,以期有所发现。 好在这里地方并不是太大,最后还是叫她找到了。 门口两个侍卫认出她的身份来,忙请了个安。沐兰假称是奉了太后口谕,前来问那刺客几个问题。 侍卫俩互相看了一眼,道:“方才国师大人已经奉了太后懿旨下去了,怎么又……” 沐兰微微一惊,这莫言去做什么?很显然他也是打着孟依青的幌子,心里更是好奇,便道:“我正是来找国师的,太后让我和国师大人一同审问。” 有莫言在下面,沐兰的身份又摆在这,侍卫们倒也不再怀疑,便放她进去了。 沿着石阶一路往下,沐兰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放得很轻,走了好一会,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细细一听,正是莫言。 “你还是什么也不愿说吗?”莫言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与人闲聊一般悠闲,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他这是在审问。 “我的耐性一向有限。”半晌,得不到回应,莫言的声音再度传来,似乎还带着些笑意,“她说你是哑巴,那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能说话。” 沐兰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不由得又往前走了几步,刚到了拐角处,一眼看去,便见到那少年被绑在墙头,莫言就站在他跟前,手中把玩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这场景,很是虐啊。 莫言应该是听到了脚步声的,但见来的是她,还是有些意外。 “咦,国师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沐兰故作不解的笑着走了过去,玩笑的挖苦道:“连你也需要用到这种方法吗?” 莫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烙铁,倒是一点也不心虚,道:“吓吓他而已。”说着,顺手放回了一旁的炭炉里。 末了,看向她,道:“你居然能找来这里,莫不是真认识他?” “就是无聊到处走走,便到了这里。”上一次的事沐兰对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戒心的,不过,倒也不担心他会跑去跟东陵无绝告密。 “要不,国师大人先上去歇一歇,我来问问他看?” 第58章 君上,请轻点 东陵无绝这才看向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过来。” 他这番做作实在可疑,沐兰心里掂量了一下,站在了原地,道:“我今天去了地牢。” 与其等着他来发落,她还是趁早自首来得好受。 “哦?”东陵无绝挑了挑眉,眸中那丝意外,也不知是针对她说的话,还是她坦白从宽的态度,不动声色的问道:“去那儿做什么?” 沐兰低头把玩着手指,也不太敢去看他此刻是什么表情,道:“臣妾觉得昨天的事甚是蹊跷,恐他背后有什么阴谋,伤害到君上或是太后的安危,所以,决定去问问他。” 这马屁拍得有些太过明显,但好话人总是爱听的。 东陵无绝不置可否的打量着她,“那审问的结果呢?” 沐兰想了想,道:“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臣妾怀疑……也许,他是个傻子。” 东陵无绝道她要说出个什么来,听了这话,却不由得失笑,“你什么时候倒还变成神医了?昨天看他一眼,便说他是哑巴,今天又说他是个傻子?” 沐兰知道他是在挖苦她,也只得陪笑道:“当然,这也只是臣妾个人的判断,我想,国师大人应该能给您更准确的答案。” 东陵无绝看着她的眼睛,似是要从中读出些什么来。沐兰眨了眨看向他,反正她也没包藏什么祸心,他看就看吧。 东陵无绝眸光微动,那样深邃的墨黑像要将人吞噬进去一般,道:“既然是为了朕审问疑犯,为什么不来向朕请示?” 沐兰不由得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唇,道:“因为,怕您不相信我。”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东陵无绝眸光扫过她唇瓣,眼里竟有了些玩味,“你不知道这个罪名更重吗?” 她就知道,他没这么好说话。沐兰揉了揉鼻子,弱弱的道:“所以,我主动来跟您请罪,还望您能罚得轻一些。” 这番话说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既然已经被他抓住了把柄,也只好放下脸皮来示弱了。 “哼。”她这话说得好像他就一定会原谅她似的,东陵无绝勾了勾唇角,道:“过来。” 比起先那一声的威慑,这次这两个字似是带着某种未知的诱惑。沐兰很不想承认他说这两个字时很是撩人,然而,此刻那人似笑非笑的脸上似乎就是写着这么个暧昧的意思。 “坐朕身边来。”见她面色泛红,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东陵无绝声音更盅惑了些。 这是要闹那样?色诱她吗?还是,先让她放松警惕,再给她一个暴风雨的袭击,让她记住这个血的教训? 然而,在他的眸光逼视之下,沐兰也不敢违抗他,最终,还是视死如归的朝他走了过去。 刚一靠近床头,东陵无绝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啊!”强大的力道将她直接带入他怀里,他本就是侧身而躺,如今只手制住她,无异于是将她锁在了他身下。 东陵无绝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似是感觉到了她绷紧的神经,不由得笑道:“你不是让朕罚得轻一些吗?那么,你看这样可好?” 说着,他的脸慢慢朝她靠近,熟悉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沐兰顿觉心跳如雷,痒痒的感觉让她既想逃离,偏偏又有些头重脚轻,一时忘了动弹。 直到那温热的唇将她覆住,狠狠吻住了她。 那一瞬,沐兰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怔忡间已被他深吻。 如同被一股强烈的电流击中一般,沐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整个人都变得绵软无力起来。 她的顺从仿佛给了他鼓励,原本的轻柔引诱渐渐变得狂热,抬手托起她的后脑勺,方便他吻得更深。 暧昧混淆着理智,却仍给她留了一线意识。感觉到他的手,沐兰心里顿时敲响了警钟,尽管有些享受他的吻带来的美好感觉,却仍是使劲了力气挣扎了起来。 意外的,东陵无绝竟没有太勉强,在她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后,终于放开了她。 贴着她的唇低笑着,他的嗓音里有种偷腥后的愉悦,“看在你主动坦白的份上,这次,朕就放过你。” 沐兰顿时如获大赦,忙推开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喘息间,只觉全身都发烫。看来,有些事做多了也是会麻木的吧?她怎么就那么木纳的任他吻上来了呢? “君上既然已经罚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沐兰觉得自己急需醒一下脑子,从她踏进这个房间起,她就被他的气势给驾驭了,这样下去,还不得给他吃干抹净了。 东陵无绝也很是有些意外,原本是想要狠狠教训她一下的,如今,似乎演变得有些离了初衷。 不过,想到刚才那种柔软销魂的滋味,之前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早已不知去向。 此刻,看她心慌意乱的逃避着他的眼神,不禁笑道:“你能记住这个教训便好,去吧。” 这次还真是完败了!沐兰暗自骂着自己,风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寝殿。看她匆匆离去的身影,东陵无绝顿感心情大好。 也不只是她能撩拨他的,看她还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翌日,阳光灿烂,是一个狩猎的绝好天气。 东陵无绝领着文武官员,意气风发的在浮露山痛痛快快的围猎了一场。 作为女眷,沐兰则和太后,以及众妃子们留守于后方。早有宫人搭好了帐蓬,架起的火堆上烤着各色野味,时不时有新捕获的猎物从前方送回来,烤肉的诱人香味飘散在空气里,引人食欲。 直到中午时分,狩猎的人才纷纷赶回来,各自炫耀着自己今日的战果。 这样的场合,男人们自然是兴致更高一些,作为女人,这倒是个能亲近君王,一睹东陵无绝马背上雄姿的最佳机会。 第59章 拿他做赌注 沐兰早就豁出去了,无所谓的问道:“那么,公主想赌什么呢?” 卓婉芸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道:“你若是输了,回宫之前的这段时间,你都不许见我皇兄,如何?” 沐兰有些失笑,她竟要赌这个?“我见不见君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你若输了就不许见皇兄。”说着,还冲东陵无绝喊道:“皇兄,你可要替我做个见证。” 沐兰也看向东陵无绝,不想他竟眯起了眸子朝她这边瞪了过来,似乎在说看她要如何选择。 沐兰昨天在他那儿吃了亏,丢了面子,此刻,见他这副表情,心里顿时来了主意,道:“那,公主你若是输了呢?你又拿什么当赌注?” 卓婉芸信心满满的道:“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不过,你若真有那个本事赢我的话,我便从此服你了,再也不与你为难,如何?” “那就这么说定了吧。”对于她服不服自己,沐兰倒是并不怎么在意,正确的说,输赢对她来说都无压力,输了,也大不了是不见东陵无绝,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卓婉芸眼睛一亮,小脸上霎时间光芒万丈,似乎沐兰答应了她这个赌约,她就一定能赢,一定会赢似的。 只要德妃不见皇兄,皇兄就可以每天陪着她了。至于淑妃和华妃,那两人平素对她巴结惯了,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沐兰这边自然也没错过东陵无绝的脸色,拿他做赌注,那张俊颜纵使再镇定如常,也好看不到哪去。 随着太监一声“开始”的指令后,几乎是同时,两匹马冲了出去,马背上的两个身影均都身姿傲然,不让须眉。尤其是卓婉芸,果然不愧是将军的女儿,打马扬鞭,傲气横秋的直往前冲。 两匹马儿时前时后,互相冲刺着。沐兰虽是不在乎输赢,但是,但凡能赢,没人想做输家。那段时间为了赶路和东陵无绝也赛过不少次,虽然没有赢过,但也练出了不少经验,此刻更是加劲的扬鞭催马,不多时,竟然渐渐超过了卓婉芸。 卓婉芸先是一怔,继尔眸光迸发,手中长鞭再次疾抽。在追赶上沐兰的同时,马鞭一扬,竟朝她腿上抽了过去。 “这一鞭子,是打你上次害我被罚的!”卓婉芸一边喊着,一边加劲的催马。 沐兰根本没料到她会有此一举,腿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鞭子,立刻像被火烧一样痛。顿时也火了,追过去照她腿上也来了一下。 “那这一鞭便还你扎伤我。” “啊!你敢打我?”卓婉芸痛得惨叫一声,没想到她敢还手,顿时发狂了,鞭子再度朝沐兰甩了过去。 远远的,众人见两人竟在马背上打了起来,皆是震惊。莫言想也没想便翻身上了马背,几乎同时,东陵无绝也飞身跃上另一匹马,朝着两人的方向追去。 这厢里,沐兰没想到卓婉芸竟会发起狂来,自是要闪躲,卓婉芸哪肯放过她,本来朝着那旗子的方向便开始偏离了,一个打,一个闪。突然,“唰”的一声鞭响,那一鞭打沐兰是落了空,却一下抽在了马头上。 鞭梢如蛇,直接抽进了马眼里。只听一声哀鸣,沐兰座下的马……疯了! 后方众人齐齐色变。 东陵无绝和莫言虽然已经疾力催马疾奔,终究慢了一步,就见沐兰连人带马顷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孟依青已经恨得咬碎了牙:“来人!还不给哀家上去救人?德妃跟君上如果有个什么闪失,哀家诛你们九族!” 说完,又狠狠瞪一眼身边的华淑女妃,若不是她们推波助澜,沐兰又何必赴这险地? 华淑二妃一阵色变,齐齐噤声,再不敢言语,更不敢求饶。一时之间,满场寂静,只剩无庸那高昂的嗓子尖尖的叫着:“快!快去救娘娘,救君上!” 下意识之间,竟是将“娘娘”二字叫在了君上前头,不过这时候,谁还管得这些? 沐兰紧紧的抱着马脖子,只能耳边呼呼风声,又听身后阵阵惊呼,接着,身下俊马一个高高跃起,越过了一道深沟,也不知要奔向哪里。只觉眼前树木越来越杂密,好几次她都险些连人带马撞上去。 卓婉芸吓呆的拉住马匹,心下已经后悔不迭。 她起初其实不过是想趁机出口恶气,却没有想到自己会闯下这么大的祸。 忽然眼角余光一闪,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她一怔,是国师? 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下意识回头,居然……是皇兄? 马背上,东陵无绝面色沉黑,薄唇紧抿,眼里的焦急震惊那么的似曾相识。 是了,那时候姐姐被东奴军抓去的时候,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虽然那时候她才几岁,却深深的记下的那一幕,记下了他那个眼神。 可是,如今,他竟将这样的眼神给了另外一个女人?难道,他已经忘了姐姐了吗? “皇……”卓婉芸下意识的便想唤住他,却不料东陵无绝看也没看她一眼,风驰电掣般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明明她就在他眼前,这样的交错而过,他眼里却根本没有她的身影,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皇兄会这么疼她,全是因为姐姐。虽然有时候她也很嫉妒姐姐,但是,毕竟能陪在皇兄身边的人是她。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他对她的好一直都没有改变过,那么,至少说明,她也是能得他喜欢的。 可是,这一刻,他的眼里却完全没有她的存在。 皇兄这是在怪她吗? 忍不住一个寒战,悔怕的同时,却又嫉妒万分。一股狠戾由心中冒出,她咬牙道:“靳宁公主?你最好死在里面!” 沐兰在林子里横冲直撞,身下的马儿速度之快,让她的眼睛已经有些应接不暇。前高高低低,或树枝,或藤蔓。她急忙慌乱的躲闪,努力的要拉住马的缰绳,可奈何马速太快,又是眼睛受伤,哪里又会听她的? 不过片刻间,身上,脸上,胳膊上,都被划伤了口子,她疼得想哭,更是怕得要命。 这会她怕是要死得很惨烈啊?骑马摔死,不知这算不算是古代版的飙车车祸? 这该死的卓婉芸,她最好保佑她活得好好的,否则,她不介意回去剥了她的皮! 正自心惊,却听身后有人喊道:“快跳马!前面没路了!” 第60章 掉下悬崖 她一直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对她的逼迫与掠夺,更不可能真正的去亲近他。就算身体被迫,她的心,与他也永远是两个国度的。 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和他也可以亲密到这般毫无间隙,更没有想到,他也能给她如此安心和安全的感觉。 只因,这一刻,他俩命悬一线,这个世界已经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山风从脚底下刮上来,早已汗湿的衣物紧贴着身体,被风这么一吹,足以让人寒毛倒立。然而,或许是紧贴着他身体的缘故,沐兰并不感觉有多冷。相反,他的体温熨贴着她,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因为拥得紧,所以,更听得出来,彼此的心跳都很快。 “这把剑可能支撑不了太久。”东陵无绝在她耳边说着。 这个人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太好,便是经历了太多大风大浪,生死无常。所以,即便是这样性命攸关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浪。 沐兰心想着,反正刚才他若不拉住她,她这会也早就已经死了。如今至少还有他陪着,就算是死,似乎也无所谓了。 所以,听他这么说,心里倒反而静了下来。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其实,和他这样抱在一起的感觉也挺好的,如果能多抱一会,也总是好的。 不过想着既然快要死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话说,你干嘛也跟着我跳下来?” 因为是紧贴在他颈窝,所以,沐兰不抬头的话,并不能看到他的脸。东陵无绝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问题怔住,隔了好一会,才有些生硬的答道:“朕是被你拖下来的。” “啊?”沐兰脑门滚过一阵天雷,心里那丝刚刚萌生的幸福和感动瞬间化为泡影。亏她心里一直感动不已,还以为他是为了救她奋不顾身跳下来的,原来真相竟是这么狗血? 不过,与其相信他会跟她跳崖,这个理由似乎更贴近现实一些。 是啊,回头想想,他堂堂一国皇帝,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要女人有女人,而她,不过是他身边可有可无的一个,还时刻不待见他,他要真为了她跳崖,这个世界才诡异了呢。 不过,这人说话还真是不中听啊,大家都要死了,他就不能说点让她感恩戴德的话吗? 想到这里,不禁郁闷的咕哝道:“所以说,这都是报应。”要不是他平时老欺负她,老天怎么会罚他来陪她一起死? “你说什么?”东陵无绝的后鼻音明显提高了些。 感觉惹到了他,沐兰反而有种快意感,笑道:“你知道物体的体积重量和它的下降速度有什么关系吗?” 东陵无绝很明显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沐兰很好心的替他解说道:“意思就是说,一会掉下去的时候,你会比我先死。” 东陵无绝不置可否的哼了声,道:“那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不信!”沐兰嘴上这么说着,手脚却下意识的缠他缠得更紧了些,似乎真怕他一怒之下将她丢下去一般。 却不知道她头顶上方那张脸正因她的举动而浮起一丝笑意,却依旧不动声色的道:“趁着还有点时间,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朕说的了吗?” 沐兰心里有些怦怦然,却不甘示弱的道:“那你呢?你有什么话要说?” “这是朕先提议的,你先回答。” 沐兰拗不过他,但想着大家都快没命了,似乎也没什么好不能说的,反正这张面子一会是要摔地上的。 话虽如此,还是事先申明道:“那,我先说你一会可不许耍赖。” 东陵无绝爽快的道:“好,你说完朕就说。” 沐兰想了想,抬起头来看向他,道:“我想说,如果下辈子我们俩还是不幸遇上了的话,不如,就试着放下成见,谈个恋爱吧,就我们两个人。” 听她半似玩笑半认真的说着,东陵无绝眉峰一皱,“什么叫不幸遇上?” 沐兰下巴指了指脚底下的深谷,道:“你看我们俩这辈子有好下场吗?” 如果不是此刻腾不出来手的话,东陵无绝也许会考虑弹她一脑门,“谁说我们就一定会死了?” 沐兰一怔,听出他话外有音,不由得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崖顶的方向,继而惊讶道:“莫非你能从这里飞上去?”他们掉下来怕至少有十来丈高。 东陵无绝不知她这是哪来的奇思妙想,竟然还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由得顺势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呃……”沐兰整个人一僵,他这是做什么?都要死了还不忘占她一下便宜吗? 更要命的是,那不轻不重的一下,竟让她全身都泛起一种麻麻的感觉,沐兰忙暗自咬了咬牙驱去这种感觉。 要是因为被他亲了一下便忘情得松手跌下去,她下辈子都没脸面做人了。 再抬眼时,东陵无绝的眼神已转向了一旁,道:“你看那边。” 沐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所在的,正是凹凸不平的崖面上,而在这断崖的右边目测大约十米开外,有一处面积不大的平坡。 “从那平坡上,应该可以下到山谷。”东陵无绝显然早已经目测好了。 “可这么远,我们怎么过得去?”何况,他们还是挂在这崖上,连个着力点都没有。 “朕一个人的话,肯定没问题。”东陵无绝淡淡说着,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带上你,就很难说了。” 沐兰心中一沉,没错,就算是给他双翅膀,加上她这么大个人负重,他也会飞不起来的。这十米的距离,只怕他就算真能跳这么远,到时候,地心引力也会让他俩变成称铊掉下去。 她还来不及去想自己是不是该舍身取义成全他,东陵无绝却收了收臂弯,道:“所以,想活命的话就别松手。” 第61章 不能说男人不行 看到她和婉芸在马背上互相鞭打时,他心里便莫名的悬着了,也幸好那时候他追了上去,否则…… 想到那一刻,眼睁睁看着她的马失控冲入树林,看着她如风一般冲向断崖,他心里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恐惧。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感觉,竟远比上一次更强烈。 那一刻,他只希望自己能再快一些,更快一些,才能不让她自他眼前消失! 所以…… 还好,她还活着,他也还活着。 不过,想到她刚才的某句话,东陵无绝还是微微皱了皱眉,“还有,什么叫朕就这么草草的死了?” 看他还有心思找她算后帐,沐兰便知道,他怕是死不了了,那颗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些紧张后怕此刻却开始转为了愤怒。 “这里既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你二话不说,就这么两腿一蹬没气了,那不是草草的死了是什么?” 她气鼓鼓的样子让东陵无绝有些忍俊不禁,“那,朕给你说件让你开心的事吧?” 沐兰一怔,他这算是要安慰她吗?虽然,他骗她的事实在是可恶,不能凭他几句话说不气就不气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他要说什么。 东陵无绝看了看她,道:“你是朕这辈子遇上的唯一一个能把朕折腾得筋疲力尽的人。” 听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沐兰还有些面红心跳,可是,听完这整句话后,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味?这么的……有歧义? 什么叫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不就是在悬崖上挂了挂嘛。沐兰暗自吐槽挖苦着,然而,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知道,在悬崖上的那段时间里,他身体所要承受的痛苦远不是她可以想像到的,那不是单单靠忍耐便能做得到,更不是手心里那几个血泡那么简单。当时如果他放开她,他会少遭很多罪,也更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但,他并没有放开她,一刻都没有。 所以,气归气,却还是一刻也不耽搁的开始动手替他先把那些较深的伤口先简单的包扎一下。不过,想到悬崖上的事,她倒是立刻记起了什么来,“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对我说呢?” “什么话?”东陵无绝不解的挑眉。 “就是……你的遗言呢?”那时候,沐兰以为自己死定了,现在没死成,再回想自己当时说过的话,总觉得没面子。所以,为了表示公平,他也该说吧?“你当时可是答应了我的。” 东陵无绝笑了笑,道:“现在这个结果,不就比你那什么来世靠谱得多了吗?” 沐兰脸立刻红透了,他竟然又算计她?手下的动作故意加重了些,东陵无绝立刻闷哼了一声。 就见原本已经自行止血的伤口被她手指一按,竟又裂开来,开始往外冒血水。 “糟了!”沐兰本只想弄疼他一下泄泄愤,这会不禁有些后悔了,忙替他包扎止血。 其实,她也就是面子上过不去,但是想想,自己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被他算计也就算计了吧。反正,她说的也只是来生的事,又不算对他表白。 “这会知道内疚了?”看她触碰他伤口的动作已经改作小心翼翼的,东陵无绝那双精睿的凤眸里不由得噙了少许笑意,忽而认真的打量着她,道:“对了,朕刚刚在山崖上才忽然发现,你这段时间好像长胖了不少。” “真的吗?”作为一个现代女子,沐兰跟大多数女孩一样对“长胖”这个字眼相当敏感,东陵无绝那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她下意识便去摸自己的脸。可是,瞥到他脸上恶劣的笑意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他捉弄了。 “我看,不是我长胖了,是你老了,体力不行了。”沐兰继续埋头处理他的伤口,嘴上可没对他留情。 “你确定?”东陵无绝眉峰一挑,突然一把扣住她柔软的腰肢,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 “啊!”沐兰正专注于替他包扎,哪里料到他还会有这等力气来欺负她,这会被他压了个严严实实的。 他眸中清清亮亮,在她眉梢眼角流连着,却因看到她脸上那些被枝叶划伤的血痕而再度皱眉,下意识的便伸手上去抹了抹。 刺痛的感觉让沐兰立刻缩了缩,可惜这会没镜子,所以她并不知道,此刻她的脸较之东陵无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灰头土脸自是不说,之前一路在林子里横冲直撞,虽然她尽力低头避开,这脸上仍是不可避免的添了不少伤痕。 可是,痛楚的感觉还是让她意识到了一些,“我的脸,是不是受伤了?” 看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东陵无绝眸中那抹浓墨更黑了些,淡淡的道:“没事,划破了皮而已。” 沐兰有些半信半疑,不过,看东陵无绝脸上并没什么惊讶的神色,才相信了一些,却仍是伸手想要挡一挡那伤口,道:“那是不是很难看?” “反正已经习惯了。”东陵无绝一把将她的手拉了下来,“你手这么脏,别碰。” 什么叫已经习惯了?是说她一直很难看吗?沐兰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驳道:“你手也干净不到哪去。” 不过,说到这里,才想起来她还被他压着,不由得推了推他,“你伤还没处理好,让我起来。” 东陵无绝眉眼间似笑非笑,扣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朝她又压近了些,“可我们之前的话题还没讨论完。” “之前?什么话题?”他之前说了这么多废话,她怎知他指的哪句。 第62章 春心萌动 这是一户很普通的猎户,家里一共才三个人,两男一女。 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老头带着他的一儿一女。 “这位大叔,我们是进城做生意的商人,路上出了点意外,跟朋友走散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你们借住一宿?”东陵无绝到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所以,沐兰只好自告奋勇的上前协商。又取下脖子上的一串翡翠链子,递给那老头,“这个就算我们的房费好了。” 经过这一番劫难,沐兰身上还算完好的一点值钱物品也就剩这串项链了。这还是当初她从夏凉国带过来的,应该能值不少钱。 老头姓孙,人倒是蛮老实,看到沐兰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当房费,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老头的女儿孙梅却是眼前一亮,将那链子拿了过去,随即对东陵无绝笑了笑,道:“那叫我哥把他的床让给你睡。” 说完,才对沐兰道:“你就跟我睡吧。” 这孙梅二十出头,有一双不大却很生动的眼睛。看她对东陵无绝那一笑,沐兰不由得愣了愣。身为女人的直觉一眼便看出来了,她大概是看上东陵无绝了。 不过这也难怪,虽然东陵无绝这会是狼狈了些,却也依旧看得出来俊逸的五官轮廓,加上这挺拔的身姿和不俗的气势,恐怕没有几个女人会不动心的。 正自想着,老人的儿子孙虎倒了杯热水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便递到了她面前,黝黑的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笑容:“姑娘,给……” 沐兰早就渴得不行了,刚要伸手去接,孙梅抢先一步接了过来,递到东陵无绝的手里,瞥了一眼孙虎,道:“哥哥没看到这位公子都受伤了吗?我看这位姑娘好得很。” 东陵无绝接过水碗,竟难得的露出一抹浅笑,道:“多谢姑娘。” 孙虎不跟妹妹争辩,他自幼在这山里靠打猎为生,很少见到像沐兰这样皮肤细致的女人,虽然这会她的脸都弄花了,但从她的言语笑貌间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姑娘。 男人都有保护柔弱女人的本能,就算是她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也不能阻止他体内涌现的英雄主义。 他立刻转身又倒了一杯,再次端到沐兰面前,“姑娘,你也喝点吧。” 沐兰虽然觉得这兄妹俩都怪怪的,还是冲他感激的笑笑,道:“谢谢……” 这次,手还没伸出来,东陵无绝已飞快的搂过了她的肩膀,淡淡的扫了孙虎一眼,独占的意味十分明显。 仅仅是一眼,孙虎忽然觉得有人拿着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一般,霎时有股凉飕飕的感觉。他讪讪地收回手,冲沐兰嘿嘿笑了两声。 沐兰正被东陵无绝的举动怔住,他却将手中的水碗递到了她面前。 “你先喝吧,我自己去倒一碗。”想到他流了那么多血,沐兰忙将碗推回给他。 “别逞能,路上不就嚷着渴了吗?”不知为何,他脸色突然有些阴沉。 孙虎见她犹豫,脱口而出道:“是啊,姑娘就先喝吧,这还有满满一壶呢,我再给你们去端点吃的来。” 沐兰这才端起碗,贪婪的一口气喝尽,又去倒了一碗给东陵无绝。 一旁孙梅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好心把水送到他手里,他却自己不喝,让给那个女人,这简直就是不给她面子。 没错,她在看到东陵无绝第一眼时,就喜欢上了这个气度不俗的男子,当然,也看到了被他搂在身边的沐兰。 不过,她还是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你们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像是兄妹吧?” 沐兰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东陵无绝瞪了她一眼,才应道:“在下姓吴,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让沐兰心中一震,虽然知道在外面不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她这个德妃从名义上也算是他的女人之一,可“妻子”这个称喟跟妃子还是有些不同的。 “真的不是兄妹?”尽管人家已经明确告知了关系,孙梅还是忍不住再问一次确定。 东陵无绝索性将沐兰的脑袋往他怀里一按,搂得更紧了些,黑眸含笑的道:“姑娘觉得呢?夫妻还能冒认吗?所以,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就够了。” 夫妻还能冒认?这鬼话亏他说得出来!沐兰暗中用手肘顶了他一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脸皮这么厚,还当着别人的面占她便宜。 孙梅似乎很有些失望,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屋去收拾房间去了。 这一家子也是刚吃过晚饭,饭菜还算热乎,虽然是剩饭剩菜,但对沐兰这个死里逃生的人来说无益于满汉全席。 东陵无绝生存能力也不是一般的强悍,吃得虽然不多,倒也不挑食。 饭后,那孙虎竟殷勤的替他们准备了一些敷治外伤的草药和一盆热水。沐兰谢过了他,孙虎憨憨的笑着,却在瞥见她一旁东陵无绝冰冷的眼神时,抓了抓头,尴尬的出去了。 东陵无绝反手关上了房门,插上门梢。 看他这反应,沐兰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看来你还是挺有魅力的呀,咱们这要是出不去了也好,说不定你还能在这当个上门女婿。” 东陵无绝眸光狠利的扫了她一眼,也不搭理她,就着那盆热水绞了方帕子。 沐兰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不怕死的笑道:“我看你对这家哥哥这么凶巴巴的,对人家妹妹倒是那么温文尔雅,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东陵无绝转身便朝她走了过来,看他脸上颇有些不郁,沐兰不由得掩上了嘴巴。这人白天在山里还好好的呢,这会开个玩笑都开不得了吗? “你再提什么哥哥妹妹的,朕就把你留在这里。”东陵无绝淡淡的丢给她这么一句,手上的帕子却朝她脸上贴过来。 第63章 毁容了 孙梅不是太待见她,于是故意指了指门外,道:“那边有条小溪,照得比镜子清楚,姑娘去那照照吧。” 昨晚的热水全用来洗伤口了,沐兰正想着把自己的头发也洗一洗,听说有溪水,但点头谢过了,自行去了门外。 东陵无绝看她昨晚情绪还那么激动,这会反倒跟没事人似的,有些不放心,便也跟了出来。 孙梅本是想把沐兰支出去,让东陵无绝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饭的,见此,不由得气得脸都白了。 孙老头见此,苍老的声音道:“丫头,我劝你就别瞎想了,你看那吴公子衣着华贵,气宇不凡,吴夫人美丽大方,举止优雅。就算爹爹没什么见识,也能辨得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 孙梅不满地跺脚:“我只看到他是个好男人,让我喜欢的好男人。” 孙虎在一旁也叹了叹,道:“爹说的对,妹妹就别给自己找伤心事了。他们肯定是身份不一般的人,你到他们府上做丫头,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 孙梅瞪了他一眼,道:“我有那么差吗?再说,你们男人哪个不想自己是三妻四妾,那吴夫人那张脸还不见得能好呢。” 屋里两个男人闻言,也只得叹气。 小溪边,东陵无绝赶到时,沐兰已经在那溪水边蹲了下来,将脸转来转去的借着水面打量着。看了半晌,见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眸中那抹凝重才稍稍化开些来。 沐兰早就发现他站在身后了,看他半天不动,索性冲他招了招手,笑道:“喂,你也过来照照你的样子。” 他脸上虽然伤得没有她重,却也好不到哪去。也该让他自己看看,省得他只顾笑话她。 清晨的阳光自山头升起,暖暖的光芒投在她脸上,那一抹灿烂的笑靥竟有些让人移不开眼睛。 东陵无绝弯了弯唇角,道:“怎么,现在不担心你的脸了?” 沐兰脸上犹有些兴奋,又往水里看好了几眼,才道:“比我想像的好多了,好好保养,说不定还能挽救。唉,害我白担心了一个晚上。” 那些都是较浅的划伤,好在没有毒,如果用药好的话,说不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她现在的样子跟昨天才活过来时那会一样振奋,东陵无绝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去溪边捡了些树枝,堆放到了一起。 沐兰正解开发辫,准备洗头,对他的举动不解道:“你这是干嘛?” “找我们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来了。”东陵无绝边说边打起火折子,将那堆树枝点燃,待火势大起来了,才捧了把水浇上去。 顿时,一阵浓烟袅袅升起。 沐兰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给找他的人发信号。那些人看到浓烟,自然会赶来看看。 这么快便要回去了吗?心里顿时有些怅然和不舍。随即又想到孟依青,她肯定是担心坏了吧?自己却还想着躲在这山谷里逃避现实,实在有些不应该。 定了定神,回去便回去吧,眼下还是洗头要紧,总不能到时候他们找到她的时候,被那卓婉芸和淑妃华妃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东陵无绝蹲在火堆边,视线转向溪水边那个曼妙的身影,思绪一时有些恍惚,但心却是前所为有的平和和恬静。 原来欣赏女人洗头也是这么一件让人愉悦的事,看她轻轻地掬起水洒在发上,柔软乌黑的发丝像瀑布一样随着溪流静静飘荡…… 他没有出声,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 正当这画面静好的时候,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却打破了山谷里的平静。 沐兰刚洗好头,水还没拧干,抬头就看到十几匹快马也不知打哪里疾驰而来,领头那个一身云白的身影甚是飘逸,她一眼认出,那正是国师莫言。 他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难道是连夜绕道找来的吗? 看到他俩安然无恙,马背上的莫言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飞身跃下马背,在东陵无绝面前停了下来,也顾不得先请安便问道:“君上,您没事吧?” 身后那些人也纷纷下马围了过来,其中就有好几个御医。 “朕没事,众位爱卿不必担心。”东陵无绝淡淡应着,问道:“太后无恙吧?” 提到太后,莫言神色微微一变,有些迟疑的道:“太后她……还好。” 沐兰本不想这么快被众人看到自己这张脸,听到莫言的语气有异,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也不等东陵无绝开口,忙上前问道:“你说太后怎么了?” 莫言早已远远的看到了她,但见她走近了才发现她脸上的伤,眼里不由得沉了一下,才道:“太后得知君上和娘娘坠崖,一时心急,昏了过去。不过,有太医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回去吧。”沐兰说着便恨不得立即出发,话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东陵无绝还没发话呢。忙缩回脑袋,讪讪的补充道:“君上,您说是吧?” 好在,东陵无绝也很是担心自己的老娘,并不以为意,只吩咐人牵马过来立刻回行宫。 众人早就连马车都一并准备来了,沐兰坐上马车时犹忍不住在想,昨天她和东陵无绝要是摔死了,这马车大概就是用来装载他们尸体的吧? 不过,眼下她更担心孟依青,也不知道她那副身子板是不是经受得起这次打击。 第64章 取悦君心 她不过比沐兰小几岁,这般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沐兰还真有些吃不消,不禁开口道:“算了,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若不原谅你,岂不成了小人小量了?你我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谁也别记恨谁了。” 她嘴上虽说是要找她算帐,但这到底是东陵无绝认的妹妹,自己这条命是东陵无绝救回来的,当着他的面,怎么也得给他些情面不是。至于他要怎么处置,那就不在她考虑范畴之内了。 卓婉芸只道她这一关不好过,誓必要揪住她的小鞭子狠狠报复回来,却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的就原谅自己了,竟喜极而泣,连连道:“谢谢嫂嫂,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为难你了。” 说着,再度可怜兮兮的转向东陵无绝,“皇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很后悔了,你能不能也原谅我一次?” 对于沐兰会这么轻易放过婉芸,东陵无绝也有些意外,他可是记得她昨天夜里说过的话的。不过,看到卓婉芸这般惨兮兮的模样,他也颇有些无奈。 心中斟酌了半晌,才道:“你会犯下这么大的过错,也是朕平素太过宠你,先下去洗漱吧。” “皇兄的意思是……不怪我了吗?”卓婉芸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问道。 “虽然德妃原谅了你,但做错了事就会有惩罚,否则你又怎么能引以为戒?”东陵无绝沉沉的看了她一眼,道:“至于怎么罚你,等回宫之后再说吧。” 脑子里又想到了沐兰那句话,如今婉芸也长大了,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卓婉芸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闻言心里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离回宫的日子还早,她还有机会求得皇兄的原谅。忧的是东陵无绝看她的那种眼神。 虽然谈不上狠厉,却让她莫名的觉得心慌。皇兄对她似乎是……疏远了。 对于沐兰此番九死一生的遭遇孟依青很是好奇,打发走了东陵无绝之后,便拉着沐兰过来问了个清楚。沐兰也简单跟她讲了讲他们这一下午的历险,虽然只隔了一天,再回想起来,却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有如梦幻般不真实。 孟依青知道她身上还有伤,也没多留她,两人叙了会话后,沐兰便回了自己寝宫。 转过曲桥时,却意外的遇见了莫言。 沐兰脚下一怔,看他一脸恭候多时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国师大人又找我有事?” 莫言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大事,看你脸上伤了,给你送点药过来。”说着,从身上摸出个白色小瓷瓶来递给她,道:“这个对外伤很管用,你一个女孩子家,脸上不要留下什么瑕疵才好。” 沐兰倒没想到他心思这么细,心里不禁有些感激,接过道:“那就谢谢你了。” 莫言闻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我早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沐兰正要转身告辞,突然记起一件事,“对了,昨天我遇险的时候,你好像也有赶来救我,是吧?” 她记得是他出声提醒她跳马的。 莫言对这事似乎并不以为意,道:“这不过是我应该做的事……而且,最后也没有救到你,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还真的是他?虽然那一刻一切发生得太快,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细枝末节却依旧清晰。 都说危难关头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真心,对于莫言这个人,虽然她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他能在她危险的时刻不顾一切的赶来救她。如今,更是连疗伤的药都给她送到了手上,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心中的感受。 “看来,我欠了你不少人情呢。”沐兰小心的收好了他给的药瓶,看来,有适当的机会,得把这人情还给他。 “你若是非要这么想,也行吧。”莫言笑着的眼里藏着一丝宠溺,又道:“对了,那个汐枫还是什么也不肯说,看来,那地牢他是要坐上一阵子了。” 沐兰一惊,她还正想问呢,他怎么就先说了?不过,对于他未卜先知的本领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想了想,道:“要是连国师大人你也查不出他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寻个机会替他跟君上求个情吧,我看他也挺可怜的。”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莫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沐兰几乎不怎么出门,原因无它,自然还是自己这张脸没法见人。东陵无绝身上的伤虽然经太医诊断都只是皮肉伤,不过,在群臣的劝谏下,秋狩还是暂时搁下。 好在,待在行宫的日子沐兰也不是无事可做,除了研究如何自己这身伤不留下一点疤痕之外,也没忘记出宫之前东陵无绝交待她的使命。 正好在行宫也不似在宫里那么耳目众多,更方便了她行事。加上之前出宫前就看了不少医书,凭着靳宁这个身体对药材的一些记忆,没出几天那瓶药就大功告成了。 于是,这日午饭后,沐兰便带着药前去了东陵无绝的寝宫。 自那天回来后,其实她和东陵无绝见面的时间很少,两人各自要养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东陵无绝这一伤,前来献殷勤的人自然就多了。好几次都看到淑妃华妃往他寝宫跑,沐兰自然也就不去凑热闹了。 可是,不得不说,她跟华妃还真是命里相冲。到了寝宫,便见到吴庸守在门口。吴庸见是她来了,竟微微有些慌乱,笑道:“君上正在歇息,娘娘找君上有什么事吗?” 沐兰没想到自己来得这么不巧,不过想着来都来了,横竖将药交给他便能了事,便道:“是有那么点小事,劳凡吴公公替我通传一声吧。” 吴庸一时面有难色,道:“这个……君上他刚刚歇下。” 沐兰挑眉,印象里,东陵无绝是个很浅眠的人,刚歇下的话,那应该还没睡着,“那,要不我自己悄悄进去一趟吧,他若醒着便好,若没醒,我也不吵他。” “可是……”吴庸竟急得头上都冒汗了,最后,一咬牙,道:“可是,华妃娘娘也在里面。” “哦。”沐兰恍然大悟,怪不得吴庸吞吞吐吐的。 其实,这几日她不来找东陵无绝,就是怕遇到这种事。虽说事不关己,但想到那些画面,心里也会烦的。 尤其是,和东陵无绝有过这么一次单独相处之后。 第65章 人赃并获 “以后就戴这个吧。”好听的磁性嗓音在耳边说着,“算是给你的补偿。” 沐兰心跳倏的有些加快,随即想起那天为了借宿她把自己的翡翠链子给了那孙梅。他所谓的补偿就是指那件事吧?没想到这种事他竟然也有留意,还一直记得? 虽然只是这么个小物件,对他而言可能也就是随手掂来,但不可否认,她还是有种被取悦的感觉。 等意识到他还站在她身后时,沐兰忙将玉佩塞回了衣领里,朝旁边挪了挪。耳根似乎有些热热痒痒的,正想着怎么掩饰这种突如其来的无措,猛然记起自己这趟来的真正目的,见四下里再无他人,这才又自另一只袖子里将一个红色小瓷瓶拿了出来,递给他,“喏,您要的东西。” 东陵无绝不是没有看到她绯红的耳根,却也不揭穿,疑惑的接过她递来的瓶子,没看出什么来,挑眉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人说他聪明吧,怎么关键时刻反应又迟钝了?沐兰只好提醒道:“您上次不是就催着要的吗?就是……我书里提到的……那种药。” 东陵无绝眉心刹时皱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看向她,道:“原来,你上次答应得这么爽快,以为朕要的是这个?” “难道……不是?”沐兰奇了。 东陵无绝扫了她一眼,同样觉得她很奇怪,“这又不是什么千金难求的称罕物,朕找你要做什么?” 虽然是会错了他的意,但听他把自己辛辛苦苦研制的药看得一文不值,沐兰还是有些不服气,脱口而出道:“可它药效好。” 东陵无绝凤眸立时眯了眯,“你怎么知道?”莫非,她还用过了? 沐兰这才意识到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自我吹嘘的,忙摇了摇头,解释道:“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东陵无绝不由得哼了一声,也不知是气是笑,随即却又严肃的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东西,知道吗?” 看他似乎有些生气,沐兰觉得自己有点冤,这又不是她想做的。 看她闷着声不说话,东陵无绝脸上的神色这才渐渐柔和了些,又道:“不过,你答应朕的事?” 她答应过他的事并不多,如果不是这一件,沐兰能想到的,便只有他曾经说过的,要让她替他生孩子的事了。 “需要朕提醒你吗?”东陵无绝似笑非笑的看她埋头纠结的表情,又把玩着手中那个红药瓶,“还是说,我们先来试一试你做的药?” “这个……你不能用!”沐兰生怕他当了真,万一药效发作,那自己就杯具了。只是,等看清他眼中的戏谑时,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永远学不会教训,总把他的话当真。 “说得是呢。”东陵无绝起身走近她,黑眸濯濯的望入她眼里,道:“记得你曾经说过,朕血气方刚,威猛雄壮,又何需借助这个,对吧?” 这人记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沐兰舔了舔唇,退后一步,道:“关于这个话题,咱们还是下次再讨论吧。臣妾这会正巧有些不适,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东陵无绝又岂会看不出来她的意图,却竟不像以前那般半强迫半诱惑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是啊,来日方长,那朕就下次再与你好好探讨。” 这样的笑总能令沐兰乱了心跳,而他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更是让她意外。不过,难得他开了口,为免他反悔,沐兰忙道:“那臣妾就告辞了。” 直到走出那道大门,沐兰犹觉得自己心如擂鼓,尤其是东陵无绝那眼神里誓在必得的坚定,让她一连好几天,心都没有静下来。 随着东陵无绝身体痊愈,再一次的围猎又展开了。不过,沐兰经过那番折腾后,对这个活动却是彻底没兴趣了,于是索性继续留在行宫里,研究她的美容产品。 当华妃寝宫闹起来的时候,沐兰正在午歇,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便问佳茹姑姑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华妃得了什么怪症呢,正哭得厉害。”佳茹姑姑答着。 “哦?”沐兰记得早上给孟依青请安的时候自己还见过她,那时还好好的呢。反正这会外面闹腾得她也睡不着了,便索性起身叫佳茹姑姑陪自己过去看看。 华妃寝宫里此刻已聚了好些人,太医也来了。沐兰进去的时候,华妃正坐在椅子里哭得伤心。 沐兰瞥见孟依青竟然也在,便过去请了个安,顺便问道:“太后,华妃这是怎么了?” 孟依青指了指华妃,道:“之前还好好的呢,突然身上便生了疹子,太医查看过了,怕是招了什么毒虫了吧。” 沐兰细细一看,这才发现华妃脖子上果然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红包,甚至连下颌上也开始长了。 这时,几个太医捧着一件衣裳走了过来,道:“启禀太后,找着了。” 其它人一听这话,立刻散开了些,离那太医手中的衣物远远的。 沐兰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华妃早上穿过的那件衣服,那衣服领子上的雪白裘领,似乎正是上次有穷国进贡来的那块雪貂。 “到底是什么虫子呀?这么厉害。”孟依青皱眉问着,这行宫要是生了毒虫,那还不得人人心惊。 太医答道:“回太后,这不是什么虫子,而是这衣服的衣领上掺了有毒的药粉,华妃娘娘正是穿了这件衣服,所以才会中毒生了疹子。” 此话一处,立刻引起一阵哗然。 华妃一听是有人对自己下毒,立刻抽噎着对孟依青道:“太后,臣妾让人害苦了,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孟依青顿时心里也有了个数,将在场的那些个嫔妃都扫了个遍,却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又问那太医道:“你们可查出来了华妃这是中的什么毒啊?” 其中一太医应道:“回太后,这只是一种普通的药粉,在民间叫桃花落,是用癞蛤蟆身上的毒掺了草药制成的,沾在皮肤上,就会长成片的疹子,形如桃花。这种毒虽然没有解药,但并不会致命,这疹子大概十来天也就会自己消了。” 第66章 再次入狱 被她质问的同时,沐兰心里也在推测,到底是谁把这两瓶东西塞到她宫里来的?这次出宫,她身边就带了佳茹姑姑和小包子,使唤宫女全是这边行宫的人,要寻个时机进来栽赃也不是不可能。 见她不说话,华妃以为她是默认了,一时,满腔愤恨终于找到了发泄的主,道:“现在你没话好说了吧?哼,你把本宫害成了这样,今天本宫便也要让你自尝恶果。” 说着,便要去抢桌上那瓶药,想将那药瓶全数洒到沐兰身上去。 “住手!华妃你疯了吗?”孟依青忙命太医护住药瓶,将华妃拉开,“哀家还在这呢,你这是撒什么泼?” “太后,您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华妃指着自己的脖子,她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可此番毁成了这样,虽然太医说会消退,但还要十来天,她也不能接受。 孟依青虽然心里明白沐兰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眼下这种形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这一碗水却不能不端平了,只能命令道:“传哀家旨意,德妃先禁足宫中,待哀家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行定罪。” 说着,对自己身边几个宫人道:“你们给哀家好好查查这寝宫里的每一个人,还有,这段时间有谁来过,一个都不许漏。” 这样的处治虽然仍令华妃有些不满,却也挑不出话来说,也只得暂时作罢。 沐兰本以为这事要查清并不难,却不料,才到了晚上,事情便有了让她意想不到的变化。 听说东陵无绝是傍晚回的行宫,听闻这件事后,便先去了华妃寝宫,继而便宣了沐兰去正殿问话。 沐兰被宣旨太监带到时,却发现正殿内坐不只有东陵无绝,孟依青,淑妃华妃,甚至几个大臣,全都在场。其中,自然也包括华妃的父亲。 这是三堂会审吗? 疑惑间,就见孟依青偷偷使了个眼色,脸色很不好看。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顿时便沉了下来,跪下道:“臣妾叩见君上,太后。” “德妃,你令朕很是震惊啊。”东陵无绝凉凉的嗓音里带着一抹严厉,冷冰冰的飘浮在大殿中。 沐兰怎么也想不到,那天在他寝宫一别,两人再见面竟会是在这种情形下。此刻,他的声音就像一把冰锥一般直往沐兰心骨里刺,明明还什么都没问,却叫她浑身发冷。 东陵无绝冷冷的扫视着她,不急不徐的又道:“听说这两样东西是从你寝宫里查出来的,你可认得?” 说着,便有太监将白天从她寝宫里搜到的那两个药瓶呈了上来。 沐兰瞥了一眼,淡淡的应道:“认得,太医今天说了,这是两瓶毒药。” 东陵无绝冷哼一声,“你倒是镇定得很啊,那么,想必你也知道这两瓶是什么毒药了吧?” 沐兰抬头看向他,却见他也正阴沉沉的朝她看来,眼里尽是震怒和失望,陌生得让她心凉。 只有在最初的时候,他曾经这样看过她。而现在,连他也怀疑她了吗? “怎么不说话了?”东陵无绝挑了挑唇,却没有一丝笑意,“既然你不想说,那就让太医来给大家说说吧。” 一旁的太医闻言出列,躬身道:“回禀君上,这两瓶毒药,一瓶是华妃娘娘现在所中的桃花落,还有一瓶,叫七月雪,德妃娘娘上次在慎刑司大牢里所中的便是这种毒。” 这番话让在座不少人皆是一惊,就连沐兰,也万万没有料想到。 “好一招苦肉计啊,朕当初竟然没有看出来。”东陵无绝似是盛怒到了极点,冷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她,“或许,朕早该想到的,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使用这种手段了!” “我没有。”尽管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这么处心积虑的算计她,甚至,连她当初中毒的事也被扯出来做手脚,但沐兰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道:“我这次出门带了什么东西,佳菇姑姑都可以为我做证。” 旁听的华妃嗤之以算,道:“哼,你当初既然有本事将毒药弄进宫,如今,要带到这行宫来,还不容易吗?再说了,你有什么途径得到这些药,我们也没人知道。”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东陵无绝说着,看了眼一旁坐着的孟依青,示意由她来说。 孟依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沐兰道:“哀家今天都问过了,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在闭门养伤,不喜人探望,所以,除了哀家,便再无外人进入过,是吧?” 这些沐兰早就回想过无数次了,点头应道:“是。” “行宫的差使宫女是不可以随意进房间的,平时,佳菇和小包子也都会留守在殿内伺候,而且,这段时间,你出门的时间屈指可数。本宫已问过他们,你这几次出门,寝宫都有人留守,所以说,外人是根本没有时间进你寝宫栽赃的。” 虽然,查出来这样的事实孟依青也很难相信,但事实证明,这件事的确很难让人找出漏洞。如今,连她也没办法证明沐兰是清白的了。 待她一一说完,东陵无绝才冷冷接话道:“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面对这层层证明,沐兰自己都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精分干出来的了。可是,最让她心凉的还是东陵无绝那丝毫透不出温度的眼神。 “我没有做过!”沐兰抬头迎视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如果,君上坚持认为是我做的,我无话可说。” “啪”的一声震响,东陵无绝一掌拍在了龙椅的扶手上,“你是想说,朕冤枉你不成?” 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沐兰有些好笑的看向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她似乎从来都没认识过。 还以为,一同经历过一次生死,他多少应该相信她一点的,多少也该了解她一些的,可眼下,他却翻脸比翻书都还快。 第67章 越狱 “走?”诧异之下,沐兰差点冲口而出,汐枫忙眼明手快的掩住了她的嘴。 沐兰也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将他手拿开,在地上写道:“去哪?” 汐枫看了看她,又写道:“逃狱。” 逃狱?沐兰心中一惊,这里可是东陵无绝的行宫,虽然不是皇宫,但守备绝对不亚于皇宫,逃狱谈何容易?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心,汐枫又在地上写道:“我会保护你。” 沐兰顿时有些囧,下意识的用嘴型问道:“你是谁啊?”他们算起来应该还是素不相识吧?他竟然约她一起逃狱? 汐枫见此,竟一本正经的地上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汐枫”。 沐兰抚了抚脑门,看来,这孩子还真如她所说的,是个傻子。 可是,静下来又一想,如果能逃狱的话,谁愿意留在这里坐牢呢?虽然她被人栽赃得很不甘,但眼下她根本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甚至,她都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在陷害她。 想到东陵无绝质疑的眼神和语气,他其实一直都不曾真正相信过她吧?试问,有谁会真正去相信一个曾经对自己下过毒的人呢?更何况,君王本就多疑。 看来,她这个德妃算是做到头了,人家设计了这个天衣无缝的阴谋,自是不容她再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要是真的能逃……沐兰不由得看了看隔壁牢里的汐枫,看来,她也快要变成傻子了。 半夜,就在沐兰冻得快睡着时,竟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沐兰尚未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就见隔壁的汐枫竟然站在了她跟前。 等她反应过来正要惊叫时,汐枫忙捂住她嘴,拽住她手就往外走。 沐兰这才发现,牢房的铁栏杆竟被生生的掰弯成一个o型。 虽然早已见识过他的武功,沐兰还是被惊讶了。他既然有这一手,怎么还乖乖被关这么久? 然而,汐枫根本不待她反应,拖着她便从那洞里钻了出去。 直到到了地牢入口,汐枫挥手打晕了两个狱卒,带着她冲入夜幕中时,沐兰才真正的回过神来。 她竟然真的逃狱了。 然而,嗅着外面新鲜的空气,那种牢里的压抑顿时一扫而空,也让她心神顿时定了下来,紧跟上了汐枫的脚步。 其实,郊外的那次打斗沐兰便知道他身手很好,但是,当他一把抱起她,轻盈的跃过几丈高的围墙,如风一般悄无声息的躲开侍卫的巡查时,还是将她惊呆了。 大内侍卫毕竟不是草包,不知是谁在夜色里喊了一句“有刺客”,立刻,沉寂如水的行宫顷刻沸腾起来。 汐枫带着她一路轻功,很快便出了行宫的范围,然而,行宫里的侍卫似乎也已经发现了他们出逃,大量火把冲出行宫,追着他们而来。 沐兰只觉得这个夜晚发生的事让她根本应接不暇,身后是追兵,前路漆黑一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奇怪的是,她心里竟一点也不慌,或许,是因为身边还有一个和她一样的亡命人的缘故。 这样在黑暗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沐兰正想问问他准备逃向哪儿。突然,汐枫猛的拉住她停了下来。 “你小子总算是出现了。”黑夜里有谁叱喝了一声,道:“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汐枫没有答话,拉了她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站住!臭小子……”一阵叫骂声响起,对方似乎还有不少人马,全都朝他俩追了来。 “这不会是上次杀你的那些人吧?”沐兰边跑边胆颤心惊的问。 “嗯,快跑。”汐枫急急答着,似乎对那些人颇为忌惮。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这边奔逃着,那边,行宫的侍卫竟然也追到了。 沐兰见状,灵机一动,嚷道:“弟兄们,皇宫的人追来了,快掩护我!” 无数火把眨眼就近在咫尺,借着火光,沐兰一眼看到,带头追出来的人竟然是莫言。 不过,眼下已经容不得她多想,那些皇家侍卫只道这边的人全和她一伙的,两边人马立刻战成了一团。 汐枫一边将她护在怀里,一边砍退冲上来的侍卫,寻找出逃的机会。他的功势太猛,很快,莫言便发现了他,朝他冲了过来。 “你先走!”汐枫一把将她推入黑暗中,自己则迎向了莫言。 走?往哪走?沐兰夜视能力并不好,这会更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不过,也知道是要离打斗的地方越远越好。视线往后向一扫,看到那边有光亮,便想也没想朝那边跑去。 可惜,她忘了一个常识,在夜里能反射光芒的一般是石头和水。 当她反应过来时,脚下已然悬空,随即,“扑嗵”一声巨响。 初冬的河水冰寒入骨,沐兰只觉自己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窖里。河水湍急,打着旋地往前窜,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被冲出去老远。 不一会,身后不远处又是“扑嗵”一声,似乎又有人落水。 完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掉进这么冷的河里,今晚怕是要就这么交待了。沐兰想要挣扎着往岸边游,试了几次,却只是徒劳。 河水太急,别说是游回岸边,稍不留神就被灌水。在几次险些被呛后,沐兰只得选择随波逐流,尽量闭着气,然后趁着冒头的功夫赶紧换气呼吸。 突然,身边有什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沐兰吓得惊叫一声,只当自己是要被水鬼拖去了,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即时道:“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竟是汐枫。他竟然也掉下来了? 沐兰来不及去多想,忙反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第68章 死里逃生 这里地处开阔,还能看到星光。天大概快要亮了,周围的景致依稀能辩。沐兰忙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将他放了下来,这才敢探向他的鼻息。 好一会,才感觉到他微弱的气息,沐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怕他是呛了水,将他放平后,按了按他的肚子。见他没反应,索性豁出去了,捏住他的下巴,将唇覆了上去,直接给他做人工呼吸。 一连吹了好几口气,好一会,汐枫猛的咳了几声,呛出些水来,人也终于醒了。 沐兰顿时跌坐在地上,缓了一口气。他要真是为了救她而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她心里还真会过意不去。 汐枫有些迷蒙的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她,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沐兰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有气无力的应道:“有事的人是你。”想到他为了护着她,一直拿自己的身体去挡那些礁石,忙又道:“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你身上撞伤没有。” 汐枫先前似乎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虚弱。这会已经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听她这么一说,竟有些迟疑。 “脱呀。”看他还愣着,沐兰又催了句。她都没有怕难为情,他还担心什么?何况,只是让他脱上衣。 光线太暗,汐枫脸上也不知是什么神色,却还是听话的解开了腰间的衣带。 其实这一路冲撞,两人身上的衣物早已破得差不多了,汐枫身上更惨,前襟还好,后背几乎只剩几块破布连着。 沐兰看过去,虽然知道他这一路必然受了不少伤,可是,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得吸了一口凉气。 身上的擦伤淤青自是数不胜数,肩胛骨处更有一道深深的切伤,长度竟然横过了脊椎。不过,看他还能坐起来,沐兰估计脊椎应该没有断。但伤口在水里泡得太久,早已发白,此刻向两边翻开着,深可见骨,很是怵目惊心。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浑身有些酸痛,有些地方也擦破了皮,却都远远比不上他这一身伤。 怪不得他先会昏过去,缺氧又失血过多,他这会还能坐起来已经是奇迹了。 “你背划破了,得包扎一下。”沐兰不敢告诉他实情,故意轻描淡写的说着。 看他那衣服实在太破不说,这些天都待在牢里没有换过,拿来包扎伤口只把会让整个背都烂掉。虽然她这一身也在河里泡了一夜,干净不到哪去,总比他的强。当即沿着裙角撕了几圈下来,充当绷带。 当她的手触及他的背时,不知是不是终于感觉到了疼,汐枫整个背都绷了绷。 “话说,那些追杀你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沐兰随便扯了个话题,一边替他缠伤口,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 汐枫僵着身子,好一会,才道:“他们是我师兄。” 沐兰本没指望他会告诉她,却被这样的答案错愕住,想到那些人嘴里嚷嚷的话,不由得问道:“你偷了他们的东西?” 汐枫摇了摇头,伸手取下了脖子上挂着的那块木牌,道:“他们想要的是这个。” 这块一指长雕刻着奇怪花纹的木牌沐兰之前就留意到了,除了做工看起来颇为精湛外,实在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汐枫解释道:“这是我们若还宫的圣物。” “若还宫”这名字听起来让沐兰立刻联想到《天龙八部》里的灵鹫宫,又仔细瞅了瞅他手中的木牌,半开玩笑道:“这东西能有什么用?该不会是谁得到它谁就能当掌门之类的吧?” “不是。”汐枫又摇了摇头,“它本来被封印在我们祖师爷的神像里,祖师爷在梦里教了我破除封印的方法,可是,师傅和师兄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所以,我自己将它取了出来。” 沐兰一时听得目瞪口呆,从看到他被追杀时起她就知道他身上必然有故事,她一直以为那是个武侠剧,搞了半天居然还是个玄幻剧? 看她一脸惊讶,汐枫有些认真的道:“你也不信?” “我信。”沐兰忙点头,洪七公还曾在梦里教苏乞儿降龙十八掌呢,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如今她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然后呢?”沐兰将绷带打了个结,结束了包扎。本着为自己的小说找素材,继续八卦道:“你祖师爷叫你把它取出来,是为了让你用它完成什么伟大的使命?” 既然是他们的圣物,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给他。 汐枫睁着一双坦然的眼睛看着她,道:“我要找一个人。” 沐兰这才发现,他的眼神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干净纯透。之前他一身狼狈,她还真没太留意他的长相,这会被河水这么一冲洗,总算看清了他的样子。 一直以为他应该是二十岁出头,现在看着似乎更小一些,偏麦色的皮肤让他的脸看起来略显清瘦,五官轮廓分明中带着些许柔和,加上那双眸中沉甸下来的坦率和认真,让人一眼便生出好感来。 这样的少年,说他俊美也好,但更惹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股单纯干净的气息。那种单纯并非是因为未经世事,相反,从这几次的相处里,沐兰能看得出他面对危机时的沉稳与隐忍。 可是,他救她出地牢时的毫不犹豫,在水中为她渡气时的不假思索,都不难看出,他内心其实非常简单,说得那个点,就是有点“傻气”。 所以,对他的事,沐兰除了好奇,不由得多了一分关心,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嗯。”汐枫回答得很简短,视线却始终不曾从她脸上移开。 见他一直这么看着自己,沐兰先是有些不解,继而脑子里突然闪过与他相遇后的种种画面,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想法,“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第69章 还是被抓回去了 刚进入林子不一会,身边的汐枫突然脚步一僵,警惕的转身看向身后。沐兰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也忙跟着回头。 来的路上除了树木并无什么可疑之处,汐枫却猛的抓住她,拔腿就跑。 “发生什么事了?”沐兰被迫跟他在林中穿梭着,整颗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他追来了。”汐枫答着,脚下却丝毫未见停。 虽然他并没说明是哪个“他”,但显然不会是他的那些师兄,那就是东陵无绝了?沐兰心下骇然,这要是被逮到,她还安有命在?惊恐之下,双腿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恨不能直接飞起来。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清冷的声音也不知打哪儿传来,仿佛近在咫尺,却正是东陵无绝身边的国师大人莫言。 紧接着,就听“嗖”的一声,一截手臂粗的树枝打着旋从身后飞过来,带着一阵冷风从他们头顶越过,“扑”的一声闷响,竟横着嵌入了前面几步远的两颗大树之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无疑是一种警告,刚刚这树枝只要飞得稍稍低一些,他们两个的脑袋此刻怕都被削了去。 回身,莫言已站在了他们身后两丈处。 一向颇爱整洁的他此刻竟也比他们俩好不到哪去,长发就那么随意的披在肩上,尤在冒着水汽,云白色的朝服如今看上去破破烂烂,被河水泡得已经失了原来的颜色,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饶是如此,那张绝色容颜也还是那么妖治,只是眉峰清冷,平素里清水无波的眸子里迸射出从未流露过的狠意和愤怒,令人望而生寒。 看他这一身狼狈,竟也是跟着他们从水路追过来的吗?沐兰不安的瞅了瞅他身后,却并不见东陵无绝的身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还来得及。”莫言瞥向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沐兰还来不及考虑他这番话,汐枫却一把抓紧了她,道:“不要相信他。” 莫言冷冷扫了眼汐枫,道:“那难道要她相信你吗?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你可想过你这么做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你若真的关心她,现在就放了她。” 说着,又看向沐兰,“君上很快就会找来这里,你跟我回去,就说是他挟持你,我可以在君上面前为你澄清。” 回去?想到要再回去面对东陵无绝,还得背负一大堆罪名,沐兰就打心里不情愿。反正东陵无绝已经认定她是一个攻于心计,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又何必再回去受人质疑?何况,还随时会性命不保。 可是,从莫言刚刚露的这一手已经很残酷的告诉了她一个事实,他们要想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恐怕是不可能的。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手心里突然一阵沁凉,汐枫悄悄塞了个什么东西给她,同时低声道:“我去拖住他,你赶紧跑,不要回头。” 沐兰低头一看,手里拿着的正是他那块圣物,这看似木雕的牌子竟然沉甸甸的,冰惊顺滑,倒像是玉石之类。 然而,这会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材质,见汐枫已伸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柄,显然想要跟莫言来个殊死一搏,急忙上前去拉他,冲口而出道:“不许去。” 他身上有伤,加上这几天的牢狱和这一晚上的劳累折腾,就算身手再好,只怕也不是莫言的对手。 却不料,汐枫身影一闪,她还没碰触到他的身体,他人已如离弦的箭,瞬间到了莫言跟前。 莫言似乎早料到他会出手,眸光一沉,竟扬手只身迎了上去。 明明不曾见他佩带过什么武器,此刻却见他指尖所过之处皆是道道白光。两人身形交汇的那一刹,铮鸣声四起,竟像是某种金属交鸣之声。 “快走!”汐枫剑舞如风,同时冲沐兰喊着,手底下却毫不怠慢,招招皆是致人于死地。 或许是他这一声提醒,让莫言生了火,身形如风,连连闪过他的几步杀招,大手一挥,一道白光夹杂着一股强大的气浪朝汐枫袭去。 沐兰忧心着汐枫的性命,自然不忍丢下他独自去逃命。又盼着他能胜过莫言,一时筹在了原地。看到莫言出招,心道他这招术怎么比电视里的九阴白骨爪还厉害,眼看着那股气浪所过之处连碗口大的树木也随之拂倒,不由得惊呼道:“快闪开!” 汐枫却没有躲闪,剑锋一挑,竟迎着那股气浪直劈而下。 一声闷响过后,沐兰心惊的看过去,汐枫依旧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视线。 莫言一时有些震惊,但很快便恢复,唇角一挑,道:“看来你也不是普通人,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汐枫并不答话,剑锋一扫,再度迎了过去。 一时间只见衣袂翻飞,寒光四射,看得人眼花缭乱。沐兰根本分不清这刀光剑影间汐枫有没有再受伤,但偶然的几瞥,却还是看到他背上似乎多了一道沐目的血痕。 那是他的伤口又流血了? 本来,看到他露那一手,沐兰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这会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正要冲上去制止他们,莫言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异样,竟故意露了个破绽,待汐枫欺近时,身形突然诡异的一转,反手一击,指尖带起的力道如拂风破浪,直袭他背后的空门。 饶是汐枫反应再快,也稍慢了一步,剑锋化去了大半力道,却仍是被那股力道狠狠撞击了一下。 第70章 帝王怒 莫言走过去拨了拨那堆柴火,不一会,火苗便窜了上来。他脱下外套烤干,替她披在身上,道:“这里的河道很凶险,晚上不能行船,到这里恐怕还要几个时辰。你把衣服穿好,我们去河对面的农户家先歇下。” 沐兰心里犹有些不能平静,却也没有拒绝他,伸手拢衣襟的时候才意识到手中还握着什么东西。 糟了!那傻小子的圣物还在她手里。 沐兰不由得回头看向那片密林,如果他记起圣物在她手里,应该会跟过来找她拿的,莫非,他真的已经走了? 又瞥了一眼莫言,他正在烤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并未注意到她。这个时候再要他跟她回去找那小子,他必然是不会同意的。 随即又想到,如果这东西真对他很重要的话,那他岂不是还得回来找她?一时有些懊恼,却也只好先替他收起来再说。 朝廷的后缓部队来得远比莫言想像的要快,两人还来不及去河对岸寻找歇脚的地方,河面上便下来了十几艘渔船。为首的船只上,一个挺拔的身影迎风而立,浓郁的紫色服饰与他的气势一样沉重逼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东陵无绝。 诚然,像这样凶险的河道大船反而容易触礁搁浅,不过,他们能这么早赶到这里,只怕是天没亮就出发了吧? 沐兰不知道东陵无绝大半夜去哪找来这么多渔船,他是皇帝,自然有他的办法。然而,就凭着这么一艘小船,他也敢大半夜玩飘流,便可想而知他要将她揖捕回去的决心。 隔得老远,她便感觉到船头上那人的目光正锁定着她,近了时,更是觉得那目光像要直直刺入她心骨。 当着他和一群朝臣后妃的面,她竟跟着一个刺客越狱逃跑了,想必,他这个做皇帝的很没面子吧?沐兰突然发现,自己当时胆子居然那么大。 船很快泊在了浅滩边,东陵无绝下船后径直朝她走了过来。沐兰心知逃不过,可看他这么来势汹汹,大有要冲上来将她痛扁一顿的架式,忙下意识的抬手抱住脑袋往后退了退。 三步,两步,一步…… 那熟悉的身影顷刻便站在她脚跟前,沐兰只顾抱头躲避,也没注意看他此刻是何表情,只觉得那人身上强大的气场压迫过来,夹杂着愤怒,眸光如剑刃般狠狠的落在她身上。 东陵无绝就这么从上到下将她扫视了好几遍,半晌,沐兰等待的暴力依旧没有落下,诧异之下,不由得将手微微放下些,偷偷去瞧他。 “你的衣服呢?”东陵无绝冷冷问着,凤眸微眯成线,眸中的温度几乎可以凝结成冰。 沐兰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好多遍应付他的答案,例如,为什么要逃跑?那个带她逃狱的人究竟是谁?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等等,却没想到他先问了这么一句。 “大概让河里的礁石给挂走了。”毫无准备之下,沐兰脱口说了个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靠谱的理由。 果然,东陵无绝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接着又嘲讽的道:“你的那个同伙呢?他就这么丢下你跑了?” 这个问题沐兰有想过,当下答道:“我并不认识他,而且,当时君上应该也看到了,我比他先掉进河里。这一路河水太急,我们早就冲散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漂到这儿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莫言神色有些异样,心里顿时也有些没谱,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他是答应了放过汐枫,但那也是被她逼的,这会在东陵无绝面前,不知会不会招出实情来。汐枫必然还没走远,东陵无绝带了不少人来,万一一路追捕过去,只怕对汐枫很不利。 但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多拖一会便算一会吧。 东陵无绝并没有忽略她这一眼,跟着扫了眼莫言,语调也变得危险诡异起来,“不认识?你为了救他受伤,私下去牢里探访,而他也不惜冒死劫狱,带你出逃,这些你又要怎么跟朕解释?你是要告诉朕,你对陌生男人也是这般处处留情吗?” 听他这么质问,沐兰心里也有些窝火,却还是答道:“当初的事我想我已经对您交待过,至于劫狱,或许是他感念我为他求过情,也或许他只是想用我做人质逃出去。不过,君上反正是不会相信我的,又何必多此一问。” “怎么,现在朕连问也不能问了吗?”东陵无绝果然是不能惹的,抵近一步,一把捏住她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你并不是受他挟迫才跟他走的,这一点,朕总没有冤枉你吧?” 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见,这一点沐兰自是知道抵赖不过,“我不想就这么枉死异乡,反正在这西楚我举目无亲,也不会有人为我作主,我只能靠自己活下去,这有什么不对?” 说这话时沐兰其实是故意示弱的,虽然东陵无绝实在算不得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但是,适当的展示出自己的弱势,至少不会太吃亏。 她眸中不经意流露的委屈和倔犟矛盾的交织着,尽数落入他眼里。 不想死就可以跟别的男人逃跑吗?东陵无绝眸光清冷的凝视着她,像是要狠狠望入她心里去一般。好一会,忽然贴近她的脸,轻声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会让你死得更惨一些吗?” 他这般轻声细语却远比他震怒时来得更可怕,因为这说明他此刻相当冷静,所说的话也绝不会是受情绪主导的,也就绝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我已经命人把我的事写信告诉我父皇,这信不日便会到达夏凉,我若是死了,我们夏凉国不会就此罢休的,世人也会骂你忘恩负义。”反正已经是个死,沐兰索性信口胡编着。 “是吗?”她不思反醒自己的过错,倒还威胁起他来了?东陵无绝凉凉的道:“就算真是这样,朕也有办法让你的信使永远到不了夏凉。” 他简直就是个恶魔,昏君!沐兰索性不再理睬他,他最好是杀了她,否则,总有一天她非整死他不可。 第71章 魔鬼的试探 沐兰在牢里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经过昨夜的折腾,这会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东陵无绝并没有虐待囚犯的嗜好,在外人面前也给她留了点面子,没有绑她,还招她过去一同吃了饭。 饭后,几个侍卫赶去通知地方官员准备车马的同时,其它人马便通通被派去四周仔细搜查。明里看似为了护驾,但沐兰猜测,东陵无绝大概并没有放弃追查汐枫的下落。 只但愿那傻小子已经走远了吧。 比起上次崖底的孙家,这户农家的房子好歹有些砖瓦,却也并不宽敞。除了一个厅房和厨房,便只剩两边两间卧房。东陵无绝对莫言倒是不错,将小的那间分给了他歇息,沐兰则被他拎进了另一个房间。 沐兰有些想不通,她现在都已经是阶下囚了,东陵无绝怎么会还让她跟他住一个房间?通常的剧情不都该丢进柴房吗?不过,她还不至于傻到将这话问出口来。 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几乎没什么家具,床上的被褥倒是新的,这还是侍卫们从其它农户家买来的。 这样的场景让沐兰一时有些恍惚,不久之前,他们也曾在类似的房间同处过,那时的东陵无绝还曾耐着性子替她处理伤口,虽然把她弄得很痛…… 如今,就像是命运的讽刺一般,两人又被迫住进这样的地方,只是情景和心境已截然不同。 收拾起黯然的心情,沐兰这才发现,经过这一番休歇,浑身的酸痛似乎也被唤醒了,看到眼前的大床,便恨不能扑过去倒头就睡。 岂料,还没等她去想要不要付诸行动时,东陵无绝大手一抓,捏住她的肩膀就将她拎到了角落一桶热水旁,道:“洗干净再睡!” 沐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河水泡了一夜,如今虽然烤干了,但河水加汗水,想想也够脏的。可是,就这么一只水桶,连个浴盆都没有,最多只能擦擦身子。这倒没什么,可回头一看,房间就这么大,又没有屏风,东陵无绝就忤在那里,这叫她怎么洗? “怎么,还要朕找人来替你宽衣吗?”只一眼,东陵无绝便将她的犹豫和顾忌看穿,眸光倏的一沉。 其实,自己并不是没在他面前光过,这样扭怩,似乎是有些造作了。可是,要让沐兰在他眼皮子底下旁若无人的脱光光洗澡,而且,还是在两人关系如此僵化的情况下,这实在有些诡异。 东陵无绝却没这个耐心,见她手在腰带上摸索半天仍没动作,尤其,那件衣服还是莫言的,俊颜之上顿时浮起一抹戾气,抢过她手中的腰带用力一扯,直接将那丝质的带子扯作了两段。 “你做什么?”沐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忙下意识的捉住散开的衣襟。 “怎么,怕被朕看见?”东陵无绝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不冷不热的道:“你在其它男人面前不是很放得开吗?怎么到了朕这,就装起正经来了?” “你简直无理取闹,你几时见我在别的男人面前很放得开了?”沐兰没有想到他竟是这么看她的,他以前就是抱着这种观点占她便宜的吗? “需要朕一一给你列出来吗?”东陵无绝丝毫没觉得自己是冤枉了她,“和你的那个将军私会,和旻亲王眉来眼去,甚至还有莫言……” 沐兰差点被他噎死,她怎么早没发现他有这么一双发现jq的眼睛?不去当娱记都可惜了。 怒极之下,不由得顶道:“还有东陵无绝!”想到曾经和他的种种亲热,想着他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对待她,声音有些哽咽的控诉道:“这辈子,我只被一个叫东陵无绝的混蛋欺负过!” 也许是头一遭被人这么指名道姓的痛骂,东陵无绝竟一时怔住。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屋子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吼完了这一嗓子,沐兰心里反倒平静了。一直以来,和他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就让她有些压抑,如今,骂出来之后,心里竟好过了不少。 东陵无绝或许是有些心虚,至少沐兰是这么觉得,因为他捉住她手腕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些,好一会,直到彻底松开来,就连眼里的戾气也敛了回去,只唇角竟还浮起一抹嘲讽的笑,道:“不想被朕欺负的话,就洗快点!” 看他转过身去,大概是要回床那边坐下,沐兰仍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就这么结了。这个人的脾气也未免太古怪了吧?说来就来,说消就消。更诡异的是,明明是她骂了他,他怎么看起来倒像是心情反而好些了似的? 不过,想到东陵无绝这人本来就有些变态,大概是因为身为皇帝,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他,所以反而有种另类的新鲜快感? 所以,像他这种什么都喜欢反着来的人,她坦然一点洗澡,他说不定还真会当她是透明。 这么想着,沐兰也转过身去背向他,告诉自己就当他是空气,将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 突然,“啪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她衣服里滑落出来,摔在了地上。沐兰低头一看,竟然是汐枫那块牌子。 心里顿时一惊,忙要弯腰去捡,东陵无绝的声音已传了过来,“那是什么?”…… “没……没什么。”沐兰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将那牌子捡了起来,正要塞回衣服里,这样的举动却早已引起了东陵无绝的怀疑,大步跨了过来,一把将她手中的东西夺了过去。 “没什么?”只见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瞬间凝了起来,看向她的眸子竟比刚才还要犀利可怕,一字一句的道:“朕记得没错的话,这是那个刺客的随身之物吧?” 糟了!沐兰心里暗呼倒霉,好不容易这位爷才平息了怒火,这会怕是又要不好过了。 “这个……的确是他的东西。”这么大块牌子挂在脖子上,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到了,沐兰只得承认。 “不是说不认识他吗?”东陵无绝逼近她,“怎么现在连信物都有了?” 沐兰连忙摇头,道:“这不是信物。”想了想要怎么解释,眼睛却心虚的有些不敢看他,“是……那些追杀他的人要抢这个,他让我暂时替他保管一下。” 相比她的慌乱,东陵无绝此刻倒是相当的冷静,冷静得有些可怕,“哦?他就这么相信你?”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或许他是怕打不过那些人,被他们抢了去,所以……”沐兰第一次发现撒谎也是件超废脑细胞的活。 第72章 陪她一起坐牢 他以前有没有相信过她她不知道,但,可想而知,从今以后是绝对不会了。 她彻底毁了她的信誉。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竟有些后悔,或许,在他说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的时候,她就应该坦承一切,那样,或许他也能交付他一点信任,或许还会因为她的坦白而放汐枫一马。 如今,一切都完了。 沐兰怔怔的在地上坐了许久,直到突然一个寒颤,才终于缓过神来,将刚才发生的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开始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然而,这一冷静,让她猛的想起一件要紧的事。 该死的,东陵无绝将她的牌子拿走了! 沐兰自然是不敢就这么贸贸然去问东陵无绝拿回木牌的,其实,比起木牌,她更担心的是汐枫的安危。东陵无绝既然知道他是在这里消失的,必然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果然,傍晚的时候,有侍卫回来禀报,在河对面的山林里发现了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不过暂时没有发现刺客的下落。 东陵无绝坐在椅子里,听完侍卫的汇报,只淡淡的吩咐全力追捕,同时通知官府,将这方圆百里仔细搜查一遍,凡有敢收留者,皆以同犯论处。 听到没有抓着汐枫的消息,沐兰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然而,东陵无绝这道搜查令又让她稍稍放下的心提了起来。 可见,东陵无绝是铁了心要抓到他的,而抓到他的后果可想而知。 汐枫受了重伤,必然跑不远,虽然山林隐蔽,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搜捕。何况,山里的野兽未必就比人安全。 不过,她现在似乎也没有资格担心别人。东陵无绝的恐怖就在于你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像他明明已经揭穿了她,却仍默许她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要说内心纠结如坐针毡的,她相信一定还有莫言一个。她说了谎不打紧,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对东陵无绝说谎,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 可莫言就不一样了,他可一直都是东陵无绝深为依赖的国师,如今竟然临阵倒戈,帮着她这个罪妃欺骗他,这性质可就恶劣多了。 然而,诡异的是,东陵无绝却似乎并未找莫言摊牌,这一点,从莫言听了侍卫汇报后,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便不难猜出。 难道说,东陵无绝并不打算追究他的过错吗?沐兰猜不出来。但不得不佩服人家莫言心理素质就是比她好,这种情况下依旧是不露声色,甚至,在东陵无绝准他一同坐下吃饭时,也表现得泰然自若,手中的筷子都没抖一下。 只是,一个人他明明知道你骗了他,他心里恨你恨得要死,此刻却若无其事的邀你同桌吃饭,这种诡异的气氛非亲身经历是不能体会的。 看东陵无绝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胃口也丝毫没受影响,这场景,不禁让沐兰联想到了现代某些真实的故事。 丈夫发现妻子和自己最好的兄弟有染,于是,某天将兄弟约到自己家里吃饭,三人愉快的用餐之后,j夫y妇被默默的毒死在了饭桌上。 想到这里,沐兰顿觉一阵毛骨悚然,不由谨慎的盯着东陵无绝的一举一动,他夹过的菜她才敢夹来吃,一顿饭下来,吃得胆颤心惊。 晚上,东陵无绝竟然没有回房来睡,沐兰不禁好奇他是不是一怒之下,去和莫言挤那个小房间了?不过,这次算是彻底的决裂了,要再睡在同一个被窝,那简直比吃晚饭那会还要诡异。说不定睡到半夜他老人家还是觉得想不开,索性一转身直接将她掐死了。 虽然提心吊胆,但身体实在太累,这一觉沐兰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外面很是喧闹,仔细一听,竟是地方上的官员连夜赶来了,大概不敢惊动圣驾,默默在外面等到了天亮,这会正张罗着起程。 沐兰身上换了一套农妇的衣物,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不知道的官员大概要以为她是被微服私访的皇帝看中的小村姑,这会要跟着进宫享受荣华富贵了。 东陵无绝并没有多作耽搁,直接命人启程。一行三辆马车,那些侍卫只有半数骑马跟着护驾,其它的人估计还在追捕汐枫。 这一路,沐兰再没接触过东陵无绝和莫言,但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有所轻松。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秋风飒飒,景致怡人,充满了自由的味道,而这样的味道,她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闻到。 一日一夜的车马劳顿后,沐兰终于又回到了浮露山的行宫。 下马车时,便见太后领着淑妃华妃,以及各文武官员前来迎接。 孟依青跟东陵无绝寒喧了几句,便将视线转向她来,故意惊讶的道:“德妃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受伤了吗?那刺客抓住了没有?” 东陵无绝两日来第一次看向她,却也只是冷冷的一瞥,便对孟依青道:“母后不必为一个罪妃担心,您的这份心意,她受不起。” 孟依青微微一惊,明显感觉到了东陵无绝话里针对沐兰的那股寒意。当时她为沐兰说话的时候,他都不是这个态度,看来事情发展很不乐观。 不待她再说话,东陵无绝又吩咐道:“来人,还不把这个罪妃押进地牢去?” 立刻便有侍卫上来押解沐兰。 沐兰对他这般态度倒是已经不再意外了,他这么明了对她不满,也总比跟她来阴的好。不过,已到了这一步,她也豁出去了,挣脱了侍卫的手,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东陵无绝似乎有些不耐烦,却也并没有催侍卫将她带走。 沐兰忙趁机开口道:“君上,我的东西还在您那儿,您能不能还给我?” 东陵无绝显然没料到她竟然还敢提这一茬子,眸光一冷,随即一脸不知所谓的看向她,道:“是吗?朕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他竟然给她装傻?沐兰直恨得牙痒痒,“那块牌子,君上想起来了吗?” “哦?”东陵无绝皱了皱眉,随即恍然,“那种东西,朕留着做什么?已经扔了。” 第73章 步步紧逼 “哦?”听他语气似有所指,又见他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沐兰似有所悟道:“你所说的收获,该不会是指我吧?” 莫言不置可否。 看他总是这么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沐兰故意打击他道:“如果你当时能更开窍点,放我们走的话,说不定,我对你的好感会多更那么一点点。” 莫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道:“不错,那现在关在这牢里的就是你和他了。” 沐兰虽然不这么认为,倒也坦然,“那还是关我俩好了,有你陪我坐牢,东陵无绝想必心里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正所谓:大家痛,才是真的痛。如今,唯一能安慰她的,大概就是这件事了。 莫言被她的话逗得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好一会,才道:“你就没有想过要洗清自己的罪名吗?” 他所说的罪名,是指哪一个?下毒的?还是逃狱的?不过,想到那会他当着汐枫的面就说过,会帮她查出真相,沐兰顿时好奇道:“你又怎么就确定我不是真的畏罪潜逃?” “疑点很多。”也许坐牢真的能让一个人闲到无聊,莫言竟难得的认真跟她分析道:“首先是毒药的来源,太医说这种毒药并不常见,你当时只是寒午宫的宫女,身上根本没机会藏东西。就算是偶尔获得,下毒成功之后,也会销毁证据,当时君上命人彻查时并没有查到毒药,也足以说明这一点。所以,更不可能时隔这么久又被人从贴身物什中搜出来,因为没有人会笨到同一种毒再用第二次。” 他说得条理清晰,颇有道理,沐兰不由得便听了进去。 “其次,你忘了那两个自杀的太监宫女了吗?说明这件事确实有人在背后指使。而这次华妃不过中了一点无关紧要的毒,便这么巧从你这里搜出了以前的罪证,不是太巧了吗?你若真有心机设计这一切,便不会将证据留在自己身边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她,道:“还有,我曾说过的,那个汐枫,你真的就那么相信他?” 提到汐枫,沐兰浅浅一笑,道:“除非是亲眼所见的确凿证据证明他有问题,否则,我都会选择相信他。” 莫言有些无可奈何,叹道:“太过轻易相信一个人很容易吃亏的。” “你这是嫉妒人家比你单纯。”沐兰故意笑话他,道:“看多了你们这些老谋深算的,我倒觉得,像他这样简单的人挺难得的。” 被她冠以老谋深算的帽子,莫言也不反驳,只是眸光微微黯了些,道:“可惜,有时候越是相信一个人,越是容易被伤害。尤其,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沐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东陵无绝说的那句话,“你还有哪句话是朕可以相信的?” 他是否曾经也信过她呢?当知道被她一骗再骗时,又是否也觉得受伤? 突然心头一亮,被最信任的那个人欺骗,这说的不正是东陵无绝吗?在他身边的那些人里,莫言应该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了吧? 其实,不光如此,他的娘也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娘了。 想到他在那农家时若无其事的和他俩吃饭的场景,沐兰突然觉得那样的画面让人有些心酸。 或许,他不是不找莫言摊牌,而是,一旦说出口,身边便又少了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其实,做皇帝有时候也挺可怜的。 “怎么,现在后悔了?”莫言似乎总能一眼便看穿她的心事。 沐兰脸上一热,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道:“你说得这么感伤,莫非,聪明如国师大人你,也有一颗玻璃心,被人伤害过?” 莫言虽然不懂什么是玻璃心,眼神里却有那么片刻的忧伤,道:“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不过,也曾感同身受。” 沐兰很是意外,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有些超然物外的人物,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这样的人,也会有悲伤这种情绪吗? “既然你这么理解这种感受,那为什么,要为了我而去骗东陵无绝呢?”欺骗东陵无绝,他自己心里也不好过吧?尽管他不曾流露出来,但沐兰还是能感觉到。 “谁知道呢?”莫言笑得有些迷茫,“或许,不想让你对我太过失望吧。” 沐兰微微一怔,看向他。就只是因为不想让她失望,他就选择了背叛东陵无绝?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触动。 突然就想起在宫门外初见他的那一眼,风华独灼,却有着一双清澈出尘的眼。而此刻,他倚栏而望,黑眸中有着不常流露的一抹温柔和宠溺。却在她看过来的同时,微微移了视线,好像刚刚那番话并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 “因为我长得像你的那个朋友?”沐兰记起他曾经这么说过。 莫言的视线也不知道定焦在哪儿,道:“有时,我会觉得,你就是她。” 沐兰对他口中的这个“她”很是好奇,“我和她,真的长得有这么像?” “不只是长相。”莫言笑着,视线收回到她身上,“还有……感觉。” 他眼里的温柔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沐兰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震,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看来,那个“她”并不仅只是他的朋友,而是,心上人吧? 虽然很想知道这个“她”现在在哪里,但从他不经意的言语神情中,她依稀感觉得出这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于是,也聪明的不再追问。 第74章 有人监听 孟依青在一旁看着,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感叹,道:“发生了这样的事,看来,这秋狩之行怕是也要结束了。” 不一会,太医们的诊断也差不多了,两个太医分别从药箱里取出些药来,交给沐兰和莫言,这才回禀道:“禀太后,国师大人和德妃娘娘都无大碍,喝点姜汤即可,身上的擦伤,用些药膏便可痊愈。” “如此便好。”孟依青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两人,这一次,却是带着些警告,道:“君上虽然把你们落了狱,但平日待你们如何,你们心里也有数。错了便是错了,与其嘴上说那些没用的,不如好好静思一下你们自己的过错,如此,哀家才好替你们在君上面前说情。” 说话的同时,沐兰注意到她翻了两次白眼,正纳闷她以前好像没这种毛病,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在暗示她什么。 沐兰眼睛也不由得跟着翻了一下,就瞟到了地牢的牢顶。再联想到孟依青所说的话,是了,孟依青刚进大牢时便数落过她,自己和莫言的狱中闲聊她竟然都知道,现在又暗示她不要说话,又瞅这牢顶,莫非是说,有人在偷听? 如果说,孟依青知道有人在偷听而又不插手管,那只能说明这个人是她所管不了的。那也就是说,这个偷听的人是东陵无绝? 从她惊讶的眼里,孟依青知道她终于读懂了自己的意思,这才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道:“好了,该说的哀家也都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着,吩咐完身边的宫女记得一会送姜汤来,便率着众人转身离去。 待她消失在拐角处,沐兰才又坐了下来,犹自心慌的回想着刚才自己跟莫言说过的话,待觉得应该没有什么把柄可让东陵无绝抓住的,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莫言显然也悟出了孟依青的暗示,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这会更是一言不发,牢里顿时又恢复了宁静。 这期间,只有孟依青身边的宫女来替她们送了些姜汤和被褥。喝了姜汤,裹着棉被,这地牢里的寒意才稍稍驱散了些。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地牢的楼梯间才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沐兰已小睡了一觉,听到这声音,只道是狱卒来送饭菜,睁开眼睛一看,却不则得微微一怔。 来人竟是华妃,一袭银底翠边的长裙,上面镶满了碧玉,头发也是用翠玉珠钗拢上去的,显的高贵美艳。脖子上那些怵目惊心的疙瘩被一条湖绿色丝巾裹了几圈遮住,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只不过,此刻她脸上那抹不怀好意的冷笑破坏了美感,神态雍容的踱步到了牢笼前,微微弯下身子,眸光嘲讽的打量着沐兰,唇角一勾,道:“德妃妹妹,在这牢里睡得可好啊?” 以华妃的性子,沐兰自是不难猜测她此行的目的。伸了个懒腰后,迎向她的目光,道:“才睡到一半便被人吵醒,当然不好。怎么,华妃这是失眠了吗?” 说到这里,故意恍然大悟,“哦,也对,如今你长了这一身疹子,得有好长一段日子不能侍寝了吧?怪不得这么多嫔妃里,也就你还有空来看看我。” 被她说到了痛处,华妃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连带看她的目光也再不掩饰恨意,冷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你真当自己还是锦福宫里的德妃吗?” 说着,纤指越过牢栏,长长的护甲挑起沐兰身上那套粗质布衣,轻蔑的勾起了唇角,“你以为还会像上次一样,坐个牢也能因祸得福?哼,本宫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严均瑶向来是有仇必报的,跟我玩这些手段,你还嫩了点!” “这么说来,华妃姐姐还是个中高手喽?”沐兰抽回了华妃手中的衣服,顺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那么,下毒栽赃,苦肉计什么的,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华妃被呛得连忙连了一步,一手抵在鼻间一手空扇着面前的空气,好一会,才得已开口,“哼,你还想反咬一口?可惜,铁证如山,你就是说破了这张嘴,也没人会再信你。” 说着,摸了摸裹在脖子上的丝巾,眼里的恨又多了一些,道:“放心,本宫会在君上面前替你求情,不会让你死的。只不过,你这张脸……” 说到这里,华妃阴翳的笑了笑,也不继续说下去,然而,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要让她生不如死! 沐兰不以为意的也跟着笑了笑,“狡兔死,走狗烹,华妃,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下场吗?” 东陵无绝既已决心对严家下手,她华妃在这后宫里耀武扬威的日子,怕是也不久了吧?可惜,她似乎还丝毫也感觉不到。 也许是沐兰的神情太过笃定,华妃竟不由得有些发怵,却仍昂了昂脖子,不屑的道:“你不会是幼稚到要跟本宫说报应吧?可惜,所谓报应,向来只是没本事的人说来安慰自己的话而已。与其想这些自欺欺人的事,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吧,我想,这后宫里憎恨你的人不止本宫一个吧?” 在这皇宫,拜高踩低,落井下石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这些沐兰不用去想也知道,“我倒没看出来,华妃姐姐原来这么关心我?那我也给你一些提醒,如何?” 看她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华妃心里已是不爽,听她这么一说,更觉荒诞,“哦?你倒是说说看。” 沐兰笑看着她,道:“华妃姐姐既然自诩是宫斗中的个中高手,那想必也知道什么叫一石二鸟,借刀杀人吧?” 华妃皱了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沐兰不急不徐的道:“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假设过,如果下毒的人不是我,会如何吗?说起来,这次出行的嫔妃本来就没几个,如今咱俩一个落了狱,一个毁了容,也不知得轮到谁来伺候君上呢。” 说到这里,果然见华妃变了脸色,袍袖下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沐兰只当没看见,又道:“所以说,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阴沟里翻了船,那可就轮到我来笑话你了。” 第75章 祸从口出 待她写好了,便直接牵起棉被,将字迹呈在他面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到被褥上这几个大字,莫言初时有些怔愣,但只略微思索后,便立刻为之一震,有些惊讶的看向沐兰。 怎么,后悔了?沐兰挑衅的看着他的反应。这人果然聪明得很,竟这么快便参透了她话中的意思。 只是那么短暂的片刻,莫言脸上便又恢复了平静,随即竟有些愉悦的扬起了笑意,看她的眼神竟变得更耐人寻味了些,开口道:“这么有趣的事,正合我的心意。” 他甚至不问她具体要怎么做,就好像仅凭那一句话,便洞悉了她全部的计划一般。而奇怪的是,沐兰自己竟也这么觉得,似乎他们本就是合作无间的搭档,那种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了的默契,让她也着实有些吃惊。 她和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了? 看她有些纳闷的眼神,莫言又道:“那么,事成之后,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说看。”这么大的事,沐兰当然不指望他白帮忙。 莫言却偏偏卖了个关子,道:“总之,不会让你太为难。” 他能问也不问便答应帮她任何忙,虽然不知道他会提出怎样的条件,不过他既然说不会太为难她,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便也爽快的应道:“好,我答应便是。” 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沐兰这才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对这个人竟已交付了些许信任。 再度见到东陵无绝,是在入狱后的第二天。那人一身尊贵气派,除了身旁的吴庸,还有华妃淑妃一蓝一粉,紧跟其后衬托着他。 乍见到他,沐兰心跳倏的漏跳了一拍。然而,东陵无绝却看也没看她,径直踱到了莫言所在的牢笼前。 莫言的反应倒显得很平静,起身浅浅鞠了一礼,甚至连个安都没有请。 东陵无绝竟也没有问他的罪,只冷冷看着他,诡异的气氛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气凝。 吴庸一言不发,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奇怪,倒是华妃淑妃对莫言这般大胆漠视颇为不满,淑妃嘴快,已然凉凉一笑,道:“国师大人好大的架子,君上亲自来看你,你就这么个礼数吗?” 莫言看也没看她一眼,却也没再保持沉默,垂着眸,对东陵无绝道:“臣是戴罪之身,怎当得起君上亲临探望,地牢寒凉,君上还是早回吧。” 这话一出,连沐兰也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他这是变相的给东陵无绝下逐客令吗? 震惊的不只是她,还有华妃和淑妃,见东陵无绝绷着脸,华妃不由得也开口喝斥道:“放肆!国师,你既知有罪,这般无礼,也未免太不把君上放在眼里了吧?” 东陵无绝抬了抬手,示意两人一边凉快去,淑妃华妃顿时不敢置信,却又不敢违逆,这才乖乖闭了嘴。 打量着牢里的莫言,东陵无绝这才不冷不热的开口道:“怎么,这牢里便这么好吗?你竟半点也不想让朕放你出去?” 莫言也不知有没有听出来他话里隐喻的嘲讽,只波澜不惊的应道:“臣有负于君上,理应受罚。” “朕自然是要罚你。”东陵无绝眉目清冷,凤眸中噙着的浅浅笑意令人心惊,“可启程在即,太后忽感不适,只怕这一路都要由你照应了。” 沐兰这才明白过来东陵无绝此行的目的,看来,孟依青到底还是心软的,这么快便将莫言“保”出去了。 不得不说,莫言也是演技派的,心里虽然明白,面上还是不露声色,道:“太后久病初愈,仍需针灸调理,如有需要臣的地方,臣自当竭尽全力。” “那你便去看看吧。”东陵无绝说着,不止是淑妃华妃,连沐兰也被他的话惊讶住,这就……放出去了?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时,东陵无绝又补充道:“还有,回宫之后,记得去司刑处领二十鞭笞,算是对你这次的惩戒。” 也就是说,挨完这二十鞭笞,这事就算是完了?二十鞭笞,以莫言这身功夫,这算是罚得很轻了。 莫言也微微有些意外,看了东陵无绝一眼后,方才应道:“谢君上恩典。” 旁边吴庸已招来狱卒打开了牢门,吴庸颇为恭敬的道:“国师大人,太后还在行宫里候着呢,这事可耽误不得,您快去看看吧。” 见东陵无绝似乎没有要一同离开的意思,莫言顿时有些明白,回头看了一眼沐兰,向东陵无绝告退后,便先行出了地牢。 看他离开的背影,沐兰心里顿感安心,莫言出去了,也就意味着她的那个计划有望实施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便又看向华妃淑妃。要玩宫斗吗?那就大家一起玩玩吧,既然有人存心要她死,那她也不妨搅浑这池水,到时候,是死是活,各凭本事吧。 华妃淑妃似乎颇有些紧张,不知道东陵无绝留下来是要做什么,那四道目光齐齐朝她扫过来,竟有些警惕。 东陵无绝转过身来,冷锐的眸光终是落在了她身上,紧接着,缓缓朝她走来。 看他对莫言都还能有一丝笑颜,看她时,那目光就像是要将她洞穿一般,沐兰心里一时很不是滋味。 她当然也知道他会这么看她的原因,在他眼里,下毒,逃狱,外加诱拐他的心腹一同欺骗他,加上汐枫的事上一而再的撒谎,种种劣迹,换作是她,也会恨不得掐死对方。 第76章 择日行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东陵无绝说出这句话来时,沐兰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怀疑这地牢里是不是装有二十一世纪才有的监控系统。 好在,他神色并无异样,接着又道:“朕会让你也好好体会一下,这心里不好过是个什么滋味。” 幽凉的话语直渗入了人心里,等沐兰再回过神来时,东陵无绝早已离去。 莫言果然没有再回来,不过,这冷清得吓人的地牢沐兰也并没有待太久,次日一早,便有侍卫前来将她押解了出去。 待在那昏暗的地牢也不过才几天,乍一见阳光,却让人感觉恍如隔室,空气里也不再是阴暗发霉的味道,行宫各处花草的幽香阵阵袭来,几乎令人陶醉。 这才是活着的味道。 回宫的仪驾早已准备妥当,车水马龙,依如来时般热闹。沐兰只略一搜索,便看到了东陵无绝的身影。 此时他正立于一辆马车前,淑妃华妃围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俊冷的颜微微沉着,并未比昨天好多少。看来,他最近的心情还真的不怎么好。 东陵无绝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存在,沐兰还想寻找孟依青的身影,却并未瞧见,想必已经上了马车。侍卫们并未给她逗留的时间,掀开一辆由马车改装的囚车,将她推了进去。 随着一声高亢的“起驾回宫!”,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开始出发了,还是来时的路,还是来时的人,只有她的身份由德妃变成了囚妃。 闲得无聊时,沐兰不由得把玩起脖子上那块玉佩。东陵无绝送她玉佩时的温情画面宛如昨天,对照她现在的处境,这次的出行,简直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虽然东陵无绝没有残忍到给她挎上枷锁,然而,木制的牢车依旧让她在这支队伍里显得很突兀。隔着木棱,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致飞越而过,每当路过有人的地方时,总能收藏一堆或好奇或嘲讽或怜悯或兴灾乐祸的目光。 想当初,她贵为公主,又是东陵无绝亲封的德妃,入宫不久便得已伴驾秋狩,引来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那些个侍卫宫女在她面前皆是恭敬顺从。 却不料她天生没有享福的命,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有生之年能够亲身体会一番这样的大起大落,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沐兰正在为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感叹之时,马车的速度忽然缓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已经到了一处城镇,闻讯而来的百姓挤在了道路两边,边议论边看着热闹。 “看到没,就是她。听说是夏凉国的公主呢,这才当了没几天娘娘,就要被开刀问斩了,真是可惜啊。”人群里有人朝她的囚车指指点点说着。 旁边有人立刻搭腔问道:“不会吧,这么年轻漂亮的公主,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啊?” 有人唏嘘道:“这哪知道啊,告示上只说是犯了欺君之罪,择日便要行刑了呢。” “唉,伴君如伴虎哇……”有人刚感叹一句,旁边的人立刻拍了他一记脑袋,“你胡说什么呢?她这是罪有应得,咱们君上可是一代明君,肯定是这夏凉国公主犯了什么涛天大罪。” “没错,这联姻的公主被问斩,这在咱们西楚可还是第一个,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沐兰听得又是震惊,又是纳闷。她的案子都还没正式开审呢,怎么就要问斩了?还告示都出来了?难道东陵无绝真的昏庸到了这个地步,要不问青红皂白将她杀了再说? 突然想起他在地牢里跟她所说的话,又或者,他真的恼恨她到了这个地步,欲杀之而后快? 可以她对东陵无绝的了解,这人若真的心里不爽,就别想他会给你个痛快,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才符合他的变态趣味啊。 不对,这事太不对了,就算真的已经定了她的罪,最多也是对她秘密处决。这样大肆的告示天下要杀她,那不等于直接向夏凉宣战吗?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至于这个阴谋的目的是什么,沐兰很快便猜到了,汐枫! 东陵无绝定是认为她和汐枫交情不浅,故意散布这样的消息,想要引汐枫露面。 可是,以他的理智,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吗?就不怕消息真的传到夏凉去? 越来越不安的心情却让她觉得自己这种猜测绝对是对的,虽说就算这是东陵无绝的阴谋,汐枫也不一定就会中计,何况她已经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再出现的。可心里却又有种预感,如果汐枫真的听到这些传言,只怕不会无动于衷。 要说她和汐枫,其实连熟悉都还算不上,可明明自己自身难保,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他,这一点令沐兰也有些莫名。 然而,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就在黄昏时分,大队人马即将抵达京城时,一个身影自林中冲出,直奔囚车而来。 护驾的侍卫似乎早有准备,不待那人靠近,便分抄着围了过去,场面一时混乱。 虽然光线晦暗,但从那人的身形动作,沐兰还是一眼认出,那正是汐枫! 果然是个傻瓜,这么明显的陷阱,他竟然也单枪匹马的杀来?沐兰顿时又是紧张,又是气愤,盯着打斗的地方,只但愿他能立刻知难而退。 然而,这一瞧,却又让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只见本已战作一团的侍卫渐渐散开,在几丈开外围成了厚厚的人墙,齐声呐喊助威。 而在包围圈里,与汐枫打成一片的,赫然竟是东陵无绝! 汐枫身上的伤也不知有没有好彻底,不过出招皆是利落迅疾。东陵无绝也不愧于他的战场恶名,剑锋如练,步步紧逼。 如果这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沐兰或许会惊叹于这一场好战,可是,眼下这两个如誓死拼命的疯子却让她险些憋出心脏病来。 几十回合的交锋后,就见一道剑光如闪电划过,汐枫手中的长剑呛然落地,下一秒,东陵无绝手中的锋刃如影而至! 第77章 劫刑场 “没有。”提到家人,汐枫脸上有些漠然,只在看向她时,才又多了些光亮,道:“我看了城门外的告示,他们要杀你,我才回来的。” 看来,他一直记着她当初的话,这大概也是东陵无绝派出这么多人却依旧没有找着他的原因。是因为知道她的生命危险,他才再度现身。 “然后呢?准备陪我一起赴刑场吗?”虽然心里很感动,沐兰还是想要点醒他。 汐枫别过脸去,闷闷的道:“我只是不想伤他。” 好一会,沐兰才意会过来,他口中的“他”,是指的东陵无绝。只道他终是有些年少气盛,大概觉得被东陵无绝擒住很没面子,便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就找个机会逃得远远的。” 知道他会反对,沐兰不待他开口,又道:“我向你保证,我死不了,可我也不想看到你死,明白吗?” 汐枫并不笨,相信他也意识到了这次的事是东陵无绝设的骗局。 “我也不会死。”汐枫斟酌了半晌后,给了她这么一个答复。 沐兰有些无奈的盯着他,最后敲了他一记脑袋,“你会笨死的。” 东陵无绝毫无悬念的出现在了刑部大牢,看到他,汐枫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的盯在他身上。尤其见他走近沐兰时,双手立刻戒备的微握起来。 东陵无绝自是没有忽略来自这边的敌意,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了沐兰跟前。 知道他来意不善,沐兰也不客气,悠悠的道:“君上真是好兴致,如此良宵,不去光顾三宫六院,怎么跑到这种地方闲逛来了?” 东陵无绝似乎还维持着之前的好心情,对她的挖苦也不见动怒,“怎么,你难道就不在三宫六院之内吗?” 沐兰反讥道:“我不过是个处心积虑的女人,又哪里配得上尊贵的您啊。” “朕倒没见过你这么记仇的女人。”东陵无绝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隔壁的汐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不管怎么说,朕也算是成全了你们一场,如今,该跟朕说说,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怎么回事?沐兰就算想说实话,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汐枫所说的那个荒谬的理由,连她都不怎么相信,说给他听,他能信吗? 不过,想到汐枫那个梦,沐兰突然灵机一动,道:“事实就是,其实他是我的远房弟弟,我们刚刚相认。” “是吗?”东陵无绝冷嗤一声,凤眸微眯,审视着汐枫。 汐枫看了看沐兰,突然冲东陵无绝点了点头,道:“我是她弟弟。” 这小子,关键时刻反应倒还真不傻。 东陵无绝也不知信了没有,脚步却往汐枫跟前移了移,玩味的打量着他,“叫什么名字?” “汐枫。”汐枫迎视着他,目光坦荡。 东陵无绝竟意外的耐起了性子,又问道:“这么说,你是来寻亲的?” 汐枫点了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实话。 东陵无绝却泛起一丝冷嘲,“既是寻亲,当初问你的时候,为何不说明?” 汐枫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不擅常撒谎的,好一会都没能应上话来,沐兰在旁边看得急了,接道:“他性格有些古怪,不爱说话。而且,我们好几年没见了,他并不确定是我,所以……” 不等她说完,东陵无绝那双冷眸已扫了过来,打断她道:“朕现在是在问他。” 说着,再度看向汐枫,“既然你们是亲戚,那么一切便好说了,本来德妃在这宫里便没什么亲人,你若想投靠她,朕也不至于那么不通情理。” 汐枫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道:“你是说,我可以留下?” 东陵无绝扬了扬唇,唇角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你想留下来?” 看他这表情,沐兰心里忽生一股不安,东陵无绝绝不是这么滥好心的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汐枫到底和东陵无绝不熟,丝毫也没感觉出那笑意里藏着怎样的危险,认真的点了点头。 东陵无绝凤眸微敛,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了些,“虽说你们是亲戚,可毕竟不是至亲,上一次,你掳走她整整一夜,这次又为了她只身犯险,这些事都是众所周知的。朕想,为了她的清白,你应该不介意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吧?” 沐兰几乎看到他那狐狸尾巴高高的摇起,正想要出声提醒,却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汐枫没有多想便应道:“只要能让我留下来就行。” 东陵无绝那双眸子收得更窄了些,恶劣的直视着他,道:“如果让你净身,你也愿意?” 汐枫眼里闪过一丝短暂的迷惑,但看到东陵无绝眼中的挑衅时,便又点了点头,道:“愿意。” 听到这里,沐兰再也顾不得东陵无绝是不是已经动了隐怒,出声喝道:“我反对!” 汐枫只单纯的以为她担心自己,不由得低声道:“我没事的。” 沐兰恨不得戳他一脑袋,看他的反应便知道,他压根就不懂什么是“净身”,以为东陵无绝只是要给他吃点苦头吗? 想到这里,沐兰转头愤怒的看向东陵无绝,后者也一脸阴沉俯视着她,似乎是为她刚才那一嗓子坏了他的兴致。 沐兰可不管他脸色有多难看,质问道:“你贵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这么卑鄙的诱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东陵无绝声音明显冷下去几个音调,“何况,他的年岁不比你小吧?” 沐兰一怔,这才想起来她现在这个身体才十七岁,而汐枫,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神看上去太过单纯,总让她以为他还是个不沾尘世的孩子。 “以他所犯的罪行,便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现在朕不过是让他净身而已,你这么在意做什么?”东陵无绝逼视着她,深邃的眸子似是要透穿她的内心一般。 第78章 引诱他 “打开吧。”在她面前停下后,吴庸冲狱卒说着。 “是。”狱卒恭敬的应着,取出钥匙打开了沐兰所在的牢门。 吴庸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娘娘,请吧。” 沐兰一时有些莫名,“吴公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吴庸微微低头,应道:“奴才是奉了君上的旨意。” 话没有多说,沐兰脸却唰的红了。东陵无绝那会一言不发的离开,原来,就是答应和她交易的意思吗? 吴庸在前头引路,将她带出大牢后,领入一个房间。 “房里已备好了香汤,娘娘可先行沐浴更衣。”吴庸说完,便径自退出了房间。 沐兰有如踩在云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东陵无绝竟然跟她来真的? 可是,看到房中那一大盆热水后,所有的犹豫便一扫而光了。这些天坐牢最痛苦的就是没法洗澡,眼下房里没有别人,沐兰忙插上门栓,褪去身上那身肮脏破烂的衣服,泡进那盆热水里。 清洗干净后,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一身女装,候在门口的吴庸大概听到了响动,不知打哪招来了两个丫环,替她梳头。 待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更深漏静,吴庸提着灯笼引她到了一处精致的别苑。 “君上已等候多时了,娘娘请自便吧。”到了门口,吴庸替她开了门,便不再随行了。 虽然之前已横下心来,但真到了这个时刻,沐兰又开始有些胆怯。可是,想到被带走的汐枫,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子里点着烛火,映照着满室古色古香的布置,有种奢靡的暧昧。转过几重屏风帏帐,沐兰终于在最里端的卧室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是故意装范儿,还是真的是工作狂,这大半夜的,东陵无绝竟然还坐在灯下看着一卷卷宗,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抬眸扫了她一眼,并未停下来。 沐兰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人是在故意为难她呢,看来要想直接上床吹灯是不可能的。 得想个办法把他先弄到床上去再说。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时,连沐兰自己也吓了一跳。其实,为了能让这一夜尽量不那么难过,这一路她都尽量让自己去回想东陵无绝的好处。 比如悬崖上时他的轻声安慰,忍受着痛楚也不曾放开她的坚持,替她处理伤口时的耐心轻柔…… 突然发现,这些曾经被她刻意压下,不去细想的事情竟然记得如此清晰,甚至,只要一想起,心里便会泛起一种令她不安的甜蜜。 很好,看来,她的自我催眠效果已经达到了。沐兰这么安慰着自己,那么,接下来,便是要如何搞定他了。 不错,这种用身体做交换条件的事的确有背她的原则,所以,她只好另寻下策,利用这次机会,让他爱上她。 为了不再受他折辱,为了重新赢得他的信任,为了,让他真正站在她这一边。 既然是非做不可的事,那就把它做好。成败与否,她都会尽力试试。 “你是准备要在那里站一个晚上吗?”半晌,见她没有动静,东陵无绝懒懒的开了口,只是视线依旧没有从那卷宗上移开。 哼,故作镇定!看他这副模样,沐兰真恨不得走过去将他的卷宗扔开,直接对他说:“到床上去!”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忍了下来,脚步轻缓的来到了他身边,道:“君上这么晚了还在辛苦公务,想必很累吧,不如我先替您放松一下?” 说着,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嫩白的纤手已搭上了他的肩,略施力道替他揉捏起来。 细腻的指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绷了一下,持着卷宗的手微微动了动,却依旧稳坐如山。 虽说欢爱并不代表能令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不过,如果女人连令男人“动情”的本事都没有,那也就别想这个男人会对她动心了。 沐兰没什么实践经验,但好歹也写过那么多言情,看过的情爱小说更是不计其数,心底虽有些忐忑,倒还不至于手足无措。 见他无动于衷,便一边替他按摩,一边故意贴近他耳边,道:“君上觉得,我的手法如何?” 俊颜依旧淡漠,视线却已经自卷宗上浮游开来。东陵无绝僵直着,有些不屑的轻扯起嘴角,道:“你就这点儿本事?” 沐兰当然不会让他看扁,十指沿着他的肩,轻巧的抚上了他露在衣领外的脖颈。 刚触到那温暖的皮肤,竟似有一股电流透过指腹袭过全身,这种陌生而又强烈的感觉让沐兰心中一慌,手几乎就要缩了回去。然而,视线扑捉到东陵无绝滑动的喉节时,却又让她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继续抚上了他颈侧。 “这不过刚刚开始,怎么,君上心急了吗?”抑制着狂乱的心跳,沐兰轻笑着,食指触向他性感的喉结,好奇的触摸着那处微微的突起。 虽然没有正视她,然而,那明媚的笑靥却似在他眼前。那样的笑颜,他只在初识她的那段时间里,不经意间见过几次。 东陵无绝惊讶于自己竟还记得那些片段,而眼下,身体里悄然涌起的热浪更是令他震惊,握着卷宗的手又紧了紧。 被她挑起兴致也已不是第一次,而每次她都当他是魔鬼一样推开。这一次,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支撑多久。 “有美人相伴,朕又岂能不心急?”想到这里,东陵无绝扬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将手中的卷宗扔开,侧过脸去看向她,笑道:“朕已经等不及了,你又当如何呢?” 漆黑的凤眸里已然如冰雪初融,笑意蓄在眼底,映衬着暧昧的烛光,竟迷人得有些令人眩目。 沐兰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虽然第一眼看到他时,便已经惊叹于他的俊邪,却没想到这家伙还这么耐看,仅是这双眼睛,便能叫女人沉迷其中。 第79章 大胆的女人 与此同时,一股异样的酥麻自小腹处袭来,整个身子竟似突然脱力了一般变得娇软无力。 这样的生理变化是沐兰不曾经历过的,一时不敢再乱动,又怕被他看出来她的异样,就这么尴尬的僵住了身子。 “怎么,这就完了?”东陵无绝嘲讽着,眼中窜起了火苗,声音里透着性感的暗哑,沐兰甚至看到他额际正开始沁出汗水。 这姿势,倒和他在悬崖上搂着他时很相像,便连腰间那缠着她的手臂,也同样这么紧。或许是这原因,她的心竟然定下来一些。 “当然不是,这只是开始。”因为紧张,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听起来却更加令人疯狂。 紧接着,不待他反应,她微扬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混合着他身上那丝狂乱的男性气息,令她心里一阵悸动。也让她更清楚的知道,她以往逃避的,正是这种陌生的感觉,会令人想要沉沦的感觉。 曾经听说,接吻是相爱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是因为这种美妙的感觉会让人情不自禁爱上吗?沐兰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受,却第一次认真的吻了他。 温软的唇在他唇瓣上亲吻了几下后,见他没有反应,沐兰贴得更紧了些。正犹豫着要不要学他的来个强吻,突然一股吸力吮住了她…… 东陵无绝此刻像是一头被惹怒的猛兽一般,发狠的抵开她的贝齿,掳夺般肆意袭卷她的齿腔。 这人要么冷得像冰,要么又狂得像火,沐兰被他紧紧搂着,根本无从逃避,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双手不由得抵上了他的胸膛,想要藉此获得一丝自由,却并未见什么成效。 反是他身上炽烫的温度震惊了她,那紧实的触感更像是在诱惑着她,记忆里那柔滑的手感令她心跳更加凌乱,却也给了她灵感,于是,顺着早已松散开的衣襟摸索了进去。 身下的人僵了半秒,吻她的动作却更加狂野,狠狠的肆虐了一番后,才猛然放开她。同时,一把捉住了她正盘旋在他胸前的手。 乍然分开,两人气息都有些沉重凌乱。 沉醉在刚才的眩晕里,沐兰一时还有些迷茫,抬起的大眼睛里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你确定,还要继续?”东陵无绝目光如火般焦灼,声音里似乎在极力抑制着什么,却又隐隐有着莫名的愤怒。 “怎么,你怕了?”看到他这样,沐兰不由得笑了起来。奇怪,素来只有她逃避他,怎么他也有退缩的时候吗? 她的笑容无疑更刺激了他,东陵无绝眯窄了凤眸,“看来,朕一直小看了你。为了他,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那,君上到底还想不想要呢?”沐兰低声魅惑着,未被他制住的那只手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着,像极了撒娇要糖吃的孩子。 她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了,他想反悔?没门! 心底某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东陵无绝眸光狠厉的看着她,捉住她的手紧了又紧。 “疼……”手腕像要被他生生捏断一般,疼得沐兰直吸凉气。该死的,这男人也太破坏气氛了,以往她拒绝他时,他一副老大不痛快的样子,现在她都这么主动了,他不麻利点配合她,还这么凶神恶煞的,是要干嘛? “怎么,这点疼痛就受不了了?”东陵无绝冷讽的欣赏着她攒紧眉头的样子,手上的劲道竟没有放松,带着邪肆笑意的唇几乎贴上了她的,低沉着声道:“可朕就喜欢弄疼你,怎么办?” 变态!沐兰在心里狠狠的骂着,理智却让她按捺下来,忍着疼,笑道:“只要是君上给的,即便是痛,我也甘之如饴。” 要变态,就大家一起变态吧! 这不是她,这不像是她会对他说的话。然而,看到那双含着水汽的眸子专注的迎视着他,即便明知道她说的是违心的话,却字字句句,扰人心田。 不错,即便他给她的只有痛,他也要让她甘之如饴的受着。终会有这么一天! “爱妃既是这么善解人意,朕又怎么忍心真的弄疼你。”东陵无绝大手一松,道:“来,替朕把衣服脱了。” 手腕处的疼痛虽然得到了解脱,东陵无绝喜怒不定的反应却更令人心惊。不过,气氛总算是稍稍回温。 撇去那些羞涩的心情,沐兰终于得以从他身上下来,低垂着头,替他将身上的衣袍连同内衫一并褪了下来。 精健的身躯上依稀可见上次在崖上创下的伤痕,绷紧的皮肤上隐隐汗湿,有着说不出的性感。 其实,单从外在审美角度来说,要和他发生关系,她也不算吃亏。沐兰这么自我安慰着,将手伸向他腰间的裤头。 就算不想去正视,也无法忽略那层薄薄长裤下的异样。一时间,思想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个暧昧的清晨,沐兰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都已经蒸腾出水汽来,以至于视线似乎都有些模糊了,迷迷怔怔之下,终于将那条长裤从他腰间褪了下来。 “不敢看吗?那你一会要怎么做?”见她几乎立刻掉转了视线,目光四处游移着,就是不往他身上瞅,东陵无绝不由得再度出口奚落。 变态啊变态,他就那么自我感觉良好,希望被人欣赏他的果体吗? 如果可能,沐兰真想先将他那张嘴封住。强迫自己的视线回到他脸上,并聚焦在脖子以上的部位,道:“我是在想,咱们是不是先到床上去?” “不必,这里就很好。”东陵无绝炽热的目光直盯着她,道:“你还不脱衣服?是在考验朕的忍耐力吗?” 他身上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眸中燃起的温度似要即刻将她焚烧殆尽一般。沐兰忍不住猜想,她要是再磨蹭下去,他是不是会直接扑上来将她就地正法。 这跟她最先预想的相差甚远,这样灯火通明的,又是在这房中间……反正,他就是要让她为难是吗? 不过这一次,她会叫他意外的。 第80章 敢要挟朕? “啊……”沐兰惊呼了一声,惊吓之下,搂紧了他的背,等发现自己已躺在了他身下时,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紧张。 “别……”立刻唤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沐兰想要从他身下挣脱开。 东陵无绝哪能再由得她放肆,只手便控制住她。 轻微的痛楚还是让沐兰抗议的轻吟出声,这声音在此时却有如魔咒,让身上的人绷得更紧。 本想轻柔的对她,却依旧无法克制身体里奔腾着的冲动,该死的女人!若不是她这么百般戏弄,他也不至于到如此田地。东陵无绝愤恨的扣住她的腰身,只稍稍使力将她往下一拽,沐兰便身不由己的撞向了他。 “啊……”随着这一声说不清是痛是惊的轻呼。 “敢要挟朕?嗯?”东陵无绝肆意的报复着她之前对他的折磨。 沐兰毕竟没有经验,哪堪承受他这般折腾,几次想要推开他,早已酥软无力的身子却哪是他的对手,反让他更为得意。 “现在,换你来求朕,如何?”东陵无绝撕咬着她的耳垂,低糜的嗓音令她泛起一阵颤粟。 沐兰紧咬着唇,不让他如愿。偏偏怎么也躲闪不开,终是敌不过身体的强烈反应,在一阵轻吟急喘后哀声求道:“不要……无绝,求你了……” “你敢直呼朕的名讳?”东陵无绝将唇自她耳畔移开。 可沐兰分明听出他声音里的愉悦,不知为何,心里竟也莫名的跟着欢喜,于是,下意识的又唤道:“无绝,无绝,无……” 最后的声音被他覆上来的唇吞没,只剩一片暧昧的轻吟和更凌乱的气息。 沐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意识里只依稀记得那如浪潮般阵阵袭卷着她的愉悦,以及,那双盛载着如醇酒般浓烈炽热的黑眸。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都在想,当时是不是她意识迷朦时产生的错觉?那样浓烈温醉的眼神和柔情,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而那样的眼神里又隐含着说不出的孤寂和忧郁。 再度醒来时,沐兰才赫然发现,自己还躺在屋中的大床上。脑海里立刻便自动回想起昨夜东陵无绝将她从软榻上折腾到这床上的情形…… 沐兰忙揉了揉脑袋,迸除掉那些暧昧的影像,这一动,才发现,数日来的牢狱生活还没让她觉得咋地,可仅这一夜,全身竟是酸软乏力,而这自然全是拜东陵无绝所赐。 虽然不像书里写的那么夸张,什么一夜七次。但被这家伙折腾两次,那也简直跟脱胎换骨似的。 回想着昨夜的种种,沐兰仍有种做梦的错觉。以前以为不可能的事,竟就这么发生了,而且,自己居然还发挥得不错,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不禁为自己的大胆而乍舌。 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心里虽有些迷茫,却并不觉得难过。或许,是因为她并不讨厌东陵无绝的缘故? 想到东陵无绝,沐兰这才发现他并不在床上。心里不觉便有些不服气,不是说这种事都是男人干体力活,女人负责享受吗?怎么她累得跟要散架了似的,他却生龙活虎的不知跑哪去了? 正这么想着,便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原来这屋子还有个里间,东陵无绝大概是才洗了个澡,仅着了件薄衫自里间走了出来,浓黑的长发犹滴着水珠,就这么随意束在身后,衬着那张完美的俊颜,竟有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性感。 乍然看到他,沐兰心中一紧,忙掩了掩被子,心中不由得后悔,刚才应该先穿上衣服才是。 “醒了?”东陵无绝径自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打量着她,唇角的笑意味不明,道:“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沐兰脸唰的红了,怎么这家伙随便说句话就这么有歧义呢? 不过,眼下薄被下的她还一丝不挂,这种情况下可不想跟他闲扯,当下便转移话题道:“我已经履行了我该做的事,君上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兑现呢?” 这话一出,东陵无绝脸上的笑意立时隐去,目光瞬间变得深沉起来,直盯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好一会,才道:“朕倒忘了,你骗人的本事素来了得,原来,在床第间也是如此。” 被他这样盯着,沐兰本有些心头发毛,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叫她不由得失声一笑,“君上说这话,怎么倒像是被人骗了色似的?” 东陵无绝俊颜紧绷着,那神情,倒还真跟被人骗了色后隐怒难发一般,却只是片刻,又轻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来,道:“你倒还有心情与朕说笑,那想必是对昨晚非常满意了?” 沐兰在他面前向来不输气势,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目的,便也不再吝于对他微笑,眉眼间透着一丝狡黠,道:“我本来就是将计就计,如今如愿以偿,当然满意。” “哦?”她的话成功的勾起了东陵无绝的疑惑,“你是想说,你不是为了救那个汐枫,而是为了得到朕?” 看他神色里并无恼意,沐兰的胆子不由得更大了些,笑道:“也或许,是一举两得呢?” 她知道,仅凭一夜欢愉便想让东陵无绝倾心于她是绝不可能的事,那么,就让她先走近他吧。 清水般的瞳眸含着笑意无畏的迎视着他,让人不禁又想起她昨夜的大胆妖魅,东陵无绝抿了抿唇,一时禁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不是讨厌到想让朕也不好过吗?”东陵无绝微微倾身逼近她,轻挑起她的下巴,“你这演技有些拙劣了。” 他身上那股摄人心迫的心息骤然迫近,沐兰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起来,尤其那双已恢复了往日清冷的眸子直望着她,让她差点想要移开视线去。 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能退缩,否则便前功尽弃了。 凝望住他,她淡然开口道:“没有爱,又哪来的恨?若不是您听信一面之词将我打入大牢,我何至于此?” 东陵无绝拧了拧眉,似是在斟酌着她话里的可靠性,“这么说,你喜欢朕?” 沐兰脸上微微发烫,模棱两可的道:“在悬崖上的时候,您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第81章 怪异的梦 汐枫那块木牌! “这个怎么在这里?”沐兰既是诧异,又是惊喜,伸手便要去捡。东陵无绝却先她一步伸手将那牌子按住。 这家伙,还骗她说扔掉了,这次让她看到,沐兰岂会轻易罢休,辩道:“这是我的。” 东陵无绝将那木牌攥在手里,冷眸扫向她,道:“你可是朕的女人,还敢要其它男人的信物?” “我会把它还给汐枫。”沐兰承诺着,要真丢了也就算了,既然还在这里,没有理由不拿回去。 然而,她却忘了,东陵无绝这个变态又岂会轻易遂人所愿?看她情急,反是得意,道:“朕若就是不给呢?” 他就是故意要刺激她是吧?沐兰心中一急,也管不得他是皇帝还是什么,突然伸手便去强夺。 东陵无绝也没料到她竟敢如此放肆,还敢在他手里强抢东西? 本来,以沐兰的力道和速度,她根本连那木牌的边都触碰不到。然而,她这么一伸手,却忘了要揪住身上的被子。 于是,薄被在东陵无绝眼前无声滑落,雪白玉肌带着点点嫣红展露无余。而沐兰也成功的抓住了他的手,以及,他手中的木牌。 诡异的一幕就在这一刹那间发生了,那块黯色木牌中间的浮雕突然晕起一片红光,同时,沐兰感觉到那原本冰凉的质地瞬间竟变得有些暖手,还来不及反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那红光猛的变强,刺得人头昏目眩,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般,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沐兰做了一个很长很怪异的梦。 梦里,她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女子一袭古朴的红衣红裙,穿梭在山林之间,身姿轻盈得宛如蝴蝶一般。乌黑的长发随意的绾了绾,长长的垂在身后,时不时有山风轻拂,发丝轻扬,美得恍若不食人间烟火。 当那女子不经意的回头时,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跟她在现世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看到另一个自己,这本该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然而,或许是眼前的景致太过美好,她非但不感觉害怕,竟还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与熟悉。 于是,在强烈的好奇驱使下,她悄悄的朝那女子走近。红衣女子似乎正从山间采完野菜回来,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路悠闲的走向山脚下的茅屋。 沐兰隔着一段距离跟着,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身后还有响动。回头一看,却见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走来一抹玄色身影。 那应该是一个年轻男子,身形挺拔,衣着不凡。奇怪的是,隔得并不远,沐兰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只一眼看到他手中持着一柄乌金古剑,朝着这边走来。 那男子似乎也是跟着红衣少女而来,虽然看不清他的脸,沐兰却能感觉到他盯着茅屋的眼神里有股令人不寒而粟的杀气。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有种直觉,他是来杀那个女孩的! 沐兰一时又是害怕,又是心急,不知自己是该躲起来,还是该叫那女孩快跑。踌躇之下,男子竟已从她身边走过,看也没看她一眼,便径直朝着茅屋走了过去。 擦身而过的距离,她还是没能看清他的脸,只是觉得这人的身形相当的眼熟,她应该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男子似乎看不到她的存在。 悬着的心落了地,取而代之的便是更加强烈的好奇,沐兰再不犹豫,跟了上去。 男子推门入了屋内,又关上了那扇大门。沐兰心里顿时一紧,莫非,他是要关起门来杀人? 既然那个人看不到她,那她跟进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样想着,沐兰便直接上去推门。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她伸出去的手臂竟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阻力,而是直接穿过了门板,整个人从门板里直接穿了过去,进到了屋内! 这诡异的情形让沐兰险些惊叫出声来,她什么时候学会穿墙术了? “饿了吗?坐下一起吃饭吧。”一声女子清柔的嗓音打断了她的震惊,沐兰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这茅屋的正厅里。 眼前的画面有些古怪,玄衣男子持剑伫在正厅的桌子前,桌子上摆了两碟菜肴,红衣女子正往桌上摆放着两副碗筷,俏颜上挂着一丝明媚的笑靥,看向那名男子。 很显然,刚才那句话是对这玄衣男子说的。因为,屋中的两人似乎根本看不到沐兰的存在。 沐兰眼尖的看到玄衣男子持剑的手紧了紧,那股慑人的戾气却比先前淡去了许多,怔怔的看着那红衣少女,竟似有些……紧张? 沐兰本还提心吊胆,以为进来必会看到一场恐怖的杀戮,可眼下这情形,莫非,那女孩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不是想吃饭?”见他不动,红衣少女诧异的攒了攒眉。 这女孩果然不简单,然而,那男子的反应更令沐兰大跌眼镜。 “是。”他回过神来应着,对于自己跟踪被人揭穿似乎也毫不惊讶,道:“那就一起吃吧。”说着,还真就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一起吃饭了,真开心。”红衣少女笑着在他对面坐下,似乎真的很开心,甚至亲自为他盛了一碗汤,“尝尝看,这可是我最拿手的野菜汤。” 看到这一幕,沐兰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俩本来就认识?可看起来又不像。而且,她之前明明感觉到这男子身上的浓烈杀气,可自打进了这屋子,非但瞧不出半丝冷戾,还顺从得像只小绵羊似的,难不成是中邪了不成? “你脖子上的那块玉,我能看看吗?”男子接过那碗汤,问道。 听到这话,沐兰才注意到,那红衣少女衣领里果然露出一块玉佩来,似乎,还有些眼熟。 “这个可不能随便看。”少女娇巧的笑了笑,道:“我饿了,先吃饭再说。”说着,也不管他,径自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男子见此,也就不再说什么,开始默默的喝那碗汤。 沐兰越看越觉得这气氛很诡异,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那男子手中的汤碗“哐当”落地,摔成了几块。 第82章 挨了她一拳 “你要干什么?”这下,昔颜终于有些慌了,可偏偏被点了穴道,却也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他开了门,带着她朝外走去。 沐兰呆怔在原地,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先前听到的那个名字。昔颜?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再抬头时,屋子里已经没人了。正要追出去,突然敞开的大门里飞进来一个物体,她来不及闪躲,那东西居然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重重的跌在了身后的地上。 沐兰回头一看,却吓得险些跳起来! 地上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胸口被利器刺穿,血水染红了她身上的衣物。 难道说那男子还是把那叫昔颜的女孩给杀死了?心惊之下,正要上前拨开那女子凌乱的发丝看看她的脸,身后突然感到一阵炽热。 沐兰忙回头一看,却见身后竟是一片火光冲天。紧接着,屋子的另一面也燃烧起来,熊熊大火顷刻包围了她。 虽然先前那两个人看不到她的存在,但是这周身的火焰却是她能切身感受到的,如果再不出去,说不定她就会被烧死在这里面。 想到这里,沐兰刻不容缓的用双手护住脑袋,冒着被火焰灼烧的危险,埋头朝那扇火门冲了出去! 火舌舔过脸庞,她几乎感觉到自己的汗毛燃烧起来。一路狂冲,直到确定已经远离了那栋房子,周身也感觉到一阵清凉时,才敢把手放下来。 然而,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再度震惊。眼前高墙红瓦,花团锦簇,竟有几分皇室建筑的气派。 她不是应该在野外吗?沐兰惊诧的回头,身后哪还有什么着火的茅屋,竟是一处幽雅别致的庭院。 正自纳闷,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一扇大门里走了出来,可不正是先前那个昔颜吗? 只见她依旧是那一身火红衣裙,举手投足间却多了几分优雅风韵,眉眼也褪去了之前的天真烂漫,渐渐显露出女人的妩媚迷人。只是细看之下,那娇俏的容颜上却隐隐透着一丝憔悴。 “主子,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了?”一个侍女飞快的跑过来搀住了她,打趣道:“太子可是叮嘱过,让您好生在屋里歇息,天黑前他必会来陪您用膳的,现在离天黑还早着呢,您这就等不及了呀?” 昔颜脸上并没有露出那抹熟悉的笑容,反正那双清澈的水眸里多了一丝苦涩与留恋,径自打量着庭院里盛开的繁花,道:“今天这庭院的景色格外好,想再多看看。” 侍女也跟着打量了一番,笑道:“可不是嘛,人都说雒棠花开,好事将近,你看这花开得这么好,必是个好兆头。” “雒棠花开,好事将近?”昔颜琢磨着她的话,清亮的眸子顷刻黯了一下,道:“可不就是好事将近嘛,不过,我大概是看不到了。” 侍女闻言立刻惊慌起来,忙跪下身去,道:“主子,小姻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您可别说这样的话吓我呀。” “清环姑娘才德兼备,家世显赫,太子能娶到她,可不就是件好事?”看她惶恐的样子,昔颜反倒笑了起来,“你又没做错什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侍女仍是有些不安,却也只好告退。 昔颜环顾着四周景致,眼里似是充满了不舍和留恋。突然,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朝沐兰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 沐兰之前当了那么久的透明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能看得见她。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两个人都震住了。 看到那双迷人的眼睛,沐兰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随即闪过许许多多的影像,却全是关于昔颜和那个玄衣男子。 从那些片断里,沐兰逐渐读懂了一些信息:那场大火里死的并不是昔颜,她被玄衣男子带回了京城,安置在这太子府邸的一隅。 他教她读书识字,教她武功谋略。而她也偶尔为他下厨做饭,弹琴赋曲。 然而,画面到了后来,那些快乐温馨却不复存在。他出兵征战,却受人陷害,身陷囹圄,她女扮男装,施计借兵前去相救,获胜之后,却莫名的染上了重病,日渐虚弱。 最最令沐兰震惊的,是最后几幅影相,玄衣男子亲自为她斟酒,她举杯饮尽后,溢血倒在了他面前…… 那些影像闪过脑海不过瞬间,然而沐兰却像是亲身经历了一次一般,心口急跳,竟一阵阵的抽痛。 眼前的昔颜突然有些凄美的笑了笑,道:“我果然是大限将至了吗?竟以为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沐兰强抑着快速的心跳,很想走过去问问她所看到的事是不是真的,却见她已转过身去,走向那株开得最盛的雒棠。 雒棠树下摆放着一架古琴,普通的琴皆是七根弦,那架琴弦却有九根,根根琴弦流光溢彩,竟不知是什么材料所铸。 昔颜端坐下来,纤瘦的玉指似随意一拂,便有一串清灵悦耳的琴声自指间流溢出来。 那是一首沐兰从未听过的曲子,时而轻灵愉悦,时而低吟沉婉,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又凄凉忧伤。虽然她对音律似懂非懂,但从这首曲子里,她似乎读懂了这个叫昔颜的女孩的一生。 正自沉迷在这曲音里时,忽觉画面一黯,抬头一看,却已置身于一间屋子里…… 有了之前的经验,沐兰倒是镇定多了,只是,这种镇定在看到那个玄衣男子时再度被打破。 此刻,他就与昔颜对坐桌前,依如之前她在茅屋时看到的那般,而他正执着一盏玉壶,倒着一杯清酒。 这画面太过熟悉了,正是那些影像里的一幕。 “这一杯,预祝你早日痊愈。”玄衣男子执起倒满酒的酒杯,递给昔颜。 昔颜接过酒杯,脸上又有着初见时的娇俏笑颜,看向他,道:“喝了就会好起来,是不是?” 玄衣男子手指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声音却沉稳轻柔,应道:“会的。” 昔颜眼里瞬间盈起了水光,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显得妖娆迷人,“既是敬我酒,你也当喝才是。这样,我喝你倒的酒,你喝我盛的汤,如何?” “好。”玄衣男子应着,端起面前的汤碗,在她期盼的眼神下喝了起来。 “你就不怕我再给你下一回药?”昔颜笑着看他,仿佛又变回了茅屋里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玄衣男子语气里有那么一丝笃定的轻讽,道:“你不会。” 昔颜却摇了摇头,清亮的眸子里狡黠再现,道:“错,这汤里的确有毒,而且,无药可解。” 第83章 做贼心虚 “君……君上,您怎么在这里?”沐兰脑子里瞬间转了十八个弯,立刻换上一脸理智尚未清醒的样子迷茫的望向他,又看了看众人,一一招呼道:“太后,国师大人,汐枫,你们怎么都来了?” 她这一出声,所有人这才从刚才这场梦魇中醒过神来,几个御医立刻垂着头恭敬的道:“君上,请容臣先为您检查一下伤势。” 东陵无绝咽了咽满嘴的血水,伸手随意抹去了唇角那怵目的腥红,道:“不必了,朕没事。” 孟依青见此,忙站出来打圆场,道:“这孩子,昏迷了整整两天,想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恶梦。” 说着,嗔了一眼沐兰,道:“德妃,你突发急症,君上可是担心得紧,你怎么能这么糊涂,竟然误伤了他,还不快向君上请罪?” 沐兰这才假装如梦初醒,忙歉声道:“君上,原来我伤了您吗?臣妾真是该死,臣妾刚刚一直梦到被坏人追杀,所以,只想着殊死反抗,没有想到竟误伤了您,臣妾真是恩将仇报,罪该万死!” 说着,还不忘关怀的伸出手去摸向他的脸,道:“您伤到哪了,痛不痛?” 东陵无绝一直绷着脸,一言不发的狠狠瞪着她。沐兰硬着头皮触了触他已经有些红肿的脸,竟觉有些发烫,看来这一拳他挨得还真不轻,就不知道牙掉了没有,该不会破相吧? 或许是拜刚才那个梦所赐,此刻沐兰心里竟还有些兴灾乐祸,谁让他长着一张跟那坏男人一模一样的脸,活该! 当然,这些情绪她可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苦着脸,轻轻替他揉了揉,以表示自己真的有在反省。 “够了!”东陵无绝突然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丢开,对那几个御医道:“替她诊脉。” 说着,又刻意补充道:“如果没什么大碍,便将她丢回牢里去。” 对哦,沐兰差点都忘了自己还在坐牢。刚才听孟依青说,她整整昏迷了两天?她怎么不觉得有这么久?对了,她是怎么突然昏过去的来着? 沐兰努力搜索着脑中的记忆,突然想起来了,那块木牌有古怪! 不过,她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回想梦中的情境,居然历历在目。 昔颜,对了!她想起来昔颜是谁了,上一次她中毒后宿在寒午宫,有天晚上做了个怪梦,梦里那个小女孩可不就叫昔颜? 难道说,这次这个梦,还是上次那个梦的延续?也许是惯常思维,一个猜测立刻便在沐兰脑子里冒了出来。 该不会,梦里的事就是她的前世吧?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看向东陵无绝,难道说,东陵无绝的前世就是那个恩将仇报毒死她的混蛋? “回禀君上,德妃娘娘只是尚有些体虚,已无大碍。”御医们的检查很快便出来了,也适时的打断了沐兰不切实际的幻想。 东陵无绝面无表情的听着,随即目光煞冷的扫向沐兰。 沐兰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正要自觉的起身回牢里去,孟依青却先一步开口道:“君上,哀家有些话要与德妃说,你们先行回避一下吧。” 东陵无绝原本还绷着脸,听到这话,竟微微皱了皱眉,道:“母后,这件事朕……” “好了。”孟依青竟破天荒地打断了他的话,道:“哀家不过是要和她说几句话,还能吃了她不成?怎么说她也还是这后宫的妃子,哀家这个太后还有权管治管治吧?” 东陵无绝瞥了一眼沐兰,便不再多说什么,用眼神示意屋里的人都退下,便率先走出房去。 莫言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孟依青,汐枫眼里则有些担心,却不知是不是被人点了穴道,自始至终动也没动过,被莫言押着朝外走去。 不一会,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沐兰和孟依青两人。沐兰有些不可思议的望了望早已不见人影的门口,诧异的看向孟依青,赞道:“不错呀,依青,你现在越来越有太后的范儿了,刚才这气势,连东陵无绝都被你压得不敢说二话了。” 孟依青笑了笑,却不以为然的道:“他这是做贼心虚。” “什么意思?”沐兰不解。 孟依青看了看她,眼神颇有些怪异,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的吗?” 沐兰一怔,之前还未来得及去回想,这会经她一提醒,那些昏迷前的事猛然间全被记了起来。顿时,脸上便一阵火烧般发烫。 见此,孟依青眼里一片了然,道:“东陵无绝将你从大牢带到这里的事,我也是第二天一早才得到了消息,因为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怕他对你不利。可赶过来的时候,却正好撞见你们……” 想到当时的情形,孟依青忍不住有些发笑,道:“当时看他一脸慌乱的抱着你,你又没穿衣服,那情形,我还以为你被他给折腾死了呢。” 沐兰立刻大囧,忙低头检视了一下自己。这举动没能逃过孟依青的眼睛,她不由得笑道:“放心吧,早命人给你穿上了。不过……” 说到这里,她好奇的挑了挑眉,打量着沐兰,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展成这种关系的?” 就是因为太过熟悉和了解,知道被她看到这种事,沐兰很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脸去道:“什么关系啊?” 第84章 实在是人间极品 说到这里,她冲沐兰神秘的笑笑,道:“你说,别说是一个帝王,就是普通男人,有几个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不要命的。这是不是正好说明了,他上辈子欠你的?” 她的这番话让沐兰觉得有些好笑,“照你这么说,我穿越到这里来,就是来找他要债的?可你也看到了,我这一直以来水深火热的日子全是拜他所赐,这到底是谁欠谁啊?” 这倒也是,孟依青亮起了眸子不由得黯了黯,叹道:“谁叫这世上欠债的都是爷,讨债的都是孙子呢。” “你这是安慰我还是打击我呢?”沐兰捶了她一记,继而也跟着叹道:“可惜,那块木牌现在在东陵无绝手里,不然或许可以知道得更多一点。” 说到木牌,沐兰突然记起一件要紧的事,道:“对了,东陵无绝答应过我要放了汐枫,我有些不放心,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确保他安全离开?” 听了沐兰的故事,孟依青对这个汐枫倒是大感兴趣,想了想,道:“我看,不如我想个法子把他要到我那儿去。如果那块木牌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留着这个人或许有用。” 虽然这是最好不过的办法,可汐枫来历不明,武功又高,东陵无绝岂会答应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自己老娘身边? 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孟依青神秘的眨了眨眼睛,道:“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你就放心吧。” 说着,脸上浮起一丝飘飘然,道:“这样强大而又单纯的少年,实在是人间极品,本宫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看她这表情,沐兰不由得替汐枫恶寒了一把。想想单纯得像张白纸一样的汐枫若是遭孟依青这个色女调教了,还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了,时候不早了,再聊下去,只怕东陵无绝真要以为我把你给吃了。”孟依青难得正色起来,道:“调查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了,不过,你恐怕还得在牢里待些时间。你放心,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沐兰知道,孟依青为了她的事,这些天在外面必然没有少忙,感激的话,她俩从来不说,但这份心意,她都记下了。 或许,这件事之后,她可以跟莫言好好的谈一谈。 如果,这一次他真的帮了她的话。 孟依青走后,东陵无绝没有再进来,却来了几个御林军侍卫。本以为是押送她回大牢,然而,出了门后,却直接被塞进了一辆马车。 知道这些侍卫都是直接受东陵无绝所调派,沐兰心里倒也不是太担心。马车行了半个来小时后才停了下来,侍卫挑起了车帘,沐兰下车抬头一看,竟然是“慎刑司”。 沐兰并不知道,按照西楚国的律法,后宫嫔妃非犯通敌判国等大罪,是不会被关押在外的。那日不过是恰好入夜才回京,而又有汐枫的事在,东陵无绝将他们同关在刑部,只不过是为了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哟,这不是德妃娘娘吗?咱们可又见面了。”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 沐兰闻声瞧过去,那人一身绿色宫服,正是这慎刑司的司务之一,沐兰好像记得那些牢卒都管他叫王司务。 押送她的御林侍卫将她将给牢卒,同时对那王司务道:“我等奉君上口谕,将德妃娘娘暂押于此。此案关系重大,若无君上旨意,任何人不得私下审问。” 王司务颇为恭敬的应道:“卑职遵旨。” 待那些侍卫走远,这才转过身来,对那些牢卒使了个眼色,道:“德妃娘娘可是二度光顾咱慎刑司,还不给娘娘安排个最好的单间?” 牢卒们了然的应了声“是”,便引沐兰到了最里面的那间铁牢,打开牢门,将她一把推了进去。 沐兰打量了一眼这个“最好”的单间,果然是“不错”墙头的油灯几乎照不到这个地方,地上全是脏乱的稻草,空气里还飘弥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怎么样,德妃娘娘对这间牢房还满意吧?”王司务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说出来的话里却充满了嘲讽和挖苦。 沐兰知道,上一次为了她中毒的事,慎刑司从司务到牢卒都没少遭盘问调查。后宫里哪怕是芝麻大点的官,也都是有点背景来头的,本就有些眼高于顶。现在都以为那次下毒事件是她自导自演的,对她这般态度也是可想而知。 看那王司务眼里写满了变态的快意,沐兰也挑了挑唇,笑道:“王司务有心了,我想,等出去之后,我一定会很怀念这里的。” 这样娇俏的笑颜几乎令人眩目,然而,美眸中不怒而威的气势却让那王司务有些不敢仰视。 哼,一个失势的罪妃,还逞什么威风?王司务心里暗骂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突然阴阴一笑,道:“您满意就好,这间牢房自打那小红咬舌自尽了之后,就再没人住过,虽然不太干净,不过绝对的安静,娘娘可以在这里好好的修养生息。” 这牢里死过人?沐兰只觉背脊一凉,下意识的问道:“小红是谁?” 王司务嘿嘿笑了笑,道:“就是沈嫔身边那个被你冤死的宫女啊。”说着,得意的大笑着离去。 对那个宫女的死,沐兰虽然问心无愧,但想到曾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在这牢里,还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尤其,这里光线幽暗,久了,人的视觉也会受到影响,似乎在这幽暗不明的某处,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一般。 用脚踢开那些半湿半干的稻草,沐兰直接倚靠着牢门坐了下来。在地牢里还有莫言陪着说说话,在刑部大牢也好歹还有汐枫,如今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条件还这么恶劣,真不知道还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有转机。 想她一安份守己的二十一世纪良民,竟几度落得牢狱之灾,而这全是拜东陵无绝所赐。且不管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她的命,就算是这一世,她也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这个后宫,很快就会热闹起来的。 第85章 有人趁机谋害 看她紧咬着唇,竟然连吭也不吭一声,荣紫璇心里的火气更盛,“你这脾气还够倔的,真以为这后宫没人治得住你了是吧?棉仪棉芳,给我打到她认错为止!” “我有什么错?”沐兰被绑的双手死死扣着板凳,额间也沁出了冷汗,“皇后你又该当何罪呢?非要证明……君上染指一个囚妃,甚至……不惜屈打成招?” “放肆!”荣紫璇冷喝一声,搁在扶手上的纤纤玉指却因翻涌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好一会,才道:“你还敢反过来污蔑本宫?本宫就是顾念到这事对君上的影响,所以才私下里处置。哼,你若还是不知悔改,本宫只好打到你再也无法犯错为止!” 棉仪棉芳跟自家主子是一条心,见主子受气,手中的鞭子挥得更用力了些,刻意往不受痛的腿上挥去。 沐兰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疼痛已经让大脑也变得麻木了,却仍留有一丝理智,知道荣紫璇是要借这次机会狠狠教训自己,若不想办法让她们停下,自己可能真得被打残了。 心思一动,便开口喊道:“皇后,我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事,你也活不了!” “你说什么?”这句话有如惊雷一般,让荣紫璇忽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连棉仪棉芳也骇得住了手。 “你说,你肚子里有了孩子?”荣紫璇阴沉沉的看向她,一字一句的问道。 总算是得以喘口气,沐兰稍稍定了定神,冲她虚弱的笑道:“前段日子,一直是由我侍寝,有孩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荣紫璇怔了怔神,随即也冷静下来,唇角扬起一丝冷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孕了?太医检查过了?本宫怎么就没听说呢?” “这是君上的意思,因为下毒的案子尚未查清,他怕有人趁机谋害我,所以才暗召御医给我检查,这就是君上在刑部召见我的原因。看来,君上连娘娘你这儿也瞒着呢。”沐兰一通胡扯着,能唬住她最好,如若不然,也尽量多拖延点时间,或许能有什么变故。 荣紫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很不好看。沐兰这番话倒也不无可能,虽然东陵无绝身边也有她的人,但真正能亲近东陵无绝的心腹却没有。 一来是东陵无绝这些年来对她一贯信任,她从未想过要防他。二来东陵无绝一向敏觉,这后宫里怕是还没有人敢将手伸向他身边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其实并不知详。 棉仪棉芳有些不安的用眼神请示她怎么办,荣紫璇慧眸一转,脸上竟闪过一丝杀意,道:“君上从不会对本宫有所隐瞒,你不思悔过也就罢了,还敢撒这种弥天大谎来欺骗本宫?棉仪棉芳,不必管她,继续!” 沐兰这才明白,荣紫璇今天是铁了心要对付她的,就算自己真的有身孕,只怕她也会“将错就错”。 棉仪棉芳自是会意,鞭子再度举起,专攻她腰上抽了下来。 “住手!”一声尖利的嗓音倏的自外面传来,紧接着,那扇紧闭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饶是如此,棉仪手中的鞭子仍是收势不住落在了沐兰腰上。 乍听到那声呼喝,荣紫璇便骇得脸色一白,那似乎是吴庸的声音。她忙转身望向门口,果然见东陵无绝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君上?”荣紫璇身子颤了颤,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忙起身拂了拂,道:“君上,您怎么来了?” 沐兰腰上又吃了一鞭子,正疼得直吸气,听荣紫璇叫君上,有些不敢置信。吃力的抬起头看过去,那个朝她走过来的身影可不就是东陵无绝吗? 他怎么来了?是来审她的吗? 东陵无绝几步便到了跟前,看了看绑在板凳上的沐兰。她身上的衣物已被鞭子撕裂了好几处,交纵出好几道斑驳的血痕来。 东陵无绝慢慢将视线移到了她抬起的脸上,嘴角渗出的一抹鲜血衬得她失血的脸色更加苍白,唯有那双被泪水浸湿的眼睛里还有一丝光亮,有些欣喜,又有些诧异的望着他,随即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又垂下头去。 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了握,东陵无绝对身边的吴庸道:“把绳子解开。” 吴庸忙上前解绳索,荣紫璇见自己被晾在了一边,东陵无绝竟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对她的请安置若罔闻,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心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正要开口解释,吴庸忽然惊声道:“君上,德妃娘娘好像昏过去了。” 沐兰疲倦的闭着双眼,心里暗笑,不过是紧张的神经乍然放松下来,有些脱力了而已,她脑子里可清醒着呢。又不是演戏,哪那么容易说昏就昏? 只不过,听吴庸嚷这一嗓子,她忽然心思一动,这个时候装晕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倒看东陵无绝和荣紫璇要怎么处置她。 “去传御医!”东陵无绝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怒意。 吴庸不敢怠慢,忙掉头就走,到了门口,又停住,问道:“君上,这御医传到哪去?” 他这话问得很有必要,如今沐兰可是涉案之人,比不得当初,说住进寒午宫便住进寒午宫了。 东陵无绝似是也没想到这一环节,正要开口,一旁荣紫璇忙接话道:“要不,先送去长平殿吧。” 长平殿,相当于后宫中的监狱,虽然条件比这慎刑司大牢要强得多,但至少住进那里的,性质上还是罪妃。 东陵无绝没再开口,大概是默许了。 紧接着,沐兰只觉得东陵无绝一把将她捞了起来,这动静实在太大,背上腿上那些撕裂的伤口被扯到,这下,再强的忍耐力也破功了。 “唔!”沐兰下意识的张口一咬,那一声痛呼闷在了喉咙里,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还以为自己的磨难总算要告一段落,谁知道这东陵无绝竟是来要她命的。 看到她汗水和泪水齐下,滚烫的水珠源源不断的沁入他衣衫里,东陵无绝不由得皱紧了眉。他的手已经尽量避开她身上的伤口,不过,那些鞭伤几乎遍及整个背和腿,牵动伤口在所难免。 第86章 火辣辣的刺痛 几个御医被她这一问,都有些不明所已,但想到前几天沐兰莫名的昏迷,还是谨慎的应道:“回禀娘娘,暂未发现其它症状。” 东陵无绝听出她话里的玄音,视线朝她扫了过去,问道:“你所指的异症,是什么意思?” 从那几个御医的神情和反应,荣紫璇心里已然有数,德妃说自己有孕,果然是在骗她。这叫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多了一丝恼恨。 不过,看到东陵无绝的眼神,她还是有些心惊。自己的反应有些操之过急了,忙垂眸掩饰道:“臣妾只是担心,她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就昏迷了,恐有什么隐疾。如今听御医们这么一说,臣妾也就宽心了。” 东陵无绝眼底虽有些狐疑,却并未追问下去,只淡淡的道:“你先去寒午宫候着吧,朕有话要问你。” 听这话的意思,莫非他还要留下?荣紫璇心里一酸,忍不住劝道:“臣妾知道您担心德妃,但臣妾不得不说一句,以她的所做所为,并不值得您这般垂爱。您……不要为了一个罪妃,而寒了她人的心。” 说着,拂了拂身,道:“臣妾先行告退。” 东陵无绝回头看向静静躺在床榻上的沐兰,不值得吗?的确,这个女人从未对他真心过。他东陵无绝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如果单单只是为了子嗣,相信,会有很多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可是,偏偏只有她,让他一次次的忍耐。尽管有时候他很想咬碎她那张骗人的嘴,可每次走近她,心里那些愤恨便莫名的烟消云散了。 是的,他想走近这个女人,甚至,想要得到她!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想要的,从来都不会放手! 沐兰是疼醒的,刚有一点意识,便觉得背上火辣辣的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伤口上蠕动着,虽然动静不大,却很成功的让她早已麻木的痛感神经再度苏醒。 沐兰动了动胳膊,想要制止那处疼痛的来源,却听耳边一个声音轻声命令道:“别动。” 这声音好耳熟。沐兰诧异的睁开睡眼,便看到东陵无绝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什么直往她背上抹。 “你干什么?”被他触到的地方像被火燎了一般,沐兰整个人差点弹了起来。 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东陵无绝手中的动作稍稍顿了顿,道:“忍着点,伤口必须上药,” 伤口?沐兰懵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她被荣紫璇的人抽了一顿鞭子。 见她一把揪紧了身下的床单,东陵无绝眼里闪过一丝动容,话峰一转,道:“你不想知道朕把那个汐枫怎么样了吗?” “汐枫?”沐兰记得那天见他,他还被莫言控制着,听东陵无绝这口气,心立刻悬了起来,“你把他怎么样了?” 她一心急着想知道汐枫的事,却没发现东陵无绝趁她分散注意时,又沾了些药膏往她伤口上抹,淡淡的应道:“他不是很想留下来吗,朕已经成全了他,他现在在太后跟前当差。” 看来,依青果然有两下子,这么快便将汐枫要了去,这样一来自己总算可以放心了。 身上的药膏开始慢慢发挥作用,一股冰沁的凉意在皮肤上酝开来,将那股烧灼感渐渐压下去,虽然仍有些痛,比起先前却舒服了许多。 沐兰这才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不禁诧异道:“这又是什么地方?”屋里摆设相当陈旧简陋,倒有点像普通人家的房舍。 许是看她伤成了这样,今天的东陵无绝竟是有问必答,吐出了三个字,道:“太平殿。” 太平殿?那不就是关押沈嫔的地方?看这条件,比“慎刑司”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沐兰无意识的叹了一声,突然,身子一颤,险些撑坐起来,惊呼道:“你手往哪里摸啊?” 东陵无绝正往她腿根上抹药,没料想她反应竟这么大,看她才不过撑起一点点,就又痛得直吸凉气跌回了被子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却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嘴角渐渐漾起一丝邪魅的浅笑。 “你腿上也有伤,不上药可是会溃烂的。”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并不急着动手,一副要尊重她的意见的样子。 沐兰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趴在棉被上的身体,竟然什么都没穿!之前全身都痛麻了,居然没有觉察出异样来。 “可……怎么会是你在帮我上药?”身子动不了,沐兰只好将发烫的脸埋进了被子里。 “怎么,朕亲自为你上药,你还嫌弃?”东陵无绝单调提高了几分,尾音里分明已是不悦。可惜沐兰将头埋在被子里,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嘴角那抹笑意里透着怎样的玩味。 “不是有宫女吗?怎好劳驾您亲自动手。”沐兰闷闷的回着,实在猜不透这个人心里的想法。 不是已经认定了她是下毒的凶手吗?那又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这里可是长平殿,哪来的宫女服侍你。”东陵无绝凉凉的应着。 笑话,他只要尊口一开,要多少宫女没有?沐兰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瞥向他,道:“您……不会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吧?” 东陵无绝冷哼一声,“比如呢?对你这皮开肉绽的身子有兴趣?” 是啊,她都伤成这样了,一般人只怕看都不忍看。可正因为是这样,她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这么丑陋的一面。 见她又再度将脸埋了回去,东陵无绝不露声色的道:“是由朕替你擦,还是你自己来?” 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沐兰知道,自己若是拒绝,是断然不会有其它人来替她上药的,要是伤口真的溃烂感染……想到这里,只得闷声道:“那就麻烦您了。” 第87章 天眩地转 荣紫璇眼角微微一酸,道:“谢君上。” “你说她引诱朕,是什么时候的事?”东陵无绝指腹轻敲着茶几,眸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有些陌生,荣紫璇指尖颤了颤,回道:“便是德妃入慎刑司之前的事,臣妾也是偶有耳闻,故召来德妃审问。” “耳闻?”东陵无绝眯了眯眸子,“那审问的结果呢?她都招了?” 荣紫璇抬头瞥了他一眼,凤眸中那抹精睿让她有些不安,忙避了开去,道:“德妃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下毒的事据说她也是抵死不认。” “下毒的事尚未查明。”东陵无绝凝视着她,说着。 “是吗?”荣紫璇有些着摸不透他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转移话题道:“臣妾听说,当时是由君上您亲自审问,也是您下旨将她押入大牢的。莫非,这件事还另有疑点?” “这件事自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东陵无绝并不想详说,话至此,神色也随之沉了下来,道:“紫璇,你待人处事一向公允,这也是朕信任你的原因。可在德妃这件事上,你仅凭几句传闻,便用酷刑将她打成这样,这可实在不像你所为。” 荣紫璇心中一惊,咬了咬唇,迎视他道:“臣妾手段固然严酷了些,却一心只为君上着想。德妃言行屡有篡越,君上却一味纵容她,这在整个后宫也无先例。请恕臣妾不解,君上待她何以如此特别?”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毫不避讳的望入他眼里,那双美眸之中有着未加掩饰的关心与期待,同时,也有着她从未流露过的酸涩与紧张,坚韧的望着他。 东陵无绝被她这异样的眼神震慑住,眼里的热度他并不陌生,可出现在她眼里,却让他有些惊讶。 微微移开视线,东陵无绝声色依然,道:“这件事错不在德妃,是朕的意思,你就不必再追究下去了。” 荣紫璇心底那丝酸痛再度隐隐泛了上来,然而,东陵无绝接下来的话更像是一盆冷水从她当头浇下,“还有,朕答应过要照顾她,希望你能与她好好相处。” 眼前熟悉的身影似乎有些晃忽,好一会,荣紫璇才意识到,自己眼里已蓄满了泪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今天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心酸到了极至,“君上……莫不是喜欢上了德妃?” 喜欢?东陵无绝品味着这两个字,脑海里浮现起那张明魅的容颜,对他撒谎时那自以为奸计得逞的狡黠笑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让他印象最深刻的竟是她说谎时的样子。 他虽然没有回答,然而,嘴角那不经意扬起的浅浅笑容却足以让荣紫璇觉得天眩地转。凝了凝神,她强扯出一抹笑容来,道:“臣妾还以为君上的心早已给了纤纤姑娘,再也看不见身边的人。没想到德妃竟如此幸运,真是教人羡慕。” 纤纤这个名字已经鲜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却还是令东陵无绝唇畔的笑意渐渐消弥。意识中那个身影早已有些模糊,但不知为何,每想起一次,那底那丝莫名的痛楚却丝毫未曾减褪。 “你跪安吧。”东陵无绝说着话便已站起身来,也不待她反应,便径自朝着内室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荣紫璇心里说不上是酸涩还是快意。原来,卓纤纤依旧是他心里不能提及的痛吗?那么,德妃呢?在他心里又占据了多少?还有自己…… 不行,她不能让他爱上德妃,他最亲近的人本该是她才对! 荣紫璇握了握拳,望着那扇空洞的门里,心里却暗暗有了决定。八年了,她也该从那件事中走出来,做一个真正的皇后了。 至于德妃,自己又何必亲自出手?那桩下毒案已是人赃俱获,她想要翻案,谈何容易?君上再是有心偏袒她,也不能不遵法纪。这个时候,就必须让大臣们加以施压,早日结案才好。 想到这里,她唇角渐渐有了笑意,这次对付德妃的这步棋自己走得太险了。好在,她伴在君上身边已有这么多年,他这会生气也是一时,只要自己处置得体,当不会让他离了心才是。 至于对付德妃的事,想必有人比她更心急吧?她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次日的凤倾宫正厅内少不得又是一番热闹,话题已经从华妃淑妃伴驾随行的琐事转移到了德妃转入“长平殿”的事上。 自华妃脖子上生了疹子之后,淑妃逮着机会便要笑话她几句,今儿更是不例外,棉里带刺的笑道:“华妃,你这番可算是遇着对手了。想上次德妃进了慎刑司,就搞出个什么中毒的事,结果,到头来什么事都没有,还封了妃。这次才几天,君上就将她转入了长平殿,我看,没准你的罪又要白受喽。” 华妃为这事,昨天就已经在自己寝宫发了一通脾气,如今淑妃当众这么奚落她,更是心火直冒。 不过,当着这么多嫔妃的面,她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冷傲,不以为然的道:“进了长平殿又如何,只要这规矩王法还在,君上总是会为我做主的。” “华妃说得是,君上一向治法严明,淑妃,你可要慎言。”荣紫璇破天荒的对淑妃投以一记警告,同时,扫了一眼在座的嫔妃,道:“本宫便与你们明说了吧,本宫昨日对德妃用了些刑罚,不想她身子堪经不住,那地牢里阴暗潮湿,实在不宜养伤,君上这才命人将她转到了长平殿。”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华妃更是眉梢一喜,皇后这一手,倒是替她出了口恶气。 淑妃翘了翘嘴角,道:“哼,德妃一向自视甚高,连皇后姐姐您也不曾放在眼里,您教她些规矩,这也是她的福气。” 荣紫璇摇了摇头,叹道:“本宫也是轻率了些,事后想想,君上的话甚为有理,本宫既为这后宫之主,理当一视同仁,德妃的事尚未定案,倘若她真是冤枉,本宫此举可就有亏于德行了。” 第88章 莫不是讨厌我了? “你们在牢里也没少遭罪吧?”沐兰看这两个小丫头比起之前瘦削了许多,年龄也不见得比她大,却依旧尽心尽力的服侍着她,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叹道:“我一人倒霉,倒连累你们所有人也跟着我遭殃了。” 青梅青雪忙惶恐的道:“娘娘您说这话可就折煞奴婢了,在这后宫里哪有一帆风顺的,做奴婢的,理当为主子分忧,与主子同苦。主子风光了,我们做奴婢的也能跟着沾点福。” 是啊,在这宫廷里,可不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得这两个小丫头这么懂事,人啊,共经了患难,才更容易亲近些。 “你们放心吧,本宫不会消极的坐以待毙,咱们的苦日子不会太久的。”沐兰虽然浑身都痛,眼里却充满了斗志。 那些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她可没这么容易被打倒。 “娘娘,该用膳了。”佳茹姑姑端着一桌子膳食走了进来,眼里净是笑意,道:“这些都是膳房特意为娘娘准备的。” 看那几样清淡却不乏营养的膳食,不用说,自是东陵无绝吩咐的。 东陵无绝,她还真是猜不透他的心意了。 而此时此刻,东陵无绝正端坐在寒午宫的偏厅内,看着一身淡装的荣紫璇。 荣紫璇低垂着眸,跪在他身前,道:“臣妾昨夜仔细思量过君上的话,今天是特意来向君上请罪的。” 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东陵无绝忽然第一次发现,对于自己这个皇后,他脑海里唯一的印象便是这张温婉娴静的笑脸,以及永远优雅得体的举止姿态。 她就像一幅画,经久不变的呈现在他面前,光鲜而亮丽。以往,他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或许,也是因为他从未真正的去关注过她。如今才赫然发觉,认识她这么多年,他竟鲜少看到她有过别的表情或情绪。 “起来坐下说话吧。”东陵无绝收回目光,静待着她的下文。 “谢君上。”荣紫璇这才起身,在他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目光里带着些歉意投向他,道:“做了这么失常的事,君上想必对我很失望吧?” 东陵无绝静静的打量着她,越发的发现,在这整个后宫的女人里,唯独她的心思让人看不破。 好一会,他才开口,不答反问道:“紫璇,你是否后悔过当初的抉择?” 荣紫璇一怔,眼里有些不解,然而,嘴角的笑意已不知不觉收敛了起来。 “你是否后悔当这个皇后?”东陵无绝一字一句问着。 荣紫璇眼里闪过些震憾,随即再度笑了起来,道:“能够做这西楚国的皇后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君上何以会这么问?” 东陵无绝目光深邃,第一次望进了她内心深处,淡淡的道:“可朕觉得你并不快乐。” 荣紫璇心里微微一颤,被他目光所及之处,竟有些热得发烫,不由得垂下了眼帘,道:“在这世上,除了君上您,还有谁会对紫璇这么好?今生能得遇君上,是紫璇这辈子最大的福气,紫璇又怎么会不快乐。” 她脸上那抹浅浅的笑意似乎也在诉说着她心底的愉悦,东陵无绝看在眼里,又道:“如果,朕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呢?”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中刚刚涌起的欢喜顷刻间又化为无形,荣紫璇不安的朝他望去,却见他的神情与平时并无异样,“君上莫不是讨厌我了,想让我离开皇宫?” “朕不是这个意思。”东陵无绝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对面墙上一幅山水画轴上,道:“朕只是不想看到你委屈自己,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朕会替你安排。” 是这样吗?荣紫璇看着他的背影,曾几何时起,她的人生便只围绕着他旋转,尽管在世人眼里,他是严肃冷酷的君王,可在她面前,却总是温柔体贴。他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深情的男人,虽然后宫三千,却只有她知道,能住进他心里的,始终只有那一个女人。 可是,德妃的出现似乎让他有了很大的改变,也第一次,让她有了不安和危机感。若非如此,她大概还不能这么快明了自己的心意吧? 面对这样一个重情重诺的男人,又有哪个女人能不动心?就连曾经以为早已心如死灰的她,也不例外。 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有些急促的心跳,荣紫璇开口问道:“只要是紫璇期望的,君上都会替我安排吗?” “如果那是你期望的生活,朕会尊重你的选择。”东陵无绝的答案没有一丝犹豫。 荣紫璇笑了笑,她知道,这世间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不管是多贵重,多稀罕,只要她开口,他都会找来送给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这一次呢?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后,突然鼓起勇气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轻声道:“紫璇哪儿也不想去,只想……一辈子都能陪在君上身边,做您的皇后。”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让东陵无绝为之一震,目光落在那双圈住他腰的玉臂上,想也没想便一把挣开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望向眼前这个女人。 他如此强烈的反应荣紫璇并不意外,也不回避,美眸凝烟,大胆的迎视他。 身在这宫廷,东陵无绝又岂会不知道一个女人这种举动所代表的隐意。可这种举动发生在荣紫璇身上,却让他不得不震惊。然而,她眼里那丝含怨带嗔的柔情,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绝不是个误会。 第89章 甜甜的睡颜 话虽如此,荣紫璇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瞥了他一眼,然而,东陵无绝眼里只是漠然,丝毫没有要挽留或多说之意。 这件事毕竟她说得太过突然,总是要给彼此接受的时间的,可她并不后悔说出口来,至少,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以后他会怎么待她,她还需想想办法才是。 想到这里,荣紫璇也不多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守在最外间的吴庸见她面无表情的离去,不禁有些奇怪,难得见皇后娘娘在寒午宫待这么久,还刻意摒退了他们这些奴才,可怎么连晚膳也不用就一言不发的走了? 里间依旧悄无声息,吴庸忙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见东陵无绝似乎正沉思着什么,不得不小声的提醒道:“君上,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嗯,传膳吧。”东陵无绝淡淡应着,随即回过神来,问道:“朕让你查那些药的源头,查得怎样了?” “已经有些眉目了。”吴庸如实回着。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道:“时间不多了,三天之内务必查清。” “是。”吴庸恭敬的应着,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今夜的绿头牌也一并呈上来吗?” “不必了。”东陵无绝淡淡道:“这几天很忙,朕会宿在寒午宫里。” 吴庸会意的应了一声,这才出门安排晚膳。 有佳茹姑姑和青梅青雪伺候着,又有营养的膳食调补,加上宫中上好的伤药外敷,没几天沐兰身上的鞭伤便已开始结笳了。 东陵无绝似乎是下过口谕,所以,这几天里除了孟依青来看过她一次以外,再无他人打扰,就连皇后那里,也悄无声息。听佳菇姑姑打探来的消息说,皇后似乎是病了。 得知这个消息,沐兰只是浅浅一笑,前几天看她还生龙活虎,一副要活吞了自己的模样,怎么说病就病了?怕不是又有什么目的吧? 不过,眼下沐兰也顾不得这许多,因为,她的伤口已经开始长肉了。前几天伤口疼痛,她还能勉强忍着,加之药物的作用,晚上也能挣扎着睡着。可伤口长肉发痒却不好办,醒着时还能忍,可一睡着,手便会不由自主去抓,仅一个晚上,伤口便被抓破三处。 于是,到了第二夜,沐兰一横心,索性让青梅青雪将她双手绑在两边床柱上,舒舒服服的往棉被里一趴,这下,终于可以安心睡着了。 东陵无绝来到长平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色,不禁有些失笑。不由得在床头坐了下来,手背抚上她那张仍没什么血色的俏脸。 不知她正做着怎样的美梦,手指触到她皮肤时,那张小巧的红唇竟渐渐弯起了一丝浅笑。 心中的弦似乎被什么触动,猛烈的震了一下,看着眼前甜甜的睡颜,东陵无绝眸中的颜色逐渐加深,指腹不由好奇的描绘起她的笑容。 沐兰睡得正香,只觉得唇上一阵痒痒的,手下意识又想去挠开,无奈被绑住,手指动了几下后无果,突然张嘴一口咬住了它。 东陵无绝哪里料到她睡着了还会咬人,竟被她咬了个正着,尖尖的贝齿刺入肉里,食指袭来一丝轻微的痛楚。好在她睡得熟,咬到后便渐渐失了力道。 这个野女人!东陵无绝眉心轻皱,正要将手指抽出来,忽然心中闪过一丝念头,眼底不由浮起了些许笑意,指尖曲了曲,探向她口中的丁香小舌。 什么东西?沐兰无意识的舔了舔,大概觉得没什么味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指尖软软的刷过一阵酥麻,让人意犹味尽,东陵无绝食髓知味,哪肯就此罢手,继续撩拨诱惑着。 沐兰睡得正踏实,梦里似乎被人强塞了什么东西在嘴里,不甜不苦的,又不好吃,却还非要她咽下去。沐兰想要甩开它,却发现脖子僵住了,心里一恼,索性再次咬住了它。 这一次,咬得很重。 东陵无绝闷哼一声,忙抽出了手指,就见指腹上遗留着几个清晰的牙印,而始作俑者竟因终于摆脱了他的骚扰而再度浮起宽心的浅笑。 “你还真咬?”东陵无绝微恼的盯着那抹上翘的红唇,突然低头贴了上去,咬住了那两片让人着恼的柔软。 “唔……”沐兰只觉嘴唇上有点痛,像被什么用力的吸住了一般,顿时一阵气闷。 窒息的感觉令她自睡梦中焉的惊醒过来,震憾的睁开了眼睛,却只朦朦胧胧看到一双紧贴着她垂下的浓密睫毛。惊讶之下,未防有什么温软的东西抵开了她的唇齿,如狂风般袭卷她敏感的小舌。 这是做梦还是怎么回事?沐兰迷朦中想着,那酥麻颤粟的感觉却来得那么真实,让她无从抗拒。 她果然是没有半点抗拒。东陵无绝难得的享受着她的柔顺,起初略带粗暴的惩罚也渐渐转为温存,却更深的抵尝着她的甜蜜。 直到,唇边尝到几滴微凉的水珠。 东陵无绝这才猛然想起,她身上还有伤,忙惊觉的移开了唇。 沐兰垂着眸,眼角还挂着泪水,脸上的神情却是相当怪异。 “哪里疼吗?”东陵无绝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痕,问道。 沐兰耳根飞起一抹绯红,瞥了他一眼,好一会,才道:“我……脖子动不了了……” 果然,她侧头趴睡着的样子的确有些僵硬,东陵无绝皱了皱眉,手指一挥,那两根绑住她手腕的布带顿时无声断裂开来。 手臂恢复自由,沐兰这才发现,僵麻的不仅仅是脖子。正觉得丢脸至极,却见东陵无绝已侧身坐上床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 他这是要做什么? 心里的尴尬和纳闷还未问出口,他的手已在她后脖颈处找准位置揉捏起来。 不得不说,练过武的人就是不一样,认穴很准,连力道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沐兰就这么半趴在他怀里,不一会便觉得全身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等觉得差不多了,东陵无绝这才托起她的头让她换了个方向,自己竟也躺了下来,就这么让她枕在他胸前,道:“就这样睡吧。” 第90章 中毒 正想着,青梅端着早膳回来了,刚进门,便见她眉眼间带着些雀跃,迫不及待的道:“娘娘,奴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说着,冲佳茹姑姑眨了眨眼,道:“姑姑真是未卜先知,皇后娘娘还真是病得不轻呢,听说昨晚御医在凤倾宫守了一个晚上,这会皇后还不见醒呢。” 哦?这么严重,难道是真病了?沐兰诧异的想着,也兴许是那荣紫璇忧思成患,积劳成疾,所以就病来如山倒了? “那,君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话沐兰也不知怎地就问出了口,她记得昨晚吴庸来报时,东陵无绝是没有去的,不过后来就不知道了。 “君上?”青梅有些听不懂,长平殿不像是锦福宫,地方有限,所以,她和青雪住在离这远一些的偏角,并不知道东陵无绝夜里来过。 佳茹姑姑见此,在一旁接话道:“寅时刚过就走了,还是吴公公过来伺候的,应该是直接准备去上朝了吧。”说着,意味深长的看向沐兰,道:“娘娘,君上对您的疼惜,这本是好事,不过,得君上宠爱的并不止娘娘一个,您要多留心才是。” 沐兰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如今这节骨眼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展成变故。荣紫璇这次病得有些赶巧,只怕未必是好事。 都过去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莫言那边安排得怎样了? 东陵无绝出现在凤倾宫已是早朝之后的事,荣紫璇仍在昏睡着,御医诊断的结果是郁结于心,体质虚弱,故感染风寒所致。 跟随他而来的,还有莫言。莫言虽不比御医,对奇难异症却颇有些方法,听闻皇后一直昏睡不醒,便主动请命要来替皇后请脉,东陵无绝知道他的本事,自是应允。 棉芳隔着纱帐将荣紫璇搭着丝帕的手了递出来,莫言手指轻轻搭上去,只一会,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但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 须臾,莫言收回手,站起身来,对东陵无绝道:“君上,臣的诊断结果与朱御医略有不符。” 一直以来,朱御医是唯一一个负责替皇后诊脉的御医,今天,他总算是知道个中原因了。 东陵无绝颇有些意外,问道:“那依你之见,皇后的病是怎么回事?” 莫言看了看朱御医,对朱御医眼中那警告的一瞥只浅浅一笑,道:“皇后娘娘之所以昏睡不醒,并不仅仅是因为风寒,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停,才慎重的说出了那两个惊人的字眼,“中毒。” 几乎所有人都神色一变,朱御医脸一拉,辩道:“国师大人,老臣还尚未老眼昏花,皇后娘娘若真是中了毒,老臣岂会看不出来?” 莫言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只因皇后娘娘的确是染有风寒,而这种毒的症状恰恰也是如此。下毒之人非常谨慎,剂量用得非常少,所以很难让人察觉,却可以加重皇后的病症,这也是娘娘一直昏睡不醒的原因。” 东陵无绝眸光清睿的看向他,道:“你是说,七月雪?” 莫言低头应道:“正是。” “这怎么可能?”棉仪棉芳震惊得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能?”莫言闻言审视的瞥了眼两人,就连东陵无绝也奇怪的看了过来。 棉仪棉芳脸色惨白,连忙摇头道:“奴婢是说,宫里管制森严,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大胆,敢对娘娘下毒。” 东陵无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们一眼,转向莫言道:“德妃现在还被禁在长平殿,那瓶七月雪的毒药也作为物证没收在刑部,你现在说皇后中了七月雪之毒,莫非是指,这宫里还有人有这种毒药?” 莫言徐徐道:“事关皇后娘娘的安危,臣绝不敢妄言。”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命令道:“吴庸,立刻着人好好彻查,务必查出这毒药的真正源头。” 吴庸忙诚惶诚恐的应着,领命而去。 安排好了这一切,东陵无绝这才又看向纱帐内的荣紫璇,对莫言道:“听说国师曾为德妃解过七月雪之毒,皇后的病,朕就交给你了。” 莫言垂眸应道:“君上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 “你们几个随朕走一趟。”东陵无绝对几个御医吩咐着,又对棉仪交待道:“皇后若是醒了,派人到寒午宫送个信。”说着,便领几个御医扬长而去。 棉仪嚅了嚅嘴唇,似是想说什么,终究未敢说出口,和一旁的棉芳对视了一眼后,回头对莫言道:“国师大人,皇后娘娘的病就有劳您了,请您务必要治好娘娘啊。” 莫言唇角扬起一抹迷人的笑意,道:“棉仪姑娘大可放心,皇后娘娘中毒未深,只需扎上几针,再运功逼出体内的毒素,立时便可醒过来。” “真的吗?”棉仪棉芳眼里一阵欣喜,忙道:“那就请国师大人快快动手吧。” 正所谓病急不避医,两人利索的掀起纱帐,准备随时配合他的治疗。 莫言这才得已看清帐内的情形,荣紫璇双目紧闭,脸色略显苍白的躺在锦被之中,额角沁着一层薄汗,看样子即便是在昏睡之中,也过得颇为辛苦。 看到这一幕,莫言眼底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等一个契机,这皇后病得还真是时候,正好给了他利用的机会。 哼,敢对他在意的人下那样的毒手,也该让她尝点苦头才是。不过,他却没有料到,做了七年的皇后,她竟还是处子之身,看来,她和东陵无绝的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呢。 既是如此,他就再送她一点礼物好了,也算是彻底的成全了他俩。 莫言不露声色的拿出几枚银针,对着荣紫璇身上几处穴道扎了下去。荣紫璇仍在昏睡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就是这小小的几枚银针,将注定她这一辈子都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忙完了一切,莫言叮嘱了棉仪棉芳几句,表示可以正常用药,不日便会痊愈,棉仪棉芳感激万分的将他送出了凤倾宫,这才匆匆赶回来伺候。 第91章 不由得暗骂 “淑妃娘娘,这偏房本来就是宫女们住的房子,我们做奴婢的又怎敢跟主子争呢?”青梅未失礼仪却也不卑不亢的应着,一句“宫女住的”便让淑妃羞红了脸。 青雪也不甘示弱的笑着回道:“何况,奴婢们可是在这住了好几天了,娘娘您贵为一宫之主,总不至于一来就要和我们做奴婢的争这破房子吧?” “你们……放肆!”淑妃几曾在嘴上吃过亏,如今却被两个小小的宫女揶揄,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们是在笑话本宫是不是?告诉你们,本宫今天住这住定了,你们马上给我出去!” “我说这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淑妃呀。”沐兰笑着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她,道:“真没想到你品味这么独特,放着你那淑芳宫不住,跑到这儿和我的宫女争起地方来了。” 淑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觉得在沐兰面前大跌了颜面,刚才跟青梅青雪争房子的气势顿时消了不少。再一想到人家可是主仆四个,她孤身一人,若要强来,定然讨不到好去。 思绪一转,脸色便缓和下来,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哀声道:“德妃妹妹,我现在终于知道,原来你也是被冤枉的,我们都被人给陷害了。” 沐兰被她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装做一无所知,问道:“这么说,淑妃姐姐也是被贬到这长平殿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淑妃红着眼眶,道:“我早就知道,德妃妹妹你生性平和,是怎么看也不会去害别人的。果然,如今这宫里又出了投毒的事,还嫁祸到本宫头上来了,可怜我们姐妹俩真是同病相怜啊。” 谁跟你姐妹俩了?她敢说,她这场牢狱之灾,淑妃可没少在一旁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吧?沐兰不着痕迹的抽出被她拉住的手,道:“照你这么说,下毒的事便与我无关喽?那看来我就快能回锦福宫了。” 看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淑妃忙又道:“德妃妹妹,咱们现在可是在一条船上,这幕后的人不光害了你,还想害我,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对付她,将她揪出来狠狠的治罪,以除后患,否则,恐怕她也没那么容易让你出去吧?” 沐兰假做恍然的点了点头,“那,依你之见,这个人会是谁呢?” 淑妃目光犹疑的转动着,眼神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恐,似是在心里纠结挣扎了一番,随即模棱两可的道:“这后宫里能有这种手段和能力的,不也就那么几个吗?” 沐兰不禁暗笑,从她这神情来看,分明就是有所保留,看来,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肯说出来,还想利用自己去对付那个幕后人,算盘倒是打得精明。 不过,倒也没有必要跟她明着翻脸。沐兰采用一贯的方法,将问题推给她,道:“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反击呢?” 淑妃带着点讨好的笑道:“这后宫里,能为咱们作主的,不就只有君上嘛。德妃妹妹,君上对你可算是宠爱有加,必要的时候,还请妹妹在君上面前替我说说好话啊。” “你也知道君上一向处事公正,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否则,我又怎么会还被关在这里。”沐兰似模似样的说着,却又适当的安抚她道:“不过,若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再跟君上开口,应该就不难了。” 沐兰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不到关键时刻,淑妃大概是不会轻易开口的。不过,她也不急,事情闹到了这一步,离她解脱的日子也不远了。剩下的事要怎么发展,她并不关心。 听她这么一说,淑妃似乎稍稍安了点心,连连道:“德妃妹妹,那我就先谢谢你了。等从这里出去,我一定挑几款进贡的首饰送给你,你戴上肯定漂亮。” 沐兰只浅浅笑了笑,眼角瞥了瞥身边的青梅青雪,又道:“那这房子,姐姐就别难为她们了吧,她们住这里,伺候我也方便些。反正我应该也住不长了,待我走了,淑妃姐姐再搬到这正房来,不是更好?” 这话淑妃怎么听怎么别扭,心里不由得暗骂,这不是诅咒她在这长住嘛?可嘴上又不好说出来,便顺着沐兰的话道:“我跟她们开玩笑的呢,我看着东边那间就不错,我住那边就好。” 沐兰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淑妃姐姐还是快去收拾收拾吧,不然天可就要黑了。”说着,招呼青梅青雪进了自己的正屋。 留下淑妃一人铁青着脸站在院子里,再一看东边那间破屋,明显很久没有人住过。想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干过半点粗活,如今竟要自己收拾房子,不禁恨得直跺脚。可是,若不收拾,今晚就真没地方睡了。 搓了搓有些发冷的胳膊,淑妃只得硬着头皮推开了东边偏房,走了进去。 次日一早,沐兰刚洗漱完用过早膳,荣紫璇竟意外的出现在了长平殿。 “那日打了你之后,君上将本宫训斥了一番,让本宫着实有些无地自容。这几日本宫也自我反醒了一番,身为这后宫之首,本宫的确不该对你心存成见,听信别人几句挑拨的话,便认为你是要陷君上于不义,更不该对你下那么重的手。” 荣紫璇一面说着,一面吩咐棉仪棉芳将带来的点心和几株老参呈上,道:“这是本宫一点点心意,希望你早日调补好身子,也算是弥补本宫的这次过失。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咱们都是一心为君上好的,希望你不要对本宫心存怨恨才是。” 看她似是还未病愈,堂堂一个皇后,亲自带着东西来长平殿跟她一个妃子道歉,这着实让沐兰有些意料不到。 原谅她?沐兰不觉得自己这顿鞭子这么轻飘飘几句话就能化解,何况,她也不相信荣紫璇是真的有道歉的诚意。 不过,她荣紫璇既然拉下了颜面来做这出戏,自己当然不能平白背个得理不饶人的恶名。 “皇后娘娘言重了,既是一场误会,解开了就好。” 听她这么说,荣紫璇破天荒地的对她露出了一抹温婉的笑容,道:“你性子倒也豁达,可能是你们夏凉国人说话比较直接的缘故,所以,本宫之前并不怎么喜欢你。可是,偏偏你是君上看重的人,今后,本宫也只能试着慢慢去了解你了。” 说到这里,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塞到了沐兰手里,道:“这个就算是本宫补你的见面礼吧。” 第92章 突然失踪 棉芳猜测道:“会不会是她觉得七月雪的真相威胁到了她,所以,就先下手为强?” 荣紫璇想了想,唇角突然勾起一抹诡秘的笑意,道:“不,这里面存在着一个悖论,德妃。”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事怪怪的,听棉芳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这事若真是“她”所为,又怎么会冒险用上七月雪呢?那不明摆着是为德妃开脱吗? 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德妃身后,竟有个这么可怕的人存在吗?难道是……? 荣紫璇一时不敢猜测下去,转头问棉仪道:“再去打听打听君上的行踪。” 昨日,本来以为君上得知自己醒来的消息后会过来看看她,结果,等来的却是淑妃被贬的消息。 君上是因为太忙,所以才顾不上来看她吗?还是……荣紫璇越想越有些不安,不行,淑妃绝对不能出事,那件事绝不能抖露出来。 如此,她便只能先便宜了德妃了。 寒午宫内,东陵无绝看着吴庸呈上来的密报,眉峰紧锁。这段时间里,他命吴庸派人暗中调查了出宫前后与德妃,淑妃和华妃接触过的每一个人,而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颇为震惊。 如果按照这上面的线索追究下去,那个答案,也许会令他很为难。 看他封上密函后半晌都不再有所吩咐,吴庸想到凤倾宫那边的嘱托,只得硬着头皮道:“君上,时候不早了,要不要进点宵夜,皇后娘娘着人给您送来盅燕窝粥,正在小厨房煨着,要不要给您呈上来?” 皇后?东陵无绝冷眼瞥着手中的密函,淡淡的问道:“皇后那边怎样了?” 见他终于问起,吴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答道:“娘娘烧已经退了,听御医说风寒还要静养数日才能痊愈。不过,娘娘似乎心情不佳,胃口也很不好,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东陵无绝垂了垂眸,道:“传令下去,让御膳房做些清淡的膳食送去凤倾宫。” 吴庸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小心翼翼道:“君上不去凤倾宫走走吗?兴许娘娘见了君上,心情好了,胃口也就大开了。” “是凤倾宫那边叫你传的话?”东陵无绝洞悉一切的瞥向他,在看到吴庸有些惶恐的笑容后,顿时了然了,道:“依朕的意思,把膳食送过去,其它的就不必多说了。” 吴庸怎么也猜不透这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何以君上对皇后的态度转变这么大。但这些事绝不是他该问该管的,只得应声领命而去。 正殿内顿时恢复了冷清,东陵无绝盯着桌上那封密函,良久,才唤来了焰风,将密函交给了他,道:“三日之内,给朕查清这件事。记住,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然而,三日的期限尚未到,宫里却又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华妃身边的近侍宫女敏儿突然失踪了…… 宫里突然消失了一个宫女,这并不像电视里所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没人注意。至少,在西楚国的后宫,管理还是很严谨的。分配到每个岗位,每宫每院的人员都是固定有数,若是有主子私下处死奴才的,也必要寻个由头,报备上去,负责司辖的人再另挑人过来,补上空缺。 华妃是在敏儿消失两天之后上报的,原本一个宫女失踪,也并不足以引起整个后宫的关注,然而,一些宫人们私底下的议论却渐渐传开来,说敏儿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所以被主子“封”了口。 因为是非常时期,荣紫璇及时的将这事禀报给了东陵无绝,东陵无绝当即下令全宫搜查。 事实上,华妃这些天过得也是相当忐忑,德妃一日不被定罪,她心里便一日不安。尤其看君上的意思竟是要严查,就连祖父和朝臣联名上谏,也被各种理由压了下来。 而后宫里这些天的变故更是叫她越来越看不懂,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可她心里却莫名的有种不安的预感。这种不安,随着敏儿莫名的失踪而越发的加剧。 敏儿知道她太多事情,若是死了还好,可万一……她派了人偷偷查找,谁知还没有查出个头绪,宫里的流言便散播开来,所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向皇后报备。 只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君上这一道搜宫令,还真把敏儿给搜出来了。 谁也没有料到,敏儿这两天里竟是躲在太后寝宫附近的小祠堂里。当她被带到众人面前时,整个人几乎已经濒临崩溃。 “敏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躲在祠堂里?”殿中坐着东陵无绝和太后,皇后,以及各宫嫔妃,荣紫璇率先发问。 敏儿目光惊恐的望了一眼殿上坐着的众人,最后,视线在华妃身上停了一下,面色更是苍白,颤抖着答道:“回皇后娘娘,是主子……主子她要杀我,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吧。” 华妃心里本就已经七上八下,见敏儿竟然说出这等惊人之语,立刻暴跳起来,斥道:“敏儿,你疯了吗?本宫什么时候要杀你了?说,是谁指使你污陷本宫的?” 东陵无绝冷冷瞥了她一眼,眸光中的森寒如同一道利刃,华妃只觉头皮一麻,浑身都凉了下来,身子一软,坐了回去。 东陵无绝这才又看向跪着的敏儿,道:“有什么就如实说吧,朕自会为你作主。不过,你若有半句假话,也该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有东陵无绝这句话,敏儿的心稍稍定了些,道:“前些日子,主子一直叮嘱奴婢,说给德妃下毒的事恐怕已经让人知道了,叫奴婢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透露半点口风。可是,背地里却在奴婢的饭菜里下毒,幸好……” 第93章 当场昏厥在殿上 荣紫璇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苍白的脸上竟微微晕出一丝红云,眼眶里水汽凝动,望向他。 东陵无绝见状,扶她坐好后松开了手,问道:“你的身子还没见好吗?” 荣紫璇有些失落的轻轻摇头,道:“臣妾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头晕。” “近日后宫的事的确太多,你尚未痊愈,不要太操劳,华妃的事就交给朕处理吧。”东陵无绝不由分说的对候在一旁的棉仪棉芳吩咐道:“扶皇后回宫歇着吧,好生伺候。” “君上。”荣紫璇迟疑着,道:“德妃的罪名若是洗清了,可否卖臣妾一个人情,让臣妾亲自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吧?也好弥补臣妾上一次的鲁莽。” 她去长平殿送补品的事东陵无绝也有所耳闻,此刻见她一脸诚恳的提出这种要求,脸色也缓和了些,道:“那就由你去办吧。” 毕竟她是这西楚国的皇后,他也不希望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僵化下去。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荣紫璇拂了拂身,由棉仪棉芳搀扶着出了正殿。 背过身去的那一刹那,谁也没有发现,那张温婉恬静的脸上凝起一丝暗暗的恨意。 沐兰虽身在长平殿,华妃入狱的消息却也及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从青梅青雪的转述来看,当初下毒暗害她,又嫁祸给沈嫔的,应该就是华妃了。 华妃的审查持续了几日,在一干人证物证之下,华妃虽然拒不认罪,却也辩无可辩。 另外,从对行宫宫人的审问之下,有人招供,在华妃中毒的当天,趁所有人注意华妃行宫动向的同时,有人亲眼目睹华妃跟前的小太监在德妃寝宫附近出现过。 不过,还未等东陵无绝提审,这小太监已经在牢里畏罪自谥。至于淑芳宫那个给皇后药里下毒的小宫女,在几番审问之下便老老实实招了,称自己是受华妃指使,目的是因为见君上迟迟不忍定德妃的罪,怕最终被查出下毒的真相来,所以就把罪名转嫁到淑妃头上。 至此,虽然还有一些疑点,但华妃也算是数罪并发。当着听审的几位重臣的面,东陵无绝以其蓄意谋害皇妃,有损两国交好的罪名将华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兵部尚书严溯在东陵无绝宣判之后,当场昏厥在了殿上。 这段时间里,沐兰身上的伤差不多已渐渐愈合了,熬过了那几天奇痒无比的长肉期,如今终算是行动自如。只是那些伤痕估计仍需好长一段日子才能彻底消失。 而自那天之后,东陵无绝再没来过长平殿,扪心自问,沐兰发现自己心里竟有那么一丝丝失落和期盼。 就在青梅青雪天天都在数着搬回锦福宫的日子时,荣紫璇再度出现在了长平殿。 “德妃妹妹,恭喜你了。”荣紫璇脸上洋溢着笑意,温婉和善的看向她,道:“下毒的事终于得已查清,这段日子,让你蒙冤受苦了。” 她这亲热的态度沐兰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不过,混后宫没点演技可不行。当下也是浅浅一笑,回道:“能够沉冤得雪,臣妾心里已是感激,又怎好劳皇后娘娘亲自跑这一趟。” 荣紫璇上前来拉住她的手,道:“君上总跟我说,你身在异乡,无依无靠,让本宫多照顾你些。以前的误会就不提了,日后,你便常来凤倾宫走走吧,缺什么尽管跟本宫提。” 同为女人,要让沐兰相信她是真心要照顾自己,那除非这荣紫璇是圣母转世。更何况,她阴狠的一面,自己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如今荣紫璇拉拢她的意味很明显,沐兰便也索性表露自己的态度。 “臣妾嫁来西楚,一心只为两国修好,别无他求。君上待臣妾已是不薄,如今娘娘能对我放下成见,我便心满意足了。臣妾既已是西楚国的妃子,娘娘待我如其它妃嫔一般便可。” 荣紫璇倒也不急,热情不减的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本宫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对了,今日起,你可以搬回锦福宫了,你伤还未愈,本宫便送你一程吧。” 不用说,荣紫璇来这里,自是坐的凤辇。长平殿离锦福宫走路得绕上半个多小时,能坐轿子自然比走路强,沐兰便也爽快的应道:“既是娘娘盛情,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手拉着手往外正走着,忽听得淑妃的声音可怜巴巴的传来,道:“皇后娘娘,还有我呢?” 荣紫璇似是这才记起她来一般,回头冲她道:“对了,淑妃,你也可以回去了。” 淑妃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泪光盈盈的拂身行了一礼,道:“多谢皇后娘娘。” 荣紫璇不冷不热的道:“回去之后,好好整顿一下你那淑芳宫,别再让人栽赃到家了都还不知道,那你这番罪可算是白受了。” 淑妃身子一颤,脸上的喜悦顿时僵了僵,忙应道:“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荣紫璇便不再看她,对身边的沐兰道:“德妃,我们走吧。” 沐兰回头看了一眼淑妃,正好对上那双复杂的眼神朝这边看过来,那眼神里有些怨恨和不满,然而,更多的,却是畏惧。 那个任谁都敢说几句的淑妃,竟是如此的惧怕荣紫璇吗? 再度回到锦福宫里,沐兰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找到了种回家的感觉。宫人们早已将宫里上上下下洒扫得干干净净,沐兰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整个人顿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入了偏厅,正准备吩咐佳茹姑姑准备晚膳,却冷不丁看到椅子里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悠闲的端着茶杯品茗着。 多日不见,他似乎削瘦了些,暗紫色龙袍衬得那张俊逸的脸上多了份白净,这般静静的坐在那里,少了几分平日的肃冷,一时竟让沐兰有种居家的错觉。 “关了这么多日,礼数仍不见长进,见了朕,连个问候都没有吗?”东陵无绝将手中的茶杯一搁,朝她看了过来,目光随意的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便不再移开。 第94章 喜欢朕温柔一些? “不是说喜欢朕吗?”虽然那听起来更像是谎话,东陵无绝却还是想知道,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时,有没有哪怕一丝真心在里面。 “是喜欢……”沐兰避无可避,索性认了,伸手抚上他俊逸的脸,潮红的脸上泛起一抹妩媚的笑意,叹道:“君上生得这么俊朗,身材也很好,恐怕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吧?” 这个肤浅的女人!东陵无绝微眯着眸审视着她,继续盅惑道:“就只有这些吗?” 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沐兰不知道他还想从她这索求些什么。定了定心神,她主动朝他偎近了些,手指沿着他性感的锁骨抚弄着,有些羞涩的笑道:“还有,您取悦人的手段也很一流。” 东陵无绝脸微微黑了下来,身体里一阵骤冷骤热。不可否认,他喜欢她的大胆撩拨,就算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会令他沸腾。可是,她的刻意逃避又让他很不悦,他更希望她用真实的一面来面对他。 慢着,她刚才说,取悦? “你想故意激怒朕?”东陵无绝语气很平缓的问着,“是想让朕盛怒之下一走了之?还是……” 说到这里,他食指轻轻挑起她亵裤的裤头,突然用力一撕,布帛应声而裂,纤腰以下的玲珑曲线尽展无遗,“想让朕更疯狂的占有你?” 沐兰心中一惊,双腿一缩本能的就想往床里头躲。东陵无绝岂会给她这个机会,捉住她的足踝,轻易便将她拖了回来。 “不要意图逃避朕。”他覆上来压住她,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宣示道:“朕既要了你的人,自然也能要到你的心。” 沐兰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他竟想要她的真心?为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不能交付真心的人,又何苦对她步步紧逼? “可是,我只您的身体感兴趣。”她听到自己如是说着。 没错,不过是荷尔蒙作遂罢了,他身材一流,长相一流,而她只是个正常的女人,会有这些反应再正常不过。 这可恶的女人!东陵无绝唇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报复似的撕咬着她的耳垂,轻声笑道:“喜欢朕的身体是吗?那就从身体开始好了。” 随着他的话语结束…… “啊……”沐兰震惊的低呼着,无法忽略那与她融为一体的存在感,想要推开他,已是徒劳。 东陵无绝岂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压抑着想要狠狠蹂躏她的冲动,邪恶的在她耳边询问道:“你是喜欢朕温柔一些?还是粗暴一些?” 沐兰简直有种想要咬死他的羞愤感,最后,却憋出了一句让她自己都想吐血的话语:“你……自由发挥就好了。” 东陵无绝微微一怔,身子恶意的动了动,道:“就是说,朕怎么做你都喜欢了?” 沐兰情不自禁溢出一声闷哼,一时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上。终于明白,跟这种人比脸皮她是比不过的。索性一把搂过他的脖子,封住了他的唇,省得他再说出什么让她无地自容的话。 东陵无绝眼底的笑意渐浓,乐得享受她主动送上来的香吻,身下动得渐勤。 就算她现在只喜欢他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他有信心,会让她喜欢得更多,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爱上他的全部。 寝殿里,交缠的两人渐渐忘情。 夜幕初垂,红烛摇曳,一室昵喃。 至于外面偏殿那桌热腾腾的晚膳,短时间内大概是无人享用了…… 华妃的事算是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曾经风光一时,一朝失势,也并未在这后宫掀起什么涟漪,反倒是朝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严溯那日在殿上昏厥之后,回家便病了。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早就掏空了,病来如山倒,一连几日都未能上朝。 东陵无绝体恤其劳苦功高,几度宣太医入严府为其医治,却不知为何,病情始终未见好转,反而日渐加重。 朝中众臣眼见严家形势日下,一时间,弹劾严家以及其门下的折子纷纷呈上,东陵无绝召集群臣,勒令严查取证,严家上下终日不宁。 沐兰暗中关注着这些消息,对东陵无绝下手之狠快也不禁为之乍舌。其实,行宫里嫁祸她的人,她知道绝对与华妃无关,想必东陵无绝也看得出来,就更不论嫁祸淑妃的事了,那可是国师莫言的杰作。 然而,东陵无绝却将错就错将一切都推到华妃身上,可见,也真是狠了心要办了严家。华妃错就错在不该看不清局势,做这些没多大意义的手脚,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听说,这几天淑妃去冷宫探望了好几次,去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不过,从淑妃脸上洋溢的笑容不难猜测,华妃在冷宫的日子必然不怎么好过。 倒是沈嫔变了许多,整日呆在她那个偏院里,除了每天的请安之外,鲜少出来走动。有时候在园子里看到她,人也是呆呆的,仿佛只剩个躯壳一般。 看她这副样子,沐兰倒是想到了那句“哀莫大于心死”,在经历了这些起起伏伏之后,沈嫔的心大概早已死了吧? 这就是后宫女人的情爱,不管爱上的是谁,似乎都很难有好结果。 沐兰不由得又想起了东陵无绝,从她重回锦福宫之后,他几乎每日都会过来一趟,有时是一起吃个饭,有时也会留宿,更有几次,她睡得早,半梦半醒时,却见他隔着一道屏风在卧房外的偏厅批阅奏折。 沐兰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他宠某个妃子的时候,都会这么做?而每当这么猜测时,心里总会有些酸涩,继而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无聊。 第95章 真是可恶 卓婉芸嘟了嘟嘴,拉过沐兰的手腕,道:“当然不行,皇兄你每天都在这儿用膳,害我一直找不着机会,今天我既然来了,您可得把德妃嫂嫂借给我。” 她本就才十五六岁,这般孩子气的撒起娇来,还真叫人没辙。沐兰索性也玩味的看向东陵无绝,看他要怎么说。 东陵无绝今天心情颇好,也不厌其烦的道:“什么是先来后到,你没学过吗?再说,既然是吃饭,在哪吃不是一样,就这儿吧。” “不行。”卓婉芸认真的辩道:“您几时听过跟人道歉还在人家家里蹭饭吃的?再说,我今天可是让小厨房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如果德妃嫂嫂不去,那岂不是要浪费?” 对她的任性,东陵无绝早已深有认识,也没太在意,便道:“这还不好办,让膳房把菜都送到这儿来就成了,也省得跑来跑去。” 卓婉芸想了想,道:“这倒也成,不过,皇兄您得回避一下,我还想和德妃嫂嫂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呢。” 原来说了半天是要赶他走?这若是在以往,东陵无绝也就随了她的意了,可今天,心里却莫名的有了些不快。再看一旁的沐兰竟也是不以为意的表情,就更不爽了。 “你怎么说?”东陵无绝将问题抛给沐兰。 沐兰不是没有感觉到他身上隐隐迸发出来的威胁,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 “难得公主要与我亲近,我自是乐意的,难道君上您不为此高兴?”既然他非要她说,沐兰便索性装作一脸期待的样子。 卓婉芸急忙趁机接过了话碴,“是啊是啊,德妃嫂嫂都答应了,皇兄,您就应了我们吧。” 东陵无绝没有看卓婉芸,倒是不悦的扫了一眼沐兰,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他走吗? “既是如此,那你们就随意吧。”说着,起身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走去。 他这是……生气了?沐兰有些错愕的看向他远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失笑。这人还真奇怪,不就是吃顿饭的事吗,至于就闹情绪了?再说,他不是一贯的很宠卓婉芸吗? 回过头时,就见卓婉芸也朝着那个方向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沐兰了然的看了看她,笑道:“现在就剩我们俩了,公主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卓婉芸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彼此多了解了解。说真的,看到皇兄对你这么好,我就突然想起了我的姐姐。” 卓纤纤?提到这个人,沐兰心里微微有些酸涩。据说是东陵无绝心底最重要的人吧?即便离开了这么多年,可东陵无绝却还是在默默为她付出。 她也曾几度猜想过,那会是一个怎样幸运的女子,竟能拥有一个男人如此深厚的爱。她甚至嫉妒过她,嫉妒她早早的遇到了东陵无绝,并永远的圈住了那个男人的心。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看她沉默不语,卓婉芸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在我眼里,你跟我的姐姐挺像的。” 沐兰不由得扬了扬唇,她今天真的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吗? “以前,是我嫉妒皇兄对你那么好,觉得他背叛了姐姐,所以,我才会处处针对你的。”卓婉芸看起来一脸的诚意,道:“可是你那么大度的包容了我,我是说这一点,让我很想把你当成我的姐姐。” 她的这番话沐兰听得将信将疑,从她刻意支开东陵无绝这一招,沐兰便猜到她来必有所图,难道就只是为了给自己心里添堵?又或者,是她示好的手段真有这么拙劣? 沐兰很不喜欢她这种说辞,什么叫东陵无绝对她好就是背叛了卓纤纤?慢说他东陵无绝有权利对任何一个人好,而且,他不只是对她一人好过,怎么不见他宠荣紫璇的时候,她跑出来说这样的话?就连对她卓婉芸的这么宠溺,也远胜于自己吧? 打着替她姐姐出头的名义,其实,真正在意的人是她自己吧?沐兰轻浅的笑了笑,道:“可惜,我毕竟不是你姐姐呀,我是君上的妃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你姐姐的情敌。依你这么说,你现在来向我示好,不是连你也背叛了你姐姐喽?” “当然不是。”卓婉芸涨红着脸连忙摇头,道:“我跟姐姐一样,都只是希望皇兄过得好。既然皇兄接受了你,我也就接受你了。以后,我不会再与你为难了,你也把我当妹妹,好不好?” 可她还没有要接受她啊,沐兰心底有些无奈,她不计较那件事,可不代表她和她还能不计前嫌的做朋友。至少,她不会忘记,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曾经差点要置她于死地。 “如果是因为这个,公主大可以放心,你是君上御口亲封的妹妹,这宫里谁也不会忘了这一点。”沐兰语带双关的说着,岔开话题道:“菜都快凉了,咱们边吃边说吧。” 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卓婉芸心里很是不满,想当初,就连华妃淑妃,也是想着法儿的要与她亲近,还偏偏就只有她这德妃,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自己拉下面子主动示好,她竟然还端着,真是可恶。 可是,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也只好按耐住性子。何况,君上现在正宠着她,自己顺着她的意,总是有利无害的。 于是,两人各怀心思的一边吃着,一边聊些女人间穿着打扮的闲余话题,一顿饭竟也吃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终于送走了卓婉芸,青梅青雪才凑了过来,在她耳边道:“娘娘,君上才出了咱这大殿,便让皇后给请去了呢,听说现在还在凤倾宫待着。” 沐兰一怔,随即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卓婉芸来的目的?她还说呢,这荣紫璇可真沉得住气,东陵无绝天天往锦福宫跑,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早上请安的时候,对她都仍是笑得一脸和气,如今也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皇后跟这端仪公主亲着呢,如今竟然利用公主来分隔您和君上的感情,主子您可得提防着点。”青梅很是担忧的提醒着。 第96章 这太后是做上瘾了 这些年来,恐怕就连他们身边的近侍都未必知道,东陵无绝每次来凤倾宫,都是独自睡的。 东陵无绝迟疑了片刻后,终是坐了下来,道:“那你早些休息吧,朕还有事要忙。” 荣紫璇知道,他这是应下了,曲身应道:“臣妾知道了,不会让人打扰您的。” 既然还无法改变他们的关系,那就先回到以前吧,至少,不能让他刻意远着她。荣紫璇暗暗告诉自己,她是东陵无绝的皇后,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会让他慢慢对她改观的。而前提,则必须想办法让他远离德妃。 东陵无绝留宿凤倾宫的事青梅青雪自是第一时间禀报给了沐兰,虽然早有预料,可亲口听到这件事后,沐兰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尤其次日一早去凤倾宫请安时,荣紫璇那满面春风的模样更是令她心里隐隐刺痛。明明早就想通了的,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想到东陵无绝与其它女人亲热的场景,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身体的本能情绪。 所以,没有逗留多久,她便转道去了孟依青那儿。 “你是说,你要找莫言摊牌?”孟依青听沐兰一来便开门见山说要见莫言,并想请他想办法让她们回去原来的世界,一时有些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淑妃被嫁祸的事,其实,是莫言找人做的吧?”早在莫言答应帮她时,她就已有这样的打算了。虽然她至今仍不知道莫言利用依青是有何目的,但他既然肯这样帮她,那么,或许,跟他摊牌也不会是件坏事。 孟依青点了点头,说起来,在这件事上,她也有插手。否则,单凭莫言,要想在这深宫里将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也没那么容易。 “我还一直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不余遗力的帮你,你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孟依青好奇的打量着沐兰,希望从中看出些端倪来。 沐兰好笑的横了她一眼,道:“放心,不会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说到这里,她玩笑似的问道:“怎么,你这太后是做上瘾了,不想回去了吗?” “倒也不是。”孟依青竟意外的有些犹豫,道:“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在这古代生活也蛮好的?” 沐兰胡疑的看了看她,这可不像她孟依青会说的话啊,“你……该不会是爱上谁了吧?” “怎么,不可以吗?”在感情的事上,孟依青向来很直率,“我倒觉得,这个时代的人比起咱们那里,要重感情得多。而且,你不是也向往那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我看莫言对你就很不错。” 沐兰看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也不计较她的调侃了,问道:“那你倒是喜欢上谁了?” 孟依青脸上飘起一抹罕见的红晕,竟俏皮的眨了眨眼,道:“不如,你来猜猜?” 看她这一脸扬溢的甜蜜,沐兰就知道完了,她是动真格的了。将她可能接触到的异性都想了一遍后,沐兰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你,不会是喜欢上汐枫了吧?” 孟依青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看来,连你也觉得他很不错吧?” 沐兰一时有些咋舌,实在无法想像,单纯老实得像张白纸一样的汐枫,跟孟依青这小色女相处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场景。 “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沐兰突然很好奇汐枫会是什么反应。 “现在当然还不知道。”孟依青一脸兴奋的道:“不过,这傻小子很听我的话,而且,逗起来还特别好玩。” 沐兰当然知道,汐枫那是涉世未深,而且,还相当的一根筋。想到他对她的执着,便不由得道:“他心思单纯,你要是认真的,我倒是支持你,不过,你可不能像对其它男人那样对他。” “咦,你倒是挺关心他啊,居然心都偏到他那边去了。”孟依青不满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慎重的问道:“你不会也喜欢他吧?” 沐兰嗔了她一眼,也认真的道:“我可已经认他当弟弟了,你要是欺负他,我是要护短的。” 听她这么说,孟依青便松了一口气,并保证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这一次我绝对是认真的,非把他拐到手不可。” 沐兰不由得在心里替汐枫叹了一声,同时,不由又想到东陵无绝若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直接晕过去?汐枫变成了他的继父,这还真是天雷滚滚。 不过,这样一来,依青大概是不会想回去了吧?那,她怎么办? 孟依青自然没有忽略她眼底的失落,这才正色的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急着想回去了?发生了什么事?” 沐兰摇了摇头,也认真的问道:“若是真有机会回去,你确定,不要一起吗?” 孟依青看了看她,突然问道:“是因为东陵无绝吗?你爱上他了?” 孟依青太了解她了,她和东陵无绝的关系,孟依青其实也是看在眼里的。不是她不想帮忙,可有些事,她也无能为力。而且,她也很清楚,以东陵无绝的身份,是并不适合沐兰的。 她问得太过肯定,沐兰心里也是为之一震,继而不以为然的笑道:“怎么会呢,只是你也知道,我并不适合这里,更不想和一个没有爱的男人这样纠缠下去,如此而已。” 见她否认,孟依青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道:“你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沐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必考虑到我,如果你觉得,真有这么一个人值得你留在这里,我会支持你留下。” 如果说,她也能遇到这么一个可以去争取的人,她也不放弃的。不过,可惜那个人是东陵无绝,他的过去有卓纤纤,现在有荣紫璇,淑妃,以及其它嫔妃,而他的未来,更会有其它很多个女人。 她不想做这其中的一个,更不想勾心斗角去争取他从别的女人那里分割来的宠爱,她绝不会让自己爱得那么辛苦,那么卑微。 孟依青点了点头,道:“我理解你,就算不能回到现代,只要你真的想,我也会帮助你离开的。” 第97章 欲擒故纵的把戏 沐兰怔了怔,随即笑道:“君上每天都可以有无数个选择,我可从未这样想。” 东陵无绝凤眸眯了眯,逼问道:“是不敢这样奢想,还是压根就不想让朕来?” 沐兰被他这股无名之火问得有些莫言,不由得也有些怒了,“原来,这就是您想要的吗?被所有女人仰慕期待的感觉?” 对她的反问,东陵无绝神色变也未变,只有眸光中那抹炽热越攒越盛,“朕去了谁那里,做了些什么,你连一点在乎都没有吗?” 怎么会不在乎?本来,沐兰还一直有些憋闷,当听到他这番话时,却忽然释怀了,不以为然的笑道:“君上是真想知道答案吗?” 东陵无绝逼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而已。”沐兰直视着他,笑得一脸妩媚,“女人要想让男人爱上自己,那么,就不要轻易给,甚至,看也不要看他,要给他足够的遐想空间,和想要征服的欲望。因为在男人心里,得不到的才永远是最惦记的。君上以后可要当心,情商高的女人尤其善用这一招。” “那么,你对朕,也是用的这一招吗?”东陵无绝问着,凤眸里悄然酝酿着潮涌,“或者,应该说,你有对朕用过这种心思吗?” 他这个人,怎么倒像是不被人算计他还不乐意了似的?沐兰未置可否的道:“那就要看君上您是怎么觉得了,不过,从您刚才这么愤怒的情绪来看,您应该是……已经在意我了,对不对?” 这玩味的语气里似乎还隐隐透着一丝得意,敢这么对他的人,她是唯一的一个,这无疑成功的挑起了东陵无绝心头那把火焰。至于是怒火还是欲火,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不错,朕已经在意你了。”他一把搂紧她纤细的腰肢,贴着她的唇,低哑着嗓音道:“那么,你又该如何呢?” 沐兰被他的话震慑住,她随口说说而已,他这是认真的吗? 迷人的眸子里有着她不敢直视的热度,这一刻,沐兰觉得自己有些被盅惑了,怎么也逃不开这暧昧情动的感觉。 “那,自然是要让您……欲罢不能。”既然是非发生不可的事,那么,她绝对要做他生命里最特殊的那一个,即便是她离开,也要他永远记住她。 魅惑的昵喃在他唇畔消失,主动吻上了他。 这女人的胆子是越惯越大了!可东陵无绝不得不承认,他完全无法抵御她的诱惑,就算她是虚情假意,他也情愿将计就计。他就不信,她真的是铁石心肠,能对他无动于衷。 火热的唇吻上便再也无法移开,随着身上的衣物被彼此撕扯落地,滚烫着的身体最终毫无阻碍的交缠在了一起。 厮缠中,沐兰本以为他至少会先抱她回床上去。然而,东陵无绝却看破了她情迷中的那丝局促,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在她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将她拦腰抱起。 这样面对面的姿势,那双黑如子夜的凤眸犹自凝视着她,似是刻意要欣赏她的反应。 沐兰无处着力,只得搂紧了他的脖子,这样一来,便再也逃不开他的眼神,整个人几乎都要深陷在那两潭醉人的深渊里。 情正浓时,忽听得殿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其中那个激动的嗓音甚是耳熟。 “吴公公,既然你在这里,那么皇兄就在里面吗?皇兄!我要见你……”卓婉芸急得像是要哭了。 “公主,这是娘娘的寝宫,您不能硬闯,这可不合规矩。”吴庸,佳茹姑姑等人极力在制止。 “那你就去叫皇兄出来嘛。”卓婉芸大概是被众人拉住了,索性扬高了嗓门,喊道:“德妃嫂嫂,是我啊……” 听到这里,沐兰吓得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忙推了推东陵无绝,想让他赶紧放开她,要是这个样子被人撞个正着,那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不想,东陵无绝扣住她腰身的手一紧,将她往墙上一抵,反而动得更狠。 “你……”沐兰开口想骂,到嘴的话却情不自禁化为一声无力的呻吟,无法忽略的感官刺激让她忙咬紧了唇,生怕被外间的人听到。 外间,吴庸等人还在努力安抚卓婉芸的情绪,然而,卓婉芸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见众人百般阻扰,脾气便上来了,“你们不给我通报,我自己进去找,皇兄怪罪下来,我自己担着好了。” 听到这话,沐兰再也不能淡定了,一把抓紧了东陵无绝的背,急道:“怎么办?她就要进来了,快放我下来。” “怕什么?还有吴庸呢。”她越是紧张,东陵无绝越是不放过她,“再说,你舍得就这样结束吗?”他咬着她耳朵,惹得她憋红了脸,情不自禁颤粟着。 “唔……混蛋!”沐兰又羞又恼,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喘息着道:“万一,吴庸拦不住她呢……快出去……” 那可是卓婉芸,她撒起泼来的话,那些宫女太监哪敢把她怎样。 东陵无绝在她耳边坏笑着,原来她也就这点胆子和脸皮吗?“那你就想办法让朕尽兴,半途而废可是很伤身的。”看到她这般害羞紧张的模样,他哪还停得下来? “东陵无绝你这变态!”不是听不出来他的刻意,如果可能,沐兰真想现在就把他给彻底废了。可惜她现在浑身绵软不说,就这姿势,也完全只在他的掌控之中,半点也奈何不得他。 “你最好是忍着点,朕是不介意他们听到什么,至于你……”有了数次的欢愉,东陵无绝已经渐渐熟悉她的身体,故意刺激着她的敏感点。 第98章 不得不震惊 东陵无绝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这一幕,瞥了她一眼,突然抱着她就往内殿的大床走去。 “呃……你干什么?”沐兰被他目光中那抹强势震慑住,又怕卓婉芸等人去而复返,一时慌了神,加之两人现在这姿势实在是。 只是,东陵无绝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和恐慌,下一秒,已将她重重压覆在了床榻上。 “喂,你家公主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用出去看看吗?”沐兰企图说动他,就这么结束算了。 东陵无绝压抑了这么久,对她的不投入很是不满,恶意的动了动腰身,道:“你真的希望,朕现在出去见她?” 沐兰脑子里一片迷糊,身体的渴望和理智矛盾的交织着,让她迟迟说不出话来。 东陵无绝也不再给她破坏气氛的机会,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压抑的热情终于开始肆意释放。 最后,沐兰的澡又白洗了,两人不得不重回浴池清洗了一番。 卓婉芸竟然一直候在前厅没走,只是,等得越久,她的心情便越糟糕。等到东陵无绝和沐兰穿戴整齐来到前厅时,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肿得跟核桃似的了。 “皇兄……”终于看到了东陵无绝,卓婉芸本已止住的泪水再度断了线,立刻从椅子里飞扑过来,一把将他抱住。 面对这熟悉的一幕,沐兰只得无奈的别过头去,当什么都没看见。 东陵无绝无声的叹了口气,试图将怀中的人扶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了这样?” 卓婉芸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嘶哑着嗓音委屈的控诉道:“还不都是你,你不要我了……” 这话说的,沐兰不由得挑了挑眉,看向东陵无绝。 东陵无绝自是没有忽略她眼中那抹暧昧的神色,却也不解释,只是抚了抚怀中人的发顶,问道:“别胡思乱想,皇后都跟你说什么了?” 听到这话,卓婉芸更觉难过,哽咽着道:“原来您什么都知道,原来真的是您的意思……皇兄,我不要嫁人,你不要把我嫁掉好不好?” 东陵无绝微微皱了皱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女儿家长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呢?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挑一个让你满意的驸马。” “我不要,我谁都不要。”卓婉芸拼命摇头,紧紧的抱住了他,哭诉道:“皇兄,我不嫁人,我要留在你的身边,你让我留下好不好?” 东陵无绝心里沉了沉,看她哭得前所未有的伤心,一时也有些无奈,正色道:“婉芸,不要胡闹,你见有哪个公主是终老宫中的?何况,朕已着人在宫外替你选址造府,以后,你想天天回宫都可以。” 沐兰在一旁总算是听了个明白,不过,显然东陵无绝并没有明白人家女儿家的心思,当然,也有可能明明知道,却故意装傻。 卓婉芸总算是暂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看向他,只是那泪眼中盛满的全是少女的幽怨和控诉,“反正,您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我嫁出去对不对?为什么?” 面对她这样的表情,东陵无绝也难得认真起来,道:“朕是为了你好,你既是朕的妹妹,朕自然要为你的终生幸福打算。你也不小了,以后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他这番强调两人之间的身份,无疑让卓婉芸心头又添了一道伤痕。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她就已经想了很多很多,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做你的妹妹?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不做公主了,好不好?”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羞赫,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番话给炸懵了,沐兰虽然早就看出来卓婉芸对东陵无绝的心思不单单只是兄妹,但,能这么大胆的将这话说出来,还是叫人不得不震惊。 想到此,她不由得看向东陵无绝,如今,这样的场面,不知他又要怎么收拾? 东陵无绝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帝王,脸上竟意外的平静,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过短暂的一瞬惊讶,随即,却是让人寒彻心骨的冷静,迫使得卓婉芸本来好不容易涌上来的那股气势也瞬间化为了心虚,不敢直视他。 “胡闹也是有限度的,这样的话,不要再说第二遍。”他语气淡得近乎冷漠,“还有,就算是公主,也不可以擅闯妃子的寝宫。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卓婉芸没有料到他就只是这样的反应,她都已经不顾自尊说出了自己的真心,他还只当她是胡闹? “皇兄,我是认真的,我已经不小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也许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再说出口,“我喜欢您,我不要做公主了,我要做您的女人。” 这番话比之前那句更加劲爆,吴庸等人忙低头别过脸去,假装没听到,连沐兰也开始有些佩服她的勇气。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现代人反而无法这样豁出一切的去面对自己的感情,即便她曾经认为,她把爱情看得很重很重。 “不可能。”东陵无绝的回答跟他的人一样冷漠而干脆,“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你以为这公主是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吗?更何况,朕只把你当妹妹,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卓婉芸被这话震得险些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摇头,眼泪再度夺眶则出,“我不相信,你明明那么喜欢我的,为什么只能做你的妹妹?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说过不会让我再受半点委屈的……” 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听到这里,沐兰不由得横了一眼东陵无绝,他这是对多少女人许过这样的承诺了?动不动就说要照顾别人一辈子,这下倒好,人家被他感动了,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真怀疑这是不是他惯用的伎俩,专骗女人的心。 第99章 你会死在我手上! 好在,在那之后,东陵无绝开始忙了起来,马上即将是过年了,太后的寿诞也即将到来,挑选驸马的事自然也要与群臣商议,包括一系列的礼俗环节,以及公主府的建造。不过,最为紧要的是,有穷国公主要进京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沐兰两天都没去皇后和太后处请安,当然这也是东陵无绝开口允了的,第三天里,终于有了些精神,正好孟依青那边传了话过来,说是太后邀她品茶,沐兰寻思着大概是上次跟她说的事有结果了,于是,换了装直奔宁寿宫。 入了正殿后,却不见孟依青本人,一个她跟前的宫女将她引到花园处的一栋阁楼,示意让她自己进去,便转身离开了。 沐兰不禁有些奇怪,孟依青今天怎么也跟她玩起神秘来了?推门进去,还未见人,便先听到楼上隐隐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琴声。 这琴声与她平时听到的略有不同,她不曾学过音律,却也觉得这声音有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是来自人间一般。仅简单的几个音符,甚至辩不出是什么旋律,却莫名的令人揪心,思绪有一刹那间恍惚。 那人似乎正在试音,短暂的停隔之后,铮铮琴音便如流水般倾泄而出,那首曲子沐兰依稀在哪里听到过,轻灵时如林间飞鸟,低婉时如喁喁细语。时而高亢激昂,似有千军万马,纵刹四方;时而低缓沉吟,如柔肠百转,旖旎缠绵。 沐兰脑海里刹那间闪过一些影像,是了,她曾经梦到过那么一幕,梦里那个叫昔颜的女子曾抚着一把古琴,弹的曲子似乎就与这曲音有些相似。 但细听之下,似乎又有所不同,这曲子里,似乎隐约有股铿锵杀气,又似乎潜藏着说不清的情愫,一柔一刚交织在一起,只消听一会,便要揉碎人的心肠。 沙尘滚滚中,玄衣女子高坐马背,跻身于千军万马之首。长眉入鬓,说不出的英姿飒飒。美眸如冰,万千生灵之于她眼中敝如草屑。 虽然气质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那清灵绝艳的容颜,却是与昔颜一般无二。 在她对面,同样是萧萧战马,万千金戈。为首之人与她一样未着麾甲,一身玄服迎风勾勒出他精健修长的身段,却丝毫不减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王者气势。 “魔裔冥诀,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玄衣女子淡淡的阐述着。 她是云池国新一任的大巫女,有着断人生死,预知祸福的异能。她所说的话,都会成为事实。 然而,魔裔冥诀只是毫不在意的轻浅一笑,黑眸濯濯的凝视着她,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玄衣女子也回他一记浅笑,只是,那笑里带着的只有不屑和冷漠,“那今天就先让你尝尝,战败的滋味吧。” 说着话,她于背上取下一把古琴,九根琴弦流动着异色,纤指一拂,靡靡之音倾泄而出,涣人心神。 与此同时,万军齐发,长戈挥处,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那是他亲自为她打造的九弦琴,千年的渠棠木,加上罕有的琉璃丝,当今世上,独一无二。 也是他亲自教导她,古木有灵,一把好琴更能感知主人的心意,琴音如心音,运用得当,能醒人心魂,亦能杀人于无形。 如今,那双纤纤玉手下弹奏的,正是萧杀之音,如同万马奔踏,夹杂起一股澎湃的杀气,直袭向他。 “不要!”沐兰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这一声嘶喊,眼前兵戎相见的惨烈景象瞬间灰飞烟灭,只余阁楼里一室静雅,便连那诡异的琴声也随之嘎然而止,四周安静得只余她久久不能平息的心跳声。 这一次,居然不是做梦,却这么清楚的看到了那些梦中才见过的人,有如身临其境。那个弹琴的女子分明就是昔颜,而那个被称为“魔裔冥诀”的男子,正是上次梦里被她错认成东陵无绝的人。 昔颜不是被他毒死了吗?那,那个所谓的云池国大巫女,究竟是不是她呢?如果不是,九弦琴怎么会在她手里?而且,魔裔冥诀看到她时,竟无半丝惊讶,好像早已料知一切一般。 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更令沐兰惊讶的是,之前她听到的琴声,分明就是九弦琴才能奏出的声音,而且,这琴音就来自楼上某个房间。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跑着上了二楼。不用她刻意寻找,靠门处便有一扇敞开的厢房,而房里坐着的,却是一袭锦缎云衣的西楚国国师莫言。 “是你?”沐兰奇怪自己并无太多意外,随即迫切的问道:“九弦琴呢?” 莫言整个人似乎正陷入某种震憾之中,乍然见到她时,眼神里有着某种让人读不懂的复杂。 当她说出“九弦琴”这三个字时,他才蓦然回过神来,那张绝色容颜之上浮起一抹迷人的浅笑,眸中既是惊喜,又是释怀。 “你说的是这个吗?”他说着话,长袖往身前的桌上拂过。立时,就像变魔法一般,本来无一物的桌面上端放着那架九弦古琴,与她见过的一般无二。 沐兰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一幕,继而飞扑过去,伸手触了触,琴身釉滑中带着一丝温热,竟一点也不像古木所制,倒像是某种上等玉质。 琴弦也并未因时光而褪旧,光彩如新。只是,凑近了看,却发现琴弦之下的琴面隐约有几处暗红,像沁印在上面的花朵,可惜,画工粗燥,使得整架琴落了几分俗气。 “那是血迹。”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般,莫言在一旁淡淡的解释着。 沐兰心中一惊,细看之下,果真那不过是鲜血滴落后形成的形状罢了。 “那么,你到底是谁?”沐兰抬头看向他,他这张脸太好认了,可她却从未见过。 莫言看向她,眼神里那丝柔和的宠溺她并不陌生,“你刚才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她刚才说什么了?沐兰不解的看着他脸上异样的神色,心里对他的那种熟悉感却越发的强烈。 莫言手指轻抚着琴弦,唇角挑起一抹和煦的笑容,道:“九弦,这名字可还是你取的,虽然有点偷懒的嫌疑,不过,倒也不算难听。” 第100章 应该不止是恨 很多事似乎都在脑子里串连了起来,包括,沈嫔曾经说过的,东陵无绝喜欢看女人穿红衣,若会弹琴者,则更受青睐。那时,她还以为说的是莫言,现在想来,难道。 “那么,东陵无绝便是魔裔冥诀吗?” “你竟然还记得他?”莫言意外的有些震惊,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道:“不错,他就是当年的魔裔冥诀。” 沐兰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一时有些心惊,不由得问道:“你……刻意接近他,是想做什么?” 她神情间流露的紧张被莫言看在了眼里,让他眉间浮起一丝担忧,叹了口气,道:“你不该为他担心的,他不值得。” 没错,如果她真的是昔颜的话,那个曾向她下毒的男人的确不值得她担心。可尽管心里很明白,意识里,却还是对他恨不起来。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昔颜不是喝下了毒酒吗?为什么她非但没死,还成了云池国的大巫女?” “你竟然记得这么多?”莫言很是意外。 沐兰倒也不瞒他,道:“只是前不久梦到过。” 莫言点了点头,这才道:“那时候我尚未能脱离本体,很多事都是通过昔颜才知道。下毒的事是她早已预见的,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因为,从她出现在云池国开始,之前的记忆就全都没有了,似乎,是云池国的君主救了她。” 原来只是这样吗?沐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或许,她仍奢望着那是一场误会,魔裔冥诀没有对昔颜下毒。 茫然间,她又问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莫言眸色中多了一丝沉吟,淡淡的道:“至今已过千年。” 千年前的恩恩怨怨,谁又能想到,彼此竟还能有重逢的一天? 好一会,沐兰才将整个事件稍稍消化掉,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再度看向莫言,道:“如此说来,我算是你的主人了?” 莫言有些失笑的打量着她,道:“曾经是吧,怎么,你又有事让我帮忙?” 被他一语说破,沐兰也就顾不得不好意思了,索性将话挑开来道:“其实,我并不是靳宁公主,我和孟依青,也就是太后,我们是一个地方的。” “我知道。”莫言很是淡定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下换沐兰震惊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她一点也没看出来?那她们背后的那些事,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了? 莫言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你别忘了,她可是我的棋子,我若想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当我每天给她请脉,只纯粹是为了做做样子?”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他还有偷窥人心事的本领呢,“那,你怎么不揭穿我们?”太阴险了,害她跟依青在有他在的时候还要辛苦作戏,他没准在心里笑翻了吧? “我也有我的担心,事实上,从你出现那天开始,便打乱了我的计划。”莫言有些无奈而宠溺的看着她,道:“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之后,我便开始怀疑,想着你是昔颜的种种可能,却一直不敢去求证,只能暗暗的观察你。直到,我几乎可以肯定你就是她。” 或许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心底的这种矛盾纠葛,这千年来,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竟然再度来到了他面前,这对他,是怎样的震憾与欣喜。正是怕自己会是空欢喜一场,所以,他才会如此谨慎。 “那么,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呢?”沐兰忍不住好奇的再一次追问。 莫言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个计划已经不存在了,如今,我倒是有一个新的打算。”说着,意味深长的看向她。 “什么打算?”沐兰突然有预感,他的这个打算必然跟她有关。 莫言靠近她一步,淡淡的道:“我要让你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沐兰为之一震,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打算会是这样,“你是说,你要让我当皇后?” 莫言挑了挑眉,道:“怎么,你不想吗?” 这个沐兰倒还真没有想过,按说,当个国母,母仪天下,权势地位荣华富贵什么的都有了,做女人能做到这个范,人生也算是别无所求了。 这若放在以前,她或许会有些向往,可如今,在这后宫里生活了这么久以后,这宫廷的阴暗她已经有些厌倦了。 做了皇后又怎样,荣紫璇的日子又真的很好过吗?后宫里那些嫔妃每日是怎样的在觊觎着自己?就算贵为后宫之首,还不是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与别的女人缠绵床榻而忍气吞声? 看到她眼中的黯淡失落,莫言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道:“那本就该是属于你的位置,就算迟了千年,我也会帮你夺回来的。” 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沐兰笑着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我的位置,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的我,只是沐兰,这里并不属于我。” “你想要回去?”莫言轻易便读透了她的意图。 “是的,你可以帮我吗?”沐兰有些期待的望向他,“看在,你我上辈子交情的份上。” 莫言凝视着她,好一会,确定她是认真的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你,何况,我想你能来到这里,也是宿命的安排,你不应该逃避,他欠你的,必须还给你。” 第101章 不让她受到伤害 看着她的背影离去,莫言唇角再度浮起一抹浅笑。这是他最初认识的昔颜的样子,这一世,他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如今的他,不再只是她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已经可以保护她了。 沐兰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却依旧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如果只能留在这个时空,她若离宫,东陵无绝会放过她吗? 而且,莫言的提议,真的只是想让她当上皇后这么简单吗?他必然还是想要对付东陵无绝的吧? 想到曾经的梦境,想到在阁楼里看到的幻像,对那个男人她不是没有怨恨的。可是,至少在这一世里,东陵无绝倒并未对她做过什么足以令她深恶痛绝的事。如果说真的要看着他变得一无所有,光是想想,她心里便隐隐的不忍。 不过,在这多事之秋的后宫,并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去细思这些事情。次日一早,便有宫人来报,有穷国公主进宫了。 做为妃子,沐兰要做的便是去太后处一同等待那公主过来见礼。上次东陵无绝赏赐的布料终于赶在这日做成了新衣,青梅青雪早早的领回了衣物,又帮着挑选了一番,最后,沐兰选了那件滚着兔毛领边的红色夹袄,配上一款同色镶边的锦裙。 佳茹姑姑梳头最是巧手,一头青丝被她绾成一个高高的祥云髻。沐兰从一大堆首饰里挑了两株梅花笄将发髻固定住,又配以宝蓝色的碎花簪子做点缀,发髻正中坠上一支蝶戏花的大珠钗,火红的几颗宝石流苏坠子垂在额间,如同画龙点睛一般,映衬得朱颜如雪,既雍容大气,又妩媚灵动,把一屋子宫女太监都看呆了。 “主子今日这番打扮,必是艳压群芳。”想到众人会有的惊艳反应,青梅顿觉自豪。 沐兰笑着嗔了她一眼,道:“这还没出门呢,就自夸上了,也不怕人听到了笑话。” 却不得不承认,这一身的打扮很是衬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明媚动人的身影,有那么一刹,沐兰想到了昔颜。 其实,她本身也是比较钟爱红色的,但在这深宫里,红色太过张扬,何况,那时候得知东陵无绝喜欢人穿红色,她自是不想曲意奉迎,便有意避开了。 不过,既知道了那本是她前世的喜好,像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这布料又是东陵无绝赏下的,偶尔穿穿倒也无妨。 “时候不早了,主子,该动身了。”佳茹姑姑即时提醒着。 沐兰回过神来,由青梅青雪搀扶着出了锦福宫,坐上了步辇。 因为天气好,孟依青将接见的地址选在御花园的“德裕亭”,从锦福宫过去,只需绕过一个小湖,走不了多远就能到。 “咦,主子,桥上的那个不会是端仪公主吧?”前边领道的青雪突然眼尖的朝着湖心的曲桥指了指。 沐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曲桥上站着的那个锦衣少女,依稀正是卓婉芸的身影。 卓婉芸背朝着这边,扶着桥栏,也不知是不是在欣赏湖心的游鱼。看她一身盛装,想来也是要赶去“德裕亭”的吧? 沐兰本也没太在意,不想那卓婉芸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回过身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转身,把沐兰吓了一大跳,只见她穿戴整齐,脸上的妆却被泪水弄成了大花脸,在看清是她之后,那双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里更是迸射出仇恨的光芒来。 说起来,自那日卓婉芸跑来她寝宫惊心动魄的表白之后,沐兰便没再看到过她。怎么事情都过去了好几天了,她又哭成了这样子?而且,还是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 “是你!”卓婉芸朝她一指,沙哑着嗓音道:“靳宁公主,你这个卑鄙的女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大上午的,冷不丁被人吼这么一嗓子,沐兰也吓一大跳。吩咐人停了步辇,走了下来,道:“婉芸公主,你这是在闹什么?” 卓婉芸哀凄凄的笑了笑,道:“你还装?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你表面装得宽宏大量原谅我,背地里却唆使皇兄把我嫁出去!现在好了,你终于报仇了,高兴了?” “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沐兰顿时有种无力感,这是有被害枉想症吗?她嫁不嫁人,还真没碍着她沐兰什么事。 不想,卓婉芸却会错了意,更加的激动起来,“怎么,被人知道你也会心虚吗?你害我无路可走,今天,我要跟你做个了断!” 她嘴上说是要跟她做个了断,却转身开始往曲桥的栏杆上爬。 “喂!你要干什么?”看这苗头不对,沐兰忙往曲桥上跑了过去。 “你不许过来!”卓婉芸骑在栏杆上,见她冲过来,立刻嘶声威胁着。 沐兰见她情绪如此激动,只得停了下来,好声劝道:“这大冬天的,湖里冻得很,你可得想清楚啊。”一边冲身后的青梅青雪使眼色,让她们快去找人来帮忙。 事实上,卓婉芸这一闹,早已有侍卫宫女被惊动,纷纷朝这边赶来。 “你看你劝得都假惺惺的,你是巴不得我跳下去吧?”卓婉芸涕泪纵横,却冷冷笑着,冲赶过来的侍卫宫女们喊道:“你们都听着,我就是被德妃逼的,是她让我活不成了!” 她话说到这份上,沐兰也火了,“卓婉芸,你今天是存心要当着有穷国公主的面把这事闹大是吧?你就这怕这后果你承担不起吗?” 西楚国公主爱上自己的皇兄,在宫里寻死觅活,这样的不伦之恋若是传到了有穷国去,只怕不知多少人要在背后议论这赃皇室丑闻。 卓婉芸闻言浑身一震,她当然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没错,她是想把事情闹大,既然皇兄非要把她嫁掉,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第102章 不慎落水 沐兰眉心一跳,打从卓婉芸嚷嚷那些话起,她就知道,这趟子浑水必然要牵扯到自己。抬眸扫了一眼到场的众人,除了莫言和几个亲王重臣,还有一位十七八岁身着裘装异服的美丽少女,料想那必是有穷国的公主了。 于是,沐兰淡然应道:“只是公主俏皮,不慎落了水,在场还有这么多侍卫宫女看见呢。娘娘若不信,一会不妨把他们叫去问问。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公主的身体要紧。” 有外人在此,这档子狗血的“家事”总不能拿出来说吧? 荣紫璇眉目一冷,训斥道:“可本宫怎么听人禀报,是你与公主发生了争执?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是啊,沐兰这会也觉得自己有些犯傻,早知道,这卓婉芸要跳湖就由得她去跳,自己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绕道走就是了。这下倒好,这卓婉芸眼一闭,就把什么黑锅都往她头上扣了。 汐枫冷冷扫了一眼面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脚下一动,就要把沐兰护到身后去。皇后虽未亲眼见识过汐枫的本事,却被他眼里的那抹森冷的敌意骇住。 自从她当上皇后以后,除了君上和太后,还没人敢在她面前对她如此不敬。可眼前这个小小的侍卫却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看他竟似要冲过来,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野性竟令她不由得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怯意。 见汐枫一动,沐兰知道这傻子定是想要保护自己,但眼下这是后宫,眼前的人是皇后,她忙抢先一步,不露声色的将他挡了回去。 “那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平白的搬弄是非。臣妾本是要赶往德裕亭,正巧与公主在这里遇上,今儿都心情好,说笑声难免大了些而已。臣妾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和公主去犯什么冲?” 沐兰不紧不慢的说到这里,看向东陵无绝怀里的卓婉芸,道:“再说,婉芸公主的性情相信君上和皇后也都清楚,咱们西楚国的公主又怎么会在宾客来临时举止失仪呢?君上,您说臣妾说得对不对?” 东陵无绝自到之后一直绷着脸,此刻沐兰将话递到了他跟前,他这才瞥了一眼荣紫璇,道:“德妃说得有理,还是先将婉芸送回宫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太后还等着呢。” 荣紫璇看他竟一点追求的意思都没有,不由一怔,“可是婉芸现在……” “她没事。”东陵无绝冷冷说了这么一句,命内侍过来将卓婉芸弄上步辇,抬回寝宫去。 沐兰不由得冲荣紫璇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俏生生的笑意。东陵无绝脑子又没有坏掉,会在有穷国公主面前“家丑外扬”吗? 至于事后嘛,她当然知道荣紫璇想要借机生事,不过,她沐兰也不是怕事的主,是谁在卓婉芸面前说了那些挑唆的话,她也想弄清楚呢。 荣紫璇脸色有那么一刹那铁青,但很快便恢复了该有的从容温雅,对东陵无绝道:“都是臣妾糊涂,一看到婉芸出事,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东陵无绝似乎并不以为意,只淡淡说了句道:“走吧。” 经过沐兰身旁时,眸光清冷的扫了一眼被她护在身后的汐枫,表情里很是有些让人猜不透的敌意,继而不发一言的朝着“德裕亭”的方向走去。 荣紫璇见此,不由得也多看了汐枫两眼,胡疑的皱了皱眉。转而却对身后跟着的有穷国公主和声道:“清舞公主,我们走吧。” 那清舞公主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很是好奇,目光流连的转过沐兰和汐枫身上,莞尔一笑后,跟上了皇后的脚步。 “德裕亭”虽名为亭,却并不是个小亭子,而是一栋架于水边的精致吊脚小楼,但说是楼,四面墙却上却连着可以完全敞开的竹窗,人致身楼里,足不出户,却可尽观湖光潋滟,又可将御花园的美景尽收眼底。 坐在这样的屋子里,抱着暖炉,喝着热茶,赏着美景,可谓惬意之致。 “有穷国公主拓跋清舞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清舞公主想必是学过一些西楚国礼仪的,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了个半跪礼。 孟依青端庄大气的坐在椅子里,以一种看儿媳妇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才道:“公主远道而来,免礼吧,外面天冷,坐下说话吧。” “谢太后。”清舞公主起身,荣紫璇便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去,等宫人们奉上茶后,便开口道:“我先为你介绍一下吧,这位便是我们西楚国的十六皇叔,东陵应弦。” 说着,目光指向离清舞公主最近的那位风采弈弈的男子。 沐兰也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他了,东陵应弦依旧是老样子,没有半点身为皇叔应有的沉稳持重,唇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在荣紫璇介绍到他时,变得更添了几分玩味,挑眉看向那清舞公主,笑道:“想不到有穷国这种地方也能养出这么娇柔似水的公主,幸会幸会。” 他这番话是褒是贬尚不好说,但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这种态度显然有些轻浮了。 荣紫璇面色微微一变,正要出来打圆场,清舞公主已经翩然起身,拂了拂身,道:“都道西楚国君上是当今几国中最年轻的君王,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位小皇叔,清舞有礼了。” 她刻意咬重了那个“小”字,可谓正中应弦的痛处。然而,人家礼数周全,他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他应弦素来也不与女人计较,只一瞬,又恢复了懒懒的笑意,道:“没办法,本王就是这么年轻英俊。” 这话倒是把那清舞公主逗乐了,笑了笑后,便不再说什么坐下了。 第103章 吹枕边风 荣紫璇欣然应道:“君上放心,臣妾一定安排妥当。” 众人又与清舞公主寒暄了一阵,直到用过午膳,才算告一段落。荣紫璇提出要去看看卓婉芸的情况,并让沐兰一并跟去,东陵无绝自然也是一并同行。 卓婉芸其实并无什么大碍,之前会突然“昏厥”也是因为惧怕东陵无绝追究不得已而为之。不过,受了点寒倒是真的,回了寝宫,太医给开了点驱寒的药喝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这段时间里,她心里一直在纠葛,皇兄应该还是在乎她的,否则不会那么快赶过来,还抱了她。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后,皇兄是不是还坚持要把她嫁出去。 正想得入神,宫女便传话说君上来看她了。卓婉芸心中一紧,忙缩回被窝里躺好,气息也顷刻虚弱了许多。 众人进屋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荣紫璇率先开口,问一旁伺候的宫女道:“公主怎么样了?太医说什么了没?” 宫女恭敬的应道:“回皇后娘娘,太医说,公主身子虚弱,落水后受了寒,恐怕要好生调养些日,以免落下病根。” 荣紫璇看了看被窝里一脸可怜兮兮的卓婉芸,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身子虚弱呢?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一屋子宫女太监吓得跪了下去,惶恐的道:“奴才该死,这几日公主一直闷闷不乐,也不怎么用膳,奴才们劝也劝了,可公主不许奴才们声张,所以……请君上和娘娘恕罪。” 东陵无绝闻言皱了皱眉,走到床边,伸手探向卓婉芸额际,见没有发烧,便开口问道:“说吧,上午是怎么回事?” 卓婉芸不安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荣紫璇和沐兰,心里一阵发酸,还未开口,眼泪便下来了。 东陵无绝只得转向荣紫璇,问道:“这几日,不是让你好好开导她吗,怎么还是这样?” 虽然他并不是在质问,荣紫璇心里还是感觉被什么刺了一下,应道:“是臣妾无能,起初,她还能听臣妾说说,可这两日也不知道从哪听了些什么闲话,臣妾劝了她一次,随后她便躲在寝宫再不肯出来了。是臣妾大意,还以为她已经想通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东陵无绝自是没有忽略她话中的要意,冷冷问道:“什么闲话?” 荣紫璇面有难色的瞥了一眼沐兰,又看了看卓婉芸。然而,卓婉芸像是伤心过了头,若是在平时,只怕早克制不住冲口而出了,可今天却只是一个劲的掉着眼泪抽泣。 荣紫璇目光再度回到沐兰身上,如叙述般淡淡的道:“婉芸东一句西一句的,臣妾也没太听明白,好像是说她和德妃之间的私怨,也不知从哪传出了那些话,说德妃要报复她,让臣妾给她做主。因为上次的事,臣妾好不容易才与德妃修好,知道她断然不是这么狠毒之人,便劝慰了婉芸几句,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是臣妾失职了。” 沐兰听到这里,不由得挑眉笑了笑,这事果然扯到了自己头上来了。不过,东陵无绝既然没有发话,她也懒得辩解,且看他们要怎么说。 “是这样吗?”东陵无绝看向卓婉芸,问。 卓婉芸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啜泣道:“我以为德妃嫂嫂原谅我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皇兄,我真的不会再害她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这几天瘦削了不少,面容憔悴,双眼红肿,再加上这满面泪痕,看起来可怜到了极点。 其实,卓婉芸除了脾气骄纵任性了些,本性倒并不坏,东陵无绝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看她伤心成这样,心里自是有些不忍。回头看向沐兰,道:“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了?” 看来,当时还真该由得她溺了,这说的是什么浑话,她是把她怎么了?这气还没喘顺就告她黑状了。偏生东陵无绝还信了她?沐兰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突然哪来的一股气,凉凉的应道:“君上如果是指上午的事,何不叫几个当时在场的宫人来问问,岂不比臣妾自己解释来得更公道?” “朕是要听你说。”他不过是问一句,她脾气倒是不小,难道他要问也不问,就直接宣布这件事跟她无关吗? 何况,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婉芸以前对她是有过份之处,以她这火暴的脾气,相争之下说出什么刺激人的话来也未可知。这一点,他可是深有体会。 “既是如此,那臣妾就说吧。”沐兰扫了一眼有些不安的卓婉芸,道:“我在湖边遇到你家公主的时候,她的确是受了很大刺激,正准备投湖自尽,而导致她生无可恋的元凶,就是臣妾我。” 这话一出,让东陵无绝很是意外,荣紫璇则只是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角,就连卓婉神色里也有些讶异。 “这么说,真的是因为你说了什么,让婉芸闹得要去跳湖?”东陵无绝微怒的看向她,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到各自的反应,沐兰不急不徐的应道:“岂止是说了什么这么简单,我对婉芸公主可是积怨已深,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向君上您进谗言,将她嫁出去,以期公报私仇。君上您身为一代明君,却听信枕边的盅惑,强嫁自己的妹妹,令她觉得生不如死,所以,您也是帮凶。” “德妃!你怎么可以指责君上?”荣紫璇出声喝断她,道:“君上是一心为婉芸好,又不是别有用心。” 言下之意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是她了? 东陵无绝听她说出这番话,凤眸里有了一丝了然,看向卓婉芸,道:“是像德妃说的这样吗?” 卓婉芸没有想到沐兰敢在东陵无绝面前把这话直接说出来,在湖边那会她是豁出了性命,所以,什么也顾不得去想了。但冷静下来后,还是明白了事态的利害。德妃这么说,必是想将皇兄扯进去,把过错往皇兄身上推。 明白了这一点,她咬牙点了点头,委屈道:“在湖边的时候,德妃嫂嫂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想着反正皇兄也不要我了,还不如死掉算了……” 东陵无绝眸光微沉的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淡淡的道:“这就奇怪了,你说这是德妃给朕的提议,朕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卓婉芸顿时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望向沐兰,嘴上辩道:“她当然不会直接了当跟您说,她那么聪明,只用傍敲侧击不就行了嘛,要不,皇兄怎么会突然就下这样的决定?” 第104章 亲自下厨 荣紫璇近来很忙,年关将近,本来就有许多琐事要打理,年后不仅有太后的寿诞,清舞和应弦的大婚也要提前张罗。如今君上又添一个举办庆典,无异于又加重了她的工作量。 本来,东陵无绝提议让德妃帮忙料理的,不过,她以德妃身子还在调理为由给推托了,改由淑妃给她打打下手。 她不是看不出来君上对德妃的日渐看重,一旦将权利放诸于德妃手里,只怕,她要拉回君上的心就更难了。 至于这个庆典,她当然也不会不知道,还是为了替婉芸挑夫婿。看来,君上嫁婉芸是嫁定了。 想到这里,荣紫璇不由得咬了咬唇角,只要君上心里还介意着庄亲王,就绝对不可能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女人的青春也是有限的,她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的等下去。 庆典?或许可以利用这一次机会。 不过,除了这件事,眼下那清舞公主也是够她头疼的,虽然将她安置在离凤倾宫最近的“云屏院”,可她一天到晚不是在宫里瞎逛,便是去太后那儿闲坐,甚至还往锦福宫跑,实在是让人不省心。 应弦也是,赐婚过后,仍是成天不见人影,虽然那清舞公主她看着也不甚满意,但到底是他的准王妃,怎么也该先多相处了解一下吧?竟还让她来替他操这份心。 “娘娘,您看是不是要将那清舞公主叫来训训话?您堂堂一宫之主,还要追着她跑,这位也太掂不清了。”走在去宁寿宫的路上,绵仪都忍不住替自己主子抱怨。 “怎么训?她可精着呢,本宫难道还能叫她少亲近太后吗?”也只有在棉仪棉芳跟前,荣紫璇才能稍稍说说心头的话,不过,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说也奇怪,你们有没有觉得,太后近来跟本宫生份了?倒是和那德妃亲近了不少。” 这么一说,棉芳也点了点头,道:“奴婢也是这么觉得,早先太后身子不好时,什么事都是依着娘娘您的,可自从这病好了以后,似乎也开始管起事来了。” 棉仪也道:“奴婢也记得,太后最早宣见她时,本来是要替婉芸公主教训她的,谁曾想也不知见面之后她跟太后都说了些什么,竟是什么事也没有。后来入了慎刑司,太后还亲自去探了监,现在想来,这事似乎也很不寻常呢。” 原本,荣紫璇还没往这方面想,可这两个丫头一说,她也忆起不少事来,太后自身子渐好之后,似乎是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要说究竟是哪不一样,她也说不好,但是,有时候,她会有种强烈的感觉,眼前的太后跟她以往熟识的那个太后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好像不止是太后,连国师,似乎都是偏向着德妃的。国师这个人,打从第一次见他时起,就让她有种莫名的恐惧。他的身世来历都是个谜,却偏偏莫明的深得君上的信任,可这人身上总有股子妖气,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一般。 不过,这国师的确有些本事,对天文星相,风水命理似乎无一不精,甚至还治好了太后的绝症。原本,看他的确是一名异士,古怪些也在所难免,能为君上所用便好。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德妃扯上关系呢? 啼露山行宫发生的事,她虽身在宫中,却是了如指掌,在德妃逃狱的那天夜里,国师是当即就追了上去的,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他便自己请罪,和德妃一同入了狱。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难道说,国师对德妃……? 想到这里,她对棉仪棉芳吩咐道:“找人盯紧德妃,她和什么人接触,本宫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至于太后那里,莫非,太后身子爽利了,便想掌权了?自己对她一向恭顺,她却偏要去亲近德妃,实在是太过份了!难不成这德妃会妖术不成,怎么自她一来,这宫里便变成了这样?今天,她倒是要好好的试一试。 此时,沐兰正和孟依青,清舞,以及汐枫四人围坐一桌,连烤着暖炉,边打着纸牌。 打纸牌是孟依青的主意,天寒地冻的,户外活动实在不宜,闷坐在屋子里总也得找点什么消遣,烤着火,喝着茶,打着牌,多惬意。 要弄出一副纸牌并不难,起初,孟依青是把汐枫叫进来玩三人斗地主,汐枫人很聪明,教了两遍就会了,几把下来,竟也有输有赢。 后来清舞来了,非要加入,不过,她的悟性尚不及汐枫,学了好一会,都是输家。因为是图娱乐,也没赌钱,输了便贴纸叶子,这没一会的功夫,清舞脸上便贴了好几张。 皇后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四人没上没下的同坐一桌,每人脸上还或多或少的贴着纸条。沐兰和清舞起身冲她请了个安,汐枫也起身来,站在了孟依青身后垂首。 “母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荣紫璇一时有些反应无能,这也太荒唐了,主子奴才同坐一桌不说,那汐枫还是个男子,而且,太后是何等身份,还有德妃,清舞,三人脸上这都贴的什么,全没一点主子的仪态。 孟依青早有应对,随手拂去脸上的纸条,和谒的笑道:“皇后来得正好,哀家正和德妃还有清舞公主玩着牌呢,本来还缺一个角,只好叫汐枫这小子顶上。这下倒好,皇后你来了,咱们这一家子就凑齐了,都坐下吧。” 沐兰见状,忙道:“太后,输赢不赖帐,这可是您说的,您怎么就把纸条给拿了呢?” “对呀对呀,我这脸上可是贴得最多了。”清舞也玩笑着不依的指了指自己的脸。 第105章 斗地主 虽然不知她是怎么怀疑上了自己,总之叫她看个放心便是。 “皇后,你再不出牌,可就要输了。”沐兰敲了敲桌面,适时的提醒着。 荣紫璇回神一看,就见她们三个手中的牌已没剩几张,自己却还满满的抓着一把。 “打牌的时候可不能不专心。”孟依青笑着抛下了手中最后一把牌,宣布道:“皇后,该你贴纸条了。” 太后都发了话,荣紫璇也不好耍赖,可她堂堂一个皇后,几时做过这种出格的事,当下恨恨的抓过一张纸条贴在脑门上,一时脸都红了。 沐兰看在眼里,不由在心里闷笑,嘴上却道:“皇后初学,不如让汐枫给您参谋参谋?他牌技还不错。” 她自然也看出来了皇后今天来者不善,就偏不给她分心的机会。 荣紫璇对汐枫本就有成见,岂会相信他?何况还是沐兰开口推荐,更觉有鬼,当下淡淡道:“不必了,本宫自己来。” 可事实证明,斗地主这个游戏,新手轻易是玩不好的,尤其,两个老手还背地里联手的情况下,清舞虽然中立,但也是初学不久。于是,一下午玩下来,荣紫璇脸上的纸条是贴得最多的。 荣紫璇也不傻,看形势不利,正要找借口开溜,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今天人倒是很齐,都在干什么呢?” 竟是君上!荣紫璇心中一跳,忙转身起来见礼。沐兰和清舞因为坐的方位对着门口,其实更早一步看到他,也起来拂身行了个礼数。 “紫璇?”东陵无绝诧异的看了眼面前那张贴满纸条的脸,怔愣了一秒,随即发现其它三人也是如此,不过都不及荣紫璇脸上来得精彩,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丝笑容,转向孟依青道:“原来母后这里这么热闹,看来朕来得有些不巧。” 孟依青笑着扯掉脸上的纸条,道:“君上说哪里话,你能有这孝心来看哀家,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感叹道:“今天跟这些后辈们玩了几把牌,哀家感觉自己好像也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你们哪,个个都这么有心,哀家甚感欣慰啊。” 这番话,既合理的解释了大家的失仪,不让人生疑,又大大的给了三人面子。荣紫璇心里本还懊恼着被君上看到自己这番丑态,这下面子也算圆了过来,抹了脸上的纸条,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母后可比我们这些后辈强多了,臣妾都不知道在您手上输了多少回,倒教君上看了笑话了。” “你这段时间这么忙,还能抽空来陪母后,真是有心了。”东陵无绝对她的尽心尽力一向是颇为领情的,“你也是大病初愈,要多休息才是。” 一番话,听得荣紫璇感动不已,嫣红的脸上浮起一抹璨笑,道:“能在母后跟前尽孝,是臣妾的福份。” 东陵无绝笑着点了点头,眸光一转,落在了沐兰身上,眉头不由得皱了皱,道:“德妃,才几天不见,你的气色怎么还是这么差?” 有这么明显吗?沐兰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天太冷了,没什么胃口的原因吧。” 现在这个身体好像特别畏寒,这些天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尽管她已经尽量多运动,可还是厌食嗜睡,就差没冬眠了。 荣紫璇见东陵无绝注意力这么快便转去了沐兰身上,心里一阵泛酸,脸上却还是笑道:“德妃妹妹大概是还不适应我们西楚的气候吧?你身子娇弱,可要多注意些,回头本宫让库房再多拨些银碳到锦福宫,你没事就多待在屋子里,可别再受了风寒。” 荣紫璇这番话表面听是娴淑大度的关心她,实则字字句句暗讽她闲着没事还比别人娇贵。沐兰也不以为意,假装听不出来她话中的讽刺,承情的应道:“那臣妾就先谢过皇后了。” 反正贤良淑德的角色有皇后扮演了,既然她将这顶娇奢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不铺张浪费一点都对不起自己。 东陵无绝眼里却闪过一丝凝重,她自打来西楚,确实受了不少折腾,至今,她身上的伤痕仍未完全褪去,想来,这也是她身子不如常人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他开口对她道:“晚膳就在太后这儿用吧,回头朕送你回去。” 沐兰微微一震,抬头看向他,却意外的撞见那双眸子里凝着的异样情愫。她不是感情白痴,不至于感觉不出来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沐兰忙下意识的避开那双让她心跳纷乱的眼睛,心里有些甜蜜喜悦,又有些莫名苦涩。让他爱上她,这本是她的目的,可当他似乎真对她动了心时,她却有些怯弱了。 如果上一世的事是真的,她不知道命运让她和他再度重逢,将意味着什么。更糟糕的是,在他面前,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想不到君上与德妃如此恩爱,真是教人羡慕。”一旁的清舞也看出了两人眼中流露出的情愫,不由得由衷感叹。 她这么一说,荣紫璇脸色很是挂不住,看来,君上夜晚又准备在锦福宫过夜了吧?可眼下她也是没有办法,只有期盼着庆典那天早点到来。 要说在场还有一个感到高兴的人,当数孟依青了。虽然对东陵无绝和沐兰之间的纠葛她也只知道六七分,但眼下看来,两人明明就是互相钟情,说不定能有一个好结果呢。 一顿晚膳除却了荣紫璇心里憋闷外,大家吃得还算热闹。清舞大概看出了皇后不好,饭后主动提出与皇后同路回宫,也算是解了她的尴尬。 剩下沐兰和东陵无绝又陪孟依青坐了会,这才起身回锦福宫。 皇帝专用的御辇不仅宽敞舒适,厚厚的帏帐也隔绝了外面的寒风。沐兰刚坐下,便被身旁的人一把揽入了怀中。 “这几天有点忙,所以顾不上来看你。”东陵无绝语气淡淡的像在随口说着外面的天气。 “嗯?”沐兰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在跟她解释? 第106章 刻意讨好 这张脸,明明已经很熟悉,可这一刹那,却恍然觉得,似曾相识。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他异样的反应让沐兰有些不安,他眼神里那是……悲伤吗?看得她心里也有些发酸。 她的话让东陵无绝赫然从幻境中回过神来,却仍无法将视线自她脸上移开。 抚了抚她的眉,他终是忍不住问道:“朕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你?” 沐兰一震,难道他也想起什么来了?想到此,她眸光一转,嫣然一笑,道:“其实,我也看君上您很眼熟呢,说不定,是上辈子您欠了我什么吧?” 说来也奇怪,看着眼前这张明媚的笑靥,东陵无绝心底那丝痛楚不知不觉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莫名的心安和满足。 “或许吧,否则,以你的大逆不道,早该被朕砍了多少回了。”东陵无绝佯怒着,握着她的手却微微一紧,道:“所以,就这样留在朕身边吧。” 他不是一向很霸道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沐兰虽觉奇怪,却有些喜欢这样的他,又忍不住惹他道:“欠债的人既是您,哪有把债主强扣下的?” 东陵无绝挑了挑唇角,理所当然的道:“你留在朕身边,朕才能还你,不是吗?” “那如果臣妾走了,不用您还了,不是更好?”沐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试探着。 岂料,这话刚一出口,那只握住她的手便猛的扣紧。东陵无绝不悦的扫了她一眼,道:“朕又岂是那种欠债不还的人,所以,你若敢走,便是要陷朕于不义,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沐兰手被他握得生疼,只得妥协道:“说说而已,我还能走到哪儿去?”也就是开个玩笑嘛,他倒还当真了。 再说,这世上只见过穷追不舍的债主,哪有欠债的强逼债主接受还债的? “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后悔。”东陵无绝仿佛看透了她眼中藏着的不安,淡淡说着。 沐兰心中微微一黯,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又担心什么吗?就这么大言不惭的说不会让她后悔?她若留下,说不定,有一天后悔的人会是他。 说话间,已到了锦福宫,吴庸挑起帏帐,道:“君上,德妃娘娘,外面下雪了,不如待奴才先去备伞。” 沐兰闻言看向帐外,果然,宫灯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鹅毛般的雪花从空中徐徐飘下,静寂无声的落在枝头,地面。 这景象让沐兰一时有些欣喜,她本来就喜欢下雪的天气,于是叫住吴庸道:“吴公公,不必麻烦了,就这样走着进去吧。” 东陵无绝看她脸上洋溢着的表情,唇角不由得也有了笑容,随她一同下了御辇,不过还是将她纤瘦的身子揽在了自己身边,替她挡着寒风。 “之前还说怕冷,可别为了图一时痛快就受凉。” 沐兰也乐得享受他身上传递过来的融融暖意,一边走着,一边笑道:“臣妾这可是给您机会,您不还欠着我债嘛。” 东陵无绝浅浅笑着,也不答话,陪她边走边赏着今年西楚的第一场冬雪。 巍巍古城,漠漠飞雪,两人默默的走在这冬夜里,心里却有种淡淡的温馨。以至于在后来告别皇宫之后的日子里,在与东陵无绝天各一方时,她仍不时的会回想起这个夜晚,想起这个紧搂着她,替她挡御着寒风的男人。 这场雪一下就是两天,厚厚的积雪能没掉半条小腿,这是沐兰觉得过得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原本好动的她愣是在屋子里窝了两天。直到天放晴了,才出来走动走动。 而令京城热闹一时的庆典之日也在大雪消融之后,终于来临了。 东陵无绝将庆典的位置选在了“德武殿”外面的广场上,这里平时也是演武操练的地方,沐兰目测了一下,以这广场的面积,大概弄两个足球场都没问题。 文武百官及来参加庆典的王公贵胄分两头而坐,沐兰则随东陵无绝以及各嫔妃高坐在观望台上。 大概是因为东陵无绝终于答应暂不安排指婚,卓婉芸这些日子看来养得还不错,气色比那天好了许多,脸上也长了些肉。不过,落座的时候,她主动坐到了沐兰身边来,却是教她颇有些意外。 “德妃嫂嫂,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广场上还在宣读着垄长难懂的繁文缛节,卓婉芸讨好的朝沐兰身边凑了凑,小心的陪笑着。 沐兰瞥了她一眼,凉凉的道:“我哪敢啊,公主少在君上面前告我的黑状,我就万福了。” 卓婉芸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道:“我那是害怕嘛,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其实都听进去了,可我怕皇兄会因此更加讨厌我,才不得不把责任推在你身上的。” 说到这里,她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垂了垂脑袋,道:“你不知道,皇兄虽然疼我,可是,每次我犯了错,他都会罚我罚得好重。但对德妃嫂嫂你就不会这样,所以……对不起嘛。” 这个卓婉芸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反覆无常。沐兰倒不可能真跟她去计较,否则,还不早把自己给气死。不过,越是这样性格的人,杀伤力越强,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也罢了,你是公主,我是嫔妃,咱们本来就没什么瓜葛,看在君上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你记这个仇。不过,咱们还是不要太过亲近的好,免得再生出什么误会来,你是一害怕就推了个干净,我可还担当不起呢。” 不得不说,卓婉芸撒娇赖人的本领在这些年里是练得炉火纯青,沐兰这一番话,她也仅只是微微有些脸红,随即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道:“德妃嫂嫂,我是真的诚心认错嘛,那天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可能真的一时冲动自尽了。如今皇兄也不逼我嫁人了,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我才知道,活着还是很好的,所以,我特别感激你。” 第107章 对他下药 皇宫里用膳都是各自有各自的小桌,虽然还隔着孟依青,不过,沐兰这边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东陵无绝的注意。 “你最近身子很不好吗?”东陵无绝凝着眉朝她这边看过来,道:“身体不适的话,就先回去歇着,让太医看看。” “是啊,哀家看你脸上都没什么血色,还是赶紧回宫躺会吧,叫人做点营养的膳食,顺便让太医请个脉。”孟依青也很是担心,她自己就摊上了这么个残病的身子,算是深有体会。 “是啊,德妃嫂嫂,身体要紧,不如,我送你一道回宫。”卓婉芸也自告奋勇的劝着。 既然东陵无绝都开了口,沐兰也就不再坚持了,起身拂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东陵无绝对吴庸吩咐道:“宣太医去锦福宫。”说着,对正要离去的沐兰又道:“回去好好休息,迟点朕再去看你。” 沐兰心里一暖,笑着应道:“就是有点受凉,没什么大碍,君上不必担心。今天可是年终盛宴,要宾主尽欢才好。” 荣紫璇在一旁也插话道:“绵仪绵芳,你们也一道护送德妃回宫吧,太医请过脉后,记得过来传个话,也好叫大家放心。” “是。”身后绵仪绵芳齐齐应着,过来搀住了沐兰。 荣紫璇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周全,沐兰也不奇怪她的突然好心,倒是对身边的卓婉芸道:“既然有绵仪绵芳送我,公主就留下吧,多陪陪君上和太后也好。” 卓婉芸点了点头,也不坚持,“那德妃嫂嫂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去锦福宫看你。” 不得不说,她嘴还是挺甜的。 “酒多伤身,还望君上适量就好。”沐兰对东陵无绝以及孟依青和荣紫璇告了个礼,然后由绵仪绵芳搀着退出了宴厅。 御宴仍在继续,东陵无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荣紫璇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浮起一丝冷笑,那德妃不过是离开了一会,他就这么坐不住了?真不知那德妃有哪点好,竟能让他如此着迷。 不过,今天晚上,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去锦福宫。今晚,他只能属于她。 看着他又饮了一杯桌上的酒,荣紫璇心里怦怦直跳,眼看着酒宴就快要结束了,一切都得顺利才好。 先是孟依青退席,太后既然回去歇息了,东陵无绝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荣紫璇看他起身,忙也跟着起来道:“君上,您这是要去锦福宫吧?绵仪绵芳也真是的,这么久还不来回禀,真教人不放心,臣妾也跟您走一趟吧。” 难得荣紫璇主动要去看向沐兰,东陵无绝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两人一道上了御辇。 “君上,今天这些后生才俊中,不知您嘱意哪一位呢?臣妾也好多留意留意。”荣紫璇随意找了个话题说着。 “现在还说不准,趁着春节宴会多,让他们多在宫里走走吧。”东陵无绝想了想,说着。 “这倒也是个办法。”荣紫璇说着,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锦帕来,道:“您瞧您,喝那么多,都出汗了。”说着,拿着帕子替他拭了拭额角。 一股女人的幽香扑鼻而来,身体里的酒精作祟,东陵无绝本就感觉有些燥热,闻到这缕香味,那股燥热像是瞬间爆发了一般,一股异样的冲动自小腹处蔓延开来。 这几日沐兰气色不太好,他虽宿在锦福宫,两人却也只是相拥而眠,莫不是因为这几天太过压抑了?所以,才喝了点酒,竟就产生了这种冲动? 他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举动,道:“朕不碍事。” 荣紫璇唇角牵起一抹甜甜的笑意,道:“之前德妃还特意叮嘱过您来着,您这样子被她看到,她还不得心疼?” 说着,像是意会过来什么一般,笑着将锦帕塞到他手里,道:“您要是觉得不习惯,就自己擦擦吧。” 她历来做事细心周到,以前,没有说那些话之前,对他也是颇为照顾。所以,东陵无绝也不好太过拒绝,拿着帕子象征性的擦了擦。 女人的体香沁人心骨,刚刚稍稍压制住的那股冲动再一次复苏过来,冲击着他的血脉,带起一股热潮,迅速涌向全身每一处感官。 荣紫璇伸手来接他用过的帕子,盈润的玉指不经意的拂过他手背,一阵令人颤粟的酥麻自她指尖传递过来,随着那一下碰触,仿如一股强劲的电流,猛烈的冲击着他的心防。 东陵无绝心中猛的一震,身在这后宫里,女人身上的香气他并不陌生,所以在这方面他一向有着常人所不及的理智和冷静,即便是酒后,也绝不可能轻易产生这么强烈的反应。 只除了那一次,在夏凉国的那一夜,闻了沐兰身上的催情香。 凤眸一抬,他猛的一把狠狠捉住了那只还未来得及移开的玉腕,喝问道:“你在手帕上涂了什么?” 炽烫的手心让荣紫璇心也猛的跳动着,然而,凤眸里那丝阴冷的质问却更教人心惊。 她已经尽量做得不留痕迹,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生疑了? “大概沾了些臣妾衣物上惯用的熏香味儿,君上……您今天怎么有兴致问这个?”荣紫璇微微垂眸笑着,纵使她平素处事如何冷静,但这个人的眼睛却总有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连她也无法坦然直视。 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这药的效用,他怎还能如此理智清醒? 不过,很快她的担心便消失了。那股奇异的冲动在他强行压制下爆发得更快,下一秒,东陵无绝便觉那只被他狠狠握住的玉腕也变成了一种致命诱惑,让人想将那种柔软温润填满心中涌起的强烈空虚。 第108章 她怀孕了 说着,也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御辇,不禁诧异道:“咦,那不是君上的御辇吗?君上人呢?” 吴庸有些为难的压着声,道:“君上正和皇后娘娘在一起呢,这会……只怕是不太方便,青雪姑娘还是请回吧,迟些我会替姑娘向君上回禀的。” 虽然他也喜欢德妃的随和直爽,待他这个奴才也算是始终如一,不曾在他面前拿捏过身份。可皇后娘娘这些年待他也不薄,何况,后宫雨露均沾是常事,他一个太监总管,哪来的资格干涉君上的喜好。 君上最近去皇后娘娘那里是越来越少了,这会好不容易两人正热乎着,他贸然去禀报,扰了君上的兴致不说,皇后娘娘只怕也会对他怀恨在心的。 青雪虽然才十几岁年纪,但却是从小入宫,也不是寻常人家那不谙人事的少女,听吴庸这么一说,立刻便意会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吴公公,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耽误了主子肚子里的龙胎,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 “龙胎?”吴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你是说……你家主子?有……有喜了?” 也怨不得他如此惊讶,自君上大婚至今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有哪个宫里传出来过好消息。起初,是御医说君上中过毒,近几年恐不宜诞有龙嗣。可几年过去后,按说也该无碍了,却仍未有妃子能有幸怀上龙种。 就为这事,朝臣也为之心急,甚至曾有人提议广纳后妃,充盈后宫。 所以,乍一听到这消息,吴庸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青雪当初知道这个喜讯时,反应也不在他之下。不过,这会她一心担忧着主子的身体,急道:“这可是两个太医同时确诊的喜脉,岂能有假?主子这会还吐着呢,公公,还是请先……” 她话还没说完,吴庸便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御辇奔了过去,口中激动的喊道:“君上,君上……大喜啊,君上!” 这一声嚷嚷,让陷入情欲冲动中的东陵无绝总算稍稍有了一丝理智,睁开眼睛一看,赫然发现被他拥在怀里的人竟是荣紫璇,忙一把推开了她。 荣紫璇正陷入意乱情迷中,冷不丁被东陵无绝推开,心中顿时一凉。再听是吴庸在外嚷叫,不由得俏眉一锁。 不过东陵无绝虽然推开了她,却一时还不能摆脱药物带来的影响,看他喘息着,神情间依旧有着矛盾的挣扎,荣紫璇只得耐着性子不悦的道:“吴公公,什么事这么没规矩?” 吴庸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的应道:“启禀君上,娘娘,德妃娘娘有喜啦!” “你说什么?”荣紫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的一把掀开了帏帐,“吴庸,你刚才说什么?” 吴庸冷不丁看到御辇内的帝后二人皆是衣衫不整,忙垂下头去,回道:“恭喜君上,锦福宫的青雪姑娘来报,德妃娘娘有喜了。” 荣紫璇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她好不容易说动婉芸给德妃下点药,好让她安生的在锦福宫躺着,可怎么会……德妃怎么可能就有喜了呢? 掀起的帏帐让冷风灌入御辇,东陵无绝只觉沸腾的身体瞬间感到一丝清凉,依稀听到吴庸说什么德妃,什么有喜,意识顿时又多了几分清明。 荣紫璇!他真是错看了她了。可是,他这番再度强行压制体内翻腾的冲动,却只觉一股血气上涌,鼻子里有什么暖暖粘粘的液体流了下来。 吴庸正奇怪,怎么这天大的好事,君上皇后都没有反应,大起胆子偷偷抬眼一看,却看到东陵无绝正挂着两行鼻血,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君上……君上您这是怎么啦?” 还没见有人因为要做父亲激动得流鼻血的,他忙吩咐左右道:“快,快请御医!” 众人顿时一团乱,荣紫璇见状,也有些慌了,命令道:“吴公公,先将君上抬回寝殿再说!” 说着,放下帏帐,抬手去拭东陵无绝鼻间的血迹。 不会有事的,父亲说了,只要是喝过了酒后闻到这药香,便可催情,交欢后药性自解,不留痕迹。管她德妃是不是有孕,现在只要带君上回寝宫,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滚开!”也许是流了血的缘故,东陵无绝反倒清醒了不少,一把推开了她,撩开帏帐冲了出去。 “君上!”吴庸惊讶的看到东陵无绝飞身而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他身形如箭,纵身一跃,竟跳入了前面的小湖里。 “君上……快来人啊,救驾……”吴庸彻底疯魔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山崩海裂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君上竟然投湖了? 侍卫们哪敢怠慢,随着他这一喊,所有人都奋力冲向湖畔,准备救人。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如惊鸿般越过夜空,以着让人不敢置信的速度与身姿翩然而至,在又一片惊呼声中,毫不犹豫的飞身落入水波涟漪之中。 荣紫璇跌跌撞撞的追上来时,却只来得及看到湖面荡起的巨大波纹,顿时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他竟然宁愿投湖也不愿要她吗?他竟有这么讨厌她?可是,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让他死啊。 想到这里,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拨开了围观的侍卫,正要不顾一切也跟着跳下去,却见水声一响,湖里顷刻冒出来两个人,朝着岸边游了过来。 “国师大人?”吴庸认出了带着东陵无绝游上来的正是国师莫言,但眼下也顾不得惊讶,众人赶紧帮忙将两人自湖水中搀了上来,迫不及待的问道:“君上,您怎么样?” 冰凉的湖水让东陵无绝身上沸腾的血液冷却了不少,然而,这一热一冷的煎熬也好受不到哪去。 只见他浑身是水,脸色发青,却只是冷冷的应道:“朕没事……刚才你说德妃怎么了?” 第109章 验明正身 说着话,他的手不知几时已移到了莫言衣襟处,猛的用力一扯。 所幸莫言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贴在胸前,否则,以他的力道,非被撕破不可。然而,衣服虽然没有破,却也被他强行扯开了大半,露出一片光洁平坦的胸。 莫言一惊,万没料到他会如此疯狂,心里竟有那么一丝短暂的不知所措,和陌生的悸动。可是,很快他便冷静下来,目光幽凉的看向他,道:“现在你信了?” 东陵无绝也很是意外,可看到那双有些受伤的眼神,他心里竟也莫名的有些难受,加上药性的驱使,几乎是一种本能,让他猛的将眼前的人一把拥入怀中。 同样是湿透的身体,东陵无绝一身滚烫,莫言身上的沁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同时,还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是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重新又回到了他身边一样。 相对于他的安心和满足,莫言心里却翻涌着矛盾复杂。对这个在前世与他并未有过多交集的男人,他却在一来到这个世间,便被寄予了对他的爱,以及由爱衍生出的恨。 是他创造出了九弦琴,也是他,充盈了昔颜琴声中的情感。点滴往事,喜悦的,忧伤的,丝丝渗入他的意识,让他身临其会。也正是因为如此,随着昔颜的死,他对这个男人的恨也是与日俱增。 他的目的本是要来摧毁他的,要让他体会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被最厌恶的人夺去一切。可却第一次发现,自己心底竟有着不可触碰的柔软,竟也会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然而,东陵无绝显然是不可能仅仅满足于一个拥抱的,原本只是本能的想要安慰他,然而,肤体的接触却让那股强烈的冲动彻底被点燃。 意识到那只不安份的手正游移于他腰背之间,莫言才猛的回过神来,想要挣开他。东陵无绝岂容得他反抗,强悍的力道立刻将他扣紧。 “你放手……”莫言当然不会不知道他的意图,即便他对东陵无绝有着一份不容于世的情愫,但身为男人,他也是有男人的尊严的,即便是他东陵无绝,也由不得他这么胡闹。 以莫言的功夫,要摆脱开他自是不难。然而,东陵无绝此刻虽意识不清,原始本能所爆发的力道却也不容小觑。何况,莫言并不忍伤他,顾忌之下,两人一时竟纠缠在一起。 “呵,你力气倒是不小。”东陵无绝这辈子大概还没遇到过这么难搞定的人,当然,此刻他脑海里早已将什么男人女人的概念抛到了九宵云外,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激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 几次都未能如愿将他揽入怀中,东陵无绝索性一把箍住了他的腰,一个翻身,将他压覆在身下,“朕倒要看看,你还怎么逃?” 好在,这御辇够宽大,相当于半张床了,否则,他这一压,莫言非摔出去不可。 “魔裔冥诀,你疯了吗?”情急之下,莫言脱口喊出了那个他心里最熟悉的名字。 这四个字宛如魔咒一般,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仍令东陵无绝为之一震,整个人也僵住了。 脑海里划过一些影像,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很是眼熟,背景不断变化着,有宫殿,有战场,更多的,却是一处满树繁花的院落,以及那个变幻着各色服饰的曼妙身姿。 莫言自是也看到了他心中的影像,一时也有些震惊。历经千年,多少次轮回转世,他竟然还封存着这样的记忆?若真是这般刻骨铭心,当初,又为何要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正当两人都陷入回忆之中时,御辇外,吴庸听着里面终于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的道:“君上,国师,寝宫到了。” 莫言回过神来,忙趁机从东陵无绝身下翻坐起来,同时,为免他再有所异动,索性伸指一点,封了他的穴位。可怜东陵无绝正迷茫于那些影像之中,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物,莫言手一拂,九弦琴顿时呈于膝上,长指拨弄着琴弦,琴声筝筝,如少女呢喃,缓缓溢出,传入各人耳中。 今夜之事,自是不宜泄露,所以,还是抹掉他们这段记忆的好。 片刻之后,莫言替东陵无绝解了穴,撩开帏帐,搀着他入了内殿。吩咐吴庸着人备了热水,将东陵无绝泡了进去。 经过这一路的折腾,东陵无绝体内的药性也挥散了一些,终于有了些理智。水的热度起初还让他本就沸腾的身子有些难受,但随着莫言掌心传递过来的沁凉真气流入四肢百骸,那股燥热渐渐便压制下去,随着热水蒸发出来。 “看在你还记得她的份上,便牺牲点道行给你,让你免受些折磨。”耳边,似乎依稀曾听到这么一句。 药效褪去后,有那么短暂的片刻意识处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只觉着有人将他自浴池里抱了出来。对于这个姿势,即便是在意识不清中,东陵无绝仍有些恼怒,却终就没能拗得过那人的力道。 不过,那细心擦拭着他身上水渍的举动还是让他渐渐安静下来,直到,身上被覆上一层轻柔的温暖。 待他再醒来时,四周依旧幽暗,天还未亮。昨夜饮了不少酒,头似乎有些沉重,他起身撑坐起来,才发现暖被下,他连件贴身的衣物也没穿。 东陵无绝诧异的皱了皱眉,只略一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便如潮水般涌回了脑海中…… 听到响动,守候在门口一夜未敢睡的吴庸顿时一阵欣喜,忙碎步赶了过来,奉上一杯热茶。 东陵无绝脑子里一片混乱,接也没接,问道:“莫言呢?” 吴庸低头应道:“国师大人伺候君上歇下后,便离开了。” 整个朝野,能有东陵无绝御赐的令牌,随时自由出入宫廷的,也只有莫言一人。 昨晚发生的事,莫非只是做梦?但如果只是梦,又怎么会感觉如此真实?想到他竟对莫言做出过那样的举动,东陵无绝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第110章 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 她摇了摇头,轻笑道:“就是好不容易做了个好梦,被你给打断了。” 他迫不及待来找她,她倒还埋怨起来了。东陵无绝惩罚式的在她玉颈上咬了一口,道:“是什么梦?朕替你实现便是。” 沐兰把玩着他的手指,故意道:“君无戏言,您就不怕我要的您给不起吗?” 东陵无绝淡淡的挑了挑眉,道:“说来听听。” “这可是您让我说的。”沐兰想了想,道:“在我的梦里,您不是皇帝,与我隐居市井过着平淡的日子。我会写些东西赚钱贴补家用,而您呢,孔武有力,种地打猎都是一把好手。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不会缺衣少食。请问,君上,这样的梦您要怎么替我实现?” 听她说完,东陵无绝不由得抬手在她胸前柔软上捏了一把,道:“原来,在你心目中,一个农夫也比朕有魅力吗?” 沐兰原也只是逗他,却没想到他会往那儿捏,嗔着拍开他的手,道:“堂堂一个君王,还毛手毛脚的。” 东陵无绝一把翻过她,以手肘支撑着将她压覆在身下,轻抵着她的额头,道:“你又几时有将朕当君王了?” 如墨般深邃的凤眸里隐隐藏着一丝宠溺,让人暖到了心里,沐兰受用的用鼻尖蹭了蹭他,笑道:“您这是在说臣妾对您出言无状吗?” 东陵无绝被她这举动撩得有些心痒,唇角一挑,道:“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那你说,朕该怎么罚你呢?” 灼热的眸子让沐兰微微有些脸红,不过,眼下气氛正好,她不由也笑着应道:“臣妾现在可是身怀六甲,您看着办吧。” 东陵无绝轻啜着她的唇,道:“那,罚你一辈子陪着朕,如何?” 黑眸里那抹浓浓的情意仿佛要将人融化其中,一辈子的相守,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件很甜蜜的事。 “那就要看您有没有这本事留住我的人……和心了。” 也就她敢这样威胁他,可他也知道,这个女人绝不光是嘴上敢。 她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不安?就认定了他会伤她吗?即便是有了他们的孩子,也还是不肯把心交给他? 看到身下的人那双澄澈的水眸,东陵无绝心中忽然一动,昨晚,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好像梦到过谁?梦里的人似乎就有这么一双眼睛。 还有,在那之前,莫言叫他什么来着?这会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咳咳,君上,该准备早朝了。”殿外,吴庸小声提醒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东陵无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对吴庸道:“你去传朕的话,就说今日朕身体不适,有事明天再议。” 这还是沐兰第一次见他不上朝,不由笑道:“怎么,君上也会有因美色而误国的一天吗?” 东陵无绝揽住她,道:“朕陪你多躺一会,迟些起来让御医再给你请个脉。” 说真的,有他陪在身边,沐兰心里也的确踏实许多。也罢,他昨晚喝了不少酒,休息一天也无妨。 想到这里,沐兰主动拥住了他,在他唇上印了个吻,道:“那就睡吧。”说完,率先闭上了眼睛。 这个举动让东陵无绝心里涌起一丝悸动,尤其是那只紧紧圈在他腰间的手,不同于以往的引诱,更像是一种无间的亲昵。 他能感觉得到,她对他正一点点的改变,而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至于昨晚那个梦,比起眼前真实的拥有,那些曾让他介怀的感觉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容紫璇见到东陵无绝是在锦福宫,今日的锦福宫可算是最热闹的一天,连太后孟依青也亲自赶了过来,荣紫璇虽然还为昨晚的事提心吊胆,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贺喜。 沐兰已经由御医号过脉,确定身体无恙,此刻正被孟依青拉着问长问短。荣紫璇偷瞄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东陵无绝,见他神色尚算和悦,她的到来似乎并未让他有何异样的表情。 荣紫璇心怀忐忑的拂了拂身,道:“臣妾给君上请安,给母后请安,恭喜君上,终于有了第一个皇子,德妃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东陵无绝眸光朝她扫了过来,淡澈如水,几乎没什么表情。孟依青对于昨晚的事也略有耳闻,写书的,难免想像力更丰富一些,听闻原本是东陵无绝与她同辇而行,中途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东陵无绝投湖,后被莫言救回了寝宫,这期间有什么猫腻,其实只要细细一想,便能琢磨过来。 “皇后也知道这个喜讯了吗?看来,是绵仪绵芳传的话吧?”东陵无绝语气平淡,似乎未含任何不祥的征兆,道:“朕记得你当时吩咐过她们,要即时来回话的吧?可朕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们了。” 荣紫璇眉心一颤,垂眸回道:“绵仪绵芳回德武殿时,恰好与君上错过了,只道君上已经去了锦福宫,便先行回凤倾宫待命了。这些,臣妾也是回宫后才知道的。” 答得倒是滴水不漏,眼下还是在锦福宫,东陵无绝不想在这里跟她追究昨晚的事,也就不再言语。 孟依青在旁看着,接过话来道:“皇后,回头你来宁寿宫一趟,哀家有话要问你。” 第111章 流言 荣紫璇浑身一震,暗自握紧了手心,低声道:“臣妾谨遵母后教诲,绝不敢再犯了。只是,君上那里……恳请母后救救臣妾吧。” 哼,敢给东陵无绝下药,这会却知道怕了?孟依青凉凉的扫了她一眼,道:“君上有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既敢做出这样的事,就该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不过,君上也不是无情之人,你这些年也算劳苦功高,想来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表现得是否太过凉薄,遂又补充道:“好啦,你放心去吧,君上若真要追究,哀家会为你说几句好话的。” 荣紫璇听她的语气,对自己的遭遇并不过多的关心和同情,心里不免有些不满,但这个时候不宜多说什么,只得道:“多谢母后,母后若无什么吩咐,臣妾便先回去了。” “你最近也够忙的,去吧。”孟依青冲她挥了挥手,自个先起身由宫女搀着,回内室去了。 回凤倾宫的路上,却遇上寒午宫的人来传话,说东陵无绝在寒午宫等她,荣紫璇才稍稍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不过,思索了一番后,她心神很快定了下来,吩咐宫人转道去寒午宫。 殿内,东陵无绝正在赶批今天朝臣递上来的折子,对她的到来仿佛视若不见。荣紫璇心里揪痛了一下,也不待他问罪,自行跪了下来,道:“臣妾叩见君上。” 东陵无绝手中笔走游龙,片刻后,批完了一本奏折,停下来看向她,道:“起来吧。” 荣紫璇心里七上八下,谢了个恩,这才缓缓起身。 “皇后,看来近期你对药材类的典籍没少翻阅吧?”东陵无绝像是平时闲聊一般拉开了话题。 荣紫璇脸色一白,应道:“臣妾自打入宫后,便很少有闲情看书了。” “是吗?”东陵无绝挑了挑唇,唇角的笑容邪魅得动人心魄,“那你真该去学医了,对药性运用得这么好,恐怕就连朝里的那些太医也要自弗不如了。” 荣紫璇扑嗵一声再度跪了下去,道:“臣妾自知有罪,可是,臣妾也是心不由己,我只是想做您真正的皇后,想为您生儿育女,这难道也有错吗?” 东陵无绝看了看她,脸上淡漠如水,突然发问道:“两个月前,也就是朕去行宫秋狩前不久,绵仪曾经出宫过一次吧?” 这句话宛如一道霹雳击在了荣紫璇心上,她猛的抬起头来看向他,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惊慌与恐惧,但随即却被她掩饰过去,尽量抑制着自己不安的心跳,道:“那次,是绵仪的父母身体不适,臣妾念她平日伺候尽心,所以,准了她一天假回家探亲。这事,君上怎么也知道了?” 对于她的解释,东陵无绝只是冷冷一笑,道:“和她见面的那个人,是你们荣家的家奴吧?回宫的时候,捎了几盒脂粉,是吗?” 荣紫璇背上的冷汗都沁了出来,却不得不强作笑颜,道:“臣妾……顺便让她捎了几样点心给我娘,脂粉大概是家里人赏赐的,她也正是爱打扮的年纪……君上今天怎么想起来提这个了?” “怎么,需要朕说得更直白一点,你才肯承认吗?”东陵无绝眸光中倏的多了抹冰冷的狠厉,“大概十天前,你与家里人联系过吧?之后,你娘曾来凤倾宫探视过你,你知道的,宫里宫外进出携带的物品都有人检查。” 荣紫璇死死的咬紧了唇,脸色很是难看。这些事,她明明做得很小心了,该打点的环节一个不漏,怎么他还是查到了? “荣紫璇,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看她这副神色,东陵无绝反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你以为朕真的相信,华妃会那么蠢,用那么危险的方式去嫁祸德妃?”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荣紫璇双手紧握,指甲刺入了皮肉里也浑然不知。 看她到了这份上还假装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东陵无绝心里也不由得浮起一丝寒意,这个女人变得实在太多了,又或者,是他从始至终便错看了她。 “朕若真的将这些事摊开来,你这个皇后也就不必做了。”东陵无绝眸光清冷的凝视她,“如今,你连朕都敢下手,看来,这些年,朕是太信任你了!” 荣紫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种被他完全洞穿的感觉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咬了咬泛白的唇,她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猛的抬头迎上他,道:“您根本就没有信任过我,我为您做了那么多,您却根本从来没有正视过我的存在。这些年来,我难道不是尽心尽力的管理这个后宫吗?对您,我难道不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照顾吗?我做得不够好吗?可在您眼里,我究竟是什么?” 面对她一连串的质问,东陵无绝只淡淡的应道:“朕当初承诺你的,难道有哪一桩不曾做到吗?对你,朕难道不够尊重,不够纵容吗?可你又背着朕干了些什么呢?下毒,嫁祸,这些朕都不曾深究,可你却不知道适可而止!” 他所说的的确不容她辩驳,容紫璇鼻子一酸,眼泪煸然而下,声音顷刻软了下来,“难道,我们的关系就不能更亲密一点吗?您就像对其它嫔妃一样对我,就这么难吗?” 话说到这份上,东陵无绝也冷然回她道:“朕可以再告诉你一次,朕和你,永远不可能是那种关系!” 荣紫璇闻言心如刀割,突然一咬牙,道:“那您就索性将我废了吧,省得我占着这个位置,徒惹人厌。” “以你的过错,朕的确可以把你废了。”尽管,愤怒之极时,他也曾真的想这么做,可冷静下来后,终是因为当年的事而不忍,“朕说过,没有人会威胁到你的位子,这一次,是朕给你的最后警告。如果你违背了这个规则,朕也只好将你依法处治,希望你好自为之。” 字字句句,如针如戟,直刺荣紫璇心头。从他的话里,她是真的听出了他的不在乎,如果这个时候她请命禅让皇后之位,只怕正中他的下怀…… “那么,臣妾再问一句,倘若德妃生下的真是皇子,难道,您就准备让这个孩子将来继承您的大统吗?” 第112章 酷似初恋情人的女人 对于这种聚会,沐兰心中其实并不喜,她这段时间正有些厌油,宴会上那些山珍海味对她来说可谓是一种折磨。 不过,过年这样的日子,再不喜欢也不能缺席。年宴设在“明承殿”内,这次,孟依青特意吩咐将卓婉芸安置在了皇后身侧,沐兰依旧挨着她坐。 晚宴上的节目大多是由荣紫璇一手安排的,献艺者自是不俗,沐兰虽不喜她这个人的阴鸷狠辣,却也不能否认她的办事能力。若是生在现代,她绝对称得上是个事业型的女强人。 “听说今天还有一个压轴演出,哀家看着这上台的一个比一个强,就不知这压轴好戏究竟是什么,皇后,你这可真是吊足了人的胃口。”孟依青一边欣赏一边夸赞着,像这样的正式场合,皇后毕竟是费了心血的,所以,她每次也总会捧足她的面子。 果然,荣紫璇听着这番话,脸上立时有了笑意,回道:“这些节目都是礼部负责呈上来的,臣妾做了番筛选,还不知能不能入得母后和君上的眼呢。” 孟依青笑着和道:“你这孩子,倒还跟哀家谦逊起来了,你的眼光一向不错的。” 得了太后夸奖,荣紫璇面上也有光。虽然今天不少人都忙着巴结德妃,但眼下太后这番亲切的表现,至少也让众人看到了,她这个皇后并非摆设,依旧还是得宠的。 所谓最后的压轴戏是一段舞曲,一个身着一袭飘逸白裙,脸上蒙着白纱的少女怀抱古琴款款而来,莲足风动,衣袂飘香,曼妙身姿随着那轻盈的脚步展露无遗。 初见这女子,沐兰也不由得有些惊艳,虽然看不清其长相,但单单这身材气质,也不难猜测定是个绝色佳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目光便朝着东陵无绝看了过去。 东陵无绝似乎对台上的表演兴致并不大,只时不时的看上几眼,一成不变的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点近视。倒是沐兰这一眼让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目朝她看了过来。 沐兰忙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还真是有些丢人,刚才那一瞬,她竟有些担心东陵无绝对那少女见色起意。不过,看到他那样的反应,她心里又忍不住有些愉悦。 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移开视线的那一刻,她不经意的扫了荣紫璇一眼,却见她的视线也正朝东陵无绝看过去,那样的眼神,似是在探究什么。 不容得她多想,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了。随着跳跃的音符,少女踏着舞步,开始翩然起舞。她手中的古琴偶尔会拨弄几下,与配乐声齐和,更多时候,却是作为一个道具,以着女子独特的柔软身姿,演绎着一段足以令男人心旌摇曳的舞姿。 说实话,在看过了现代的什么肚皮,拉丁,钢管舞之后,这少女的这段“艳舞”对沐兰而言实在算不得有多精彩,不过,对于这整个殿上的古人们而言,少女的表演已然足以撩动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尤其,是那袭如仙女下凡的白衣装扮,以及脸上那层薄纱带来的神秘感,无不令人好奇和神往…… 就在结束的时刻,少女突然将手中的古琴凌空一抛,同时水袖一甩击在了琴面上。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那古琴竟化做万千花絮般的碎片扬扬洒洒的飘落,一同落下的,还有一副春联。 “百世岁月,千古江山”。 少女盈盈拜倒,清甜的嗓音贺道:“小女纤纤恭祝君上圣体安康,恭祝太后,皇后吉祥如意,恭祝各位娘娘青春常在。” 东陵无绝一直看得兴味不大,却在听到她这番祝福时,微微挑了挑眉,开口道:“你也叫纤纤?” 面对他的问话,女少竟也丝毫未见怯场,美眸流转,柔声答道:“回君上的话,小女姓顾,闺名纤纤,家父官居云州太守。今日能有幸入宫为君上和太后皇后贺寿,区区拙技,还望君上莫要见笑。” 东陵无绝看了看她,问道:“既是贺寿,何故还蒙着面纱?” 顾纤纤垂眸应道:“回君上,只因小女年幼多病,曾有一相士告诫小女家人,说小女须与面纱避世,直至出阁,方可免去灾病。” “江湖术士之言,岂可尽信?上殿面君,哪有蒙面之理。”荣紫璇在一旁徐徐的插话。 顾纤纤眼眸微动,回道:“皇后娘娘所言即是,既是面见君上,小女理当破例。”说着,抬手自耳后轻轻解开了那层薄纱。 事实上,沐兰听到那女子自称纤纤时,心里已然升起一丝异样,如今那种感觉更是愈发强烈。 除去面纱的顾纤纤果然有着一张令人怦然心动的容颜,如玉的肌肤,柳眉杏目悬胆鼻,菱唇贝齿桃花腮,活脱脱一个俏佳人。 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刹,东陵无绝眼里全是震憾,竟好一会都没有反应。 虽说人的确是美,但好歹他也是堂堂一君王,见过的天姿国色没有上百也有几十,用不着表现得这么痴傻吧? 沐兰心里暗暗吐槽着,同时,也注意到了在她斜对面的皇后冲她投来凉凉的一笑。 沐兰心神一动,难道说,这个女人是荣紫璇故意安排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对面的卓婉芸不敢置信的轻声唤道:“姐姐?” 她这一声喊倒是教东陵无绝醒过神来,声音里有着一丝欣喜,道:“你这张脸,长得倒很像朕熟识的一位故人。” 顾纤纤浅浅一笑,道:“能为君上带来一丝意外之喜,看来纤纤今日倒是沾了君上这位故人的光了。” 卓婉芸闻言,眼里的喜悦渐渐转为失落,喃喃的道:“也对,姐姐早就死了。” 这番话听在东陵无绝耳里,不由微微有些黯然,沉吟片刻后,道:“难得你们相貌相似,又是同名,倒也确实是一种缘份。” 说着,吩咐道:“吴庸,给这位纤纤姑娘赏银百两,赐锦缎十匹。” 顾纤纤果然也有大家闺秀之风,只眼中略带欣喜,欠了欠身,道:“纤纤谢君上赏赐。” 第113章 守岁 孟依青见状,也起身道:“哀家这把老骨头也受不了了,德妃,咱们一起走吧。” 沐兰知道,孟依青必是有话要说,便搀了她两人一同离了席…… 到了锦福宫,遣散了身边的宫人,孟依青果然率先开了口,却是一声半真半假的调侃,道:“怎么,吃那顾纤纤的醋了?” 没有了外人,沐兰也就不再掩饰,耸了耸肩,道:“东陵无绝对卓纤纤的情义,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如今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对他的震憾想必非同一般。” “你不会是想认输吧?”孟依青玩味的看了看她,道:“亏我还想告诉你点独家秘闻。” 看她一副卖足了关子的表情,沐兰有些忍俊不禁的问道:“什么独家秘闻?” 孟依青神秘兮兮的凑近她,道:“我敢打保票,这个顾纤纤绝对是皇后找来的,目的嘛,不用我说,你应该也很明白吧?” 听她这么一说,沐兰也觉得,今天在明承殿时,皇后看她的目光是有些怪异,似乎,带着些讥讽和挑衅。“不过,这都是你的猜测,算不得独家秘闻吧?” “你不想知道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孟依青习惯性的吊着她的胃口,看沐兰脸上写上期待了,这才满意的笑道:“这对你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因为,皇后还是处子之身。” 沐兰闻言,脸上的震憾之情丝毫不亚于当初的孟依青。好一会,才消化掉她所说的事实。 想到当初她在晴天水榭听来的那番话,东陵无绝亲口对荣紫璇说过,对她的承诺绝不实言,她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承诺,但不可否认,知道他们之间竟没有夫妻之实时,她心里还是抑制不住高兴的。 孟依青继续道:“荣紫璇前些日子给君上下媚药,意图诱惑他,结果计划却失败了。我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顾纤纤,应该就是她新的杀手锏。” 听到这里,沐兰刚刚好转一点的心情再度黯然,叹息道:“就算知道又如何,谁又能管得住东陵无绝的心意?” 看她这副样子,孟依青不由得一笑,“看来,你这醋吃得还不轻。难道,你就要这样拱手将他让出去?这可不像你啊。” 沐兰深吸了口气,道:“我只是还没有想清楚,他值不值得我去争取。” “他现在可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孟依青好心的提醒着。 “那就得看他如何抉择了,你知道的,我眼里容不得砂子。”如果东陵无绝放不下他的过去,那她只好放下他。 她的个性孟依青最是了解,便也不再劝她,道:“或许你是对的,如果他不能一心一意对你,或许,倒不如由着你去寻找新的幸福。” “过些天我想出宫走走,你替我安排一下吧。”老闷在这宫里,会让人心情压抑。 孟依青想了想,道:“那就初六吧,那天咱们一道去上香。” 提到这个日子,沐兰才想起今天还是过年。去年此时,她还和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磕着瓜子,看着春晚,和孟依青发着短信。 孟依青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怀孕的人不要胡思乱想,你还有我呢。东陵无绝若真敢负你,咱就让他既没老婆又没娘,儿子以后跟别人姓。” 沐兰一下被她的话给逗乐了,嗔道:“你其实是他后妈吧?” “笑了就好。”看她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孟依青总算松了一口气。正所谓关心则乱,才出来一个顾纤纤,她就紧张成这样,看来,她是彻底爱上东陵无绝了。 因为是除夕,两人聚在一起又多聊了一会天,估摸着到了夜里十点多的时分,孟依青才打道回自己寝宫。 有身孕人的不宜熬夜,沐兰也就不陪青梅青雪她们守岁了,给每人发了“压岁钱”后,便先行回屋躺下了。 半梦半醒间,总下意识的去摸枕边,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胸膛。如此好几次,才终于沉沉的睡着。 酒宴其实在沐兰离席后不久便也散得差不多了,女眷都赶着出了宫,剩下些王公大臣,按着每年的惯例,便都留了下来,与东陵无绝一道“守岁”。 女人们也是要守岁的,荣紫璇领着一干嫔妃,婉芸公主以及顾纤纤,转去了凤倾宫。 子时过后,意喻着新的一年开始,众人这才尽皆散去。东陵无绝今夜多饮了几杯,此刻已有些微醺,靠入御辇之中,吩咐吴庸道:“去锦福宫。” 吴庸顿了顿,提醒道:“君上,按往例,今天是除夕,您不用去凤倾宫走走吗?” 其实,若是往常,不必吴庸提醒,东陵无绝也会去凤倾宫做足面子,不过,想到荣紫璇的种种举动,他不由得揉了揉眉心,道:“不必了,德妃有孕,朕不太放心,排驾锦福宫吧。” 吴庸不敢有违,吩咐宫人将御辇抬往锦福宫。 榻上的人睡得正熟,东陵无绝除去衣物,掀开棉被在她身旁躺了下来。直到感觉身体热乎了,才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沐兰竟一下子醒了过来,睁了睁眼看向眼前的人,还以为他今晚不来了呢。 “怎么这么容易醒?快睡。”东陵无绝在她眼皮上轻啄了一下,将她不安份的脑袋按入怀里。 沐兰在他怀里嘀咕道:“臣妾可是一直在等着您给发压岁钱,怎么睡得着?” 东陵无绝唇角扬了扬,道:“你这女人,对那些身外之物还是这么执着。好吧,今日过年,破例一回,想要什么?” 第114章 难以释手 对她的火上浇油,东陵无绝使劲握紧了拳头,狠狠将涌上心头的那股气血压了回去,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冰冷的字眼,“休想!” 唯恐再停留下去他会忍不住冲上去伤了她,东陵无绝当即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屋子里瞬间空了,沐兰的心仿佛也在同一时刻被人抽空,只剩寒冬的冰凉,一点一滴渗入。 好一阵子过后,她脑海里犹是一片空白,想不通她怎么好好的就和东陵无绝闹起来了?也许,就这样结束了吧?这样也好,在他还未伤她更深的时候,就这样慢慢淡了也好。 她知道,怀孕最忌动气,当下忙深呼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令人伤心的事。不管再怎么排斥东陵无绝,对这个孩子她却是越来越充满期待,她必须把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煎熬。 寒午宫内,东陵无绝躺在那张宽敞的床榻上,手中握着的,正是沐兰想要的那块牌子。 这块东西他也曾私下拿出来看过多次,似玉非玉,质地古怪不说,拿在手里,更是教人莫名的有些难以释手。 曾经好几次,他都想将它扔了,或是直接毁掉,然而,这牌子却像是有生命一般,让他每每下不去手。似乎,若真这样做,他必会很后悔。 他一直觉得,在他身体里似乎埋藏着一段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记忆,总会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从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些零碎的影像或感觉。那些影像和感觉无疑是甜蜜而愉悦的,虽然他从未真正看清楚,但总会令他有种无可比拟的充盈感。 只不过,当他每次想要去细想时,伴随而来的就会是压抑的心痛。 他一渡想要追寻这种感觉的源头,直到,那年遇上卓纤纤。在与家人逃避追杀时,他在山林里遇上那个女孩的那一刻,那种画面是那么的熟悉。那也是第一次,他脑海里的那些影像与现实终于有了重叠。 虽然后来与卓纤纤的相处之中,他未能再想起更多,但他觉得,这或许就是一种缘份和天意。 卓纤纤出身将门,虽外表柔弱,但性格上十分刚强,他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待他很不一般。或许是因为那段特别的相遇,他对她也颇为留意。只是在那个动荡的年岁里,他要肩负的远比同龄人更多更重。 正是因为命运的坎坷,所以,那些真心待他好的人,他也从不吝于回报。但对于卓纤纤,他却是想要保护她,似乎,那是一种本能,从遇见她那一刻起,就有了的念头。 只是他没有料到,他对她的这份特殊最终却是害了她。战场之上,亲眼看着她自刎于面前,那画面曾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 似乎是心中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一份缺失,再度消失于他眼前。这样的感触本不应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然而,心中的痛楚却是那样的熟悉,只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在那之后,他的心再度陷入了空洞,有时候,他甚至想过,他前世是不是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一个女子,这样令他无法释怀。而今生,又重导了一次这样的悲剧? 因为,在之后的岁月里,那些影像仍不时的会出现,依稀间的那个身影,却并不是卓纤纤。 直到,遇上莫言,那一袭红衣烈烈的身影在初映入他眼幕的那一刻便震慑了他的灵魂,那身影,像是早已看过了千百回,却仍叫他心底莫名的悸动。 甚至,在莫言的身上,他似乎能感觉到一种令他舒适和安心的气息,他很奇怪,竟是一个男人带给他这样的感觉,但,更奇怪的是,自那之后,即便再忆起那些模糊的影像,心痛的毛病似乎好了许多。 沐兰的出现对他来说也像是一场宿命,在夏凉国的那夜,她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他的床榻上,身上那股幽香带着致命的诱惑。原本,以他的定力,是可以强行压下那股邪火的,可那张容颜却让他掉入了她的陷阱…… 对于女人的皮相,他其实并不在意,他后宫的这些嫔妃也是容颜上佳者居多,可偏偏是她那张脸让他迷惑了,也不知是不是那媚药的药效太过强劲,只那一眼,便让他产生了侵占她的渴望。 如果早知道这女人会如此铁石心肠,会扰乱他的心智,会气得他直想吐血,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该把她丢出去。 想到沐兰,东陵无绝恍然醒过神来,才惊觉,在刚刚这一刹那,他竟回顾起了他这十几年来的经历,那样的的清晰,仿如昨天。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手中那块有着温润触感的牌子,融融的暖意透过掌心传递过来,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想到沐兰曾经说过,这块牌子是什么圣物,难道说,它真的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能力? 上一次,沐兰就是为了和他争夺这块牌子,竟莫名的昏睡了整整两天。她这么想要回它,是不是,也并非因为汐枫的缘故?而因为这牌子本身的力量?就好像,此刻他也贪恋握住它时的那种充盈感一样? 但这个念头才一冒出,便被他打消了回去,这个狠心的女人既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他又何必再为她找借口? 次日,大年初一,所有人自然都是要先去向太后拜年请安的,所以,沐兰梳洗好之后,便直接摆驾宁寿宫。 轿辇刚停在了宫门口,便看到了汐枫。看他静静的站在宫门外的树下,似是在等着什么,沐兰不由得朝他走了过去,招呼道:“大过年的,你怎么站在这儿?” 看到她,汐枫眼里顿时一亮,自身后拿出一个陶罐递给她,道:“送给你的。” 沐兰很是意外的接了过来,揭开上面的小盖,一股腌话梅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差点没让她流口水。 “你怎么会有这个?”沐兰诧异的望向他,看他心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竟然还知道孕妇喜欢吃酸东西? 汐枫耳根微微一红,道:“我们过年都要送礼物给师傅,这个是我在宫外买来的。” 第115章 大过年不让她安生 “哟,德妃妹妹叙完旧啦?”殿上,荣紫璇甫一看到她便凉凉的讽刺着。 沐兰不理会她的挖苦,冲孟依青行了个跪拜礼,道:“臣妾适才在宫门口遇见了汐枫,因多日不见,又是新年,便问候了几句,来得迟了,还请太后恕罪。” “免礼,坐下说话吧。”孟依青扫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东陵无绝,总算知道他这一大早便黑着个脸的原因了,当下对沐兰笑道:“汐枫这孩子倒是比初来时懂礼数多了,这不,一大早还拎了盒糕点来给哀家拜年,他那点才发的月俸,大概全用在这上头了。哀家倒是好奇,他给你送的又是什么?” 沐兰也当看不到东陵无绝脸上的不善,答道:“回太后的话,是一罐腌话梅。” 孟依青闻言顿时笑了开来,“嗯,咱这宫里虽然什么也不缺,但送礼贵在诚心,他能知道哀家喜欢吃百花糕,而你这会又正馋那腌话梅,可见是个知道感恩的。”说着,话题便自然而然的转了过来,道:“这几天还吐得厉害吗?” 沐兰有些不好意思的应道:“比刚开始时好了许多,也能吃得下些东西了。” 孟依青点了点头,又将她打量了一番,“可哀家怎么看你气色不太好?”说着,冲东陵无绝道:“君上,女人怀孕的时候是最辛苦的,你有空便多陪陪德妃,这样才有利于她养胎。” 东陵无绝闻言,这才朝沐兰看了过来,并不说话。 沐兰见状,接话道:“君上日理万机,臣妾怎好叨扰。何况,这生孩子的事还是太后您有经验,臣妾还是多在您跟前学学经验才好。” 见她连服个软,说句好听的话都不愿意,东陵无绝脸上再度变了颜色。下首的顾纤纤见状,不禁开口道:“小女在民间时,便听闻君上勤政爱民,如今亲眼所见,果然不假。” 她不过是随口诌了一句,竟然也能为他招来小姑娘的星星眼吗?虽然他在工作上的确是没话说,可看到他因为人家一句赞赏流露出受用的神情,对她却是一张万年扑克脸,沐兰心里的酸意更盛。 “没错,咱们君上不光是一代明君,沙场上也曾威名赫赫,文采更是首屈一指,实在堪称得上是千古一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既然他这么想得人家的青睐,沐兰索性将他捧得高高的。 顾纤纤闻言微微一笑,道:“有关君上的事迹,小女也是自幼便从我爹口中听说了不少,君上不光是咱们西楚国的君上,也是我们每个子民心中的英雄。” 不得不说,这顾纤纤是很会说话的,简单几句,既不浮夸,还把那纯纯的少女仰慕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沐兰不由偷偷瞥了东陵无绝一眼,却见他的视线早已落在了顾纤纤身上,脸上哪还有半点阴霾,就差没眉开眼笑了。 既是如此,她也索性再推波助澜一把好了。沐兰笑着又道:“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顾姑娘这般幸运,有生之年还能亲眼得见君上,与之同桌而言。顾姑娘可要好好珍惜这几天的机会,要不,等出了宫,再想见可就难了。” 顾纤纤被说得俏脸一红,道:“德妃娘娘说笑了,小女能有幸伴在几位跟前说说话,此生足矣。” 一直沉默着的东陵无绝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道:“说起来,朕还没有问过你,你今年多大了?” 这也是自夜宴之后,东陵无绝首度正式和她说话,顾纤纤眸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应道:“回君上的话,小女今年虚岁十七。”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你说你的闺名叫纤纤,可有什么出处?” 顾纤纤垂眸柔声道:“说来不怕君上见笑,我爹早年也是风雅之士,常说生女当身若垂柳之翩纤,心若纤月之皎洁,性若莆草之纤韧,故给小女取名为纤纤。” 东陵无绝似是听得颇为认真,道:“单是这名字便不难看出,你爹很疼爱你。”心下想起那个早已逝去多年的身影,身若垂柳之翩纤,心若纤月之皎洁,性若莆草之纤韧,当年的卓纤纤便是这样一个女子。 思及此,便对吴庸道:“吴庸,呈笔墨过来。” 吴庸应声前去,众人皆有些诧异,不知他这是要干嘛。不多时,吴庸便将文房四宝呈于了桌上。 东陵无绝走过去,略一思索,拿起笔沾满了墨汁,在那张空白卷轴上挥毫写了起来。 沐兰抬眸看过去,苍劲的几行大字似是一首诗,“如诗如画,常倚高阙。如风如月,其影纤纤。” 末了,东陵无绝在落款处盖上了自己的私印,笑着看向顾纤纤道:“这幅字,便算是朕赠与你的新年礼吧。” 顾纤纤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忙跪下谢道:“君上赠此厚礼,纤纤真是受宠若惊。” 东陵无绝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沐兰,唇角扬了扬,道:“你千里迢迢来京一趟也不容易,朕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回不是?” 顾纤纤含笑低头,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那幅字,道:“这可是小女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了,作为礼尚往来,小女为君上献一首歌,如何?” “你的舞昨日朕已看过了,原来还会唱歌吗?”东陵无绝挑眉看了一眼众人,道:“如此,倒是朕有耳福了。” 顾纤纤体态万千的拂身施了一礼,道:“还请君上借小女一把弦琴。” 东陵无绝还未开口吩咐,门口处却听得有人朗声应道:“要琴的话,我这里正好有。” 听闻这个声音,沐兰心里不由得一暖,只见一抹艳红身影款款而来,风姿之卓越,几乎令女人也为之失色。 自上次的事后,东陵无绝后来虽也有在朝上和酒宴上见到莫言,然而,那样的场合,说的自然都是公事。像今日这般闲聚,倒是很久没有过了。尤其,乍一见到他这身装扮,竟令他颇有些不自然。 第116章 梦话 曾几何时,她的琴声能随心所欲,杀人,惑人,全在她一念之间。她用它尝试过无数首曲子,悲伤的,欢快的,高昂的,低缓的,不是没有失败过,最终却一一被她所驾驭。 这一刻,沐兰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自己到底是谁,只是心里跟随顾纤纤嘴里唱出的曲调,让音符自指尖流淌而出。 东陵无绝有些震憾的看了过来,目光却是落在了沐兰身上。这琴声仿佛穿透了人的灵魂,直达他心底深处。他几乎觉得,他心中一直存在的迷惑就快要找到答案。 这个身影,这种声音,正是他一直苦苦找寻的谜底。 然而,就在此时,琴声却嘎然而止,那种充盈于心底的温暖也随着理智渐渐转淡。东陵无绝这才知道,顾纤纤已经唱完了,但她究竟唱了些什么,他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啪啪啪”的击掌声来自莫言,这声音成功的让众人回过神来,每人脸上神色各异。就连荣紫璇,眼里也多了一抹失落和悲凉。 刚才那一瞬,她竟忆起了她以为早已忘记的庄亲王,那些年少时单纯的快乐让她险些流下泪来。那样的心情,她几乎都已经遗忘了,没想到还能有重温的一天。 莫言看在眼里,唇角不禁漾起一丝浅笑,他没有说的是,九弦琴音既可致幻,也能唤起人心底尘封最深的记忆。虽然沐兰身上没有昔颜所具备的大巫女的能力,但她身上的潜质也能让这琴音发挥一定的作用。 沐兰自己却也是险些惊呆了,她竟能如此流畅的弹出一首她甚至从未听过的曲子?但,更不可思议的是,刚才,她的心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而在这恍惚之间,她竟忆起了一个本来已经被她遗忘到九宵云外去的人。 萧翼! 那应该是属于这个身体靳宁的记忆,是靳宁和萧翼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当然,这些记忆她穿越过来后也都忆起来过,但那种感觉却截然不同。 那时的她,像是偷看了别人的日记,又像是看了一场电影,虽然细节清晰,但她却始终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可刚才,她心里竟对那段回忆有了共鸣,对那个叫萧翼的男人有了一股强烈的思念之情。 她该不会精神分裂了吧? 看她神色有些不对,莫言不由得问道:“德妃娘娘,你怎么了?” 沐兰忙收敛起心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许久没有弹过了,有些生疏,没有吓到大家吧?” 顾纤纤在这些人中,算起来经历得最少,心性也最单纯,所以,倒并未受多大影响,闻言忍不住赞道:“德妃娘娘过谦了,这琴在娘娘手中竟能奏出如此天籁,纤纤真是由衷的佩服。” 东陵无绝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沐兰,又看了看莫言,忽然发现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种无形的默契和关联。 见东陵无绝似是已经忘了她的存在,顾纤纤有些无地自容,道:“君上,小女技艺粗鄙,实在惭愧。” 东陵无绝这才记起那个被他忽略的人儿,神情恢复了几丝和悦,道:“顾姑娘歌舞双绝,不必枉自菲薄,这份礼朕很喜欢。” 听他这么一说,顾纤纤脸上总算再度有了笑容。 沐兰正陷入自己心底的震憾之中,哪还有心情去理会他二人郎情妹意的对话,在宁寿宫又待了一会,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回了自己寝殿。 东陵无绝见她黯然离去,一时竟兴味索然。 是夜,东陵无绝在寒午宫待得有些心神不宁,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今日在宁寿宫看沐兰弹琴的那一幕,那种猛烈的悸动久久未能挥散。他说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要放开。 可是,偏偏那个女人……昨夜的事,他心中的气本来已经散去了不少,却没想到,今日一早便看到她和汐枫在宁寿宫外那副亲热的场景。 他是不是应该去锦福宫好好问清楚?这么想着,东陵无绝眼底终于浮起一丝笑容,对吴庸吩咐道:“摆驾,去锦福宫。” 吴庸嘴上恭敬的应着,心里却不免暗暗叹了一口气。昨晚君上一脸兴致的去了锦福宫,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却衣冠不整怒气冲冲的出来,他还道德妃那头至少也该失宠个一阵子了。谁曾想,君上连一天都没捱到,就又…… 唉,看来,君上对这德妃,是认了真了。 沐兰今日睡得很早,东陵无绝像往常一样没让人惊动她,自行入了内室。 床上的人儿一贯的蜷在被窝里,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到来,竟动了一下。东陵无绝原本伸手想要替她掖好被角的手忙下意识的收了回来,背转身去…… 然而,好一会,身后的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说话,只听着呼吸似乎有些凌乱,渐渐的,竟夹杂着些不安的哭泣声。 认识这么久以来,她虽有在他面前流过泪,却还从未哭过。东陵无绝心头一震,忙回过头来。就见沐兰依旧紧闭着双眼,然而眼角却沁着泪水,枕着棉被时不时压抑的抽泣两下。 显然她这会压根还没醒,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竟哭得这么伤心。看到这样的一幕,东陵无绝一时不知该不该把她叫醒。然而,踌躇了片刻后,还是抬手轻轻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指尖的温度让身处恶梦中的沐兰很是贪恋,下意识的追逐着那只手,只期它让多停留片刻。 第117章 他要纳妃? 不过,也知道两人确实是为她着想,当下笑着应道:“这事我会有分寸的,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时候不早了,该去请安了。” 虽说因天气太冷,她又嗜睡,东陵无绝已经准了她不必去请早安,但她还是习惯每天往孟依青那儿走走。一来免得人说她侍宠而娇,没了礼数。二来,至少有人陪着说说话,解解闷,不至于太枯燥。 “是,软轿都备好了,主子请小心。”佳茹姑姑识趣的适可而止,伺候她出门。 轿子行至御花园时,却远远的便听到一阵轻灵跳跃的琴声传来。沐兰不禁好奇的挑帘问道:“青雪,今日宫中又有什么节目吗?” 因为是开年头几天,不必早朝,宫中有些热闹喜庆的小节目也是正常。 青雪摇了摇头,道:“奴婢也没听过呢,不过,湖那边的亭子里好像有不少人,这琴声就是自那儿传来的,主子要不要过去瞧瞧热闹?” 反正也要顺路经过,沐兰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随着距离拉近,琴声越发的清晰。弹琴的人技艺还不错,曲调明快,指法娴熟,沐兰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自从昨日弹过了九弦琴后,对音律似乎顷刻间便有了领悟。所以,隔着轿帘,对亭子里的表演倒颇有一分期待。 “主子……”青梅忽然在轿外不安的轻唤了一声。 听她声音有些不对劲,沐兰诧异的挑帘问道:“怎么了?”语毕才发现轿子已经自行停了下来。 “主子,前面亭子里的是君上……”青雪代替青梅低头答着,她没说的是,除了君上,那个顾纤纤也在,弹琴的人正是她。 也不必她开口说,沐兰抬头间,已将亭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亭中的石桌上摆满了酒菜,东陵无绝端坐于主位,正品着酒,听着琴。在他旁边坐着的分别是荣紫璇和卓婉芸,吴庸站在一旁伺候着,而他对面的琴台上,顾纤纤正撩着纤纤十指抚琴,今日一身荷碧色裙装打扮看起来格外清新醒目…… 琴声,美人,再加上这假山古亭的御花园做背景,整幅画面看起来倒很是诗情画意。 沐兰心里微微有丝刺痛,尤其是看到东陵无绝将目光全神贯注的投注在顾纤纤一人身上的时候。 原来,他也可以对另一个女人如此专注。 “主子,咱们……要过去吗?”青梅青雪很不确定的开了口,生怕这样的场景会刺激到她,两人下意识的往她跟前凑,意图挡住她的视线。 沐兰看在眼里,心里顿时微微一暖,笑道:“既然君上在那边,自然是要过去请个安。” 这满后宫都是他的女人,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一个,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更早一些让自己看清楚这事实罢了。虽然亲眼所见时还是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也不至于无法去面对。 亭子里,荣紫璇看着沐兰款款朝这边走来,不由得偷瞄了一眼她身旁的东陵无绝。然而,东陵无绝却似正沉浸于琴声之中,望着顾纤纤,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看到这一幕,她心里虽然有些酸涩,更多的却是快意,唇角不由得扬了扬。见沐兰停驻在亭外几步远处,便故意开口道:“咦,那不是德妃妹妹吗?” 她这一嗓子自是打断了顾纤纤的琴声,也让亭中另外两人将注意力转向沐兰。东陵无绝眸光冷冷的扫了过去,脸上是明显的不悦。 沐兰本想等一曲终了再行请安,如今皇后开了口,她自是不能再站在这里。正要上前,却被东陵无绝那清冷的目光瞪得心头一颤。 这个人的喜恶还真是分明,喜欢时是千般纵容万般好,不喜欢时,连在他眼跟前呼吸也是一种罪过吗?沐兰微微垂眸,掩去自己的情绪,拂礼道:“臣妾给君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她礼数周全,面容平静,即便是面对他的冷漠,也未见有什么情绪波动,东陵无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薄唇紧紧一抿,一言不发。 气氛顿时瞬间凝固,荣紫璇见他也不开口免她的礼,便笑着接话道:“德妃妹妹这大上午的是准备上哪儿啊?君上念你怀有身孕,不是已经恩准你不必请早安了吗?怎么也不在锦福宫好好歇着?” 这侧身微微下蹲的礼数平时做起来虽是不难,但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则无异于体罚了。沐兰心知东陵无绝这是故意的,却不露声色的忍着。 当一个男人不再宠你,任何的失礼无状,都有可能会自取其辱。 听荣紫璇嘲讽自己起得晚,沐兰只是浅浅一笑,回道:“臣妾与太后约好了,今日陪她老人家逛园子。料想这会太后应该已用过了早膳,便过来了。不曾想惊扰了君上皇后听琴的雅兴,臣妾告罪。” “本宫听说,近期来就数德妃妹妹往宁寿宫跑得最勤,怪不得太后也常夸你孝顺,妹妹真是有心了。”荣紫璇嘴上赞着,眼里的神色却很是暧昧,转而又对另一边的卓婉芸道:“婉芸,这一点你可得跟德妃学学,上一次救你的那个侍卫,本宫记得好像是太后跟前的人吧?你也该去太后那里道个谢才是。”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得“咔啦”的一声脆响,东陵无绝手中的酒杯竟应声碎成了几块。 “君上……”荣紫璇惊呼着,忙去查看他那只手。虽然她是故意将话意引向那个汐枫,却没有想到君上的反应会这么大。再看他掌心,果然已经开始流血。 “皇兄……”卓婉芸也慌了,“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吴公公,快叫御医来!” 顾纤纤本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见此,也顾不得礼数了,忙掏出一条绢帕上前来,道:“得先止血才行,君上,纤纤先帮您包扎一下吧?” 第118章 出宫 “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您再商量商量出宫上香的事。”沐兰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旁边的清舞一眼。 孟依青正准备让清舞先回去,哪知,这丫头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只听得“出宫”二字,眼睛都亮了,振奋的道:“德妃娘娘,你要出宫吗?什么时候?能不能也算我一个?” 这些天来,大家在一起也玩熟了,孟依青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道:“你可是马上就要大婚的人了,怎么能随便出宫去?再说,哀家跟德妃是要去拜送子观音,等你和应弦成了亲,再带你去也不迟。” 是啊,太后不说,她都险些忘了她还和东陵应弦有着婚约,几次聚会的正式场合下,她和东陵应弦也打过照面,不过,他从来都不曾正眼瞧过她一眼。如果嫁过去,只怕还不如现在在宫里的生活。 所以,她才想要趁着大婚前能玩就玩,能乐就乐。不过,她也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只得黯然道:“那好吧,清舞就先告退了。” 出了正殿,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倚靠在殿外的廊柱下,清舞心头一跳,一丝玩劣心起,不由得轻手轻脚的绕到他身后,准备在他肩上拍上一把。 不想,伸出去的手还未碰到对方的衣物,手腕便猛的被一股力道钳制住,继而一拽,一扭,清舞只觉身子往前一扑,撞在了廊柱上,手腕立时像要脱臼了一般,疼得她惨叫一声。 汐枫在捉住那只“突袭”过来的手时,便已察觉到了对方并不会武,因此出手才只用了两分力,待看清眼前被他反手制住的人竟是清舞时,不由吃了一惊。 “怎么是你?”汐枫手下一松,忙放开了她。 清舞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手腕更是动也不敢动,嘴上不由得控诉道:“我看你在这边发呆,好心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你怎么看也不看就出手?” 可她脚步明明鬼鬼祟祟的,汐枫心里这么想着,不过看她疼得不得了的样子,还是歉疚的道:“对不起。” 听到他跟自己道歉,清舞心里微微一甜,本来就没有生他的气,这会顿时又生了逗他的心思,道:“光说对不起就行啦?我手都快断了。” 汐枫将信将疑,他明明控制着力道的,不过,他从未对女人出过手,看她身子骨明显的娇弱,此刻又是泪眼汪汪,一副很痛苦的样子,难道说,他力道拿捏得不对,真的把她手扭伤了? “不信你给看看,真的动不了了。”其实,过了这一会,已经渐渐不怎么痛了,清舞忍着笑意,依旧皱巴着眉头,将手维持着扭转的姿势往他眼前递了递。 汐枫已是信了几分,于是伸过手去,摸了摸她的腕骨,似是想了想,继而认真的道:“也许是脱臼了,我替你接回来吧。” “不是吧?”清舞大吃一惊,她只是想跟他开开玩笑而已,不会这么不幸,真的是脱臼了吧? “骨头没有断,这么痛,应该是脱臼。”汐枫诊断着,捉住她的手腕,就要开始发力。 “等一下!”惧怕之下,清舞本能的一把将手缩了回来。动作之敏捷,哪像有半点不适? 见此,汐枫脸上似乎也毫不意外,只道:“看来,已经好了。” 原来,他刚才已经知道她的手没事了,却故意不揭穿她,让她自己露出破绽来?清舞没想到他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样子,用起诈来竟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过,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赞赏的笑道:“原来,你不光是功夫好,人也很聪明嘛,怪不得斗地主老输给你。” 被她这一番称赞,汐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本就不善与人交谈,尤其是在异性面前,遂转身准备离开。 “哎,你要去哪?”清舞可不会放过这难得的独处机会,心思一动,道:“德妃和太后正有要紧的事商量,可不方便让人接近。” 此话一出,汐枫果然停住了脚步。 看来,她果然料对了,清舞再接再励,搭话道:“我听说,你和德妃是远房亲戚?” 汐枫突然转过身来,清澈的目光里有着与他的年龄和身份都不相符的冷漠与锐利,问道:“你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清舞一时竟被他的眼神震慑住,心底的惊讶与好奇却更深。想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识人无数,即便是面对东陵无绝时,也能应对得大方得体。 可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个宫廷侍卫,这双眼睛里,却有着令人不敢仰视的威慑力,不同于帝王的威仪,却让人觉得,所有的谎言掩饰在他面前都是一种不敬与亵渎。 好在,清舞对他也并不是存着什么歹心,短暂的震愕之后,解释道:“我只是对你比较好奇,想多了解一些。”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撒谎,汐枫眼里的锐色才稍稍收敛起来,道:“男女有别,请公主别忘了你我的身份。” 这些身份规矩是沐兰交待他要学会的,没想到此刻竟派上了用场。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打探他的事,可他并不想与无关的人有任何交集。说完,汐枫便头也不回的朝回廊另一头走去。 这个人究竟是谁?清舞疑惑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心中那份感觉却越来越清晰,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如果可以走入这样一个男人的生命里,她将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经过和孟依青一番商酌,沐兰开始制定了自己的出逃计划。当然,首要的一点,是要先从东陵无绝那里将汐枫的牌子偷回来。 第119章 起冲突 这话一出,侍卫们哪里还敢拦他,为首的侍卫慌忙开门道:“那娘娘在此稍候,卑职这就进去向君上禀报。” 寒午宫大着呢,这一来一回还不得一二十分钟,沐兰哪里等得了,见门开了,跟着便走了进去,其它侍卫也不敢阻拦,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沐兰领着佳茹姑姑入了门内。 刚进去没走多远,便看到几个内侍押着两个宫女朝门口处走来,宫女几乎是脚不沾地,被人半拖边抬着,虽然低垂着头,沐兰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正是青梅青雪。 “青梅青雪……”一怔之后,沐兰忙迎了上去,内侍们见是她,忙停了下来,脸上很有些不自在的道:“德妃娘娘万福。” 青梅青雪听到她的声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两人发丝都有些凌乱,双颊青肿,眼睛也早就哭红了,此刻见真的是她,泪水再度涌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哭还是笑,沙哑着声道:“主子……您怎么来了?” 沐兰听得心头一酸,再看两人衣衫残破,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胸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是君上命人给你们用刑的?”沐兰一字一句问着。 青梅青雪点了点头,哽咽道:“主子,我们是被人冤枉的,那顾姑娘,我们虽然很不喜欢,却也不敢给主子惹事,可是……” 两人大概是哭喊了太久,嗓子早就破音了,这会有些连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们不会,我来这里,便是要替你们讨回一个公道。”沐兰险些有点忍不住自己的泪水,转而对那几个抬着她俩的内侍道:“烦请几位公公帮我把人抬回殿内去。” 说着,领先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殿内此时也是气氛凝重,东陵无绝紧绷着脸坐于上首,下侧的荣紫璇正低声劝慰着,另一边,卓婉芸小心翼翼的拿着冰袋替顾纤纤敷着伤处,只见她额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左眉骨上方尤可见浅浅的晕红血迹。 顾纤纤也是眼圈红红的,突然起身来,跪下道:“君上,今日惹出这样的祸端,待德妃娘娘知道了,势必会很伤心。君上本与娘娘恩爱情深,如今皆是因为纤纤,才结下这嫌隙,纤纤惭愧之至,还请君上恩准,让纤纤回乡去吧。” 听她这么说,荣紫璇不由得叹道:“说起来,你也是因为本宫才遭了这趟灾。你说你要不是为本宫挡那一下子,撞到花坛上的就是本宫了。所幸太医说了,好好调养的话,应该不会留什么疤痕,否则,本宫可就把你这辈子都给毁了。” 东陵无绝看了看她,也接话道:“皇后说的对,让你遭受这样的事,也是底下管教不严。你便安心在宫里养伤,至于德妃那里……” 说到这里,他眉心拧了拧,道:“她的人骄横无理,理当受训,难为你这个时候还替她着想,她若知道了,也该感到羞愧才是。” 话音还未落,却听得门外宫人急急的报道:“启禀君上,德妃娘娘求见!” 说是求见,却听得外面的珠帘被人一把卷起,一道淡红色身影不等东陵无绝发话,便带起一阵冷洌的寒风自外间走了进来。 殿内四人皆是有些意外,顾纤纤看了一眼来人后,红着眼眶低垂着头,卓婉芸则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荣紫璇倒是一派坦然,只是眉眼间颇为不悦,如此嚣张而没有规矩,这是她最讨厌的,不过,有东陵无绝在,她很聪明的保持了缄默。 “臣妾给君上请安,给皇后请安。”虽是挟着气而来,沐兰仍是按捺住性子行了请安礼,同时,扫了一眼众人。 东陵无绝脸上神色倒没什么改变,只微微眯了眯眸子看向她,道:“请安?你这样不请自入,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见他如此直接,倒是省了她拐弯抹角,沐兰也直接了当的道:“臣妾只是听闻我的宫女开罪了顾姑娘,身为她们的主子,这件事臣妾理应来弄个清楚,若真是她们对顾姑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也该对顾姑娘有个交待。” 东陵无绝淡淡的哼一声,道:“那你自己问吧。” 顾纤纤额上那圈纱布缠得那么明显,沐兰进来时便看到了。此刻,见她只是低着头,楚楚可怜的样子,若不是沐兰了解青梅青雪的脾性,恐怕还真要以为是她们对她做了什么。 “顾姑娘,当时的情形,你可否再说一遍?”沐兰此刻可没多余的同情心来给她。 顾纤纤神色间似是有些为难,道:“回德妃娘娘,当时,您的两位宫女在寒午宫外与皇后娘娘发生了一些冲突,她们当中突然有人向皇后娘娘扑了过去,我是见皇后娘娘有危险,便上前挡了一下,结果撞到了花坛上……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听她说完,沐兰将视线转向一旁的荣紫璇,“那么,请问皇后,她们又是因何跟您发生了冲突?这两个丫头可是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从未失过礼数,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她们犯下如此大罪?” 荣紫璇冷冷的一笑,道:“德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们是太后调教出来的,知礼数,那么,难道就是本宫蛮横无礼,要跟两个宫女过不去吗?而且,你可要搞清楚,动手伤人的可是她们。她们到你锦福宫的日子也不短了吧?如今出了这么恶劣的事,你还往太后身上扯,难不成是想挑拨本宫与太后不和?” 不得不说,掌控着规矩条款就是好,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几个罪名,名正言顺的给人扣上去。 第120章 他居然庇护别的女人 “你……”荣紫璇再好的定力涵养,此刻也不由得气血翻涌,“所幸当时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你休要血口喷人。” “都说是自编自演了,当然要有群众演员,请问他们哪一个不是你的人?”沐兰冷冷说着,目光却始终未从东陵无绝脸上移开,弯起一抹笑容,道:“不知君上觉得我们哪一个的话更有道理?” 沐兰的这番质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的确更合理,也更有说服力。 然而,东陵无绝只嘲讽的看着她,“你说皇后是因妒生恨?那么你呢?朕不过是几日未去锦福宫,你的宫女便每日在寒午宫外流连,又是因为什么?” 沐兰心中一惊,虽然叮嘱过青梅青雪要谨慎小心,看来,还是没能瞒过东陵无绝的耳目。 咬了咬牙,她抬头迎向他,道:“没错,我的确有让青梅青雪打听您的动向,不过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男人的关心,想要了解他的动向,他什么时候会来看自己。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有什么错吗?” 东陵无绝眼里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复杂,唇角的笑意却越发的冷诮,“这么说,你很想念朕?”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几日来,他的身影的确占据了她绝大部分思想。不过,她正在适应这种感觉,适应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的生活。 “是,知道您每天都很忙,可哪怕有一点关于您的消息,心里便会安定一些。”尽管她的目的其实是想找机会潜入寒午宫,而且,每次听到他召见顾纤纤等人在寒午宫歌舞升平时,她心里非但不能安定,还有种想要踹他几脚的冲动。 可是,在离开这个皇宫之前,她还不能和他公然翻脸,尤其,现在是要为青梅青雪讨一个公道。 “是吗?”这两个字自他那冰冷的薄唇中迸出,充满了质疑和讥诮。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在梦里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或许,他真的会相信她的这番话。只可惜…… 沐兰不想和他纠结于这个问题,转向正题道:“就算我心里再有嫉妒,也没必要派两个宫女去招惹皇后,这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我不明白君上是以什么来判定她们的罪名?还非要对她们进行如此重的刑罚不可?” 东陵无绝寒着脸,道:“若按你的逻辑,你不是也有可能嫉妒朕这几日接见纤纤,而冷落了你?你的宫女受你言传身教的影响,对纤纤怀恨在心,出手伤人,不也是合情合理?何况,纤纤头上的伤就是最好的物证,她们以下犯上,朕这样罚,已经是很轻了。” 他一口一个纤纤,叫得倒真是亲热,听在沐兰耳里,却像是一把钝刀在心里不断的割着。 “原来,让君上如此动怒,是因为伤的人是顾姑娘吧?” 东陵无绝一挑下巴,淡然道:“是又如何?” 沐兰一把握紧了拳头,才忍住想扇他一耳光的冲动,然而,心中翻腾着的愤怒失望却让她不吐不快。 “是又如何?于情,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且不管这件事谁对谁错,做为一个男人,你也该站在我这边。于理,你是非不分,只为讨好别的女人,尚未查清便动用重刑。如此你还能理直气壮的说是又如何?” 说到伤心处,沐兰反而笑了,“东陵无绝,我到今天才终于看清你。曾经还以为我也许是误会了你,现在看来,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一千年都改变不了的劣性。像你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 说着,她转过身去,搀住青梅青雪,道:“我们走。” 青梅青雪被她这番话给吓住了,正要开口求她赶紧道歉,身后,东陵无绝已经怒吼出声,道:“站住!”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的指责他,她以为她是谁?她又有什么立场指责他?竟然说他不配做孩子的父亲?这句话彻底的点燃了东陵无绝胸中那腔怒火。 沐兰脚步一顿,虽然没有回头,然而,那双凤眸之中的熊熊烈火却足以令人如芒刺背。 这种怒火中烧的感觉不好受吧?也该让他感同身受才是,她痛,他也别想好过。 东陵无绝缓步逼近她,一字一句问道:“你说朕不配做孩子的父亲?那么,在你心里,谁才配呢?” 森冷的语气宛如来自地狱,让人不寒而粟。沐兰紧咬着唇没有说话,泪水却不由得自眼眶中滑落。 她曾经也憧憬过孩子出生后的情景,奢望过帝王之家也能有真情,尤其是在怀孕以后,也曾奢望过他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此生只爱她一个人。可惜,这些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的沉默却只让东陵无绝心里越加的烧灼,竟顾不得在场还有其它人,冷冷的道:“不敢说是吗?那让朕来替你说,是萧翼,对不对?” 沐兰心中一悸,这个名字除了上一次在宁寿宫弹琴的时候突然莫名的想了起来以外,她都几乎已经快要记不起这个人的存在。可看东陵无绝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分明是在怀疑他们之间有个什么。 “原来君上是觉得自己输给了萧翼吗?”沐兰只觉有些可笑,“男人总是习惯在女人身上找原因,却从来不会正视自己的缺点和不足。我若真的爱上了谁,那也必是因为他身上有我喜欢和欣赏的东西。这些,在您身上也曾经找到过。不过,现在我终于明白,那只是我看错了。” 说完这句,沐兰只觉自己的心也掏空了一般,再不想在此多做停留,也顾不得东陵无绝有多愤怒,搀着青梅青雪朝殿外走去。 这样毅然决然的背影让东陵无绝几乎以为她是要从此走出他的生命,那一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冲动,他几步追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回了自己身边。 “怎么,话还没说清楚就想走吗?”怒视着眼前平静如水的女人,如果不是有着极好的定力,东陵无绝只怕自己早已隐忍不住掐断她的脖子,“在你指责朕的同时,是不是也该扪心自问一下?看看你自己是否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第121章 动了胎气 “莫言,你实话告诉我,我的孩子有没有事?”刚被放回到寝宫的床上,沐兰便迫不及待的问,刚才莫言眉宇间的凝重她都看在眼里的。 “不会有事的。”莫言看向她,清澈的眼眸里有种让人镇定的力量,让沐兰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闭上眼睛睡一觉,一会就好了。”莫言轻声说着,抬手在她眉间拂了拂,沐兰只觉眼皮一阵沉重,不由得便合上眼睛。 看她安安静静的进入了睡眠,莫言将手移至她平坦的小腹上,掌心一股暖暖的气流透过衣物,缓缓注入她身体。 睡梦中,沐兰只觉自己被包裹在一片融融暖意里,所有的不适瞬间化为虚无,而外界却远没有她睡梦中那般平和。 沐兰身体不适的时候,东陵无绝正摒退了所有人独自待在书房里,听闻吴庸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报,说有人看到德妃在回去的路上出事了。刹时间,心中所有的愤恨恼怒都无暇顾及,便赶往了锦福宫。 锦福宫与寒午宫相隔不远,所以,东陵无绝比太医还早到了一步,进了寝殿,却见莫言刚替沐兰掖好被角,站起身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东陵无绝微微有些诧异,但看到床榻上双眼紧闭的沐兰,也顾不得去追究,忙又问道:“她怎么样了?” 莫言抬眸看向他,目光幽凉,道:“她动了胎气,需要休息。” 东陵无绝没去留意他的眼神有何不对,脑子里瞬间想的都是沐兰一腔怒火冲进寒午宫的情形。 早知道会这样,便由得她胡闹一番也算了。可这女人实在太过要强,也实在太会挑拨人心中的怒火,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跟他硬碰硬,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惜了。 有些不放心的握住她的手腕,感觉到她脉搏平稳,应该是无大碍,东陵无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回头,却见一旁的莫言脸色有些苍白,似是很疲惫的样子。 “你气色怎么这么差?”印象里,东陵无绝记得只有那次他将病危的太后救醒后才有过这么难看的脸色。他不由得又疑惑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沐兰,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君上的关心还是留给该被关心的人吧。”莫言并不回避他眼中的质疑,言语间无不透着淡淡的敌意。 “你这是在为她抱不平?”东陵无绝挑眉问着,“朕一直很好奇,你与她究竟有何渊源,为何你总会如此护着她?” 东陵无绝没有说出口的是,在他们两人身上,他都有过那种似曾相识的奇特感觉。 莫言眼里未做任何掩饰,淡然道:“因为她是个值得人守护的女人。” “你喜欢她?”这话问出口时,夹杂着连东陵无绝也未察觉的一丝酸意。 闻言,莫言笑了笑,道:“或许,比喜欢更多一些。” 这话成功的让东陵无绝眼底升起一层阴霾,唇角凉凉的一挑,道:“她是朕的女人,你最好是绝了这个念头。” 面对他语气里隐藏着的威胁,莫言不置可否,眸光投向远处,道:“那就要看你留不留得住她了。” 听他这话像是知道些什么,东陵无绝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言却不回答,话锋一转,道:“我听说新进宫的那位姑娘和君上曾经的意中人长得一模一样,不知君上对这事怎么想?” 东陵无绝正纠结于他的上一个问题,听他突然提起这事,有些不悦的道:“你什么时候也热衷于这些八卦传闻了?” 莫言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不快一般,一脸兴致的道:“好奇而已,这人世间竟还有两张如此相似的面孔,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者的神奇。只不过,外表再相似,却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内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东陵无绝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不由有些讥讽的挑了挑唇角,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朕把顾纤纤当成了卓纤纤?” 莫言摇了摇头,道:“我丝毫不觉得君上会把她们两个混淆,我反而更在意,君上您把卓纤纤当成了谁?” 说这话的时候,他收回目光看向东陵无绝,眸光清濯,几乎能穿透到人心里去。 东陵无绝心头猛的一震,这是他从未向人透露过的秘密,他怎么会知道? 无视于他眼中的震惊,莫言和颜笑了笑,道:“君上不必过于惊讶,因为我和您一样,也一直在寻找。只不过,世间万物相似者太多太多,而我,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感觉而已。” 东陵无绝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眉心一拧,“你是想告诉朕,你要找的人是沐兰?” 莫言也不否认,只意味深长的道:“有些东西,你如若不懂得去珍惜,失去只会是必然的。” 说完这句,他心里一时又有些后悔。他不该提醒他的,不该因为东陵无绝还保有着那段记忆便心软,他应该看他承受痛苦才对。可看到沐兰单薄落寞的身影,他又会忍不住想要帮她。 罢了,说出口的话已然收不回来,也算是给他最后的一次机会吧。莫言不再多说什么,也未行礼请退,径自转身朝殿外走去。 东陵无绝很想喝住他,但把他留下来明显更碍眼,看看还躺在榻上熟睡的沐兰,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莫言前脚刚走,太医后脚便赶了过来,请过脉后,说是有些小产的迹象,好在有惊无险。 第122章 喷她一脸口水 东陵无绝不置可否的道:“说来听听。” “不知是不是纤纤的错觉,君上您似乎并不快乐。”说到这里,顾纤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向他,“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可这些天和您相处以来,这却是我最多的感触。就算是您听着琴,说着话的时候,也感觉不到您眼中有笑容。我曾经懊恼自己不能令您开怀,到今天才明白,您的心一直是系在德妃娘娘这儿的,对吗?” 不得不说,她有着这后宫中很多女人所没有的聪敏,东陵无绝瞥了一眼沐兰,淡淡道:“这几天幸得有你,朕心里觉得舒畅许多。” “不论是真是假,能听您这么说,纤纤已是很欣慰了。”顾纤纤咬了咬唇角,道:“如果君上不嫌弃的话,纤纤愿随时陪您解忧,虽然这点薄技远不及德妃娘娘,但只要能为您做点什么,我会很甘愿的。我……” 顾纤纤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噗!”的一声,一股水雾自沐兰口中喷出,全喷在了她脸上。 顾纤纤当真是让喷得“一头雾水”,整个人都僵住了。喷完这一口药水,沐兰人也睁开了眼睛,和眼前的顾纤纤来了个面面相觑。 “顾姑娘?”沐兰皱眉看了看她,瞬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忙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做了个梦,一恶心,没控制住就吐了出来,实在是抱歉得很。” 只不过,她嘴上说着抱歉,东陵无绝和顾纤纤却丝毫没从她表情里看出半点歉意来…… 就在两人都有些被这突发状况呆愕住时,沐兰反倒成了最清醒的一个,对退在一旁早就心怀不满,却又不敢多作言语的佳茹姑姑道:“佳茹姑姑,快带顾姑娘下去清洗一下,给她换件干净衣裳。” 这话让顾纤纤顿时醒过神来,眼眶一红,立刻抬手掩住了脸,也不等佳茹姑姑催促,便忙起身跟她走了出去。隐约听得有些啜泣声,竟是已经哭了。 对此,沐兰抬手掩了掩唇,对东陵无绝道:“臣妾一时失仪,扫了君上聊天的雅兴,还望君上恕罪。” 东陵无绝凤眸精睿的扫向她,脸上看起来未着一丝情绪,道:“看来,你早就醒了吧?” 沐兰无辜的耸了耸肩,道:“虽然本来睡得很香,不过,总有人在耳边聊个没完,臣妾又不是睡死过去了,总会有些知觉的……啊,对了,您不用去看看顾姑娘吗?她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她就这么不想看到他吗?这么迫不及待的便要赶他走?东陵无绝眸色阴霾的勾起一丝冷笑,道:“你确定你刚才的举动不是恩将仇报,挟私报复?” 沐兰眨了眨眼睛,语带双关的道:“臣妾只是被恶心到了,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君上若是这么心疼她,就赶紧去安慰安慰她好了。” 本来嘛,他们就是再怎么迫不及待,想要天雷勾地火,也不必在她的床头吧?竟然反过来说是她挟私报复,她还想问问他俩安的什么心呢。 “这个不必你提醒,因为朕也正准备这么做。”东陵无绝冷冷说完,站起身来,见她一脸“请便”的样子,顿时捏了捏拳头,转身便往外面走去。 “主子,这种时候,您怎么还把君上往外面推呢?”待东陵无绝出了殿,门外的青梅青雪忙拥了进来,一脸的焦急。 沐兰看到她俩,也顾不得答话,问道:“你们的伤怎么样了?擦过药了吗?” 青梅青雪连连点头,“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擦几天药就没事了。倒是您,难道还真要跟君上记仇不成?若是君上真把那顾姑娘纳做后妃了,您今后可就……” 沐兰不以为意的道:“君上若真对她有心,我便拦着又能怎样?与其留他在这里气我,还不如成全了他们。” 说着,又打量了两人一眼,不放心的道:“这鞭伤我也受过,越动越疼,这两天你们就不必过来伺候了,先把伤养好吧。因为我,让你们遭了这么大的罪,最终也没能为你们讨回个公道,亏得你们还为他说好话。” “主子,您要这样说,奴婢可受不起。”青梅青雪受宠若惊,歉疚的道:“都是我们不懂事,害您和君上闹得这么僵,还险些伤了身子,这已经令我们很惶恐了。主子,您就别再生君上的气了,就当是为了您和肚子里孩子吧。” 沐兰知道,她们是真心为她的事着急,她本也没想过会和东陵无绝闹成现在这样,可她也有她心底的骄傲和原则,有些事,她是不能接受和容忍的。 不过,眼下看两人伤成这样了还来担心她,只得应道:“你们就安心去养伤吧,我这人向来都会为自己做最好的打算,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好的。” 她话是这么说,青梅青雪却隐约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也只得怀揣着这样的心思退下了。 顾纤纤清洗完后出了锦福宫,心情本是一片黯然,却怎么也想不到,东陵无绝的御辇竟会在宫门外等候着她。 “今天风大,你头上有伤,上来坐吧,朕送你一程。”半撩开的辇车内,东陵无绝淡淡的开口。 这对顾纤纤而言,却无疑是个天大的惊喜,忙欠身谢了礼,上了辇车。 “君上怎么这么快也出来了?不会是德妃娘娘又误会了您吧?”顾纤纤本就是冰雪聪明,只略一思索,便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对不起,或许,我不该来锦福宫的。” “和你没有关系。”东陵无绝应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心里也有些迷惘和烦乱,那些纠杂在心里多年的谜似乎在短时间内都涌了上来,他一时还理不清楚。 莫言说遵循心中的感觉,可那个女人已经将他的心搅得一团乱,这是前所未有过的。或许,他是该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好好冷静一下。 第123章 灭九族的大罪 荣紫璇微沉着脸,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跟本宫说,一定能令他和德妃决裂吗?” 顾纤纤脸色白了白,强忍着心痛,道:“德妃娘娘毕竟怀有君上的孩子,我想,君上只是关心自己的子嗣而已。不管怎么说,君上现在和德妃已经反目,娘娘您答应我的事……” 荣紫璇冷冷一哼,道:“你太小看德妃了,这一点点口角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何况你也说了,她现在怀有君上的孩子,单凭这一点,君上也不可能远着她。相反,你若不能一举将她击溃,恐怕,到时候你自身也要难保了。” 顾纤纤闻言身子有些发颤,“那,皇后娘娘希望我怎么做?” 荣紫璇目光柔柔的定格在她脸上,唇角却勾勒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本宫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冰雪聪明,还用得着问吗?” 闻言,顾纤纤险些跌坐在地上,“您是说……孩子?可是,这可是君上第一个孩子,如果追究下来,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荣紫璇不屑的抬了抬下巴,“怎么,现在怕了?要是那样,本宫也不强求。不过,你爹的案子若是牵扯出来,结果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顾纤纤死死捏紧了衣摆,她爹的把柄还握在别人手里,如果她不这样做的话,她们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的命运就要毁于一旦了。 可她更不敢让荣紫璇知道,今天君上似乎已经识破了她进宫的目的。如果皇后知道这件事,不光是自己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更会成为她的威胁,她该怎么办? “我……我会努力让您满意的,希望您也能信守承诺。”荣紫璇脸上明显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容不得多想,顾纤纤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你放心,这点信诺本宫还是有的。不过,你可不要让本宫等太久,否则,本宫也只有想别的办法了。”说完,荣紫璇鄙夷的扫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虽然险些小产,不过有莫言给她输的真气,沐兰感觉身体恢复得很快,休息了一晚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次日,孟依青便亲自过来看她,对两个宫女被打的事自然也是已有耳闻,回宫之后不久,便将东陵无绝,荣紫璇以及顾纤纤三人通通召去了宁寿宫。 沐兰作为当事人之一,没有被召去自然是有原因的。在东陵无绝去了宁寿宫之后,她人也到了寒午宫。 玄冰玄素见是她,迎她入了殿中奉茶,道:“娘娘还不知道吗?君上被太后召去问话了,您若有什么事的话,现在去宁寿宫便能遇上。” 沐兰愁着眉,哀凄凄的道:“我当然知道君上去了宁寿宫,你们都是君上跟前最亲近的人,我也就不怕你们笑话了。你们也都看到了,最近我与君上关系闹得有点僵,如今连太后也惊动了。所以,我想能不能请二位帮帮忙,让我能与君上重归于好?” 玄冰玄素相视了一眼,道:“娘娘也知道我们只是小小的宫女,不知您有何吩咐?” 沐兰取出两件玉饰塞入两人手中,道:“放心,我不会让两位为难的,只是想直接在寝殿内等候君上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这个的确没有先例,不过,君上对德妃的宠爱,玄冰玄素最是清楚不过,再多没规矩的事她也做过,君上都不曾追究过。何况她现在身怀龙储,将来在这后宫的地位自是不容小觑,她们可得罪不得。 想到此,两人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进了内殿,沐兰命两人准备了热水,表示要先洗个澡。两人知道她一惯的不喜欢人伺候,张罗好一切后便自发的出去了。 趁着这个机会,沐兰忙在寝殿内翻找起来。她曾担任过洒扫寝殿的宫女,自然知道哪些地方是每天都要清理和换洗的,哪些地方可以放东西。东陵无绝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敢来他寝殿偷东西,所以,那块牌子必然也不会藏得太过隐秘。 可是,他会将它放在中空的玉枕内,这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若不是她对玉质的东西向来很感兴趣,曾经一度趁他不在偷偷享受过枕着一块上等羊脂白玉是什么感觉,也不会知道那玉枕侧端还另有玄机。 重新将那块牌子拿到手里时,沐兰心里竟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奇怪的是,任由她怎么抚弄翻看,却并没有再发生像上次一样的玄异事件。 汐枫说,有了它,就可以让东陵无绝再也找不到她。若是在以前,她定然不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可现在,她有些相信了。 小心翼翼的揣好牌子,将屋子里一切东西恢复原位,再制造出刚刚沐浴过的假象,收拾好这一切,已花费了好一段时间。确认就算东陵无绝回来也绝对看不出破绽,沐兰这才开门让玄冰玄素进来收拾。 按照原计划,孟依青会把握着时间命人来请她去宁寿宫,到时候她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寒午宫,并在入宁寿宫之前,将东西转还给汐枫。所以,沐兰不慌不忙的在前厅坐了下来,一边喝着茶与玄冰玄素闲聊,一边等着人来传旨。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殿外隐隐听得人说话的声音,沐兰心中一喜,想着总算是来了。玄冰玄素听到动静,忙迎了出去。 正当沐兰盘算着尽量放松自己,演得自然一点时,却没再听到玄冰玄素的传话声。纳闷之下,却听得有脚步声正朝着寝殿而来…… 沐兰心中一惊,如果是太后的人来传话,玄冰玄素必会前来通报,然后她再去正殿听旨。可眼下玄冰玄素没有回来,却有人直冲着内殿而来,而且脚步声不急不徐,只有一种可能! 似是要印证她心中的推测一般,脚步声转眼便绕过了帏幔,身着明黄龙袍的东陵无绝宛如神祗一般出现在她的视线。 “君上?”沐兰差点就慌了神,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124章 最后一次伺候他 她无法否认,即便是到了此刻,她还是无法抑制心底对他的爱意。那么,就当是最后一次拥有他又何妨? 思及此,她站起身来走向他。迎着那双炽热的眸子,坐在了他腿上。 她身上熟悉的淡淡馨香让人有些升温,东陵无绝正要伸手揽向她的纤腰,沐兰却抢先一步将他往软榻里一推,捉住了他的手腕。 “那今天就由我来伺候您,如何?”她贴着他唇问着。身上还揣着那块牌子在,万一不小心被他发现,她相信他大概会当场撕了她。 难得她如此主动,东陵无绝意外之下,不禁也有些期待,便任由她按着,声音里带着些性感的低糜,道:“乐意之至。” 沐兰轻笑着一把扯开他腰间的缎带,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用缎带缠起来,紧紧拴住。东陵无绝虽有些诧异,却很配合的没有反抗,凤眸半眯着,等待着她要如何做。 确定他的双手不会再威胁到她,沐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开始解自己的衣物。 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轻解罗衫,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件令人热血澎湃的事。 东陵无绝的眸光随着最后那件内衫滑落,炽热到了极点。修长白皙的玉颈下,迷人的锁骨,圆润的双肩俱都一览无余。柔软的腰肢宛如绸缎般平坦光洁,让人有种想要将它紧紧握住的冲动。 东陵无绝被绑住的双手不由得微微握紧,眸光再度回到她脸上,迎上那双清澈中带着些俏皮的眸子,期待着她的继续。 沐兰正要动手解抹胸,看到他如此迫切的眼光,忽而狡黠的勾起一抹笑容,将手放了下来,撩开他松散的衣袍,扯落到手肘处,袒露出他精健紧实的身躯。 他的身躯摸起来很有手感,没有纠结吓人的肌肉,却肌理分明,线条完美。将那迷人的身躯看了又看,直到感到他眼神里的期盼已有些按捺不住,沐兰这才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贴上了他的唇。 这女人,原来是故意要折磨他吗?柔软的唇覆上来的那一刻,东陵无绝张口狠狠吮住她,在那两瓣柔软上咬了一口。 沐兰吃痛的低呼了一声,却不甘示弱的回吻他,这一招以柔克刚果然管用,东陵无绝很快放弃了嘶咬,吻住那令他心痒的香软小舌。 不过,沐兰却不想让自己在他的吻中太过沉沦,只浅尝片刻,便毅然推开了他。 东陵无绝有些不满的看向她,眼底因氤氲着而越发深邃醉人,诱人的唇扬起一抹邪魅,低哑着声道:“你确定,这是伺候,而不是折磨朕?” 沐兰轻笑一声,低头在他耳边道:“如果您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不介意您叫出来。” 说着,唇再度落下,吻向他的耳垂,脖颈,轻咬住他性感的喉结。 她脸上泛着迷人的羞涩潮红,却吻得极其投入,带给他视觉与感官的双重刺激。 感觉到他喘息微微有了异常,沐兰心里也涌起一丝兴奋与成就感。 东陵无绝深吸了口气,享受着她。以她的骄傲,却愿意这般取悦于他,她心里应该也是有他的吧? 沐兰微闭着眸不敢看他,只倾情于撩拨他的渴望。 “帮我脱掉。”他粗哑着声命令着,有些受不了她这样温吞的撩拨,只希望她快些进入正题。 今晚,他是最后一次属于她,只属于她一个人。不管前世有着怎样的纠葛,缠绵这一场之后,一切都将了结。 感觉到他即将到达一个临界点时,沐兰突然停了下来,抬手抹了抹连在他身体与她唇角,抬头看向他,嫣然笑道:“好了,到此为止。” 骤然的抽离让东陵无绝仿佛悬在了天堂与地狱之间,那种强烈的空虚感几乎能令人抓狂,偏生这女人竟这般恶劣的向他宣告“结束了”,这他哪能接受? “乖,继续……一会就好。”只当她是一时顽皮,东陵无绝那双火热的眸子交灼在她身上,低声要求着。 “可我突然不想了。”沐兰欣赏着他这般渴望的模样,却偏偏不想让他如愿。有时候,求而不得才更令人难忘,不是吗? “你……”此时此刻,东陵无绝想杀她的心都有了,原本以为已经可以确定她对他的情愫,却原来只是一场捉弄他的游戏吗? 下一秒,他原本被绑在身后的双手突然松开来,一把搂过眼前正张扬自得的沐兰,将她打横抱起,几步便转到了屋内的床榻上。 “啊……”沐兰还未来得及适应那失重感,整个身子便被他压覆在了榻上。 东陵无绝大概真的等不及了强横的捉住她一双足踝,将她往他身前一拉。 “等等,我们的孩子……你不能强来。”沐兰被他这样直接而强烈的方式吓到,立刻将肚子里的孩子搬出来当挡箭牌。 这句话果然成功的让东陵无绝恢复了一丝理智,看着眼前不着寸缕,唇角忽然勾起一抹邪肆,道:“谁说朕要强来了?刚才你伺候得这么卖力,现在,换朕来伺候你如何?” 这样危险的笑容让沐兰心里顿时敲起了警钟,隐约觉得他是要做什么不寻常的事。 东陵无绝却不给她思索和抗拒的机会。 之前为他做那样的事,纯粹是为了取悦他,却不代表她也能接受他对她做同样的事。 “不,东陵无绝……你别这样……”沐兰扭动着身子,也不知是想摆脱开他,还是想摆脱开那种瞬间舒适感。 “你放心,朕不会像你那么不负责任,定会让你尽兴为止。”看到她在他的攻略下绷紧着身子,连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东陵无绝竟也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她不是不想给吗?他就非让她亲口求他要她不可。 第125章 节外生枝 沐兰一脸洒脱,笑道:“放心吧,我带了不少银子呢,生活不会成问题。不过,汐枫我可得先带走了,等我们安全了,有了落脚之处,就会想办法通知你。到时候,是要江山还是要美男,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孟依青感慨的点了点头,“若不是怕东陵无绝起疑,我这次也就跟着你一道走了。不过你放心,宫里有我善后,你们不要再被抓回来就行。” 沐兰应着,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到时候你如果想要离开皇宫,或许可以找莫言帮忙,你只要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我想他会愿意的。” 关于她和莫言那段前世今生的事沐兰也向孟依青透露过一些,虽然有些玄乎其玄,但对穿越而来的她而言,对此并不怀疑。 “这些你就不必担心了,当务之急,是你们能顺利的脱离皇宫。” 因为是提前便计划好了,一切均已安排妥当,两人商定之后,便上了候在宫门外的马车。 荣紫璇领着淑妃等人起了个大早前来送行,奇怪的是一惯往宁寿宫跑得勤的拓跋清舞反倒是不见踪影。沐兰和她性格挺处得来的,这会要走了反而没能见上一面,颇有些遗憾。 “母后,您就让我也一道去好不好?路上我还能为您解个闷呢。”卓婉芸求这事求了好几天了,临了还是不甘心。 孟依青嗔了她一眼,道:“你这爱闯祸的性子,哀家可看不住你。何况,德妃有孕在身,经不得闹腾。你要真这么喜欢出宫,哀家让你皇兄早些给你指门亲事,到时候,保准你腻得想回宫来。” 一提婚事,卓婉芸顿时就焉了,嘟着小嘴应道:“好吧好吧,婉芸在宫里等着您回来便是,您可千万别跟皇兄提什么亲事,婉芸还想在宫里多陪您几年呢。” 孟依青哪里会不清楚她的心事,也只作不知的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哀家定会在菩萨面前替你求一桩好姻缘。时候不早了,准备启程吧。” 随着这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在众人的目送之下开始浩浩荡荡驶离皇宫。 马车内,沐兰心情很是紧张,不知道这会东陵无绝醒来了没有?等他知道自己“消失”时,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怀着忐忑的心情,车队经过一道道宫门,终于畅通无阻的出了皇城。 上香的地方是在距离京城郊区几十里外的普云寺,按照两人原来的计划,会在寺里留住两天,而在这两天里,沐兰会安排一场意外,让自己能得以金蝉脱壳。 有皇家的卫队护行,一路自然平安无事,普云寺也早已做好了接驾的准备,晌午的时候,沐兰等人已置身于寺内。 沐兰的厢房被安置在相对安静的东边,刚进了门,就听到外面有人怯生生的叫一声“德妃娘娘”。 听声音有些耳熟,沐兰好奇的回头看门口,问道:“谁呀?” 就见一个内侍打扮清秀身影从门外探出个脑袋来,冲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眨眼道:“是我。” 沐兰仔细一看那熟悉的眉眼,顿时吃了一惊,“清舞?你怎么会在这里?” “嘘!小声点。”清舞谨慎的望了望身后,见并没有引起他人注意,这才闪身钻进了屋子里,道:“德妃娘娘,求你帮我这一次吧,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沐兰不解的问道:“帮你什么?” 清舞眼里有着平时不曾流露过的忧愁,道:“你我都是和亲公主,我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你更理解我的感受了。在没有遇到汐枫之前,我以为嫁到哪都是一样的,反正我自己本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当知道你们要一块出来上香,我知道,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能有机会跟他单独相处。所以,我也顾不得这么多,就乔装跟着你们出来了。” 听她一口气说完,沐兰恍然记起,清舞第一天进宫的时候,似乎就对汐枫有了印象,还曾当众问起过他。不过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竟为了汐枫不惜冒险乔装成内侍随她们出宫。 “你就不怕这件事被人知道后的后果吗?”虽然着实佩服她的勇气,但沐兰不得不提醒她现实,“而且,你冒这么大风险,只是为了和他单独相处?” 清舞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点了点头,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谈谈。可是,太后若是知道,肯定是容不得的。所以,我只好来求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沐兰一时有些为难,于公,她现在的行为算是私通,自己若帮她,也许是害了她。于私,孟依青对汐枫也是颇为认真,虽然现在的情形下,她还无法有什么进展,但自己若帮着别人与汐枫私会,似乎也显得有些不仗义。 可是,她心底的爱情向来也不受世俗所拘束,她也正是欣赏清舞这般爽直勇敢的性子,所以两人才合得来。若换作是她,也定会为所爱的人去努力争取。 只是,她此番是要和汐枫出逃去的,突然生出这样的枝节来,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这样吧,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上一面,不过,这儿全是宫里的人,若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我也保不了你。值与不值,你自己商榷吧。” 清舞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连应道:“我既然敢跟着来,就不怕冒这个风险,我只要把话跟他说清楚就好,就算万一被人发现,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看她这副欣喜的样子,沐兰心里不禁微微一黯。虽然不知道她要和汐枫说什么,只怕结果未必如她所愿吧?这样果敢率真的性子,其实跟汐枫还是挺般配的。 “那你在房里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过来。”时间紧迫,沐兰当即下了决定。 众目睽睽之下,汐枫自然还是规规矩矩的留守在太后的厢房外负责保护,沐兰到他跟前时停了下来,头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他。 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虽然形象有些疑似丐帮成员,脸也脏兮兮的看不清,但整个人的气势却还是让他明显有别于那些围观群众。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分明,少有的沉甸着睿智与坚定。 一直以来,印象里最深刻的便是他一身破烂狼狈,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张俊逸的脸所带给人的美感。 相比之下,莫言属于那种妖魅型,任何女人见了都要为之嫉妒。东陵无绝则属于邪肆型,一个眼神便能令女人心跳加速,血压上升。而汐枫,相对前两者,显得更真实,干净的眼神绝对会让任何女人失去抵抗力。 第126章 起火了 “说到胆量,你这太后的色胆才是无人能及吧?”沐兰也毫不吝啬的挖苦她,继而打量着她的脸色,笑道:“还真是难得看你吃一回醋啊,不过你大可放心,她不过是要跟汐枫说几句话而已,又不会把他吃了。” “那也得她吃得下。”孟依青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其实却有些担忧,不管怎么说,人家比她年轻漂亮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清舞与一般古代女子不同,竟然有勇气追到这儿来,汐枫心性单纯,被她的热情打动也不一定。 “其实,以你太后的身份,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叫她再也翻不了身了。”难得看她也有为情烦恼的一天,沐兰忍不住继续调侃,同时也是试探…… 孟依青闻言,眼底流露出一丝骄傲,昂首道:“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有段位,若她真有本事让汐枫跟她走,我自会凭我自己的本事跟她来一番较量。” 听她这么一说,沐兰倒是替清舞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听孟依青道:“不过,有她在,对我们的计划多少会有些影响,尤其还关系到汐枫,不知道她会不会插手。” “这一点我倒是不太担心,以她现在的处境,自顾尚且不暇,就算是她真看出什么破绽,也不敢公然怎么样。我担心的是事后,她的行迹万一暴露,有人追溯下来……所以,你可能得多留意一下她。” 孟依青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我还得暗中护着她了?” “你们平时不也相处得很好吗?”沐兰好笑的调侃她,“再说,只要我们的计划成功,她和汐枫也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了,你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看她不急不徐的模样,孟依青若有所悟,“看来,你已经很有把握,汐枫不会跟她怎么样?” 沐兰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敢断定汐枫是否喜欢她,但即便是喜欢,我相信他也还是会跟我一起走。” 他身上那股无人能撼动的执着或许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吧,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豁之不顾,也要守护住她的那股信念,让她也同样滋生出想要保护他的yu望。她可以无条件的信赖他,所以,这也是她那么爽快答应让清舞跟他见上一面的原因。 “依你之见,这个傻小子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说是他那个师祖和你……?”孟依青逻辑思维一向很强,早在沐兰跟她说了汐枫的故事后,这个疑念便存在了。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如果说她就是昔颜,那么,汐枫的师祖应该也是她前世一位故人吧?汐枫手中那块牌子能令她忆起前世的事,这也是最好的证明。可就目前而言,她的记忆里似乎还只有魔裔冥诀。 但汐枫说,只要有那块牌子,便有办法让东陵无绝再也找不到她。她想,这个谜底应该也快揭晓了。 汐枫回来得比她预料中的要早一些,手中竟然还真的拿着一件披风递给她,只是神色间有些奇怪。 孟依青见状,虽然心底好奇得跟猫抓似的,却也还是按捺下来,对沐兰施了个眼色,继而假借要换衣服,便先行入了内室。 沐兰知道她必是好奇汐枫的反应,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开口问道:“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汐枫脸上有些闷闷的,道:“你并不需要披风。” “没错,我的确是为了让你和清舞见面。”看他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沐兰也索性坦承开来,道:“她是个难得勇敢的女孩,你们聊得怎么样?” “我不需要聊天。”汐枫板着个脸,罕有的在她面前流露出这种不悦的情绪。 这家伙还真是半点也不解风情,看来,清舞的这番相思是要落空了,但同时也让她松了一口气,“好吧,你不为美色所动,我很欣慰,咱们的计划不变。” 汐枫看了看她,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半晌,才道:“我只要保护好你,其它的,都跟我没有关系。” 说完这句,他一转身,便出了房去,留下沐兰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是了,她怎就忘了,这傻小子可是为了连面也没真正见过的她便逃出师门,一路抗着被同门师兄追杀的危险跑来京城找她的。几次历经生死,也不曾有过动摇,如今她安排他和清舞见面,他定是当她怀疑他的决心了,会这么生气也不足为奇。 想到依青向她提的那个疑问,她心里也越发的好奇。如果她和东陵无绝已经历经转世,那么,难道汐枫也是?会是怎样的前缘,让这个少年能为她做这么多呢?回头等离开了这里,她得再好好的问一问。 直觉告诉她,汐枫心里定还藏着许多不曾对她说过的秘密。 和孟依青逛寺庙的同时,其实也是暗中熟悉这山上的布置与路径。而另一面,孟依青身边那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也正按照她的指示,为晚上的行动做着安排。 夜很快便降临了,回到房间时,清舞已不知去向。虽然不知道汐枫和她说了些什么,但以汐枫那木愣固执的性子,也可想而知清舞此刻定然是躲在某处伤心了吧。 沐兰换上了一身寺庙里小沙弥的装扮,翻窗到了厢房后,藏身于小竹林里等候着。寺庙不像皇宫,入夜后除了厢房内,外面几乎没什么灯火,微弱的月光很好的替她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亥时过半后,她所在的那间厢房突然开始燃起了火光,人们正是熟睡的时候,负责看守的侍卫也都在外围前院,所以,当有人发现着火了时,整个厢房已被大火笼罩起来。 “不好了,着火啦……”不知是谁先喊了起来,接着,叫喊声,开门声,脚步声,纷纷乱成了一片。 “那是德妃娘娘的房间,快救火!”有侍卫焦急的嚷着。 众人闻声后,有的朝着这边跑来,有的则找来各种容器,寻找水源。更有一批侍卫匆匆赶往太后所在的厢房护驾。 沐兰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趁着混乱,混入人群里。白天已经熟悉了路线,所以,她几乎是很轻松的便摸到了后院处,从后门出了寺庙。 第127章 她被烧死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看到他这举动,孟依青顿时惊呆了,一旁的侍卫也纷纷阻道:“君上,您不能进去,已经来不及了……” 东陵无绝一把将拦在前面的人推开,那些侍卫猝不及防,被那股强势的力道推出去好几步,再想阻拦时,东陵无绝已冲身入了火海。 “不……”沐兰看到这一幕,也早已忘了自己的处境,想要阻止他的念头脱口而出,却被汐枫适时的止住。 “如果被发现,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汐枫在她耳边低声提醒着。不仅是前功尽弃,假死出逃,这个罪名足够让她真正的死一次。 然而,沐兰却被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震撼到了,一把扯开他的手,道:“火这么大,他会死的,得赶紧把他叫出来……” “他们会救他的。”汐枫紧紧将她压制住,防止她动作太大,从树上摔下去。 的确,在她心悸的同时,孟依青也急忙发号施令,命人赶紧救驾。那些侍卫看到东陵无绝奋不顾身奔入火海,好几个已自发的拿起水桶往身上一浇,跟着奔了进去。 熊熊大火瞬间吞没了人的身影,这样的火势,一分一秒都足以令人致命。沐兰只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死死盯着那处火光,眼看着那栋厢房随时可能倒塌,却怎么也等不到里面有人出来。 他怎么会那么傻?明知道就算她真的在里面,也已是凶多吉少了,他怎么还会这么毫不犹豫就冲进去? 某些记忆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清晰明了,当初她跌下悬崖的那一瞬,耳边那一声透着恐惧紧张的呼喊,那义无反顾抓住她的手,这些曾经在混乱中不曾记得的细节此时此刻像一帧帧慢镜头,清楚无比的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并不是像他所说,他是被她拉下去的,当时她整个人已经滚落悬崖,是他毫不迟疑的跟着跳下去抓住了她。而此刻,他再一次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进火海里去救她…… “我得回去。”心中的话脱口而出,沐兰用力的挣了挣,想要从树上下去。她不能让他有危险,如果他因此而有个什么意外,她相信,那绝对会让她后悔终生。 汐枫没有想到她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难道你不想走了吗?如果回去,你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不能让他死。”沐兰觉得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坚定而明了,如果他死了,她就算拥有了自由,只怕这辈子也走不出这个阴霾。 想到这里,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掰开了他捉住她胳膊的手,毫不迟疑的往树下跳去。 身子坠落的那一瞬,一股力道风一般卷住了她的腰,沐兰意识到不对,却来不及再挣扎,颈后突然被人重重的捏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我也不能让你死。”汐枫在她耳边说着,将她往背上一背,转身迅速的往黑夜中潜去。 熊熊烈火之中,东陵无绝连眼睛也睁不开,鼻子里吸入的也全是刺灼的热浪,只一瞬,便感觉到一股窒息,这让他悬着的心更加绷紧。 “沐兰……”他焦急的呼喊着这个名字,火光下,很难辩清眼前的景物,他只能一边往里走,一边留意着四周,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打湿的披风很快就变得有些烫手,如果说这屋子里真的还有人的话,只怕也早已经……然而,他整个大脑却丝毫顾不得这些理智的提醒,只是机械而本能的想要找到她,将她带出去。 最外面的客厅,到中间的隔间,都没有她的身影,当到达最里间的门口时,里面的房间几乎已经进不去人了。 “沐兰!你在不在里面?”东陵无绝嘶哑的嗓音里透着让他完全陌生的恐惧,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木头被烧得吡啵作响的声音。 “君上……这里太危险,快出去……”冲进来的侍卫看到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避讳,上来就要拉着他出去。 “她还在里面。”东陵无绝一把推开了侍卫,已经走到了这里,她就在他前面,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这个念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已深深的植入了他心里,今天一早醒来的时候,看不到她在身边,他就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不安,以至于上朝的时候都心神不宁。听说她是和母后一起出宫上香了,他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有种不详的预感。 最后,那种不安终是让他按捺不住赶来了这里,却不料,快到寺门时,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她不会就这样消失的,他绝不允许!当初,他能在悬崖上将她救下来,那么,今天他也一定能够将她从这儿带出去。 东陵无绝睁着被薰灼得血红的眼睛,顾不上即将垮下的门框烫伤了他的胳膊,仍一头钻进了那间被焚烧了大半的屋子。 内室里并无太多障碍,所以,也让他一眼便看到,就在他的对面,那正在熊熊燃烧着的正是屋中唯一的一张床榻,帐幔早已烧尽,只剩四根床柱惊悚的忤着,床榻上的棉被也已烧得差不多了,黑糊糊的一团,让人分不清那底下是不是藏着什么,整个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胡味。 那一瞬,东陵无绝只觉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本能的冲了过去,一把掀去那床黑糊糊的棉被,顿时,眼睛一阵刺痛。 棉被下,一具瘦削的身体还在被火焰舔舐着,身上的衣物早已焦糊的粘在皮肤上,已经无法辩出面目来。 “沐兰……”东陵无绝的声音空洞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紧接着,他机械而本能的拿下护在身上的披风,发疯似的扑打着她身上的火焰。 好一会,才终于将火扑灭,顾不得她依然滚烫的身子,东陵无绝用披风一把将她裹住,抱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他颤声重复着,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安抚他自己,“我们现在就出去。” 视线似乎有些模糊,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东陵无绝只觉脚下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身边似乎有重物落下,也未能激起他的警觉。下一秒,肩上被什么砸了一下,耳边依稀听到有人惊呼着什么,紧接着,满目的火光终于熄灭,化作一片黑暗。 火光照亮了整个山谷,熊熊烈焰下,一栋曾经温馨别致的庄院完全的沐浴在了烈火中,将冬夜的天空照得有如白昼。 他骑着快马,远远的便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火光,马身已被鞭子抽出了鲜血,却像是怎么也跑不到那处光亮前。 第128章 她没有死! 东陵无绝哪里还有心情休息,手心一紧,逼问道:“说,她在哪?” 莫言向孟依青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勉强,继而看向东陵无绝,道:“在隔壁房间。” 闻言,东陵无绝一把松开他,起身便往外走,连身上牵动的伤痛也浑然不觉。 隔壁的房门没有锁,东陵无绝推门入内,就见一张简易的竹床上,一张白布覆盖着一具人形物体。 虽然已经隐约有所预料,然而,真正看到这一幕时,东陵无绝仍是险些站不住脚,仿佛有一股强势的力道瞬间击在他的心房。梦里梦外的景象在脑海里交织着,模糊了他的视野。 迈着沉重的脚步,他一步一步挪到了那张竹床前,蹲下身来,正要伸手去撩那床白布,紧跟他而来的莫言却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还是不要看了,我想,她也不希望您看到她这个样子。”莫言淡淡的劝慰着。 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揪着般疼得人喘不过气来,东陵无绝微一用力挣脱了他,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掀起那张薄薄的布单。 “不是她,对不对?”他问着。 莫言有些震憾于他血红的眼里凝起的水光,那样哀伤绝望的语调让人不敢相信这会是出自他东陵无绝之口。 “人生无常,我想,她在九泉之下若知道您为她所做的这一切,也走得无憾了。”虽然还不知道她生前是什么身份,但能得东陵无绝这般誓死相护,也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份了。 当然,这些话莫言是怎么也不可能说出来的。难得能看到东陵无绝如此反常的一面,还真是…… 听说当时东陵无绝被燃烧着的房梁砸中,却依旧死死抱着一具焦尸没有撒手,那样的画面莫言想想便有些想笑,然而,心里却又酸疼得厉害。 “人生的悲哀,往往就在于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觉珍贵。”莫言记得自己曾经提醒过他的,可惜,他还是没能领悟,也就怪不得沐兰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这话在现在听起来实在有些凉薄和讽刺,然而,此刻东陵无绝已经感受不到这些。有生以来,从未如此深刻的体会到生死相隔是怎样的令人绝望。总恍惚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似乎前一秒她还依偎在他怀里,呢喃着他的名字,一眨眼,却永远的消失于他眼前。 曾经以为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他的,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是让人奈何不得的,比如,生死。 “君上,是时候准备回宫了。何况,德妃的后事总得张罗,您若真是念她的好,就早些让她入土为安吧。”孟依青温声劝着。 看到他用情至此,曾有那么一瞬,她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否错了。若是沐兰知道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是否还会选择离开? 她的话无疑是再度提醒着东陵无绝,眼前的人已经永远逝去的事实。东陵无绝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压不下胸腔里那股撕裂般的疼痛。 “去把这寺庙里的所有人都叫过来。”转身面对众人时,东陵无绝脸上笼起了从未有过的冰寒。 孟依青心中一紧,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厢房无故着火,嫔妃葬身火海,是意外还是阴谋,自是要调查清楚的。 当初设计这个计划的时候,是没有料想到东陵无绝会连夜赶到的,按照计划,汐枫将沐兰安顿好之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回来,当时场面这么混乱,不会有人知道他离开过。等东陵无绝彻底接受这个事实之后,他再辞职离去,与沐兰会合。 如今,汐枫还没有回来,东陵无绝便要召集众人审问,这可如何是好?焦急之下,也只能祈祷汐枫索性不要回来了,走得越远越好。至于东陵无绝这边,她只好另想对策。 沐兰再度醒来时,发现已经是白天了。身下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身上盖着的是汐枫的外袍。环顾之下,才看清这是一简破旧的木屋,地方不大,屋顶已破了不少洞,看来已被荒弃多时了。 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沐兰回想着,突然忆起在寺庙外看到的那一幕,东陵无绝闯入火场还没有出来! 一颗心顿时绷紧了,她想也没想便爬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外冲去。 “你要去哪?”汐枫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一道出现在门口,冷不防被她撞过来,兜在怀中的东西滚落了一地,是一把鲜红的野果子。 看到他,沐兰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有些不悦的道:“你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东陵无绝呢?” 她的戒备让汐枫为之一怔,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去,道:“我不知道,不过,以他的本领,应该不会有事。” 这话反倒让沐兰担心起来,“我得回去看看,确定他没事。” “如果他没事,你就危险了。”虽然知道她对他的阻挠已心生不满,可为了她的安危,汐枫还是说道:“说不定,在他冲进那屋子时,就已经发现,那个人不是你。” 是的,谁也料不到东陵无绝会冒死闯入厢房,如果那具尸体还没有被烧焦的话,他当即就会想到这是她的金蝉脱壳之计。 沐兰知道汐枫当时那样做只是出于考虑到她的安全,自己刚才的语气显然有些伤到他了。可是,在看到东陵无绝奋不顾身冲入大火中的那一刻起,她心里某些东西就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汐枫,对不起,我后悔了,我想回去。” 她的这个决定汐枫并不意外,却没有让开脚步。似是经过了一番心理纠葛,才道:“那你准备怎么跟他解释?就算他能原谅你,可那些帮你的人,很可能会因此而获罪。”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如若她坚持要回去,必将付出她意想不到的代价。 第129章 把她交出来 看到东陵无绝气势汹汹的领着那上百人马追下山去,孟依青整颗心也悬了起来,只得默默祈祷沐兰他们已经找着了稳妥的藏身之处。同时,也不禁奇怪,那拓跋清舞到底上哪了? 在她惦念的同时,清舞正漫无目的的在几十里外的山林里寻找着出路。有穷国本就是以牧业为主,很少见过什么大山,更别说是这样连绵不绝的山峦地带,一条山路还能分出那么多岔道来,走着走着,就已迷失了方向。 这样下去,别说是找到汐枫和沐兰,只怕到头来她连自己也得弄丢了。可是,再要回去,却已找不着来时的路。何况,有东陵无绝在,回去她的身份必然会暴露,倒不如索性搏一把运气。 眼看着大半天都过去了,她也不知自己追出了多远,倒是肚子饿得很,这才意识到,她身上连点盘缠也没带。当然,这种荒山野岭,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带了也没用。 一人一马正在林里子转悠,忽听得有马蹄声从某处传来,清舞心中顿时一喜。总算能遇着可以问路的人了,说不定,还能顺便要点吃的。想到此,她忙迎着声音驾马追过去。 奇怪的是,明明听着那马蹄声是朝她这个方向而来的,可在她迎近之后,那声音却忽然消失了,林子里空荡荡的,眼前的山道并无岔路,却空无一人,好像刚才的声音不过是她的幻觉一般。 清舞心里莫名的升出一丝恐惧,虽然没有看到人,她却敏锐的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的一丝紧张的气息。 忽然,脖子上传过来一阵沁骨的冰凉,差点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就那么僵住了,眸光一垂,却是一把透着寒光的剑抵在她颈间。 “你为什么在这里?”凉凉的语气和这把剑一样未透半丝情感,自她身后传来。 然而,这声音却让清舞紧绷的心瞬间放松下来,一股喜悦油然而生,几乎忘了对方的剑还在她脖子上,就迫不及待的转过了身去。 “汐枫?果然是你!”看清了眼前的人,清舞欢呼了一下,但看到对方警告的眼神和丝毫不曾移开的剑锋时,那股子热情才被理智压制住,忙解释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 说来也讽刺,现在这种形势,有恶意的人分明是他才对。 汐枫漠然的表情并未因她的话而有所转变,再度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这么说,我是误打误撞找对方向了?”清舞也不答他,视线朝周围扫了扫,挑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德妃娘娘呢?” 汐枫手中的剑逼近了一分,冷冷的道:“你如果不能回答,我只好杀你灭口了。” 清舞心里微微掠过一丝疼痛,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想恐吓她。她从来不知道,这样一双干净清澈的眼里也会有如此令人不寒而粟的杀意。 没有狰狞,没有仇恨,甚至看不出情绪,但就是让人知道,如果她威胁到他或沐兰的安危,他的剑会毫不犹豫的割断她的颈脉。 就好像挑开一块拦路的石头一样,不需要任何动容和情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反应。 “好吧,我回答便是。”清舞很看得清眼前的形势,明白在眼前的男人面前,自己还什么都不是,甚至不能称之为朋友。虽然她很欣赏他,甚至有些爱慕,但她还不想糊里糊涂死在他剑下。 “我没有跟踪你,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结果没想到在山里迷了路。本来听到动静,想跟人问个路,没想到会是你。”清舞如实答着。 汐枫直盯着她的眸子,似是正在衡量着她话中的真假,口中却道:“你说的找我们,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测而已,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德妃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最在意她,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清舞也勇敢的迎视着他,语气笃定的问着。 因为喜欢一个人,才会无时无刻不去留意他,也正因为她太过留意他,所以,她一早就知道,在这宫里,他的目光是只为一个人而停留的。 “可奇怪的是,德妃的房间失火,这么大动静,你却不见人影,这实在是有悖常理。直到君上将房间里那具尸体抱出来,我才敢确定自己心中的怀疑。”说到这里,清舞一字一句的道:“是你带走了德妃,对吧?” 汐枫冷冷听着,也不否认,只道:“这与你何干?” 听他这语气,清舞知道自己是说对了,“你不觉得,连我都能看出来破绽,君上会察觉不到吗?” “也就是说,东陵无绝没事?”汐枫突然抓住她话中的重点。 “你连这个也知道?”清舞颇有些意外,随即立刻猜测到了些什么,“你折回来,不会就是想打听这个吧?是德妃让你来打听的?” 汐枫没有耐性一一去回答她的疑问,剑锋一收,突然掉头就走。 “哎,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你要上哪去?”意识到他这是要离开了,清舞一时忘了眼前人的危险,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 听到脚步声,汐枫身形一顿,回头扫了她一眼,道:“这是我的事,你若再跟着,我只有出手。” 清舞知道他绝对是说到做到的,脚下不由得停了下来,然而,嘴却停不住,道:“君上为了救那个所谓的德妃,自己受了很重的伤,我出来时,他还昏迷不醒呢。” “那又如何?”汐枫并不以为然,他和东陵无绝交战过,深知他的能力,若是说东陵无绝死在那场大火里,他才该惊讶呢。 “君上是深爱着德妃的,德妃也怀了他的孩子。而且,她明知有危险,还是让你来打听他的安危,说明她对君上还有感情,你这样介入他们之间是不对的。” 清舞说这番话并非因为她喜欢汐枫,实在是昨晚东陵无绝给她的触动太深。若她是德妃,定不会辜负这样一个男人。 第130章 野外被救 这马的体重出乎意料的沉,清舞从小练习打猎,虽不曾学过武,却也非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此刻却也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这点重量对汐枫来说算不得什么,轻易便拎起了那两条前腿,借力将马的身子往肩上扛了扛,卸去了大半的重要,清舞手头顿感轻松了许多,两人合力将那匹高头大马抬到了灌木林后藏了起来。 汐枫又回头处理了一下地上的血渍,很快,便消除了痕迹,而之前的马蹄声也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 汐枫却并不急着上马逃跑,而是找了棵隐蔽的大树,一把揽过清舞,带着她跃上了枝叶茂盛处。 林子里像这样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大树挺多,倒不用担心引人注目,树干的宽度也足已让人立足。上树之后,汐枫便松开了她,自顾自的找了个合适的方位,用以观察前来的追兵。 有穷国是个民风相对开放的国家,饶是如此,被一个异性这样抱住,对清舞而言也还是第一次,虽然知道是情势紧急之下的迫不得已,却也为着能与他这般亲近而欣喜。 看来,这次出逃也是值得的,至少,他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比之昨天她找他谈话时他的漠视与毫不犹豫的拒绝,也算是进了一步。 大队人马越来越逼近了,借着大树的高度,透过枝叶,依稀可看到前面山道上疾驰而来的百来号人马。为首的正是东陵无绝,随行的还有国师莫言。 马队跑得并不快,显然是一边追赶,一边在留意着路上的蛛丝马迹,以及沿途的可疑地点。 突然,为首的东陵无绝勒马渐渐停了下来,看到此,便是汐枫也不由得悄悄捏紧了拳头,清舞在他身旁更是骇得大气也不敢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引起了东陵无绝怀疑了吗? 就见东陵无绝微微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四周,继而翻身下了马背。 众人见状,也跟着纷纷下马。莫言来到他身边,道:“这里不久前曾经有人来过。” 说着,目光四顾,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扫过他们藏身所在的方向时,微微停了一秒,继而才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道:“是女人的脂粉味。”抬了抬手,示意众人细细搜查…… 听到这话,清舞立刻便感觉到了汐枫扫过来的目光,还抽了抽鼻子。她顿时脸上一红,昨天,为了见他,她的确有用过脂粉,还揣了个香馕,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个男人鼻子竟会这么灵。 这样的变故是汐枫也没有预料到的,眼看着侍卫一草一木挨个搜过来,东陵无绝和莫言又是嗅觉如此敏锐的人,要找到树上的他们,只是迟早的事。 想到此,汐枫突然心生一计,不等清舞做出反应,突然一把揽过她,直接掠向藏在另一处的马匹。 人影如风,顷刻便轻飘飘的落坐在了马背上,继而一拉缰,一扬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一道离弦的箭,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朝着另一个方向扬长而去。 东陵无绝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汐枫的背影,看他怀里还抱着个人,顿时一股血气在胸腔中翻涌开来,飞身便追了上去。 莫言自然也看到了,唇角却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翻身上马也紧跟了上去。 却说沐兰自汐枫走后,便独自在那破旧的小木屋里等待着。心中既担心东陵无绝有没有平安出来,又担心汐枫会不会被他们发现,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觉得肚子饿了,地上散落着汐枫不知从何处带回来的一把果子,沐兰一一捡了起来,决定出门找点水清洗一下。 屋外的天色应该正是下午,这间小屋就位于山谷之间,四周林木繁密,也不知汐枫是怎么找到的这里,沐兰甚至怀疑自己走出去就找不回来了。 可是,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还是促使着她开始往外走,并一边用防身的匕首在沿途的树根处刻下记号。 渐渐的,耳边似乎听到了流水声,沐兰的心情顿时也放松下来,遁着声音一路找过去。 突然,林子里一阵簌簌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快速朝她这边过来。沐兰朝发声处望去,却见一头长着獠牙的野猪正气势汹汹的直奔她而来。 对于自幼生长在城市里的沐兰,并不知道野猪是吃荤吃素,是不是会咬人,眼看着那野猪生得面目狰狞,又来势凶猛,本能的反应就是掉头拔腿就跑。 野猪虽然生得肥,跑起来却并不慢,沐兰在前面跑得荒不择路,偏偏后面那野猪也吭哧吭哧的穷追不舍,一人一猪的距离越拉越近,不一会,沐兰便已开始力不从心了。 完了完了,她这刚从皇宫逃出来,莫非就要葬身猪口了吗?沐兰一边跑一边盘算着自己手中那把匕首有几分战胜那野猪的可能性,就听得近了,三米,两米,一米…… 就在沐兰咬牙准备回头殊死一战时,那头野猪却绕到一边,赶超了她,继续朝前亡命般奔跑。 这是怎么回事?沐兰定神一看,才发现那野猪屁股上插着一枝箭,鲜血染红了整个猪屁股。同时,身后只听得“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一股劲风从她身边擦过,紧接着,是那野猪的一声哀嚎,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沐兰本能的刹住了脚步,惊惧的回头,就见不远处不知几时多了一名青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把弓,腰后背着箭袋,虽然衣着很朴素,看上去却是英姿勃发,气宇不凡。 “你没事吧?”男子放下手中的弓,这才将视线从野猪转到了她身上,朝着她走过来,关切的问着。 被他这一问,沐兰才发现自己还处于心慌气短的状态。感情这野猪不是在追她,而是在逃命啊?那干嘛跟她跑同一条路线?害她吓得够呛不说,差点跑掉了半条命。 第131章 拒婚 “你如此盛情,我感激还来不及,哪敢嫌弃,只是要叨扰到你们了。这个就权当我的一点房钱吧,希望你能收下。”沐兰捡出一枝金钗塞到了她手里。 “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多一个人住也热闹些,我怎能收你房钱呢?何况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晓蝉连忙推辞。 “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这样我也可以住得自在一些。”沐兰将钗子塞回她手里,道:“倒是我这肚子有点饿得慌,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吃的?” 晓蝉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金钗收下,道:“饭菜早就已经做好了,你换上衣服,便可以出来吃了。”说着,先行退出了房间去。 想到有吃的,沐兰也不耽搁,忙穿上那身袄裙,出了房间。 外面已是天黑,廊前却挑了几盏灯笼,将近前的景致照了个七分亮。沐兰只道这是户小康人家,却没料想到这宅子会这么大。厢房一字排开,庭前种满了花花草草,看起来整个宅子至少得有上千个平方。 晓蝉就等候在门外,提着一盏灯笼,将她引向前面的客厅。 宅院虽大,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清,晓蝉边走边解释道:“我爹原是这洛家庄的庄主,前段时间家里出了点变故,如今,这宅子里除了我和阿山,就只剩下家里的老管家和我的乳母两个人。” 看她语气平淡,只眉宇间透着几分感伤,是真正经历过波折后才有的坚强与勇敢,沐兰对这女子的好感不禁又添了几分。 刚走进客厅,沐兰便看到了林子里那个青年。他已换了身衣服,却依旧掩不去他一身的英武,见到沐兰进来,脸上却微微有些赫然,视线只在她脸上短暂的停了停,便转移开去。 “阿山你已经见过了,阿山,这位是昔颜姑娘。”晓蝉主动为两人做着介绍。 “阿山,谢谢你。”直觉告诉沐兰,眼前这个男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对于写故事的人来说,这一点很让人感兴趣。 沐兰不知道的是,阿山原本当她是个少年,看她晕过去,便毫不避讳的背了她回来。这一背,自然也感觉到了她胸前不同于男人之处,才意识到她是个女人。故此,现在看到沐兰,他一时还有些不自在。 不过,沐兰这一身女装打扮却与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动。阿山起初只是出于礼节匆匆瞥了她一眼,随即,却不由得皱了皱眉,视线也不知不觉定格在她脸上。 “阿山,你怎么了?”晓蝉最先发现他的异样,推了推他。 对他这样的眼神,沐兰心里也为之一紧,她现在正在出逃,他不会是恰巧认得她吧? 阿山回过神来,眼神里却依旧有些迷茫,喃声道:“我好想记起些什么了,又好像不是。” 这话把沐兰吓了一大跳,如果她的身份这么快便暴露,那就完了。 晓蝉却是眼前一亮,忙安慰他道:“别着急,你坐下来慢慢想。”说着,向沐兰解释道:“阿山来我家时便已经失去了记忆,可能有时候言语古怪些,你别介意。” 她这一说,沐兰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顿时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好奇道:“怎么,原来他不是你家人吗?” 晓蝉看了看阿山,面色微微泛起一抹潮红,道:“三个月前,我和我爹自江北省亲回来,路上遇到劫匪,幸亏遇到阿山。他一个人打跑了那几十个山贼,我和我爹才能幸免于难。他当时受了伤,我爹看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就将他带着一起回了洛家庄。” 在林子里时,沐兰便见识过了他的箭法,如今听晓蝉说他一人战几十个山贼,对眼前这个人愈发的好奇,“既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那阿山这个名字?” 说到此,晓蝉笑了笑,道:“他的确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因为是在山里遇到他的,所以,我爹就说管他叫阿山,我本不同意的,没想到阿山自己却猛点头,所以,就一直这么叫了。” “那后来呢?你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会勾起她不好的记忆,沐兰适时的打住。 晓蝉脸上浮起一丝难过,却还算平静,道:“先吃东西吧,咱们边吃边聊。” 沐兰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好奇,肚子饿扁了都忘了,忙拿起碗筷也不拘束的吃了起来。 “我爹是上个月去世的,死在了去县城的山路上,身上的财物被一洗而空,当时庄子里同行的下人一个都没能活。听那附近的村民说,当时有人看到一伙山贼经过。” 说到这里,晓蝉苦涩的笑了笑,道:“大家都说,一定是当初那伙山贼寻仇来了,庄子里的下人都吓跑了,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我娘早逝,爹这一走,整个庄子就垮了。” 想不到她年纪轻轻便经历了这样的变故,沐兰也不禁为之感慨。 晓蝉转而又扬眉道:“不过,阿山很能干,在我们家帮了不少忙,有他在,旁人才不敢太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他平时最喜欢打猎,家里总是不愁有野味吃。” 看来,是因为有阿山在,她才能这么快便振作起来吧?而一旁阿山在听晓蝉讲述那段往事时,脸上也流露出一些愤慨与怜惜。 沐兰突然想,也许,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反而好吧?如若有一天他恢复记忆,势必要回到他原来的生活中去,那晓蝉怎么办? 不过,看晓蝉刚才欣喜的反应,似乎并不这样想。 想到此,她不由得问道:“阿山,你刚才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事?” 第132章 官商勾结 沐兰岂会把她这么几句话放在眼里,凉凉笑道:“年纪再大有什么用?还能大得过身份?区区一个临阳小县而已,你回去好好打听打听,京城的德盛钱庄比起他庞庄主如何?” 张媒婆一时被她的气势唬住,然而,到底是靠嘴皮子混饭吃的主,见势不对,脸面一翻,道:“看来,洛家是攀着高枝了,那感情好,既然婚事谈不成,那就把欠的债还上吧。” “债?我几时欠你们债了?”晓蝉被她说懵了。 “便料想你不知道,这可是你爹生前欠下的。”张媒婆说着,朝一旁同来的大个子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掏出一纸契约来,道:“白纸黑字,写着你爹前年做生意时找庞庄主借的五百两银子,加上利息,现在该是八百两了吧?你不嫁也成,把帐还清就可以了。” “这不可能,我爹做买卖的钱全是靠庄子里的收入攒下的,根本不需要找别人借钱。”晓蝉身为独生女,对家里的生意和经济并非一无所知。 张媒婆似是料定她不信,冷哼道:“这上面可是有你爹亲自按的手印,当时还请了咱们的知县老爷做担保,你若要赖帐,咱们就可只好上公堂上说理去了。” 晓蝉一时被震住了,就连沐兰也有些束手无策,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人家这欠条看起来是铁证如山。 “彩礼我就搁这儿了,三天之内,你若还不了钱,就准备着上花轿吧。”张媒婆得意的冲沐兰昂了昂头,对身后送礼来的乐队道:“我们走。” 说着,众人一路吹吹打打的哄散而去。 待那些人走远,阿山首先打破了沉默,语出惊人的对晓蝉道:“我们成亲吧。” 晓蝉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里又是喜,又是忧,却还是摇头,道:“你不知道那个庞庄主的厉害,他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 沐兰被阿山的决定感动着,不由得问道:“这庞庄主到底是什么人?前来提亲还带着欠条,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提到这个人,晓蝉脸上竟闪过一些惧意,道:“我也没有见过,只知道这个人生意做得很大,收购了不少庄子,连那些当官的都要巴着他。三年前,他来找过我爹,想低价把庄子买下来,我爹自然没有答应。按说,我爹是不可能找这种人借钱的。” “如果欠条是假的,那岂不是连县太爷也和他暗相勾结做假证?”沐兰分析着,若真是这样,可就不好办了。 晓蝉急得眼眶都红了,尤其是在阿山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以后。 看到她这样,阿山眼里也痛苦着,“如果我能记起来就好了,也许,还能给你一个去处。” 听他这么说,晓蝉感动得流下泪来,悄悄扭头眨去泪水,道:“去年一年的收成都被那伙山贼劫走了,下人们逃走时,也卷走了不少财物,如今所剩的现银不多,实在不行的话,便只有变卖家产,把帐还上应该没有问题,只是……只是我们洛家上百年的产业,从此就再也不存在了。” 阿山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恳切的转向沐兰,“昔颜姑娘,刚才你说你来自京城的德盛钱庄,那能不能请你想办法帮帮忙?我愿意以身抵债,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这是要卖身?沐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那是唬那媒婆的,不过,我身上的钱倒还真够这个数,我看这样吧,反正我这钱也是准备用来置办点产业,这庄子我买下,还是由你们打理经营,我只要每年分得一点营利就好了。等你们攒够了钱,随时可以把它赎回去。” “可以这样吗?”晓蝉犹豫的看向她,这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庄子也不是说买就买的,换作是谁,也得先考虑一下盈亏问题。 沐兰知道她心性善良,不禁打趣道:“我买别人的地也是买,这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你真想叫阿山去卖身啊?” 说到这个,晓蝉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感激之下,深深的朝她拂了拂身,道:“大恩不言谢,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经营这个庄子,不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的。” 这女子身上有股现代女人的韧性,相信假以时日,定也能成为一个独掌一面的女强人。沐兰甚是喜欢她,忙将她搀了起来,道:“咱们以后以朋友相处便可,庄子的事,咱们现在先拟个契约,等那庞庄主的人再来时,便去县衙把这事先了了吧。” 虽然欠债的事尚有可疑,但若那庞庄主真能手眼通天,当下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阿山感激的冲她拱手道:“昔颜姑娘,今后你若有什么吩咐,我阿山一定在所不辞。” 沐兰也爽快的道:“我这人最喜欢和至情至性的人交朋友,从你对晓蝉便看得出来你是个很仗义,可以为朋友两胁插刀的人。何况,若不是遇到你,说不定我还在深山里饿肚子呢。不过,以后你可别再赶着野猪追我了,我腿到现在都还是软的。” 两人都被她的话给逗乐了,刚才的愁云惨雾顿时冲淡开来。三人进屋拟定了契约,最后商定,每年分给沐兰庄子上五成的收入。沐兰也对庄子上的种植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比如一些现代对瓜果蔬菜的培植,以及反季蔬菜和水果等,晓蝉对这些很有兴趣,拉着沐兰聊了很多。 原本,在出宫时,沐兰还没有真正确定过将来要以什么产业维生,如今因缘际会买下这个庄子,觉得开个另类的农庄也不错。在皇宫的时候,每每也因为季节的原因吃不到想吃的菜肴和果蔬而兴起过这样的念头,如果成功的话,应该能狠赚一笔。 次日一早,阿山便替沐兰去山里的小木屋给汐枫留信了。沐兰本不好意思让他独自跑这一趟腿的,但阿山说她脚程慢,倒不如他一人去来得省事。何况,发生了昨天那种事后,多个人留在庄子里,也多个照应。 第133章 别有目的 县太爷被她问得一时语塞,直气得吹胡子瞪眼,喝道:“本官偏就在衙门后堂审案又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刁民先重打二十大板!” “胡大人。”一旁的男人终于开了口,语气也是不急不徐,道:“对一个弱质女流,二十大板是不是太重了些?” 县太爷见他开口,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就势道:“你看看人家庞庄主是何等宽宏大量,被你抵毁还替你求情,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这人果然是庞庄主,沐兰抬头一瞥之际,却发现这人也正打量着她,儒雅的外表下,那双眼睛却透着犀利的光芒,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好对付。 对这样的人,沐兰索性直接问道:“原来你就是庞庄主,倒不知道你如此大费周章叫我们来有何指教?” “庞某不过是来这儿看看老友,又岂敢干涉公案?姑娘可不要误会。”庞庄主浮起一抹状似友好的笑容,道:“在下庞晏庭,你想必就是张媒婆说的那位京城来的姑娘吧?不知该如何称呼?” 沐兰对这人很没好感,一看就是城府极深的样子,遂也应道:“姑娘家的闺名就请恕我不便告知了,叫我东陵姑娘便可。” 东陵是皇族姓氏,但凡是这个姓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庞晏庭闻言眼中燃起一抹亮色,眸光有意无意的瞟了那胡知县一眼。胡知县会意的一板脸,道:“哼,这就对了,君上刚下的旨意,命全城揖捕一对京城来的青年男女,整个临阳县就你们洛家庄正巧有这么一男一女来历不明,本官就先将你们收押,再送往京城,交由君上御审。来人!把她们带下去。” 立刻便有衙差上前来,将沐兰和晓蝉押往府衙的大牢。沐兰自然没有疏漏那庞晏庭给胡知县使的眼色,眼下,她倒是不担心胡知县会把她送回京城,怕只怕他们另有阴谋。 知府的大牢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子霉臭味,晓蝉这辈子也没来过这种地方,一时有些惶恐不安。沐兰倒是已经习已为常,握了握她的手,道:“别害怕,你清清白白的,他们总不能把你怎样。也就是看咱们是女流之辈,想吓吓咱们罢了。” 晓蝉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道:“你说得对,定是那个姓庞的看逼婚不成,便出此下策,他跟这胡知县果然是有勾结。” 从刚才那两人的话和神色来看,应该是这样,不过,胡知县口中所说的东陵无绝的旨意,只怕也是真的。想到此,沐兰倒反而放了心,东陵无绝会下这样的旨意,那也就是说他已经没事了。 看晓蝉紧握着她的手,神情安定了许多,沐兰忽而道:“晓蝉,胡知县是绝不敢假拟圣意的,你就不怕我真的是他们要抓的人?” 晓蝉微微一惊,随即摇头,道:“你别胡说,你这么一个冰雪聪明又热心善良的姑娘家,怎么可能是朝廷要犯。” 看她眼里竟没有一丝怀疑,沐兰不由得笑了,道:“你忘了吗?我说过我还有一个弟弟,我们走散了,而他们要抓的正是一男一女。” 晓蝉眼里一慌,看了看她后,却还是坚定的摇头,“就算……就算真的是,我也相信你是好人,朝廷胡乱抓人也是有的,就好比我们现在。你一定是得罪了他们,对不对?” 她眼中的信任让沐兰心里涌起一阵暖意,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不过还缺了点城府。记住,如果有一天有人真问起我们的关系,你撇得越清越好。还有,我买你庄子的事也不要说出去,我若有一天回来找你,那么我们的契约便还在,若我没回来,那庄子就还是属于你的。” 至此,晓蝉才有些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不禁紧张起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会把她怎么样?沐兰叹了口气,道:“有个男人,我原本以为他不爱我,可在他以为我有危险的时候,却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而其实那只是我设的一个骗局。你说,他会把我怎么样?” 晓蝉怔愣了老半天,才把她的话消化掉,看着她,道:“如果他真的这么爱你,连他自己的安危也不顾,又怎么会忍心伤害你?” 沐兰一笑,道:“爱之深,恨之切,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很变态的人。” 晓蝉虽然不能理解什么是“变态”,但从她笑着的眼里却读到了一些东西,道:“你应该也是深爱着他的吧?你一定有你的苦衷,如果告诉他,我想,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沐兰忍不住笑她道:“你又没有爱过,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难道说,你……?” 晓蝉脸立刻红了,打断她道:“才不是,是因为我爹娘。虽然娘一直没能为爹生个儿子,最后因病早逝,可爹从未想过要纳妾。他常跟我说,我娘是他见过的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再也没人能比得上她。” 沐兰倒没料到,她的爹娘竟是如此恩爱,在这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的古代,想不到还有如此深情的男人,“想必,你娘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吧?” 晓蝉笑了笑,道:“说实话,那些想嫁给我爹的女人当中,比我娘长得漂亮的多了。而且,爹做错事的时候,娘也没少骂过他呢,可是,爹真有个什么不好的时候,她又比谁都心疼。爹说,娘有什么都会跟他说,包括不想让他纳妾。虽然娘临终前还是希望爹能再找一个好女人,可爹却选择了和我相依为命。他说,这样再见到我娘时,才可以与她相约来世……” 说到最后,想到她爹已逝的事,晓蝉一时悲从中来,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沐兰眼眶也有些湿润,安慰道:“他们现在定然已经在一起了。” 以前,她不相信什么前世来生,可如今,当她有了昔颜的那些记忆时,却不由得不信。只是不知她与东陵无绝究竟是情缘,还是孽缘? 正当两人各自感伤的时候,地牢口却传来了脚步声,两个衙差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径自打开了牢门上的铁锁,道:“东陵姑娘,有人为你做了担保,跟我们走吧。” 说着,便上前来押解沐兰。 晓蝉见状,忙一把拽住她,道:“你们要带她去哪儿?” 衙差一把推开她,道:“不要妨碍我们办差,老实的待着!” 沐兰倒并不惊慌,回头对晓蝉道:“不用担心我,记住我说过的话。”说着,随着那两个衙差走了出去。 第134章 身陷险境 见她竟要逃跑,庞晏庭身形一动,眨眼便到了她跟前。沐兰没想到他身法这么快,好在她反应也不慢,一个闪身,避开了他擒过来的手。 也就这么一错身的功夫,耳边听得晓蝉的惊呼,“阿山,她在那边。” 就见阿山已带着晓蝉冲出重围,朝她这边奔来,然而,却并没有汐枫的身影。 沐兰这一走神,突觉腰间一紧,整个人竟已被那庞晏庭揽了去。见形势不妙,庞晏庭也不耽搁,揽了她转身便奔门外的马车。 阿山见状,心中一急,也抱住晓蝉,飞身追了出来。 这种时候,沐兰自是不会任由他带走,趁着混乱已然摸出了防身的匕首,朝着那只揽在她腰间的手猛刺了下去。 庞晏庭猝不及防,手臂中了一刀,不由得哼了一声,却竟然没有松手。 但这一顿,阿山却已然追到,一把从侍卫手中夺过的刀唰的劈向庞晏庭。庞晏庭一个回身,手中已然握着一把宝剑,削开了这猛力的一击。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却同时一怔。庞晏庭一脸的不敢置信,惊呼道:“是你?你还没死?” 阿山也是一脸震惊,眼里有些迷茫,一时间愣了神。 庞晏庭却反应奇快,见他怔住,也不游战,掠了沐兰便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马匹在经过城里一家铺面时停了下来,换了辆马车,继续朝着出城的方向而行。沐兰犹为刚才他的那句话而惊讶,不由得问道:“你认识他?” “当然。”见她主动跟他说话,庞晏庭似乎心情颇好,只是,短短的两个字里仍能让人听出些许仇视的意味。 沐兰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巧的事,忙问道:“那你知道他是谁?” 她略有些焦急的语气引起了庞晏庭的注意,奇道:“怎么,你不知道他是谁?” “呃……”沐兰顿觉失言,随即索性坦言道:“我跟他又不熟,当然不知道。你既然知道,说来听听?” 庞晏庭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这么聪明,何不自己猜一猜?” 沐兰没想到他还卖起了关子,“不说便不说,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她嘴上这么说着,心思却早已转了起来。然而,任凭她怎么想,也猜不透在江北的阿山怎么会跟临阳县这个姓庞的认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俩的关系一定是对立的,庞晏庭之前的语气里分明有着局外人也听得出来的敌视。 江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幸亏她出宫前细细研究过西楚国的地图,很快便有了印象,而且是很深的印象。 因为,在江北曾经发生过一件事,这件事严重影响到了东陵无绝的心情,从而也导致了她一场牢狱之灾。 平乱大将军卓君山领兵追剿乱党,却中了敌人的埋伏,从此生死未卜! “阿山?卓君山?”沐兰震惊于自己的这个推测,再联想到阿山身上那股凛然气势,以及出色的身手,却都无不向她证明着这个事实。 “你果然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聪明。”庞晏庭脸上尽是惊艳与赞赏,很是意外的重新打量着她。 他这一声让沐兰心里突然掠过一丝惊惧,如果阿山就是卓君山,那这个庞晏庭是谁? 看出她眼中的变化,庞晏庭却浑不在意的笑道:“你现在一定在想,我究竟是谁吧?关于我的身份,你也大可以尽情的想像。” 其实,沐兰心中已经有了一层预想,只是理智上不敢去相信而已。 “看来,你是已经猜到了。”庞晏庭从她的神色里读懂了她的心思,“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留在西楚做一个永远上不了正位的小小妃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句话宛如惊雷一般,令人一阵颤粟,“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在看到你之后,便知道了。”庞晏庭也不否认,道:“我曾经见过你,那时,你被关在囚车里,从行露山一路游行回京城。” 说着,感慨般道:“本来,张媒婆说洛家庄突然来了个京城德盛钱庄来的女人,坏了我的好事,我便叫胡知县借着圣旨的名义将你请来,想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却没想到歪打正着,刚见你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容貌相似,不过,你的谈吐和智慧证实了你的身份。” “谢谢你的夸奖。”沐兰自嘲着,又疑惑道:“这么说,胡县令跟你是一伙的?” 提到这个,庞晏庭却只是不屑的掀了掀唇角,“像他这样的草包县令,我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人做我的下属?只不过他看中了我的钱,甘愿做一条走狗而已。” “看来,你的确敛了不少财物。”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江北那批贡船被劫走的财物便多达十余万两。事后虽然歼了部分所谓的乱党头目,这批财物却并未被追回。 庞晏庭有些自得的笑了笑,道:“还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 沐兰心底一阵寒意,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跟一个真正的乱党坐在一起。然而,表面上,她却依然维持着淡然冷静,问道:“这么说来,你才是真正的乱党头目了?” 庞晏庭也不否认,却道:“你问这么多,难道就没有想过,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吗?” 沐兰耸了耸肩,道:“事到如今,我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会放过我吗?” “哈哈……”庞晏庭仰头一阵大笑,“我发现,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 马车一路驶向了山林里,沐兰估摸着他这是要将她带去他的庄子,这样的深山老林,如果单凭她一人,是不太可能逃得掉的。更何况,她要面对的是令朝廷也为之头疼的乱党。 “那么,你是准备怎么利用我呢?”反正已沦为人质,沐兰索性问个清楚。 第135章 压寨夫人 她的眼神和语调都证明着她并没有说谎,可惜说了等于没说。东陵无绝握剑的手提了提,又瞥了一眼交战中的汐枫,道:“既然你喜欢他,朕便成全你们。你们的事朕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父皇,如果他今天还有活命的话,相信你们未来的生活将会很精彩。” 清舞骇得脸色发白,如果是这样,父皇一定会派人满世界追杀汐枫的。 就在此时,一声呼啸自山林里响起,不一会,又有一骑快马追赶过来,是东陵无绝身边的侍卫焰风。 “君上!有消息了。”焰风振奋的禀报着,到了跟前,附在东陵无绝耳边说了些什么。 “莫言!”东陵无绝闻言后,出声喝住了打斗中的莫言,道:“不用打了,我们走!” 莫言正战得起劲,身上添了几道剑伤,汐枫也没占着便宜,衣衫上好几处血痕。莫言一招逼退他,飞身回到自己的马背,问道:“找着了?他俩怎么办?” “先不管,情况紧急,路上再说。”东陵无绝丢给他这么一句,已迫不及待的掉转马头,往来时的路驰去。 莫言闻言也不多话,马鞭一催,紧紧的跟上了他。 三人三骑迅速的消失在林荫道上,快得让人回不过神来。看到这情形,汐枫不由得紧张起来,莫非,是沐兰被他们找到了? 那间木屋虽然隐蔽,却也不是绝对的安全。自己迫不得已之下引开东陵无绝,距离离开时已经过了两天了,万一她出来找他?食物和水也没有备…… 想到种种可能,以及刚才东陵无绝言语中的焦急,汐枫再也按捺不住了,就要翻身上马,但看到清舞端坐在马背上时,不由得皱了眉。 “你怎么还没走?”他实在是不想再带着她奔波。 “我连这是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走?”看他竟然真对自己下逐客令,清舞很不高兴,“再说,就这么一匹马,我若是骑走了,难道你走路去找她不成?” “这是我的马。”汐枫向她阐述着这一事实,刚才她不是还因为快要死了而后悔吗?这个时候就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清舞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她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了?情急之下,索性也耍起横来,“我不管,你把我的马弄死了,你就得对我负责。” 这是什么逻辑?汐枫跟她扯不清,眼下也不是绊嘴的时候,飞身上了马背,一边催马,一边道:“等到了有人的地方,你就下去。” 清舞坐在前面,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哼,想随随便便就将她丢掉,门都没有!她就不下马,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两人一马以最快的速度掉头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林荫深处。马蹄声还未彻底消失,却见道上突然闪出来两个身影,正是刚才的东陵无绝与莫言。 “还是你算计得好,一早就知道他不会说实话。这样一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准确无误的知道他把人藏在哪儿。”莫言难得的夸赞着,同时,林子里已有侍卫牵出了几匹快马。 “少废话,跟上。”东陵无绝这会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翻身上马便直追上去。 看他心急火燎的模样,莫言也浑不在意,紧跟其后,继续“废话”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咱们最近也离那拓跋清舞有十来丈远,她还乔装改扮过。” 东陵无绝扬鞭催马,看也没看他一眼,道:“不是你说过的吗?感觉。” 莫言闻言怔了怔,继而笑开来,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沐兰啊沐兰,你可要争气一点,最好是逃得远远的,被他逮到,可就不好玩了。 马车在山道上约摸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沐兰刚一下车,便被头顶上那块“第一庄”的招牌给雷了一下。 环顾四周,这座山庄建立在半山腰上,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地势险峻,山林里可藏身的地点也很多,可谓易守难攻。放眼望去,四周山峦起伏,根本辩不清方位。 躲在这种地方,也怪不得朝廷找不到。 “恭迎庄主回庄。”几个清一色短装打扮的汉子突然不知打哪窜了出来,抱拳行礼。 大概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庞晏庭也不拘着沐兰了,任由她跟在他身后,对那些行礼的汉子们扬了扬手,道:“免礼,来见过这位东陵……不对,应该是靳宁公主。” 喽罗们立刻恭敬的又对沐兰抱拳,道:“欢迎靳宁公主。”说着,纷纷用暧昧的眼神看她和庞晏庭,道:“庄主,这位莫非就是您日前说的新庄主夫人?” 庞晏庭瞥了一眼沐兰,笑着应道:“那也得靳宁公主点头才行,所以,你们赶紧传下话去,全庄上下都要以礼相待,她现在可是咱第一庄的贵客。” 喽罗们顿时一脸惊艳,立刻恭敬的对沐兰抱拳,道:“欢迎靳宁公主。”说着,纷纷用暧昧的眼神看她和庞晏庭,道:“庄主,这位莫非就是您日前说的新庄主夫人?” 庞晏庭瞥了一眼沐兰,笑着应道:“那也得靳宁公主点头才行,所以,你们赶紧传下话去,全庄上下都要以礼相待,她现在可是咱第一庄的贵客。” 喽罗们连连称是,恭恭敬敬的道:“靳宁公主请。” 沐兰知道现在多说无用,也似模似样的点了个头,跟在庞晏庭身后进了庄子。 庄子里的布置颇有点营寨的感觉,一路皆是木头搭建的房子,却只偶尔撞见三两个妇人,见到庞晏庭,纷纷伏首下跪,很是敬畏的样子。 沐兰盘算着,如果每间房子里都住上人的话,这整个庄子大概能容下数百人。尽头,是一套颇为气派的大屋,门口站着两个抱刀的守卫,庞晏庭边走边解释道:“这里便是主屋,也是禁地,一般人是不许随便靠近的。” 守卫见了他,立刻行礼开门。外在看着不怎样的大屋,内里却是精致大气,空间也比想像中的大,屋中陈设了不少古董字画,也不知是打哪儿搜刮来的。 第136章 空手套白狼 络腮胡闻言,再度站出来反对道:“四弟,你不会是想带她去那里吧?那可是只有咱们庞家的人才能进的地方。” 庞晏庭不以为然,道:“她迟早会是咱们庞家的人,更何况,咱们总得拿出点实力让她看看,证明我庞晏庭有与她合作的价值。” 短短的接触里,他已经深知,若要让眼前的女人折服可不容易,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眼中流露出的震憾与钦佩。 沐兰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涌起一丝激动,她有预感,接下来她将真正接触到这伙反贼的核心秘密,而代价可能会是她的性命。 听了庞晏庭那番话,其它人没有再反对。庞晏庭着人安排了酒宴,沐兰怕饭菜里下了什么药,只敢捡了几个水果来吃。心里担心着,不知道卓君山之前有没有记起来一些什么,如果他能想起来,或许还可以去通知官府,或直接带兵过来。 可如果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呢?若是没有人把这里的情况告知朝廷,真不知道这些乱党会做出什么事来。东陵无绝还会再来救她吗? 寺庙里的那一幕已然让她心生愧疚,这一次,她也该为他做点什么才好。 饭后已是晚上,庞晏庭领着她到了宅子的后院,钻进一座假山中,在其中一面墙上摸索了一下,随即,听得一声沉重的闷响,那块看似密实的山墙突然裂开了一道一臂宽的口子。 站在门口便可看到里面是一条徐徐向下甬道,两边墙壁上每隔几丈便镶有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清光。 便是在皇宫里,沐兰也没有见过用这么大的夜明珠做照明的,甬道在前面不远处便拐了弯,不知道有多长,然而,光是看到的这十几颗,就已经是价值连城,这绝非是打劫几艘贡船,收购几座庄子便能做到的。 庞晏庭就想看她这样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得意,领先进了甬道,在前面带路,道:“这里面很多机关,你可得跟紧我。” “这是古墓?”沐兰已经看出些端倪来,这可比她猜测中的地道要震憾百倍,而且,她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庞晏庭能够如此自信心爆棚。 “不错,这正是一座古皇陵。”庞晏庭边走边解释着,“这座墓直通山底,有一条很隐蔽的出口,所以,即便是有人放火烧山,我们也依然可以全身而退。” 沐兰只在电影里见过所谓的皇陵,却远不及亲眼所见的动人心魄。走过甬道,便是一间间石室,有大有小,有的空无一物,也有的布置得宛如普通住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陪葬品,大多都是铜器,也有部分金银器皿。 庞晏庭对墓道的机关很是熟悉,中途并不多做停留,倒是沐兰对眼前的一切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些一看便很值钱的东西。趁着庞晏庭不注意,她顺手将一只金灿灿的茶碟揣入了怀中。 这东西够大够沉,携带方便,如果她还能活着出去,定能换不少钱。沐兰一时有些佩服自己,在这么危险的处境下还能想到敛财。 很快,庞晏庭便慎重的停了下来,转动了墙角的机关。随着轰隆隆一阵巨响,原本昏暗的墓里突然光芒四射。 眼前竟然是一座庭院,时值隆冬,这里的树木却是油光碧绿,繁花点缀。白墙碧瓦,亭阁分明。抬头,能看到天空中缀满了繁星,一轮光芒诡异的月亮照耀着院着,将地上的沙土染成了金黄色。 这景象怎么有点眼熟?沐兰震憾之下,忽然看到其中一棵大树之下摆放着一张琴台! “这些树木其实都是由翡翠和各色宝石雕刻而成,地上铺的是玉石和金沙。”虽然已欣赏过很多次,庞晏庭眼里也依旧写满了惊叹与震憾,同时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为着能拥有这样的稀世宝藏。 沐兰却没有把他这些话听进去,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致,问道:“这是谁的墓?” 庞晏庭只当她是被这景致惊呆了,并未觉察出她的异样,道:“相传,这是消失于一千年前的幽竺国帝皇陵,这儿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沐兰心中一震,曾经觉得是虚无飘渺的那些东西,此刻却在眼前变得如此真实。幽竺国,魔裔冥诀,眼前这庭院,这不正是她梦中所见到过的景象吗?难道说这里是魔裔冥诀的陵墓? 如果是,他在自己的陵墓里仿制出这个庭院,意味着什么? 隆隆的石门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沐兰回过神来一看,庞晏庭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平整的玉石地挪开了一道两米宽的入口。 庞晏庭伸手来拉她的手腕,沐兰反感的避让开来,同时,心里也升起一丝警戒…… “接下来的路很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没命,你必须跟紧我。”庞晏庭如此解释他的举动,同时不由分说的再次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沐兰知道,以他的功夫,又是在这样危险的墓道里,自己的挣扎都是多余,只有凭智慧,才能保护住自己。眼下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他应该不会过份乱来,当下也只好任由他牵着,走下地下那条通道。 这一路庞晏庭果然走得谨慎了许多,沐兰在心里默默记下他所走的步法,以防不时之需。 下到几十米之后,前方变得开阔起来,两旁照明的夜明珠光芒全被前方一块发光的巨石所取代。 庞晏庭走过去,挪动了什么东西,就见一道光芒穿梭而过,映照在对面的墙角,再反射回来,两相辉映,将眼前的景致照得雪亮。 沐兰这才看清那是两面摆放在两端的巨大铜镜,挪动镜子,反射那巨石的光芒,便可起到照明的作用。 眼前没有什么奢华的布置,只有一排排古旧的箱子,庞晏庭随便揭开一口,里面竟是满箱的金玉珠宝和奇珍玩物,较之上面的奇景,这样直观的视觉刺激让人更是热血沸腾。 第137章 熟悉的气息 沿原路返回后,沐兰被安置在了当中的一间厢房,隔壁便是那庞晏庭的住处。想到外面重重阻隔,别说是逃跑,便是想和山下通个信息也是不可能,心里不禁焦急万分。 现在只但愿卓君山能记起点什么,想出个对策来,千万别上了这庞晏庭的当。 另一边,汐枫赶回那山谷的同时,东陵无绝和莫言按照焰风一路留下的标记也已追到了临阳县。 两人赶到县衙,正要调派兵马进山围堵,守门衙差的话却让人大为意外。 “我们县老爷让劫狱的那个强人给掳走啦,现在捕头正带人出城找去了呢。有什么事等救回我们老爷再说吧。”衙差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但见两人衣着不俗,便也俱实以告。 “劫狱?”东陵无绝眉宇一沉,感觉到事不寻常,便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衙差本不想多话,莫言见状亮出了怀中的令牌,衙差一看是京里的御令,方知两人身份非同小可,忙一五一十的将衙内发生的事全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是说,她们当中有人叫昔颜?”东陵无绝本未太在意,在听衙差提到昔颜这个名字时,心里那根弦仿佛被什么猛的拨了一下。 昔颜,这个名字他记得,就在他为救沐兰昏迷的那个晚上,他做过一个梦,梦里那个葬身火海的女子就叫昔颜。他有预感,衙差口中所说的这个自称昔颜的女子,必然就是沐兰。 衙差回想了一下,点头道:“当时场面很混乱,那位姑娘被庞庄主带走了,那劫遇的强人便威胁我们老爷带路去追,嘴上说的就是昔颜姑娘。” 莫言也很是心急,问道:“那你知道那庞庄主会带那姑娘去哪吗?” “大概是回庞家庄吧。”衙差说着又补充道:“不过,这庞家庄具体在哪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们是往西边去了。” 两人知道,这衙差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当下也不迟疑,立刻翻身上马,直奔西边…… 第一庄的夜晚并不平静,半夜时分,便听得一阵人声鼓噪,沐兰本来就睡得很警醒,闻声忙翻身下床。 出了房门,大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更清晰了些,沐兰借着一点点星光摸黑走了过去,忽听得脚步声中夹杂着一声急躁的怒骂。 “二哥,我就说该直接宰了那小子,现在倒好,折腾了半天,那姓卓的还是把官兵给招来了,这可怎么办吧?”粗犷的声音,似乎是来自白天那个自称庞老三的光头。 “探子明明报的他只带了那胡知县上山,如果他找了救兵,不可能自己先上了山,还命人在山下放火。”庞晏庭声音冷肃的分析着。 “事实摆在面前,说这些有什么用?”庞老二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是不悦,“老四,上一次大家也是听你的,结果折了数百个兄弟,这一次要是再出什么纰漏,我看你该怎么向兄弟们交待。”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的计划你可也是同意过的。胡知县这边是断然不可能支援卓君山的,谁知道他这么快从哪搬来的救兵?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还是先把那姓卓的抓到再说。”庞晏庭忍气说着,语气也重了几分。 听到这里,沐兰心中顿时又是欣喜,又是复杂。欣喜的是卓君山还没有落入他们手里,从而也打破了庞晏庭的计划。 复杂的是,如果放火的不是卓君山请来的帮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东陵无绝的人已经找着她了。 不过,以他的脾性,没有见到她之前便直接命人放火烧山,这似乎不太像他平时的作风。难道说,寺庙里那件事真的让他这么的恨她? 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再度面对东陵无绝,但眼下,还是要想办法活下去。不光是要逃离这些反贼的掌心,更要想好一个可以让东陵无绝原谅她的万全之策。 脑子里刚有了点念头,就看到刚才还在前面议事的庞晏庭打着灯笼朝她这边走来。 “靳宁公主,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看到沐兰,庞晏庭脸上顿时多了一抹阴鸷与警惕,顿了一下,顺势便道:“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了吧?朝廷的人根本不顾及你的死活,眼下你除了与我合作,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沐兰瞥了一眼他身后,并未见其它人,遂应道:“看来,你已经准备好放弃这里了?那么,你山上的这些弟兄们怎么办?” 庞晏庭听出她话里有话,不由得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沐兰直言道:“你的确可以借助墓道安全脱身,不过,山上若找不着尸体,你认为东陵无绝会就此罢休吗?这山虽然大,但只要他一声令下,便是要将整座山掏空也不成问题。而墓里那些财宝,你短时间内是运不走的。到头来,也许你也只落得个一无所有。” 庞晏庭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的确,若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是绝对可以将这些安排妥当的。可眼下事发突然,根本让他来不及去准备。 “那么,依你之见呢?” 沐兰微微扬了扬唇角,笑得很是无害,道:“我也看出来了,你那些弟兄似乎也并非全是跟你一条心,我若是你,便大可趁这次机会将那些不能臣服于你的人通通除掉,还能借此打消朝廷的疑心,让他们误以为已经将你们全数歼灭。这样你既可安全撤离,埋在这里的宝藏也不会被发现。” 她说这番话的同时,庞晏庭眼里一直闪烁不定,心里似是正经历着一番挣扎,同时,也在审量着沐兰这番话的真假与动机。 第138章 葬身之地 是莫言的声音。那么,抱住她的这个人便必是东陵无绝无疑了。 沐兰心怦的一跳,完全没有准备在这种情形下与他重遇。情势紧急,东陵无绝似乎也无暇去追究她什么,被莫言这么一催,更是直接拖了她就走。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墓道?”虽然眼下着实不是聊天的时候,沐兰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惊奇边走边问。 东陵无绝没有答话,倒是莫言应了一句,道:“因为我曾经来过。” 是了,莫言可是活了一千多年的琴魂呢,如果这墓真的跟魔裔冥诀有关,那么他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这么说,这里真的是魔裔……的墓室?”沐兰话问出一半,才想到旁边这位正是那魔裔冥诀的转世,声音不由得弱了下去。 “这种时候,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东陵无绝冷声打断了她的好奇。 这个人总算是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然而这语气却怎么听怎么透着不善,令沐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过,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刑”,沐兰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道:“你们确定,这墓道只有一个出口吗?万一庞晏庭他们从另外的出口逃了怎么办?他可是打劫过江北贡船的反贼头目。” “庞晏庭?”东陵无绝语气又是一沉,也不见有多惊讶,反像是更有些不悦了,道:“你还真是不简单,这才离宫几天,就和反贼头目扯上了关系。” “我是被他挟持的人质,在这之前跟他们可没有任何关系。”沐兰立刻撇清,又继续谄媚道:“而且,我还有一个重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您。” 东陵无绝冷哼一声,很是不屑一顾。 看他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样子,沐兰只得自己接话道:“您不是一直派人在找寻卓君山的下落吗?他还活着。” 这下,东陵无绝终于有了点反应,脚步一顿,立刻便问道:“你见过他?他在什么地方?” 他这般紧张的模样令沐兰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满,正要回答,才突然想起来不妙,“他……上山来了。” 现在山上着了火,卓君山又不知道地下有墓道,何况,墓道入口也被庞晏庭用机关堵了,等火烧上来,只怕凶多吉少。 “你怎么不早说?”东陵无绝眉心一皱,没有多想便道:“走,回去找他。” 其实,这也怪不得沐兰,一路情势所迫,她哪能想到这么多。不过,在她心里也早已将卓君山当成朋友,如今折回去救他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只是,再倒回去就意味着得和庞晏庭一伙人正面冲突。沐兰建议道:“之前的毒烟挺管用的,他们人多,又熟悉这里面的机关,用这一招比较保险。” 不料,莫言闻言却是一笑,道:“哪有什么毒烟,不过是当时情势紧急,君上便将他的香囊点了,用来迷惑对方罢了。这会,那些人早该回过神来了。” 沐兰倒没料到会是这样,不死心的又问道:“你不是说曾经来过这儿吗?应该知道其它出口吧?” 莫言正依旧走在前端带路,突然停了下来,道:“就算知道也迟了。” 听他话不对,沐兰心中一惊,“怎么了?” “前面没路了。”东陵无绝代替他回答着。 沐兰忙上前几步,果然,前面是一道清冷的墓墙,边缘连丝缝隙都没有,就好像这条墓道到此本来就没路了一般,可前不久他们明明才从那头走过来的。 莫言敲了敲石壁,淡淡的道:“看来,他们已经开启了机关,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就算我们倒回去继续往前走,只怕也是走不通的。” “你们既然能走到这里来,对这里面的机关应该也不陌生吧?”沐兰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以为他必是有什么办法,便也不急,道:“这些通道既然是由机关控制的,要打开应该也不是不可能吧?” 东陵无绝瞥了她一眼,道:“这是墓室,不是密室,死人是不必走出这里的。” 也就说,这所有的机关都不过是为了令闯入者有来无回而设定的,可不是每道门关上便还能再开启。 看他对她的态度依旧没有缓和,沐兰心里也变得沉甸甸的,叹道:“那,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就只能在这里面坐以待毙了?” “怎么,怕了?”东陵无绝凉凉的道:“你不是早就该在普云寺葬身火海了吗?” 这帐终于还是算到头上来了,沐兰知道逃不过,这些日子也想过无数次若被他逮到后会该如何向他解释,可是临了,那些早已想好过的答案却一个也想不起来。 纠结了半天,才呐呐的道:“对不起。”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歉意,之前不管怎么做,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伤到过他。可是,看到他为她奋不顾身时,她终于知道,她欠了他一声道歉。 东陵无绝眸光微微一变,却越发的深邃难懂,冷冷审视着她,半晌,才道:“这就是你要说的?” 原来,他真正生气的时候,那冷酷的萧杀气焰足以令人窒息。沐兰一时有些不适应,眼下有更急迫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也容不得她顾及这儿女私情。 “我想我们还是先找到出口,将卓君山救下来再说吧。至于普云寺的事……”沐兰咬了咬唇,道:“如果我们能平安离开这里,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东陵无绝自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沉着脸道:“在你没有还清你的罪孽之前,你也休想再出什么事!” 这样威胁的话语在此刻听来,却让沐兰心底有丝淡淡的甜蜜,看来,他虽然生她的气,好歹还不至于会要她的命吧。 第139章 墓地玄机 庞晏庭嘴角浮起一抹得意,却仍不失警惕的盯着他们,待沐兰快要走到跟前时,突然伸手擒向她,扣住她腕脉,将她一把勒至身边,手中的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靳宁公主,你可别怪庞某先小人,后君子了。”庞晏庭冷冷笑着,冲身边的喽啰们命令道:“放箭!” 与此同时,东陵无绝与莫言早已腾空而起,纵身跃入黑暗中。就见眼前箭飞如雨,带着嗖嗖劲风,疾射入黑暗之中。 一连放了好几发箭,庞晏庭才命众人停了下来。前方一片寂静,火把的光芒根本无法渗透太远,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紧张。 突然,几支利箭嗖嗖的倒射回来,离庞晏庭最近的几个喽啰立刻应声倒在了地上。 人群里立刻一阵惊慌,庞晏庭也是一惊。现在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形势很不利,他不由得把沐兰往身前拉了拉,掩护住自己,道:“我们走。” 说着,退到路口处,伸手就要去触碰一旁的机关。也就是这唯一腾开手的一瞬,沐兰突然发难,手中银光一闪,横刺入身后人的腰间。 “啊!”庞晏庭惨叫一声,手中的剑就要割下去,沐兰得手后,早已顺势矮身一滑,滚落在地上。同时,抬腿扫向他膝窝。 虽然现在这个身体力道远远不及自己,但沐兰这一扫也是用了全力,庞晏庭猝不及防之下,虽未被扫倒,却也打了个趔趄,扑了出去。 其它人立刻慌了,想要再搭弓射箭,已慢了一步。莫言早已瞅准时机,飞身踹倒了一排人,下一秒,指尖的利刃也对准了庞晏庭的脖子。 另一边,沐兰还未起身,便被东陵无绝直接自地上捞了起来,闪到了旁边安全的一角。 “想活命的话,就把通道的机关打开。”莫言指尖的力道微微一紧,庞晏庭脖子上立刻沁出了一丝血水。 庞晏庭额间直冒冷汗,脸上却挤出一抹讽笑,恨恨的看向沐兰,道:“好你个狠毒的女人,原来你们合起伙来耍我?哼,落在你们手里,我还能有活命吗?想让我开机关?既然我活不成,你们也得给我陪葬。” 沐兰见状,不由得对他身后那些人道:“你们难道也想给他陪葬?若是你们谁能把机关打开,君上不光不会杀你们,还会重重的赏赐。” 话刚落音,腰上的手就微微一紧,耳边传来东陵无绝刻意压低的嗓音,道:“是谁给你的权力代替朕说话了?” 沐兰生怕这话被人听到,忙抬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低声提醒道:“你如果反对的话,最好是先别说话……呃!” 耳垂猝不及防的被他重重的咬了一口,沐兰浑身不由得一悸,幸好两人所处的位置光线较暗,应该没有被谁看到。 不过,她的话终是有些成效,那些喽啰们闻言,犹豫了片刻,视线不由得转向其中一个小头目。 那小头目眼里闪动着精光,似是在斟酌着什么,突然心一横,道:“好,只要你们说话算数,我便打开机关放你们出去。” 庞晏庭闻言,眉眼间浮起一抹阴沉,冷声道:“老六,你可别犯傻,等他们出去了,只怕立刻就会斩草除根。” 被叫老六的小头目也是铁着脸,哼声道:“听你的难道就能有活路了吗?你已经害死了很多弟兄,再说,二哥他们还在外面,你把机关关了,他们怎么办?” 说着,义无反顾的当前领路道:“机关在上一层的墓道里,你们跟我来。” 于是,莫言押着脸色铁青的庞晏庭,东陵无绝揽着沐兰,一行人跟在了庞老六身后。走着走着,沐兰突然发现眼前的墓道有些眼熟,庞老六所走的步法跟昨天庞晏庭带她下来时所走的一模一样。 难道说,开启整个墓道的机关竟是在那个堆满金银珠宝的密室?正想着,耳边一阵沉声闷响,墓道的门已被打开了。紧接着,庞老六移动了铜镜,照亮了眼前的密室。 “开启墓道的机关就是这里。”庞老六指向那块巨大的夜明石,说着,人也走了过去。 “慢着!”沐兰心中一动,忙出声喝住他,道:“只怕,这个不是开启墓道的机关,而是毁灭墓室的机关吧?” 庞老六面色一变,忙辩道:“当然不是,这的确是开启墓道的机关,如果要跟你们同归于尽,我只要什么都不说,大家出不去,也是死路一条。” 沐兰上前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道:“我若是这墓室的主人,在这里放了自己的全部家当,会把出路设在这,方便别人搬走我的财产吗?” 庞老六闻言,突然眼神一变,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那块夜明石。他本就离得近,身法又快,莫言还押着庞晏庭在,东陵无绝又要护着沐兰,等两人要出手制止他时,已经迟了一步。 夜明石被撞得挪了位置,于此同时,庞老六和庞晏庭等人突然扑倒,就地滚向密室边缘。 就见四面墓墙之上突然乱箭齐发,比起之前的弓弩攻势,更是严密迅速得令人避无可避,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喽啰们立刻被射成了刺猬。 好在东陵无绝和莫言在制止庞老六失败之后就已经心存戒备,见庞晏庭等人滚向墙角,忙以手中的兵器挥挡着如雨的箭矢,同时移向墙边。 沐兰被东陵无绝和莫言双双护在中间,看似密不透风的箭雨竟没有伤到她分毫。然而,这样的箭势也令两人应对得并不轻松,尤其是这样机关发射出来的箭雨,几乎没有间歇的时候。 眼见着终于要挪到墙边了,东陵无绝突然眼尖的看到庞晏庭正用力推墙角的一块砖头,不知他又要动什么机关,忙将沐兰往墙边一推,闪身掠了过去。 第140章 墓地坍塌 “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伤口。”东陵无绝语气再度放柔了些,将她紧紧捂住胸口的手挪开。 视线落在伤口处,眼前的两个男人突然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看到两人的反应,沐兰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本不敢看的,这下也本能的低头看去。却见自己胸前插着断箭,衣襟上却居然没有半点血迹。 这么一来,她才意识到,中箭的部位似乎也并不怎么疼痛。 东陵无绝皱了皱眉,继而伸手抓住箭柄拔了出来。莫言看在眼里,险些笑出声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沐兰也有些纳闷,难道她的胸还能刀枪不入?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顿时恍然大悟,在两个男人异样的眼光下,伸手自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她跟庞晏庭下墓道看宝贝的时候,她偷偷顺的一个小金碟,只见碟子边缘的地方被箭射出了一个深深的凹痕,可见这一箭的力道不轻。 东陵无绝和莫言自然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东西和墓道里的那些宝贝属于同一时期的产物,对于这东西怎么会跑到沐兰怀里去,两人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沐兰倒没注意他俩的反应,只是有些惋惜的看了看那碟子上的凹洞,叹道:“弄成这样可就不怎么值钱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 “是这破碟子值钱,还是你的命值钱?”东陵无绝原本悬着的心着实被她气得不轻,可是,看到她眼角眉梢挂着的笑容时,才发现,原本郁积在心中的那股怨忿早已不知何时烟消云散。 彼此还好好的活着,其它的事似乎都不重要了。 “值不值钱的,也得我们有命出去了再说。”莫言好言提醒着,同时,目光示意的看向来时的墓道口。 原来,在之前的那声闷响下,那墓道竟已垮塌了大半。庞老六等人被莫言的内力迸飞,此刻横七竖八的躺在乱石堆旁,有的被墓砖砸中,头破血流,有的身上插满了断箭,看起来惨不忍睹。 三人见状,不敢再耽搁,忙上前查看。所幸只是墓道口有塌损,稍做清理后,仍勉强能通过。 沐兰将通往出口的路记得很清楚,眼下走在最前端带路。东陵无绝似乎有些不放心,紧紧跟在她身边。也不知是因为墓道垮塌,不通风的缘故,还是因为外面山上火势已蔓延过来,三人皆感到空气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闷热。 “这里离山顶的出口不远,只不过,耽搁了这么久,大火只怕早已蔓过山腰了……”沐兰边说着,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卓君山遇险的可能越来越大。 似是知道她心里的话,东陵无绝只淡淡的道:“如果他真是卓君山,不会那么轻易死,照顾好自己就行。” 沐兰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心中却也生出了一丝希望,当下加快了脚步。然而,眼看着离出口越来越近,前方的去路突然被一堆乱石挡住。 “前面的墓道全垮了。”东陵无绝和莫言上前试探了一番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那也就是说,我们出不去了?”沐兰有些不敢置信,明明离出口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了。眼下墓道里本就为各种机关所堵,现在又有着不可预计的垮塌,他们根本没有别的出路可走。 “别慌,总会有办法的。”莫言一贯的不慌不忙,似乎并未把眼前的困境放在心上,道:“就算出口堵了,大不了咱们挖条路出去。” “挖?”沐兰不由得苦笑,道:“这对你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以他千年的寿命,要挖通这墓道逃出去,自然不是难事。可像她这样的凡夫俗子,就不知道还能捱得过几天。 东陵无绝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当下决定道:“刚才看到还有别的墓道,或许,我们可以先去试试。” 沐兰刚想说,那墓道是通往昔颜生前所住的那个小院,但转念一想,那地方既然这么特殊,有别的通道也未必。于是点了点头,继续领路。 所幸通往那小院的墓道并未怎么损坏,一路走得很顺利。当墓室的机关开启,沐兰留意到,身边两人脸上也纷纷流露出她当初时的震惊。 看来,连莫言也不曾来过这里。 “这里是……?”东陵无绝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庭院,那种强烈的熟悉感让他心底莫名的有些发酸。 莫言也很是感慨,事隔千年,他们三个再度聚在这庭院里,然而,景致并非当年的景致,人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人。 眼见着东陵无绝有些失神的抚弄着一株垂下的蕖棠花枝,沐兰突然一惊,道:“咦,你的手怎么了?” 东陵无绝回过神来,正要将手收回,沐兰已一手捉住了他手腕。只见原本修长好看的一只手,此刻却沾满了血污,细看之下,五指指腹竟都被磨破了。 “怎么弄成了这样?”沐兰话刚出口便想起了,定是他之前弄那个机关时受的伤,“受伤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这墓道沉封多年,里面什么病菌都可能有,外伤不处理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点小伤,东陵无绝根本没放在心上,但看她如此紧张,眼底不由得亮起一丝异色,道:“那你说怎么办?” 沐兰四下看了看,眼下这种境况,既没有药可以敷,也没有酒精可以进行清理和消毒,甚至连清洗伤口的水也没有,看来,也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了。 抓过他的手,她没有多想便吮上了他手指上的伤口,重重的吸了几口,然后连同污血一同啐了出来,再从衣服内层撕下一条布带,将那根手指包裹起来。 东陵无绝一怔,将手缩了缩,道:“你不是说这里什么病菌都有吗?就不怕你自己也染上点什么?” 沐兰重新将他拽了回来,道:“你可是皇帝,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你的臣民交待?到时候我还能有活命吗?” 第141章 过河拆桥 东陵无绝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贴近他,道:“倘若他再接近你试试,朕不会再饶他第二次。”说完,他微一低头,吻上她的唇,狠狠吮了一口。 沐兰脸“唰”的红了,他这个古人怎么比她还开放了?莫言还在一旁看着呢。 偷眼去看莫言,却发现他已背转身去,似是正研究着树下那架琴台。沐兰心头一动,道:“莫言,你能让我在这里弹一次琴吗?” 梦里昔颜坐在这树下弹琴的场景一直旋绕在她心里,如今亲临其境,虽然这并不是当年那个庭院,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想要亲自体验一次这种感受。 莫言眼中也闪过一次动容,随即点了点头,长袖一拂,九弦琴已奇迹般摆放在了琴台上。 沐兰走过去,坐在当年昔颜坐过的位置上。抬头,看到的是坐在她对面的东陵无绝,以及一旁倚立的莫言。她到底比昔颜幸运一些,至少,她收获了东陵无绝的爱,还有一个能陪她说笑,为她解难的琴魂。 昔颜弹过的曲子她虽然只听过一次,却记得很清楚。凝了凝神,十指拂动琴弦,熟悉的曲调自指尖倾泄而出。 乍一听到这曲子,东陵无绝心神一震,仿佛有很多熟悉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里,却又杂乱得无从忆起,心里分不清是喜是悲。这地方他一定来过,从刚看到这里的那一瞬,他就有这样的感觉,现在更是笃定。 突然,眼前一暗,整个场景瞬间转换了,变成一个空旷的地下宫殿,昏暗的长明灯映照着冰冷的石雕,正中,一口纯白玉棺静静的摆放在那里。 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突然到了这里?东陵无绝不敢置信的打量着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庭院,更别提沐兰和莫言的身影。 他明明好好的坐着在听琴,就算是有什么机关,也不可能完全瞒过他的眼睛。除非……是幻觉。 东陵无绝本就是个遇事冷静的人,想通了这一点,更是定下心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但放眼看去,整个地宫里最显眼的就是中间那口棺村,也许,谜底就在那棺材里。 想到这里,东陵无绝小心翼翼的朝着那口棺材走近。说也奇怪,他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少,却还是头一次怀着如此忐忑的心情,仿佛有种预感,那棺材里有什么他不愿看到的东西一般。 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走到了玉棺边,掌中运劲,玉棺的棺盖缓缓被推开来。 东陵无绝低头一看,脸色瞬间惨白,“沐兰?” 棺材里躺着的人竟然是沐兰?一模一样的面容,双目紧闭,安详的躺在棺材里。唯一不太一样的是,这个沐兰身上穿着很奇怪的服饰,袒露着双臂,裙摆也只到膝盖,就连发丝也短许多,未梳任何发饰,只柔顺的垂放在胸前。 “君上?”莫言的一声惊呼突然响彻耳边,东陵无绝下意识的侧目看去,四周长明灯忽然腾起了几尺高,周围的光线瞬间亮了许多,待恢复正常时,就见莫言正有些着急的打量着他。 在他对面,沐兰也早已扣了琴弦,以同样的神情看着他。 看他终于回过神来,沐兰仍有些担心,问道:“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用那种语气叫我?我们问你,你也没有反应。” 东陵无绝摇了摇头,如实道:“只是产生了幻觉。”说是幻觉,但那种感觉却又那么真实,想到棺材里躺着的那个“沐兰”,他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沐兰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幻觉能令东陵无绝也心神不宁,见他不愿说,便也不问,转移话题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再到其它地方看看吧。” 支着琴沿正要起身,突然感觉到手下的琴微微一沉,沐兰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细看之下,却见整架琴的确是往琴台里陷下了几厘米。一旁的莫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心皱了皱,索性上前来将整架琴往下一按。 隆隆的机关开启声让沐兰心中一喜,只见她身后的大树树干上竟露出了一道能容一人出入的洞口。看来,当年布置这场景的人还为他们留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东陵无绝也不耽搁,上前牵了沐兰,先一步进了树洞,莫言收了琴,紧跟在两人身后。 暗道呈“之”字型向下,以东陵无绝与沐兰的身形,勉强可以并排同行。东陵无绝一手举着夜明珠照明,另一手紧紧揽着沐兰,这一路走得很是局促。 沐兰几次提出让她走在中间就可以了,却都被他无声否决。沐兰感觉他有些怪怪的,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一样。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也只是走得慢些。 她却不知道,东陵无绝的确是怕她会突然消失,尤其是棺材里的那个身影,虽然细想之下可以确定那应该不是沐兰,但总觉得和他们有着某种联系。在这布满机关的古墓里,他半点也不愿她再出什么意外。 好在,这条暗道没有任何分支,一路走来也没有任何机关,似乎是专通向某个地方的。走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就在沐兰怀疑这是不是直接通往山脚的通道时,暗道渐渐开始变宽,最后竟出现了分岔。一边是一道雕刻着龙凤图案的石门,另一边,与其说是通道,倒更像是被人随意挖出来的,虽然也能勉强容下一个人进入,却没有任何砖石修砌。 “走哪边?”沐兰问身边的两人。 东陵无绝指了指那条窄道,道:“这条很有可能是通往外面的,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先看一看这门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沐兰闻言暗自一笑,看来,东陵无绝的好奇心也不比她小。想来也对,墓主布下这么隐密的暗道,开启机关的又是他们手上的九弦琴,换作任何人也不得不好奇想探个究竟。 莫言最是行动派,两人商量之际,他已经抢先一步在研究机关了。也不知他在哪摆弄了一下,石门竟轻易便应声而开。 终于走出来了,沐兰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重见天日”的感觉竟是这么的美好。正感概着,东陵无绝一把抱紧了她,一个纵身,跃出了地面。 外面已被大火焚烧过,虽然火势渐歇,空气里却仍是一片炽热,闻到的全是呛人的烟味和焦胡味。从周围烧焦的痕迹来看,这墓道的出口原本应该是在一堆灌木丛里,旁边还有一块巨大的山石,应该原本是压在这墓道口的。一般人绝难发现不说,若非知道这下面另有乾坤,只怕谁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挪动这么大块石头。 第142章 和他回宫 汐枫怔怔的看了看手中的地契,突然认真的道:“如果我说,你回宫可能有难,你还是会坚持要回去吗?” 沐兰心中一颤,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汐枫瞥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东陵无绝,道:“我能感觉到一些事情的发生,你和他在一起,注定要历经劫难。” 虽然他的话有些玄乎,沐兰却感觉出他并不是在说谎,但这并未让她动摇。 “我已经答应他了,就算真有什么事发生,那也是我必须要去面对的,我并不打算逃避。” 汐枫也料到她不会改变心意,点了点头,道:“我会在洛家庄等你。”说着,不再多言,收起了地契。 “等等。”见他准备转身离去,沐兰不由得又叫住了他,“汐枫,能不能只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汐枫背影微僵,顿了顿,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沐兰好一阵错愕,他什么时候学会玩这种隐世高人的调调了?这话不会是要告诉她,他是神仙吧?沐兰还想再问,另一头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 “阿山……”小蝉的人随着她的声音一并出现在山谷口,面对满谷的官兵,小蝉一时有些不安,目光却锁定在卓君山身上,“阿山,你没事吧?” 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却似乎颇有些忌惮的躲在她身后,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 “清舞?”尽管那女子躲躲闪闪的,沐兰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舞还想掩面躲藏,被她叫破后,只好苦着脸走了过来,冲她和东陵无绝拂了拂身,道:“清舞给君上和德妃娘娘请安。” “拓跋公主,原来你眼里还有朕吗?”东陵无绝垂眸扫视着她,“你起来吧,朕不会再受你的礼。明日朕便派人将你送回有穷国去。” 清舞虽然早料到自己的行为必将承受后果,但听东陵无绝亲口说出来时,还是骇得脸色发白,忙跪下身来,求道:“君上,求您饶我一条生路吧,如果被遣送回去,父王和王兄必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我已不配再做旻亲王的王妃,只求君上就当我已病死西楚,千万不要将我送回去……” “你说得倒轻巧,可朕又为什么要帮你?”就凭她的所做所为,他不问她的罪,她就已经该知足了。 清舞自然也知道自己有些痴心枉想,却仍不肯放弃,求道:“我知道君上您是个重情之人,就请您念在清舞也是为情所困,心不由己的份上,当清舞已经葬身山野了吧。” 说着,祈求的看向沐兰,道:“德妃娘娘,求你,帮我求君上网开一面吧。” 沐兰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听东陵无绝的口气,中间似乎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虽然她很佩服清舞这种追求爱情的勇气,但这事关两国邦交,沐兰有些为难的看向东陵无绝。 “你不用说了。”不待她开口,东陵无绝便打断了她,对清舞道:“朕不追究你的罪行,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也不用求德妃,她现在自己都还是戴罪之身。” 说着,对侍卫吩咐道:“把拓跋公主先押去府衙,严加看守。” 清舞心知是没希望了,眸子里的光芒顷刻黯了下来,被侍卫押住的那一刻,突然挣扎着转过身去,看向汐枫。 汐枫本来已经准备离开,听到东陵无绝下达的命令,不由得也回头看了一眼。清舞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看在他眼里,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去。 看到清舞眼底的神色瞬间幻化成绝望的灰暗,一言不发的任由侍卫押了去,沐兰心里不禁也有些难过。可是,当着这么多官兵侍卫的面,眼下并不是个求情的好时候。正权衡着怎么能保住清舞的性命,忽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另一边,卓君山不知拉着晓蝉说了些什么,两人正上前来向东陵无绝见礼。也亏得东陵无绝一直暗暗留意着沐兰的情绪反应,在她跌倒之前,一把搂住了她。 “沐兰……”东陵无绝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不知她是不是在墓道里受了什么伤,亦或是出了别的什么问题。见她双眼紧闭,已是昏了过去,忙探向她的脉搏。 莫言也吓了一跳,顾不得什么礼数,上前来抓过她另一只手帮着检查。好一会后,皱眉道:“恐怕是这一路折腾,动了胎气。” 其实,若换作寻常女子,这般颠簸劳累加惊吓,孩子只怕早保不住了。好在她体内有他输给她的真气,可这般透支之下,若再不就医,也会有危险。 “君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在这儿了,软轿也准备好了,请君上和娘娘移驾府衙,早做医治。”几个地方官员很有眼色,立刻将大夫和软轿请到了跟前。 也亏得是这场大火,加上墓道垮塌,官员们为防万一,早有准备。东陵无绝抱起沐兰上了软轿,同时吩咐侍卫留守,勿必将山上的反贼清剿干净。 再醒来时,天早已黑透。沐兰睁开眼睛,就着朦胧的烛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透过纱帐,屋内陈设一目了然。烛灯前,东陵无绝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在看着什么,烛光为他俊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好看得让人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睛。 如此静谥美好的画面,温馨得叫人心里格外的平静。沐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烛光下的身影,都说男人专心工作时的样子是最迷人的,东陵无绝本就有着令天下女人都为之倾心的出色外表,此刻,看他专注于手中的卷宗,或眉心轻皱,或面色淡然,时不时提笔批注几句,举手投足,都叫人怦然心动。 突然,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东陵无绝手中的笔一顿,朝她看了过来。 第143章 她的柔情 这一夜是沐兰最近这段日子以来睡得最踏实,也最舒适的一觉。由于之前已经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天刚蒙蒙亮,她便又醒了。 睁开眼睛,首先闯入视线的是一个衣衫半敞的胸膛。从她躺着的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精健紧实的胸肌,以及,那一点诱人的性感茱萸。 唉,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东陵无绝看上去竟是这么的“秀色可餐”?沐兰脸红的吐了吐舌,昨晚若不是他主动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恐怕她还真的抵挡不住他的美色诱惑。 想到与他缱绻拥吻的画面,这是她第一次用心去感受相爱的美好。可以全身心的去信赖一个人,安心的在他怀中入睡,从他怀中醒来,幸福,似乎就这么简单。 沐兰小心翼翼的自他怀中撑起头来,打量着他熟睡的样子,手指轻轻临摹着他充满英气的眉。想到他的体贴宠溺,情不自禁在他唇上印上轻盈的一吻。 “怎么,昨晚还没亲够吗?”慵懒的嗓音自那性感的薄唇间溢出。 偷吃被人逮个正着,沐兰忙心虚的缩回了脑袋。随即才意识到自己都主动引诱过他了,这点偷吻根本算不得什么,于是戳了戳他的胸膛,控诉道:“你干嘛装睡?” “我可是刚被你吻醒。”东陵无绝捉住她捣乱的手,眼底凝起一抹戏谑,“现在天色还早,看你如此兴致,不如,我们继续昨晚没做完的事?” 瞧他说得,好像她有多欲求不满似的。沐兰胀红了脸,瞪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道:“君上这几天劳心劳力,臣妾怎忍心再催残你?就先放过你吧。” “你这是在质疑朕的能力?”东陵无绝一个翻身,将她压覆在身下,手肘支撑起一点空间,不至于压坏她,却很好的将她整个控制在自己怀中,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轻笑道:“看来,朕有必要身体力行,为自己澄清一下。” 这样的贴近,沐兰突然感觉到某个异常的物体,脑回路再慢,也顷刻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不禁为着他的反应而红了耳根。 想到他昨晚的努力克制,沐兰一时不知是该拥吻他,让他舒适一些,还是该推开他,以免“惹火上身”。 东陵无绝却从来不是等待别人来做决定的人,薄唇含住了她,霸道的深吻起她来。 酥麻的快感自舌尖迅速漫延至全身,沐兰含糊的溢出一声愉悦的轻吟,十指不由得扣紧了他的背,微仰起头,迎送着自己,让他吻得更深。 就在沐兰以为他真如他所言,要将昨晚未完之事做完时,东陵无绝却在一番狠狠的唇舌交战后,毅然结束了那个吻,轻抵着她的额,粗重的喘息着,似乎在努力平息身体里那股火焰。 “朕这真是在引鸠止渴。”东陵无绝沙哑着声自嘲着,他一向自诩自制力惊人,此刻,却深觉自己是在玩火自焚。 “傻瓜。”看他这般辛苦,沐兰轻笑一声,贴上去主动吻向他的唇。 东陵无绝一把捉住她下巴,适时的止住了她,粗声道:“别玩了,否则,朕可不敢保证还能像昨晚那样。” 他眼底分明有火焰在跳跃着,像是随时都可能将她再度俘获,吞入腹中。 难得看到他如此难以自抑的一面,沐兰眼里的笑意更浓,娇俏的一笑,道:“那,把你手绑起来不就行了。”说着,一个翻身,爬到了他身上,伸手去脱他身上那件早已散开的内衫。 “沐兰,你……”东陵无绝有些恼恨的瞪视着她,正要出言喝止,却被她伸手掩住了唇。 “嘘!”不容他抗拒,沐兰一把抬起他的双手,就着褪下来的衣衫,将他双手牢牢绑缚在头顶处。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冷声问着,眼底的火焰却足以将她融化。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要做什么。”沐兰娇俏的笑着贴近他,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东陵无绝皱了皱眉,正要回应她,她却已移了开来,吻向他耳垂…… 这笨女人,她真以为一件衣服就能将他绑缚住吗?东陵无绝绷紧了身子,体内那股狂热随着她温软的唇舌流动着,汹涌着。 “呃……”听着他低沉压抑的闷哼声,沐兰也觉得有股热血直冲脑顶。这人自制力非同一般,也只有在极端愉悦的时候,才会如此忘情,看来,他是很喜欢自己所做的了。 像是得到了鼓舞,沐兰伸手将他身上仅有的那条长裤褪了下去。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直视,沐兰抬头看向他,红着脸命令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这女人,又玩这一套。东陵无绝凤眸中氤氲着迷人的深邃,凝视着她,却压根没有要听从她的意思,更像是带着些挑衅,和期待。 罢了,那就她把眼睛闭上吧。沐兰不甘示弱的丢给他一个妩媚的微笑,垂下眸。 “嗯……”东陵无绝不敢置信的低叹了一声,险些抑制不住释放出来。 沐兰自己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也会抛弃一切矜持,只为取悦一个人,而他的愉悦无疑就是对她最好的鼓励。 东陵无绝只觉整个人似乎都置身于那温软之中,看她嫣红了双颊,生涩的动作好几次都弄疼了他,但那专注投入的模样却让他有着前所未有的震憾与满足。 最终,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以这种方式释放出了所有的热情。看她竟也是一脸满足与得意的躺倒在他怀里娇喘连连,东陵无绝就着被绑的双手,将她圈在怀里,低头吻住了那磨人的唇舌。 两人在床上缱绻了好一会,直到天色大亮,才下床洗漱更衣。 刚用过早膳,便有官员来报,反贼的尸首已经找到了,共计一百余人,全是被火烧死的。 第144章 放不下怎么办 沐兰知道,这本不是她该插手的,想了想,才道:“只是觉得,她这样被送回去,恐怕难逃罪责,于我们两国的邦交也无好处。倒不如将此事交由有穷国处理,他们本就是带着息事宁人之心来联姻,如今发生这种事,更是理亏,必会多给些补偿,也会感念您的大度。比起和他们闹僵,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东陵无绝沉默着,似是在斟酌着她的话,沐兰见他没有一口回绝,心中不禁燃起一丝希望,便又接着道:“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想,经过这一次的事,清舞应该也懂得了许多,知道什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我相信,她会肩负起两国邦交的责任的。” “年少轻狂?”东陵无绝唇角扬起一丝轻讽,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她是怎样处心积虑算计他逃跑的事,那也是她的年少轻狂吗?“你大概不知道吧,她擅自离宫尚且不论,还和那个汐枫私奔,关系亲密。这可是众多侍卫亲眼目睹的事,应弦再怎么说也是西楚的亲王,朕又岂能委屈了他。” 原来,清舞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竟是和汐枫一起的吗?还“私奔”?这可就难办了。可是,若任由清舞被遣送回国,其命运可想而知。 “我相信汐枫的为人,也相信清舞,倘或他们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汐枫也绝对不会让她独自承担这结果。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你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虽说知道这事的人多,但如果东陵无绝愿意的话,要堵住众人的口也不难。 东陵无绝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相识不过月余,她就值得你为她这般求情?” 沐兰一脸真诚,恳求的看向他,道:“大概是因为命运相同的缘故吧,我倒是颇能理解她的感受。我在这宫里难得有一个朋友,您就当卖我个人情吧。” 想到她进宫后的遭遇和处境,东陵无绝眼里有了些动容,想了想后,最终道:“希望她还不笨,能领你这个情。”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答应了?沐兰心中既是欣喜,又是感动,搂住他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欢快的点头道:“我一定会说服她的,那我这就去找她了。” 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东陵无绝唇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这一刻,他们俩都还不知道,这个决定将间接带来怎样的变故。也正是那次变故,将彻底颠覆他们的人生。 清舞被禁在一间独立的厢房里,才不过是过了一个日夜,再见到她时,沐兰险些认不出她来。原本清丽的面容瘦了一圈,脸色灰白,双眼肿得像两颗核桃,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只在门开的那一刹那,眼里一闪而过一抹亮彩,看清是她之后,复又灰黯下去。 “看来,你连我也不欢迎了。”沐兰佯叹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里。见她别过头去不愿看她,沐兰只得自己开口道:“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君上已经答应,不会送你回国了。” “是吗?”清舞有些意外的应了一句,脸上却看不见半点喜悦。 “感情最是强求不得,我想,他的心你应该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虽然这样直白的方式难免触及她的痛处,但沐兰却不想帮她逃避。 清舞声音有些哽咽,不甘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我哪点不好了?我那么用心的对他,他心里却半点也没有我。” 想到汐枫决然离去时的身影,便连沐兰也有些替她抱屈。她一直觉得汐枫对人太过掏心掏肺,一度担心这样的他会吃亏,却没有想到他也有如此冷酷无情的一面。 “其实,不是你不好,或许,是因为他不能去爱吧。”想了想后,沐兰如是回答。 清舞听出她话中的端倪来,不由得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才知道,汐枫……他可能是出家人。”这话也不算骗她,虽然汐枫没有明示,但那句“跳出三界外”,不就是出家人常用的吗? “你骗人。”清舞站了起来,满脸的不相信,“出家人怎么会蓄发?怎么会杀生?而且,他明明……明明对你有情。我知道你是来劝我的,可也不必这样唬弄我,有些事,我还是看得明白的。” 沐兰笑道:“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他对我好,不过是受人之托。如今,他已完成使命,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真的?”清舞有些紧张起来,“你的意思是,他已经走了吗?再也不会回来了?” 沐兰点了点头,“也许吧,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听说你们相处过一段时间,我挺奇怪,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呢?他这人,看似纯良无害,不染纤尘,实际上却高深莫测,又不爱说话。” 提到这个,清舞眼里也有些迷茫,努力想了想,道:“其实,我也说不清。他功夫好,模样也俊俏,可似乎不仅仅是这样。正如你所说的,他高深莫测,像一个谜,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他,了解他。他哪怕只是看我一眼,我也会觉得很开心,很满足。在过去十几年里,我从来没有对哪个男子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这就叫情窦初开。”沐兰解释道:“对异性的欣赏和仰慕是很正常的事,可那未必就是爱情。至少,一个心里完全没有你的人,是不值得你付出一切去爱的。” 其实,自昨日亲眼看到汐枫对她不管不顾,话也没有一句便离去时,清舞心里那个美好的梦便彻底破碎了。以为共过患难,至少能换得他一点在意,原来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 “可是,心里还是很难过,放不下怎么办?” 第145章 偷东西 对东陵无绝语气里隐隐的不悦,荣紫璇只作不知,径自道:“君上,拓跋公主失踪了。” 这话题无疑又引起了朝臣的注意,纷纷讶异的对视了一眼。 “拓跋公主?朕倒是恰恰遇见了她。”东陵无绝也不隐瞒,转而指向人群里依旧作太监打扮的清舞。 身份既已揭穿,清舞也不敢怠慢,忙上前去,跪下身来,道:“清舞一时贪玩,擅自出宫,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荣紫璇原本就已查到她混迹在出宫的队伍里,如今看东陵无绝竟也早已知情,还毫无追究之意,心中原本就窝着火,此刻这火烧得更盛了,“拓跋公主,你也太过份了,这几日本宫只当你真出了什么意外,把整个皇宫都找遍了,想不到你竟是擅自出宫去了,枉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是这样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吗?” 清舞心中有愧,低垂着头,道:“清舞年少无知,如今已经知错了,但绝无藐视皇后娘娘之意。” 沐兰见状,站出来道:“清舞曾经恳请太后准她随行,太后未允,她才出此下策。结果还是被君上识破了,这一路也没少罚她,臣妾相信她也只是一时冲动,如今得了教训,已经是后悔莫及,皇后娘娘就莫要再为此事气坏身子了。” 荣紫璇凉凉的瞥了一眼她,道:“这就怪了,你们一个夏凉国公主,一个有穷国公主,私交倒是不错。德妃,你这可是第一次为别人向本宫求情,拓跋公主才来我们西楚不久,对这宫里宫外都还不熟,怎就能瞒天过海的混出宫去?别不是你暗中撺动的吧?” 面对她的指控,沐兰倒是不甚在意,笑道:“我若想和拓跋公主一道出宫,替她向太后说个情便是,何必行这样的险招?” 荣紫璇顿时理亏,沐兰也不等她再找说词,抚着额,皱眉道:“站了这么久,头有些晕了,皇后娘娘若没事的话,臣妾便要先回宫歇着去了。” 东陵无绝淡淡的插话道:“紫璇,你与应弦最熟,调教他王妃的事便交由你来办吧。大婚在即,可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他这番话可谓恰到好处的堵了荣紫璇的嘴,一来,人是交给她,任由她处治了。二来,又提醒了她,这可是旻亲王的女人,若罚得过了,应弦那里,她可不好交待。 荣紫璇此刻真恨不得生生将这拓跋清舞咬死,她诚心相交,想不到这拓跋清舞脑子这么不好使,竟一个劲的去巴着德妃。 当然,最令她着恼的还是德妃,当初听到她的死讯时,还只当苍天有眼,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后来,又听闻暗报,说她是诈死逃了,若真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未成曾想到,这才过去几天,君上竟亲自将她带了回来。听君上刚才的口风,不打算追究她的罪名不说,敢情她还有功?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君上这是明摆着护着德妃,自己若没十足的把握扳倒她,倒不如大度些,要因为小惩小戒便让君上记恨上自己,便得不偿失了。 回到锦福宫,已有御医候在宫里,替沐兰诊过脉,确定无碍后方才去向东陵无绝复命。卓君山活着回朝,乱党被灭,这些事够得他忙上一阵了。另一个大闲人孟依青却早已按捺不住了,沐兰前脚刚回锦福宫,她后脚就跟来了。 “怎么就你回来了,汐枫呢?”摒退了左右,孟依青迫不及待就问。 “放心吧,他丢不了。”看她心急的样子,沐兰便也不卖关子了,将这一路发生的事如数告诉了她。 孟依青倒没料到她逃出去后,竟然遇到了这么多凶险,“那你是准备一直留下来了?我本来还想着,你们都离了宫,我也寻个机会,摆脱这身份算了。” 沐兰点了点头,看来,依青对汐枫是真的上了心。可是,亲眼目睹汐枫对清舞的决然,如果说,他心里也没有依青,只怕…… “干嘛这样看着我?哦,你是怕我像拓跋清舞一样,落得个伤心的下场?”孟依青不愧是了解沐兰的,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就算给本宫三千美男,本宫也镇得住,难道还会搞不定一个汐枫?” 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沐兰忍不住戳了戳她脑门,道:“根据小说里的定律,越是像你这样的情场高手,越容易败给那种感情白痴,我看汐枫就像极了这种类型,你可要小心。” “好啊,你就打击我吧,本宫还没追究你个吃里扒外之罪呢。”孟依青佯怒的指控道:“那个清舞扮作小太监出宫接近汐枫,你竟然连我都瞒着,讨打是不是?” 沐兰忙告饶,“好好好,是我的错,我这还不是怕某人知道后吃干醋?” 孟依青拧了拧她粉嫩的脸,才算是解了气,叹道:“不过,倒也证明了汐枫对她没有念头,这样本宫就放心了。” 沐兰心中一动,宽慰道:“你放心,莫言说过了,若有适当的机缘,就可以帮你摆脱现在这个身体,让你恢复年轻。” 孟依青也正是抱着这样的希望,释然的笑道:“现在有你回来陪着我,我也就不急了,只要到时候给我挑个年轻漂亮的就行。” 看她一脸轻松的笑意,沐兰这才惊觉,在这短短数月的时光里,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个时空的生活。虽然偶尔还会有挂念,却都学会了如何融入这里。 感叹之余,耳边又想起了汐枫的话。回宫便会有难,指的会是什么呢?不过,在这深宫之中要想安然度日,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荣紫璇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女人。看来,以后凡事都得小心了。 听说东陵无绝要夜宴群臣,为卓君山接风洗尘,沐兰索性便去宁寿宫用了晚膳,顺道打听了一下清舞的事,才知道她被荣紫璇叫去训了几个时辰的话,想必荣紫璇对她在宫外的事少不了一番盘问。 不过,以清舞的聪敏,要应付过去应该也不难。 回到锦福宫时,时候已经不早了,泡完了热水澡后,换了件宽松的袍子,沐兰正准备上床美美的睡上一觉,刚一踏入内室,就见东陵无绝正坐在她床沿。 “不是说今晚要宴请群臣?您怎么会在这儿?”沐兰惊讶之余,又有些欣喜,朝他走了过去。 第146章 惩罚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让沐兰不禁又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早晨,而此刻两人暧昧的姿势更是引人遐思。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能不翻这旧帐嘛?”惟恐狂跳的心被他听见,沐兰挪了挪身子,想要自他怀里逃开。 “朕若不整治你,你便越发的放肆了。”东陵无绝掌心一收,揪住那根罗带,制住她的同时,罗带上的结也被扯了开来,原本就宽松的袍子彻底松散了。 东陵无绝扫了一眼衣襟处那抹诱人的春光,轻笑道:“你穿成这样,看来是早有准备?” 烫人的眸子让沐兰脸上一热,忙拉紧了衣襟,控诉道:“是你早有预谋才对。” “这么说,你是特意为了配合朕?既然我们如此默契,那还等什么?”东陵无绝故意曲解她,一把扣住她的腰,让她更贴近他怀中。 “喂……体罚是野蛮的表现。”沐兰仰着脸抗议着,明明知道她对他没有抵抗力,还这样撩拨她。她现在身子不便,又不能扑倒他,还要受他引诱,多痛苦。 “这种事,朕几时让你受过累。”东陵无绝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衣袍,撩人的身姿顿时在他面前展露无遗。俊颜勾起一抹邪魅,薄唇落在她颀长的脖颈上,半吻半咬住了她。 “嗯……”似痛似痒的感觉让沐兰嘤咛了一声,有种在劫难逃的预感。 “你不是很喜欢用这种方式对付朕嘛,今天朕也让你尝尝滋味。”想到那场倾心的诱惑竟然只是为了替那汐枫窃取东西,东陵无绝可不打算轻饶她。 炽烫的吻狠狠烙在她的身上,印下朵朵梅红。沐兰这才知道,这男人是真的在生她的气,只是选择了这种不至于真正伤到她的方式。 渐渐放松了自己,不再闪躲,伸手拥紧了他,承载着他狂野的吻袭遍她全身。 窗外月色朦胧,纸窗里映出满室旖旎烛火,夹杂着浅浅的吟哦与喘息,残冬的夜渐暖。 接下来的数日,后宫一片难得的详和平静,普云寺的事件被划作乱党的阴谋一带而过,沐兰逃宫的罪名自然也就不成立了。对此,荣紫璇竟意外的没有追究,还命内务府拨下一批营养品给她调补身子。 她这种反常的举动却反而让沐兰滋生出一丝不安,处处谨慎着,然而,好些天过去,却并无任何状况发生。就在这极度和协的日子里,准备了几个月的太后寿诞终于到来了。 盛宴安排在华春园,在这之前数日,东陵无绝便率后宫众人住进了园子里。为给太后贺寿,嫔妃们也是绞尽了脑汁,不少妃嫔都准备了才艺,准备在太后寿诞上搏个出彩。 沐兰有孕在身,本不打算凑这个热闹,然而,三天前,顾纤纤却主动找上了她,恳请她帮忙。 “德妃娘娘,纤纤为上次的事给您致歉。纤纤虽无心,但让娘娘与君上起了争执,却也是纤纤的不好。”顾纤纤跪在她面前,一脸的歉意,“所幸君上与娘娘已重归于好,纤纤甚感欣慰,也希望在离宫之前,娘娘能给纤纤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 沐兰端详着她,不冷不热的道:“上次的事你不是在君上面前说得很明了了吗?更何况,本宫与你本无交情,何来冰释前嫌之说?” 想当初,她和皇后联手,让青梅青雪饱受仗刑之苦,现在却来说她是无心?呵,不知又是想玩什么花样。 顾纤纤微微抬头,眼里竟涌出泪来,道:“纤纤不过一介小官之女,自是不敢与娘娘论交情。过去是纤纤糊涂,本不属于这宫廷,却平白的牵扯进来。过后思及,深觉惊心,尤其,是目睹了娘娘与君上这难得的深情,纤纤甚是惭愧。所以,想在离去之前,得到娘娘的谅解,也向青梅青雪两位姑娘说声抱歉。” “你说惭愧?莫非是指,你曾介入本宫与君上之间?”沐兰挑着眉,做足了姿态。 “纤纤不敢。”顾纤纤连忙低下头去,“纤纤对君上虽有仰慕之情,却绝不敢有半点非份之想。更何况,君上对娘娘一往情深,又岂是纤纤能够介入的。” “你倒果然是很会说话,也怪不得能讨君上喜欢。”沐兰凉凉一笑,道:“那日的事,你若真是心存歉疚,跟青梅青雪道个歉就行了。至于本宫与君上起争执,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 “娘娘说的是,是纤纤失言了。”顾纤纤谦卑的应着,转而看向在沐兰身后站着,冷着一张脸的青梅和青雪,做了个拂身的姿态,道:“青梅青雪两位姑娘,实在对不起,你们现下伤好了吗?” 青雪昂着头,瞥了她一眼,道:“多谢顾姑娘关心,托你的福,我这一身可多了不少印记,伤好了又如何?” 青梅虽不似青雪这般率直,却也没好气的道:“可不是嘛,咱们入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挨打,这可都是拜顾姑娘所赐。” 面对两人的冷言讽刺,顾纤纤羞红了脸,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道:“对不起……” 沐兰不屑的掀了掀唇角,道:“顾姑娘不是为了保护皇后吗?又何来的对不起一说?” 顾纤纤埋首伏跪在地上,哽咽着道:“纤纤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进这后宫来,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如今,任凭娘娘怪罪,若能平了娘娘心头之气,您要打要骂,纤纤也心甘情愿受着。” 她这一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反倒教沐兰有气也没处出,任由她跪了半晌,才道:“罢了,你这般死皮赖脸的跪在这里,若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你是皇后娘娘请进宫的宾客,本宫可不敢把你怎么样,你歉也道了,本宫与青梅青雪也受着了,你回去吧。” 第147章 寿宴献曲 青雪不屑的道:“这还用说,自然是想沾您的光呗。君上自回宫之后,可是再没召见过她了。她倒是狡诈,知道皇后那儿讨不到好处了,就来巴着您了。说得好听,给您做绿叶,其实还不是想着能让君上注意到她。” 青梅也道:“青雪说得对,她口口声声说没有非份之想,可那一举一动,谁都看得出来是想引诱君上。主子可千万别依她,否则,她若是进了宫,不还得给您添堵。” 真的只是这样吗?沐兰沉思着,道:“她不也是说,要离开皇宫了?” “她若不以退为进,怎么说服您帮她呀?”青雪对顾纤纤成见已深,道:“您想想,她若在宴会在出了头,君上要留她,您还能说个不吗?” 沐兰嫣然一笑,道:“这你倒大可不必担心,君上若真对她有意,她便是不借我的势,君上也照样会留她。” 何况,若非明白了东陵无绝的心意,她也不会心甘情愿再回到这里。 青梅青雪也明白这个理,便稍稍安下心来,道:“这顾纤纤跟主子您根本没法比,咱君上的眼光自是看不上她的。只不过,小人难防,主子还是远着她的好。” 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沐兰心头一暖,道:“放心吧,我这不是也没答应她嘛。” 三天一晃而过,沐兰本想以身体不适推托掉,不想一早请安拜寿的时候,荣紫璇竟当众问了起来。 “德妃,本宫听说今日太后的寿宴,你也准备献上一曲,为太后祝寿,是吗?” 沐兰微微一怔,正要答话,上首的东陵无绝已然看向她,有些意外的道:“你要弹琴?” 看他眼里亮起的神色,沐兰到嘴的话不由得咽了咽,应道:“是有这个打算,皇后娘娘又是从哪得的信?” 荣紫璇温婉的笑道:“本宫前日看到纤纤姑娘独自躲在房里练舞,好奇之下,问她准备了什么节目,起初她怎么也不肯透露,本宫磨了她好一阵子,才知道原来是要给德妃你伴舞。你们两个倒是瞒得好严实,是想给太后一个惊喜吧?” 她这番话一说,沐兰也就无从推辞了,便索性跟着玩笑道:“惊喜倒谈不上,只是一份心意而已。皇后娘娘也真是,既知是惊喜,还这个时候给我捅了出来。” “怕什么,太后和君上也见识过你的才艺,现在知道,只会更期待而已。”荣紫璇倩然笑着,转向太后,道:“母后,您说是不是?” 孟依青敷衍着点了点头,皇后与沐兰之间的明争暗斗她自是了然于胸,便又看向沐兰,道:“不过,德妃你的身子没问题吗?若是不是适,可不要勉强,这琴什么时候都听得,肚子里的皇嗣要紧。” 沐兰明白孟依青这是在给她台阶下,心中甚是欣慰,道:“太后放心,我只是弹琴,坐着便可以,不受累的。” 横竖也不过是同台表演,她们还能玩出什么猫腻?献舞这一招顾纤纤一来就用过了,只要东陵无绝没有那个意思,她便是跳脱衣舞也没用。 她的节目果然被荣紫璇安排在了宴会的最高潮作压轴,在那之前,沐兰依旧按位份坐在座上同孟依青以及妃嫔公主一道观赏节目。直到宴会过半,才有司仪来通知她前去换装准备。 毕竟不是在皇宫,这临时更衣的地方就安排在宴厅外面的偏殿里。沐兰进去时,顾纤纤也在里面,正由侍女伺候着换上一袭七彩舞裙。这裙子飘逸大气,颜色也好,衬她今天的妆容,倒是不同于她往日的清雅,多了几分明艳。 “德妃娘娘。”见她进来,顾纤纤忙欠身行礼,“纤纤先多谢娘娘成全。” “你我都不过是为太后贺寿尽一份心意而已,不必言谢。”沐兰淡淡应着,不想与她过多攀谈,径自入内由侍女替自己更衣。出来时,却见顾纤纤正在旋转着舞姿,做最后的练习。 不得不说,这自幼习舞的,身段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间均透着优雅柔媚。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这样的自信,舞给东陵无绝看吧。 顾纤纤练得正用心,突然脚下踩到裙摆,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 “啊……”顾纤纤惊呼一声,身子好巧不巧的朝着沐兰的方向跌了过来。所幸她身子灵活,眼见着就要扑到沐兰身上,却硬生生的往旁一转,险险的跌倒在沐兰脚边。 沐兰练过武,反应本就快,在顾纤纤扑倒过来的同时,也已经下意识的避让了。可看到顾纤纤竟为了躲开她而采取的措施,心里大为意外。 她不是一个滥好心的人,但也不是一个生性凉薄的人。看她摔得颇重,沐兰将手伸向她,道:“你没事吧?” 顾纤纤摇了摇头,就着她的搀扶想要爬起身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扭伤了脚踝,好几次想要站稳都险些跌倒,幸亏沐兰将她护住。 “对不起,德妃娘娘,我不是故意的。”待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顾纤纤连忙向她道歉,眼里迷朦着泪水,既是惶恐,又是愧疚。 沐兰倒没料到她这么爱哭,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倒没什么事,可你这样子,还能表演吗?” 顾纤纤揉了揉脚踝,又试着动了动,点头道:“没有伤到筋骨,应该可以的。” 沐兰看她的确没什么大碍,便道:“那就好,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抓紧再收拾一下吧。” 顾纤纤嗯了一声,突然朝她又拂了拂身,道:“德妃娘娘大度宽容,将来定会有福报的。” 看她那满脸的歉疚不像是做假,倒教人生出一丝不忍。沐兰只得冲她笑了笑,道:“本宫知道你是无心之失,不必放在心上,专心演出吧,待会大殿上不要再出这样的差错了。” 第148章 小产 听她吃惊的语气,沐兰心里更是不安,一把抓紧青雪,道:“青雪,你赶紧去传太医过来一趟,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青梅青雪瞬间变了脸色,这情景依稀有些熟悉,青雪忙点头应着,跑了开去。青梅搀着沐兰,大声唤着来人。几个当值的宫女太监闻声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沐兰搀回了别院去。 “主子,您觉得怎么样了?是哪里不舒服?”青梅替她盖上厚厚的棉被,又着人给炉子里添了不少炭,让屋子里更暖些。 虽然躺着,沐兰却觉得腹部的隐痛越来越加剧,只不过片刻,额头边沁满了汗水。汐枫的警告再一次浮现在她脑海,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上心头。 “青梅,我肚子好痛,你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沐兰忍痛说着,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能有事,她可以接受任何的难,但,千万不要是她的孩子有什么意外。 一听她是肚子痛,一屋子人都骇得变了脸色。 青梅也焦急着青雪怎么还没把太医请过来,又不敢离开,只得打发了其它人去催一催,又派人去通知东陵无绝,张罗好这些后,打了热水来替她擦拭着额际和手心,安抚道:“主子不要紧张,或许只是吃坏了肚子,不会有事的,太医马上就来了。” 沐兰也很想这样相信,可是,这异样的疼痛却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不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身下似乎有粘粘的液体流出。 “青梅……”沐兰抓紧了身边的青梅,想要嘱咐些什么,小腹处突然袭来一阵刀绞般的疼痛,沐兰痛呼一声,直接晕厥过去。 “主子……”青梅吓得嗓音都变了,看她双眼紧闭没了动静,忙心慌的又唤了她好几声,哪里还有回应。 “主子,没事的,我这就去找太医和君上。”青梅也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抚自己,替她掖好了被子,便直奔门外。 “主子,太医来了。”刚到门口,便听得青雪连跑带喘的拖着个太医赶了过来。 “太医来了……”青梅心里总算安定了些,忙催促道:“快快快,主子已经昏过去了!” 太医一把年纪,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听闻这话,心里也是一悬,也顾不得歇口气,急忙进了屋子替沐兰把脉。一时间,整个别院里乱作一团。 东陵无绝赶到时,已是一刻钟之后了,随他而来的还有孟依青,莫言以及荣紫璇。刚进大门,就见一屋子奴才正手忙脚乱的进出着内院,刚有人从里面端着水盆出来,里面盛的竟是一盆血水。 看到这情形,东陵无绝面色一凝,也顾不得盘问,直接撩开门帘冲进了屋内。 “君上。”屋内忙活的众人被他冲进来的动静惊到,青梅青雪见到他,忙拭了拭脸上的泪,跪下哭道:“君上,主子她……” “她怎么了?”东陵无绝问着,脚下也没停,径自冲到了床边。床上的人儿面色惨白如纸,紧闭着双眼,了无生气的躺在他眼前。 太医垂着头,跪下身来,痛声道:“回禀君上,德妃娘娘她……小产了。” 东陵无绝心里顿时一阵震痛,然而,眼前沐兰的情形更令他揪心,顾不得追究,道:“先把德妃救醒再说,她若再有什么意外,朕就要你满门陪葬!” “是,臣一定竭尽全力。”太医哆嗦着领命,忙继续给沐兰施针用药。 就在这时,吴庸领着一干人也赶了过来,道:“君上,所有随行的御医太医都召来了。” 孟依青在门口早已心急如焚,见那几个正要行礼,忙挥手催道:“还行什么礼,赶紧进去救人!” 荣紫璇在旁柔声劝道:“母后,御医们都来了,您也别太着急,当心着身子。” 她不劝还好,一劝,孟依青心里更是难受。她当然不急,沐兰要有个什么意外,这里最欢喜的大概就要数她了。 骤然添了那几位御医太医,屋子里顿时拥挤起来。东陵无绝虽是心急,却还是退了出来,同时,将青梅青雪也叫了厅里。 “刚才看戏的时候德妃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小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等东陵无绝发问,孟依青已迫不及待盘问起了青梅青雪。 青梅青雪忙跪下身来,哽咽着将沐兰离席后的种种如实汇报上来。东陵无绝听着,凤眸之中渐渐凝起了一股慑人的寒意。 孟依青脸上也布满了质疑,道:“德妃这几天身子好得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小产了?偏偏还是在今天,君上,这件事你可好好查个清楚。” “母后便是不说,朕也会彻查此事的。”东陵无绝冷声应着。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虽没有表示过,心里却是比谁都更期待这个孩子出世的。 要说到嫌疑,他自是能想到有什么人最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世。东陵无绝目光冰寒的扫了一眼看上去也是满面焦急的荣紫璇,荣紫璇只觉浑身一凉,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股寒意直透进了骨子里。 荣紫璇又是心惊,又是恼怒,不由得道:“君上,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您还怀疑是我害的德妃不成?” 东陵无绝沉着脸,凉凉的道:“没有查清之前,朕不会平白冤枉谁。但若是证据确凿,即便她位份再高,朕也绝不轻饶!” 荣紫璇脸上一阵胀红,想要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面带委屈的道:“我知道,上一次的事,我和德妃是有些嫌隙,您若质疑我,也是正常。这件事,臣妾也自当查个清楚,还我自己一个清白,也给德妃一个交待。” 东陵无绝没有答话,只叫来吴庸,吩咐他传旨彻查。 第149章 孩子会有的 沐兰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来安抚她,他竟然丝毫也不责怪她?“你不是很想要这个孩子吗?现在孩子没有了,你难道……” 东陵无绝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顺势掩住了她的唇,打断她,道:“朕才二十四岁,正当壮年,你担心什么?” 沐兰知道,东陵无绝是不想让她难过。可他越是这么说,她心里就越自责。 最初,她的确不想为他生孩子。因为孩子是爱情的结晶,那个时候,她还未能放开自己对他用情。可随着他们关系的转变,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她渐渐有了期盼和欣喜。尤其是在明白自己已爱上他之后,孩子几乎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如今骤然失去,对她而言,无不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你心里其实是怪我的,对吗?”连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他心里必然也是有怨的吧? “你还不明白吗?对朕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东陵无绝揽紧了她,“如果你还觉得自责,那就答应朕,乖乖调养好身体,把自己养得壮实一点,替朕再生一堆孩子,如何?” 沐兰有些震憾于自己所听到的,虽然她早就知道,他为了她,可以不顾任何危险。可是,在这样的时候,听到他亲口对她说她才是最重要的,这种悸动却比任何时候都叫她感动和安心。 原来,这个男人是值得她全身心托付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给她最安心的怀抱依靠,为她抚平所有伤痛。就算是她的世界崩塌了,也还有他守在她身旁。 “你可以先不要走吗?”沐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只想多贪恋一会他身上的味道。这个时候,她害怕一个人待着,她竟有些依赖他在身边时这种安心的感觉。 见她总算不再提孩子的事情,东陵无绝暗自松了口气,唇角浮起一丝宠溺,轻笑道:“怎么,你终于也会舍不得朕了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来糗她吗?若是在平时,沐兰定要回驳他的,可今天,在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她只想紧紧抱着他,感受他的存在。 “其实,你想要的我的心,早就都交付给你了。”沐兰将自己紧紧融入他怀中,低声诉着,又忍不住自嘲道:“你现在可以得意了。” 东陵无绝眼底浮起一抹意外的欣喜,不由得在她发间轻吻了一下,低笑道:“要你承认这一点可真不容易。” 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沐兰心里也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静静的依偎着他,听着他的心跳,任那舒适的温暖漫延至她心底深处。 在等她熟睡之后,东陵无绝才再度回到自己的行宫。一进门,便召来了吴庸,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吴庸脸上一片沉重,回道:“奴才命人将德妃娘娘饮用过的膳食茶水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东陵无绝闻言,顿时沉默了,惟有眼里那抹冷锐,慑人心魄。 吴庸见状,犹豫了好一会,劝道:“君上,请恕奴才多嘴一句,如果真是饮食有问题,太医院不可能查不出端倪来。奴才知道这事发突然,的确叫人难以接受,可君上也要顾念着龙体,切勿过份伤神啊。” “这毕竟事关皇嗣,朕自要查个清楚。”东陵无绝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若真是意外便罢,若是有人从中做手脚,朕也绝不姑息。” “是。”吴庸会意的应着,又迟疑道:“只是现下该查的都查过了,也未发现不妥的地方,还请君上明示,下一步该从何查起?” 东陵无绝眉心一拧,思量片刻后,道:“你先下去吧,把国师给朕请来。” 吴庸应着,恭敬的退出了殿去。不一会,莫言便步履轻盈的走来,朝他躬身请了个安。 “坐吧。”东陵无绝拿眼扫了一眼对面的座位示意。 莫言也不客气,径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君上找我来,莫非是为德妃娘娘的事?”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跟朕谈谈吧。”东陵无绝眼里和悦了几分,淡淡道:“你一向以奇术救人,可否知道,有什么法子能至人小产,不留痕迹?” 他话说得明,莫言听着也是一片敞亮,直言不讳道:“御医都说德妃娘娘是因为体质太弱而导致小产,君上当时也亲口承认了这个结果,何以还有此一问?” 东陵无绝垂着眸子,道:“德妃身体如何,朕很清楚。虽然御医都诊断不出异样,可朕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莫言闻言,竟认可的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些不妥,臣回去后也翻阅过医书,发现还真有一个法子可能造成德妃这样的状况。” 东陵无绝眼中一亮,冷声问道:“什么法子?” 莫言一字一句的道:“银针刺穴。” 东陵无绝袍袖下的手紧紧一握,瞳孔中敛起一抹锐利的杀意。 “可是,让人疑惑的是,德妃是在回来的路上突发阵痛,继而小产。在那之前,要近她的身,刺其穴位而不被发现,这可不容易。”莫言分析着,“而且,通常是要连刺几大穴位方能达到效果。” 第150章 小产的真相 这番话极尽刻薄,沐兰便是再好的定力,心里也是一阵刓痛。青雪护主心切,忍不住驳道:“皇后娘娘,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家主子?君上是疼惜我家主子有孕,才来锦福宫陪伴。主子是遭了小人暗算才会小产的,您这样中伤我家主子,莫不是连君上也要怪罪进去吗?”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也敢来质问本宫?”荣紫璇被她这一顿抢白气得面红耳赤,随即反应过来,眉头一拧,“你刚才说,你家主子是被小人暗算?哼,御医都诊断过了,你还敢信口雌黄,搬弄是非,是唯恐这后宫不乱吗?” 青雪自知失言,心中又气她嚣张欺人,一时间,只得咬紧了唇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荣紫璇目光严厉的瞪视着青雪,“我知道你家主子可怜,发生这种事,怪罪在别人头上心里总要舒服些。可有些话在这宫里是不能乱说的,今天看在你主子的份上,本宫且饶了你。可若再叫本宫听到你胡说,就别怪本宫以宫规处治了!” 沐兰隐约从青雪刚才的话中听出些端倪来,知道若无根由她绝不可能平白编些胡话出来,正要开口,却听得门口处传来一个声音,道:“青雪并没有胡说。” “君上……”荣紫璇和淑妃皆是一惊,忙转身看去。只见东陵无绝已挑帘走了进来,身后除了国师莫言和青梅,竟还跟着几位御医,人人沉着脸色,也不知是在门外听了多久了。 荣紫璇忙拂身行了个安,淑妃面色惨然的跪了下去。到底是荣紫璇沉得住气,不急不徐的道:“君上也来看德妃妹妹了吗?刚才,您说青雪没有胡说,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些御医……?” 沐兰也是满心疑惑和震憾,等待着他的回答。 东陵无绝向莫言递了个眼神,莫言上前一步,道:“在这之前,臣想先请德妃娘娘回想一下,您气海,膻中等几处穴位均有被针扎过的痕迹,不知您可有印象?” 沐兰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心里却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你是说,这个跟我小产有关?” 莫言点了点头,看向身后几位御医,道:“娘娘小产当日,几位大人可曾为娘娘施针?” 几个御医也很是紧张,低垂着头,回道:“臣等的确是有为娘娘施针止血,不过,臣等赶到时,娘娘已经小产,而且,国师大人所说的那几处穴位对孕妇皆是凶险,臣等学医多年,岂会犯这样的错误,还请君上明查。” 东陵无绝冷冷道:“也就是说,还有其它人为德妃施过针,而德妃确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小产了?” 御医面色沉重的道:“若真是国师大人所说的那几处穴位,的确可致引产。” 荣紫璇在一旁听得变了脸色,一时竟没有插话。沐兰则有些激动起来,却还是有些疑惑,道:“可是,那天我是在回来的路上便开始腹痛的,在那之前,并没有请过太医,更不可能有谁为我施过针。” 莫言提示道:“那也不一定,若是认穴其准的人,只需要一个接近你的机会,便可趁机下针。娘娘不防再仔细想想,那日有谁与你接近过?” 他这话一出,沐兰脑子里立刻便想到了顾纤纤。对顾纤纤百般请求她弹琴,她心中便存过质疑,小产过后,她也的确曾这么猜疑过。可是,仔细想了那天发生的事,实在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莫言的话让她顿时恍然大悟。 “我在偏殿更衣的时候,顾纤纤摔倒在我面前,我曾扶过她一把。” 东陵无绝眸光一敛,当即下令道:“立刻将顾纤纤带过来问话!还有那日所有为德妃诊治过的太医,一个也不许遗漏。” 不一会的功夫,屋子里便跪满了人,顾纤纤被侍卫一把掼到了地上,柔弱的身子趴在那里,带着些许不安,听候着发落。 东陵无绝眸光阴鸷的扫了她一眼,却转向了其中一名太医,道:“江太医,那日是你第一个赶到别院,为德妃诊治的吧?” 江太医身子微微发抖,应道:“回君上,的确是臣第一个赶到。当时,臣正在当值,青雪姑娘来请,说娘娘情况甚是不妥,臣不敢耽搁,就急忙赶过来了。” 东陵无绝沉着脸听着,道:“那你赶到时,德妃情况怎样?” 在他的低气压威慑下,江太医抖得更厉害了些,道:“回君上,当时……当时娘娘已有小产的迹象,臣……臣已经尽力了……” “也就是说,你赶到时,德妃还没有小产。”东陵无绝说着,声音里突然多了些戾气,“身为太医,你当时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江太医惶恐不安的道:“臣赶到时,娘娘已经见红了,不知君上所说的不妥是指?” “你倒当真推托得一干二净。”东陵无绝踱至他跟前,俯视着他,道:“这么说,德妃是被人施针引产,你也毫不知情了?” 江太医险些瘫坐在地上,忙跪伏在地,颤声道:“德妃……德妃娘娘是因为身子虚弱才滑了胎,何来施针引产一说?臣赶来时,娘娘就已经见红了,青梅姑娘当时也在场的,君上,臣冤枉啊。” “朕有说是你所为吗?”东陵无绝冷倪着他,“不过,你也不必急着喊冤,身为太医,连这都查不出来,不是真的草包,也是与人合谋,谋杀皇子!” 说着,目光峻厉的扫向那几个御医,“还有你们,枉你们身为御医,竟也没有一个查出端倪来,这就是你们御医的水准吗?” 第151章 其实他早知道 那边刚一走,这边荣紫璇便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道:“臣妾有罪,臣妾当日在礼部见过纤纤……不对,是心月姑娘之后,便被她的容貌震慑住,臣妾知道君上这些年来一直惦念着纤纤姑娘,所以才自作聪明让她改了名字,只为能给君上多添一份惊喜和慰籍,绝无他意,还望君上明察。” “这事以后再议。”见沐兰目光空滞的跌回了床榻里,东陵无绝不欲再多说,对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顿时如蒙大赦,忙行了告退礼,忐忑的退出了房间。唯有荣紫璇脸色最为难看,见东陵无绝已背过身去,只得咬了咬牙,随在了众人身后。 莫言走在最后,替两人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顿时一片沉寂,东陵无绝在床榻边坐了下来,握着沐兰的手,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是朕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朕答应你,一定会严惩此事。你现在调养身体要紧,不要想太多。” 沐兰眼神空空的,也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好一会,才道:“君上既然早知道顾心月是处心积虑进宫,当初又为何要将她留下?” 不错,东陵无绝当初便知道,顾心月的出现绝非偶然,也明白荣紫璇让她进宫的用意。之所以未揭穿,念及那张酷似卓纤纤的面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让荣紫璇看清现实,绝了那份心思。 却怎么也没想到,顾心月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到底也是他一念姑息,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怨不得沐兰怪他。 “是朕的错,朕答应你,从今往后,绝不让你再受到半点伤害。” “你拿什么答应?”沐兰嘲视着他,“连皇后都知道,卓纤纤就是你的软肋,今天就算你处治了顾心月,也总会有那么些人为了迎合你的心意,送来什么李心月,赵心月。在这后宫,为了争宠,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 说出这番话时,沐兰心里也很难受,明明东陵无绝已经待她很好了。这次的事,其实他也是受害者。然而,一想到顾心月进宫的因由,她就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怨愤。 面对她的指责,东陵无绝沉默了好一会。或许,他有些理解沐兰当初为何要逃避对他的感情了,在这后宫里,他的照拂竟反而成了一些人手中的利器,仗着他给的承诺,一再的挑战他的底限。他若不能当机立断,截断这根源,那么,像今天这样的事,便只会变本加厉的发生。 “你这么一说,朕更觉得有愧于咱们的孩子。朕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宽心调养,其它的事,朕会处理。”说着,东陵无绝替她掖好了被角,站起身来。 看他要走,沐兰心里忽又有些不安,在他转身离去时,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 东陵无绝回头看向她,眼里有些意外,随即俯下身来,在她唇上落下轻盈的一吻。“朕现在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他并没有生她气,明白了这一点,沐兰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她并不是真的要质疑他,只是心里蹩得难受,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可她心里其实真正在意的是他,正因为对他的感情,所以,失去这个孩子,才叫她格外的痛心。 他身为帝王,这重身份并不是他能选择的。自己将过错推给他,的确有些不讲道理。却没有想到,以他桀骜的性情,会这般包容她的脾气,照顾到她的心情。 “对不起。”沐兰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孩子是他们俩的,他心里必然也不好过吧?可一直都是他在安慰她,还要承受她的指责。 东陵无绝捉住那只游移在他脸上的小手,握了握,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好好休息。” 安置好她后,他才再度起身,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道:“还有,卓纤纤并非朕的软肋。” 你才是。 说完这句,东陵无绝转身朝门外走去。 解开了心中的纠结,沐兰心中踏实了许多。在青梅青雪的伺候下,吃了些东西,又休息了几个时辰,便吩咐青梅青雪为她更衣起床。 “主子,御医吩咐过,您要多卧床休息,外面天冷,受了凉,落下了病根可就不好了。”青雪只当她躺得乏了,便道:“躺久了是会有些不舒服,要不,我给您揉揉。” “不必了。”沐兰坐起身来,道:“你给我多添件衣裳便是,我要去看看顾心月。” 青梅青雪相视了一眼,只道她还在气头上,还想再劝。然而,沐兰已自己下了床来,两人知道她的脾性,只得连忙上去伺候更衣。 因为是皇家别宛,不像啼露山行宫般还建了地牢,只得辟出一间单独的屋子充当临时的牢房。房子外面有十来个侍卫严加把守,见沐兰前来,纷纷下跪问安。 “免礼,打门打开。”沐兰吩咐着。 侍卫犹豫着道:“回禀娘娘,君上有旨,任何人不得私下探视。” 看来,东陵无绝还是很谨慎的。沐兰上前一步,道:“君上是防止有人再动手脚,但本宫是这件事的受害人,有些话想要问她,你们开门便是,君上若问起,自有本宫自己承担。” 领头的侍卫只略一斟酌,便掏出了钥匙,将门上的大锁打了开来。沐兰正要往里走,开门的侍卫好心提醒道:“娘娘小心些,有什么事唤一声便是,奴才们就在门口伺候着。” 青梅青雪代沐兰谢过,跟着沐兰走了进去。 屋子里显然被清理过,没有任何摆设,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唯有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看到门打开,那身影立刻动了起来,随之响起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 第152章 故作镇定 黄昏时分,顾心月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屋子里坐着东陵无绝和太后,吴庸伺候在侧,再无他人。 侍卫将她重重的往地上一掼,顾心月顿时扑跪在地,膝盖立刻一阵火辣辣的生疼,疼得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东陵无绝看在眼里,唇角泛起一抹嗜血的残冷,悠悠的道:“怎么,这就觉得疼了吗?不知若被敲碎了膝盖骨再跪在这地上,滋味又如何?” 顾心月顿时打了个寒颤,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以礼相待,谈笑唁唁,宛如一个翩翩君子,几曾见识过他如此残暴冷酷的一面。民间传闻中那个在战场上如修罗的君王,原来竟是不假。 强忍着心中的惧意,顾心月故作镇定的应道:“君上乃一代明君,仁爱贤明,应是不会滥用酷刑,屈打成招。” 闻言,东陵无绝冷声一笑,道:“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朕。对于敢在朕面前玩弄聪明的人,朕一向很乐于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语末,他眉眼间展露出一抹戾气,道:“说吧,你是受何人指使谋害皇嗣?” 他语气虽不重,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严,顾心月额际冷汗直冒,一瞬间心头转过千思百绪。最终,咬紧了牙关,道:“君上,小女是冤枉的。小女蒙皇后娘娘相中,有幸进宫见驾,心中只有仰慕与感激,岂敢存害人之心。何况,德妃娘娘与我无怨无仇,她小产了,对小女半分好处也没有啊。” “你与皇后倒很是亲近。”孟依青在旁听着,不紧不慢的插了话,“哀家记得上一次在寒午宫外,你为了皇后,连头都磕破了。便是皇后的陪嫁丫头绵宜绵芳,也没你这般机灵忠心。” 顾心月低垂着头,掩饰着脸上的情绪,不安的回道:“小女得蒙皇后赏识,故心存感激。那次的事,只是情急之下的本能而已。相信换作任何一位宫人姐姐瞧见了,也会像小女一样,不顾一切保护皇后的。” 东陵无绝敛了敛眉宇,凉凉的道:“如此说来,最有可能指使你做这件事的,便是皇后了?” “小女没有这个意思。”顾心月慌忙跪伏在了地上,道:“娘娘贤良淑德,是母仪天下的典范,君上便是不相信小女,也不该怀疑皇后娘娘啊。” “你果然是有些小聪明。”东陵无绝眼中的锐色又添了几分,“你以为搬出了皇后做你的挡箭牌,朕便不会怀疑你了?” 孟依青也随之喝斥道:“好个大胆的刁女,听你的意思,是想暗示君上,你是受皇后指使的吗?” “小女绝无此意……”顾心月连声音都颤抖了,“小女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清白,诚如皇后娘娘不可能加害德妃一样,小女就更不可能了。君上,请恕小女斗胆禀明,今日……德妃娘娘已来威胁过小女一次,说小女若不承认此事是小女所为,便要将小女凌辱至死。小女在这宫里人微言轻,自知无力为自己辩护,可是,没有做过的事,小女也是断断不能承认的。” “德妃是这样说的吗?”东陵无绝唇角微挑,俊颜顿现几分邪肆,淡淡道:“既是这样,你还不从实招来?莫非,你以为朕的手段会比德妃更宽慈一些?” 顾心月万万没想到东陵无绝会是这般反应,顿时跪不住了,跌坐在地上,流着泪,泣道:“君上,您怎么能如此偏心?您就那么的信任德妃吗?自古以来,宫廷之中为了争宠,毒杀自己孩子嫁祸他人的例子不是没有,您……” “闭嘴!”孟依青猛的喝断了她,“你倒真会抬举自己,你是想说德妃放着自己肚子里的龙种不要,来嫁祸给你?还是说,连你也觉得,这件事跟皇后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顾心月脸色一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看来,你还是不准备说是吗?”东陵无绝阴沉着脸,眼神骇人的盯着她,好一会,才道:“吴庸,先将她带下去,明日押往刑部,好好的审训。” 顾心月只道这番必难过关,却没想到东陵无绝最后竟就这么饶了她。但她也知道,到了刑部,才是真正可怕的日子。可是,她必须熬着,至少,这是她目前唯一可能的活路。 待人被带下去后,屋子里便只剩下孟依青和东陵无绝。孟依青看了看他,开口道:“君上,你对这事怎么看?倘若真是皇后……” 东陵无绝眼里已然有了计较,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她身为六宫表率,若真是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朕也绝不姑息。” 有他这句话,孟依青便放心了许多,却又有些担忧道:“可如今以荣家在朝中的地位,若非证据确凿,若要定她的罪,前朝只怕难免会有非议。” “这件事,朕会妥善处理,母后不必操心。” 个中利害,东陵无绝自然比谁都清楚。荣家能有今日的尊荣,不得不说是他一手造就。如今,这股势力倘若不能掌控在他手中,便也将是他一大威胁。 当日承诺荣紫璇时,何曾料想到会有今日?倘若庄亲王地下有知,看到她变成现在这样,不知会否怨恨他当年的决定? 次日,东陵无绝便率了众人回到了皇宫。刚入了寒午宫,荣紫璇便前来宫门求见。 第153章 翻供 刑部大牢里,顾心月刚被带去审问过一番,侍卫将她丢回牢里时,她已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匍匐在地牢里,半天不得动弹。 在家时,她也是父亲手中的掌上明珠,自幼又跟着父亲习文识字,比寻常女子更多了一份傲骨。可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方,没有尊严可言,只能任人羞辱,鞭苔打骂。这昏暗的地牢简直如同地狱一般,时不时便传来人受刑时的惨叫,让她身上那些鞭伤也跟着一阵阵的作痛。 原来,挨鞭子的滋味竟是这么的难受,想到当日寒午宫内那两个被鞭子痛打的宫女,顾心月忽然有些相信,这世上是有报应的。 若能就这样死了该有多好?可是,这个念头刚一浮现,耳边便响起德妃当日威胁她的话语。她到底也是个还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又岂能受得了这种羞辱?即便是死后,也不行。 更何况,刑部的人早已防着她寻短见,一来便给她灌了一大碗醋,她现在牙根软得连想咬舌自尽都不能。 可是,她真的撑得好累,为了家人,她才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德妃断然是不会放过她的,那么皇后呢?皇后会帮她澄清吗?就算是为了她自己的清白,也会为她说话的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将一切都推给她,撇清自己。 她该怎么办?如德妃所说,供出一切,真的可以保住家人的性命吗?不,皇后肯定不会承认的,她手里还握着她们家人的把柄,如果抖出来,家里人同样会没命的。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硬抗着,也许还能有转机。只是,仅是这鞭刑便已让她生不如死,若真是像今日那刑官所说的,将这牢里七十二套刑法都过一遍……她想都不敢想。 正左右为难时,外边传来了脚步声,朝着她这边牢房走了过来。 “吃饭了。”原来是负责送饭的太监,挨个牢笼丢进一个窝头和一碗水。到了她这边时,停了下来,将属于她的那一份搁在了地上,压低嗓门唤道:“顾姑娘。” 顾心月浑身一震,忍着身上的剧痛颤颤巍巍的转过身看去。牢宠边蹲着一个年轻太监,有些面生,正冲她招着手,小声道:“顾姑娘,我家主子让我给你带个话。” 主子?难道,是皇后?是了,定是皇后有什么指示,找人来给她传话。顾心月顿时燃起一丝希望,也顾不得身上的鞭伤了,忍着痛爬到了牢笼边,道:“公公,请你一定要转告你家主子,我什么都没说,请她一定要救我。” “什么都没说就好。”那太监诡异的笑着,在她耳边道:“我家主子怜你身娇体弱,定受不住这刑部的严刑拷打,所以,命奴才前来送姑娘一程。” 顾心月一惊,下意识的便想往后退,那太监哪会给她这样的机会,早一把揪住了她脑后的发根,迫使她仰起头来,另一只手拿起地上的水碗便往她口中灌去。 “放心,我家主子宽慈,不会让你走得多痛苦的。”太监一边灌,一边说着,面目狰狞得有如鬼吏。 “唔……”求生的本能让顾心月死咬着牙关,拼命挣扎着,却哪里敌得过这太监的力道,微苦的液体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呛入喉咙里。 “安静一点,要不了多久就过去了。”太监将那一碗药水灌完,紧捂着她的嘴,道:“谋害皇嗣,能得个全尸,你就该庆幸了。还有你的家人,你们很快便能在地下一家团聚了。” 说完,将她往地上一推,将碗收回,便若无其事的扬长而去。 “来人……”顾心月艰难的往牢笼边爬着,不敢相信自己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要死在这牢里。 皇后,一切都是皇后,是她逼自己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如今,竟还要杀她灭口,将一切罪责全推在她身上。 “来人,救命……”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她…… 腹中一阵绞痛,伴随着一阵眩晕,顾心月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君上,她醒了。”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顾心月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朦胧间,看到头顶云青色的纱帐,意识渐渐回复过来。 视线往旁一移,便看到床边站着几个老太医,以及,一身龙袍的东陵无绝。 原来,她还没有死。 东陵无绝上前来瞧了瞧她,问道:“说吧,是谁要下毒害你?” 顾心月还未自死亡的恐惧中走出来,只是本能的摇了摇头。不能说,她什么都不能招认。 事已至此,她竟还想掩饰?东陵无绝凉声道:“你不说也没关系,皇后昨日已派人去调查你的底细,相信很快也会有消息传来了。” 顾心月眼中立刻闪过一抹惊恐,皇后是想揭出她父亲的事,将一切全推到她头上?再联想到狱中下毒的举动,她便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哆嗦着道:“是皇后,皇后想要杀我灭口。”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口听到她说出来时,东陵无绝脸色仍是沉了下来,道:“你指控皇后,可有证据?” 已经开了头,顾心月也就不再顾忌了,道:“皇后不知通过什么方法知道了我,便命我以献艺之名入宫。我因为受制于她,只得听从。后来,她利用我全家人的性命做要胁,让我害了德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刺穴引产的方法便是江太医教我的,他也是帮凶。” 东陵无绝瞳孔微收,江太医苦熬了几套刑罚都没有招认,这嘴果然够严。“你说皇后以你家人性命相要胁,那你为何不来禀明朕?” 顾心月泪水一涌而出,道:“臣女该死,只因家父所犯的是死罪,就算禀明君上,无凭无据,皇后岂非要治我一个污蔑之罪?而我的家人,也会因事迹败露而死……” 第154章 抵赖 荣紫璇万没想到顾心月会当众说出这一切,震惊之余,险些无法维持住外露的情绪。群臣也是面露惊色,彼此暗暗交换着视线。 东陵无绝目光凌厉的逼视过去,斥问道:“皇后,你还有何话说?” “君上,臣妾冤枉。”荣紫璇忙起身跪了下来,“臣妾若早知道她的底细,便是借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绝不敢将她送入宫中的。这事的确是臣妾失查,但若说臣妾利用她来伤害德妃,臣妾着实冤枉。这顾心月处心积虑,她爹既是前太子的门客,又侵吞朝廷的赈灾粮,如今将她送进京来,定是蓄意谋乱,如今还嫁祸到臣妾头上,这事还请君上明察。” 顾心月似是早料到她会推得一干二净,闻言冷冷一笑,道:“娘娘当初派去我家的奴才,是叫阿贵吧?娘娘办事虽谨慎,却百密一疏。阿贵虽只在云州待了三天,却甚好饮酒,结果在酒馆喝酒的时候因为对菜中的杏仁过敏,险些闹出了人命。这件事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当时正好是我爹作东,急忙替他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这才救了过来。” “你……”这事荣紫璇显然是不知情的,一时间只觉胆颤心惊,不知该如何反驳,末了,只怒声斥道:“你以为你这样诬陷本宫,你就能逃脱罪名了吗?你的罪行,足以诛你九族!” 顾心月一脸平静,道:“小女自知罪责难逃,如今只想说出真相,以赎我的罪过。” 荣紫璇气得脸都胀红了,还想再说什么,东陵无绝打断她,道:“朕已经命人前往核查此事,至于阿贵,他是荣府的两大管家之一吧?昨夜他在城中的酒馆已经亲口承认了,当时刑部的几大官员都在场,均能做证。”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冷,看向国丈荣世儒,道:“你们荣家当真是好大的能耐,这阿贵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当真要朕将证据一一摆在面前,你们才肯招认吗?” “臣有罪!”荣世儒急忙跪了出来,老脸骇得惨白,道:“只因皇后娘娘托臣四下寻找能为君上中意的女子,后发现顾氏之女,才命阿贵前去相请。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臣唯恐君上误会,才斗胆欺瞒,老臣罪该万死。” 荣紫璇也忙跪伏在地,泣声道:“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枉自揣摩圣意,想要博君上欢心,才会引狼入室,遭此灾祸,牵连德妃的孩子。还请君上念及与臣妾多年的夫妻情分,不要将此事怪罪于我父亲,臣妾甘愿领罪受罚。” “是有心策划,还是无心之失,朕自会着人一一调查清楚。”东陵无绝脸上未见半分动容,道:“传朕旨意,暂除荣世儒吏部尚书之职,留居家中,随时听候刑部调查审训。” 荣世儒脸上顿时一片灰沉,垂下了眼帘。 东陵无绝转而将视线扫向荣紫璇,道:“皇后,你身为六宫之首,却令后宫屡生事端。利用朕给你的权利,伙同太医谋害朕的子嗣,其罪实难轻饶。朕念你多年辛劳执掌后宫,便从轻发落。即日起,你便迁往宫中太华殿虔心理佛,以赎你的罪过吧。” 荣紫璇浑身一凉,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向东陵无绝,继而有些哀凄的笑了起来,“您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是吗?这下,终于是教您逮着了机会,彻底将我甩开。既是如此,您怎么不干脆召告天下,废了我这皇后,好给某些人挪位子?” “皇后娘娘……”见她口不择言,荣世儒忙出声喝住她,哽咽着道:“娘娘不要说这些呕气的话,保重身体要紧。” 荣紫璇泪水一经滑落,便再也止不停住了,哭了好一会,才咬紧牙振作起来,道:“本宫这些年来,一心只为君上。如今,确实也累了。也罢,这既是君上的心意,臣妾遵旨便是。” 她这心思若是用得正,又何至于此?东陵无绝脸上自始至终都未见表情,只冷冷道:“将人犯带下去严加看守,待核实一切罪证,再行发落,其它人也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一一起身告退,荣紫璇也未做多留,拂了拂身,一脸漠然的离了大殿。 待出了琅寰殿,她却没有立刻回凤倾宫收拾,而是快走几步,追上了押解顾心月的侍卫,将人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奴才们奉命押犯人回刑部,不知娘娘有何吩咐?”东陵无绝毕竟没有废除她的后位,所以,这些侍卫见是她,倒还算客气。 荣紫璇没有理会他们,只看向顾心月,目光锐利得如同一把刀子,恨恨的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本宫?你以为这样君上便会对你家人从轻发落了?” 顾心月早已心灰意冷,脸上反而释然,只讽刺般笑了笑,道:“那皇后娘娘又是怎么对我的呢?原来您早就计划好了,让我替您除去德妃的孩子,再杀我灭口,这样一来,所有的罪名便全落在我们顾家头上了。只可惜,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行恶也是要遭报应的。” “你胡说什么?本宫几时要杀你灭口了?”虽然她确实想这么做,但她知道东陵无绝对此事的重视,她才不会这么傻,自己将把柄送上门去。 顾心月冷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君上,娘娘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若非您做事不留余地,我又怎会与您拼个鱼死网破?” 看她不像是说假,荣紫璇陡然一惊,继而面色发白,唇角挑起一抹嘲讽,骂道:“你这蠢货!本宫从来就未派人杀过你,你中了别人的计了。” 顾心月顿时怔住了,但很快便又释然,道:“那又如何?最终娘娘为了自保,还是会将我父亲的事供出来,让我一人抗下所有罪名。如今能有这样的结果,我也算是替自己报了仇了。” “你!”荣紫璇直指着她,只恨不能掐断她的脖子以泄心头之恨。顾心月却不想再与她多说,绕过了她,率先朝前走去,押解她的侍卫急忙跟上。 看着她的背影,荣紫璇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护甲直掐入了肉里,心里那股愤恨久久未能平复,直到绵芳找来。 第155章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 东陵无绝知道她矛盾的痛苦源自何处,握住了她的手,道:“你不必多虑,朕不会让你有那一天的。” 沐兰倒并非是不相信他,只是身在这后宫,不光是她,他有时候也难免会身不由己的。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已是感动,笑了笑,道:“我自是不会有那一天,因为,我可不是荣紫璇。” 不错,以她的个性,他若真是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她只怕会选择毅然决然的离开,与他永不相见吧?他爱她这种对爱的浓烈与执着,却也恨极了她不爱时的决绝。 “朕之所以对她从轻发落,并非是因为她是朕的皇后,而是朕曾欠着庄亲王一命。”这段过往内情,知道的人甚少,此刻,东陵无绝却平淡的说了出来。 “朕的父亲早年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因被人诬陷,受先帝猜忌,将我们举家遣去北地。途中,父亲便被人加害。先帝得知后,心怀愧疚,几年之后,将我召回京城,加以重用。不想,同样的事情却再次重演,新任太子因忌惮我在朝中的势力,设计让先帝误以为我想要弑君篡位。先帝多疑,加上有太子的母妃从旁进言,说我未忘父仇,先帝忌惮之下,本要将我处死,是皇叔庄亲王出面,揽下了一切罪名。” 他早年被遣的事,沐兰倒是在听孟依青说起卓纤纤的时候提到过,却不曾想到,他回宫后,还经历了这些凶险。想到应弦在这宫里受到的优待,不由奇怪道:“庄亲王不过是你的皇叔,他怎么会甘愿为你顶下这死罪?” “皇叔是先帝老来得子,颇受先帝青睐,可他的母妃只是个小小的州县之女,所以,在宫中颇受排挤。我父亲却很喜欢他,对他处处维护,故而他待我也如长兄一般。”说起这段往事,东陵无绝眼里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温情,道:“我回宫的时候,他的母妃早已病逝,他带着弟弟应弦,在京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却是这整个京城里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听他说到这里,沐兰便有些明白了。东陵无绝的父亲虽然早逝,但他母妃还在,其背后的势力自是不容小觑。加上东陵无绝那些年自己也创下了不少战功,在朝臣们心中的份量自是不轻。庄亲王牺牲自己保他,又何尝不是在保护应弦?否则,一旦太子登基,他们兄弟俩的命运只怕更苦。 看她一脸了然,东陵无绝也就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皇叔临终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除了应弦,便是荣紫璇。他们虽然彼此倾心,荣世儒却并不看好这桩亲事,加上太子从中阻挠,一直未能成婚。朕答应过他,只要有朕一日,便定保这两人此生安然无虞。” 所以,即便是荣紫璇杀害了他未出世的孩子,他也只罚她禁足太华殿,依然享受皇后的奉例。 “可我看皇后对你似乎……用情很深?”女人最是了解女人,荣紫璇眼中流露的嫉恨便足以说明一切。 “朕一直很敬重她。”东陵无绝如是说着,握了握她的手,道:“说起来,此事也皆因朕而起,朕若重罚了她,便也是有违了对庄亲王的承诺。” “我明白。”知道这一切因缘之后,沐兰心里释怀了许多。更何况,对荣紫璇而言,这样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朕不废她的后位,还有另一层原因。”东陵无绝看入她眼里,道:“国不可一日无后,朝中那些臣子必会频频进谏,催促朕另择新后。虽然朕嘱意你,但以你夏凉国公主的身份,朝臣们断然无法接受。到时,必会再有秀女入宫,难免再生事端。如今后宫由太后打理,她对你甚是疼爱,等日后你有了孩子,在宫中的地位自是会不一样。” 沐兰从未奢想过他会改立她为皇后,毕竟,这牵扯到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他肯为她做这般打算,已是令她惊讶了。 “我嫁的是你东陵无绝,又不是西楚国。你若能为我舍弃三千佳丽,我还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她倒是从不掩饰她的贪心,可偏是这样,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淡笑道:“舍弃三千佳丽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以后那三千佳丽的职责可就全落在你一人身上了。以你这身体,吃得消吗?” 沐兰被他话中隐喻的暧昧闹得红了脸,遂也不甘示弱的应道:“君上都能料理下一个国家,我料理你一个人总不在话下。” “这可是你说的。”东陵无绝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又道:“太后那里已经吩咐过,这段日子你就不必前去请安了,宫里如今清静了不少,你也可以安下心来,调养好身子。” 沐兰笑道:“我这里有佳菇姑姑和青梅青雪伺候着,她们把我看得可严了,我想不好好养着都不行。倒是你,这段时间大概要应付不少事吧?”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道:“江太医在狱中暴毙,荣世儒趁机推说对荣紫璇所作的事一概不知情,加上朝中为他求情的人也不少。”说到这里,东陵无绝眼里多了抹冷锐,道:“看来,朕以往对他们荣家是过于优待了。” 沐兰虽不懂什么治国之道,却也明白一些浅显的道理。就好比农夫种地一样,禾苗若是生病了,尚可以治,不需要除去。像荣家这样的朝中老臣更是如此,只要治理得妥当,一样可以为朝廷发挥余力。 眼下听东陵无绝的口气,便也是这个意思,荣家的颠峰时刻,看来是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后宫果然是一派宁静平和。天气渐渐转暖,后宫的花草树木也都抽了新绿,长出了花骨朵,几乎每天逛御花园都会让人眼前一新。 将养了这么久,青梅青雪终于放心让沐兰出来多走动。孟依青自从接管了后宫,总算不似以前的清闲无聊了,好在后宫嫔妃少,事情不多,每天也能抽出些时间来和她在后宫里逛逛。 三月三,桃花开,当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宫里终于即将迎来一件喜事,应弦与清舞的大婚之期就要到了。清舞自从回宫之后,成熟了不少,近些日子都跟随在孟依青身边,学习如何当家。 好在孟依青有着太后生前的记忆,掌管后宫事宜也是井井有条,沐兰在一旁看得多了,倒也学到不少东西,有时也能帮着一起出出主意。 这日,三人便一同聚在御花园的赏花亭里,商量着清舞的大婚事宜。正说到今年新出的首饰花样,远远的却见东陵应弦朝着这边走来。 第156章 费尽心机的争斗 东陵应弦脸上闪过些让人不解的复杂,但只顷刻,又恢复了一贯的随性不羁,道:“看来,德妃娘娘是还有许多贴心的私己话要与太后说,我这大男人来得倒不是时候。如此,我便先去太华殿看看皇后娘娘。太后,应弦迟些再来看您。” 看他说着话已经站起身来,孟依青也不便挽留,挥了挥手,道:“你们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份,情同姐弟一般,是该去看看。” “应弦失陪了。”东陵应弦告了个礼,便转身往太华殿方向走去。 待他走远了,孟依青立刻垂下了笑容,嗔道:“你唆使他去太华殿干嘛?就不怕皇后找他跟东陵无绝说情?东陵无绝对应弦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沐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难道你真的觉得,他入这后宫来是专程来看你的吗?他和荣紫璇的交情摆在那里,我就是不说,他也会去看她的。” 孟依青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遂假意的叹了叹,道:“好吧,是本宫自作多情了。不过,荣紫璇这女人心机太深,手段又毒,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放出来。否则,这后宫又要不得安宁了。” 可是,东陵无绝真的会关她一辈子吗?荣家又真的会就此善罢甘休吗?沐兰沉了沉眉,如今后宫的这种宁静和协,却让她隐隐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太华殿是宫中祭祀祈福的地方,四周高墙围立,殿宇辉煌,却也格外的冷清。荣紫璇一身淡青素衣坐在偏殿的内室里,气色倒是比以往在凤倾宫时还要好些。 “信送出去了?”扫了一眼刚才外面回来的绵仪,荣紫璇不紧不慢的道:“没被什么人瞧见吧?” “奴婢办事您还不放心吗?”绵仪笃定的应着,又赞道:“多亏娘娘有远见,这宫里到处都有咱自己的人,就算是身在这太华殿,也能掌控整个后宫的动向。” 荣紫璇满意的点了点头,却还是谨慎的道:“虽是如此,咱们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君上现在盯得紧,事情未成之前,若露出了什么破绽,可就功亏一溃了。” 绵仪自幼跟随她,甚是稳重的道:“娘娘放心,此事关系着娘娘一生的成败,奴婢绝不敢掉以轻心。娘娘只需静静等待,那德妃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天了。” 荣紫璇挑唇一笑,眉眼间流露出一抹狠毒。片刻后,又想了什么,道:“旻亲王昨日收到口信后,不是答应今日便进宫来见本宫吗?算着时间,也该快到了吧?” 绵仪应道:“旻亲王是借君上召他议事之便进宫的,现在这个时辰,想来也差不多该来了,娘娘是否现在便去佛堂准备?” “嗯。”荣紫璇站起身来,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本宫今日这妆容如何?” 绵仪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点了点头,道:“娘娘还是一点没变,这番打扮,与未出阁时简直是一模一样。” 荣紫璇得意的抿嘴一笑,继而感叹道:“可是本宫的心却早已苍老了,这些年的辛劳,费尽心机的争斗,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人生在世,谁又不是身不由己。”绵仪安慰的道:“娘娘只要像现在这般多为自己打算,自有一日会苦尽甘来的。” “但愿吧。”荣紫璇微微闭上双目,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东陵无绝的身影。 “娘娘,旻亲王来了。”绵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荣紫璇顿时收起脸上的动容,淡淡道:“请他到佛堂吧。”说着,出了偏殿,朝着佛堂的方向而去。 皇家的佛堂自是修得气派,朱墙碧瓦,宝相庄严。空气里净浮着淡淡的檀香,佛堂内的圃团上,荣紫璇一身素净跪在那里,长发未梳成髻,只别了支白玉簪子,发尾用缎带束了起来,柔柔的垂在身后。 东陵应弦只觉眼前的背影甚是眼熟,却也只是一刹那的心潮起伏,便又恢复了平静,脚步轻盈的踱进了佛堂内,冲着荣紫璇施了一礼,道:“应弦给皇后姐姐请安了。” 荣紫璇口中正默讼着经文,念完了一段,才站起身来,看向他,道:“你总是这样,不管有没有旁人,都是这般拘礼,坐吧。” “姐姐当年还不是皇后的时候,不也总拘着礼,唤我一声王爷吗?”应弦笑着回道,只是那笑意里却总是让人觉察不到他的真心,反是有些嘲讽之意。 荣紫璇眸色黯了黯,讪笑道:“有句话,我从来都不敢问。可今时今日也无旁人,我便问了吧,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记恨着我?” 应弦的笑容里顿时多了一丝冷硬,却仍是那语调,不答反问道:“怎么,姐姐是这么觉得的吗?” 荣紫璇抬眸看向他,道:“你对我越是恭敬客套,心里便越是瞧不起我。那些冷嘲热讽的话,我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应弦也迎视她,目光清冷,笑道:“姐姐难道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您是皇后,我是臣子,那些不过是应有的礼数,怎么,姐姐是觉得受之有愧吗?还是说,希望我像过去一样,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打趣的唤您一声嫂子?” 荣紫璇浑身一颤,眼眶随即也红了起来,忙别过脸去,眨落涌上来的泪水。 看她委屈落泪的模样,应弦却是一脸冰冷,道:“看来,我又说了让姐姐不爱听的话。那么,就请姐姐明示,您希望听应弦说什么,应弦照办就是。” 第157章 挑拨离间 荣紫璇微微一震,似是突然记起了什么来,眼里流露出难过的情绪,摇头道:“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德妃的事,君上待德妃如何,你也是看到的,原本,他难得如此宠一个人,我也是替他高兴,可德妃的性情实在太乖张,行事很是可疑,我身为皇后,不得不管。上一次她随太后出宫去庙里祈福,结果却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消失了好了些天,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东陵应弦沉默着,不知道她说这些话,跟他的疑问有什么关系。 荣紫璇却是以一种心疼的眼神看了看他,才又道:“当初我向君上替你求得有穷国公主的赐婚,就是希望你背后能有一个稳定可靠的支柱,可以真正无虞的享受一世富贵荣华。可德妃却暗地里使坏,指使那个来历不明的汐枫引诱公主私逃,事迹败落之后,也不知她是怎么哄骗的君上替她隐瞒真相,君上下了严令封口,若非当时在场的侍卫人多,其中也有一两个与我荣家还算有些交情,连我也还被瞒在鼓里。” 东陵应弦顿时变了脸色,虽说君上赐下的这门婚事并非他所乐意,他倒也没有抗拒到底的理由。毕竟,皇室里的婚姻本就由不得自己作主,连君上有时都无法奈何这一点,更何况他一个亲王。 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婚前不贞,相信没有谁能够无动于衷。一股名叫愤怒的火焰自心头渐渐被点燃,他不由得暗暗握了一下拳头。 “德妃到底是夏凉的公主,与有穷本就不睦,如今她又怀了君上的孩子,身份更是不一般。她如此害清舞公主,同时也使得你蒙羞,这背后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荣紫璇咬了咬唇,断然的道:“君上一意孤行向着她,可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便只有先除了她肚子里的倚仗。” 这样接二连三的事实真相着实让应弦震惊,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也不知她所说的是真是假。但看她言之凿凿,又想到前些天所听到的一些传闻,心中自然已生了疑心。 “我知道,凭我一人之口,难以让你取信。如今你大婚在即,我也着实犹豫了许久。可是,当初这门亲事也是我一力促成,我又怎能让你娶一个不贞的公主,让世人笑话。”荣紫璇一脸真挚的看向他,道:“此事,你大可以暗中派人查证,虽然不能抗婚,但心中当有个警惕。” 东陵应弦心里仿佛压着千斤巨石一般,闷得透不过气来。 荣紫璇却似乎比他还闷还气,失望的道:“当初,你哥哥是那么的疼爱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成全他的大位,就是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君王。可不曾想到,他如今竟会被一个女人所左右。” 提到哥哥的牺牲,东陵应弦心里多了一丝疼痛,“君上他……当真是这样的人吗?” “我倒也情愿相信他不是这样,可你看看自从德妃进宫之后,后宫有安宁过吗?先是严家,现在轮到了我们荣家,我们两大家族如今都是各有损伤。连我都沦落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我真害怕,怕他……”说到这里,她担忧的看向东陵应弦,话虽没有说出口,其中的意思却已很明显。 东陵应弦自是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痛苦的别过头去,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荣姐姐不必多虑,我想,他当不至于如此糊涂。” “我也希望只是我多想了。”荣紫璇叹了叹,继而却坚定的看向他,道:“但你记住,不管将来这朝中的局势如何转变,我,以及我们荣家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这番话带给东陵应弦的震惊丝毫不亚之前,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绵仪,淡然道:“这样的话,荣姐姐以后还是不要乱说,于你无益。” 说着,站起身来,道:“清舞公主的事谢谢你告诉我,我会查清楚的。待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免得惹人非议。” 荣紫璇点了点头,对绵仪道:“绵仪,你去送送旻亲王。” “你也多保重。”东陵应弦对她行了个告退礼,便转身心事重重的扬长而去。 遵照大婚的礼制,之后的日子里,东陵应弦再未踏足过后宫。随着一番忙碌的张罗,三月十二这日,西楚国京城迎来了热闹的一天。 清舞一直居于宫中,如今,也是被安排自宫中出嫁,这对于整个皇孙贵族来说,也是头一份的体面与荣耀。一大早,东陵应弦便随着仪仗队伍入了宫,向东陵无绝行君臣之礼。 看到他一身新郎喜袍跪在大殿,东陵无绝眼里也难掩一丝欣悦,道:“起来吧,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过了今日,你便也算是真正的长大了,要支撑起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看到你这样,朕深感欣慰。” “谢君上。”东陵应弦应着,站起身来,回道:“应弦能有今日,皆是君上所赐,应弦当铭记于心,今后自当竭尽所能,报效君上。” 东陵无绝打量着他,眼神里隐含着深意,却只是点了点头,道:“大喜之日,便不说这些了。吉时就快到了,不要耽搁,快去吧。”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应弦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一贯的浅笑,心里却不免起了些许波澜,告了声退,便出殿去。 殿外的司仪见他出来,立刻唱起了礼。一时,锣鼓喧天,喜乐齐鸣。 另一头,沐兰搀着盖上盖头,一身凤冠霞帔的清舞走到了应弦跟前,笑着道:“旻亲王,我可是将清舞公主交给你了。宫里有规矩,我也不能前去喝你们的喜酒,在此,祝愿你们和和美美,携手白头。” 一见是她,东陵应弦先是一愣,继而微微挑眉,也笑道:“这夏凉国公主为有穷国公主送亲,倒还真是千古难遇的一幕奇景,本王何德何能,竟有如此荣幸。” 沐兰抿了抿唇,道:“不管是夏凉,还是有穷,如今也都是你们西楚的新娘了。旻亲王素来有惜花的美名,清舞公主聪慧美丽,你可要好好珍惜。” 第158章 新婚之夜的委屈 按照皇家习俗,亲王大婚后,次日王妃是要进宫向太后皇后请安的。虽然从旻亲王府到宁寿宫是一段不近的路程,不过,一大清早沐兰才在宁寿宫小坐了一会,清舞便赶到了。 不再是以往长发垂肩的娇俏打扮,清舞着了一身浅蓝色宫装,梳了个祥云髻,鬓边的珠花和流苏衬得清丽的容颜更显白净,整个妆容凭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面对着众人打量的目光,清舞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曲身拂了拂,道:“清舞前来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情敌终于嫁人了,最安心的当数孟依青。此刻看着清舞前来给自己请安,心情自是大好,道:“以后都是自家人了,起来吧,赐座。” 待她谢了恩落座后,孟依青才又冲身后站着的宫女示意了一眼,宫女立刻将一只铺了红布的礼盘端到了清舞跟前。里面放着的,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 “这是哀家的一点见面礼,祝愿你和旻亲王早添贵子。” “多谢太后。”清舞忙又起来谢了礼,将那玉镯子收下。可是,以往明朗的笑颜却并未挂在脸上,沐兰眼尖的瞥到她眸中似乎藏着一种淡淡的落寞。 沐兰隐约感觉到什么,却也不露声色,吩咐青雪将自己备好的礼物呈上,道:“这串玛瑙项链虽及不上太后这玉镯贵重,是我从夏凉带来的,式样别致,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清舞牵了牵唇角,道:“德妃娘娘还说这样的客气话,昨天你亲自为我送嫁,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孟依青在一旁看了玩笑道:“这玛瑙链子德妃曾跟我炫耀过几次,她自己都舍不得戴,你赶紧收起来,否则,她回头要是心痛要要回来就不好了。” “太后就爱说笑。”沐兰嗔了孟依青一眼,自己却也玩笑道:“清舞,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今天可就要亏了。女人一辈子最好的敛财机会就是结婚和生孩子,昨天那些进帐都是入了你们旻王府的库房,今天大家的这点心意可就是你的小私房了。” 被她俩这么一说,清舞眼中的愁绪这才褪去了,笑着应下,命随身丫环一一收着。 “旻亲王大婚,咱可是盼了许久了,王妃真是好福气。”淑妃也插话道:“本宫这儿也备了点薄礼,愿王妃早日为旻亲王添个小世子。” 其它几位份位较低的嫔妃贵人等也都将自己备的礼呈了上来,一时间,整个殿上都摆满了珠宝首饰。待都见完了礼,祝福话说了一大堆之后,孟依青才遣退了众人,将沐兰和清舞留了下来。 “这刚刚大婚的人,怎么心情反倒不如从前了,旻亲王待你不好?”见也没有外人,孟依青直接便问了出来。 没有旁人在,清舞便也不作掩饰了,微微一叹,道:“不是不好,是压根就很讨厌我。” 沐兰想到应弦昨天的态度,忙问道:“他没有欺负你吧?” 清舞摇了摇头,眼神黯了下来,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有些难以启齿。 沐兰看在眼里,眉心也皱了起来,“看你这情绪就不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孟依青也道:“大家都是女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对你怎样,你就直说了吧,哀家和德妃也好给你拿主意。” 清舞闻言,脸上一红,咬着唇道:“昨晚,他连我的盖头都不曾掀起,只说叫我以后恪守做王妃的本份,然后……然后将我的陪嫁丫环果儿叫了去,宿在了偏殿。” 听到这里,沐兰和孟依青顿时面面相觑,只觉一阵天雷轰顶。 “这旻亲王脑袋是被门夹了吗?他几时跟你结下梁子了,竟要这样气你?”虽然这样的情节在沐兰自己的小说里也出现过,但对这种男人,她却是打心眼里的不屑,并有一种恨不能虐死对方的冲动。 清舞原本心里也有一些羞愤,但听沐兰骂这一句,反倒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道:“其实,我倒也没有多难过,果儿自小便伺候我,情分跟妹妹一样,他要是能待她好,这也是她的福分。” “你现在是想得开,只怕以后就有你的委屈受了。”孟依青虽然以前不待见她,这会却也忍不住有些替她气忾,道:“不要以为你们以前情分好,如今你们可是情敌。应弦若真是想利用她来气你,你想,她若还如以前一般待你,应弦能疼她多久?” 沐兰也道:“我们不是要挑拨你们主仆之间的关系,但你们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你要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说到这里,她心中的疑虑似乎越来越明显,忍不住又道:“以前他对你倒也从未怠慢过,言谈之间也没流露过什么不满,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些什么闲话?” 这也是清舞心中的痛处,她淡淡一笑,道:“若真是如此,便也由得他去吧。”她能理解他的冷落,因为她和他一样,但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都不会想要和对方在一起。 至于和汐枫的事,若真传出了些什么到他耳里,那也是她这辈子唯一勇敢的追求,什么样的后果她都甘愿承受。 “你也不用这么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事情倒也没有那么糟糕。”沐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只要记住一点,你是旻亲王府的女主人,你要尽快的在王府里站住脚,把这个家当起来。” 孟依青也道:“哀家看你也是个有性子的,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你只要把握住这个家,加上你的身份摆在这儿,他旻亲王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他以后会不会疼你且不说,至少你自己的日子可以过得不错。” 清舞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太后和德妃娘娘的提点,清舞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59章 我死了你会忘记我吗? 看他漫不经心的,沐兰也就直言道:“是关于旻亲王的,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说着,将清舞的事如实跟他说了一遍。 东陵无绝沉吟了片刻,似乎也并不意外,道:“当日之事,他若是有心,要知道也并不难。” 沐兰也知道,那天在场的人实在太多,即便有东陵无绝的旨意,也难保其中没有人说出去。“可糟糕的是,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又究竟知道了多少。万一是道听途说歪曲了事实,影响他自己的幸福不说,就连对你我,只怕也要生了成见。” “他若真要生疑,便是现在去跟他解释原由,他也未必相信,只会越描越黑。” “可你不是最希望他得到幸福的那个人吗?”看他似乎并不打算插手,沐兰不由得奇怪,“倘若他们之间一直存着误会,那这种夫妻关系岂不是成了一种痛苦?” “也或许,能给他幸福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清舞公主呢?”东陵无绝反问着,“朕许他一个王妃,但并不能要求他就必须要爱她。更何况,那清舞公主不也是心有所属吗?” 沐兰顿时怔住了,是啊,她险些忘了这是在古代呢。就好像东陵无绝当初娶了荣紫璇为后一样,既是为了利益而联姻,根本就不需要靠感情去维系。 “可是……他们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如果能够和睦相处,不是更好吗?”私心里,沐兰还是希望清舞能够得到幸福。 “他们自有他们的缘份,外人是操心不来的。”东陵无绝不知几时已解开了她的衣带,温暖的大手探入她衣服里,握住了她盈软的纤腰,将她重新拉入他怀里,道:“现在,正经事谈完了,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不正经的事了?” “谁要跟你做不正经的事了?”沐兰佯作要逃,却哪里推得开那精健有力的胸膛和臂膀,反被东陵无绝捉住了下巴,腰间的手让她紧紧贴在他怀里。 “你让朕过了这么久饮鸩止渴的日子,今天休想逃得掉。”性感的薄唇在她唇边轻吐着霸道的话语,末了,不容她再开口,便覆了上来,将那两瓣诱人的柔唇狠狠吻住,细尝着她久违的甜美。 纱帐内的温度瞬间攀升,渐渐的,只闻得暧昧的哽咽轻吟,交织着粗重急促的喘息,汇成春天里最动人的一曲旋律。 相较于锦福宫的姹紫绯红,遍种紫竹的太华殿则显得有些肃穆清冷。荣紫璇端坐在紫竹环绕的小亭中,姿态优雅的品着杯中的香茗,听着绵仪绵芳回禀着打探来的消息。 绵仪面露喜色的率先说道:“看来,旻亲王已经信了娘娘的话了,现在几乎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大婚当夜,旻亲王没有进新王妃的房,却在偏殿宠幸了她身边的一个丫环。” 绵芳也接着道:“今日那拓跋公主进宫来请安的时候,也是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只是不知在太后宫里说了些什么,回去的时候倒像是换了个人,容光焕发的。听说当时德妃也在,不知是不是又给她出了什么主意。” 荣紫璇冷笑了一声,道:“德妃那些狐媚的手段倒是不少,只不过,她还不知道,应弦是最反感那样儿的。他既已知道那拓跋清舞的丑事,她再使什么狐媚手段,也只会更加适得其反而已。” 绵仪不放心的提醒道:“娘娘,话虽如此,还是不要大意的好。那德妃能将君上哄得言听计从,万一真替她出了什么诡计,将旻亲王好不容易偏向您的心又拉了回去,岂不坏了您的事?” “本宫了解应弦,他既能对本宫怨恨这么久,对君上又岂能没有二心?”荣紫璇把玩着那只精致的玉茶盏,眼里盛满了笃定,“更何况,只要有穷国的国主收到信,知道一切都是德妃的诡计,坏了他们清舞公主的清誉,那么,好戏就该上场了。” 绵仪绵芳闻言,既是有些欣喜,又不免有些不安,道:“娘娘,您真要这么做吗?万一……奴婢是说万一,要是这事被人发现了,那可是……”那可是勾结外国的谋逆之罪! 荣紫璇狠狠瞥了两人一眼,斥道:“本宫若不想点法子自救,那难道要本宫待在这太华殿里怡老终身吗?” 说到这里,她眸中勾起一抹恨意,咬牙道:“德妃那贱人毁了本宫的幸福,本宫便是拼尽全力,也要让她尝尝痛苦的滋味。她不是与那叫什么萧翼的将军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吗?相信有穷国的国主也会很喜欢这个秘密的。” 哼,那样不知检点,对情不贞的女人,却偏偏能得到君上的真心。可她,为之付出一切,倾尽真心,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世道也未免太不公平。她不甘心,倘若不能挽回君上的心意,那么,毁了这一切又如何?谁也别想好过! 后宫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每天和孟依青逛一逛后宫,几乎成了沐兰唯一的消遣。有时,淑妃也会跟着凑个热闹,沈嫔则是深居简出,除了请安,很难看到她的身影。 清舞入宫走动的时候倒是不多,毕竟,偌大一个王府需要她操持,也只有偶尔得闲了才能进宫看看。这日,难得三个人又聚在了一起,正巧沐兰刚学了酿杏花茶,便择了御花园的花亭,一边品茶,一边聊天。 孟依青看她气色还不错,便率先问道:“算起来,你已有半月不曾入宫了。如今,旻亲王待你可好些了?” 清舞笑了笑,道:“还不是那样子,他倒是有闲情,见了我,还能冷嘲热讽几句,倒也不算没有话说。” “看来,旻亲王还真是改不了这毒舌的毛病。”想到自己和他也几乎是见一次便斗一次嘴,沐兰便有些忍俊不禁,道:“你也不用让着他,夫妻之间,斗斗嘴是好事,没准哪天就能斗出感情来了。” “我这脾气,便是想忍也忍不了啊。”清舞自嘲的笑着,道:“斗出感情是不指望,他对我似乎成见很深呢,我只保着不被他欺负了去,便已经是万福了。倒是果儿,前不久已经被正式纳为了妾室,也算是有了个名份。” 第160章 怪梦 沐兰在他怀里笑着,道:“哪那么多忌讳,我说的是认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好怕这身体会由不得我自己。” 今天的事突然让她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她这颗异世灵魂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住这柔弱的身体。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像靳宁一样,永远的离开了这个时空,也许消失于虚无,也许,会回到她自己原来的世界。 如果是在最开始,她或许会觉得无所谓,毕竟这可能是她回去的唯一办法。可现在,想到有可能会离开,她心里却很是害怕和不舍。即便是这样紧紧的拥抱,也不能让她感觉到安心。 或许是她的异样也感染了他,东陵无绝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吻着她的额头,道:“御医说你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可能是上次小产之后还未彻底恢复,好好调养就会没事的,不许胡思乱想。” “我只是想说如果……”或许是他的安慰起了些作用,沐兰稍稍定了定心神,却仍忍不住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忘了我吗?” “别忘了,你答应过朕,不会再离开的。”东陵无绝冷声应着,言语之间已是有些生气了,“任何方式的离开都不可以。” 沐兰不由得在他怀里笑了,道:“但凡还有得选择,我当然不会离开。可是,人生无常,谁又能逃得过生离死别?与其到时候措不及防,倒不如趁着现在说个清楚,不也很好吗?” 东陵无绝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借着帐外幽暗的烛火,依稀能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竟也带着浓浓的不安,凝视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你听好了,朕绝不会容许你比朕先死,知道吗?” 沐兰眼角一酸,泪水便莫名的涌了上来,伸手抚上他的脸,道:“傻瓜,这只是假设,我又怎么舍得这么华丽的宫廷,还有,你这么迷人的美男。” 东陵无绝却是一脸的认真,沉声道:“以后不许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假设也不可以。”因为,这样的她让他有种即将失去她的预感,那是一种连他也无法掌控和扭转的力量,理智如他,竟也会抑制不住那种恐慌。 “你好霸道。”沐兰含泪笑着控诉,轻抚着他紧绷的俊颜,道:“好了,不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说便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真的要离去的那一天。 东陵无绝没有言语,却低头狠狠欺上了她的唇。似乎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彼此安抚,感知对方的存在。 这一夜,东陵无绝再次陷入那恐怖的梦魇里,熊熊大火肆意燃烧着,灼烧着他的四周。他在着火的屋子里寻找着某个身影,却怎么也找不着。 忽然,视线瞥见里屋床榻上一个正在焚烧的躯体,他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袍,上去替她扑打身上的火焰,抱起她便往外走。一根横梁砸下来,重重的击在他肩上。他只觉一阵灼痛,眨眼间,身边的画面却瞬间转变。 那是在一片山野里,眼前依旧是火光冲天,一座原本温馨别致的庭院被吞噬在火光之中。而他,正跨坐在马背上,无力的望着这一幕。 “君上,她已经死了。”有人在他身边说着熟悉的话。 他转过身来,看到的,也同样是一张熟悉的脸。 “北溟……”他脱口而出叫了这人的名字,然而,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不叫北溟,他是……随着他心中的猜测,眼前的北溟也在他面前顷刻变了装束,变成了另一个人! 东陵无绝心中一惊,猛的醒了过来。 萧翼!梦里的那个人竟然是萧翼。回想刚才的梦境,宛如历历在目,东陵无绝这才忆起,在数月前,他曾做过一个类似的奇怪的梦。当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梦醒后那些记忆便淡了,可今夜再次梦到,他才恍然明白,那种不对劲是源自什么。 梦中的北溟竟然长得那么酷似萧翼,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低头看到依旧在他怀里熟睡的沐兰,他心里总算稍稍安定了些,或许,是因为她今夜的那番话,才让他有了这场怪梦吧。 好在,只是一场梦。他揽紧了她,再度合上了眼睛。 接下来,沐兰又过上了成天和补药打交道的日子。对于她这个虚弱的体质,孟依青也很是担心。 “哀家一把年纪了,也不见像你这么弱,你定是前段时间受的折腾太多了,落下了病根。”想到她自进了这后宫,便又是中毒,又是坐牢,加上什么坠崖坠河,鞭打,小产,再是强壮的人,能活下来似乎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众人只看到她今日的风光,却有几个人知道这背后历经过的凶险。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不过,就算真是,总也不至于是落个心脏病吧?”沐兰刚喝完一碗苦药,正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蜜饯,说话的语气倒似是浑然不在意。 孟依青听得却是一惊,“心脏病?御医不是说只是体质虚弱吗?” 沐兰摇了摇头,道:“大概这个年代还查不出来吧,自那天之后,我这胸口时不时的就会觉得很闷,有时会有些心悸。跟御医也提过一次,没查出什么来,我也就没再说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说呢?”孟依青急了,道:“御医查不出来,不代表别人没有办法,莫言不是很有些本事吗?说不定他能治。” 沐兰闻言,忍不住笑道:“你也别把他想得太神了,就算是在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还得测心电图,照x光,一大堆的检查才能确认病症,而且,还未必能治好。” 其实,她不愿麻烦莫言的原因,是因为不想欠他太多。上次为了给她稳住腹中的胎儿,他将他的真气输给了她,虽然他从来不曾说出来,但她知道,这对他而言,损耗也是极大的。 孟依青却不这么想,道:“既然御医都查不出来,让他试试又如何?又耽误不了什么事,说不定他真能查出来症结所在呢?”说着,忙命自己宫里的人去请莫言。 “不过,前朝也不知最近在忙什么事,君上这些日子来宁寿宫是越来越仓促了,坐不了几分钟便走人,那个莫言更是难得一见了。”孟依青抱怨着,莫言对她已经不再加以控制,如今她人是自由了,可有事找起他来也麻烦。 第161章 她还活着? 沐兰本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他毕竟是一国皇帝,国事繁忙。让她去龙潭山也是为了她的健康,虽然她不想跟他分开,可出宫度假的诱惑也不小,何况,孟依青也是一脸的期待,便也只得点头应允。 “那后天就出发吧,行宫里一应俱全,有什么需要带去的,明天一天也该收拾妥当了。”东陵无绝当即便替她们定了日子。 “这么快?”不知为何,沐兰突然有种感觉,好像他是巴不得她马上离开皇宫一般。 东陵无绝握了握她的手,解释道:“你是去养身子,自然是越快越好,朕会在宫里等你回来。” 他说的倒也合情合理,难道说,真的是她想多了?沐兰自我安慰着,或许吧,因为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她竟也变得多疑了呢。 看她不再有异议,东陵无绝站起身来,道:“那朕便先去着人准备,晚上朕会去锦福宫看你。”说着,冲孟依青告了个安,便又匆匆的出殿去了。 去请莫言的太监半个时辰后才回来,说是国师正在与朝臣议事,迟些时候会亲自去锦福宫为德妃诊脉。沐兰想着时间紧迫,自己也得回宫收拾出行用的东西,便也告别了孟依青。 这段日子为了加强锻炼,鸾轿也不坐了,由青梅青雪陪着,从宁寿宫回锦福宫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脚程。正途经御花园时,忽听得有人说话,本以为是宫女之间在闲聊,却冷不丁听到了“夏凉国”三个字。沐兰心中一动,停了下来,示意青梅青雪不要出声。 “听说有穷国的兵马骑术精良,这一仗打起来,只怕夏凉国就惨了。”其中一个宫女犹不自知的啧啧叹息着。 “你不是说,君上已经下了严令,泄露消息要被杀头的吗?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另一个宫女想来也很八卦,有些兴奋的压着嗓子问。 之前那宫女颇有些得意的道:“那可多亏了小桂子,那日他正巧在御清殿当差,偷偷听来的,后宫里可没几个人知道呢。” 另一个宫女立刻打趣的道:“小桂子待你可真好啊,经常说这些奇闻趣事给你听,真是叫人羡慕。” 之前那宫女还想炫耀几句,沐兰却已抑制不住冲了过去,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有穷和夏凉要打仗了?” 那两个宫女被吓了一大跳,再一看是她,立刻跪了下去,叩头道:“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沐兰哪管得了这些虚礼了,继续追问道:“行了,把你们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两个宫女骇得面色苍白,哪里敢承认,连连叩头道:“娘娘恕罪,奴婢们不过是在闲聊,没说什么……” “不说是吗?”沐兰没时间跟她们在这绕舌,冷声道:“那我现在就去问君上,本宫刚才可是听说,泄露消息是要杀头的呢,君上若追究下来……” 后面的话她虽没有说,但这后果两人已是清楚明白。其中一个圆脸的宫女立刻指着另一个道:“娘娘,娘娘恕罪,奴婢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都是听她说的。” 另一个也自知罪责难逃,眼泪都吓了出来,道:“奴婢……奴婢也是听小桂子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听说,听说有穷国和夏凉国发生了冲突,已经打起来了。” 沐兰顿时只觉胸口一阵气闷,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宫女哭哭涕涕的道:“约……约摸四五天前。” 沐兰追问道:“还有呢?不会就这么一句吧?” 那宫女吞吞吐吐的道:“还有……些朝臣之间的议论,奴婢也听不懂,只听说……听说君上不许人再议论此事,说他国之事,不便插手……之类的。” 沐兰顿时呆住了,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宫女见她不说话,继续哀求道:“求娘娘千万不要跟君上说是奴婢说的,奴婢再也不敢了。” “主子。”青梅青雪在一旁很是担心的搀住了她,道:“主子还是先回宫吧,这种谣言之事信不得的,可千万别伤了身子。” 沐兰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情平复下来,哪还有心情去发落这两个宫女,只淡淡的吩咐道:“回宫去吧。” 她这般若无其事的反应,却令青梅青雪越发的不安,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搀着她继续往锦福宫走。 这便是东陵无绝要将她打发去龙潭山的真正原因吧?可是,为什么?沐兰一路边走边想着,他为什么要瞒着她?是怕她知道了,会加重她的病情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从夏凉到西楚的京城,当初他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赶了近一个月的路,这个消息传来西楚,早不知过了多久,就算是飞鸽传书也要好几天,那么现在夏凉国已经陷入战争中了吗? 难道说,自己这种反常的不安,是某种本能的感应?尤其是现在,她竟有些担忧起那个年迈的国君,以及,可能已经领兵抗敌的萧翼。 可是,东陵无绝竟然对此事束手不管,这还是很出乎她的意料。不管怎么说,西楚毕竟与两国都有联姻,如果他愿意从中劝合,有穷国应该多少会卖他点面子。为什么他要置之不理,还叫人瞒着她?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了锦福宫,还未理清个头续,佳菇姑姑便来报道:“主子,国师大人来了。” 沐兰正满腹的疑问,顿时振作起来,道:“宣他进来吧。”又对伺候在旁的青梅青雪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来打扰。” 青梅青雪应声出去了,不一会,莫言便走了进来。 “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气色怎么这么差?”莫言一进门便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道:“怪不得君上要匆匆安排你去龙潭山。” 沐兰看着他,幽幽的问道:“他让我去龙潭山,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去调养身体吗?难道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162章 刻意隐瞒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和靳宁现在同时存在于这个身体里?”沐兰分析着他的话,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那这岂不是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莫言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但细究其字意,觉得倒也贴切,道:“虽然我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但事实恐怕就是这样。” 沐兰一时傻了,她一直以为,她既然穿越过来,寄居在靳宁的身体里,那靳宁本身便必然是已经死了。可如今这算是怎么回事?一个身体里装着两个灵魂?她以后还得跟靳宁抢身体?又或者,真的像精神分裂病人那样,一会是沐兰,一会是靳宁? 她不敢想像,她若真变成了这样,那东陵无绝会是什么反应。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吗?”沐兰现在也只有求助于他了。 莫言想了想,道:“理论上来说,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另换一个身体。” 靳宁和她算是有七分像,可变成了她,沐兰尚有好长一段日子心理很不适应,如果再换一个身体,那岂不等于又要换一个身份?这可不是换衣服,想到以后梳妆将要面对另一张陌生的脸,她就不寒而粟。 “就不能有别的办法吗?靳宁本身呢?她又会怎样?”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活着。”莫言对这事也颇为棘手,“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办法,能不能成功且不说,我曾经也说过,这身体并非想换便能换的,我可以利用九弦琴音的力量寻找可供我召唤的灵魂,但寻找与灵魂相契合的身体比这要难得多。毕竟,活生生的人得一个个去找,有时,几年也未必能找得到。其次,这样的方式也是有一定风险的。” 沐兰也猜到这种事肯定不会那么顺利和轻松,“那如果任其这样下去呢?最后会变成怎样?” 莫言看了看她,道:“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就像你所说的,两者共存,但在旁人眼里,这与疯子无异。另一种可能,就是看你们谁的意念更强,谁就能操控这个身体,让另一方休眠。” 沐兰有些懂了,“也就是说,之前靳宁一直存在,只是处于一种休眠状态,而现在,她已经醒了。”如果说她的意念不及靳宁,那么靳宁就将取代她,而她也不会再有自己的意识。 莫言点了点头,道:“所以,现在对你最有利的方法就是尽量避开一切与靳宁有关的事,不要让它来刺激到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主人。我觉得,去龙潭山度假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是说打仗这么大的事你也让我假装不知道?”沐兰声音立刻不满的拔高了几分,可是,看到莫言那双饱含威慑的目光直视着她时,她顿时意识到自己那一瞬又情不自禁的为萧翼而担心,而这种情绪表现得那么的自然,好像就是她自身的意识,这让她油然而生一种对自己的恐惧。 莫言倒是还算平静,道:“以后但凡做什么决定的时候,先问一问你自己,你是要做沐兰,还是要做靳宁。” 沐兰依言深吸了一口气,默念道:“我是沐兰,靳宁的事与我无关,夏凉国和萧翼也与我无关。”念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见此,莫言又安慰道:“其实你也完全不必挂心,倘若夏凉惨败,对西楚也无好处。所以,东陵无绝不会让事情发展得太糟糕的。” 说是与己无关,听了莫言这番话,沐兰心里却是舒坦了许多,笑道:“放心吧,我会听你的,和太后一起去度假。” “嗯。”莫言赞许的看着她,道:“我会再研究研究,看还有没有其它好的解决办法。我也相信你的意念足以压制靳宁,你只要时刻谨记你是谁,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沐兰点头应着,又叮嘱道:“这件事你不会让东陵无绝知道吧?”她可不想让他把她当成异类。 莫言笑了笑,道:“我若要说,何必等到现在?”说着,又宽慰了她几句,这才离去。 东陵无绝来时果然又是晚上了,沐兰心想,他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给她机会察觉他的刻意隐瞒吧? 见他连灯也未叫人点,仅借着墙角上那盏幽暗的烛火之光走了进来,显然是怕吵醒了她,沐兰索性开口道:“原来君上平时都喜欢这样偷偷溜进来吗?” 东陵无绝脚步微微一顿,又加紧了几步,坐到了床榻前,道:“怎么今晚还没睡?” 沐兰为他掀开被角,道:“分别在即,当然是要说些贴心的话,君上若不困的话,我们不妨先聊聊?” 看她满怀兴致的样子,东陵无绝唇角漾起一抹浅笑,上床来躺到了她身边,将她往怀中一揽,玩味的道:“爱妃莫非是有什么话要交待朕的?” 沐兰本也想说些“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之类的话,可看到他与自己谈笑晏晏,与平时一般无二。若非她从宫女那儿听来些口风,哪里看得出来他瞒着她这么大的事? 一想到这些,一团怒火便自心底熊熊燃烧,让她几乎想要翻身跳到他身上去,掐着他的脖子好好的质问他一番,究竟他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竟然任由她的国家与有穷国开火而不闻不问,还连她也彻底瞒在鼓里! 可是,她随即便又想到了莫言的叮嘱,忙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沐兰,虽然东陵无绝并不知道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样做实在是不厚道的很,但她必须克制自己。 “你再捏下去,朕这手明天可就批阅不了折子了。”东陵无绝突然微微撅眉提醒着。 沐兰这才发现,自己心潮起伏之下,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在,长长的指甲透过薄衫,都掐到肉里去了,忙松了开来。 东陵无绝作势揉了揉,道:“以前怎没发现你力气这么大?怎么,还在恼朕不能陪你一起去吗?” 沐兰只当他是真疼,顿时心疼起来,伸手替他揉抚着,嘴上却道:“要去这么久,不捏重一点,回头你把我忘了怎么办?” 东陵无绝低笑一声,捏着她的脸蛋,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孩子气了?” 第163章 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沐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待他走远了,这才挑眉自语道:“刚才这个决定,应该是我自己的意思吧?” 清舞现在在王府里独自受人冷落,她身为朋友,约她出去散散心,再正常不过了。嗯,就是这样。 太华殿内,荣紫璇听绵仪禀报,说德妃要去龙潭山度假时,很有些意外,喝问道:“你不是说,那两个宫女已经把消息都透露给她了吗?怎么德妃非但没有和君上起争执,竟还要出宫度假?” “的确是说了,听说当时德妃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吵起来,君上还……还在锦福宫过了夜。”绵仪也很是不解,忽然心中一惊,道:“该不会她又使了什么手段,让君上答应了出兵相助吧?” 荣紫璇面色一冷,道:“不可能,西楚既然和有穷联了姻,怎么会又出兵帮夏凉?最多只能是出面调解。”说到此,她唇角一勾,道:“有穷国必然也明白这一点,这次,大概会放手一战吧?反正消息传到西楚,也已经是数日之后了,就算君上有意出面,旨意到时,也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更何况……” 更何况,君上似乎无意相助呢,朝中竟没有半点动静,后宫也瞒得严严实实的。可见,君上还是很在意那个萧翼的存在的,这也说明,她这一步棋下对了要害。 绵仪这才放下了心来,又道:“可是,如今这德妃要去龙潭山的事不假,她若是真去了,咱们这番功夫岂非白费了?” 绵芳在一旁也不屑的斥道:“哼,德妃这个女人果然是蛇蝎心肠,自己的国家正战火四起,她也能无动于衷的去泡温泉,可真够狠心的。” “急什么?”荣紫璇姿态优雅的把玩着镶满宝石的护甲,道:“猫抓老鼠的时候,也不会一口就将老鼠给咬死的。她将本宫害得这么惨,本宫也要一点一点,慢慢儿的玩死她!” 说着,将绵仪招过来,覆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绵仪脸上顿时浮起一抹会意的笑容,点了点头,便匆匆出去了。 虽说已经决定出宫,沐兰心中却并不平静,脑海里时不时便会想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有穷国现在怎样了,萧翼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她只能不断的给自己找些事做,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临近傍晚时,该收拾的已全收拾妥当了,青梅青雪正陪她闲聊着,突然有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宫门口,说是有事求见。沐兰左右也是无聊,听了宫人的禀报后,颇有些好奇,便传了。 “奴才永顺门当差的小李子,给德妃娘娘请安了。”小太监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个头。 沐兰打量着他,问道:“你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小李子连忙将手中的食盒奉上,道:“这是夏凉国人最爱吃的点心,有位大人托小的送过来孝敬您。” 沐兰心中微微一动,却又更加疑惑了,“是哪位大人?本宫在宫外可没什么熟人。” 小李子应道:“那位大人说了,他也是受人之托,能送到这儿来可不容易。您看过了食盒内的东西,便明白了。” 宫外?还是经人转手?莫非,是汐枫?沐兰心中一喜,忙命青梅青雪将食盒呈上来。青梅青雪倒是颇为谨慎,率先将那食盒子打了开来,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才递给了沐兰。 沐兰扫了一眼,里面果然是装着几盘点心,一双筷子,并无其它。点心虽然精致,却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如果真是汐枫想向她传递什么消息,总不会给她设置什么难解的谜题吧?难道,是藏了什么东西在点心里?想到这,她拿起一块掰了开来,却只看到里面的果馅,并无其它。 “主子,这不明不白送进来的东西,还不知能不能吃呢。”青梅只道她是要吃,忙提醒着。 沐兰有些不甘心,对那小李子道:“让你送东西的人没交待点别的了吗?” 小李子摇了摇头,道:“回娘娘的话,没了。” 沐兰冲他挥手道:“那本宫就把东西留下了,你走吧。” “是。”小李子又磕了个头,这才退出了殿内。 待他走后,沐兰对青梅青雪吩咐道:“你们赶紧帮忙找找,看这点心里有没有藏着些什么。” 青梅青雪这才明白过来,忙将那几盘点心端出来掰了个遍,却并无发现。最后,青雪索性将整个食盒都翻倒过来,里面的筷子滚落出来,落地的声音颇有些奇怪。 沐兰眼前一亮,将那筷子捡起来掂了掂,捉住两端一拔,果然那筷子变成了两截,中间裹着一卷纸样的东西。沐兰顿时激动起来,忙将那小卷的纸展开。 然而,一开头的“女儿”两个字便让她心中猛的一跳,这竟是一封夏凉国国君写给她的信?沐兰脑海里顿时闪现那个身着龙袍,却面目苍老的身影,一时眼角有些酸酸的。 信很简短,用的是近似文言文的方式,所幸这对沐兰来说还不算太难看懂。信里,老国王说到了夏凉已与有穷开战,萧翼果然带兵应战去了。只是正赶上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粮草供应恐怕不足,有穷国在战力上原本就胜夏凉一筹,国中粮草最多又只够支撑一个月,情况堪虞。 末了,提到了沐兰上次的牢狱之灾,京中有家珠宝铺子,是他们夏凉布在西楚国的眼线,用以传递西楚国的一些重大消息。她在京中的遭遇,老国王已经听说了,甚是忧心。如今与有穷一战,不知后果如何,嘱咐她,若能求得君上出面议和最好,如若不能,便尽力保求自己周全,不必挂念家乡的父老。 看完信时,沐兰已是泪流满面。突然想起自己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她在这里的遭遇,还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如果他们也遇到了什么难处,她却连个讯息也不能知晓,更别说是帮上什么忙了。她也知道,以父母对她的疼爱,最最希望的,莫过于知道她过得很好,可作为女儿,她却是不孝极了。 “主子,这是谁的来信,让您这样伤心了?”青梅青雪一时有些慌张,又是替她抹泪,又是安慰。 第164章 两个人的猜忌 沐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又是怀疑,又是欣喜,又是懊悔,半晌,才喃喃的道:“你真的这样做了?” 东陵无绝凝望着她,似是在斟酌着什么,终究还是开了口,道:“既然你如此质问朕,那朕也问你一句,你的紧张在意,仅仅是因为你的国家吗?还是,也因为某一个人?” 那双冷睿的眸子仿佛能窥透人心,让沐兰无所遁逃,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却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自嘲道:“原来,我们彼此心里都在怀疑着对方。” 东陵无绝没有应答,她闪烁的眼神已经给了他答案,一个令他痛彻心扉的答案。 “晚膳你自己用吧,免得朕在这影响了你的食欲。”丢下这么凉凉的一句,他未再多看她一眼,便大步朝殿外走去。 “别走。”沐兰心里一慌,下意识的冲了上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紧紧环住了他的腰,“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你,可事关我的国家,我又怎能冷静?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东陵无绝微微一震,垂眸看向那双将他紧紧缠住的手,眼里翻涌着复杂,淡淡的道:“你若是担心朕因为此事而迁怒,对你们夏凉置之不理,大可不必。” 沐兰知道他这是还在跟她呕气,只死死抱着他,道:“我是怕你不再理我,怕你一旦生气走了,我又要少多少与你相处的机会。” 她可以跟他吵架,可以质疑他,但不表示她可以放弃对他的感情。她不知道她能否以现在这个身份一直陪他走下去,她很害怕哪天睡下之后,不再有她自己的意识,再也不能醒过来。 感觉到她这样深深的依恋,东陵无绝哪里还狠得起心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来看向她,道:“朕之所以在朝中说不插手此事,只是不想有心之人半路阻挠,朕又怎可能眼看着你的国家被人欺负而束手不管?” 看他终于肯转过身来,语气也软和了不少,沐兰这才心头一宽,倚在他怀里,忏悔道:“我知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听别人说了几句便炸了窝,就跟你胡乱吃醋一样,我们的症状也算是相同,就互相体谅一下,好不好?” 她倒还真是不肯吃亏,犯错了还要拉他同罪。东陵无绝瞪视着她,突然低头含住她的唇,重重的咬了一口。 “呃……疼!”沐兰疼得挣了几下,这人可真够狠的,竟然还真咬她。 东陵无绝舔了舔她唇角泛起的一丝淡淡甜腥,眸光霸道的锁定着她,道:“以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朕一个人,不许再想他,更不许为他担心,知道吗?” 这个人一贯的桀骜不驯,从不放低他的骄傲,如今竟然丝毫也不掩饰他心中对另一个男人的醋意,沐兰不禁为他眼里那抹深深的在意而悸动,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认真的道:“那我也慎重的告诉你,在沐兰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沐兰爱的人,永远只有你东陵无绝一个。” 凤眸之中因着她的这番话而濯濯生辉,东陵无绝动情的看着她,心里那道伤痕早已不药而愈。原来,仅仅是这女人的一句话,顷刻间便能主宰他的情绪,或令他心如刀割,或让他前所未有的满足。 暖人的气息随着他的贴近喷在她脸上,性感的薄唇轻触着她的眉,她的眼,滑过她小巧挺直的鼻翼,最后,轻盈的触向她水润的红唇。 刚刚被他咬破的地方袭来一丝痛楚,也是这轻微的痛意,让沐兰的感官自这氤氲着暧昧的旖旎中恢复了一丝丝灵敏。耳边仿佛听到有人压低嗓子轻笑了一声,她这才意识到,他俩还在殿里,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还在呢。 想到此,沐兰忙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吻。 “嗯?”东陵无绝吻了个空,不由得闷哼着质问。 沐兰红着脸掩了掩唇,借口道:“嘴疼。” 东陵无绝闻言,一时有些忍俊不禁,瞥了眼身后背过身去将头埋得很低的青梅青雪,了然的勾起一抹笑容,道:“那就先用膳吧。” 沐兰暗中睨了他一眼,用膳便用膳,为什么偏要加个“先”字?这不是在暗示别人,用完膳后还有后续吗? 看她眼神怪异,东陵无绝笑意里多了一抹邪魅,道:“怎么了?嘴疼不方便吃是吗?要不要朕喂你?”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虽然喜欢和他亲昵,可她并不喜欢有现场观众,但眼前这个人显然是完全无视他人存在的。沐兰忙坐到自己位子上,将碗筷捧在手中。 等注意到东陵无绝眼底那抹戏谑时,沐兰才明白,自己是被他给骗了。 “嘴疼的话,多吃些清淡的。”东陵无绝犹觉不够似的,竟动手替她夹了几块时蔬在碗里。伺候在旁的青梅青雪看在眼里,一个劲的瞥着笑,脸都胀红了。 沐兰顿时恨不得将脑袋埋到面前那碗清粥里去,完了,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东陵无绝表白了,真是失策啊。不过,作为一宫之主,她也只有努力佯装若无其事,道:“你们先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是。”青梅青雪抿嘴笑着,暧昧的看了她俩一眼,退了出去。 “只有你我二人,更好。”东陵无绝语调越发暧昧。 沐兰嗔了他一眼,道:“再不吃,菜就凉了。” “嗯,你可以慢慢吃,朕不急。”东陵无绝应得一本正经,听在沐兰耳里,却总似是隐含了另一层暗示。 吃饭的时候还胡思乱想,真真是太不纯洁了。沐兰不禁拍了拍自己脑门,专心埋头吃饭。 次日一早,沐兰和孟依青还是依照原计划,坐上了前往龙潭山的马车。东陵无绝亲自送到了宫门外,当然,这送的自然是太后。不过,“母子”俩个话别了一番后,孟依青便识趣的先上了马车。 第165章 趁机占便宜 孟依青在一旁看着,见沐兰眼里流露出来的关心与急切异于寻常,她嘴上虽然什么也没说,心里却不禁暗暗颤抖。 昨天莫言特地进宫找了她,叮嘱她一定要留心沐兰,若她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便要想尽一切办法稳住她。她起初还有些怀疑,可现在看来,莫言说的,靳宁公主还活着的事莫非竟是真的!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不寒而粟,希望这次的龙潭山之行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是。 龙潭山距离京城两百多里,马车跑得慢,两天之后才抵达山脚的行宫。这里较之啼露山更为奢华,山势颇高,时值春末,正是漫山环翠,姹紫嫣红的时候,气势华贵的朱栏玉瓦便掩映在这万紫千红当中。山腰上另有楼台林立,令人远远望去便心神向往。 看到这样的景致,便是沐兰也不由得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离愁别绪,融入到这满目苍翠中来。 “要是能长住在这样的地方,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该有多好?”清舞仰望着山顶,由衷的轻叹着。 “倘若你真是长住在这里了,回头旻亲王找我们要人可怎么办?”沐兰打趣的道:“没你在王府里陪他斗嘴的日子,想必他也有些寂寞吧?” “你这会倒是有心情开我的玩笑了,怎么,不想君上了?”清舞也不客气的还嘴,不过,提到旻亲王,还是让她有些不快,道:“也说不准等我回去的时候,府里又多出了一位呢。” 孟依青之前正歪在后面的轿子里睡觉,刚被人扶下来,便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接话道:“什么叫又多出了一位?应弦这么快又有外遇了?” 清舞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却仍若无其事般道:“应该说是位旧时知己,王爷在江州的时候便认识她了,那姑娘说是来京城寻亲,结果那家亲戚早搬了地方,王爷便留她暂住在王府里,托人帮她打听。” 沐兰没料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桩事在,不禁有些后悔,“那我在这个时候把你带出京城,岂不是害了你?这种时候,你怎么也该坐镇在府里才是。” “可别这么说,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清舞笑了笑,道:“正好也来个眼不见为净,在这儿自由自在的住着,泡着温泉,怎么也比在府里看别人上演才子佳人的戏码要强多了。” 听她嘴上说得轻巧,但沐兰和孟依青心里都知道,换作任何一个女人,摊上这么个丈夫,心里又能洒脱到哪去。孟依青是个直性子,道:“话虽如此,你就不怕应弦真纳了她过门?” “他们若真是一拍即合,我夹在中间也是难堪。”这些日子以来,清舞倒是想通了许多,道:“何况,太后您不是也教导过我,我才是王府里真正的女主人,就算她有一天进了门,也不过是个妾。我能容得了果儿,也不多她一个。” “有长进。”沐兰笑着拍了拍她,道:“由得他们去闹去吧,咱们过得逍遥就好。走,先泡个温泉祛祛乏。” 她这会倒又完全是沐兰式的没心没肺了,孟依青看在眼里,一种来的担忧才又稍稍舒了一口气。 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后,三人分别回了分配给各自的寝殿。不过,为了见面方便,彼此都是相邻而住。孟依青自是居住在中殿,沐兰就住她左侧偏殿,清舞则住的是右边的小别宛。 自汤池出来时,沐兰又叮嘱了清舞一番,让她别忘了写信的事,这才回了自己寝殿。 这里的布置虽不及锦福宫,却也温馨舒适,沐兰惦记着远在京城的东陵无绝,一时有些睡不着,便索性也叫人找来了纸笔,准备给东陵无绝写信。 以往她写起小说来都可以下笔如有神,可真到了要给自己喜欢的人写信,竟有些无从下笔。虽然分别才两天,每天的牵挂和想念是必然的,不过,这些话写出来似乎就有些肉麻了。 沐兰纠结了半天,最后在纸上落了笔,勾勾撩撩,不一会,竟描出了一幅美人出浴图。但考虑到自己画工实在有些粗糙,像东陵无绝这样见惯了名家手法的人,自己这个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便又歪头想了想,在画旁题了一首诗。 “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一池春色谁独枕,东风吹入水晶帘。” 虽然拼拼凑凑不怎么押韵,好歹自己的意思还是表达出来了,于是折了折,将画封了信函,嘱咐青雪交去给焰风。反正他也要写信奏报朝廷这一路的情况,正好可以一并捎回去。 许是泡过了温泉的缘故,沐兰早早的便有些乏了,这一夜没有东陵无绝在身边,她却意外的睡了个好觉。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是平淡舒适,第二天沐兰和清舞便拖着孟依青去爬了山,第三天延伸到去逛了山后不远的小镇,过了把普通人逍遥自在的日子。再之后便有些累了,每天除了泡泡温泉,聊聊天,或是进山里打打猎,摘摘野菜,倒也悠闲自在。 别看孟依青是她们三个中年龄最大的,活力却令她们两个年轻的汗颜,几乎每天都有新点子,沐兰每天都要被她折腾到天都黑了,才能爬回自己的寝宫歇息。 饶是如此,闲下来的这一点点时间里,她也全都用来了期待。期待着东陵无绝的回信,也期待着夏凉国的消息。然而,朝廷那边倒是有回复过来,却也只是一纸公文,无非是吩咐焰风照看好她们之类的,她特意亲自去问了,并无其它单独的信件。 这让她很是失望,但转念一想,古时候的公文奏折不是都有专人先检看过吗?说不定是谁觉得她的画不堪入目,所以,就索性扔了?又或是当成春宫图私藏了?总之,那信一定是没能落到东陵无绝手里。 更令她沮丧的是,夏凉国那边也是毫无消息,山高水远,虽然东陵无绝说已经写了信去议和,也不知结果怎样了。 这日,沐兰随孟依青微服走访了附近的村子,回到行宫时,心情一时有些惆怅。泡在温池里,脑中想的,却是那次在啼露山和东陵无绝借宿农家的场景。 也不知发呆了多久,直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朝着她走近,沐兰才微微回过神来。只当是青梅青雪来催她了,便先自池子里站了起来,转身正准备上岸,却冷不丁看到站在她身后的竟是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啊!”沐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退了一脚,却没有站稳,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嗵一声跌倒在水里。 第166章 好不正经 “嗯……”沐兰舒适的逸出半声轻吟,却被他的吻霸道的淹没,整个人顿时酥软在他怀里。 意乱情迷中,双手被他放置在他脖颈上,命令道:“抱紧我。” 沐兰依言搂紧了他,东陵无绝腾出手来,却只手握着她的腰。 “哎,不……啊……” 池水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将欢愉中的两人笼罩其中,交织着缠绵悱恻的吟哦低叹,久久回荡在这只属于彼此的空间里。 “你会待多久?”当两人终归平静后,沐兰慵懒的倚躺在他怀里问。 东陵无绝抚着她湿漉漉的发丝,沉默了一会,才道:“一天。” 沐兰不禁以指敲了敲他的胸口,道:“来回一千多里,只为了待这一天,不觉得累吗?” “呵。”东陵无绝贴着她耳根低笑着,“现在倒是有一点。” 沐兰心里甜甜的,却仍忍不住戳他,笑道:“你好不正经。” 东陵无绝一脸无辜的道:“也不知是谁给我捎的春宫图,邀我共春风一度。” “那你就那么经不起诱惑了?不是自恃定力很强吗?”沐兰挑衅的仰着脸看向他,嘟着嘴道:“千里之外倘且如此,也不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有没有被谁引诱了去?” “你觉得呢?”东陵无绝倒是很享受她这酸溜溜的样子,抚了抚她的唇,道:“你刚才那么主动,难道不是为了对朕验身吗?现在应该有结论了吧?” “谁有你那么阴险?”沐兰嗔了他一眼,张嘴便咬住他伸过来的手指,作势要用力,他却眼也不眨,避也不避。 东陵无绝那双凤眸立刻变得深邃起来,直直的凝视向她,突然抽出了手指,将唇狠狠的覆上了她。 “唔……”沐兰本就有些乏了,哪里招架得住他这番猛烈的唇舌攻势,险些被他吻得背过气去。好一会,才得以喘息。 “原来,这一招真有这么大杀伤力……”沐兰一边喘息,一边呢喃着。 “你说什么?”东陵无绝凑到她唇边来,那架式,估计她再有个轻举枉动,他非再将她按倒一次不可。 “我说……饿了。”沐兰本是随便找的借口,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现在只怕早已过了晚膳时间了。 东陵无绝倒也不揭穿她,一把将她自水中抱了起来,道:“那就先用膳吧。” 又是这句!每次他说这句,她都是先被喂饱,再被他吃干抹净。 鉴于东陵无绝一路劳累奔波,又“自损体力”,次日一早,沐兰陪着他足足在床上多赖了一个多时辰才起来。其实与其说是陪他,倒不如说是她自己体力不支,好在睡足了之后,她的精神倒还算不错。 孟依青一大早居然带着清舞出去了,想必是故意的。东陵无绝心里也很通透,同她一道用过早膳后,竟邀她同骑去山顶。 “你不用多休息一下吗?明天又要赶路回去呢。”沐兰有时候挺纳闷,他的精神和体力究竟是从哪来的,同样是人类,相差得也太远了。 东陵无绝捏了捏她的下巴,取笑道:“明明还不到二十岁,体力倒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你若不去,朕可就把你一人丢在这了。”说着,竟不管她,自己走开了。 “哎……”沐兰又是急,又是恼,忙大步追了上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居然说我是小老太太?昨晚也不知是谁死缠着不松手呢,哼!” “哟,你这会倒是不怕被人听见了?”东陵无绝笑着回道,眼神却瞟向前方,焰风正牵着马等在那里。 糟了,她刚才吼得太大声了。沐兰忙掩住了嘴,但随即一想不对,又瞪向他,咕哝道:“丢人的好像又不止是我一个。” “你说什么?”东陵无绝反问着,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不过,沐兰可不会再上这种当,头一扭,维持着她德妃娘娘应有的仪态,朝着焰风走了过去。 焰风倒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冲两人施了个礼,将缰绳递到东陵无绝手里,便无声的退开了,这倒让沐兰免了尴尬。不等东陵无绝吩咐,她已然翻身跃上了马背。 待她坐好后,东陵无绝也跃了上来,握住缰绳一蹬,马儿沿着上山的路奔跑起来。 “还记得我们才认识的时候吗?是你教会了我骑马。”迎风奔驰的感觉让人顿感神清气爽,而身后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更是惬意无比,沐兰倚靠着他,一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一边回味着与他驰骋在来西楚的那段路上的经历,只觉得这段日子恍如梦境一般。 “朕教会你的事可不止这一件。”东陵无绝在她身后轻笑着应道。 沐兰红着脸咬了咬唇,不甘示弱的道:“那至少我也教会了你一件事。” “哦?”东陵无绝好奇的挑眉,问道:“说来听听。” “接吻啊。”沐兰晃着脑袋得意的说着,见他没反应,又解释道:“就是亲嘴。” 东陵无绝垂眸看向她,不置可否的反问道:“你又怎知朕就没有亲过别人?” 沐兰伸手朝后指着他道:“这还用说嘛,你第一次在我床上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狼,却也从头至尾嘴都没碰过我一下。” 东陵无绝对她的用词显然是颇有些不满,眉头皱了起来,鄙夷的道:“你不是一开始就昏了过去了吗?又怎么知道朕就没有亲过你?” “哎,你……”沐兰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鼓了鼓腮帮子,道:“算了,我干嘛要跟你议论这种事。” “朕倒觉得这个话题还不错。”东陵无绝竟开始不依不饶了,“如此说来,莫非,你当时是在装晕?啊,说起来,你那时候的确也是有反应的。” “怎么可能?”沐兰回头斜了他一眼,道:“你那时候那么的程序化,我除了疼,能有什么反应。” “程序化?”东陵无绝拧了拧眉,又一个他听不懂的词。 第167章 给你盖个章 沐兰凝望着他,其实还想说,人生本来就很无常,但看他神色颇有些严肃,只怕她若再说,他就真得生气了。想到此,她不禁菀尔一笑,拉下他的手,撒娇似的道:“那你现在告诉我答案嘛。” 谁知,东陵无绝竟执意卖起了关子,道:“不行,等你八十岁那天,朕再告诉你。” “啊?”沐兰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了,“那么老,说不定我都得老年痴呆,耳也背了。” 东陵无绝却只是笑,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好吧。”沐兰只得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我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 看她这样,东陵无绝忍不住有些好奇,“你为何就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 沐兰被他问得有些赫然,别过了脸去,道:“这还不就跟你执着于我心里不能有别人一样。” 虽然他现在已经为她改变了不少,甚至也会说些算是情话的话了,可女人的嫉妒心也是天性,她没有办法去计较他有过那么多嫔妃和女人,但她还是在意,希望在他的世界里,她对他的意义和别的女人不同。 “你这算是在吃醋吗?”东陵无绝拉过了她,自身后将她揽在了怀里。 “嗯,吃醋了。”沐兰索性也不掩饰,一副看你要怎么办的语气。 东陵无绝心里涌起一丝甜意,就这样搂着她,道:“那你希望朕怎么做?” 沐兰转着眼珠想了想,问道:“我要求的,你都能做到吗?” 许是他今天心情真的很好,东陵无绝竟不假思索的应道:“只要是朕力所能及的,朕都愿意为你一试。” “真的?”沐兰眼中一亮,转过身来仰视着他,“那,我要你为我守身如玉。” 东陵无绝没料到她竟会提这样的要求,不由得一怔,随即却笑了起来,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前提是,你得负责喂饱朕。” 沐兰被他的话闹了个脸红,嗔了他一眼,道:“我体力又不及你,那万一你欲求不满了,就要去找别人吗?” 东陵无绝眼神清亮,专注在她绯红的双颊上,意有所指的道:“爱妃在这方面不是很有天赋和手段吗?” 光天化日之下,听他越说越隐晦,沐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即截断话题,道:“那就这么说定喽,君无戏言,拉钩。”说着,冲他伸出了小指。 东陵无绝也爽快的伸出小指来勾住了她,道:“回头朕再用玉玺给你身上戳个大印,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沐兰被他的话逗乐了,也回道:“契约可都是一式两份,你若要在我身上戳大印,那我也得在你身上戳一个。” 东陵无绝挑了挑唇,笑道:“你想戳在哪儿?” “戳在……”沐兰俏皮的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看他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她眼底闪过一抹慧黠,手指沿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下,指向那几块紧实的腹肌,才停了下来,拿手指戳了戳他,询问似的看向他,道:“这儿?” 随着她的动作,东陵无绝眼底竟燃起一丝火苗,声音突然轻柔了许多,戏谑的道:“位置不对。” 哼,这个坏蛋想引诱她真往他某个部位指吗?沐兰可不让他如愿,顺势又将手指往上移回了他胸口,点了点他心脏的,道:“那就还是这儿吧。” 东陵无绝将那只点头的小手一把握住,凝视着她,道:“既然契约已结成,那朕现在是否可以履行自己的权利了?” 沐兰被他眼中的热度灼得脸上一阵滚烫,在他吻上来之前,伸手掩住了他的唇,笑着提醒道:“青天白日的,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东陵无绝索性将她这只手也握住了,将它们缠在了自己腰上,也提醒道:“这可是在山顶,而且,这龙潭山是皇家的地盘,闲杂人等,是上不来的。”说着,凑到了她耳边,吻着她耳垂,道:“如此,你总该没有顾忌了。” “可这是野外。”太邪恶了。沐兰闪躲着他的吻,笑道:“才说你欲求不满呢,昨晚都已经那样了,今天还来。” “朕是要让你知道,挑逗了是要负责的。”东陵无绝岂容得她逃跑,一把抱住她,将她压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大手恶劣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啊……”沐兰最怕人捏她的腰了,整个人立刻痒得缩入了他怀里。 “原来,你的弱处是这个。”东陵无绝作势要再挠她,还未动手,沐兰已吓得惊呼着往他怀里贴得更紧了些,似乎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了他一般。 温香软玉主动的投怀送抱,东陵无绝不禁心中一动,就势吻住了她。 “嗯唔……”沐兰想骂他卑鄙,却被他吮住了唇舌,吞没了所有言语。一时间,山风静寂,春光无限。 两人却不知道,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那块大石后面,还有两个人正紧捂着自己的嘴,抖得跟筛糠似的,也不知是在笑,还是紧张。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后退着,沿着一条小路,轻手轻脚的越撤越远,直到确定山上的人不会再听到她们的动静,这才将手放了下来。 第168章 掩耳盗铃 清舞苦涩的笑了笑,道:“我哪有靳宁公主那样的福气,若有一天他能与我和平共处,就算是很不错了。” “你也不用这么悲观,德妃与君上一开始不也是斗得不可开交?世上的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没有定数的。”孟依青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下山去吧。” 说着,又看了一眼山顶,不知她俩到达山脚的时候,山上那两人下来没有? 沐兰和东陵无绝几乎是掐着午膳时分回的行宫,刚进大殿,便见孟依青正悠哉悠哉的与清舞坐在殿里喝茶,两个小宫女正殷勤的替两人捶着腿,甚是惬意。 “哟,回来啦?”孟依青将两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笑眯着眼道:“皇儿,这是带德妃去哪逛了来啊?” “不过是去山顶看了看风景。”东陵无绝浅笑应着,又关切的道:“听说母后也是一大早出门了,怎么看上去这么疲乏?” 孟依青敲了敲自个的腿,感叹道:“嗯,上了年纪就是不行了,爬个山也累得够呛,不比你们年轻人,一口气到山顶,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 沐兰一听,脸上立刻充血了,“你……您也去爬山了?” “对呀。”孟依青目光瞟了眼清舞,道:“哀家和清舞一同去的,爬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爬到了山顶,不过,倒也没白爬,这山顶的风光可真是旖旎万千,让人大开眼界啊。” 清舞没想到她竟会把这事说出来,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脑袋埋了下去。 东陵无绝在一旁听得也是微微有些不自在,沐兰则是完全不能淡定了,不敢置信的望向孟依青,道:“那,那……您全都看到了?” “看到了啊。”孟依青一脸的理所当然,“哀家虽说上了年纪,这眼睛还是很好使的。山顶那么开阔,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啊。” “不是吧?”沐兰直咬着牙,瞪向东陵无绝,当时是谁说的那是山顶,又是他们皇家的地盘,不会有闲杂人等的? 东陵无绝显然也很是意外,但心理素质就是比她强,仍是一脸的若无其事,回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太后又不是外人。 内人也不可以啊。沐兰靠过去,暗中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这叫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孟依青铁定会以这件事笑话她很久很久的。 东陵无绝面不改色的索性一把揽过了她,对孟依青道:“原来母后也到了山顶,那儿子怎么没看到您?” “你们也是上的龙潭山吗?”孟依青也是一脸的奇怪,继而又释然的道:“哦,那可能就是错过了,哀家和清舞一大早就出发了,那时候你俩还没醒吧?看,我们比你们先回来不是?” 说着,无比婉惜的对清舞道:“你瞧,若不是你催着哀家早些下山,说不定大家就在山顶上会齐了,那才热闹呢。” 清舞见她这般拿两人开涮,也差点忍不住笑了,只得配合着道:“山上太阳大,我这不是怕您热着了嘛。” 孟依青赞许的点了点头,“还是你有孝心,哀家这把年纪,确实多待无益。” 两人这一唱一和的,听在沐兰耳里,却越发的觉得有问题,只得心虚的道:“太后,午膳时间也快到了,我与君上先去换件衣裳。” 孟依青冲他俩挥了挥手,道:“去吧,看你们衣服上都沾上尘土了,洗个澡再出来也不迟。” 有吗?她明明很仔细的拍过的,沐兰下意识的便要去检查自己的裙子,却被东陵无绝一把搂着,往侧殿而行,身后依稀传来像闷笑一样奇怪的声音。 等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沐兰立刻抓狂了,揪着东陵无绝的领子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母后和清舞公主之间很有问题?” 东陵无绝好笑的道:“她们之间能有什么问题?” 沐兰皱着眉眼道:“你不觉得她们很像是……”狼狈为奸这四个字她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恨恨的道:“太后言语那么暧昧,看咱们的眼神也不对,她一定是都看到了,要不怎么会在咱们面前刻意说那么多?而且,还有清舞……” 东陵无绝捏了捏她的鼻翼,道:“你这是做贼心虚。” “你就没做贼吗?”沐兰不满他的淡定,“难道你不觉得从今以后自己在她们面前就是赤条条的了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除了在朕面前,胆子都是这么小的吗?”东陵无绝取笑着,“再说,当时你也看到了,山顶上并无他人,如果她们真的知道些什么,那也就说明是她们在偷窥。你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们做我们夫妻间爱做的事,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说的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沐兰想了想,心里稍稍安定了些,道:“也对,她们偷看了不打紧,还来取笑我们,确实有些不厚道。” 东陵无绝揽着她往温池的方向走,道:“所以说,一会出去你就当没这回事,她们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沐兰点了点头,道:“咱们这算不算是掩耳盗铃?” 东陵无绝反问道:“那你还有更好的建议吗?” 沐兰摇了摇头,随即明白过来,无耻者,无畏! 不过,看到东陵无绝开始动手脱衣服时,她才意识到已经走到了汤池,正要去隔壁的池子,却被东陵无绝一把拉住,问道:“去哪儿?” 第169章 享受过的待遇 对东陵无绝而言,这样随性相处的一天又何尝不是他这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虽然在宫里两人也几乎是天天见面,却都及不上这样远离宫廷,没有国事纷扰的放松。 “你若喜欢这里,等过些时候不忙了,朕陪你在这多住段时间。” 他赶这么远的路,却只为能在这陪她一天,沐兰已经是很感动了。真让他老这么奔波劳累,她也不舍得。便也不再多说,自发的勾了勾他的手指,道:“一言为定。” 东陵无绝沉默了片刻,似是斟酌着什么,又道:“朕离宫之前,收到了潼关的奏报,调解的书信已经派人送往有穷国,算起来这个时候应该已有结果。所以,你也不用老记挂着了。” “真的吗?”这算是沐兰目前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有穷国收到东陵无绝的调解书,应该会和夏凉休战了吧?可是,东陵无绝的反应看上去却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怎么高兴? 沐兰不安的看向他,道:“是不是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了?” 东陵无绝拍了拍她的脸,道:“不过举手之劳,没什么可为难的。” 沐兰不信,“可你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呀,是不是朝臣们说什么了?” 东陵无绝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夏凉已是西楚的友邦,朕出面调解再正常不过,他们能有什么异议,朕只是有些乏了,下午没睡好。” “原来你也有困乏的时候。”沐兰取笑着他,稍稍放下心来,道:“既然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晚上我给你做按摩,让你好好的放松一下,怎样?” “按摩?”东陵无绝好一会才理解过来她的意思,“朕记得你手法还不错,确实是很久不曾享受过的待遇了。” 沐兰得意的笑了笑,凑到他耳边,道:“这可是只有你一个人享受过的待遇哦。” “是吗?”东陵无绝凝视着她,道:“那以后呢?” “除了你,这辈子还有谁够得上格让我沐兰伺候的?”沐兰也不怕他笑话,尽情的傲娇着。说到伺候,却突然想起了一件很紧要的事,“对了,我这些天学了几道小菜,难得你来一趟,今晚我可要卖弄卖弄手艺。” “你要下厨?”东陵无绝很是意外。 沐兰认真的点了点头,“放心,太后已经尝过我的手艺了,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会咽不下。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去厨房准备了。”说着,张望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他人,便惦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才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东陵无绝眼里很是复杂。难道说,下午那会是他的错觉吗?听她在梦里不断叫着萧翼的名字,明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明明她的快乐,她的情感都那么真实,可让她魂牵梦萦的人却竟然还是萧翼。 如果说,这些真的只是她的伪装,那他只能说,她是他这辈子遇见过的高手中的高手。 为自己喜欢的人下厨做一顿饭菜,这是沐兰来到这龙潭山后最想做的一件事。为此,她可没有少下功夫,孟依青和清舞也因此而被迫品尝了不少她失败的作品。所以,当东陵无绝看到她端上来的那几道像模像样的菜肴时,脸上的表情甚是意外,还夹杂着些许愉悦。 “自从德妃来到了龙潭山,倒是过起了寻常百姓家的日子。德妃,你跟着厨子学了这么些天,哀家看看,今天的菜有长进了没。”孟依青一边说着,一边由身边侍候的人布菜,夹了一筷尝了尝,眼神立刻夸张的亮了亮,道:“皇儿,你也尝尝看。” 东陵无绝也很是捧场的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味道倒是比他想像中的要好,很是清新爽口。他味觉较常人敏感,吃东西素来有些挑剔,不喜口味过重,偏重于鲜,淡,这道菜却很符合他的口味。他不由得又将其它几道菜也尝了尝,竟也是各有特色。 “是不是觉得都很合你的胃口?”孟依青在一旁笑着欣赏他的反应,道:“德妃可是磨着我把你的喜好习惯通通打听去了,这些菜你吃着是正好,像哀家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倒觉得清淡了些。” “这道水煮鱼可是特意为太后您准备的。”沐兰就知道她肯定要调侃一番,早早的准备了堵她口的办法。 “手段见长啊,连我这个老人家也一并给拿下了。”孟依青赞许的瞥了她一眼,注意力果然很快便被那盆香辣的水煮鱼给吸引了去。 东陵无绝暗自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是为朕特地去学的这些?” “左右也是闲着,这山里有许多宫里也吃不到的新鲜野菜,我就想着,等你什么时候来,也让你尝尝。”被他这样盯着看,沐兰很有些不好意思,玩笑道:“我性格上野了些,这是怎么也改不了的了,添这么个手艺,好歹让自己勉强跟贤惠沾点边。” 东陵无绝轻笑了一声,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沐兰立刻不满的嗔了他一眼,道:“我自我谦虚一下而已,您怎么就当真话听了?好不好吃怎么着也给个评价吧?”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道:“跟母后当年的手艺比起来,不相伯仲。” “太后?”沐兰有些意外的看向孟依青,“您会做菜?” 第170章 当局者迷 沐兰也并不是真要他回答,自己便又接着道:“女孩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却亲自为那太子做了一桌美味佳肴。太子果然来找她了,带着他的毒酒。太子也直言不讳的告诉她,自己将要娶妻,怕她死得不是时候,给府里带来诲气。他亲手替女子斟上了酒,然后,看着她一饮而尽……” 虽然只是个故事,东陵无绝却听得心里有种莫名的揪痛,也不知是她的故事说得太逼真,还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子太令人心疼。目光扫过身边的人,却见沐兰脸上不知几时竟挂满了泪痕。 “怎么说个故事,倒把自己给说哭了?”东陵无绝抬手替她拭了拭。 沐兰吸了吸鼻子,绽露出一抹笑意来,看向他,道:“假如,你是那个太子,而我是那个救过你的女孩,你会怎么做?” 看她如此在意,东陵无绝认真的想了想,道:“朕倒觉得,这里面有着许多疑点。” “哦?”沐兰虽然也觉得里面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但听他也有同感,不禁好奇的道:“那你说来听听?” “首先,你说太子是奉命去杀这个女子,那么,他是奉谁的命?能够给太子直接下命令的人,应该只有当朝的君王。可你又说,这个女子自幼生长在山里。若她只是普通的罪臣贼子的遗孤,是不可能让堂堂一国君王亲自下革杀令的,何况,还是派太子去动手,这里面便必然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沐兰简直听呆了,她几乎等于亲眼目睹了整件事的过程,而他不过才听了一遍,竟就这么条理清楚的分析出了这当中隐藏的疑点,这人的逻辑思维能力真是令她有些震惊。 然而,东陵无绝的话还未完,又道:“太子既然要制造一个假的证据,让人误以为这女子已经死了,那么,他必然也知道这女孩有必须要死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很可能就是跟这女子拥有的异能有关。他将那女子带回自己府里藏起来,或许是为了报恩,也或许是为了要利用女主的能力。你不觉得,他教她的那些东西完全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该懂的吗?” 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一直以来,沐兰都沉浸在昔颜的感情里,虽然她也怀疑过昔颜的身世,却从未像东陵无绝看得这般透彻。 “那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是在故意训练她,想等有朝一日利用她吗?” 东陵无绝眼里也有些迷茫,道:“如果她是可以利用的,当初那君王应该也不会那么果断的令太子杀了她吧?当然,或许太子并不这么想,也许当初真是为了报恩,一念之差救下了她,至于教她那些东西,是不是为了利用她,谁又知道呢?人性本来就很复杂,很矛盾,说不定,连太子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意。” 沐兰不以为然,道:“你是男人,当然是帮着男人说话。” 东陵无绝笑了笑,道:“朕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朕帮着男人说话,这可是有根据的。” 沐兰挑着下巴看向他,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东陵无绝不急不徐的道:“如果朕之前的推测都是正确的,那么,你认为这个女子带兵救他的事不会被传开吗?她是如何能够预先知道太子会遇险,没有人会怀疑吗?一旦那君王知道这个女孩没有死,还被太子私藏了起来,你觉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事情在他的解说下似乎变得明了了,沐兰一颗心都揪了起来,道:“所以,太子只好杀了她灭口?” 东陵无绝看向她,道:“你的故事并没有说完,所以,朕无法下结论。但若如你所说,朕是那太子,那么,回朝之后,朕也会求君王赐婚,与那重臣联姻。” “你……”沐兰差点气得蹦了起来,但知道他既是这么说,便自有他的原因,便又按捺住,道:“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他私藏那女子的事迟早会泄露到君王耳里,倘若他与那重臣家联姻,一来,那个重臣可以替他掩盖此事,二来,倘若君王追究起此事,他在朝中多一股支持自己的力量,便也要少一份危险。” “是这样吗?”他并不是因为喜欢清环才娶的她吗?可即便是如此,又如何呢?沐兰有些黯然的道:“可他终究还是杀了她。” “未必是这样。”东陵无绝淡然说着,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目,“你想想,太子当年是怎么帮她死里偷生的?” 沐兰顿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太子并不是真的要杀她,而是要用同样的计策救她?” 看她像是顷刻燃起了希望,东陵无绝眼里也盛起一抹笑意,道:“当然,像当年那样一场大火,死无对证,必然已经骗不过去了。所以,做得逼真一点也不无可能。” 虽然这一切只是他的推理和假设,可他是东陵无绝,他是魔裔冥诀的转世,就算他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却也说不定他冥冥之中向她道出了这件事的真相。因为,他应该是最了解魔裔冥诀的人。 不过,沐兰仍是质疑道:“但也有可能,他是真的毒死了她,死无对证呢?这样她就无法再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如果太子懦弱怕事,或许他会这么做。”东陵无绝眼神笃定的道:“但在你的故事里,他很理智果断,心思缜密,这一点,从他当初为那女子脱身,把她藏在府里多年而未被人质疑,又在她身份可能被揭穿之前而当机立断,求得君王赐婚,这种种迹象都能证明。所以,像下毒杀人灭口这样乱了方寸的下下之策,又没什么成效,这绝不符合他的谋略手段。” 所以说,他不是要杀她,而是要救她?当然,这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自己,可至少,那杯酒,并不是要置她于死地。或者说,是再一次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听到这里,沐兰心里那个谜结总算是解开了,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东陵无绝心里也莫名的有些激荡,竟不由得问道:“后来呢?后来的故事怎样?” “后来?”沐兰也很是迷惑,那像是一段记忆的缺失,她不知道中间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只知道,后来……“后来那女子果然没有死,她成为另一个国家倍受尊崇的大巫女,而那太子也最终登基做了帝王,他们最后在战场上相遇了,成为了死敌。” 第171章 梦魇缠身 “睡了吗?”纱帐内一片寂静,耳边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沐兰倚躺在东陵无绝怀里,轻声问。 “嗯?”东陵无绝睁开眼睛,垂眸看向她,道:“怎么,睡不着?” 见他果然也醒着,沐兰微微有些兴奋的趴起身子凑近他,道:“你不也是?” “想什么呢?”东陵无绝抚弄着她的发丝问。 “在想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故事。”沐兰凝视着他,道:“你说,太子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那个女子,却反而编出那么残忍的借口让她喝下那杯毒酒?” 东陵无绝眯着眸子想了想,道:“这好像是你讲给给朕的故事,怎么最后变成让朕来猜谜了?” “因为想知道,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你我身上,你会怎么做。”左右也是睡不着,沐兰好奇的望着他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对你撒了谎,你会从此讨厌我吗?” 东陵无绝眸光微动,道:“那得看是怎样的谎言。” 沐兰斟酌着道:“如果,是没有恶意,却不得不骗你呢?” 东陵无绝挑起她的下巴,望入她眼内,“怎么,你有什么事瞒着朕?” 那一瞬,沐兰突然有种想要告诉他一切的冲动,可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最终,眨巴着眼摇了摇头。 “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朕?”东陵无绝可没那么好骗,“说吧,是什么事?” 沐兰心里一阵天人交战,紧咬着唇,咕哝道:“其实……我,我不是靳宁公主……” “嗯?”东陵无绝微微一挑眉,连半点惊讶也没有,明显一副没把她的话当真的样子,道:“然后呢?” “然后?”沐兰见他是这种反应,后面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痴痴的看着他,忽而笑道:“其实……我是上天派来引诱你的妖精。” 东陵无绝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信还是没信,半晌,才道:“除此之外呢?没有别的事瞒着朕?” 这人眼力一向很毒,也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沐兰努力佯装若无其事的迎视他,道:“我可是成天都生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的法眼?” 东陵无绝笑了笑,将她往怀中一按,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不再聊聊吗?”沐兰固执的抬起头来,这一觉睡下去,再睁开眼睛,他可就要走了。 “怎么,需要朕给你催眠吗?”东陵无绝笑意里多了一抹邪魅,目光若有所指的扫了扫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好啊。”沐兰妩媚的笑着,“那我就豁出去折腾你一个晚上,让你明天走不了。” 东陵无绝眸子眯了眯,若是在平时,她敢如此挑衅,他非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可眼下,一来,她身子弱,二来,明天一早他便要起程…… “你觉得,朕拿你没办法了?”他臂弯一紧,让她柔软的身子紧紧挤在他胸前,嗓音低糜的凑近她,道:“信不信,朕一样有办法不费半分力气,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暧昧的气息令沐兰心里一阵颤动,他话意里邪肆的暗示更是让人脸红。她倒不是真的要累他走不成,可眼下倒好像真成了她欲求不满向他索欢似的。 “算了,本宫今天就先放你一马。”沐兰说完,将头往他怀中一埋,认命的道:“睡觉。” 东陵无绝被她的反应逗得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缩得很快。” 沐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明早如果我没醒来,你可一定要叫我。” 东陵无绝知道她是担心他自己先走了,不禁笑道:“安心睡吧,朕一醒便叫你。” “嗯。”沐兰这才放下心来,道:“晚安。”说完,终于踏实的合上了眼睛。 看她挂着浅浅的笑意睡在他怀里,东陵无绝心里也升起一丝暖意,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却注定了梦魇缠身。 东陵无绝竟梦到了沐兰给他说的那个故事,梦里发生的事与沐兰所说的故事几乎一般无二,所不同的是,他是以太子的身份在经历着这一切。梦里他似乎也忘了之前听过这个故事,只随着事态的发展,做着他应做的事。 太子的身世与他很相似,年幼时,父亲便因皇储之争而被陷害,贬至远方。朝中却依然有人派来杀手欲赶尽杀绝,幸得他父亲身边一名忠勇的将军拼死护佑,才得以平安。那名将军生死不明,他父亲为免他再遭意外,将他寄养在一户普通农家。 第172章 心病 “这么说,你这得的还是心病了?”东陵无绝笑容敛了敛,道:“等一有夏凉的消息,朕会派人来通知你。”说着,也不做多留,跃上了马背,示意侍卫出发。 沐兰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时,他已扬鞭催马,头也不回的走了。沐兰心里顿时有些空空的,她说错什么了吗?他怎么连个告别也没有就这么走了?还有,他走时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不怎么高兴。 东陵无绝这一走,整个行宫便显得安静了许多,沐兰还纠结于他走时的反应,足足有一天心情都是低落的。直到孟依青和清舞约着她继续四处游玩的日子,她心情才渐渐又恢复了当初。 这日,三人又一同去了附近的山谷,前天,沐兰在那儿发现了一口露天的温泉,周围景致也不错,便早早的和孟依青商量好,一同来泡个日光温泉。 当然,清舞起先是不知情的,到了这儿听了她们的建议后,也禁不住这儿美景的诱惑,当即就同意了。 于是,由青梅青雪在外面路口处把守着,以免远远保护的焰风不放心带人靠近,三人便一同下了池子。 青梅青雪也没闲着,将带过来准备野餐用的食物和水果找了个树荫处一一端了出来,好等着三人泡完澡出来享用。不过,那三个人似乎泡得太过舒坦,这一等,便是近半个时辰。 青梅有些内急,在这山野里又没有茅房,情急之下,只好让青雪陪她找个地方解决一下,顺便帮她把把风。想着这么一会的功夫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两人便急急忙忙奔一旁的林子里去了。 也就赶巧在这会了,两人刚一走,那边便有人沿路走了过来,径直到了这树下。这人诧异的看了看地上的东西,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耳尖的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便不由得变了脸色,忙遁着声奔了过去。 那头,沐兰和孟依青刚穿好了衣物,正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梳理头发。清舞从未尝试过这样露天的泡澡,兴奋之下,不免泡得久了些,上来后,正要穿衣物,不想手上没拿稳,那件雪色肚兜竟失手掉到温池里去了。 她惊叫着将肚兜捞上来时,已经湿透了,不由得慌道:“没法穿了,这可怎么办?” 沐兰在一旁看得直笑,道:“没事,放太阳底下晒着,一会就干了。” 叫她一丝不挂站在这里晒肚兜,清舞哪里愿意。可眼下又没旁的办法,正心急着想先将外袍穿起来,刚拿起衣物站起身来,一道身影一闪而至,出现在她面前。 “啊!”清舞惊叫一声,忙下意识的将衣物掩在身前,骇得直往后退。 沐兰和孟依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吓到了,定神一看,这个人她们都还认识,竟是东陵应弦! 东陵应弦做梦也没想到,那一声惊呼并不是什么险情,而眼前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浑身滴着水,未着寸缕,只抓着件衣裳挡在身前的他的王妃。 一时间,他也愣住了,忘了要如何反应。 清舞随即也认出了他来,更加羞愧恐惧,脚下还在下意识的退着,却没注意这温池是未经修砌过的,根本不平整,突然一脚踏了个空。 “噢!”随着她的惊呼,她整个人便往池子里陷去。 也算东陵应弦反应快,忙上前伸手一捞,正好将清舞手中的衣裳一把扯了去。可怜的清舞顿时两手空空,赤条条的跌进了池子里。 沐兰和孟依青在一旁都看傻眼了,见清舞心慌意乱之下在水中胡乱扑腾,沐兰忙道:“旻亲王,还不快下去救你的王妃啊,她不会游泳!” 东陵应弦看了眼手中的衣物,又见清舞一个劲的往水里沉,再听沐兰这番话,顿时也没多想,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可下水之后,还没游两下子,他立刻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水的深度竟还不及他的胸。再看清舞,只从水里露出半个脑袋,一副见鬼一样的表情警惕的盯着他,还不不断的与他拉开距离,他便知道,自己上了沐兰的当。 他顿时恼怒的瞪视着清舞,斥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清舞很不便回答他这个问题,不答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哼!”提到这个问题,东陵应弦不由得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清舞一怔,这才想起,东陵无绝来时的确是说过,回宫后要给应弦几天假,让他过来这里,想不到他还真的来了。听他这语气,似乎因这事对她很是不满,便道:“我也非常不想这么快便与王爷狭路相逢,可很不幸,这是君上的意思。” “公主的脸皮之厚,可真是叫本王大开眼界。”东陵应弦一步一步逼近她,道:“怎么,你是跟君上说,本王冷落了你吗?还是在太后和德妃面前诉苦,叫她们在君上面前替你出了这个主意?” “喂,你可别再过来了啊!”清舞一路后退着,然而,这池子并不大,越往边上水越浅,眼看着她都快蹲在水里了,这个姿势很有些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只怕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东陵应弦嘲讽着,偏就紧走了几步,瞬间逼近她身前,“光天化日之下,你脱光了在这儿戏水,还怕被人看到吗?” 他话还未落音,岸上的孟依青和沐兰便重重的咳了咳,提醒着他,光天化日在这戏水的可不止清舞一个,叫他说话要小心着点。 沐兰对他的态度和话很是不满,故意讽笑道:“旻亲王,想看就明说嘛,何必用这样羞辱的方式来掩饰你内心那罪恶的冲动?” 第173章 故意羞辱 说着,突然上前将清舞拽到了身边,道:“再说了,本王这位王妃既然占着女主人的位子,也该尽一尽职责吧?替本王好好照顾一下朋友,这点总应该做得到。” 清舞挣了挣,却未能自他手中逃脱,也只得由他拽着,冷声道:“王爷不用一直强调朋友二字,您既然也说了我是王府的女主人,别说是一个女人,即便您是要领只阿猫阿狗回来,我也会替您好生的养着。” 这番话很是成功的激怒了应弦,但当着太后的面,也不便多说什么,只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就有劳王妃尽心了。”说着,冲那苏落落道:“落落,需要什么,找王妃便是,在这儿不用拘束。” 那苏落落也是个聪明人,自是不会闻不出他俩之间的火药味,垂了垂眸,有些为难的道:“我已经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了,又怎好教王妃来照顾我?王爷既然不把我当外人,那我也不跟您客气,一应生活起居,我还是能够自理的,倒是这龙潭山的风光看着不错,王妃姐姐若是方便带我四处逛逛,我便已经知足了。” 东陵应弦闻言,脸上颇有些得意,似是在炫耀着他带来的女人多识大体,知分寸,转而对清舞道:“王妃,你都听到了吧?” 清舞也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已经习惯了,脸上竟然不怒,反而迎视上他,道:“我自是很愿意陪苏姑娘游山玩水,不过,王爷不是常说我言语尖酸,寡淡无趣吗?只怕苏姑娘和我同游,未免觉得乏味。王爷最善言词,与苏姑娘又谈得来,难得有这么风景独秀的地方,王爷怎不亲作陪,这样不显得更有诚意?” 东陵应弦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大度”,一时竟猜不透她这话是真是假,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面子上已觉得有些挂不住,声音一冷,道:“王妃的建议真是好极了,那不如就三人同游吧。” 众人都被他这话给雷到了,不知他这存的是什么用心。东陵应弦见此,补充道:“落落毕竟是本王的贵客,你们同是女人,有你跟在身边照应着,总比本王来得方便些。” 清舞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尊塑像,弯起一抹浅笑,道:“只要王爷觉得好,那就这么着吧。我要先回房换衣服了,王爷请便。”说着,冲孟依青和沐兰拂了拂,便回旁边的小苑去了。 “旻亲王可真真是个怪人,莫非你们府上这么缺人伺候的吗?竟要让自己的王妃去做这丫环的活儿。” 沐兰不冷不热的接过了话茬,道:“这世上有一种男人,年轻时自以为身份高贵,魅力非凡,拼命的撅着屁股招蜂引蝶,以为风流快活人人称羡。但要不了几年光景,掏空了身子,挥霍完了青春,落得一身病的时候,才会想起身边的糟糠之妻。” 说到这里,她笑着走近他,道:“不过,这世上也有一种女人,她会默默包容你的无理取闹,你的花心背叛。等你玩不动了,乖乖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会把你这辈子欠她的,一点一点找补回来,花样还不带重复的哦。” 东陵应弦被她的话说得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继而说道:“德妃娘娘所说的这种狠毒的女人,只怕等不到那一天,便被浸猪笼了吧?” “千万不要小看女人的心机,她或许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设下一个计谋,只为了玩死你。”沐兰拍了拍他的肩,道:“聪明的男人就应该知道,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绝。你怎么对待别人,当心有一天别人也怎么待你。” 东陵应弦唇角一挑,凉凉的道:“那本王可真应该庆幸,娶到的不是像德妃娘娘这样的公主。” 沐兰抿唇一笑,道:“那是当然,我可不像清舞公主这么温柔能忍耐,通常我一闻到有人渣味的男人,都直接叫人丢去猪圈了。” 东陵应弦脸上绷了绷,狠狠瞥了她一眼,道:“我只道我的王妃嘴上刻薄,不过跟德妃娘娘一比才发现,真是天壤之别,真不知道君上是喜欢你那满脑子的歹毒,还是喜欢你这副能说死人的利齿?” 沐兰眉心一挑,无辜的道:“话虽不中听,至少我不无理取闹,不无故伤人,不会亲疏不分。别人若待我好,我也知道要投桃报李。温柔乖巧的一面,我素来只留给自己爱的人,所以,一不小心让你看到我的锋芒,还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冲一旁傻眼了的苏落落道:“苏姑娘,有劳你安慰一下旻亲王受伤的心灵,本宫也回房换衣服去。”说着,也不顾东陵应弦脸色有多难看,便转身离去。 剩下孟依青,一脸想笑又不忍笑的看着东陵应弦,见他窝着气目送着沐兰的背影,不由好心的拍了拍他,语重心长的道:“永远不要得罪女人,不要和女人斗嘴,这是哀家一个过来人给你的忠告。”说完,也径自回了自己的寝宫。 苏落落颇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东陵应弦,忐忑的道:“王爷,对不起,德妃娘娘定是见我来了这里,惹得王妃不高兴,所以才对您说了这么难听的话。都是我,身份低微,让您难堪了。” “她这嘴一贯的不饶人,本王跟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这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东陵应弦反过来安慰着她,又道:“至于王妃,她装模作样的本事高着呢,你不用理她便是。” 苏落落望着他,道:“可是,我觉得德妃娘娘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毫无道理的。王爷还是多善待她一点吧,夫妻之间就是要相守到老,互相扶持,若是生了怨愤可就不好了。” “怎么,连你也信了德妃的话?”东陵应弦不悦的皱了皱眉,道:“放心,想跟本王玩花样,她拓跋清舞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胆量!” 苏落落柔声笑着道:“我这也是为您好,您别总不放在心上,家里和睦了,您才能安心在外面做事不是?” 她这番温柔真诚的关怀让东陵应弦的心暖了下来,脸上也和悦了许多,道:“也就你还跟本王说点贴心的话,放心吧,本王知道该怎么做。” 晚膳过后,内室里,清舞正望着镜子里的人发呆,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夹杂着浓浓的情绪直冲她这边而来。刚一转身,东陵应弦已经冷着脸出现在她的门口。 清舞站起身来,冲他拂了拂,道:“王爷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东陵应弦唇角冷冷一挑,道:“你说呢?” 清舞面目淡然的道:“我又不是王爷身边的解语花,怎能猜到王爷的心思。” 东陵应弦径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也未见动怒,只语气冰凉的道:“这是寝殿,本王过来自然是要就寝。” 第174章 同床异梦 想归想,可眼看着贴近自己的那张俊颜之上带着的邪恶笑容,清舞竟有种即将被推入地狱的感觉。虽然宫里的教导姑姑曾跟她说过两女之事,此刻脑海里却只剩一片空白,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你只要乖乖的躺着,其它的,自有他来做,实在害羞的话,就把眼睛闭起来。第一次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就过去了,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这样疼痛会减轻一些。”清舞在心里默念着教导姑姑的话。 可是,好一会,压在她身上的人却似乎没有了再进一步的动静。清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颤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就见东陵应弦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玩味的打量着她,唇角那丝笑意很是嘲讽和厌恶。她心里顿时一惊,一股羞辱的感觉袭上了心头,再看自己被他解开来半敞着的衣物,整个脸都冲血了,立刻一把扯紧了衣襟将自己遮掩起来。 “怎么,很失望?”东陵应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举动,眼底全是戏谑。 “你……你是在羞辱我?”清舞简直不敢相信,他堂堂一个王爷,竟会做出这种事来,还是对自己的王妃。 东陵应弦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一副很厌恶本王,清高自傲的模样吗?本王不过是稍稍引诱了几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想要对本王献身了。” 清舞被他的话气得直发抖,整个脸都充血了,“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来戏弄我?践踏我的尊严对你而言就这么有趣吗?” “尊严?”东陵应弦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邪邪的道:“被践踏尊严的人又何止你一个?更何况,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怎么,你这是在嫌本王没能让你快活吗?” 清舞几曾听过这般不堪入耳的话,一把拍落了他的手,往床头退了退,咬牙道:“我现在不想与你吵架,请你出去。” “你竟敢赶本王走?”东陵应弦拧了拧眉,偏就迫近了她,以着身体上的优势,将她压制在自己强大的气场之下,上下打量着她,邪笑道:“你从来都是这么迎合男人的吗?双眼一闭,跟条死鱼一样躺在那里,谁会有兴趣?还是说,怕被本王看穿你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所以,故意装作毫无经验,一副羞怕得要命的样子?” 清舞浑身一颤,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想要一拳挥倒他的冲动,冷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要以为装作一副很高贵很纯洁的样子,就没人知道你曾经做过些什么了。”东陵应弦字字重击,如同他的眼神一样,狠狠的冲击着她的心灵。 瞬间,清舞有种被人扒光看透的感觉。难道说,那次出宫的事他知道了?虽然,她是已经彻底的放下了汐枫才回到宫里做他的王妃,但毕竟她的心里曾存在过一个人,她也的确曾不顾一切的想要去追求自以为是的幸福。所以,面对东陵应弦的这番羞辱,她有些无言以对。 看她一副默认的模样,东陵应弦心头那股怒火直冲脑门,伸手便掐住了她的纤腰,直抵上了她的脸,道:“所以,往后不要在本王面前装作一副圣洁的模样,那只会让本王觉得恶心!” 清舞别开脸去,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泪水却抑制不住滑落了下来,道:“我又没有去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你觉得我恶心,那么,也请你从今以后不要再踏进我的房间,以免我们相看两相厌。” “哼,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你以为本王真就想跟你待在一起吗?”看到她的泪水,东陵应弦心里便有一股莫名的烦燥。哼,她倒还跟自己多委屈似的,该叫屈的人是他才对。 “若非你在君上面前说了什么,君上会让我放着公务不做,跑到这里来跟你游山玩水?若非你平时在德妃和太后面前说我对你如何如何不好,德妃会把本王骂得狗血淋头?太后会特意不给本王安排住处,让本王跟你挤一个寝殿?” 清舞被他这连番的话说愣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那好,这里就归你了,我睡别处去。” 她说着便要趁机下床,刚一动,他却一手撑在了她耳边,截住了她的去路。清舞很是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想从另一边逃离,东陵应弦却很是恶劣的将另一只手也撑了下来,完完全全的将她困在他的身下。 清舞咽了咽,怒斥道:“请你让开!” 东陵应弦撇了撇唇角,道:“你不必走,今晚,我们两个,都必须睡在这里!” 清舞嘲讽的瞥了他一眼,道:“我怕自己会做恶梦。” “本王还怕消化不良呢。”东陵应弦也是极厌恶的冷视着她,凉凉的道:“不过,唯有你我睡在一起,外面那些人才会放心,才不会再花着心思来替你出什么花样。本王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应付这些,所以,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勉为其难的与你同床共枕了。” 看他那模样,好像是要和什么蛇蝎鼠蚁睡在一起一样的恶心,清舞心里也宛如被他狠狠的一刀一刀凌虐,道:“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睡外面的偏殿,没有人会知道。” “哼,你现在是这样说,保不齐明天便又去跟太后德妃诉苦了吧?”东陵应弦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话,道:“放心,本王就是要让你知道,即便是睡在一张床上,对你,本王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说着,他收回了双手,坐起身来,开始解自己的衣物,嘴上却甚是暧昧的道:“比起你那死鱼一样的反应,便是果儿,也比你强多了。至少,她还知道如何伺候得本王舒服。” 好不容易得回自由,清舞急忙溜下了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而,他的话却让她心里又是一阵恶心和刺痛。果儿起初还很是惶恐的来求她的原谅,也还像从前一样,经常会来陪她说说话。 第175章 清舞受伤 看来,昨晚的情况很不容乐观啊。 孟依青将眼前三人的状况看在眼底,不露声色的道:“应弦,清舞,昨晚睡得可好吗?” 清舞想也没想,也未抬头,应道:“回太后的话,很好。” 东陵应弦倒是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也道:“有劳太后如此费心安排,应弦睡得甚是满意,太后您看,我今天精神是不是也格外的好?” “你倒是精神了,怎么清舞看上去似乎有些疲乏?”孟依青嗔了他一眼,语带双关的道:“自家的媳妇,也别老欺负她。人家到底是公主,你得疼惜着些。” 东陵应弦回头看了看清舞,玩味的笑道:“本王倒是想多疼惜她,是她自己非要睡下面,这不,就成了这样。” 他刻意强调了“下面”两个字,让不知情的人听到这话,无不想入非非。清舞没想到他脸皮竟如此之厚,又不能当堂解释她睡的是床下,只得怒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王爷不是说要带苏姑娘去爬山吗?时候不早了,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东陵应弦倒也适可而止,对孟依青和沐兰道:“不知太后和德妃有没有这雅兴一道同游呢?” 孟依青和沐兰对视了一眼,笑道:“哀家这把老骨头,骑马也骑不动了,德妃,那就由你陪着一起去吧。毕竟还有苏姑娘在,人家那头是夫妻俩,有你和苏姑娘搭个话,也免得她夹在中间尴尬。” 沐兰点了点头,“太后想得极是,既然旻亲王如此盛情相邀,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他哪里是盛相邀,不过是嘴上客套一句而已。东陵应弦心里想着,脸上却也浑不在意,道:“有德妃娘娘同行,看来此行必然热闹了。时候不早,太后,那我们便先出发了。” “去吧。”孟依青甚是放心的冲他们挥了挥手。 一行四人出了行宫,已经有下人准备好了四匹骏马。那苏落落跟在东陵应弦身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王爷……我不太会骑马。” 东陵应弦一怔,随即笑道:“也对,看你平时这般斯斯文文的,本王怎没想到这一点。没关系,有本王在呢,你和本王同骑一乘便行了。” “这,不太好吧?”苏落落有些不安的看向一旁的清舞。 清舞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东陵应弦,也不说话,全当没有听见,径自上前去挑选自己的马匹。 沐兰看在眼里,笑道:“苏姑娘不用害臊,你和王爷不是朋友吗?好朋友之间是没有性别的,你就姑且把王爷当做是你的姐妹,心里便不会觉得尴尬了。” 说着,也过去和清舞一同挑马,浑然不管东陵应弦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清舞牵定了一匹毛色黑亮的马儿,突然笑着对沐兰道:“德妃娘娘,听说你骑术甚是了得,我们有穷国的儿女也是精善马技,有没有兴趣和我比一比,看谁先到山顶?” “好啊。”沐兰眼前一亮,道:“不过,得压一注彩头,这才有意思。” 清舞爽快的道:“好,由你说了算。” 沐兰想了想,一时也不知赌什么好,便道:“那不如,谁先到山顶,便由谁说了算。提出的任何条件,对方都得照做,如何?” “好。”清舞也是个直性子,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 沐兰突然挑眉问身后的东陵应弦,道:“不知旻亲王有没有兴趣一同参与呢?” 东陵应弦斜了她俩一眼,不以为然的道:“就凭你们?” 沐兰见他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便道:“旻亲王带着苏姑娘,两个人毕竟不及一个人骑跑得快。不过,你是男人,体能上占优势,如此便算是你让我们一点,如何?” 东陵应弦昂了昂头,道:“好啊,那本王就陪你们玩一把。” 沐兰笑眯着眼,道:“愿赌可以服输,今天谁要是耍赖,便要罚睡茅厕。苏姑娘,你也算一份哦。” 苏落落竟也抿唇一笑,望向东陵应弦,道:“我相信王爷。” 东陵应弦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挑衅的望了一眼沐兰和清舞,对苏落落道:“一会你就看本王怎么赢她们吧。” 沐兰其实并无必赢的把握,却有必须要赢的决心。四人一同上了马背,吩咐一旁的侍卫倒数了三秒,随着最后一声数字,只听得马鞭声响,四个人三匹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由于是皇家赏景的地方,这里的山道修得颇为宽敞,能足足容得下一辆马车,以方便皇家的轿辇上山。路边也设了矮矮的木栅栏。不过,对骑马而言,这样的安全措施根本无济于事,栅栏外便是万丈深渊,所以,若是并骑而行,风险还是很大的。 东陵应弦毕竟带兵上过战场,常年在外也是骑马,骑术自然是没问题。清舞虽然不会功夫,但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也绝不输于男儿。相比之下,倒是沐兰,半道上才学的骑马,这身子骨也娇弱,尽管她在这方面很有天份,也不免要输上一筹。 第176章 讽刺 不过,饶是东陵应弦再怎么努力,最终还是输给了沐兰。清舞也还算争气,仅慢了东陵应弦几秒的距离,不过终究还是输了。 “现在你们三个可都落在了本宫手上。”沐兰以着胜利者的姿态打量着三人,翻身下马,搓了搓手,道:“该让你们干点什么好呢?” 东陵应弦很想骂一句“小人得志”,但碍于她的身份,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道:“愿赌服输,要做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 “态度蛮好的嘛。”沐兰颇有些意外的转身打量他。 “本王素来都很君子。”东陵应弦仰着头,仗着身高的优势,目光里颇有些不屑的居高临下看向她,意有所指的道:“可不像某些人。” 沐兰知道,他嘴上认输,心里其实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也不在意,转过身来,看向眼前那片开阔的景色,道:“先歇口气,好好赏赏景吧,一会,可就要干活了。” 东陵应弦冲她哼了一声,率先跳下马背来,又伸出手去,扶着苏落落下了马。苏落落大概是吓得腿软了,刚一着地,便有些站立不稳,顺理成章的也就扑倒在了他怀里。 清舞在马背上看到这一幕,冷冷的转过了脸去,也翻身跃下了马背。不知怎地,刚落了地,便见她脸色唰了白了,身子一歪,竟也险些摔倒,所幸她反应快,扶住了身旁的马,这才站稳了身子。 沐兰见她有些不对,忙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视线冲她打量过去,却见她裤腿外侧血淋淋的一片,划破了好长一道口子。 “怎么受伤了也不说?”沐兰忙将她扶到了一旁,找了块平整点的石头让她坐了下来,看了看她的伤口,不禁皱起了眉。 “刚才没觉得痛,也就没发现。”清舞应着,想到之间山腰上那一幕,心里却有些酸涩委屈,抬头朝东陵应弦瞥了一眼。 东陵应弦正安慰着惊魂未定的苏落落,起初,见她也站立不稳,不禁冷笑了一声,并未以为然。但听到沐兰说她受伤,又看到她腿侧上的血迹时,脸上却瞬间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变了颜色。 “旻亲王,你身上带药了吗?”看他表情奇怪的愣在那里看着,竟也不知道要过来看看,沐兰心里也有些生气,冲他问道。 东陵应弦摇了摇头,刚要走上前来,身边的苏落落突然捂着嘴转身弯下了腰去。他忙又转而去扶她,道:“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呕……”苏落落似乎是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好一会,才直起了身子,拍着胸口道:“可能是刚才跑得太急,胃里有点不舒服,头也有点晕。没什么大碍,你快去看看王妃的伤势吧。” “不必劳驾了,一点皮外伤而已,死不了人。”不等他做出反应,清舞已冷冷的出声回绝了她。 东陵应弦见她如此,面色一冷,嘲讽的道:“我看也不必小题大作了,刚才她不是还很生猛,很能逞强吗?这点小伤,想必也无关痛痒。” “是,我逞强,我活该行了吧?”清舞越想越气,猛的站起身来,恨视着他,道:“我今天可真是没有带脑子出门,不过,也仅此一次而已,东陵应弦,我看透你了。” “喂,你这么冲动,伤口不想好了是不是?”沐兰见她这么激动,浑然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忙将她按坐下来,道:“你这也不知是被什么给划伤的,可能是树枝,也可能是石头,但不管怎样,这伤口都必须马上处理,万一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因破伤风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东陵应弦总算还有点人性,清舞那一番话虽然叫他面色很难看,却终究还是上前来替她检查伤势。听了沐兰的话,不禁回道:“你用不着这么危言耸听,若这点小伤就要死人,那那些上阵杀敌,断胳膊断腿的人又要怎么活?” “旻亲王,莫非你懂医术?”沐兰现在看他很是不顺眼,见他垂眸不语,才又道:“我们夏凉人从小便与药材打交道,我虽不是大夫,对医道却也略知一二。她这伤口边缘有些红肿,若不即时消毒处理,轻则会溃烂,重则感染,引起一些并发症状。你若是不信,就由得她去好了。” 东陵应弦对处理伤口倒不算陌生,闻言,便从自己衣物上撕下一块布条,先替她将伤口缠起来。清舞对他很是排斥,扭过脸去,看也不看他。 “王妃的伤势很严重吗?”苏落落被晾在了一旁,颇有些尴尬,见东陵应弦替清舞动手包扎伤口,也忙跟着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着。 “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划伤。”没有人理她,东陵应弦便应着,又道:“自幼生长在宫廷的金枝玉叶,自是要比寻常人娇贵些。” “别说得好像你不是在宫里长大的似的。”沐兰嗔了他一眼,道:“这也只能暂时止住血,得找个地方给她清洗伤口,上点药才行。这里往东十几里路有座庙,你先带着清舞过去,我和苏姑娘随后便到。” 东陵应弦皱了皱眉,不解的道:“为什么要分开走?” 沐兰偏着脑袋看着他,强忍着想踹他一顿的冲动,道:“清舞这个样子,当然不能自己骑马,所以,你得载着她。你的苏姑娘又不会骑马,而且看她刚才吐得不行,再骑马只怕就直接晕过去了。我只好勉为其难替你带着她慢慢走过来,顺便一路采点草药。” 她安排得甚是合情合理,东陵应弦实在挑不出半点反驳的余地,叹了声道:“女人可真是麻烦。”说着,便将清舞一把自地上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我才不要跟你去。”一听说是由他先单独送她去寺庙,清舞也很是不情愿,何况,人家还嫌麻烦。 “你就乖乖听话吧,别忘了,你们可都是输家。”沐兰适时的亮出了自己的特权,又对东陵应弦挤眉兴灾乐祸道:“现在知道分身乏术了吧?” 第177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苏落落僵硬的扯了一抹笑,牵着马跟在她身后,似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挣扎,开口道:“也不怪娘娘这么想,我……我对王爷,的确是心存仰慕的。我也知道,王妃是有穷国的公主,身份显赫,而我不过是个商家之女,纵使家里也有些产业,却也是万万配不上他的。我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只要能让王爷高兴,就算是为王妃采药这种活,我也心甘情愿做的。” 她倒终于把话给挑明了,沐兰也不惊讶,只平常般道:“难得你如此痴情,莫怪王爷对你这么好。”说着,讪笑道:“不过,这个旻亲王嘴上可真不老实,昨儿还当着太后的面说你们只是朋友呢,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很寻常的事,他都能纳了果儿为妾,又何妨再把你也收入房里?难倒,现在的男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娘娘误会了,王爷他……他并不知道我的心意,他还是很尊重我的。”苏落落显然很不愿听到她抵毁应弦,语气里颇有些不高兴,道:“外人或许会认为他风流无状,不过,在我眼里,他是个真君子。” 听到这里,沐兰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惋惜的摇了摇头,道:“姑娘,你也未免太好骗了吧?” “你是说,王爷对我的好都是在欺骗我?”苏落落只觉她的话有些好笑,道:“德妃娘娘,我不知道您跟王爷有什么过节,让您对他有如此大的成见和不满,不过,我是不会怀疑他的,我相信他。” “你不用这么激动。”沐兰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道:“那本宫就与你来好好的论一论,你说他很尊重你,把你当成知己朋友,是个真君子是吧?那么,你可有想过,在我们这些旁人的眼里,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苏落落无畏的道:“我们坦坦荡荡,又何惧旁人怎么说。” “呵。”沐兰不得不咋舌称叹,这古人其实也蛮开放的嘛,丝毫也不输与她这现代来的,“好一个坦坦荡荡,你虽说只是出身商户,到底也是个大家闺秀,这么公然的与男子私交,还追到了京城里来,如今更是登堂入室,住进了王府里。旻亲王在京里可是个风云人物,他府上有点什么动静,那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想必,有关你俩的风流韵事在京城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吧?” 苏落落脸上羞红了一片,却也并不是太在意,依旧挺直着身子,想必仍坚持着她“坦荡荡问心无愧”的想法。 “当然,你是因为寻亲不遇,无处可去,王爷才尽朋友之谊暂时收留你。可是,你想过这番话有谁信吗?更何况,如今旻亲王竟还将你带来了这龙潭山行宫度假,他连自己的侍妾都不曾带一个,却偏偏只带了你一个。加上这一条,你俩就已经洗不清了吧?还别说他当着自己王妃的面,和你搂抱在一起,共骑一乘上山观景了。” “那又如何?”苏落落咬紧了唇,“王爷并无轻薄之意,我们交情好,亲近些而已。” “倘若他是真心喜欢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他用了朋友二字,我却觉得极是污辱。”沐兰看向她,道:“说句不好听的,旻亲王母妃死得早,他一个大男人,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然没人去教他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这一点,从他那狂野不羁的性子也不难看得出来。他嘴上是把你当朋友,可他为你的名节着想过吗?外面只传他风流倜傥,他还颇以这个名声而自得,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眼里又是怎么看你的?他若娶了你还好,如若不然,你以后还怎么嫁人?你的夫家又会怎么看待你?” 苏落落一颗痴心全落在东陵应弦身上,很显然是想不到这一层的。又或者想到了,却无法抗拒应弦对她的这种暧昧的示好。或者,私心里,她奢望着能以这种方式接近他,与他渐生情愫,继而双宿双飞。 如今,沐兰的这一番剖析让她不得不去正视那些她从来没有正视过的问题,心里也不免有些不安起来。 “真正的君子懂得如何避嫌,而不是借着朋友的名义,把你们的关系弄得暧昧不清,让别人来看轻你。”沐兰看她眼里有些迷茫,似是在斟酌反思着,又道:“其实,按理说,应弦若真有一点点看重你,就不应该想不到这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典例,却偏偏还要来毁了你,这才是本宫最最看不惯的地方。” 苏落落浑身一颤,对她的话已然有些相信了,却仍是忍不住质疑的道:“德妃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沐兰叹了叹,认真的看向她,道:“我看你也不是个随便的女子,不过是为情所困,倒也是个难得痴心的。那你想必也已经看出来了,应弦对他的王妃很是厌恶,对吧?你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苏落落点了点头,迟疑的道:“王爷……难道不是因为王妃并非他心仪的女子,而是为了与有穷国联姻,才不得不娶了她……” 沐兰摇头笑道:“仅只是如此吗?那你看他待果儿如何?说起来,清舞姿色比你可还要强上几分,性格有柔有刚,不说人见人爱,总没有招人厌的地方吧?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即便只是为了联姻,王爷又何必像仇人一样处处针对她?” 苏落落知道她所言非虚,脸上不禁有些黯然。其实,这也是她心底里纳闷的地方,她甚至曾痴心的以为,是因为她的关系…… “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如今我也不妨说与你听听,也好让你有个前车之鉴。清舞其实和你一样,也是个痴心的女子,她来西楚之后,喜欢上了太后跟前的侍卫汐枫。虽然君上已经把她指了婚,她却仍想能有机会多看他一眼。” 沐兰一边说着,一边留心着她的反应,道:“年后,我与太后去上香,清舞想见汐枫,便化妆成小太监跟我们一道出了宫。那时我与君上闹别扭,就趁这机会逃了,汐枫为了掩护我,机缘巧合之下,抓了清舞假扮成我,替我引开君上的追兵。因为这件事,君上龙颜大怒,要治清舞一个不贞之罪,把她遣送回国,后来,我跟君上求了清,替她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这些事苏落落也有所耳闻,但民间传的自然全不是这么回事,她也想不到这其中竟有这么多的隐情。 第178章 他还想指控她 这一瞟,东陵应弦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神疑惑的在苏落落和沐兰之间走了个来回,道:“落落,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落落似是刚回过神来,见他发问,有些心虚的抬头看向他,摇头道:“没有,可能是走得太累了吧。” “是吗?”东陵应弦对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样明显敷衍的话岂能听不出来,当即将眼神瞥向沐兰,道:“是不是德妃让你做什么了?还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沐兰好脾气的笑了笑,道:“哎,不带这么污陷人的啊,难道本宫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小人吗?还是说……王爷你本身就有些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做贼心虚啊?” “哼,本王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倒是德妃你……”东陵应弦一怒之下冲口而出,好在,他还算有点理智,话说到一半时,及时的刹住了,改口道:“最擅长搬弄是非,无中生有。” “旻亲王,你这可是恶人先告状啊。”沐兰无辜的耸了耸肩,道:“你不妨先问问你的落落,看我有没有欺负她。” 苏落落见两人又吵了起来,忙开口道:“王爷,我真的只是走得累了。我与王妃脚程都不快,路上又采了点草药歇了歇,所以才延误了时间。” 说着,看向清舞腿上包扎好的伤,头低了低,道:“不过,看来是用不上了。” 东陵应弦虽仍有些胡疑,到底是稍稍放下心来,道:“让你费心了。” 苏落落柔柔一笑,道:“王爷见外了,平日在王府里都是蒙你照顾,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正说着,寺里的方丈亲自过来,说是准备了些斋菜,请他们过去用膳。沐兰原本是计划着野餐的,这会有现成的斋菜,倒也不错,折腾了这么久,四人也早饿了,便先一同过去饭厅用了膳。 饭后又歇了阵,这才计较着回行宫的事。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我骑得慢些,并不妨事。”不待沐兰又要分配,清舞便抢先说道。 东陵应弦听她这么一说,唇角一撇,道:“如此最好,下山这么远的路,总不能叫落落走回去。” “那就一同上马,慢慢骑吧。”沐兰一脸无所谓,“不过,还是让应弦抱你上马吧,你腿可不能用力。” 东陵应弦显然也明白,上前不由分说便一把捞起了清舞,干脆利落的将她往马背上一放。看他像抱一件物品一样的毫无感情,沐兰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她的苦心是白费了,要想让这两个人培养出点感情,实在是太难了。 安顿好了清舞,东陵应弦这才上了自己马背,冲苏落落伸出手来,示意拉她上马。 苏落落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手递给了他。 “咦,你手怎么了?”东陵应弦注意到她手腕处竟有一道血痕,眉头一皱,伸手便捉住了她的手要拖过来看看。 苏落落“嘶”的吸了口凉气,忙挣脱了他。东陵应弦越看越不对劲,便也不动手了,只略带严肃的命令道:“把手伸过来。” 苏落落一贯是听他话的,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给了他。 东陵应弦小心的执起她的手看了看,手腕上的伤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留下的,再翻转看她手心,便见她中指和拇指指腹上都有被扎伤过的痕迹,不禁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落落将手缩了回来,道:“采草药的时候不小心被刺扎伤的,不碍事。” 东陵应弦顿时有些不悦的回头瞥了一眼沐兰,沐兰可是一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自是没有忽略他这个眼神,微昂着下巴,道:“旻亲王,你这么瞪着我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想指控她,是她害他的小情人采草药受了伤不成?只要他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她便将他数落个狗血淋头。 东陵应弦显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咬了咬牙关,道:“没什么意思!”当即转过了脸去,语气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轻声对苏落落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跃下马背,掏出随身的手帕来将她的手缠上,再将她抱了起来,放置在马背上,这才再度上马,道:“你手有伤,就不要碰缰绳了,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沐兰看在眼里,作势捶了捶胸,叹道:“自己老婆的腿划开了那么大一道口子都觉得没事,朋友手指头被刺扎了下,却紧张成这样,旻亲王,你这般赤果果的厚此薄彼,真是叫本宫大开眼界啊。” 苏落落脸上晕开了一层淡淡的绯红,但一想到沐兰的话,又有些不安,道:“王爷,我这点伤和王妃比起来的确是算不得什么,要不,您去照顾王妃吧,我可以自己慢慢骑……” “那怎么行?”东陵应弦想也没想便打断了她,道:“你本来就不会骑马,这下山可比上山要危险得多。王妃伤的是腿,又不是手,拉着缰绳总该没什么问题吧?何况,你是为了替她采药才受的伤,要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本王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说到这里,不满的看向沐兰,道:“德妃娘娘,君上虽然把你宠上了天,不过,本王自己的家事,你还是没有权利过问的吧?” “岂敢岂敢。”沐兰玩味的冲他眨了眨眼,道:“您是亲王权贵,我一个小小的后宫女子,怎敢管您的闲事?我不过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吐槽几句而已,以旻亲王的潇洒不羁,对这种闲言闲语不是向来都不在意的吗?” 末了,意有所指的对苏落落道:“苏姑娘,这一点你可要向旻亲王好好学习学习,我自高歌笑且行,权把骂名当美名。” 第179章 迷路 最终,沐兰还是放弃了向东陵应弦打听消息,刚回行宫,便匆匆忙忙拟了一封信,派人火速送回宫里去。 “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应弦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孟依青一听说她回来了,便迫不及待的叫人把她找了过来,却不想,看到的却是她一副失魂落魄情绪低落的样子。 沐兰听到她说话,突然抬起头来,道:“不如我们回宫吧?” 孟依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审视着她,道:“你究竟受什么刺激了?竟放着这么自在好玩的温泉度假村不住,要回那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皇宫去?” 沐兰哀叹着道:“这里消息闭塞,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半点也不知道。先听东陵应弦说,夏凉已经损伤了数万兵马和百姓,可是,东陵无绝却一个字也没告诉我。” 孟依青面色一僵,原来竟是为了夏凉国的事?本来还想着她这些天转变了不少,心情开朗了许多,人也一天比一天精神,正暗暗的为她高兴,却没想到……那个天杀的应弦,什么不好提,偏提起这件事? “打仗嘛,难免是有所死伤的,你不是说君上已经在调解了吗?应弦所说的这些消息,还不知道是多久前的事呢,君上没来信,那就说明没什么大碍,你激动什么?”孟依青拉着她坐了下来,宽慰道:“你身子好不容易才见好,可别又为了这事伤神。” 沐兰抚了抚胸口,道:“道理我也明白,可是,这总没个准信,我心里老扑嗵扑嗵的,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孟依青看着她,迟疑着道:“沐兰啊,虽说我们也算是彻底的脱胎换骨,可你又不是真正的靳宁本人,就算它夏凉国打得再不可开交,你尽尽义务,让东陵无绝劝和,这就已经足够了,你干嘛那么上心?” 沐兰心中一震,这才猛的又记起莫言说过的话,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对啊,我是沐兰,不是靳宁。”她咬了咬唇,随即却又摇头道:“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觉得,这是一种心灵感应,我情不自禁的要去牵挂他们,你说这怎么办?” 孟依青看到她这样子,心里直发毛,一时真分不清,刚才说这句话的,究竟是沐兰,还是靳宁。但眼下她也只能先安抚她,道:“你先别着急,应弦不跟你说,总不会连哀家我也瞒着吧?回头我去替你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沐兰顿时眼前一亮,拉扯着她的手,道:“那也别等回头了,你现在就去帮我问问吧?” 见她竟这般等不得了,孟依青顿时垂头叹气,想了想,道:“他跟你一见面就要斗上几句,你若在场,他必然要找借口推搪。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找他单独谈谈,问明了就来告诉你。” 沐兰觉得深有道理,点了点头,一个劲的挥手催她快去。 “真是冤孽。”孟依青嗔了她一眼,只得起身去旁边的别苑去找东陵应弦。 别苑内,东陵应弦正拿着金创药替苏落落涂抹着手指。孟依青也没叫人通传便自己走了进来,一进前厅,便看到了这一幕,那浓浓的间情当即便闪瞎了她的狗眼。 “咳咳!”孟依青清了清嗓子,提醒着两人她的存在,凉凉的道:“旻亲王忙得很啊?” “太后?”东陵应弦和苏落落都吃了一惊,应弦急忙站起身来,行礼道:“您怎么亲自到这别苑来了?”说着,上前来搀着她入座,又唤下人奉茶。 苏落落也跟着拂了拂身,道:“太后金安。” “免了吧。”孟依青端着和蔼的面容,故作不解的问道:“刚才你俩手拉着手的,在做什么呢?” 东陵应弦忙回道:“哦,落落采草药的时候把手给扎伤了,本王给她上了点药。” “哦。”孟依青意味深长的应着,“王爷倒真懂得怜香惜玉,还亲手上药。不过,这不是去爬山的吗?怎么还采起草药来了?” 东陵应弦有些迟疑的道:“因为,上山的时候王妃不慎受了点伤。所以……” “清舞受伤了?”孟依青左右看了看,道:“那她伤势如何了?现在人呢?” 对啊,她人呢?好像自回来后就没看到过她。东陵应弦皱了皱眉,问正巧端茶水过来的丫环,道:“王妃在哪?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后来了怎么也不知道要过来请安?” 丫环茫然的摇了摇头,道:“奴婢没有见到王妃回来呀?难道不是去德妃娘娘那里了吗?” 孟依青当即有些不高兴了,对东陵应弦道:“旻亲王,你们一道出的门,怎么她回没回来,你都不知道吗?何况,你还说她受了伤,难道你就丢下她一个人自己回来了?” “她明明一直跟在背后的。”东陵应弦说着,也很是纳闷,这女人总不至于笨到在山里迷了路吧? 看他还不紧不慢的,孟依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找啊。这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万一遇上野兽什么的,那可怎么办?” “她可真会添乱。”东陵应弦嘴上斥着,终究还是起身往外走去。孟依青也忙在后面跟着,吩咐守在外面的侍卫,着人一并上山去找。 王妃不见了,这可是大事,一时间,整个行宫里炸开了锅,大家骑马的骑马,走路的走路,纷纷往山上寻去。 正如东陵应弦所想,清舞还真就迷了路。原本她骑着马漫不经心的一路走着,沐兰追着东陵应弦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她不想那么快回到那个让她压抑的房子里,便索性让马儿改跑为走。欣赏着沿途的景致,想着她来西楚后发生的种种,却没有留意脚下的路。等她意识到周围太过安静时,才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了林中。 脚下只有一条有些荒芜的羊肠小道,四周都是参天大树,灌木丛生,这景象,倒是和那次她在寺外迷路时的山林有些相似。这让她心里又是一阵惆怅,正是那次在山道上,她撞上了汐枫,他们在一起渡过了紧张奔逃的几天。虽说心里已经将那个人放下了,可看到眼前类似的场景,她心里却仍是有些感怀。 第180章 回去再慢慢跟你算帐 这傍晚的林子里实在不怎么亮堂,然而,清舞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人的身形轮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汐枫?” 来人一步一步踱到了她跟前站定,那清冷的眉眼,俊秀的五官,不是汐枫又会是谁? “汐枫……”清舞呢喃着他的名字,有如身在梦里,“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汐枫看着她,淡淡的道:“见你走的路不对,就一直跟着你。” 清舞怔住了,他竟一直跟在她身后?心里微微有丝惊喜和感动,但随即想到他的话,又隐约领悟到了什么,“这么说,上山的时候你就暗中跟着我们了?” “是。”汐枫没有否认。 清舞更加震惊了,“你……你是什么时候来龙潭山的?德妃,她知道吗?” “她不知情。”汐枫说着,伸手自她手中将缰绳牵了过来,道:“我送你回去。” 清舞突然醒过神来,一把夺回了缰绳,心里涌起一阵酸楚,道:“不必了,你不是素来不喜欢管别人的事吗?那现在也不必麻烦你。” 汐枫看着她的举动,也不争执,只阐述着事实,道:“天黑了,以你认路的本事,只会越走越远。” 清舞有些伤心的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不怕我会缠着你了?” “走吧。”汐枫再度牵过了缰绳,这一次,不容她拒绝的牵了马就走。 “喂,你这算什么?同情吗?”清舞冲他的背吼骂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滥好心了?我虽然认路不准,但也不想随便欠人人情。” 汐枫任由她骂着,头也没回,边走边道:“是我欠你的。” “你说什么?”清舞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不起,当初不该利用你冒充她,我不知道,这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汐枫说着,语气里虽然听不出他的情绪,却能让人感觉得到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 若非一路暗中跟随着沐兰,他也不会听到沐兰和苏落落说的那些话,便不会知道,因为他的缘故,造成了东陵应弦对清舞有这么深的成见。 沐兰那些话虽然是在指责东陵应弦,但骂的又何曾不是他?当日只顾引开东陵无绝,便拿她做了诱饵,却从未考虑过她的名节。他虽素来不管别人的事,却也不是没有担当的人。当他亲眼目睹东陵应弦对她的冷落时,他知道,他欠她一份责任。 所以,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没有去继续跟着沐兰,而是暗中跟在了她身后。不管怎么说,他有义务将她安全的送回去。 清舞鼻子一酸,眼里不由得溢出了一行泪水。这么久以来,她承受了太多的委屈,时至今日,听到他说这声对不起,让她顿时悲从中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马背上恸哭起来。 汐枫身子僵了僵,他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更别说安慰别人了,只认真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你尽管开口,我会尽我所能偿还你。” “谁要你偿还了?”清舞哽咽着,控诉般道:“你能娶我吗?你能给我幸福吗?” 汐枫脚步一顿,半晌,道:“不能。” 如果眼下她手上有一块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砸在他脑袋上。清舞心里又是伤心,又是气,又是无语,讽笑道:“那你何必来跟我说这些?当初我要被君上贬回自己国家的时候,你不是头也不回就走了吗?现在又来装什么善心?” 汐枫无从反驳,也没有反驳,只道:“我只能答应你我能做到的事。” “哈。”清舞仰头笑着,“就比如现在这样,为我牵马,给我当马夫?”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懂她话中的嘲讽,汐枫竟认真的答道:“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开心的话。” 开心?她现在火冒三丈,恨不得撕碎了他!清舞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道:“好啊,只要我开心,你什么都愿意做是不是?” “是,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汐枫毫不犹豫的应着。 面对他这样海绵一样的性子,清舞真是有气也无处撒,愤然道:“好啊,那我们今天就先把话说清楚。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汐枫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想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讨厌过你。” 看在他是在思考过后才回答的这个问题,且不管真假,清舞心里稍稍平定了些,又道:“那是不是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这一次,汐枫似乎沉思了很久,才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想这么久才回答,一定是骗人。”清舞怒视着他的后脑勺,道:“其实,你就是跟我直说了也没关系,我现在都已经做了别人的王妃了,莫非你真以为我还会来缠着你不放吗?” “我并不是在骗你。”汐枫一贯平静的阐述着。 清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其实,真的已经不难过了,那些最最难过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可是,看到他出现在她面前,说着要偿还她,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 “好啊,姑且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清舞只觉得自己现在是满肚子的委屈气愤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道:“你想让我开心也可以,既然你不想娶我,那你就答应我,这辈子也不许娶别人,我们就两不相欠。” 汐枫脚下一顿,只迟疑了几秒,便道:“好,我答应你。” 清舞原本说的就是气话,却没想到他竟真的应了,一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喂,你可听清楚了,是这一辈子都不许跟别人成亲,这你也答应吗?说过的话可是要算数的。” 第181章 久违的梦魇 她这是什么眼神和语气?搞得好像他是在占她便宜似的,东陵应弦怒火中烧,一手狠狠揽住她的腰,一手抓着缰绳,道:“天亮着的时候你都看不见路,还指望你天黑了能找得着家吗?本王可不想大半夜的再陪着你在这山里玩躲猫猫,你最好是不要乱动,否则,别怪本王直接将你从山崖上扔下去!” 说着,狠狠一蹬脚蹬,催马前行。 清舞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就这么挺直着背,仿佛呼吸都跟着凝固了,动也不敢动,一时竟也忘了计较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有多难听。 山路本就不好走,又是在晚上,自然不敢打马奔驰,只能任由着身下的马半跑半走的往前行进。清舞已经折腾了一天,心情上更是大起大落,随着身下轻微的颠簸,渐渐开始有些昏昏欲睡。身后,东陵应弦也是一直紧绷着脸没有说话,于是,她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她身子明显软了下来,东陵应弦不由得垂眸看了一眼,见她竟这样也能睡着,眉心一皱,嘲讽道:“刚才不是还一副生怕被本王吃了的样子吗?这会怎么就睡得着了?” 然而,怀里的人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脑袋直接歪在了他肩窝处。 “喂!你再睡本王可就松手了!”他在这山上累了几个时辰,她倒是舒服惬意,两眼一闭,说睡就睡。 清舞还是没反应,东陵应弦脸顿时拉得老长老长,狠狠的垂眸瞪着她,最终,却还是忍下了吼醒她的冲动,怒视前方,由得她去了。 早有沿路寻找的侍卫得了讯,奔相传告,等东陵应弦回到山脚行宫时,孟依青和沐兰早已都出来了,苏落落也有些不安的站在两人身后。 看到他们出现,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孟依青率先开口问道:“旻亲王,人没事吧?” 东陵应弦瞥了眼怀中的人,伸手揪着她的耳朵扯了扯,道:“拓跋清舞,起来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丢不丢人?” 耳朵被人扯痛,清舞睡得再觉,这会也醒过神来了,迷朦的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东陵应弦那张带着几分邪气的脸。吃惊之下,忙坐直了身子。再一看,眼前一排人正盯着她俩,各种神色都有,脸唰的就红了,一时搞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 东陵应弦把她弄醒之后,便直接顺势抱着她自马背上跃了下来。 “看来是没什么大碍。”孟依青看到这一幕笑着,道:“回来了就好,应弦,这回可得把人照看好了。叫御医也过去看看,她一个人在山里待了这么久,想必受了不少惊吓。” “太后放心吧,应弦知道该怎么做。”东陵应弦应着,见清舞还在发愣,横了她一眼,冷声提醒道:“还不快谢谢太后的恩典?” 清舞这才回了神,拂身道:“多谢太后恩典,让您挂心了。” 孟依青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呀,就是性子太老实,受了伤也不知道让应弦等等你?他就是个脱了缰的性子,你不约束着点他,他哪知道要怎么心疼人?” “太后,我先带她回别苑疗伤去了。”东陵应弦倒是很精,见话头不对,便急忙告退。 “去吧。”孟依青也不阻拦,目送着东陵应弦假意搀扶着清舞,往旁边的别苑走去。 走到一半时,清舞突然停下脚下,往身后的黑夜里张望了一眼,心里想着,不知道汐枫是不是就藏在某处?但即便是,他也不是为她而来,而这一切也与她没有关系了。 自始至终,东陵应弦都没顾得上跟苏落落打招呼,这让苏落落眼里有些黯然,紧紧的跟在了两人身后。 “真是让人头疼的三角关系啊。”孟依青叹了一声,便也转身往行宫里走。 “看来,我今晚是注定要失眠了。”沐兰也跟着叹。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孟依青不解的瞥了一眼她,随即才恍然大悟,自己把之前去找应弦的正事给忘了,忙解释道:“你也看到了,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你的事只能明天再问了。也不急在这一个晚上,是吧?” 沐兰也只好点了点头,“那就早点睡吧,这样天也能早点亮。”说着,哀叹着回了自己的偏殿。 看到她这样,孟依青只觉脑门一阵阵发紧,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可何时才是个头啊。 这一夜,沐兰再度陷入了久违的梦魇。梦里,她在一处偏僻的别苑再度见到了昔颜。而这一次,与她共处一室的,却是另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身影——萧翼! 但是,细看之下,这人与萧翼还是有些不同。这人比萧翼要年长一些,眉眼轮廓也更冷锐,一身雪色银铠,衬得身形很是精健高大。 此刻,他正将一个白玉罐子递交给昔颜,道:“这是帝君找人快马加鞭自南边运过来的新鲜酸枣,命我给您送来。” 昔颜脸上漾着一丝淡淡的幸福,接过了玉罐,打开来,果然有一股枣香扑鼻。 酷似萧翼的男子又道:“这酸枣在路上已经耽搁了些时日,幸亏有这寒玉罐子保着。不过,帝君叮嘱了,让姑娘赶着新鲜吃为好。若是喜欢,再去回了他,让人再多送些来。” “每次都要麻烦你,多谢了,北溟将军。”昔颜道了声谢,便抑制不住那枣香的诱惑,挑了一颗放进嘴里品尝。 原来这男子叫北溟。北溟垂首在一旁站立着,似是在静候着昔颜的评价。昔颜对那酸枣的味道似乎颇为满意,吃完了一颗,又挑了一颗,还未放至嘴边,突然脸色一变,皱紧了眉头。 北溟却似乎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垂着眉眼,动也不动。 “你……你给我下毒?”昔颜痛苦的捂着喉咙,声音都有些变了,不敢置信的看向北溟,问道:“为什么?” 第182章 她怎么得罪你了 刚一用过早膳,不等沐兰催促,孟依青便又亲自跑了一趟旁边的别苑。 东陵应弦这边也是刚刚结束早膳,看苏落落还与他坐在膳桌旁品茶闲聊,显然,这边的早膳是三人同桌的。 对她的再次光顾,东陵应弦也看出些端倪来,请过了安后,开门见山的问道:“太后,您亲自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真到了这儿,孟依青也就不急了,道:“是有些事要与你聊聊,这里说话不大方便,旁边有个杏园,咱们上那儿去坐坐吧。” 东陵应弦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清舞和苏落落,苏落落会意的一笑,道:“王爷尽管随太后去吧,我陪王妃四处转转。” “陪”这个字眼她可用得真好,孟依青扫了扫清舞的腿,提醒道:“清舞腿上还带着伤的吧?” 苏落落闻言,脸上微微一僵,不好意思的道:“我倒把这个给忘了,王妃,实在是抱歉,那我陪你在这花厅里说说话好了。” “这点小伤不妨事。”清舞应着,一反常态的道:“行宫这么大,你还没有好好转过吧?趁着今天日头不大,咱们可以结伴走走。” “你们?”东陵应弦对她的话很是质疑,她会突然主动提出陪落落,别不是有什么目的吧?甚至,太后特意来找他,难道是她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怎么,你是担心自己太过魅力四射,她俩要为了你私下约斗不成?”孟依青把他那点心思猜得透透的,故意挖苦着,推了推他,道:“走吧,保准你回来的时候,她俩都还是囫囵的。” 东陵应弦一想,谅她拓跋清舞也不敢做出什么来,这才跟在了孟依青身后出去。 现在已经过了杏花开的时节,不过,满园随处可见的杏树却也别有一番风雅。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小亭坐了下来,待宫女奉上茶点之后,孟依青才开了口,道:“应弦,哀家离宫也有好一段日子了,你是才从京里过来的,关于有穷和夏凉的事,应该知道一些近况吧?” 听她这番开场白,东陵应弦脸上顿时流露过一丝恍然,摇头笑道:“德妃可真是有能耐啊,自己在我这问不出什么来,竟就想到让您来替她打探消息。” 看他一副浑不正经的模样,孟依青也玩笑般道:“那你倒是说不说吧。” “您都亲自开了口,我还能瞒着您吗?”东陵应弦嘴上这么应着,却又好奇道:“不过,我很有些想不明白,她那张嘴,有理的时候能把人说得生不如死,就算是没理的时候,也能把弯的掰成直的。您究竟是喜欢她哪一点了?我记得她没来之前,您对皇后是最贴心的吧?可如今,您怎么就一门心思的帮着她说话了?” 孟依青挑了挑眉,很是巧妙的反问道:“哀家也觉得奇怪,德妃明明和其它人都处得好好的,怎么你一见她,就非得和她吵上几句不可?莫非,她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说到这个问题,东陵应弦便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听您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件事。我说她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跟见了仇人似的,说话都是夹针带刺,难不成,就因为本王曾拿核桃砸过她脑袋,她就把本王给记恨上了?” 孟依青一听原来还有这种事,便睨了他一眼,道:“是你顽皮了吧?拿核桃砸人家女孩子的脑袋,你说她能待见你?” “本王那也是看她鬼鬼祟祟的,教训一下而已。”想起当时的场景,东陵应弦颇有些自得,又想到昨天她百般向他示好求和的样子,唇角的弧度就翘得更高了,道:“不过,本王与她也算是棋逢对手了。饶是她再怎么厉害,终究也有输给本王的时候。” “话可扯远了啊。”孟依青知道,他终究还是太年轻,骨子里还是很孩子气,便将话题兜了回来,道:“夏凉国的事你还没跟哀家说呢。” 东陵应弦原本是要说的,这会突然改了主意,道:“这样吧,冲着您的面子,我一会亲自去跟德妃说。” “怎么,还想在她面前讨便宜是吧?”孟依青一语道破他的心思,道:“你以为哀家为什么把你叫到这儿来说,可别怪哀家没有提醒你,夏凉国的事,在德妃面前你能不提就不许提,就算要提,若不是好消息,也最好是管住你那张嘴。” 她一改刚才的玩笑,很是慎重认真,东陵应弦不解道:“这事她不迟早都得知道吗?而且,事情也没那么糟糕,一座城池的损失而已,如今两国已经在议和,想来也不会有更差的消息了。” “这事我会酌情跟她说。”孟依青说着,交待道:“总之,有关夏凉的事你以后在她面前能不提就不要提。” “为什么?”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发现她这个软肋,想到她昨天那股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多好玩。 孟依青知道,如果不给他个合理的理由,这应弦迟早要坏事。可沐兰的情况,她又不能跟别人说。左思右想之下,道:“因为德妃思乡情切,患了种怪病。一旦听人提到自己国家有任何不测,就会情绪失控。轻则性情大变,重则还会动手伤人。这也是君上让她来这么远的地方养病的真正原因,就是不想她再受到任何刺激。” 说着,警告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还年纪轻轻的,又刚成了婚,连子嗣都还没有。总不想因为几句口舌之快,哪天身上就缺了些什么部件吧?” “有那么严重吗?”东陵应弦显然是不信,不过,想到昨天沐兰的反应,确实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孟依青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又叮嘱道:“总之,夏凉国的事,如果她问起,你尽量捡好了说就是。切记,祸从口出。” 东陵应弦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颇有些想不通的叹道:“看她平时那么强悍,原来竟得了这么可怕的怪病?倒也挺可怜的。”说着,很是大度的道:“那本王以后多让着她一点就是。” 孟依青赞许的看向他,道:“这才是男人该有的风度嘛。”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家常,孟依青怕沐兰等得急了,东陵应弦这边也担心着苏落落与清舞不知相处得怎样,两人便也没有久待,就匆匆的离了杏园。 找遍了大半个行宫,东陵应弦这才在一处温泉小湖边见到苏落落和清舞的身影。两人坐在水边正说着什么,气氛似乎还算融洽。 第183章 两个女人到底救谁? 听孟依青转述了从东陵应弦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后,沐兰的心情总算稍稍转好了些。由于清舞有腿伤,接下来的几天里沐兰和孟依青都陪着她在行宫里聊天闲逛。倒是东陵应弦闲不住,带着苏落落把这周围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野炊的日子终于到了,除了清舞他们三人,沐兰又一次自告奋勇的加入。对此,东陵应弦表示了他很“大度”的欢迎。 出发之前,沐兰终于收到了东陵无绝从京里给她发来的回信,信里称,有穷国已经提出了议和的条件,两国正在停战交涉,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彻底结束了。看完了信,沐兰心里顿感轻松了许多。 刚到了山谷,找了处临水的草地做为今天的野炊地点,沐兰便开始了分工,道:“旻亲王,今天是你大展身手的好机会,你可要多打些野味,我们三个就负责找些野果,拾柴打水和烤肉,如何?” 东陵应弦亮了亮手中的弓,道:“只要你不耍什么花样,自然是没问题。” 沐兰只觉有些好笑,道:“旻亲王,莫非你是患了被害妄想症吗?怎么老存这种小人的心思?” 东陵应弦虽没听懂什么是“被害妄想症”,但她说他是小人,他便有些不乐意了,道:“话不可说尽,靳宁公主,这可是你教我的。你这一张口便骂本王是小人,就不怕什么时候又有事要来求本王了?” “好吧,出来玩就得尽兴,是我失言。”沐兰耸了耸肩,笑道:“那旻亲王您就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加油!” 东陵应弦倒也不是真要与她计较,听了这话,非常满意的拿着他的弓箭,骑上马打猎去了。 沐兰又对清舞与苏落落莞尔一笑,道:“你俩就拾柴生火吧,摘野果这种事我比较拿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难得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三人分头行动,各自散了开来。 因为是属于皇家圈定的地盘,这里的山林平时并无百姓狩猎。东陵应弦要不到一个时辰,便收获颇丰,正清点着猎物往回赶,忽听得林子里传来一阵惊慌的叫喊声。 “东陵应弦!你在哪儿?快……快回来帮忙……” 似乎是德妃的声音,东陵应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打马催鞭,往声音的来处疾赶。 三人都在离野炊地点不远的地方,不过,清舞和苏落落已经倒在了地上,沐兰正手忙脚乱的围着她俩在做着什么。看到这情景,东陵应弦立刻飞身下了马背,冲到了跟前。 “发生什么事了?她们怎么了?”东陵应弦一把拉开了她,就见清舞和苏落落两人面色惨白,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清舞的衣袖被捞起半截牢牢扎住,手腕肿得老高,上面两个触目惊心的像针眼一样的伤口,伤口处有些发黑,一看便知是有毒。 苏落落也没好到哪去,裤脚也捞到了膝盖扎紧,小腿上有着同样红肿发青的伤口。 见到他回来了,沐兰总算是稍稍镇定了些,道:“她俩被毒蛇给咬了,现在已经昏死过去了,这可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东陵应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呆了,继而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不是会些医术吗?赶紧想办法给她们解毒啊。” “解蛇毒的药我倒是会配,可这一时半会上哪儿找那些药去。”沐兰也是焦急,突然想起什么来,忙伸手自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小瓷瓶,道:“对了,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我以前也中过毒,所以后来自己配了点药,虽然不说能解毒,但一个时辰之内可以护住心脉,应该能撑到回行宫找御医医治。” 沐兰手忙脚乱的拔开瓶塞,往手心里倒了倒,却只倒出一颗药丸来。 “怎么只有一颗?”东陵应弦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黯淡下来。 “是啊,怎么只有一颗了?”沐兰拍了拍脑门,道:“是了,我本来就只配了三颗,之前我自己已经用过两颗了。怎么办?她俩这样子,只怕撑不过一刻钟了,从这里回行宫至少也要小半个时辰。而且,没有药,贸然搬动她们,只会加速毒血流动,让她们死得更快。” 东陵应弦在心里挣扎了一下,道:“让她们一人吃半颗行吗?咱俩一人带一个回去。” 沐兰摇了摇头,道:“一颗药的药效才够支撑一个时辰,如果只吃半颗,那也只能延半个时辰了,只怕到时候两个都救不了。” “这可怎么办?”东陵应弦看了看清舞,又看了看苏落落,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为难。 “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了,只能先救一个算一个,你快拿主意吧。”沐兰在一旁看得都替他着急,道:“一个是你老婆,一个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这都还用细想吗?” 说着,见他纠结的样子,索性道:“你要是做不了决定,那就由我来替你决定好了,救清舞。” “不。”在她拿着药要往清舞嘴里送时,东陵应弦竟一把拦住了她,不顾她的惊讶,将药丸拿了过来,喂进苏落落嘴里。待她咽下后,便一刻也未迟疑,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沐兰的马背上。 “你……”沐兰被他的举动气得噎在了胸口,差点说不出话来,“东陵应弦,清舞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你怎能不顾她的死活,却要救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东陵应弦没有像往常一样回驳她,只慎重其事的将缰绳递交到她手里,道:“拜托你,将她带回行宫去,务必请御医救活她。” 沐兰怒不可遏,道:“这么不放心,就自己带她回去,我可不能丢下清舞不管。” “清舞我会想办法。”东陵应弦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道:“落落的生死就交给你了,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第184章 夫妻之情 东陵应弦听御医确定说没事,整个人这才松了一口大气,瞪了瞪沐兰,道:“不然能怎么办?我若是就这么放任她毒发死了,以你和她的交情,万一一纸告到有穷国那边去,本王又要多一层麻烦。” “是吗?”这个人就是死要面子,嘴还硬,沐兰可不相信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故作紧张的道:“呀,旻亲王,你嘴唇的颜色好像有些不对呢,一定是清除毒血的时候你嘴里有伤,也中了毒了!御医,你赶紧给他瞧瞧。” “不会吧?”东陵应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疑惑的道:“可是我这一路回来,并未觉得身体有中毒的迹象啊。” “嘴都青成这样了,你居然还什么都没感觉到?”沐兰皱眉惊讶道:“别不是神经被毒麻痹了吧?赶紧检查一下要紧。” 御医听她都这么说了,也赶紧上来替东陵应弦把脉。 沐兰蹲下身来,打量着他的神情,很是“关怀”的道:“我说,旻亲王,难道你不知道用嘴去吸毒血有多危险吗?只要你嘴里有一点点伤口,毒就会顺着伤口浸入血液。虽然毒会发得慢些,但一样会致命的。这个常识,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东陵应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别过了头去,淡淡道:“本王当然知道,但我东陵应弦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会贪生怕死,见死不救。” “噢。”沐兰很是意味深长的应着,“好一个情义两全啊,你可为我解开了一道困扰我多年的问题。” 东陵应弦诧异的问道:“什么问题?” “一道无数女人想问,而无数男人头疼的问题。”沐兰神秘的笑了笑,道:“这个问题说的是,当你的母亲和你心爱的女人同时掉到河里,若你只能救一个,你会先救哪个?” 东陵应弦面色一窘,冷哼道:“无聊!” 沐兰才不管他,大声道:“原来,旻亲王的答案,是将生的希望留给朋友,自己却留下来陪妻子同生共死。” 东陵应弦听得很是不乐意,横扫了她一眼,道:“她们两个都还中毒昏迷着,你倒是有心思拿本王开玩笑。” “对对对,要严肃。”沐兰伸手将脸上的笑容抚平,眼里却还是忍不住闪动着狡黠,凑近他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说你也中了毒,命不久矣,不会觉得后悔吗?” 东陵应弦在她的打量之下,竟有些许不自在,掩饰般唇角邪邪的一挑,也是一脸神秘般道:“怎么,你很想知道?” 沐兰冲他眨巴着眼点头,道:“你若是觉得当众说出来会有损你王爷的面子,可以私下里悄悄告诉我。” 东陵应弦也很是大方的点了点头,凑近她,低声道:“脑袋再给我砸几下,我就告诉你。” 他竟敢耍她?沐兰抬手便往他脑门上弹了一指,道:“做梦。” 东陵应弦没想到她倒先动起了手,伸手揉了揉被她弹痛的额头,正要回驳,御医在一旁开口道:“旻亲王,你的脉搏很异常啊。” “什么?”东陵应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脸色都变了,道:“你是说本王真的中了毒?” 御医撇着嘴摇了摇头,皱巴着眉头,道:“中毒的迹象倒是没有,不过王爷的脉象有如骤雨,又急又乱,乃是心火虚旺,情绪高度紧张激动的缘故,得服些清火宁神的药才行。” 沐兰听得“噗嗤”一乐,东陵应弦脸色一时说不上来是红是白,半晌,才冷冷的道:“梁御医,本王倒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也这么会开玩笑。” 梁御医很是无辜的垂着头,道:“老臣只是禀着医者之心,据实以告,王爷切勿动怒,心火伤肝,老臣这就开药方让人抓药。” 沐兰也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难得这次有惊无险,大家都还活得好好的,眼下这两位都还需要好好调养,你也赶紧去歇会吧。”说着,吩咐下人将清舞和苏落落分别抬回各自的房间。 “等等。”见她要走,东陵应弦突然叫住了她,问道:“当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她俩都被毒蛇咬伤了?” 沐兰一怔,道:“当时我在附近采野果,她俩负责捡柴火,也不知怎的,就听见她俩惊慌尖叫,等我赶到时,她俩都已经被咬伤了。” 东陵应弦点了点头,似是在想像着当时的场景,也没再追问。沐兰不知他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看出了些什么,不过也未以为意,留下他独自在那想得出神,便先回了自己的寝宫。 清舞从始至终就没有昏迷,此刻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心情一时很是复杂。汐枫的出现让她心中的委屈终于得以释怀,原本对东陵应弦的怨也随之消失了。她本来想的是,如果东陵应弦真的很爱苏落落,那么,她就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不再继续过这样懵懵懂懂没有未来的日子。 当亲耳目听到东陵应弦将那颗药给苏落落,要求沐兰尽全力救她时,清舞心里的确很绝望,也很释然。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会留下来亲自为她吸出毒血。她一直以为他是极讨厌她的,却为什么要为了她甘冒危险?难道,真像他所说的,只是怕她的国家会追究吗? 侍女送来了汤药,清舞没再继续装晕,坐起来将那汤药喝了,顺口问道:“王爷人呢?” 侍女应道:“适才苏姑娘醒了,王爷过去看她了。” 清舞一时有些迷茫,东陵应弦心里果然还是最紧张苏落落的吧?也罢,他这次冒险“救”她,她成全了他的心意,也算是还了他了。 第185章 主动退出 清舞没有想到苏落落会主动退出,对于东陵应弦的心意,她更是没有把握。原本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以为可以洒脱的放手,如今却给她一个这么大的转折,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有什么可想的?要我说,你便索性同王爷一道回府吧?”苏落落这会还倒过来替她出起了主意,道:“王爷在外要应付那么多公务,回到府里,能有个陪着说说笑笑也总是好的。” 沐兰也点头道:“我把你一道叫出来,原本就是想让你散散心,如今心结已解,是该随他一道回去了才对。” 清舞被她俩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冲沐兰道:“你这会倒是不需要我陪了?” 沐兰抿嘴一笑,道:“因为,有更需要你的人了啊。” 清舞凝了凝眉,道:“就怕一切都是你们的误会,他心里可能并不是这么想的。” 沐兰摊着手,道:“我不是旻亲王,这个问题便只有你亲自去问他了。”说着,拍着她的肩膀鼓励道:“要对自己有点信心,旻亲王这个人就是有些孩子气,你只要对症下药,搞定他没问题。” 她的措词让清舞闹了个脸红,心里却也有了小小的涌动,低着声,道:“那,我就试试吧。” 沐兰见她这样,忍不住附在她耳边,道:“以前追汐枫的时候你不是还很大胆爽直的吗?怎么一到了应弦这里,就变得这么害羞了?” 她这一说,清舞脸红得更厉害了,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我……”像东陵应弦这样从皮表到骨子里都透着邪恶的人,跟汐枫的单纯木纳完全是天壤之别,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沐兰忍着笑,道:“你只要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他就行了,应弦这个人,本性还不坏,是个值得你托付一辈子的。” 但愿吧,清舞心里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说起来,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青梅青雪?”沐兰突然想到那两个丫头,疑惑道:“刚用过了早膳便不见了人影,招呼也没跟我打一个,平时都不这样。” 清舞和苏落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留意。 “算了,我先去太后那里吧。”左右也没什么事要吩咐她们去做的,沐兰便没有多想,告别了她俩,去了孟依青的寝殿。 青梅青雪是在沐兰自孟依青寝殿回去之后才出现的,沐兰坐在椅子里,打量着两人脸上那微微的不安,漫不经心般问道:“今天这是上哪儿野去了?到处都不见你们的人影。” 青梅青雪互看了一眼,道:“今儿天气好,我们想着主子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太后那里坐坐的,就偷了个闲,去附近园子里逛了逛。” “嗯?”沐兰岂是那么好蒙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走了个来回,道:“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的吧?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青梅青雪忙一个劲的摇头,道:“没有,主子,我们真的只是出去逛了逛。” 沐兰见此,诈道:“要我把这行宫里的人挨个叫来问问吗?说吧,否则,等本宫自己查出来,你们可就得挨板子了。” 青梅青雪脸上顿时犹豫挣扎起来,看到这表情,沐兰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俩果然在说谎。 “你们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这么久以来,你俩待我忠心,我都看在眼里,若是真有什么事,相信你们也不会瞒我。若真是要对我撒谎,那只能说明,你们有不能让我知道的理由。”沐兰一字一句分析着,末了,眼神里凝起一抹锐利,道:“看来,这件事是与夏凉有关吧?” 青梅青雪骇得立刻跪了下来,心虚的低下了头,道:“主子恕罪,是太后……太后把我们俩叫了去。” “太后?”沐兰有些意外,继而道:“你们还敢撒谎?我之前就一直待在太后宫里,怎么没瞧见你们?何况,太后叫你们去,你们有什么可隐瞒的?” 青梅青雪见隐瞒不过去了,只得道:“因为……因为宫外有人送信来,本来那人是非要亲自见主子的,后来,见焰风带人过来了,便将信塞给了我们,让我们一定要转交到您手里,便匆匆的走了。” 沐兰心中一跳,立刻站了起来,道:“信呢?” 青梅青雪埋着脑袋,道:“因为……因为太后吩咐过,一有夏凉国的消息,让我们先禀告过她,所以……信在太后那里。”两人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低不可闻了。 依青?沐兰心里疑惑了一下,随即便想明白了,她知道,她过份的牵挂夏凉国的事,依青必然是有察觉的,劫走她的信件,大概也是不希望她着急。可是,她不知道,这样未知的状况,只会让她更心焦。 沉住了气,她再度看向青梅青雪,道:“说吧,这样的事你们还瞒了我多少?” 青梅青雪连忙摇头,道:“没有了,只有这一次。” 沐兰姑且就相信了她们,起身便往外走。青梅青雪顿时慌了,追了上来,道:“主子,您这是要上哪去呀?” 沐兰回头瞥了她俩一眼,道:“怎么,太后也吩咐让你们监视我了吗?” “奴婢不敢。”青梅青雪为难的道:“可是,主子身体不好,请让奴婢们陪着您去吧。” 沐兰没有多作停留,道:“我是去找太后,你们不必跟着了。” 第186章 别再插手夏凉国的事 孟依青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只得硬着头皮劝道:“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你那个父王不是还没同意嘛,说明这事还没成定局,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呢?” 还会有转机吗?沐兰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唯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她不能坐等事态的转机,得想办法改变这一切才行。她得救萧翼! 看她的眼神由一开始的空洞迷茫渐渐转为坚定,孟依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道:“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沐兰已然奇迹般的恢复了来时的冷静,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沐兰!”见她要走,孟依青很不放心的叫住她,语重心长的道:“你不是真的靳宁,别再插手夏凉国的事了。” 沐兰脚下怔了怔,是,她知道她是沐兰,可在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让她强烈的想要为靳宁,也为萧翼做点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孟依青,沐兰浅浅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冲动,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再不迟疑,回了自己寝殿。 孟依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竟分不清她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沐兰。看来,在事情没有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她只有找莫言帮忙了。 次日一早,刚用过了早膳后,清舞便来请安了。孟依青见就她一人,不禁奇怪,道:“旻亲王呢?怎么没随你一道来?还有那苏落落也是。” 清舞解释道:“苏姑娘有事找王爷谈,两人晚些便会过来请安。” 孟依青还不知道苏落落要走的事,不由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问,道:“也好,哀家正好也有些事要找你谈谈。” 清舞颇觉好奇,道:“不知太后有什么吩咐?” 孟依青将昨天信上的事婉转的说给了清舞听,道:“虽说这是有穷和夏凉两国之间的事,外人不便插手。但是,战场上的伤亡在所难免,有穷提出这样的条件确实有些牵强。哀家看德妃对这事很是上心,担心她会忧思成疾。你能不能卖哀家一个情面,修书回有穷说说情,看能不能有所转寰?” “太后言重了。”清舞忙站起身来,应道:“原本以我与德妃的交情,我也理当帮她的。只是,就怕我出面求情,我父王他们未必就会应允。不过既然太后您都开了口,我想,再加上您的名义,或许可以一试。” 孟依青总算有些欣慰,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写吧,哀家一会派人以飞鸽传书送往有穷,希望能来得及。”说着,吩咐侍从准备笔墨纸砚。 “德妃娘娘今儿还未来请安吗?”清舞有些担心沐兰的情绪,道:“一会她来了,若知道太后您为她做的这些,心情定会好些。” “但愿吧。”孟依青叹着,也有些不放心,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你去德妃寝宫看看,看她起了没有,身子有没有恙。” 侍女应了声便去了。 这头不一会便将信函拟定完,孟依青检阅了一遍,便将信封存在小竹筒里,叫人拿去发了。刚忙妥当,门外,东陵应弦却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应弦给太后请安。”东陵应弦僵着脸,冲孟依青鞠了个礼,随即横眸一扫,怒视向一旁无辜的清舞。 孟依青见他神色不对,道:“这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唬着个脸,跟要吃人似的。” 东陵应弦也不多啰嗦,直接了当道:“太后,我有些事要与我的王妃私谈,请恕我们先告退了。”说着,一把捉住了清舞的手腕,拖着她便往外走。 “哎,你这是做什么?”清舞没想到他这么无礼,正要抗议,却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几步便将她拽离了寝殿,连孟依青也未来得及反应阻止。 不等回旁边的别苑,路上,东陵应弦便扣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提到跟前,喝问道:“说,你究竟对落落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她不是好好的吗?”清舞被他的力道握得生疼,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好好的?若是好好的,她怎么会突然要走?”东陵应弦逼视着她,冷声道:“是不是你跟她说什么了?昨天你们有独处过的吧?今天她就提出要离开,难道不是你在当中捣的鬼?” 原来,他竟是因为苏落落要走的事而质疑她?清舞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道:“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她要走与我何干?你若是不相信,直接问她就好了。” 东陵应弦嘲讽的挑了挑唇,“你早就想好了的吧?吃准了她人老实,不会背后告你的恶状,是不是?不错,她是什么都没说,但你以为本王是瞎的吗?” “那王爷你都看到什么了?苏姑娘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却非要给我安一个罪名才满意,是吧?”清舞对他才有的一点点好感在这一刻再一次幻灭,道:“王爷若是不想她走,大可以把她留下来,便是要将她八抬大轿迎娶进门,我拓跋清舞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她这一番话让东陵应弦为之一怔,随即,却掀起了更高的怒火,眸光倏的一冷,道:“那件事,本王本来不想再追究,现在突然明白过来了,你果然是心机深沉狠毒,连本王也差点中了你的计。” 他这般重重的指责让清舞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想继续装是吧?”东陵应弦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迫近她,道:“那日野炊,被毒蛇咬伤的事全是你一手设计的,是吧?” 清舞的心跳立刻漏了半拍,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却仍是努力维持着镇定,道:“你若非要这么怀疑我,我无话可说。” “你当然无话可说,本王就觉得奇怪了,当时只替你吸了几口,那血的颜色便恢复了正常,德妃明明说是剧毒,你却还是半点事也没有。那梁御医说话闪闪烁烁,分明也是隐瞒了什么。”说到这里,东陵应弦指上的力道一紧,“你设计这样的毒计,就是为了赶跑落落是吗?这件事想必德妃也帮了你不少忙吧?” 第187章 忘了他,永远不再提起 东陵无绝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先坐下吧。”说着,在一旁的软榻里坐了下来,等沐兰也坐定了,才再度开口,“说吧,你这么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原因。” 虽然他面色并不显露,但从他微冷的语气里,沐兰还是感觉得出,他并不高兴。可是,她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你当初答应过我,一有夏凉国的消息,便会写信通知我。” “是。”便料定她是为了此事而来,东陵无绝心里那一丝丝冀望也瞬间化碎成灰。慵懒的靠入了身后的软榻里,他不以为意的道:“朕并没有违约。” 沐兰朝他挪了挪,道:“可您并没有告诉我,有穷国向夏凉提出的条件是要交出萧翼。” 东陵无绝挑唇讽道:“看来,你虽然身在宫外,消息倒依然很灵通。” 沐兰也顾不得会被他怀疑,求道:“你能不能……” “不能。”东陵无绝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出来,便以着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回绝。 沐兰没有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挪到他身边来,抓住了他的手,道:“当初,是我俩一并为他和我的表妹指的婚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表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求你了,帮我救救他好不好?” 东陵无绝瞥了眼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脸上并不为所动,道:“真的只是为了你的表妹吗?还是,不过是为了让朕成全你的私心?” 沐兰心中一震,急忙摇头,解释道:“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只是……不想夏凉失去这么一位良将,求求你了……” “没有什么?”东陵无绝眼里掠过一抹痛楚,冷视着她,“你这是在骗朕,还是在骗你自己?没有什么你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什么,你会不顾自己的身体,跑几百里路赶回来见朕?”末了,他手上微一用力,从她手里挣脱出来,一字一句道:“没有什么,你会连在梦里也叫着他的名字?” 沐兰脑子里嗡的一声,他这重重指控,让她有些百口莫辩,“我知道,我很难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有些心不由己……” “好一个心不由己。”东陵无绝怒声打断她,猛的起身来,将她往软榻里一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痛心道:“当初你是怎么跟朕说的?说什么你心里从来都只有朕一个,言犹在耳,现在这算什么?” “我没有骗你……”沐兰被他眼里的怒意骇到,蜷缩在他怀里,道:“我是因为相信你,相信你也会对我存着一份信任,所以才回来求你的。” “你要朕如何相信你?”东陵无绝握紧了拳撑在她身体两侧,“你有在梦里叫过朕的名字吗?你有为了朕,千里迢迢的奔波吗?你有为了朕,这样口口声声向人哀求吗?如果这些都还不足以证明你的心意,那你就是将朕当成了彻头彻尾的傻瓜了。” 沐兰凝视着他,泪水自眼底滑出,“那,你的意思是不再相信我了吗?把我对你的心意也全否决了?”她真的只爱过他一个,如果,她只是沐兰的话。 她也真的是心不由己,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萧翼的安危,那份牵挂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她爱着东陵无绝,所以,她能理解这种强烈的感情。她无法去扼杀靳宁心中这份爱,也没有这份力量去阻止。因为,爱的意志力是最强大的。她只要还存在于靳宁这身体一日,只怕都无法摆脱这种源自身体的本能。 她眼底的心伤与不安让东陵无绝心里也起伏不已,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怀疑自己的判断力。明明,似乎能感觉到她的真心,明明,那眼里的浓情那么真切,可为何她的行为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向他揭示另一层残酷的事实? “让朕相信你的真心,那你就证明给朕看。” 沐兰眸中升起一丝希冀,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东陵无绝看入她眼里,一字一句的道:“忘了他,永远不再提起。” 沐兰浑身一颤,最终,咬了咬牙,道:“你若答应救他,我便也答应你。” “呵。”东陵无绝嘲讽的笑了一声,“说到底,还是为了他是吧?为了他,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忍受,甚至,包括与朕这般情意绵绵,婉转承欢,是吗?” 沐兰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想,也有些怒了,驳道:“你就只能看到这些吗?难道,你的心胸狭隘到都不能容纳人家在万里之外喘口气了?你对我的信任,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说朕心胸狭隘?”东陵无绝一把伸手箍住了她的下巴,“朕对你的信任还不够多吗?你自己想想,你做过多少出格的事,朕可有放在心上?朕便是给你的信任太多,才会让你如此放肆!” 他盛怒的脸近在咫尺,略显粗重的气息喷薄在她脸上。这是她最最熟悉的样子,是她每天都会在心底牵挂着的人,可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是这样的场面。 深吸了一口气,沐兰稳住自己的心神,道:“好吧,我不想再说了,说得越多,只会越加毁了我在你心里的样子。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我这就走,你就当我没有来过。” 她推了推他,撑起身来想要离开,突然,那冰冷的唇毫无预警的压了过来,将她扑倒在软榻里的同时,也封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夹杂着爱与恨的吻,他几乎是唇齿并用,狠狠蹂躏着那久违的柔唇。沐兰感觉他几乎是要将她咬碎了吞下去一般,疼痛之下,潜意识的便想挣脱开他,不想,她的反抗更加激起他心中的怒意,索性一把揪住了她胸前的衣物,用力一撕。 “嘶”的一声,沐兰只觉胸前一凉,身上的衣物竟被他强行撕扯开来,露出一抹桃红色的肚兜。 第188章 最压抑的一顿饭 这是两人在一起吃过的气氛最沉闷最压抑的一顿饭。 沐兰几乎没什么胃口,东陵无绝也吃得甚少,两人之间的沉默一直持续到用完膳。沐兰率先抬起头来,看向他,道:“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东陵无绝将碗筷一放,道:“你若再提,朕这就派人送信去有穷国,赏金千两,替你买下他的人头送过来,以解你的相思之苦。” 沐兰被他的话噎住,但她知道,他这人是绝对做得出来的,“那,你准备将我这样软禁多久?” 东陵无绝凝视向她,意有所指的道:“要不了多久,等你彻底死了这条心为止。” 沐兰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浑身一颤,“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夏凉已经答应他们的条件了?” 看她紧张的样子,东陵无绝脸上的线条更冷了几分,道:“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以他一人的命,换一个国泰民安,也不算亏。” 沐兰的心随着他的话沉到了谷底,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如果萧翼死了,那她……她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只是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痛,像是有无数利刃在割着。 东陵无绝死死盯着她,突然起身冲了过来,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道:“不是说心里只有朕吗?那又为何在朕面前为另一个男人表现出这副心痛得要死的样子?你置朕于何地?” 他眼里流露出的痛意让沐兰心里一软,是的,她这样子,对他也不公平。深吸了一口气,她强压下胸腔里的不适,道:“我一点也不难过,我先去睡了。”说着,挣脱了他的手,径自回里面的内殿了。 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东陵无绝几乎就想答应她了。可心里的理智却让他将即将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那个诡异的梦境不止一次的浮现在他脑海里。 就算只是为了图个心安吧,那个萧翼,必须死! 回到寝殿时,沐兰竟就已经睡着了。想必是从行宫出来就没有睡过,看着她纤瘦的身子蜷缩在那张宽大的龙榻上,虽然盖着被,却显得更加的瘦弱,东陵无绝眸子里一片幽黯。冷冷的在门口伫了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踏进去,转身去了偏殿。 东陵无绝竟真的将她软禁起来了,寒午宫的人想必都得了他的严令,不管她走到哪,玄冰玄素都紧紧跟着,她连前殿以外的地方都去不了,出不去不说,连外界有什么消息,也是一概不知。 看来,他真的是狠下心来了。意识到这一点,沐兰心急如焚。东陵无绝似乎也有意避开她,自那之后,她几乎就没再见到过他。如果再这样下去,或许,某些她等来的真的会是萧翼的死讯。 现在,能够帮到她的人,大概就只剩莫言了。 想到莫言,沐兰眼前一亮,对玄冰玄素道:“我有事想要见国师,请帮我转达一下。” 玄冰玄素脸上有些为难,道:“可是,君上有令,娘娘您要见任何人都得先得到君上的旨意,要不,奴婢先派人去禀明君上吧?” 沐兰没想到东陵无绝会防得这么严,心思一转,道:“那你就跟君上说,我身子有些不适,想请国师来替我看看。” “是。”玄冰玄素应着,又唤来了小太监,将她的话吩咐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小太监捎来了东陵无绝的回复,说是身子不适有御医,并将一名御医宣到了寒午宫来替她诊脉。御医诊断过后,开了些药方交给玄冰玄素,便去向东陵无绝复命去了。 药煎好时,东陵无绝竟也亲自过来了,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以她看不懂的眼神狠狠盯着她,道:“你便这么不珍惜自己是吧?” 沐兰不知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淡淡道:“我身子一贯就不好,本想找国师看看,君上不同意便算了。” “你是想让莫言帮你向朕求情吧?”东陵无绝嘲讽的掀了掀唇角,“朕倒差点忘了,你与他的私交也很不错。” 他这样的语气让沐兰心底很有些不快,抬起头来看向他,也讽笑道:“我在你眼里左右也就是个喜欢勾三搭四,一颗心装着无数个人的女人,是吧?” 东陵无绝紧皱着眉,似是被她的话气得不轻,半晌,才冷冷道:“御医说你忧思过度,伤了心脉,朕不想与你争吵。很不幸的告诉你,莫言现在不在京城,你不必在这方面用心思了。” 前半句沐兰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东陵无绝的后半句话让她很是诧异和怀疑,不由得便问道:“他去哪了?平时他不是很少出京城吗?” 或许是为了让她彻底打消念头,东陵无绝也不瞒她,道:“就在你回宫前几天,他突然向朕告假,说是有事要回乡,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回乡?莫言他有家乡吗?沐兰只觉有些离谱,但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难道,是为了自己这身体的事?他说过,要换一个适合她的身体并不容易,眼下突然离京,是找到合适的人了吗?还是说,想到了别的办法?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她即将摆脱“德妃”这个身份了?想到这里,沐兰抬头看向眼前的东陵无绝,那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见到他吗?还会有可能让他再爱上她吗? 她眼里突然凝起的炽热与柔情让东陵无绝有些意想不到,但质疑也随之而生,冷冷的别开了脸去,道:“就算你这样看着朕也没用,凡是关于他的事,朕一概不会答应。” 沐兰有些黯然的笑了笑,道:“只是想趁着还有机会,再多看几眼而已。” 第189章 久违的疼痛 东陵无绝万没料到这事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反应,脸色唰的变了,眼疾手快的忙一把抱住了她。 “沐兰……”他心慌的唤着她,见她已然昏死过去,忙对玄冰玄素命令道:“快去请御医!” 她就这般心痛吗?那个男人就这么好,值得她伤心成这样?东陵无绝抱着昏迷不醒的沐兰步入内殿,心里已经说不清是爱是恨。然而,看到她这般人事不醒的躺在自己怀里,他终究还是有些后悔。 御医早说过她伤了心脉,虽然这几天听说她有很配合的吃药,但他实在不该为了一时意气,便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倘若她真是有个什么闪失…… 东陵无绝强迫自己挥去这个不祥的念头,伸手替她擦拭着唇角那触目惊心的艳红。这个可恶的女人,她竟然可以将心事隐藏得这么深,连他也被她骗得团团转。若非发生这件事,也许,他到死都会以为她是真心爱他的。在这笔帐算清之清,她休想就这么离开他! 御医很快赶了过来,替沐兰诊过脉后,脸色很是担心的回禀道:“德妃娘娘这是心脉受损,导致气血攻心,得慢慢调理才是。最主要的是,娘娘这是心疾,若是不能解开其心结,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对娘娘的身体很不利。” 东陵无绝听在耳里,心里也跟灌了铅似的,沉着脸,道:“朕总不能万事都顺着她的意。” 御医擦了把汗,道:“可是,德妃娘娘身子底差,再好的良药,多喝它也伤身,主要还是得心情顺畅,才能痊愈得快。” 只怕是很难顺畅得了了,东陵无绝皱紧了眉头,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御医回道:“至少得五个时辰,以娘娘现在的状况,睡着反而对她的身体有益。” 东陵无绝闻言摆了摆手,道:“你去开方子吧,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必须保她安然无恙。” “臣遵命。”御医应着,退出了寝殿。 梦里,沐兰置身于一片茫茫大雾之中,只觉浑身阴冷,入眼处却只有虚无飘渺的浓雾,看不见半点景致和建筑。 “东陵无绝……”她呼唤着这个能令她稍许心安的名字,然而,四周静悄悄的,她的声音像是被吞没在这浓浓大雾之中,显得那么渺小无力。 沐兰依稀记得自己是晕了过去,可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是在做梦? 突然,背后有股强烈的被注视着的感觉,让她脊背一麻,忙转过身来。只见在她几步远的地方不知几时竟多了个女人,静幽幽的看着她。虽然这女子面容娇美,神态也颇为温婉,但这样的情境下乍然多出一个人,还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是谁?”沐兰问,同时打量着她。她身上的衣饰虽然是古装,但与她见过的西楚和夏凉的服饰都有些不同,做工面料倒极为精细,一看便是身份不俗。 女子眼里凝着丝忧郁,看到她时,却泛起些笑意,道:“你竟已不记得我了吗?” 沐兰摇了摇头,她对她毫无印象。 女子闻言,脸上竟有些惨然,自嘲道:“我恨了你一辈子,你倒好,什么都不记得了。” 沐兰胡疑的再度打量着她,猜测道:“你恨的这个人,莫非,指的是……昔颜?” 女子嘲讽般看着她,道:“你不就是昔颜吗?” 她既认识昔颜,又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难道?沐兰惊道:“你是清环?” 听她叫出这个名字,女子再度笑了起来,道:“总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那么,你欠我的,是不是也该一并偿还了?” “我欠你什么了?”沐兰脚下下意识的退了退。 清环却不再回答,长袖一挥,沐兰只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连闪躲都还来不及,脑门便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两眼一黑,再度陷入了昏暗中。 沐兰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偌大的寝宫在昏暗的烛火映照下显得很是空荡。身子刚动了动,身旁立刻有了动静,一个身影撑坐起来,看向她,声音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惊喜,道:“你醒了?” 竟是东陵无绝,回宫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宿在她身边。 “饿了吗?”见她怔怔不语,东陵无绝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问道。 沐兰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道:“头好疼。”她隐约记得,自己在梦里被清环用什么在脑袋上打了一下,没想到醒后竟然会疼。 “你烧刚退。”东陵无绝解释着,道:“若是不想吃什么,就再多睡一会。” 沐兰借着昏暗的烛光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很生我气吗?为什么又睡在这里?” 东陵无绝脸上已看不出半丝怒意,见她发问,只沉了沉眸,道:“你昏睡了整整两天。” 御医本来说她五个时辰便会醒,不想,天黑时分,她却突然发起高烧来,动员了太医院所有的人,用尽了方子,这高烧却总是反反复复,直到今天傍晚时才稳定下来。 “已经过去两天了?”沐兰心中一惊,忙要撑坐起来,这一起身,头又是一阵眩痛,她不由得倒叹了一口凉气,跌回了床榻里。 她自己都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了,竟还要牵挂别人的生死吗?如果可以,东陵无绝真恨不能将她脑子里那段关于萧翼的记忆剜出来。但想到太医的叮嘱,终究没有再说刺激她的话,只道:“你好好休息,一切等身子好了再说。” 第190章 不能丢下他不管 说完这句,东陵无绝起身下床,甚至连外衣也没披,就这么决然的铁青着脸离开了寝殿。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沐兰心里很是矛盾,既有些后悔这样伤他,又觉得该是这样的,是他欠了她。她有些恼恨这样折磨他的自己,却又觉得非这样做不可。 难道说,是靳宁改变了她的心意吗?沐兰这样想着,心底却马上有另一个声音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她既占用了靳宁的身体,替她为萧翼说情又有什么不对?是东陵无绝太过狠心,太不信任她了。对,就是这样。 一早,果然就有侍卫前来通知她,去往龙潭山的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而东陵无绝自半夜离开之后,就再没见过踪影。想到他说的那句“此生都不必再回宫”,虽然是她这样要求在先,可真要离开了,沐兰心里却仍是有些割舍不下。 “君上在哪?我想跟他告个别。”挣扎了好一会后,沐兰终究还是决定再见他一面。 侍卫垂首应道:“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君上的行踪又岂是我等能打听的,还请娘娘恕罪。” 一旁的玄冰玄素听了,上前应话道:“德妃娘娘,君上早上有传过口谕,让奴婢们转达,说娘娘若是要去辞行,便大可不必了,直接上路便是。” 他真就那么狠心了吗?连最后一面也不要见了?沐兰心里一阵揪痛,也罢,终是要离开的,不见就不见吧。沐兰摇了摇头,甩去那股莫名袭来的心痛,跟着侍卫出了宫门。 马车就停在皇城东门,除了她所坐的马车外,竟还有数十骑宫廷侍卫随行。 沐兰看了看这阵仗,对为首的侍卫道:“我既是一个人来的,再一个人回去便是,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你们都回去吧。” 那领侍卫头子却很公式化的回道:“奴才是奉君上旨意,护送娘娘去龙潭山。若无君上亲自下令,奴才们定半步也不敢离开娘娘身边,直到护送娘娘平安抵达为止。” 沐兰唇角凉凉的一笑,说得倒是好听,还不就是派人盯紧了她,怕她途中跑了吗?却也没有挑明,道:“那就出发吧。” 回头再看了一眼身后巍峨森严的皇宫,从此,这里但再也与她无缘了。任凭心中那股不舍如何撕痛着她的心,她仍是义无反顾的转身上了马车。 两天后,她再一次回到了龙潭山的行宫。一别数日,行宫内一切依旧,孟依青大概是早早的得了信,也顾不得辈份规矩,和清舞候在行宫外不远处的凉亭里候着她。 “回宫也不先跟我说一声,一个人就跑了,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乍一见到她,孟依青张口便是埋怨,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微恼道:“听说你这趟回去患了重病,怎么没多养些日子便又赶过来了?” “想你们了呗。”沐兰避重就轻的答着,叹了叹,道:“要早知回去后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也就不跑这一趟了。” 孟依青拉过了她,先到亭子里坐下,道:“你也太心急了,哀家都已经叫清舞写信去有穷国替你说情了,你也不跟我们商量一声就跑,你说你这路上要是出个什么事,你叫我心里怎么想?” “你说什么?”沐兰刚一坐下便又激动的站了起来,“你们有写信去有穷国说情?什么时候的事?” 清舞见她与太后感情竟如同母女一般亲厚,不由得很是羡慕,在一旁插话道:“就是发现你不见的那天,太后这些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德妃娘娘,你这回可真是不应该。” “真的吗?”沐兰既是高兴,又是激动的一把抱住了孟依青,道:“那,这么说来,萧翼也许还没有死?” 看她因为那个什么萧翼反应竟这么大,孟依青从一开始见到她的欣喜与安慰立刻又转为了担心,却终究还是怕再刺激到她,只得道:“哀家是叫人飞鸽传书将信送去有穷国的,至于他们的国君卖不卖哀家这个面子,就不知道了。哀家也算是为你尽了一份心意,所以,你也依哀家一回,安心的在行宫里养伤,别再乱跑了。” 沐兰与东陵无绝决裂的事两人显然是还毫不知情的。 知道萧翼可能还活着,沐兰又怎能再淡定得下来。但看眼前两人殷殷的望着自己,她们为她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她也实在不好再叫她们担心,便只得点头应着,却还是忍不住又道:“那,能不能再写封信去有穷国确认一下?” “你呀。”孟依青一副没救了的眼神无奈的直摇头。 “这个萧将军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你会这么关心他呀?”清舞是藏不住话的,悬桓已久的这个疑惑就这么脱口问了出来,道:“在我们的国家,一个将军若是能为国而死,是件光耀门楣的事,以一人之死,换得天下太平,这样的人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就算,就算真的救不了他,你也不要太难过,因为他会活在大家心里。” “我只能说,他的生死对我很重要。”沐兰这么答她,道:“我不要他再做什么英雄,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所以,清舞,请你一定要帮帮他。” 再迟钝的人,听了她这样的话,也能猜到些端倪了,清舞惊讶的看了看她,道:“你……你和君上不是两情相悦,感情很好的吗?怎么你又对那个萧翼……?” 孟依青在一旁也语带双关的道:“清舞说得没错,你再仔细看看,你爱的人究竟是君上,还是萧翼?” “当然是君上。”沐兰想也没想便冲口而出,“但,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萧翼受苦。” 清舞对她这种心情似懂非懂,孟依青则是一副恨不得摇醒她,却又莫可奈何的样子。 三人又闲叙了一番,沐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清舞,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和应弦的事怎么样了?那个苏落落走了吗?” 第191章 沐兰和清舞不见了 这个请求把清舞吓了一跳,“你要地图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亲自去有穷国不成?” 原本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但是,见沐兰竟并未否认,清舞骇得立刻站了起来,“你不会是真的要去吧?” “小声一点。”沐兰将她按坐下来,拉着她的手,道:“清舞,我只能求你帮忙了。我有种预感,如果我不去的话,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清舞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震惊之下,劝道:“可是,说不定我父王收到信后,已经放了他了呢?说不定,再等几天你就能收到这个好消息,这里到有穷,再快也要一个月,他若平安无事的被释放,你去了也见不着他呀。说得难听点,他若是真有什么万一,时隔这么久,你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你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沐兰目光坚定的看向她,道:“我无法说服自己再待在这里只能做无用的等待,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行。他若无事,我也不过是舟车劳顿一番,倘若,他真有什么不测,至少,让我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和他道个别。” “你不要命了吗?”清舞摇了摇她的手,试图让她理智一点,道:“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劝我的了吗?我的遭遇就是你最好的前车之鉴,你想想,君上若知道你为了别的男人竟然私逃跑去有穷,他会怎么做?到时候,只怕你非但救不了那位将军,连你自己也会毁了的。” 沐兰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他若真狠得了那个心,就再杀我一次好了。可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萧翼身边。” 那一刹,她心里竟还有些期待,不知东陵无绝知道她的决定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应该……会很生气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看到他心碎难过,虽然,这让她自己心里也很不好过。 清舞被她的话震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呐呐的道:“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人是君上,君上那么爱你,你应该珍惜才是。你不知道我是有多羡慕你,难道,你对他那些好都是假的吗?” 清舞的语气虽不重,却如同一瓢凉水泼入她心里。沐兰有一瞬间的犹豫和挣扎,是的,她爱的人是东陵无绝,怎能这样刻意的去伤他?可是,心里那股子对他的仇恨却又让她想起许多他的不好。包括前世他给她的种种伤害,今生他们之间的误会矛盾,种种负面情绪让她有种想要将他连同自己也一并毁掉的冲动。 “你不用再劝了,就算我是爱他的,可萧翼又何其无辜和可怜?他能为我的国家而牺牲,不像君上,只愿冷眼旁观。”沐兰心一横,道:“所以,我也要为他付出一次,哪怕是我的生命。” 清舞虽然不理解她的这些感情纠葛,却看出来了她的决心,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只做着最后的争取,道:“你确定,你能承担那样的后果吗?就算失去君上,失去一切,你也不会后悔?” 沐兰眼神里有些空洞和沉痛,淡淡道:“其实,我早就已经失去他了。又或者说,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清舞被她的话搞糊涂了,挣扎了好一会,才道:“我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你,我若帮你,就是害了你。可我若不帮你,你还是会自己去,唉!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沐兰也知道,这不是什么轻率的事,点了点头,道:“拜托了,请你今晚之前给我答复好吗?还有,这事请你为我保密,不要告诉太后。” 清舞头都大了,道:“就算现在不告诉她,你一走,她还是会知道的,只会更担心。” 沐兰咬紧了唇,狠下心来道:“那我也顾不得了。”谁也不能阻止她去找萧翼! 清舞离开沐兰的寝宫后,心里也乱成了一团。沐兰要去有穷国,这是不是意味着汐枫也会跟着她一道去?真是想不出他们之间会是什么渊源,能让汐枫这样心甘情愿的保护她。但是就凭他们两个,就算她给了他们地图,到了有穷国,万一被人发现了他们的身份,会有怎样的凶险可想而知。 该怎么办呢? 沐兰和清舞密谈过后,便开始暗中做起了准备。一旦离了这行宫,东陵无绝应该很快便会得讯,只要他一声令下,各处必是重重关卡,所以,凡是有可能泄露她身份的东西一概不能带。而且,也不能让青梅青雪看出迹象来,若是提前向依青告了密,要走可就不容易了。 至于离开这里之后,自然是先去找到汐枫,求他陪她走一遭,这样救回萧翼的可能也会大一些。 张罗这一切并未用去太多时间,晚膳时分,清舞说做了几道家乡菜,邀她过去尝鲜。沐兰会意,也没让青梅青雪做陪,便独自去了别苑。 没有东陵应弦在,这别苑便是清舞的天下了。挥去了所有侍从,两人一同进了内室。 “地图呢?你画好了没有?”沐兰也等不及再绕圈子,心急的开口就问。 清舞直视着她,摇了摇头。 沐兰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黯然道:“你终究还是不愿帮我?” 清舞重重的一叹,道:“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虽然知道这样做很不对,可谁叫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决定了,亲自陪你走一趟。” “你说什么?”沐兰倒是被她的话给惊到了,“你要随我一道去有穷国?” “嗯。”清舞慎重的点头,“你们这样贸贸然的闯了去,就算到得了有穷,只怕也会被我父王当成敌监给抓起来,到时候着急的人就该是我了。有我在,好歹还能帮你们说说话。” 沐兰真是太意外了,没有想到清舞竟会为她着想这么多,甚至愿意和她一同去冒险。感动之余,却又有些纳闷,道:“什么叫我们?”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比你还要痴傻的人,不管你走到哪里,他都会在暗中默默的保护着你。”清舞提醒着,无奈的笑道:“我虽然恨过他,但终究也不忍像他这么呆傻的人有个什么不测,再加上放心不下你,所以,是不得不跟你们一块了。” 第192章 趁乱逃跑 当整个行宫的人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其实沐兰并未走远。逐一调开焰风和御林军,这并不足以让她成功逃跑,所以,她故意制造了这一场混乱,让大家都误以为她已经跑掉了,实则是趁所有人忙乱着找她的时候,混在人群里,和清舞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行宫。 她俩也并未立刻便逃走,而是转上了通往附近村子的一条山路。 “我们不趁现在抢占先机,走在他们前面,等各处城门设卡了,往下的路岂不是更难走?”清舞虽脚下不停的跟着,但对她的决定很有些不解。 沐兰边走边道:“就算我们再快,也快不过他们。出了这座城门,也还有下一座,沿着他们追捕的路线走,只会自投罗网。” 清舞当然也明白这一点,道:“可是,走别的路可就绕远了,而且,咱们始终都是要绕回来的,他们发现咱俩都不见了,肯定会在所有通往有穷国的路上都设下关卡。” 沐兰闻言,冲她神秘的笑了笑,道:“所以,我们只能选一个挺而走险的办法,再一次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清舞就更猜不透了,“今晚我们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你有逃跑的先例,他们心急之下,才一时没有想明白过来。可是,要想自城门关卡下蒙混过关,可比这要难得多了。” 沐兰拍着她的肩,道:“放心,只要能给我们一天的时间,要逃出去,或许,也并不是那么难。”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你不是说汐枫一直就在这附近吗?也不知道他跟来了没有。” “不如,你叫他几声试试?”清舞玩笑似的回着,其实,她倒真希望汐枫这个时候能出来阻止沐兰这疯狂的行动,虽然她是义无反顾的跟着逃出来了,但那也是吃准了东陵无绝不会同时为难她们两个国家。骨子里,她还是很理智的,知道这样做可能会面对怎样的后果。 这个逃跑计划还真少不了汐枫的帮忙,沐兰正准备试探着叫几声,却被前面不远处猛然的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出那就是一个人,但或许是那人衣着较暗的缘故,几乎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只从他的身形体格看出,那应该是一个男人。 “别怕,是我。”见两人同时骇得顿住了脚步,连话题也打住了,那黑影却率先开了口,正是汐枫的声音。 “你果然来了。”虽然知道清舞没有骗她,但真的看到汐枫说出现就出现的时候,沐兰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猜到你会需要帮忙,就来了。”汐枫淡淡应着。 清舞心里也微微起了一丝涟漪,他果然是只为沐兰而来的,想当初自己在林子里迷了路,他都迟迟未肯露面相见,如今沐兰刚提到他,他就现身了。 不过,有汐枫在,她心里也安心了不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想必你也知道她这是要去做什么了吧?你这人最是冷静理智,现在能劝得动她的人,大概也就你了。” “他不会的。”沐兰笑着打断她的念头,道:“我想要做的事,汐枫从来不会阻止和干涉。”不管她做怎样的决定,不管她的决定有多任性,汐枫永远都只是默默支持她,这也是他最令她感动的地方。 果然,汐枫语气里很是平缓,道:“想做就去做吧,有些事总是要了结的。” 清舞没想到看似呆板木纳的汐枫骨子里竟也会有如此疯狂的一面,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叹,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好吧,既然都已经豁出去了,我也只好陪着你们疯狂到底了。” “谢谢你们。”沐兰由衷的说着,幸好还有他们两个这样帮她,否则,以她一人之力,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清舞笑着握了握她的手,道:“你不后悔就好。” 会后悔吗?沐兰在心里自问着,脑海里瞬间闪过东陵无绝与萧翼的身影。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但是,她没得选择,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她迟早也会被心里那股疼痛与牵挂折磨至死。 就如汐枫所说的,想做就去做吧,就当时是了结了自己的心愿。 清舞以为沐兰集合了汐枫之后,定会马上择定一条路有所行动。却没料到,沐兰只是吩咐汐枫替她去买一大堆古怪的东西,然后约定了在就近的山上汇合。清舞隐约听到那些物品里有油布绳索之类的,甚至还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图纸交给汐枫,让他去村里找一个好一点的篾匠照图做出来,可她实在是猜不透这些东西跟他们逃跑有什么关系。 晌午时分,身在皇宫的东陵无绝便收到了焰风传递回来的快报,当看清那张字条上所写的内容时,东陵无绝当即便拍碎了身前的案桌。 “来人,传朕的旨意,从即刻起,凡是通往北边的城池,一概只许进,不许出!再着人拟一千张德妃的画像分发到各地,严加搜捕,务必在三日之内,将她给朕捉拿回京!” 哼,说什么要搬去龙潭山住,原来全不过是为了再一次逃跑做准备?他虽有心将她禁在宫里,却终究还是考虑到她的身体答应了,没有想到,她竟然为了那个男人,敢再一次逃跑!她当初承诺过他的那些话,果然不过是在哄骗他而已。 看来,真是他以往太过纵容她了,这一次抓到了她,他非关上她十年八载不可,看她还逃不逃了! 东陵无绝愤恨的想着各种惩罚她的方法,心里那股酸痛却怎么也无法抑制。尤其想到她屡屡这样骗他,全不过是为了掩饰她对萧翼的感情,如今,更是为了那萧翼不管不顾了,这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原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从未在乎过,从未放在心上。 “吴庸!”东陵无绝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寒到了骨子里,命令道:“替朕拟一封信给有穷国的国主,朕拿两国十年的和平与他做交易,命他们立刻处死萧翼,悬尸城门以示众。” 吴庸从未见过他如此森冷可怕的眼神与语气,不敢有违,忙提笔按照他的意思写信。 第193章 被当贼抓起来 当清舞知道,他们将是要坐着这个大“篮子”从城的上空飞过去时,吓得险些想要打退鼓。倒是汐枫淡定如初,虽然搞不懂沐兰这是要做什么,却始终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为了避免白天在天上飞时被人发现,沐兰将试飞计划定在了傍晚。趁着天还没黑,往燃炉里点上了火,三人各怀心思的跨进了那个大篮子里。 随着空气的燃烧,顶蓬渐渐膨胀撑起,不一会,篮子动了动,缓缓的飘离了地面,很快,便悬浮在了山崖深渊之上。 “太好了,成功了!”沐兰兴奋的低呼了一声,原本,她的心也是悬在了嗓子眼上的,可如今看这“飞篮”还算稳当的飘浮在空中,顿时兴奋不已。按照她的设想,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只需中途停下来加几次燃料,三天之内他们绝对赶得到有穷国。 “你确定,这东西不会掉下去吗?”清舞紧紧抓着她的双臂,连眼睛也不敢睁开,只觉得双腿发软。听沐兰说成功了,感觉到身边的风浮动,脚下却很不踏实,像是随时都会掉下去一般。 “放心吧,只要飞起来了,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沐兰鼓励的怂恿道:“景色这么美,你不睁开眼睛看看吗?这可是别人一辈子也欣赏不到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被脚下万里山河的壮阔给震憾住,脑海里突然便忆起那天和东陵无绝站在龙潭山最高峰时的情景。如今,那些欢声笑语,海誓山盟似乎都被抛在了那颠峰之上,离她那么的遥远。看着山河在脚下一纵而过,只觉得前尘往事如梦一般不真实。 清舞终归还是没能受得住心底好奇的诱惑,试探着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并不如她想像中的惊险可怕,相反,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夕阳斜斜的挂在天边,满天余晖将整个大地渲染上一层霞光,仿佛一幅磅礴大气的水墨画一般。 再看另一边的汐枫,他似乎也被眼前这景象所吸引,静静的观望着,只是那双眼睛里太过沉静,像极了两潭古井,深邃的看不见波澜。 清舞又看了看沐兰,她刚才还欣喜振奋,此刻却敛去了笑容,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平时明媚的眼神里有种不常见到的哀伤与空灵。 是了,她们并非为了欣赏这美景,而是要去救人。清舞一直以为汐枫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最神秘的人,可这一刻,她才发现,让她更看不透的人是沐兰。 原本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就是一个来自异国的和亲公主,不过比自己命好一些,幸运一些。可是,和她相处得越久,了解得越多,就越发现,她身上的谜也越来越多。包括她这样不顾一切疯狂的要去拯救萧翼,还有她这个闻所未闻却能在天上飞的篮子,清舞相信,沐兰身后的故事只怕远比汐枫还要神秘复杂。 也怪不得汐枫会要一直追随着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俩的确像是一路人。 世上的事永远都是充满了变故的,沐兰虽然计划好了一切,却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摸黑在天上飘了几个时辰之后,眼看着油也快烧尽了,原本随着浮力渐渐变小,她们也会慢慢接近地面,最后着陆。可谁也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另一片天空里,却正是雷雨交加的天气。 起先是风变大了,风向也不再是由南往北,等沐兰意识到不妙时,头顶已是雷电交加,闪电时不时的划破夜空,有时仿佛就擦在她们身边闪过。不一会,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 “大家小心!抓紧不要放手……”危急之中,汐枫高声提醒着。为防万一,只手抓着篮子,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抓住沐兰。沐兰见状,也忙将另一只手紧紧挽住身旁的清舞。 风雨飘摇中,三人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只能拼命抓紧了篮子边缘,尽量保持着平衡,却依旧被刮得东倒西歪,这热汽球本来就做得不太规范,遇到这样的天气,根本没有半点防御措施,很快便熄火了。还不等沐兰想出对策,三人便随着地心引力一路朝地面落去。 “啊……”失重的感觉让沐兰和清舞都不由得惊呼,漆黑的夜空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等待着迎接他们的粉身碎骨。 好在,还有汐枫临危不乱,虽是在漆黑的雨夜,他的视力却比常人要强的多,借着闪电的光芒,在即将着地时,抛出了特意为着陆准备的钩索,钩住了一棵大树枝干。 也亏得有这绳索,给了她们一点缓冲的空间,减少了下坠的力道。但耳边还是听得一阵噼噼啪啪树枝被拌断的声音。篮子几乎是贴着几丛大树飘过,最后在钩索的拉力下停了下来,将他们悬挂在离地面不到一米的地方。 “什么声音?”黑暗里,不知打哪儿传来了这么一声喝喊。 “快,去看看。”有人立刻接了话,不一会,四周便亮起了灯火,十几个人打着灯笼和雨伞朝他们围了过来。 沐兰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看这架式,顿时暗呼糟糕,看来他们运气极不好,竟掉到人家大院里来了。 在灯笼的映照下,众人也都看清了眼前的奇景:一个大竹筐装着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三个人,被悬挂在院中的树干上。三人都被雨淋得面白如纸,却一时很难分辨出性别来,只其中一人眼神冰冷,不露声色的将另外两人护在了身后。 奇怪归奇怪,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还是粗着嗓子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闯进我们员外的院子的?莫非是想行窃?” 说到这里,众人都有些戒备的摆出了架式,不过,迫于一手提灯笼,一手拿雨伞,倒并不太具有威胁性。 “我们只是路过。”汐枫淡定的答着,显然已经看出,这些人的身手并不怎么样。 “路过?”那中年汉子一副“你当老子是白痴”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这可是我们李员外的宅子,你们人都在宅子里了,还说只是路过?是不是要再顺手牵个羊,劫个财啊?” 居然还有人觉得汐枫一看就不是好人?沐兰不乐意了,从汐枫身后站出来,道:“这位大叔,他没有骗你,我们真的只是路过,你没见我们几个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第194章 她能躲在哪儿呢 前厅内灯火通明,灯光照耀下,沐兰才发现,他们三人就跟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一样,发丝散乱,浑身衣物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从头到脚都在淌着水。 那李公子目光匆匆扫过她们三人,脸上竟红了红,忙转过身去,道:“三位还是先去内室换件干净的衣裳吧,不过,舍下没有女眷,只有丫环的衣物,两位姑娘若不嫌弃,我便叫人给你们寻两套来。” 沐兰倒没想到他还是个这么细心的人,看他谨守“非礼勿视”之礼,自发的转身回避,对这人不禁生出几分好感,应道:“李公子客气了,得你这般礼遇,我们已是感激不尽,岂敢嫌弃,谢谢了。” 那李公子闻言,腼腆的笑了笑,忙吩咐忠叔把府上的丫头叫出来,领沐兰和清舞前去更衣,汐枫还有些不放心,却又不便跟去,最后,在沐兰眼神催促下,只得跟着忠叔去了另一边房间。 待收拾妥当回到前厅时,那李公子还坐在厅里等候着,桌上已命人备了些点心和热茶,汐枫动作很快,已经换好了衣物坐在他对面。李公子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见到沐兰和清舞走来,不由又站起身来,正要出于礼貌的招呼,在看清两人的模样后,竟一时有些看呆了,到嘴边的话也忘了出口。 看他一副惊艳的模样,沐兰不禁莞尔一笑。她知道自己这张脸的古装扮相还不错,不过,在美女如云的皇宫里,美貌的女人多了去了,而且,平素见到的人里,除了东陵无绝和莫言几个,也没谁敢这么直视打量过她,所以,对于自己的外在,她倒还真有些忽略了。如今乍然被个年轻男子倾以这样的眼神,心情无疑还是很愉快的。 却不知道,她这一笑,在那李公子心里竟激起一阵涟漪,有些移不开眼神来。他这一愣神,对面的汐枫不悦了,目光如刀一般冷冷扫向他。 清舞也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对这位言行有礼的李公子也颇生好感,看到这情形,不禁有些忍俊不禁,打趣的开口道:“李公子,你不请我们坐吗?” 李公子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道:“是在下失礼了,两位姑娘快请坐。”待沐兰两人入座后,才坐回了他自己的椅子里,道:“在下李誉,还未请教三位怎么称呼?不是李某多心,刚才姑娘自称几位是兄妹,怎么看着不太像啊。” 汐枫很有默契的看向沐兰,等她来回答。清舞也知道沐兰很擅长应对,同样不说话。这个问题沐兰在更衣的空隙就已经想过了,不慌不忙的应道:“师兄妹自然是不像的,你便叫我小兰吧,我师妹叫小舞,至于我师兄,你称他小枫就行了。我们三个是蓬莱山上的修行者,今天本来是要飞往北海探访我们的师伯,不想遇上这场雷雨,把我们的飞篮吹坏了,才会掉进你们院子来。” 她这番话刚说完,不光是李誉听得不可思议,便连汐枫和清舞也被她瞎编的本事给惊讶到了。 “兰姑娘,请恕李某愚钝,你的意思李某有些不太明白,你是说……你们不是凡人?”虽然古人都有些信鬼神之说,但李誉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对神仙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还是存着质疑的。 沐兰被他的话逗乐了,笑着解释道:“李公子误会了,虽然我们修行的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脱离凡俗,不过,我们可都跟你一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你也不用把我们想得太神,外面那个飞篮是我们师傅发明的,可以借风飞行,也就是比马车快些,没什么好稀奇的。只是这一场风雨,全弄坏了,回头还得请李公子帮忙,让我们在这附近买些材料回来修一修才能用。” 她这么一解释,李誉便懂了,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说,外面那个竹筐可以飞?” 沐兰点了点头,道:“李公子若是不信,到时候修好了,便可以亲眼目睹一下。不过,师傅叮嘱过,不许我们与俗世有什么往来,所以,还请李公子不要将我们的事对外声张,以免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谈吐清晰,说得也是合情合理,李誉虽不太信这世上有神仙,但能人异士是绝对存在的,顿时对沐兰三人又多了几分钦佩,道:“怪不得三位一看便不是普通人,若真能亲眼见识这样的奇迹,那将是李某三生之幸,兰姑娘请放心,李某这就吩咐下去,让府里的人严加保密。” “那就多谢李公子了。”沐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关,不由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又问道:“对了,之前黑灯瞎火的在天上飞了那么久,又被这风雨一阵乱吹,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李誉对她已经是深信不疑,忙道:“此地乃邬江县,地属江北,不知兰姑娘所说的蓬莱山又是在何处?李某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 原来她们这一飘,竟已到了江北地带了?那也就是说,离京城已经两千多里,也就是说,即便是东陵无绝下旨追捕她,等圣旨到达这里时,她也早就已经修好了热汽球飞走了。想到此,沐兰放下心来,道:“蓬莱山是我们师门的叫法,外人也只当是座无名的山峰而已,距此也有两千多里,李公主没听说过很正常。我看李公子也是好客之人,现在还是半夜,不介意我们在府上歇上一晚吧?” 李誉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拍了拍脑门,道:“是李某疏忽了,忠叔,快叫人收拾三间厢房来。” 沐兰忙道:“不必这么麻烦,我和我师妹住一间就足够了。” 李誉又对忠叔吩咐了一番,才道:“时候已经不早,三位先去歇着吧,明日需要些什么材料,我再吩咐人去准备。” 见他如此好心热情,沐兰只好又谢了一次,这才与清舞汐枫一道去客房歇息。 从昨天起,三人就没有再挨过床,经过夜里暴风雨这般折腾,便连汐枫也有些疲累了,更何况是沐兰和清舞,这一夜,三人都睡得很香。 第195章 她到底怎么了? 老员外出城访友未归,府里便是李誉说了算,不消片刻,便将城里最好的大夫请了来。年过半百的老头替沐兰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皱着老脸直摇头。 “李公子,你这朋友的情况很不妙啊,她原本体质就弱,体内又有虚火,如今这一受寒,寒热相冲,若不好好医治的话,只怕要生出大病来。” 沐兰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以为意,倒是那李誉紧张莫明,对那大夫道:“您尽管开方子吧,可一定要将她治好。”又对清舞和汐枫道:“你们师姐病成这样,只怕一时不方便赶路,你们就劝劝她,把身子养好一些再走吧。” 清舞听大夫这么说,也很是担心,求助般看向汐枫,知道能劝得动沐兰的人大概就只有汐枫了。 汐枫看了看沐兰,道:“心病还需心药,我们若是逆了她的心意,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清舞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急道:“可也要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吧?我们一味顺着她,可能也是害了她。” 汐枫并不为所动,只淡漠的道:“她想去,自然撑得到。” “撑到了又怎样?你没想过后果吗?你一点也不担心吗?”清舞简直无法理解他的想法,“真正关心一个人可不是一味顺从她的心意,你就不怕……她再这样下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那你觉得,她会听我们的吗?”汐枫不答反问。 清舞一时有些语塞,半晌,声调缓和下来,道:“如果我们两个统一意见,意志坚定,她总会听进去的。” 汐枫瞥了她一眼,一副与她无法沟通的模样,却还是耐着性子吐出一句话,道:“我说过,逆她的心意,只会加重她的病情。”说完,索性转过了身去,摆明了不想与她再争论下去。 沐兰听到这里,很有些无奈的道:“喂,你们谈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也该背着我点啊?”哪有当着她的面,说要联合一致来说服她的道理。 清舞被汐枫呕了一肚子气,见她还一副事不关己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有种完败感,拉着她的手,道:“那你是要听他的,还是要听我的?” 沐兰知道,清舞这是为了她好,便笑了笑,道:“不如,我们听上天的意思吧。若雨停了,我们就走。” 清舞见她至少没有太坚持,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道:“那就但愿这雨多下几天,等你身子好了再停。” 李誉在旁一直默默听着,心情复杂。从他们的对话里,他已经察觉出,昨天沐兰所说的去北海探访师伯怕只是个幌子,看她病成这样都还坚持要动身前往,也不知是什么事或是人,竟令她如此执着。 不过,他终是忍住没有插话,只是,心里也跟清舞一样,希望这雨一直这样下下去不要停就好了。 也许,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他们的心声,接下来的两天里,江北一带的雨始终未停。而在两千多里外的京城,某些人的心情便有如京城这两天的天气,满布阴霾,闷到了极点。 派去的人回报,汐枫早就离开洛家庄,不知去向了。焰风那边也几乎是一无所获,追查了几天,唯一一点线索,便是行宫往南十几里的村子里,曾有一个疑似汐枫的男子在沐兰逃跑后的次日上午到过那儿,找人编过一口奇怪的大竹筐。 任东陵无绝想破了脑袋,只怕也猜不透汐枫编个竹筐能做什么用。说不定,那就是个长得像汐枫的农夫,碰巧在那天买了口筐回家装萝卜白菜而已。 他发动了这么多的兵力,可沐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上次给她的那块金牌他并未曾收回,却也不见她使用过,她究竟是藏在了哪里?竟然可以让他半点痕迹也找不出,就好像她从不曾存在过一般,这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安。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消息也让他颇为头疼。在派出暗卫寻找沐兰下落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竟然还有一股人也在暗中打探沐兰的消息。看来,有些人是真的当他耳目失聪了吗? 正在沉思之际,有太监来报,道:“君上,国师大人回朝了,现正在殿外求见。” 他回来得倒真是时候,东陵无绝眼前一亮,当即道:“传他进来!” 不过片刻功夫,莫言便进了大殿。见他阴郁着脸坐在龙椅里,莫言冲他施了一礼,道:“臣回来迟了,不知可有什么能为君上分忧的?” 东陵无绝审视了他一番,才抬手示意他坐,脸色却未见好转,道:“朕倒还没问你,究竟是什么私事,让你这么十万火急的离开京城这么久?” 听出他语气中的质疑,莫言微微一愣,随即应道:“既是私事,请恕臣不便相告。臣是听说君上正大肆追捕德妃娘娘,不知京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特意赶了回来。” 放眼整个朝野,大概也只有莫言敢这么放肆直接的跟他说“不便相告”了,东陵无绝眉宇一沉,倒也不深究,只道:“你不是会些奇门异术吗?德妃现在失踪了,你可有何良策?” 莫言便正是为这个回来的,答道:“要找到德妃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救她。” 东陵无绝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言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后,才道:“我曾为德妃诊过脉,她得了一种怪病,一旦她性情大变,便意味着病情加重,她的失踪应该也与此有关,而我现在还想不出来万全的办法救治她。” 东陵无绝闻言,先是有些惊讶,继而却又升起一抹愤恨,道:“她这是心病,自然药石无医。”末了,在心里狠狠的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又开口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从不曾跟朕提起过?” 第196章 绝密追杀 尽管这话是出自莫言之口,东陵无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龙潭山到江北有将近两千里地,且不说他派出去的追兵和重重岗哨盘查都没有她半点消息,便是换了他,这么短时间内,日夜兼程也未必能赶得到。 “君上几时见我失算过?”莫言脸上一片淡然,倒是丝毫也不讶异,眉眼间反而漾起一丝笑容。看来,现在的沐兰虽然已失去昔颜那种与生俱来的异能,行事却依然是那么的出人意料呢。 对莫言的能力,东陵无绝还是很信任的。如果说沐兰已身在江北,那也就怪不得他的人怎么也找不到她半丝踪迹了。那个女人,果然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妖精吗?竟每每总是让他失算。 然而,现在他已顾不得去想她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想立刻逮到她,将她拎回皇宫来!他绝不允许她在这么折磨过他之后,就这样以死亡的方式离他而去。 “吴庸,传朕的口谕,召各位主事大臣即刻进宫议事。” 莫言知道,他这是要着手安排出宫的事宜了,眼神一时变得有些悠远。真不知道自己为沐兰做这样的安排对是不对,但他想,这世上大概没有谁比他更懂她的心了吧?既然她对东陵无绝依旧用情至深,或许,东陵无绝便是唯一能帮到她的那味良药。 究竟是靳宁对萧翼青梅竹马的情份能占上风,还是沐兰对东陵无绝的两世情缘可以创造奇迹,便看他们彼此的造化吧。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他也只能赌一把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偷眼瞅向东陵无绝。说沐兰随时可能离世,自然是有些夸大其词,但若非如此,以东陵无绝的脾性,见到沐兰还不先将她整个死去活来?不管怎么说,他与沐兰总是心意相通,偏帮她一点也是正常的。 所以,君上,就委屈你多受一点煎熬吧。说不定,这样做对挽回沐兰也有帮助呢。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永顺门早早的便开启了小门,东陵无绝一袭便装,骑着快马驶离了皇宫。而饶是荣紫璇人脉再广,也是近晌午时分才得到的消息。 “你是说,君上又亲自出宫了?”虽然知道东陵无绝为德妃做了不少出格的事,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竟然还不死心,还要为德妃又一次亲自出宫,这还是很令荣紫璇震惊和怨愤。 绵仪凑近她,回道:“是老爷的人亲口说的,不会有假。看来,君上定是有了德妃的消息了。” “哦?” 荣紫璇闻言,立刻紧张起来,“有办法知道德妃在哪吗?” 绵仪摇了摇头,道:“君上对谁都没有透露半点口风,不过,昨日国师回京后直接入宫见了君上,今儿一早君上便匆匆出了宫,看来,国师应该是知道德妃的下落的。” “哼,好一个狡猾的德妃!”提到德妃,荣紫璇眼里杀意顿现,道:“派出去那么多人,竟然都没能找到她半丝踪迹。如今若是叫君上抢了先,说不定本宫苦心布的这个局又要成泡影了。” 绵仪见状,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心,老爷已经派人暗中跟着君上了,只要见到了德妃,要找个机会除掉她也并不难。” 荣紫璇点了点头,斟酌了一番后,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得做两手准备才行。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挽回君上的心意已是不可能,告诉我爹,随时做好准备,或许,这就是我们实行大计划的最佳机会。” 绵仪闻言微微一震,脸色有些泛白,却还是坚定的点头应着。 荣紫璇又道:“既是如此,旻亲王那边也去个信吧,本宫要亲自与他面谈。” 绵仪自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毅然的握了握拳,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吩咐完这一切,荣紫璇眼里升起一抹冰冷的阴霾。这辈子就算得不到东陵无绝的爱,她也要在他心里烙上一个烙印,哪怕是以恨的方式。 梦里的邬江县一改多日的阴雨连连,虽然还是乌云满天,雨却终于停了。沐兰与清舞汐枫将早已修好的热汽球搬到了院子里,做最后的检查,准备天色一晚便再度出发。 院子里不知几时还多了两个六七岁大的孩童,正新奇的围绕着热汽球跑跑跳跳,耳边依稀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锣鼓声和曲乐声,似是在庆祝着什么。 玩闹了好一阵后,其中一个孩子拉扯着李誉的衣摆,撒娇似的求道:“舅舅,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看庙会呀?” 李誉似是心情很不好,却还是耐着性子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墨乖,舅舅今天有事,明天再带你去。” 另一个孩子则祈盼的凑到沐兰跟前,眨巴着眼睛道:“兰姐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还想听你讲故事呢。” 沐兰停了下来,笑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道:“都说了要叫兰姨,不然平白让我小了你舅舅一辈。不过,小玮如果乖乖听你舅舅的话,我过几天便带好多好吃的回来看你,好不好?” 叫小玮的孩子眼睛一亮,欣喜的道:“真的吗?” 沐兰勾了勾他的小指头,道:“一言为定。” 李誉在一旁听了,原本还愁眉不展,神色也立刻亮了起来,道:“兰姑娘真的还会再回来吗?” 沐兰正要应答,突然,身边的汐枫猛的直起了身子,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怎么了?”沐兰知道他听觉异于常人,见他神色有异,整个人立刻也变得紧张了。 “好像有什么正朝着这边而来。”汐枫一边听着一边说道,眉心却渐渐皱紧。 第197章 这个梦确实有些蹊跷 清舞只当她是病弱体虚,忙一把扶住了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我就说你该在床上多休息嘛,来,我扶你回去。” 沐兰摇了摇头,推开她,迫不及待的冲向前院。 李誉显然也听到了清舞的声音,忙叫身边那两个小家伙安静下来,刚一转身,便见沐兰惨白着脸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震惊不已的看着他身边的两个孩童。 “沐兰,你怎么了?”清舞追了上来,不明所已的看着她。 “兰姑娘,你醒了?”乍然看到她,李誉止不住有些欣喜,但看她脸色不对,又以那样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忙歉意的道:“抱歉,吵到你了吗?他们是……” “小玮,小墨,是吗?”不等他说完,沐兰便接了话。 李誉立刻一脸的惊奇,“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们?” 沐兰却只觉脑子里一阵轰鸣,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跟。难道说,那不止是梦,都是真的? 清舞虽然不知道沐兰这是怎么了,却还是下意识的问道:“这两个孩子是哪来的?” 李誉一时也有些不安,拉着那两个孩子解释道:“这是我姐姐的孩子,因为这几天家里有事,今天一早便送过来让我代为照看几天。兰姑娘身子不适,怕吵到她,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这事呢。”说着,不解的看向沐兰,道:“不过,兰姑娘怎么会知道他俩的名字?” 沐兰缓了好一会,才让自己的心稍稍平定下来,看了看清舞和李誉,道:“如果,我说我是在梦里见过他们,你们信吗?” 这番话让清舞和李誉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沐兰叫出他俩的名字却是铁一般的事实,清舞见她手心里全是汗,心里不由得微微有些发毛,问道:“就是你之前突然惊醒的那个梦吗?你梦到什么了?” 沐兰点了点头,无力的道:“洪水,我梦到我们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洪水冲了过来,把这里的一切都淹了。” 清舞和李誉脸色都同时唰的白了,但随即,李誉便笑了起来,道:“只是梦而已,兰姑娘放心,我们邬江县虽然是在江边,偶尔也会洪水泛滥,但绝不会淹到这城里来的。”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太过真实,沐兰并未因他的话而心安,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这儿近期可有什么喜庆的事?” 李誉茫然的摇了摇头,安抚道:“兰姑娘,你现在身子不好,不要多想,放心吧,住在这儿安全得很。” “万一呢?万一我梦到的事是真的呢?”沐兰无法解释自己心中的那种直觉,她本来也以为只是个梦而已,可见到小玮小墨这两个孩子之后,那种不安和压抑便越发强烈了,“当时这两个孩子就和我们在一起,远处敲锣打鼓奏着乐,好像有很多人在庆祝着什么,然后洪水就来了……” 尽管荒谬,清舞对她的话还是信了几分,道:“你以前也梦到过这种事吗?我是指,梦里的事后来都真的发生了。” 沐兰摇头,要真是这样,她岂不是能未卜先知了。不过,说到未卜先知,她心里猛的一震,昔颜!昔颜不就具备这种异能吗?虽然她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现过这种能力,但事关生死,有这种本能的感应似乎也算是合乎逻辑。 李誉见她自己也摇头否认,便更不当真了,道:“虽然这个梦确实有些蹊跷,可毕竟只是个梦而已。何况,我们这儿沿江都筑有防洪的堤坝,也从未发生过洪水淹城的事,兰姑娘,你且宽心,先将病养好,不会有事的。” 沐兰正要辩解,汐枫的声音冷不丁的插了进来,道:“就算只是梦,你们也最好是相信她。” 沐兰闻声回头,就见汐枫不知几时已出现在了身后。她一直有种感觉,汐枫对她的了解可能更甚过她自己,见他这么说,心中不由得一紧,道:“你也相信,那不只是梦,而是即将发生的事,对不对?” 汐枫看向她,道:“虽然你已不再是那个天生异能的大巫女,但你的感应能力仍要比普通人强许多,如果你的直觉告诉你这是真的,那么就一定是真的。” 连汐枫也这么觉得,沐兰就更加深信不疑了,但一旁的清舞却更加不解了,指着沐兰道:“什么大巫女,沐兰不是夏凉公……”话说到一半,才猛然意识到还有李誉在场,忙闭上了嘴巴。 她这么一问,沐兰也回过神来,看向汐枫道:“对呀,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汐枫从未在她面前提到过她的前世,但他刚才的话显然已经表示,他知道的可能并不比莫言少。 汐枫自知失言,却也不再掩饰,只道:“这件事,等回来后我自会将原委都告诉你。但眼下,你说这里会淹大水,我们恐怕得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清舞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道:“虽然知道你们瞒了我许多事,但若不是相信沐兰,我也不会跟你们来到这里。既然你们都说这会是真的,那我也只好选择相信到底了。” 李誉并不傻,不会听不出这三人话里的怪异,却聪明的没有追问。事实上,他心里其实也是相信沐兰的,当然,这种信任大多是源自他对她的好感,可是,还是觉得这种事不太可能,便道:“就算兰姑娘的梦都是真的,你们又要做何打算呢?” 有了汐枫和清舞的支持,沐兰心意也坚定明了起来,想也没想,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让大家赶紧搬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可现在还下着雨,你是说,让咱们几十口人马上冒雨迁移?”这里毕竟是李誉的家,就算他再怎么信任沐兰,要他为一件毫无根据的事举家搬迁,还是在如此匆忙的情形下,正常人都是不能接受的。 “当然不是,是整个邬江县的人都得搬。”沐兰说着,如果真如她梦里所见,那么大的洪水,只怕整个邬江县都不安全。 第198章 逃难 一番寒暄见礼之后,李誉便依照沐兰路上交待的,将三人介绍给了李思谱。 “李大人,这三位是来自蓬莱山的高人名徒,是受他们师傅的托嘱,来拯救咱们邬江县的。因途中出了些意外,暂留在晚生家里。今日特意来拜会老爷,并与您协商拯救邬江县的事宜。”李誉生平便不擅撒谎,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很是心虚。若非沐兰一再交待,不想让她太失望,只怕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李思谱为官十几年,在年龄和阅历的磨练下,已然很是沉稳老道。知道李誉是个老实人,也看出来沐兰三人身上不同寻常的气质,所以,尽管李誉的话言词荒谬,让他有些云里雾里,却还是一脸笑意的将沐兰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李誉,你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之书,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吗?怎么现在也跟这些术师方士打起交道来了?”李思谱先是将李誉挖苦了一番,既而又看向沐兰三人,道:“请恕本官孤陋寡闻,不知这蓬莱山是什么地方?如今咱们邬江县太平安康,本官实在不知有什么地方是需要三位帮忙的。” 看他言语上倒还算客气,沐兰知道这是冲着李誉的面子,当即也不拐弯抹脚了,道:“邬江县眼下是没事,但不日便将有大水淹城之患,情势紧急,还望李大人早做准备,让百姓们先到附近山头避上一避。” 李思谱眯了眯眼睛,那神情明显是没有把她的话当真,笑道:“本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哄骗李誉的,不过,在本官面前,就不必白费唇舌了,这才下了几天雨,便来妖言惑众说有大水淹城,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吗?” 说着,瞪向李誉,道:“亏本官还觉得你这孩子将来必有出息,怎么,看到人家姑娘家生得漂亮,便连是非也分辨不清了?不是本官不顾念你的情面,为免这三个人出去再迷惑他人,散布谣言给百姓带来恐慌,本官要暂时将他们关押,等大雨过后,再来定他们的罪。” 末了,便要吩咐衙差进来押人,李誉顿时急了,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正要再解释,沐兰已先他一步站起身来,道:“李大人,你可知道我们的师傅是谁?” 李思谱不以为然的讽笑道:“听你这口气,看来你这师傅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号了?你倒是说说看。” 沐兰也不与他计较,不紧不慢道:“江湖名号倒谈不上,但朝野上的名声应该还是人尽皆知的。” 李思谱一怔,本以为她就是个手段高明些的骗子,却没想到她口中的师傅竟会扯到朝堂上来,而且,似乎还是个颇有来历的人物,顿时感觉到事情只怕不那么简单,脸色微微一沉,道:“朝野中能人众多,还请姑娘明示。” 沐兰知道,自己若不下点血本,这件事是绝计办不成的。看这人的谈吐,倒不像是个昏官,而且,这里离京城两千多里,消息闭塞,自己走这一步棋虽险,倒未必不能两全。 想到此,也就不再犹豫了,心一横,道:“放眼朝野,能够通天象,测吉凶的,自是只有国师莫言了。” 国师莫言的名声别说是在朝野,便是民间,也有不少人有所耳闻。若说这事是出自莫言授意,则未必是假了。李思谱震憾之下,已由之前的完全不信,变得有些半信半疑起来,再度审视着沐兰,道:“姑娘说是国师派来的弟子,可有何凭证?何况,若你所说是真,为何不是君上直接颁圣旨处理此事?而要托咐于你们三个?” 他倒是半点也不糊涂,沐兰早已有了应对之策,淡然道:“此事关系重大,李大人,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单独谈谈吧。” 李誉也不知道她所说是真是假,只觉心中不安,正要阻拦,李思谱已然点头,道:“好,姑娘随我来。” 沐兰冲汐枫和清舞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表示不用作陪,便随李思谱一同走向内厅。 进了后院的书房,李思谱关上了房门,刚要开口发问,沐兰已然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金牌,递至他眼前,道:“李大人,你可认得这块金牌?” 金牌上那象征着帝王的龙纹,以及“如朕亲临”四个大字,李思谱如何能不认识?看清之后,忙惶恐的跪了下去,道:“原来姑娘是奉上谕而来的钦差,李思谱多有失礼。” 看来,这金牌果然很好使,而且,从他的反应,沐兰也知道自己猜对了,自己逃跑的消息还未能传到邬江县来,当下便放心了,道:“是我们隐瞒在先,倒不怪你。我们的确是奉君命而来,国师大人夜观天象,预测到江北一带必遭大水,向君上禀明后,君上命我们火速赶往这里传达旨意,可惜我们在路上出了点事,圣旨已经丢失。好在还有这面金牌,国师也亲自嘱咐过我,人命关天,还望大人遵旨行事。” 就算没有圣旨,有这面金牌在,李思谱哪里还敢再质疑,忙应道:“臣李思谱谨遵圣谕。” “李大人,请起吧。”沐兰说着,将金牌收了起来,道:“此事事关全城百姓的生死,还望李大人即刻执行。另外,请大人再拟两份急件,送往上游和下游沿江的县城,让他们也做好防洪的准备。” 李思谱连连称是,“那臣这就去把衙役们都找来,让他们沿街散布消息。只是不知国师有没有言明大水何时来,也好让大家心里有数。” “只知道应该是在白天,雨停之后,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后天,眼下保命要紧,让大家只带上财物和米粮,找最近的高山扎营,越快越好。”沐兰说到这里,又嘱咐道:“李誉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也不打算言明,大人就不必告诉他了,也免得他拘束。我们的行李物件都还在李府,现下也要先回去收拾了。如果还需要我们再出面的,大人直接来李府找我便是。” “是。”李思谱应着,两人出了书房,回到了后厅,沐兰冲李誉和清舞汐枫一招手,对李思谱道:“正事要紧,大人赶紧去忙吧,我们这就告辞了,不必送。” 第199章 梦魇再起 李思谱见她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冲她揖了一礼,道:“打扰您了,下官惭愧,城中百姓对下官的话甚是质疑,拒不搬迁,不得已之下,才请您过来澄清一下。” “这本也是应该的,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沐兰示意他免礼,这才又转身看向黑压压的人群,无奈的掏出金牌来,道:“君上的金令在此,不知你们还有谁不信的?” 李思谱见她请出金牌,率先跪了下去,其它衙差也跟着纷纷下跪。那些百姓虽然从未见过皇帝的金牌长什么样,但离得近的还是看清了金牌上的字,忙跪了下去,后面的百姓便也就跟着跪成了一片。 这也是封建统治的一大好处,帝王的权威是绝对不可逆的,一道令牌,莫不遵从的观念绝对的根深蒂固。一时间,众人齐声山呼万岁,场面甚为壮观。 沐兰却在心底哀叹,如此一来,她假冒钦差,假传圣旨的罪名便已是证据确凿。如果,洪灾没有发生,她几乎可以想像东陵无绝会让她死得有多惨。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不能泄露半分情绪。趁着建立起来的这份威信,开口道:“事发突然,我知道大家谁也不愿背弃自己的家园和产业,可是,天灾谁也不可逆,国师预测到这次灾难,已是泄了天机,大家应该庆幸,至少现在还有时间让你们带着家人孩子和财物,躲过一劫。待大水过后,你们便可以下山重建家园,这也总好过守着你们的产业葬身水泽来得强吧?” 众人闻言,一片静默,但这些人既然能闹到衙门口来,很多心里还是有着自己想法的,短暂的沉默后,有人率先开了口,道:“钦差大人,请恕草民斗胆问一句,既是如此紧要的事,为何不见朝廷张榜出告示?而且,光凭几句话,便叫我们放着自己的店铺不管,搬到山上去,若是洪水没有来,造成的损失谁来负责?” 他这番话立刻便引起了一片共鸣,众人纷纷响应,有人又道:“而且,以往从未听说过钦差还有女人,朝廷怎么不派官员前来传旨?” 这些商户不比普通百姓,还是很有些见识的,并不好唬弄。 沐兰也不慌,不急不徐的解说道:“我们虽不是官员,却是拜在国师大人门下,也不是朝廷不派官员,不贴皇榜,只是时间仓促,我师傅并不能准确预测洪水淹城的时间,只好派我们先行一步,毕竟,救人才是最紧要的。你们心中有怀疑也是正常,但你们想想,彼此给一点信任,或许就能挽回你们一家上下的性命,这还不值得吗?” 众人又都不语了,毕竟,一家大小的性命,谁也赌不起。沐兰见此,接着道:“大家有这时间在这儿磨蹭,倒不如赶紧回家清点财物,把能带的都带上,随家人一同搬到山上去。李大人,传我的命令,将附近能调派的兵马通通调派过来帮忙,尤其是粮米和药材,这些都是灾后必需的物品。” “是。”李思谱应着,忙吩咐自己的属下去照办。 见知县老爷都如此慎重其事,大多数人此时已是信了,不少人开始掉头往家赶,准备搬家事宜,还有一些迟疑不定的,沐兰也不急,对他们道:“放心,朝廷的士兵不会强行搬运你们的财物,所以,你们要站在这里浪费时间也行,不过,我们没有时间陪你们干耗着,谁家东西多,先收拾好的,我们会优先调派人员过去帮忙搬运。” 说着,也不理会他们,径自招呼清舞等人一同入了衙门内。 她这一甩手不管,那些商户们反而有些慌了,从众的心理,加上怕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并未犹豫多久,便也纷纷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其实,沐兰也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更何况是主持大局了,所以,很多事都是想起来才吩咐的,入内后,便索性对李思谱道:“李大人,你是地方官,防灾救灾的事你比我们都懂,这里的事还是由你全权处理吧。另外,城里的人好办,附近的村落估计消息比较闭塞,你也要尽快派人通知到才是。” 李思谱倒不是个吃干饭的,应道:“您放心,下官早已经派人挨个村去通知了,好在咱们邬江县周边山还是挺多,只是县城地势较低,这要真是……唉,希望损失不会太大才好。” 沐兰心里也很是纠结,一方面,她也希望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惊梦,可另一方面,若灾祸没有发生,她就要面临大祸了。至少,今天这么多商户只怕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一切都在匆匆忙忙中进行着,沐兰等人是直到天快黑了,才随众人一道赶往附近的东山,李家的家仆果然还在山脚下等候着,沿途全是拖家带口背着包袱赶去山上避难的百姓。其中也有人认识沐兰等人,纷纷议论着。见她们也带着大堆东西上山,对水灾之事更为深信。 天还在下着雨,汐枫为她撑着伞,李誉手中的伞便只好撑在了清舞头上,一行四人都是默默无语。忠叔和几个家奴前后打着火把照亮,好在是雨天,否则,这么多人打着火把上山,一个不小心,非得发生火灾不可。 这对于整个邬江县人来说,都是个凄凉的难眠之夜。大家三五成群蜷聚在一起互相取暖,想着自己山下的家,想着即将到来的洪水,每个人心里都是一片惶然。 修好后的竹筐此刻倒成了沐兰他们现成的床,大小刚够四个大人加两个孩子勉强挤着围坐。沐兰和清舞共裹了一床棉被,汐枫表示不冷,只披了件长衫,李誉则和两个孩子同盖一床。六个人,三把伞,一个筐,各怀着心事。 半梦半醒之间,沐兰仿佛又置身于梦魇里,她和众人站在山峰高处观望着山脚下的县城。远处,江的尽头突然掀起一道白线,不一会,那白线便变得越来越粗,只消片刻,她终于看清了,那正是奔涌而来的洪流。 正在震惊之际,人群中却爆出一阵惊呼,“看,有人进城了。” 山下的路正是通往县城,只见一人一骑正急速往县城的方向飞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样子,然而,那身影却让沐兰心头一惊,那似乎是东陵无绝! “汐枫,清舞,你们快看,那是他吗?”她忙拉扯着身边的清舞和汐枫发问,只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清舞不敢确定,看了又看,道:“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应该不可能吧,君上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第200章 梦境全现 沐兰也不耽搁,转身就要找路下山,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惊呼,道:“看,那是什么?”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沐兰心中一紧,忙回头看去。就见那江水尽头出现了一条白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宽。 这不正是她梦里所见的情形吗?沐兰只觉全身一阵冰凉,掉头便往山崖边跑去。 “看,有人进城了。”有人惊呼着,沐兰提着心看向山下那条官道,这才发现,这山远比梦里更高,从山崖望下去,官道宛如羊肠小道一样窄,在路的尽头,一人一马正朝着县城这边的方向飞驰而来。 那人的身影并不像梦中所见的那般清楚,甚至远得叫人辩不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但想到那个梦,沐兰的心便跳到了嗓子眼,越看越觉得,那就是东陵无绝。 “汐枫,清舞,你们快看,那是他吗?”她拉扯着跟她跑回来的清舞和汐枫问。话刚出口,脑子里却是一阵轰隆炸响,这话不正是她在梦里说过的吗? 清舞探头看了看,皱眉道:“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你确定会是君上吗?也许只是个过路的客商呢?” 清舞的话虽和梦中不太相同,汐枫却是一如梦中的沉默不语。沐兰只觉心中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坚定的道:“是他,肯定是他。” 清舞看了看急速逼近县城的洪水,又看了看山脚同样急驰的马匹,急道:“可是,现在下山已经来不及了呀。”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沐兰在心里说着,山顶有风,这么高的距离,她知道自己的呼喊必然如梦中一样,到达不了东陵无绝耳里,她必须马上下山去阻止他! “热汽球,我乘热汽球下去追他。”时间仓促,沐兰说做便做,朝着停放在林中的热汽球跑去。 汐枫和清舞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谁也没有阻止,只紧紧跟上。三人将热汽球搬到了山崖边,手忙脚乱的点头。 “你就不要去了,太危险,而且这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负重这么多人。”汐枫一边准备一边对清舞说着。 “汐枫说得对,我们两个下去救人,你在山上负责接应我们。”沐兰也是这么打算,这毕竟是件危险的事,她和清舞都不会武功,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汐枫也难同时兼顾到她们两个。 清舞虽然很不放心,但也知道自己跟去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只得点头叮嘱道:“那你们千万要小心。”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太过着急的缘故,热汽球膨胀升空的过程似乎很缓慢。周围的百姓都被奔涌而来的潮水惊呆了,倒也没有人留意到他们,直到他们飘离山崖时,才引来众人的惊呼声。一时间,所有目光都纷纷转向了他们。 山道上已经见不到东陵无绝的身影,他已经进城了。偏偏此刻是逆风,沐兰两人好不容易才掌控住方向,缓缓飘向县城的上空。 高处的优势让她很快便找到了那一人一马的身影,离得近了些,已经依稀能辩出,那人一袭玄衣华服,是东陵无绝便装时常穿的颜色。 与此同时,耳边也隐隐传来洪水的闷声轰鸣。水势轻易便冲溃了洪堤,朝着城里扑过来。看这洪流水势,只怕是上游决堤了。 沐兰顾不得多想,一边和汐枫艰难的操控着热汽球,不让它偏离方向,一边呼喊着东陵无绝的名字。 一连叫了好几声,东陵无绝才猛的顿住了身子,环顾四周,似是在搜寻声音的来处。 “东陵无绝!在上面!”沐兰只恨自己只做得出这简单的热汽球,不光是方向操作困难,还不能随心所欲想降就降,只能飘在半空中干着急。 东陵无绝的视线终于循声望了过来,虽然看不清,沐兰也想像得到他此刻脸上的惊讶和不敢置信。 “别看了,快跑!洪水来了!”沐兰扬起嗓子冲他喊着。 与此同时,东陵无绝也听到了自己身后的异响,本能的纵身跃上了一旁的屋顶,回身一看,正好看到那扑天盖地的浪头朝着他这边冲过来。 “过来这里!”还是汐枫有办法,将那个用来辅助降落的钩索甩了下去,这绳索足足有十来米,加上屋顶的高度,以东陵无绝的轻功,应该能够得着。 虽然这洪水来得之快之猛烈很是出人意料,东陵无绝反应却也不慢,转身便借着屋顶跑向沐兰所在的方向。 “东陵无绝,快想办法抓住绳子。”沐兰还在努力让热汽球降得更低一些,虽然屋顶的高度可以暂时为他们争取到一点时间,但这些土木建筑并不牢靠,根本无法承受住这洪流的冲击,一旦屋顶垮塌,陷下去就很难再浮上来了。 好在,东陵无绝的身手从来不教人失望,几个起落间,已然到了热汽球下,一个纵身,便抓住了那根垂下的钩索。 只是,这猛然一拽的力道让整个热汽球立刻一阵晃荡荡,缓缓朝下坠去。汐枫忙一把拉住绳索的这端,尽量控制住平衡,同时,试图想将东陵无绝拉上来。 “不行,太高了。”沐兰示意的指了指山头那边,对下面的东陵无绝道:“你抓稳了,我们得飘回山上去。” 第201章 下去救他 沐兰几乎能感觉得到他眼里透出的强烈期待,此刻的他似乎已不再是一个冷酷尊贵的帝王,而仅只是一个渴望着爱情回应的普通男人。 “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心中那个声音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就算怨过,恨过,质疑过,也不能抹消掉心中最真实的情感。 东陵无绝眼里微微一暖,唇角浮起一抹浅笑,这些天来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这个答案而已,“记住,朕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 他一字一句说着,末了,突然松开了攥紧钩绳的手。洪流凶猛,瞬间便将他推出去好几米远,继而被浪峰吞没。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沐兰根本来不及制止,只是怔怔的看着他迅速消失在洪水中,整颗心仿佛也随之沉入了水底,扼住了她的呼吸,好一会,才冲着水里哭喊道:“东陵无绝,你这个骗子……” 少了那份拖拽的力道,热汽球又飘高了几分。沐兰却顾不得这些,伸手便去夺汐枫手中钩绳。 汐枫反手便将绳索藏到了身后,道:“以他的本事,未必就会死,你这是要做什么?” “给我,我得下去救他。”沐兰坚持着,道:“这是洪水,不是河水,水里很多泥沙杂物,没人帮他,他很可能浮不上来的。” 汐枫知道她所言不假,当下道:“那我下去。”说着,将垂下的钩索拉了上来,准备往腰上系。 “不行,你得留在上面,一来,这根绳索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你们两个的重量,二来,以我的力道,留在上面一点忙也帮不上。倒是你,一会我们都还得靠你将我们拉上水面。”时间紧迫,沐兰也来不及跟他讨价还价,夺过了绳索便缠在腰上系了个结,道:“而且,只要你抓紧绳索,我就不会有事。” 汐枫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你们两个究竟是谁欠了谁的。”嘴上说着,动作却也不慢,将绳索的另一头在手上紧紧缠绕了几圈,牢牢握住。 沐兰也没心思去追究他这句古怪的话,整个人攀着竹筐边缘,爬了出去。脚下悬空的感觉让她有瞬间的惊慌,但很快便抓紧了绳索,让自己悬吊在半空中。 救人心切,她已顾不得去理会什么恐高,心一横,对汐枫喊道:“放我下去,快一点。” 以汐枫的手劲,做到这一点并不太难。倒是沐兰这头,腰上被绳索勒得生疼,手上也好不到哪去,却丝毫也不敢放松,只能强忍着。 下坠的力道再度让热汽球的高度降了下来,却仍够不着水面。耽误了这么一会的功夫,东陵无绝早已不知去向。沐兰心急之下,只得双脚用力蹬着,借此增加下坠的力道。她必须借助洪水的冲力,才有可能找到东陵无绝。 突然,上方的汐枫喊道:“他在那里。” 沐兰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高度不够,却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有汐枫指引她就足够了。也许是她这样乱蹬乱跳起了作用,不一会,脚面已浸在了水里,沐兰索性便踩着水,努力往汐枫所指的方向跑。 腰上的绳索限制了她的行动,她行进得很慢很辛苦,但也并不是徒劳。很快,洪水便渐渐没过了她的小腿,洪流开始推着她前进。沐兰心中一喜,一边随波飘流,一边留意着水面,呼喊着东陵无绝的名字。 “汐枫,看到他在哪了吗?”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半点回应,沐兰心中很是不安,不知他是不是被洪水冲远了。 “还没有。”汐枫好一会才应答,声音也有些沉闷。 洪水很快便没过了大腿,照这样的速度,若不快些将他找着,他们自己也支撑不了太久。沐兰心中一紧,同时,另一种信念却越来越强烈,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一定要亲自拉着他的手上岸去。 可是,她更怕的是他被洪流卷在水底上不来,这样即便是自己经过他身边,也会错过了他。此刻,她只能相信汐枫的话,他身手那么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正焦急的继续呼喊着他的名字,突然,不知打哪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到这里来。” 沐兰心中一震,环顾四周,水面孤零零的浮着几座屋顶,只前面不远处一棵大树露出水面三四米高,可以藏人。沐兰细细一看,东陵无绝正坐在其中一根枝干上,冲她招着手。 他果然没事!悬在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下了,沐兰忙手脚并用的朝他所在的地方游了过去。 快靠近大树时,东陵无绝跳了下来,一手捉着树枝,一手拉住了她,将她一把拽入了怀中。沐兰抬起头来,刚要好好看看他,便被他覆上来的唇狠狠的吻住。 仅只是唇贴着唇,不带任何绮念的吻,却用力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也揉入他身体里。微凉的体温,却象征着两个鲜活的生命,让人悸动不已。 沐兰没有挣扎,反而紧紧环上了他的腰,就这么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感受着活生生的他就在她面前。其实分开的日子并不算太长,这样的拥抱和亲吻却像是隔世一般遥远漫长。 半晌,东陵无绝才终于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让她得以呼吸,道:“你做事的方式永远都是这么让人惊讶吗?” 他浑身都在淌着水,胸口那丝丝温度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沐兰在他怀里笑道:“精明如你东陵无绝,怎么也每次都这么分不清楚状况?城里的人都跑光了,是人都知道不对劲,你却还一头扎进来。” 的确,进入县城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心里才更慌,更想快些找到她,她倒好,还敢取笑起他来了?东陵无绝箍紧了她的腰,道:“拜你所赐,朕可是水深火热都尝遍了,你说,这笔帐朕该怎么让你偿还才好?” 沐兰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替他擦去脸上的泥水,道:“我不是也下来陪你了吗?” 第202章 他受伤了 东陵无绝眉眼里很是不悦,看向沐兰,道:“朕记得你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再见他的。”话虽如此,却还是重重的一把握住了汐枫伸过来的胳膊,由他搀扶着。 沐兰在他身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却还是为汐枫辩道:“若不是有他,今天我们哪能这么顺利的上岸?” 东陵无绝大概最不愿的就是承汐枫的情了,凉凉的应道:“那朕是不是还该谢谢他把你带到了这里?” 看来,他是把汐枫看成主谋了,沐兰不得不说句公道话,道:“来这里是我自己的决定,他只是不放心,才一直跟着我。” 东陵无绝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脚下却突然一顿,接着,整个人毫无预兆的朝后倒去。 沐兰本来就拖着热汽球紧跟在他身后,见此,心中一惊,忙撒了手去扶他。倒是汐枫反应快,本来就扶着他的那只手微一用力,便将他稳住了。 “东陵无绝,你怎么了?”看到东陵无绝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沐兰声音都颤抖了,伸手摇了摇他,见他没反应,便更慌了,忙探向他脖颈上的脉搏。 “别急,他只是昏过去了。”汐枫手自东陵无绝手腕上移开,先他一步做了诊断。 沐兰悬着的心却并未放松,反而更凝重,道:“如果只是腿上的伤,以他的身体,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晕迷了呢?”就算是伤口感染,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汐枫见她着急,安慰道:“放心吧,我检查过了,他并没有内伤。以他的内力,可以撑得住的。眼下,我们还是先带他上山,你先替他处理伤口,我回那边山上去找大夫过来给他医治。” 沐兰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汐枫也不耽搁,直接将东陵无绝往背上一背,沐兰也顾不得那热汽球了,和他一道,以最快的脚程沿着山路往那山腰间的房屋处赶。 半山屋里住着的是猎户一家,四十多岁的汉子江叔,和他的妻子云嫂,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儿子小狼,见沐兰三人狼狈的模样,立刻将他们迎进了屋去。 一番安顿之后,汐枫便下山找大夫去了,留下沐兰,向江叔一家要了些酒,准备着手为东陵无绝清洗伤口。 小狼大概很少见到生人,腼腆之余,也有些兴奋,热情的问道:“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沐兰看他脸上写满山里人的纯朴,便冲他笑道:“那就有劳你替我烧点开水吧。” “好咧。”小狼爽快的应着,高高兴兴的烧开水去了。 沐兰替东陵无绝剪去了裤腿,先用湿布和酒交替着为他擦去了腿上的泥沙污渍,露出那几道外翻的伤口。大概是因为走动过的缘故,伤口处有血水渗出,已经开始发红发肿,的确是感染了的迹象。 沐兰不禁红了眼眶,伤成这样,连一旁的江叔和云嫂看了都直咋舌,如果再用酒精清洗,还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可是,如果不处理,伤口就会继续恶化。轻则这条腿保不住,重则还会危及性命。 想到这里,沐兰咬了咬牙,含着泪倒了些酒在他最深的那道伤口上。原本昏迷着的东陵无绝腿突然动了一下,继而皱紧了眉,醒了过来。 见此,沐兰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无绝,我必须得替你清理伤口,你先忍一忍。” 东陵无绝睁眼看了看她,突然反手握住了她,道:“原来你还没走。” 沐兰心疼的叹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能走到哪儿去?” 东陵无绝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腿,又看向她,抬手替她拭了拭泪,道:“继续吧。” 沐兰知道伤口越早处理越好,虽然有些下不去手,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用酒替他冲去伤口里的泥沙。自始至终,东陵无绝都没有吭声,若非他的身体因自然反应而颤抖,沐兰几乎要以为他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了。可在为他清洗完,洒上江叔自制的疗伤草药后,沐兰回头一看,才发现他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好好睡一觉吧,汐枫去请大夫了,一会会有大夫来替你诊治,不会有事的。”沐兰一边为他擦着汗,一边心疼的说着。 东陵无绝顺势捉住了她的手腕,看入她眼里,道:“之前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沐兰先是一怔,继而微微有些心虚。不得不说,东陵无绝的确是很了解她的,料定了她当初的承诺并非出自真心。可眼下看到他这样,她哪里还有心情去顾及萧翼? “还说我呢,你明明答应我不会放手,自己都没有做到。”心疼归心疼,沐兰还是出言指责着。 东陵无绝也不辩解,只直直的看着她,问道:“所以,你也准备食言,是吗?” 这样的对视下,沐兰才发现,他眼里竟布满了血丝,也顾不上回答,皱眉道:“你的眼睛怎么了?你……有多久没有休息了?”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儿的? 东陵无绝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只看着她,道:“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 看他只执着于这个答案,沐兰有些无奈的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安抚道:“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会等他的伤势好起来,不再有危险了,再去处理萧翼的事,然后再回到他身边,再也不离开。她不会再让他因她而受伤,因她而涉险。 第203章 身份的疑惑 沐兰只怔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忙让众人免礼,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李思谱恭敬的应道:“钦差大人,您可是我们整个邬江县人的救命恩人,您有事,下官等怎能不亲自前来。”说着,忙命那几个大夫道:“快,再给钦差大人诊个脉。” 沐兰正想说自己没事,那几个大夫已经热心的围了上来,沐兰便也只得任由他们替自己把脉。 不一会,几个大夫便连连点头,不可思议的道:“钦差大人,您身子骨可真好,不光是烧退了,脉搏也强劲有力,已经完全无碍了。” 这倒让沐兰颇为意外,前几天在李府的时候,大夫还说她身子虚弱得很,这一病倒全好了?心里顿时更加笃定,定是汐枫那块木牌起的作用。 想到这里,不禁看向床榻上躺着的东陵无绝,问道:“大夫,他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东陵无绝,几个大夫的反应和清舞一样,脸上微微凝重,道:“他烧还没退,加上过度疲乏,只怕至少要昏睡到明天去。腿上的伤也有些麻烦,这若是常人,只怕就已经撑不住了,好在他身子骨健朗,又练就了一身好内力,只要明天能退烧醒过来,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沐兰听得心里沉甸甸的,走到了床榻跟前坐下,伸手探了探东陵无绝额头,果然还是很烫手。当下便解下自己脖子上系着的那块木牌,改系在了东陵无绝身上。 “你怎么能……”汐枫见此,眉峰一皱,刚想要制止,便见沐兰一脸哀求的看向他,到嘴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求你了,就帮他一次,好吗?”沐兰知道这块木牌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带出来的,可东陵无绝烧了这么久还不褪,她实在有些担心。 汐枫无奈的看了看她,道:“你把这个给他了,你自己的身体怎么办?” 沐兰知道他这便是允了,不由笑道:“大夫不是说我已经好了吗?你不用担心。” 汐枫眼里有些复杂,似是想解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改了,道:“等他一醒,就得还给我。” 沐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个对你很重要,我不会滥用的。” 汐枫微微别开脸去,不再说话了。倒是他旁边的李誉一直细心的观察着这一幕幕,终于忍不住问道:“兰姑娘,冒昧的问一句,这位……是你什么人啊?” 其它人也有着同样的好奇,只是出于身份所碍,没有人敢发问,此刻见李誉问了出来,也俱都好奇的冲沐兰看了过来,等待着她的回答。 沐兰看了一眼昏睡的东陵无绝,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量保密为好。想到这里,便道:“他,是我的上司,也是国师身边的人。” 只不过这上司是顶头上司,一国之君,莫言也的确跟他走得很近,算是“身边人”,只不过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其它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唯有李誉神色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又蹲回一旁去不语了。 沐兰知道,李誉对她的身份来历心里定然存着许多的疑惑,但眼下她也顾不得去解释这么多,只定下心来看东陵无绝有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一会,江叔和云嫂便敲门进来了,端了一口大锅和几盘菜,满是歉意的道:“山里也没什么吃的,只能做点野菜粥,炒了几道野味,各位大人将就着吃点吧。” 众人连连谢过,李思谱忙亲自盛了一碗要递给沐兰,沐兰倒不怎么觉得饿,正推说着让大伙先吃,小狼也拿着一口小锅走了进来,道:“我娘煨了锅兔肉汤,是专给姑娘和这位大哥补身体的。” 江叔忙喝了他一声,道:“什么姑娘,要叫钦差大人。” 沐兰扑哧一乐,道:“我一个女儿家,你们还是不要叫我钦差大人了,叫我兰姑娘我反倒要自在些。”说着,接过了小狼手中的汤锅,道:“江叔,云嫂,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盛了一碗肉汤出来,端到了床边,准备喂东陵无绝喝下。汐枫眼快,上前将东陵无绝扶着半靠半躺在床头。 众人也是饿了近一天了,在清舞的招呼下,也就不再客气,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唯有李誉,心事重重的,将清舞拉到了一边,小声的问道:“小舞姑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清舞冲他神秘的笑了笑,道:“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说着,也不再理会他,径自盛粥吃去了。 沐兰给东陵无绝喂了大半碗汤,他倒是全咽下去了,却仍没有要醒的迹象,身子倒是暖和了许多,额头上出了些汗,似乎也没那么烫了,这才和汐枫各自吃了点东西。 “钦差大人,这里有我们这么多人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到隔壁屋去歇着吧。”见夜色不早了,李思谱出言建议着。 清舞赞同的道:“是啊,有这么多大夫在呢,虽说你烧已经退了,也要多注意才是。” 沐兰摇了谢绝了,道:“你先去歇着,我想在这里等他醒来。” 第204章 皇后的挑唆 东陵应弦听出了端倪,眉心一挑,道:“姐姐的意思是,严家想要拉拢九哥?可九哥虽然封了王,却从不过问朝政,严家那侄女要享一世富贵容易,但严家若想藉此得到些什么,怕也是枉然。” 荣紫璇摇了摇头,一副终归他还是太年轻的表情道:“如今是君上当政,一切当然是不可能。可说句大不讳的话,君上若真有个什么闪失,这大位可就落在你们这些叔叔辈手里了。你想想,这些皇室亲贵之中,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会是谁?” 东陵应弦一震,以着一种有些陌生的眼神看向她。虽然他因为自己哥哥的事,对东陵无绝始终有些成见,但作为一个君王,他对东陵无绝还是很信服的。毕竟,从小到大,曾给过他亲情温暖的,除了他哥哥,便是东陵无绝了。他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却也从未对那个大位有过一丝觊觎之心。 可如今东陵无绝刚出宫几天,荣紫璇便在做着这种打算,就算是未雨绸缪,也足以令他惊讶。更何况,后宫和朝局中的阴谋争斗他并不陌生,他虽有些玩世不恭,但也不至于把人心看得太单纯。 “姐姐为君上担心,这本是好意,只是这种事太过敏感忌讳,一个不留心,只怕连你的家族也要受误会和牵连。这些话,姐姐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门后便全忘了吧,以免遭来无枉之灾。” 见他丝毫也不见心动的样子,荣紫璇眉心微微一拧,索性挑开来道:“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这天下大位落在你其它兄弟手里吗?这可是你哥哥当年以命换来的天下,以你亲王的身份,再加上我们荣家的支持,定能辅佐你稳坐江山。” 东陵应弦面色也凝重起来,看向荣紫璇,道:“姐姐说这样的话,难道就这么笃定君上一定会出事,一定会回不来了吗?” 荣紫璇端着茶杯的手颤了颤,继而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希望呢?” 他本是质疑,她却误当成是一种试探。从她眼里,东陵应弦隐约读懂了些什么,却还是不露声色的道:“这么说来,姐姐是已有万全的把握了?” 事已至此,荣紫璇也不怕他看破她的心思,语气平淡的道:“事在人为,如果你愿意,我们便有十全的把握。” 东陵应弦凝视着她,问道:“为什么?君上待你们荣家可一向不薄。” 这句话让荣紫璇心里抽痛了一下,道:“若非因为他,我也不会失去你哥哥。应弦,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你和你哥哥,还有我和我们荣家,为了他我们付出了多少?可他顾念过一点旧情吗?为了一个德妃,他可以把我软禁宫中,还把一个不贞的公主嫁给你,如今,德妃更是唆使你的王妃逃跑了,听说那个汐枫也和她们在一起。难道,你要甘心沦为世人的笑柄吗?” “你是说,她和汐枫在一起?”东陵应弦直接过滤掉了那个“们”字,整个人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荣紫璇见他反应这么大,便也顺着他的话,道:“我怕德妃再耍什么花样,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确实有人看到了,清舞公主和那个汐枫是随德妃一同离开行宫的。不过,那人很有些本事,离开行宫后不久,便再没人见过他们的踪迹。” 东陵应弦袍袖下的拳头用力握了握,脸也绷紧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荣紫璇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便已经足够了,便站起身来,道:“我出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得赶在宫禁前回去,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吧,我相信,以你现在的能力,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东陵应弦回过神来,看向她道:“姐姐可曾想过万一失败后的后果?君上是怎样的人,相信你很清楚。” 荣紫璇身子一顿,回道:“若是以前的他,我自不会有这样的念头。可是现在,他一颗心全扑在德妃身上,哪里还顾得上朝政国家?应弦,我记得你不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 东陵应弦也道:“我也记得,姐姐也不是一个惯用手段,贪恋权势的人。” 被他这么一说,荣紫璇脸上有些赫红,却仍辩道:“不错,我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们荣家,可这有什么不对?我只是想要保护我在意的人,包括你在内。” 东陵应弦无声的一叹,道:“我也正是把姐姐你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才要奉劝你一句,不要试图铤而走险,否则,你会输得很惨。” 荣紫璇冷哼了一声,道:“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英明,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就算你不做决定,只要你不从中破坏,真到了那一天,我们荣家也照样会拥立你登基为帝。” 她也是吃准了他不会置她于不利,才敢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吧?东陵应弦知道,她敢动这样的心思,自己三言两语是劝不动她的,却仍是道:“希望你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 荣紫璇笑了笑,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这一夜,东陵无绝置身于火灾的梦魇当中。在梦里,他一会拉着一个红衣女子的手,纵火烧了山沟里的一栋小屋。一会又骑着马驰骋在黑夜里,奔向一座燃着熊熊烈火的宅院。 他很清楚这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梦境,心里那份紧张与心痛却依旧不减。可不管他身下的马跑得有多快,到达那座宅院时,整个院落仍不可避免的吞没在了火海之中。 “君上,她已经走了。”北溟对他说着残酷的话语。 他不管不顾的冲进火海里寻找着,炽人的火焰在他周身燃烧着,仿佛要将他也一并吞噬了一般。他明明已知道那个结果,却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葬身火海时,周身忽然袭来一阵凉意,化去了那滚烫的火焰。东陵无绝睁开因灼热而闭上的眼睛,却发现身边的景致全换了,自己正躺在一床红鸾帐内,身边坐着一个火红嫁衣,妆容明艳的女子,竟是沐兰。可细细一看,又似乎有些不像。 第205章 梦中幻境 东陵无绝下意识的想要挥剑反击,浑身上下却找不着一件兵器。不过,他反应也不慢,纵身一跃间,灵活的闪过了重重杀机。翻身跃下的同时,顺手夺下一根长矛,几个挑刺横扫,围攻的人便倒了大半。剩下的几个硬着头皮再度冲上来,却不过几个回合,便全军覆没。 “不愧是魔裔冥诀,竟然这么快便能冲破幻境。”一个清脆悦耳的嗓音乍然响起,与这萧杀的战场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声音东陵无绝一点也不陌生,刚才便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对他柔声媚语,要与他圆房。入眼处,皆是被俘虏的士兵,越过这些人,不远处,竟停着一顶鸾驾。 鸾驾上青纱飘荡,映出帐内一个袅娜曼妙的身影。有风轻拂,吹开了纱帐,帐内女子一袭红衣,虽不是刚才那身喜袍,浑身那股冷艳与刚才的柔媚入骨相比,另有一种慑人心魂的魅力。 “你说,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境?”东陵无绝不悦的微微皱眉,试问任何一个男人,温香软玉抱满怀时,突然被莫明的弄来战场,任谁也会很不愉快的。 女子冲他浅浅一笑,道:“幻由心生,看你如此恋恋不舍,看来,冷酷如魔裔帝尊,心底深处也有不为人知的弱处。” 这女人还真是瞬息万变,东陵无绝看了看她,语气里突然多了些许玩味,冲她道:“那你可知道,我刚才在幻境里发生了什么?” 女子不以为然的昂了昂下巴,道:“权势,金钱,美女,你们男人心里大抵也就装着这些东西,我又何必要知道。” 原来她竟毫不知情?东陵无绝眼底的戏谑更深了几分,凝视向她,道:“难道不是你在故意引导我吗?我说我怎就不记得与你拜过堂,你却非要与我洞房花烛,颠鸾倒凤。” 女子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红晕,星眸之中却升起一丝怒意,斥道:“原来堂堂魔裔帝尊心思竟也如此龌龊,既是如此,我便赐你一场无边春境,让你死得其所!” 语毕,她长袖一拂,纤长玉指拂上身前的琴弦,琴声如呢喃软语一般轻轻柔柔的自她指间溢出。 “九弦琴?”东陵无绝一眼便认出她所弹的正是国师莫言那把独一无二的九弦琴。 女子唇角一挑,道:“天有九重,琴有九弦,我这把琴还有一个名字,叫醉生梦死。” 她嘴上说着话,指间却丝毫未停。琴声糜糜,催人欲睡。东陵无绝虽然定力惊人,一时却也无法抵挡那股舒适透骨的睡意。 “冥诀,醒醒。”有人在他耳边轻唤着。 东陵无绝刚刚飘散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现实,猛的清醒过来,定神一看,整个人再度震惊了。 他明明只恍了一下神,却还是着了她的道吗?眼前竟已不是战场,四周黑黑的,只有一堆篝火照明,刚才还冷艳逼人的女人此刻却是另一副装扮,长发高束,一身骑装,颇有些英姿飒爽,却又不失女儿家的清丽妩媚。 “你又做恶梦了吗?我看你睡得很不安稳。”女子拾起衣袖替他擦了擦额角,眼神里盈满了担忧和心疼。 东陵无绝一时迷朦了,分不清之前的场景和眼前所见的究竟哪一个才是梦境和虚幻。 看到他这样茫然,女子握住了他的手,靠近他道:“天很快就要亮了,雾散之前,我们只要躲在这山洞里就会没事。” 东陵无绝有些不自在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想要支撑着坐起来,这一动,腰上立刻袭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低头一看,那里不知几时被缠上了几层纱带,上面沁着血迹。 “慢点,你的伤刚包扎好。”女子忙按住了他。 疼痛的感觉非常真实,东陵无绝皱了皱眉,突然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问道:“你玩够了没有?” “疼……”女子吃痛的咬紧了唇,不敢置信的望向他,慌道:“冥诀,你怎么啦?” 东陵无绝却没有松手,只逼近了她,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你到底是谁?” 女子无辜的忍受着他指间力道的蹂躏,颤声道:“我……我是昔颜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昔颜?”又一个熟悉的名字,东陵无绝脑子有些发昏,他定了定神,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虽然装扮上有着很大的差异,但这不正是他在古墓里看到过的那个女子吗? “冥诀,你是不是发烧了?”他异样而陌生的眼神让女子很是不安,伸出未被他制住的那只手,探向他额头。 未等她触及,东陵无绝连她那只手也一并擒住,“告诉你,朕不是什么魔裔冥诀,你马上给朕消失!” 女子很是震憾,眼里闪动着的惊慌让他几乎有些后悔说出的话语,但理智还是让他狠下心来,迫近她,道:“不是说幻由心生吗?还说要送朕一场无边春境?那为什么出现在朕幻境里的人还是你?” “冥诀,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清醒一点,我真的是昔颜。”女子几乎是哀求起来,乌黑的眼里浮起一层水汽。 “还不肯罢手是吗?”东陵无绝冷视着她,“好,朕就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语毕,他也顾不得身上还有伤,就势一把将她按倒在铺着厚厚干草的地面,动作近乎粗野的撕开了她那袭骑马装。 “啊……”女子万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本能的推拒闪躲着,惊道:“冥诀,你干什么……唔……” 东陵无绝根本不给她叫嚷的机会,狠狠吻住了她的唇,拉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第206章 你现在清醒了吗? 东陵无绝曾亲自体验过一次置身火海的感觉,却都远远不及这种感觉来得残酷痛苦。柴火并不算太旺,短时间内还不足以将他烧死,但这种慢火的煎熬才是最令人抓狂的,足可以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形容。 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紧咬着牙关忍耐着,豆大的汗珠却从额际渗出,嘴里尝到一缕腥甜。 “你当真便那么狠心吗?”尚存着一丝理智,他透过火光看向她,跳跃的火花映出她的冷艳妖娆。 “若论心狠,谁能及得上你们幽竺国皇室?”女子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清冷。 她恨他,这是他最后读懂的信息。身上的皮肤崩裂开来,流出的血迅速又被烈火烤干,这种死法真是胜过了任何一种酷刑,东陵无绝心想着,嘴唇已经咬破了,痛到了极致,意识便开始模糊起来。 许许多多的影响在那一瞬间闪过脑海,有关于那个自称昔颜的女子的,也有关于沐兰的,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的体会到死亡的滋味。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体反而越来越烫了?”耳边依稀又有熟悉的声音在焦急的说着。 “看来,这个对他已经没作用了。”另一个同样耳熟的声音应着。 “那他会怎样?”之前那个声音不安起来。 “汗都发出来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另一个声音安慰着。 接着,便是一片沉寂。 他还是没死吗?这么想着的时候,东陵无绝突然发现身下那堆灼烧着他的火焰已经不见了,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幽凉起来,就连身上那种皮肉被烧焦的痛楚感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尝试着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似乎是在某个简陋的小屋里,因为头顶的纱帐很是粗燥破旧,身下的床板也僵硬得和地板没什么两样,就连身上盖着的棉被,也有一股子难闻的湿潮味。 毫不例外的,那个女子就坐在他床边,正拿着一条湿巾要替他擦拭,见他醒来,顿时呆住了,继而脸上浮起一抹欣喜,“你终于醒了。” 东陵无绝无力的扯起一抹笑,看向她,道:“你还能有点新鲜的花样吗?” 女子微微一愣,拿着湿巾往他脑门上蘸了几下,道:“这烧是退了,火气倒是不小。” 东陵无绝伸手捉住她的手腕,眼神邪魅的看入她眼里,警告般道:“怎么,之前还嫌不够,还想再来一次?” 女子一听这话,顷刻便变了脸色,抵着他鼻子不悦的问道:“什么再来一次?和谁再来一次?” 东陵无绝手臂一收,轻易便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吮咬着她的红唇,道:“你很喜欢玩这种装傻的戏码吗?既然你喜欢装失忆,朕就来好好提醒提醒你好了。” 他每说一句,便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的咬上一口,末了,女子刚要争辩,他却像是早有预料,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唔……”女子抗议的支吾着,想要挣扎,似乎又有什么顾忌,只得摇晃着脑袋来逃避他的吻。一番唇舌较量中,她好不容易溢出了两个字,“禽兽……” 突然,东陵无绝脑门一疼,似乎被什么敲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力道将怀中的人拉离了他的掌控。 又来了!他几乎都能摸清这种套路了。东陵无绝恼恨的摸了把额头,睁开眼睛,正要看看,这次又是要上演什么,却见到一个面容清秀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他床头,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当武器,神情愤怒的以一种威胁的姿态瞪视着他。 看那包袱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陵无绝不禁要怀疑刚才是不是这东西砸在他头上,隐隐的有些发疼。 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至少,他还是在这张破床上,而当他转头打量周围的景致时,却怔住了。十几个男人或老或少全聚集在这一个屋子里,正以一种惊愕又不满的表情齐齐望着他。在离床最近的地方,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汐枫。 所有人当中,也唯有汐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靠墙而坐,眼神淡漠的看着他。 这又是什么地方?怎么气氛看着这么的诡异?东陵无绝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疼无比,脑子却瞬间清醒了许多,渐渐记起先前被洪水淹的过程来。 “兰姑娘,你不能过去。”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东陵无绝抬眸一扫,就见那个赢弱书生张开双臂做着阻拦的动作,被他护在身后的,却是沐兰。 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沐兰脸上红红的,有些担心的探出脑袋来打量着他。 原来,刚才他竟错把她当成了梦中的女子。可眼下更令他在意和气愤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是谁?竟还敢拿东西砸他!还将沐兰拉到了他身后去。 “过来。”东陵无绝凌眸扫向躲在李誉身后的沐兰,沉声命令着,语气里充分宣示着自己的占有权。 沐兰不确定的打量着他,问道:“你现在清醒了吗?” “你说呢?”东陵无绝不答反问,眉眼间尽是威胁的意味。 沐兰吐了一口气,推了推护在她身前的李誉,道:“没事了,让我过去看看他。” 第207章 不想辜负他 众人皆是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李誉率先冲口而出,质疑道:“你是说,你和兰姑娘是夫妻?你们……有何凭证?” 这是世人皆知的事,还需要什么凭证?东陵无绝不悦的皱了皱眉,不过,也未想揭露自己的身份,只道:“不然,我何必千里迢迢跑来找她?她又怎会涉险来救我?” 众人顿时有些动摇了,李誉还是不信,突然发现还有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发言的汐枫,忙上前去抓住他问道:“小枫,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其它人也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让汐枫想避开都难。他回头扫了一眼东陵无绝,极其平淡的道:“他没有撒谎。” 短短几个字,却有如一颗炸弹,震得所有人都静默了。虽然这个答案让大家都很是意外,但人家若真是夫妻,这件事他们的确是管不了的。 这也是东陵无绝第一次觉得这个汐枫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很不失时机的开口道:“很感谢各位如此照顾贱内,不过,我们之间还有些小误会,她大概还在生我的气,才会闹出这场误会,让大家费心了。” 细思起来,他们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他也并未说过什么针对大家的话,如今这番解释也说得颇为客气,众人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李思谋站出来,清了清嗓子道:“若是夫妻间的事,我们的确是无权过问了。不过,容我倚老卖老一句,像兰姑娘这样的女子世间难求,公子既有幸得之,便当好好珍惜才是。就算是夫妻,也当相敬如宾。” 东陵无绝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面色灰白的李誉,笑得很是儒雅,道:“她个性顽皮,最爱开这种玩笑。明日一早我再哄哄她,应该也就消气了。当然,必要之处,还望各位也能代我说说情。” 他身上自有一股令人为之臣服的气势,加上这番谈吐,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宠溺展露无遗,那股子尊贵与素养立刻便彰显出来,众人不由得纷纷点头应允,道:“应该的。” “我看大家也都很疲乏了,应该没有人再想要伺候我了吧?”东陵无绝玩笑的说着,刚刚说这话的人立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东陵无绝也不在意,接着又道:“既是误会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便各自歇息吧。” 就这样,一场共愤未及爆发便就这么消失于无形了。众人也的确是又累又困,纷纷倒头睡去。 沐兰虽然心情不怎么畅快,但疲累的身体还是让她又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空气里漂浮着一股饭菜的诱人香味。 清舞不在房里,大概出门帮忙了。沐兰梳理了一番,这才推门出去。屋外,天气终于有些放晴了,洪水似乎稍稍褪去了一些。李思谱等人皆围在前面宽阔的地方遥望着洪水,和众人议论着什么,其中还有一个人坐在椅子里,被众人围着,看那背影,正是东陵无绝。 不得不说,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仅仅一个晚上,便和这些人“化敌为友”,打成一片了。 沐兰走近了些,才知道他们竟是在探讨灾后重建的事宜。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东陵无绝率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李思谱等人随即也看到了,纷纷静了下来,看着他俩。 东陵无绝似是做势要起身,沐兰本来心里还哽着一个结,见此,也顾不得给他什么脸色了,忙冲了上去,按住他,道:“你干什么?还想让伤口裂开吗?” 东陵无绝便也顺从的坐回了椅子里,看向她,道:“你说,我要是从此都站不起来了,可如何是好?” 一大早的,他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沐兰很是不悦的瞪了瞪他,道:“知道害怕就好好养伤,不过是拉了几道口子,哪那么容易残废。” 看她冷冷的,东陵无绝索性伸手抓过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牢牢握住,道:“我的确是害怕,若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走不了路,以后你再跑了,我还怎么去找你,怎么将你带回去。” 沐兰鼻子微微一酸,想到他一次又一次的追逐着自己,即便是在生死边缘,也从未曾放弃,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和心疼。她一直都珍惜着他的这份情意,也是真心想要陪伴他一生一世,可怎么就又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是因为萧翼,萧翼现在还生死未卜。沐兰痛苦的揉了揉眉心,她不想辜负东陵无绝,却也放心不下萧翼,连她自己都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见她有些不对劲,东陵无绝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松,忽然想起莫言的那些话,眼里顿时流露出一丝浓浓的不安。 沐兰摇了摇头,趁机抽回了自己的手,道:“你不是说过,我们这辈子都不必再见面吗?我以为你一向一言九鼎。” “不过是夫妻之间吵架的话,你也要跟我记仇吗?”他若真是这么想的,又岂会亲自找到这里来。 “是啊,兰姑娘,夫妻哪有不拌嘴的,看他这么有诚意,你就原谅了他吧。”看热闹的众人也有些动容了,纷纷相劝。 沐兰心里矛盾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东陵无绝见状,对大家道:“请让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众人哪有不允的,立刻识趣的一哄而散。全都挤进了屋子里去。 东陵无绝看向她,道:“朕现在不能走,也不知道还留不留得住你。” 他语气里从未这么无奈过,沐兰心里隐隐有些揪疼,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顺应着自己的心,道:“我会跟你回去,但不是现在。” 东陵无绝眼中的期盼顷刻黯淡了许多,不同于以往的,他的情绪并没有太过激烈的转变,似是在斟酌着什么,半晌,才道:“那么,再陪朕几天,等安顿好了邬江县的百姓再走,可好?” 第208章 究竟是梦见谁了? 不待东陵无绝开口,沐兰便抢先一步跪了下来,道:“君上,清舞是受我所求,不放心我,才会一路跟来。事由在我,希望您不要降罪于她,回宫之后,一切罪责,我甘愿一人承担。” 东陵无绝早料到她会替清舞求情,脸上倒未见动怒,只淡淡道:“起来说话吧。” 待沐兰起身之后,他才终于正视上清舞,道:“旻亲王让朕替他传个话,如看到你,便叫你立刻回王府去。”当然,原话并没有这么好听而已。 清舞意外的一怔,他竟会这么说吗?不是该趁机休了她才对?不过,她既已决心离开,便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之间这段痛苦的联姻,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想到这里,便也跪下身来,道:“清舞所为,皆是自愿,深知自己德行有亏,不配成为王妃,还请君上为旻亲王另择佳偶。” 这个决定倒是有些出乎东陵无绝的意料,想到应弦找他说起这事时的反应,若知道他的王妃要休夫,怕是整个王府也要掀了吧?东陵无绝眸子里微微一沉,道:“你们的事,回宫之后,朕自会与你们慢慢清算,现在暂且不提。至于你与旻亲王夫妻间的事,便由得你们自己去解决吧。” 听他这语气,回宫之后,怕是还要秋后算帐的,不过,他没有当即发作,便已经很好了,沐兰和清舞顿时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洪水直到次日一早才全部退去,早饭过后,李思谱便派了轿子过来接他们下山。经过这一次大火的洗劫,城里已是一片狼籍,李思谱组织人员将还未完全冲毁的房屋稍作检修,将大家安顿了进去。虽然房屋有限,沐兰和东陵无绝还是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间。 所幸这一次没有多少人员伤亡,上游的县城已经发来了快报,原来是连日大雨,地下河河水爆涨,最后冲毁了山涧,汇入江中,冲垮了堤坝,才导致了这场灾难。 东陵无绝在巡视过灾情之后,当即便给总辖江北三省的官员下了道旨意,从各地调派人马和物资赈济灾民。当然,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打的是钦差的名义。 百姓们迁逃时储备了些钱粮衣物,支撑个几天倒还不成问题。只要救援的人马和钱粮一到,便可替他们重建家园。 沐兰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自然灾难,一路上,看到许多人守在自家冲毁的房屋面前伤心落泪,心里突然有些想念起锦福宫来。她曾一度觉得那是个禁锢她自由的地方,如今想来,那儿也是她在这个时空唯一的家。 让她颇为感动和欣慰的是,李誉终于在回归的人流当中找到了他爹,父子两个一阵抱头痛哭,庆幸着这次劫后余生。 看她撩着车帘怔愣的看着那对父子,东陵无绝微微皱眉,道:“原来你坚持要跟出来,就是为了看他?” 听出他话中的醋意,沐兰这才放下了帘子,转过头来看向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在你跟我算帐之前,有些事是不是也该说清楚了?” 东陵无绝轻哼了一声,道:“你这口气,怎么听着有种兴师问罪的味道?” 沐兰下巴一抬,道:“那您说是不说吧?” 东陵无绝不以为然挑了挑唇角,道:“朕倒也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你如此值得一提?” 看他一点觉悟都没有,沐兰有些不悦,也不绕弯子了,问道:“你前晚究竟是梦见谁了?” 东陵无绝只道是什么事,闻言险些笑出声来,道:“怎么,你很在意?” 沐兰心里酸酸涩涩的,也不看他,道:“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另觅新欢了吧?” 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东陵无绝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欣喜,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的道:“听起来,你对这事很在意?” 沐兰不是没有想过,深宫之中那么多女人,外在条件优越的也不泛其数,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都难以抵御这样的诱惑。何况,是在他们闹翻之后,他再找其它女人调剂心情转移注意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一直以来,她心里又有种傻傻的自信,觉得东陵无绝待她那么好,那么在意,又岂会再恋上其它女人?直到,他从睡梦中醒来,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她,还说出那些暧昧的话语,甚至还做出那种亲昵的举动。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刀割了一般,隐隐作痛。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当时是把她当成了另一个女人。以往的自信似乎自那一刻起变成了自嘲,她知道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可她从未想过,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也像对她这般。这让她觉得,自己对他而言原来也不过如此。 看他只一味调侃,而不说正题,沐兰心里更是难过,道:“怎么,我很在意让你觉得很过瘾?说吧,她是谁?是宫里的嫔妃?” 东陵无绝凝视着她,道:“那么,如果有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你会因此而心痛吗?” 沐兰心中顿时一沉,这么说,真是有这么一个人了?一时间,她只觉这马车里的空气也变得稀薄了,胸口沉闷得有些不能呼息,像要炸开了一样。 咬了咬牙,她强压下这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和心慌,道:“当然不会,你本就有三宫六院,我不过是想知道而已。”他就是故意想以这种方式让她吃醋是吗?她不会让他如愿。 “可是朕会。”东陵无绝淡淡说着,道:“听你在梦里也叫着他的名字,当着朕的面宣示对他的在意,为了他抛开一切,这些,都让朕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他的感受,虽然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对他很过份,却从未深想过,作为一个帝王,也是会有普通人的情感的,也一样会为情所恼。 “所以,你就想以同样的方式,让我也体会你的感受,是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他真的做到了,做得很成功。 第209章 骚乱 沐兰也不否认,语意含糊的道:“是与不是,君上自己去猜吧。” 东陵无绝也不再多说,只拥紧了她。是与不是,对他而言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只有她是真真实实存在于他身边的,这就够了。 次日,邬江县又来了两个生人,被东陵无绝接进了住处。这两人正是自行宫赶来的焰风以及宫中的王御医,东陵无绝吩咐王御医入内为沐兰诊脉,却和焰风另寻了一个僻静的谈话处。 焰风见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呈上,道:“这是国师大人的书信,并叮嘱属下提醒您一句,您所预料的事已经开始有动静了,还请您务必尽快赶回京城。” 东陵无绝直接拆了信函看了看,道:“朕还要在此多留几日,相信他能够应付。” 也许是莫言多叮嘱了几次,焰风还是慎重的补充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君上以江山为重。” “朕自有安排。”东陵无绝收好了信函,道:“你既来了,便再替朕跑一趟吧。”说着,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焰风一听,顿时变了脸色,未敢迟疑,应了声便走了。 御医诊断的结果与上一次沐兰在李府时大夫所说的相差无己,虽然风寒已好,身子底却大有亏损,不太乐观。御医奉劝沐兰最好是立刻回宫调理医治,东陵无绝见她沉默着半天不说话,竟也不勉强,只叫王御医开了方子让她先服用着。 第二日下午,省城调派的人马便赶到了,沐兰住的地方离府衙也就一条街的距离,未出门也听到了百姓围挤看热闹的喧哗声。东陵无绝不知上哪去了还没回来,沐兰本不欲理会,那喧闹声没一会竟朝着她这边而来。 “钦差大人,江中太守陆敬元陆大人到了,听闻钦差大人在此,特来求见。”衙差的声音在门口处通传着。 沐兰本不欲过多的在官员面前露面的,尤其是官职越高的官员,越容易惹来麻烦。可眼下东陵无绝不在,人又到了门口,便只得迎了出去。 门口站满了人,为首的人高大魁梧,官袍着身,身后跟着几十个士兵,看热闹的百姓都被驱散到十几米外去。见沐兰出来,那官员将她上下一番打量,道:“你就是钦差?” 这人眼里没有半丝敬意,语气甚是轻蔑。沐兰隐隐感觉出他的敌意,不动声色的应道:“你就是江中太守陆敬元陆大人?” “正是本官。”陆敬元昂着头,鼻孔一翻,道:“来人,把这个假冒钦差的女人给本官抓起来!” 他身后的士兵立刻闻声而动,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沐兰押住。负责带路的衙差顿时慌了,忙道:“陆大人,您误会了吧,这位真的是钦差大人,她身上可是有君上钦赐的金牌的。” 陆敬元一把推开了他,道:“本官为官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女人能做钦差的,她糊弄你们这些草民也就罢了,休想瞒过本官的眼睛。更何况,眼前这女人可是朝廷的钦犯,谁敢阻拦本官办公,一律以同犯论处。” 沐兰就知道,这件事迟早会给她惹来麻烦,却没想到这麻烦会来得如此之快。不过,这个陆敬元一来就抓人,还是让她有些质疑,不禁辩道:“陆大人,你连我的金牌都没看过,便说我这钦差是假的,我倒还怀疑你这江中太守是冒充的呢。” 看热闹的百姓对这突发的变故本就已经议论纷纷,听沐兰这么一说,顿时也激动起来,道:“没错,我们可从来没见过什么陆大人,可不能凭你们几句话便将钦差大人带走。” 说话间,已经迅速传出话去,不出一会,便有人带着干活的锄头铁锹前来,将这些官兵团团围住。 “你们这些刁民,这是要造反吗?”陆敬元横眉一瞪,怒视着众人,“你们要凭证是吗?那就都睁大眼睛看好了。”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卷皇榜展开来。 皇榜上画着沐兰和清舞的画像,榜上明明白白写着朝廷钦犯几个大字,下面还盖了东陵无绝的大印。 百姓们虽然识字的不多,却还是知道悬榜揖拿意味着什么,一时都不敢置信的看向沐兰。陆敬元见此,鼻子里冷冷一哼,道:“看到了吧?这可是君上发布的皇榜,你们还不给本官通通让开!” 沐兰瞥了一眼那张画榜,顿时直想拍头。东陵无绝这家伙可要把她害苦了,既然他都亲自追来了,为什么不把皇榜给撤了啊?这可真是无枉之灾。 人家既是有皇榜在手,抓人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沐兰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先随你们走一趟吧。”既是东陵无绝惹来的事,回头等他来赎她好了。 陆敬元得意的一挥手,道:“带走!” “钦差大人……”围观的百姓这才回了神,竟站在原地谁也没有让开。 证据确凿之下,他们竟还把她当钦差看待,这让沐兰意外之余,也很是感动,出声安抚道:“大家放心,这只是一场误会,等我朋友回来,自然会想办法为我澄清的。” 众人这才迟疑着退散开来,等沐兰被那群士兵押着出了人群,陆敬元手一挥,道:“二队的人通通留下,等她的同伙回来,一并给我捉了。” “是。”十几个士兵齐齐应着,分散开来,留守在了门口。 剩下的人押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段,那里竟已停好了几辆马车。到了马车跟前,立刻有人拿了副枷锁给她拷上,将她塞进了马车。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沐兰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们该不会直接一马车将她拖回京城去吧? “到了你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做什么。”陆敬元冷冷说着,一声令下,马车启动了。 马车里,沐兰不禁微微有些庆幸,还好清舞出去帮忙了,才没有被他们一并抓获。不过,这个陆敬元好生奇怪,她来邬江县也没几天日子,又是一直住在李誉家里,陆敬元又是从何知道,她这个钦差就是皇榜上要找的人? 第210章 逃跑 原来大家是被一把丢过来的山石砸中,当时大家都是背着身的,好几个人脑门被砸了个正着。沐兰一击得手,拔腿就往山上跑。陆敬元反应也不慢,转身就追。沐兰早有准备,衣襟里还揣了好些石子,边跑边扔,趁着他躲避之际,已窜入了林子里。 一场追击随即展开,其它士兵也反应过来,被砸痛的那几个更是骂骂咧咧要打要杀的提着刀紧追不舍。 沐兰知道,自己一个人是断然逃不过这么多人的追捕的,不过,眼下多拖一会时间,也许东陵无绝他们能早些得到消息赶来,所以,她几乎是使尽了浑身力气,拼命的在林子里跟他们绕圈子。 陆敬元不愧是个武官,竟也会些轻功,不出片刻便一个飞身截住了她。沐兰刚想转向另一边,其它士兵已兵分几路,围抄上来。 眼看着众人越逼越近,无路可逃,沐兰突然抬手一扬,一包粉末冲着他们扑脸洒了过去。 要去有穷国这么危险的地方,随身怎能不带点防身的武器,这包迷药便是沐兰准备着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这下全便宜了他们了。 迷药的药性很强,众人才只吸到一点,动作立刻便迟缓下来,继而两眼一翻,软倒在地。但像陆敬元这样的老江湖,警惕心自不比寻常人,在她撒手的瞬间,便已开始了防备。沐兰也未及细看,直接踩过那几个倒地的士兵,拔腿就跑。 眼看着就要逃脱,身后突然有股劲风袭来,沐兰还未及回头,脖子便被什么重重的击了一下,顿时两眼一黑,心里暗叫不好,意识却瞬间涣散,整个人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脖颈处的酸痛让沐兰很快便恢复了意识,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上面说了,那位没解决之前,最好是先不要动她,你竟敢违令?”有人压低了嗓门斥责着。 “大人放心,属下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她死不了。当时的情形,属下若不出手,她可就跑了。”另一个声音应着,正是陆敬元。 “没用,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先前那人语气甚是鄙夷,片刻后,又道:“上面命令咱们见机行事,但务必干脆利落,你的消息准确吗?若有什么差池,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 陆敬元对这人颇为恭敬,应道:“大人放心,属下已经探听得很明白,那位腿伤了,已经不能走动,这正是咱们下手的大好时机。属下叫他给他传了话,他果然未敢轻举妄动。” 先前那人这才赞许道:“干得好,下一步便是让他前来自投罗网,然后咱们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陆敬元也得意的应着,又道:“不过,他若是不来呢?” “他不会不来,这是上面的计策,只要抓着这女人,必能将那位引来。”先前那人语气甚是笃定,道:“何况,我还有另一重安排,只要他一露面,保管叫他有来无回。” 这时,有脚步声走了过来,两人的谈话顿时打住。不一会,便听得又有一个声音道:“大人,那边已经布置好了。” “嗯。”先前那人满意的应着,接着,三人都朝外走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好一会,沐兰才意识到自己紧张得都快忘了呼吸,原来,这些人抓了她竟是要对付东陵无绝吗?是什么人竟如此的大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以官家的身份出面,再联想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莫非,他们这是谋朝篡位吗? 想到这里,她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这些人还知道东陵无绝腿受了伤,看来是一路跟踪,早有预谋。他是私自出宫,竟连个护卫都没带,对方既能调动这一带的兵马,再以她为诱饵,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结果。 必须想办法逃出去,阻止这一切才行。 沐兰支撑着起身,低头一看,她身上的外衫竟然不见了!脖子上的玉佩也不翼而飞。 庆幸的是那些人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除了脖子有些痛,身上并无其它伤处。环顾四周,这应该是栋被废弃的木屋,房顶有些破,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紧闭的木门,空气里全是灰尘的味道,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 沐兰小心翼翼的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屋外光线也很是昏暗,如果她不是昏迷一天一夜的话,这会应该正是傍晚时候。屋外守着好几个士兵,大概因为这处比较隐蔽,这些人脸上并不是很警惕。 屋子周围便是高大的树木,看来,她还在某处山林里。 沐兰心思一转,抬手拍了拍门板。 “什么事?”屋外的人立刻出声喝问,颇有些严阵以待的意味,道:“如果是要方便,在屋里就行了,门关着,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看来,这些人给她整得弄出心理阴影来了。沐兰挑了挑眉,道:“天都黑了,怎么也不给点个灯?这么黑,我害怕。” 屋外的人纷纷面面相觑,心里都掂量着,像她这样彪悍的女人,可能会怕黑吗? 见没人搭理她,沐兰顿时眉头一皱,往门板上踹了一脚,道:“喂,都哑了吗?再不点灯,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出来了。”这屋子很有些年头了,要破门而出也只是迟早的事。 屋外的人知道她不好惹,真要把门踹破了,更不好提防她。相视一眼后,有人应道:“我们只备了灯笼,可以给你一盏。不过,你得先退十步,如有枉动,休怪刀剑无眼!” 沐兰依言往后退了退,道:“我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拿进来吧。”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紧接着,门板被人小心翼翼的用刀背缓缓推开,挑着一盏刚点着的灯笼递了进来。 沐兰被他们这鬼鬼祟祟的模样弄的有些好笑,一伸手,刚将灯笼接了过来,那柄刀便立刻缩了回去,紧接着木门也被一把拉上,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第211章 打草惊蛇 男子岂容得他就这样跑掉,挥剑砍杀了几个人,直冲陆敬元追去。眼见着剑光杀到,陆敬元索性将手中的人质往后一扔,趁着对方收剑闪躲的功夫,轻功一纵,眨眼便消失在山脚下。 回到密林里,那里正埋伏着上千弓箭手,陆敬元刚刚跑到,便下令道:“放箭,把他们全灭了。” 孰料,那些弓箭手充耳不闻,一动不动。陆敬元一皱眉,喝道:“没听到本官的命令吗?放箭!” “放你个头!”一个年纪与他不相上下的中年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一身灰色缎装,相对于陆敬元的高大粗野,此人颇显阴沉老练,鹰眸一瞥,道:“你不是言之凿凿的说,那位的腿已经伤了,不能走路吗?怎么现在一点事没有?” 陆敬元也很是郁闷,道:“我的人的确打探得很清楚,说那位是被洪水所伤,城中的大夫也能证明,谁知道他怎么……” 灰衣男人冷冷一哼,道:“说明来的根本就不是本尊,这点都想不到,差点坏了大事!” 陆敬元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惨白,“那,那现在怎么办?” 灰衣男人沉着脸,道:“来的不是本尊,你们又大开杀戒,已经是打草惊蛇,这可就麻烦了。好在我留了一手,否则,这次就要叫你害死了。”说着,手一挥,道:“都给我撤!” 陆敬元还想解释什么,灰衣男人却已懒得再听,翻身上马,率先入了山林。所有弓箭手也纷纷收了武器,跟了上去。见此,陆敬元也只得黑着脸跟在众人的后面。 那边,来的人的确不是东陵无绝,而是汐枫。见跑了陆敬元,他也顾不上再追,转而去扶被扔倒在地的女子。 “你没事吧?”他搀住了她问。 女子摇了摇头,却因浑身无力,直接朝他倒了过去。她眼睛上蒙着黑布,所以,没有人看得到她在这一瞬间眼里凝起的杀意,藏在袖中的匕首顺势直刺汐枫心窝。 然而,就在刀尖刺破衣物,直抵皮肉的那一瞬,她却皱紧了眉头惨哼了一声,握刀的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垂了下去。 她整只胳膊让人活生生的拧脱臼了! “还以为你只是个人质。”汐枫冷冷说着,除去了她脸上的黑布,顺势将她嘴里塞着的麻布也拿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年轻清秀却陌生的脸。 女子因痛愤恨的瞪视着他,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假的?” “你们气质上差远了,看来,你的人准备得很仓促。”这是汐枫第一眼见她时便有了的判断,却不知道这话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比捅她一刀还让人难以接受的。汐枫倒没有这样的认知,一把揪住她身上那件沐兰的外衣,问道:“说,她在哪?” 女子恨恨的哼了一声,道:“这辈子你都休想再见到她了。” 汐枫也不指望从她嘴里问出个什么来,回头一看,只这么会的功夫,战斗便已接近尾声。看来,这百来号人不过是普通的士兵,遇上宫中的顶尖高手,东陵无绝的秘密护卫,自然是只有被人砍瓜切菜的份。 八人下手很是干脆利索,几乎招招毙命,杀到最后,剩下二三十号人纷纷跪地求饶,才停下手来。 汐枫将手中的女子也一并交给他们,道:“你们先把人押回去审问。” 八人中的领头人道:“你呢?君上命我们要保护你。” “我要去追刚才那个人,我一个人就行了。”汐枫说着,卸下马车上的马匹,翻身便上了马背。 “那你自己小心。”那人见识过他的身手,也不再坚持。 汐枫点了点头,缰绳一抖,转向陆敬元逃跑的方向追去。心里祈愿着,但愿东陵无绝已先一步找到她了。 另一头,东陵无绝早已秘密的乔装出城,与焰风调集到的人马汇合。 在来邬江的路上,便已发现有人暗中跟踪自己,这让他想到了上次调查到的,那批暗中查探沐兰下落的人。于是便命焰风早做准备。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敢以朝廷的名义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的将人带走。他的确是命各州县张贴了皇榜,却也还只是在京城千里范围之内。看来,这些人与京城方面大有关联,并故意挑了他不在的时候来抓人,然后送来沐兰的玉佩,威胁他单独赴约,至此,那些人的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好在,这些天连番下雨,道路泥泞,留下的痕迹很多。不过,对方也很狡猾,故意弄了许多虚假线索,这一路找来,颇费了些时间,最后,才锁定了眼前这座大山。 林子里铺满了落叶杂草,又有大树遮挡,不容易留下脚印。起初那些人脚上有泥水,倒还能看出些迹象,但走不了多远,这种痕迹便消失了。东陵无绝一路朝山上走,一路留意周边的一草一木。 突然,耳边似乎听到某处传来了人声,细听之下,似乎还挺热闹。他疑惑的皱了皱眉,示意焰风等人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包抄过去。 事实上,他所听到的声音正是来自沐兰被关的小屋。只不过,此刻木屋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有几个士兵正拿着树枝拼命的灭火,剩下的人则将沐兰围了起来,个个持剑相待,生怕她再玩什么花样。 沐兰从之前偷听到的谈话里知道,这些人还要拿她当筹码,不会轻易下杀手,所以,行事也没有太多顾忌。看他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将她围住,只无辜的摊手,道:“灯笼不小心打翻了而已,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这妖女,诡计多端,之前就把我们整个够惨了,这会定是故意纵火,想要通风报信。”这些士兵当中有个头子,站出来道:“兄弟们,这里先别管了,咱们先转移地方。” 这人倒是不傻,沐兰眼珠一转,往地上一坐,道:“我浑身没劲,走不动。” “走不动也要走。”那士兵头子恶狠狠的道:“兄弟们,把她抬上。” 那些士兵立刻拥了上来,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将她整个人架了起来。 “放开我!好了,我自己走,放我下来!”沐兰手脚乱蹬挣扎着。 第212章 是谁主使你们的 那灰衣男人见东陵无绝直冲他而来,眉一横,挺身应战,在他旁边的陆敬元也不甘示弱的从旁夹击,一左一右,将东陵无绝围住。两人甚是奸诈,知道他腿上有伤,便寻找机会专攻他的腿。这两人皆是武将,身手都不错,旁边又有无数士兵助阵,各种偷袭,东陵无绝再是骁勇,也终是受腿伤所累,虽然看上去依旧应付自如,却不得不让人担心。 焰风也留意到他那边的状况,想要杀过去,却被前仆后继的士兵层层围攻。这些人知道弓箭不好用,就改用刀剑,一时竟也杀得脱不开身。 沐兰站在大树上看着这一场混战,顿时心急如焚,她虽不会武功,但也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总要帮上点忙才是。这样想着,不由四下张望,突然在旁边树上发现了一个大马蜂窝。好几只野蜂正在蜂窝口飞来飞去。 心念一动,她立刻便开始行动,从旁挑了一根长短粗细合适的树枝,费了好一番力气,将它从树干上折了下来。 众人都在酣战,一心想要杀东陵无绝立功,倒是没有人去顾及这边。沐兰握住那截树枝,对准马蜂窝,像打棒球一样,朝着敌兵的方向用力一挥,喊道:“大家小心!” 蜂窝飞了出去,正好砸在了人群边上。顿时,一阵“嗡嗡”蜂鸣,愤怒的野蜂倾巢而出,如一股黑烟,朝着人群冲了过去。 野蜂是不认人的,见人就蛰,但敌众我寡的情形下,沐兰这边的人是很占上风的。就听得哀嚎声起,人群顿时乱了,原本是十几个人围攻一个人的阵仗,被野蜂这一搅和,好多人都中了招。躲避蜂蛰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去攻击别人。 焰风这边的人本来处于被群殴的状态,好不容易有这机会,谁也顾不上惧那小小的野蜂,趁机一通厮杀。焰风也趁机杀到了东陵无绝身边,与陆敬元战在了一起。 见自己的办法奏了效,沐兰顿时欣喜不已,视线忙四处搜寻,想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别的蜂窝。汐枫赶到时,正是大家杀得最激烈的时候,他的加入无疑是如虎添翼。那些士兵目睹过他之前的勇猛,如今见他杀来,本来就溃散的军心更加动摇,不少人纷纷闪避,倒是让他轻易便杀到了东陵无绝近前。 沐兰终归没能再找着第二个马蜂窝,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获得最终的胜利。一场上千人对几十人的战役,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宣告结束,还反败为胜了。 幸存为数不多的几只野蜂在一堆尸体上狠蛰了几下后,终于胜利的飞走了。 时至此时,天也已经黑透了,众人掏出火折子做了几个火把点上。东陵无绝扫了一眼四周,他们这边大概死了十来个人,已经算得上是完胜了。不过,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培养出来的,一时间神色也有些黯然。转而看到在他身边正默默擦拭剑锋的汐枫,道:“谢了。” 汐枫主动提出代他赴约,这是令他很意外的。不得不说,他那双清彻的眼睛并没有白长,虽然平时闷不吭声,心思之敏锐却远非常人能及,关键时刻,总能令人惊讶。 东陵无绝鲜少这么欣赏一个人,对汐枫,他也一贯的是排斥和敌视的成份居多,但几番相处下来,心里却又不得不对他生出一丝赏识。倒不是说他愿意为自己去犯险,而是,不用说明,他便已洞悉了一切,并能快速的做出最有利的分析和决定,丝毫也不感情用事,再加上他的身手,若是领兵作战,绝对也是一代名将。 汐枫只淡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必谢,我只是在帮她。” 东陵无绝挑了挑唇,道:“我也是替她说的。” 汐枫微微一愣,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擦他剑上的血迹。 见那灰衣人和陆敬元均已被俘虏,不等东陵无绝过来帮忙,沐兰自己便从树干上滑了下来,奔到了他跟前。只见他浑身是血,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额头上还肿了一个包,顿时吓坏了。 “是他们的血。”东陵无绝知道她担心什么,出声解释着,却又抬手摸了摸额角红肿的地方,微微皱紧了眉。 见他也被野蜂蛰了,沐兰颇有些过意不去,拉下了他的手,道:“别去碰它,回去擦点药就会消肿了。” 焰风脑袋上也好几个包,却难得的笑了笑,道:“多亏娘娘机智,请了这些野蜂来帮忙,咱们才能大获全胜,蛰这几下倒也值得。” 沐兰还是第一次看他笑,但一脸的红肿配上这笑容,却怎么看怎么让人想要捧腹。沐兰忍了忍,转移话题赞道:“你们才叫厉害呢,以一敌几十,我那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原本,看他只带了这几十个士兵,还担心会被杀得片甲不留。但从刚才他们的身手,以及现在活着的人数,沐兰已经猜到,这些人怕不是寻常的士兵这么简单。 焰风被她这一夸,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转而看向那两个被俘虏的主将,喝问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弑君,说,是谁主使你们的。” 陆敬元脸上脖子上都是蜂包,左手被齐腕削去,正疼得直淌眼泪,哪里还有力气回答。灰衣男人也好不到哪去,只丧气的瞥了一眼沐兰和东陵无绝,冷声一哼,道:“没有想到我戴正奇做了一辈子参军,作战无数,最后竟败给了一群马蜂。哼,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死了这么多同僚,焰风对他正痛恨着呢,见他还嘴硬,踹了他两脚,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便查不到了?” 东陵无绝无意再逗留,道:“押他们回去,慢慢审问。” 沐兰留意到东陵无绝裤腿上好几处浸出了鲜血,知道他的伤口必然是裂开了。但看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禁又暗叹这人太要面子。便一把拉住他,蹲下身来,自衣物上撕了些布条,替他暂时先将腿缠住。 东陵无绝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却多了一抹暖意。 焰风见此,忙道:“君上,我来背您下山吧。” 第213章 不让她知道这个真相 “朕才离开不过几个时辰,你便被人带走了,你说,朕如何还能放任你一个人在外十天半月?”想到在山上看她被一群人用刀架着的情形,东陵无绝根本没法说服自己再让她离开他视线半步。 沐兰知道他是担心她,但他说的话还是叫她忍不住想吐槽,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发皇榜通辑我,他们人那么多,我又不能抗旨不遵,只好跟他们去了。” “他们拿一张皇榜你就傻傻的跟着走了?”东陵无绝捏着她的下巴,道:“朕亲口说的话怎就没见你那么乖的听从过?” 沐兰一时有些理亏,抿了抿嘴,辩道:“那你的意思是,以后只要不是你亲自出面,什么皇榜圣旨我都可以无视吗?” “你的聪明倒是全用来打这种小算盘了。”东陵无绝不容分说的道:“既知皇命难违,明天就随朕回去。” 沐兰见他这么认真,急道:“要说皇命难违,那你还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呢。” 要算旧帐,她坑他骗他的次数早已经数不胜数了吧?东陵无绝凝视她道:“那你对朕的承诺呢?不也一样食言了?至少朕会跟你明说,而不是把你骗回宫去再关起来。” 他说得没错,他大可以不必跟她说这些,一声令下,直接着人将她押回皇宫里去。没有追究她逃出来的罪名,换做常人,早就该偷笑了。 “你当初若答应帮我求这个情,我又何至于此。”沐兰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真心待她,她总不该仗着这份宠爱去触碰他的底限。想到这里,便道:“要不,你再帮我向有穷国说说情吧,我只求知道他平安,好吗?” 东陵无绝眼底神色闪过一丝异样,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朕是说如果,他已经死了呢?毕竟,已经是这么多天前的事了。” 沐兰心头一颤,从他的反应里,她依稀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是不是有穷国那边给你消息了?” 看她眼里写满了惊慌和紧张,东陵无绝心里一阵矛盾复杂。既有些不忍看她如此痛苦,又心痛于她对他的残忍。但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所有那些情绪还是被抛到了一边,道:“他是死是活与我西楚何干,有穷国又怎会把这种小事拿来与朕说道。不过,若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安心随朕回宫,朕可以帮你这个忙,至于能不能救下他,就看他的命数吧。” 如果他之前发的那封信函还未来得及送到有穷,亦或是有穷国还没有仓促做决定的话。 “你答应了?”沐兰仿佛重新看到了一线希望,感激的看向他,眼眶都红了。 只要能换得她的平安,就先由得那萧翼再多活些时候吧,就当,是他上辈子欠她的好了。东陵无绝这么想着,冲门口唤了声焰风。 没有多余的住处,焰风和汐枫就挤在隔壁的房间,很快便应声赶了来。 东陵无绝当着沐兰的面,道:“替朕给有穷国发一封急信,请他们务必饶萧翼不死。” 汐枫并不知道东陵无绝之前给有穷发过诛杀萧翼的信函,便想也未想应了下来,立刻着手办去了。 亲耳听到这些,沐兰不安的心这才稍稍平定了些,一把环腰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了他怀里,哽咽着道:“谢谢,谢谢你,东陵无绝。” 听她对他说谢,东陵无绝心里说不清是喜是忧。如果他来不及救下萧翼,而有朝一日她又知道是他让有穷国君杀了萧翼,他不知道,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是不是,会恨他入骨? 想到这里,东陵无绝手臂一收,将她拥紧在怀中。如果是那样,他会瞒她一辈子,永远不让她知道这个真相。 “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回宫。”他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沐兰应着,他的怀抱舒适温暖,被他这样抱着入睡,总让她有一种被完完全全保护着的感觉。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有种莫名的满足。而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体会过了。 看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不出片刻,便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东陵无绝垂眸看着她的睡颜,这种久违的温馨画面恍然如梦,美好得有种不真实感。 情场有时也如同战场,他手段固然残酷了些,但只要能将她留在他身边,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这个温暖舒适的怀抱却并未能让沐兰做个好梦。 梦里,她又一次梦到了清环,如同上次的梦境一般,清环依旧站在冰冷的迷雾当中冷冷的看着她。记起上次梦里被她用什么狠狠的砸了一下额头,沐兰一见她,便下意识的捂住了额头,后退了几步。 “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清环突然出声质问着她。 沐兰对她的话很是不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替你做什么决定了?” 清环眼里多了抹幽怨,身形突然朝她飘了过来,语气里毫无感情的命令道:“去找萧翼,必须去找萧翼!” 沐兰一震,一时搞不清,清环什么时候跟萧翼扯上关系了?然而就在她怔愣之际,清环整个人又朝她瞬移过来。沐兰吃过一次亏,正要伸手格挡,清环的身体却已经撞上了她。 没有预期中的疼痛,在两人撞上的瞬间,清环消失了! 沐兰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脑中似乎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突然,身边的雾气散去,光线变得阴暗起来。沐兰一个人站在这一无所有的空间里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正想要离开,一转身,一个身影很突兀的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吓了她一大跳。 “公主。”那人轻声唤着她,这声音她并不陌生,却让她打了个寒颤,这竟是萧翼的声音。 第214章 终于恢复本来的面目 侍卫对她的话也不敢违逆,应道:“是。”又瞪视着戴正奇,示意他快点。 戴正奇往她面前挪了挪,侍卫却不让他近前,抬手拦住了他,戴正奇见状,也就停了下来,对沐兰道:“娘娘可知道,贵国那位被有穷国要去的将军现在如何了?” 沐兰万没料到他要说的秘密竟是与萧翼有关,而且,听他这口气,似乎真知道些什么,一颗心顿时绷了起来。但有这些侍卫在场,她还是努力抑制了一下自己声音里的情绪,问道:“莫非你知道?” “没错。”戴正奇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向她,道:“虽然不想承认,但娘娘的机敏在下也不得不赞叹。只可惜,娘娘再怎么聪明,还是被一个情字误了,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看不透。” 听出他话中的端倪,沐兰心一沉,微微有些不悦了,道:“我道你要说什么,原来不过是想挑拨离间,那就劝你省省吧,这招对我没用。” “娘娘若是不信,就自己去问问吧。”说到这里,戴正奇声音压低了些,却足以清楚的传入她耳里,道:“君上早已去了信到有穷国,要致那位夏凉将军于死地。” 说完这句,他也不管沐兰是何反应,径自转身先进了衙门里去了。 沐兰只觉耳边一阵轰鸣,天眩地转,眼前全是昨晚梦中萧翼浑身是血的样子。那个口口声声宠着她护着她顺着她的男人,背地里竟真的做了这种事吗?说什么真要去有穷也不拦她,只要多陪他留几天,还亲口让焰风给有穷写信,赦免萧翼,难道这些都只不过是他的谎言? 沐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入衙门府的大殿的,直到,殿中众人皆静了下来,齐齐看向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殿中,在她面前特设的一把椅子里,坐着的正是东陵无绝。 沈孟忠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冲她抱拳见了个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德妃娘娘了吧?臣沈孟忠给娘娘问安了。” 其它人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位嫁到西楚的夏凉公主,也纷纷跟着见了个礼。当中最惊讶的人当数李思谱了,虽然早料到东陵无绝身份不凡,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就是当今君上。而自称是国师传人的沐兰,竟然是公主皇妃,再联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不禁后怕不已。 若君上和德妃在他李思谱的管辖范围内有个什么闪失…… 见沐兰愣愣的连个礼也没行,众人的礼数更是直接无视,只直直的盯着他,东陵无绝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碍于好几个臣子在场,只得若无其事问道:“德妃,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让沐兰乍然还魂,也顾不得众人在场,下意识便问道:“你有写信去有穷国,让他们杀了萧翼,对不对?” 东陵无绝袍袖下的手微微一颤,脸上却未露分毫异样,淡淡道:“你这是听谁胡说的?你昨日不是亲耳听到,朕是叫人赦免他吗?” “那,在这之前呢?”沐兰并不傻,认识他这么久,也深知,以他的脾性和手段,是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他脸上越是平静,她心里便越是不安,看着她,道:“你只说有,还是没有。” 东陵无绝与她对视着,眼里不知是怒,是疼,还是什么,气氛异常的凝重,殿中众人直接僵立石化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见他半晌都不说话,竟还用那样冷鸷的眼神盯着她,沐兰只觉四肢发冷,脚下也有些虚浮了,“看来,这是真的了?你真的这么做了?” 东陵无绝凝了凝眉,握紧了拳头,道:“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被她揭穿了,他便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了吗?沐兰凉凉的一笑,道:“我不该问吗?听您这口气,莫非是想要定我一个大不敬之罪?” 东陵无绝已无暇去追究她是从哪儿得知的这个消息,她这般态度已然激怒了他,尤其,是她这般完全不顾及他尊严的在他的臣民面前为另一个男人这样待他,“没错,朕的确曾经这么做过,就算是这样,朕需要向你交待些什么吗?你当时是怎么对待朕的你可有想过?既然你都可以背弃誓言背弃朕,凭什么要求朕要去善待那个让你逃宫的男人?” 就算他是帝王,可同时他也是个普通的男人,试问,有哪一个男人可以做到如此大度,妻子为了青梅竹马的男人跑了,丈夫还能心平气和,若无其事的? 他说的句句在理,沐兰听在耳里,却是矛盾的心痛。的确,他能不追究她所犯的种种错处,还一如既往的疼她,如今被她这般指控,任谁也会觉得委屈,会觉得受不了的。 可是,他竟然承认了。他真的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却还在她面前粉饰太平,将她瞒得严严实实,这让沐兰又觉得,自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不错,你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向我交待什么,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君上,不是吗?” 沐兰语气突然变得很轻,那是一种任谁也听得出来的轻蔑,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你征服的欲望罢了。你说过要得到我的心,你也的确为此而做了许许多多让我感动的事。你说你东陵无绝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即便是人心。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毅力与手段,你的确曾经做到过。所以,你容不得我对萧翼好,因为那对你意味着失败,你想要的只是一种全身心的占有与掌控。” 原来,在她眼里,他便只是这样一个小人吗? 第215章 恩断义绝 “你以为朕不敢?”东陵无绝捏紧了拳头,如果可以,他是真想亲自上前掐死眼前这个女人,再剖开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沐兰一眨不眨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那你就试试,看看是否还能再杀我一次?” 她非要逼他如此是吗?东陵无绝脚下一动,逼近她,突然,声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我劝你最好是不要这么做。” 这句话传来的同时,腰后也多了个东西直抵他,尖锐的刺痛感已然说明,那是一柄剑。随即,后背几处大穴一麻。 谁也没有看清汐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如何到的东陵无绝身后。因为曾经与他出生入死,并肩做战过,所以,即便是警惕如这些暗卫,一时之间,也只把眼前的场景当成是夫妻吵架,谁也没有去防备他。等到有人意识到时,已然迟了。 他道她说话底气怎么如此的硬,原来,是留了这么一手吗?东陵无绝狠狠盯着沐兰,他竟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而失了一贯的警惕。 “所有人通通退后!”汐枫持着剑,对院中所有人命令着。 “你这是要做什么?”李思谱到底与他们熟络一些,见事情演变成这样,忙试着说情,道:“有话好好说,君上与德妃不过是闹闹口角,刀剑无眼,不必这么动真格的吧?” 汐枫脸上却不见丝毫动容,只面无表情的道:“全都退出去,谁敢上前一步,或再多说一句,我便在他身上刺个洞,听懂了没有?” 他的身手在场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所有人一拥而上,也绝没把握不伤到东陵无绝分毫。 想到此,所有人都闭紧了嘴,纷纷开始往后退。 “站住!”东陵无绝突然出声喝着,道:“谁也不许走!” 众人都惊呆了,生怕他的话惹恼了汐枫,又不敢出口相劝,但所有人还是都还是停了下来。 汐枫见此,剑尖逼近了一分,道:“如果你们还想他活着,便听我的。” 众人迟疑着,半晌,又开始一点点往外挪动。 东陵无绝自始至终却只盯着沐兰的眼睛,道:“那你就把朕杀了好了,看你们有谁能逃得出去。”说着,薄唇一挑,对沐兰道:“即便是死,朕也会让你陪葬,这句话你没有忘吧?” 沐兰心中隐隐有丝恻动,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他竟是想要玩真的。顿时,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即便是到了这一步,她也没真正想过要致他于死地,他显然也是想证实这一点。 他这是想用他的命,来赌一把她的心?他疯了吗?难道,非要逼她如此? 他敢如此冒死,其它人却不敢。就在众人快要退到门口时,有人出声劝道:“我们不会过去,你不要伤害君上。君上,请恕属下等为了您的安危,不能从命。” 东陵无绝眉心一拧,道:“你们若是放过了她,朕便治你们死罪!” 一干人等闻言俱都跪了下来,谁也没有出声。沐兰看了看他眼里凝着的威胁与恼恨,重重咬了咬唇,心一横,回过头去开始准备升热汽球。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清舞,她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当看到汐枫拿剑指着东陵无绝时,吓得惊呆了,不知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沐兰见她来了,道:“清舞,我们要走了,你若想回京,我不勉强你,若是想离开西楚,我们现在就出发。” 清舞只犹豫了几秒,便迅速移动脚步,到了她身边,道:“我跟你们一起走。”那个京城,她是再也不想回去了。何况,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回去后的境遇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你便真的这么想要离开朕吗?”东陵无绝突然再度开口,对沐兰道:“你口口声声说这辈子只爱过朕一个人,现在,却丝毫不念旧情?” 沐兰停下身来,看向他,道:“是你的心太狭隘,就算我曾经爱过你,从这一刻起,我们……也彻底结束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心底有如刀割,可她怎么也无法原谅他对萧翼的所做所为。即便再勉强在一起,这道隔阂也只会让他们越走越远,倒不如现在痛快的一刀两断。 东陵无绝心里宛如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这一刻,他也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心碎欲裂。他有种感觉,她这一去,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到她。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胸腔里有什么被人残忍的抽离了一般,原来,他东陵无绝不是这世间最狠的人,她才是! “好,既然你这么想,朕便成全了你。自这一刻起,德妃已逝,这世间再无此人!”东陵无绝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神冷漠得让人心痛。 从此,便真的再无瓜葛了吧?可为何她心里会这么的痛,鼻子酸得一塌糊涂,眼泪不争气的直往上涌。在被他看到她的泪水之前,沐兰毅然的背转了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道:“多谢君上成全。” 说着,义无反顾的跨进了竹篮里。竹篮已经开始有了浮力,汐枫退了进去,剑锋转移到了东陵无绝脖颈上。东陵无绝只冷冷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看她一点一点的与他拉开距离。 终于,热汽球完全升离了地面,汐枫的剑也再也威胁不到他。侍卫们见此,立刻冲了上来,替他解开了穴道。有侍卫摸了暗器,想要将汐枫等人打下来,却都被汐枫以剑风扫开。 不出片刻,他们便已飘到了半空中,远离了地面的人声。至此,沐兰才敢转过身来,回头看去,然而,脚下只有一座座残破的家园,哪里还分得清哪一座是县衙。 第216章 扰人好事 “如果是要进行什么需要召告全国的大事,便会在东市贴出告示。这次战役闹得这么大,父王既是捉回了萧翼,断然不会悄无生息的将他杀了,必会先贴告示召告全国,然后再选一个日子,斩首示众……”清舞一边说,一边向他们解释着,说到嘴后,留意到沐兰脸色不对,便忙打住了,道:“所以,只要先去东市看看,便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了。” 一路上,沐兰的心几乎都是提着的,既想要快些知道萧翼的消息,又害怕那个消息是自己所无法承受的。一路忐忑不安,便也顾不得去欣赏有穷国的风土民情,浑浑噩噩便随着清舞到了东市口。 那里果然竖着一块石牌,上面贴了好几张告示。沐兰虽不认识有穷国的文字,却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其中一张正画着萧翼的画像! 沐兰忙抓住了清舞的手,指着告示道:“在这里,清舞,你快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清舞也看到了,安抚的拍了拍她,道:“别着急,我看看。”说着,迅速将上面的内容扫了一遍,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沐兰道:“还好,不用担心,他还活着。” “真的吗?”沐兰眸中一亮,几乎不敢置信,那个梦境一度让她以为萧翼已经死了,只是自己固执的要亲眼见证这个结果而已。如今知道他还活着,这无异于天大的惊喜。 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她才恢复了些理智,道:“既是如此,那这告示上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贴着他的画像?” 她这么一问,清舞脸上的喜色顿时又收敛了一些,迟疑着道:“这上面说,他是屠杀大将军的罪人,将于六月初一在昭庆门斩首示众,以泄民愤。” 沐兰刚刚才稍稍放下的心顿时再度悬了起来,“六月初一,那,岂不就是后天?” 清舞点了点头,心里也替她有些难过。 三人中还是汐枫最理智,问道:“知道他关押在什么地方吗?” 清舞摇头,道:“告示上没说,不过,如果是重犯的话,只有两个地方有可能。一个是顺平府的大牢,还有一个,便是我们有穷国特设的庄监寺。” 至少,他人还活着,她们还有两天的时间。沐兰这么安慰着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那,如果我们劫狱的话,你觉得有几成的把握?” “单凭我们三个人?”清舞立刻否决的皱眉,道:“那只怕连我们自己也跑不了。顺平府的大牢里看管着来自全国的重犯,戒备森严就自不用说了。庄监寺就更难了,那里面关的人不多,但凡被关进去的,都是些身份特殊又犯了大罪的犯人,外面有好几重皇家侍卫把守,旁人根本无法靠近的。” 沐兰也知道,她和清舞都不会武功,去了也是白给,汐枫虽然身手不错,却也寡不敌众,就更别说还要救一个人出来了。 “那,劫法场呢?”如果不能劫狱,似乎,就只有在行刑时寻找下手的机会了。 “那也是不可能的。”清舞立刻打消了她的念头,道:“行刑当天昭庆门外必有御林军驻扎维持秩序,看热闹的百姓都离刑台很远的,但凡越界者,都会被抓起来。” “那,让我再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沐兰自语着,他们已经历经艰难到了这里,萧翼也还没有死,既然老天爷让她赶到了,就一定能想出办法救出萧翼的,“我们不是还有热汽球吗?或许,我们可以像当初在邬江救东陵无绝一样,将萧翼救出来。” 可是,那样一来,他们就不能飞得太高,且不说会不会被弓箭手从空中射下来,单说萧翼反不反应得过来,知不知道怎么配合就是个大问题。而且,那个高度下,他们是能越过城门,但吊在下面的萧翼越不过啊。更何况,重犯都是戴着枷锁的,他根本不可能腾出手来抓绳索。 这还不排除他这些天有没有受刑,身体是否吃得消。 这些因素,三人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的,清舞便咽下没有说出来。 沐兰自己也知道不现实,冷静了一下会后,才又道:“清舞,你能想到办法先确认一下萧翼的状况吗?” 清舞一时有些为难,脑中思索了好一会,道:“我贸然逃回国来,父王若是知道,定会勃然大怒。否则,以我的身份,倒是还能去找人打探打探……”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道:“不过,有一个人,他或许会愿意帮这个忙。” 沐兰顿时好像已经看到了希望,急忙问道:“是谁?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是我六哥。”提到这个人,清舞眼里便升起了一丝暖意,道:“我们这就去买套衣服换上,我带你们先去我六哥府上找他。” 沐兰早已准备了不少银两,买衣服自然是不在话下。三人也不耽搁,在清舞的引路下,立刻找了京城里一家大铺子,换了三套体面的男装。 六王叫拓跋墨宇,府邸就在京城最繁华的南街上。沐兰三人乘了个马车,没多久,便到了一处门面颇为庄严大气的王府前。清舞自是轻车熟路,示意两人待在马车上,自己一路小跑,上前去敲门。 很快便有门房开了小门,清舞上前冲他道:“六福,你家王爷在吗?” 门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大概见清舞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见她还叫得出他的名字,当下只当是哪位王孙公子家的随侍,半点也没怀疑,便应道:“王爷出门去了,你是?” 清舞一听人竟然不在,脸顿时垮了下来,随口诌道:“我是将军府上的,你这就忘了?我家公子来请王爷品茶,王爷上哪儿了?” 门房立刻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回道:“原来是你啊,王爷这几日白天都是在老地方,你让你家公子去找找吧。” “谢了。”清舞道了个谢,皱着个脸回到了马车里。 第217章 变态的太子 清舞却连连摇头,透过她那一脸胡子,沐兰看到她脸上分明写着慌张,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清舞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门,才附到沐兰耳边,道:“刚才那个人……是太子。” “什么?”沐兰差点叫起来,忙压住了自己的声音,道:“你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当然不会认错。”清舞嘴唇都因激动而有些颤抖,道:“虽然我们关系不好,可他那张脸我也看了十几年,不可能认错的。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堂堂太子会有这种僻好! “他刚才看到我了,不知道认出我来没有。”这是清舞最最担心的。 “放心吧,你化成这样,我都认不出来的。”沐兰知道她心中的紧张,安抚着,但随即却脑门一炸,“不好,咱们赶紧先离开这里!” 清舞刚因她的话而稍稍宽心,便又被她吓了一跳,“怎么啦?你不是说他认不出来我吗?” “可是,咱们撞破了他的好事,会被他灭口的!”那可是堂堂太子,光看清舞的反应,便知道这种事在这个国家来说还是很禁忌的。她俩窥见了他的隐私,他会就这么放过她俩吗? 清舞一听有道理,两人急忙掉头便要去找汐枫,谁知这一回头不得了,刚才那道门竟然打开了,那个身着华衣的人竟然走了出来。 不用说,这就是太子了,清舞骇得急忙背转了身去,沐兰也反应过来,忙拉着她朝外走,暂时顾不得汐枫了。 “站住!”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叱。 沐兰两人都只觉背上一麻,哪会真的傻傻站着等他来算帐,两人立刻加快了脚步。若不是怕惹人生疑,就差没跑起来。 突然,沐兰肩膀上一沉,一只男人的大手猛的压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一扣,同时,刚才那个声音自她背后传来,语气里夹带着欢场里典型的玩世不恭,道:“这位公子。” 沐兰和清舞顿时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了原地。清舞紧张得额际直冒冷汗,沐兰也是心怦怦乱跳,但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她俩一直这样背对着人家,只显得更可疑,便微微镇定下来,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 不管怎么说,这里总还是公众场合,要灭口也不会选在众目睽睽之下吧? 果然,太子脸上挂着一丝邪邪的笑意,就站在她的眼前。 沐兰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他,道:“原来是刚才的公子,幸会幸会,不知有何指教。” 太子的眼睛自她转身那刻起,便目不转睛的在她脸上身上打量着,竟露出一丝惊艳的表情来,嘴上倒仍是很君子的道:“这位公子果然好相貌,刚才何故走得这么急呀?” 沐兰被他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却还不能表露,听他这么一问,便顺着他的话皱眉捂了捂肚子,道:“抱歉,在下酒喝多了,正内急呢,公子,请恕在下先失陪了。” 说着,捂着肚子掉头示意清舞赶紧走。 谁知,她刚迈了一步,那只大手再度伸了过来,这次是一把搭在她肩膀上,将她揽住。 沐兰顿时毛了,一转身便拍开了那只手,微怒道:“公子,打扰人上茅厕可是要遭天遣的。” 太子看了看被她甩开的手,晒然一笑,竟然不恼,道:“大家都是男人,搭下肩而已,公子这么敏感做什么?何况,在下可是一片好心,想给公子指个路,茅厕在那边。” 说着,往相反的方向指了指。 沐兰顿时大囧,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来,道:“那就多谢了。” 本以为这下那太子总该没什么借口再缠着了,谁料,她脚下刚一动,他竟也跟了上来。沐兰忙紧走了几步,这人步伐奇快,看似不紧不慢,竟然丝毫也不落下。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沐兰脚步一顿,瞪向他,同时,手伸到背后,示意清舞想办法先脱身去找汐枫。 好在,太子对清舞所扮的胡渣男似乎没什么兴趣,正眼也没瞧她一眼,只笑着对沐兰道:“在下也突然觉得有点内急,不如咱俩一道?” 沐兰只觉得脑门一阵乌鸦飞过,身上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太子的魔爪却再度伸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揽了她的肩就往前走,道:“看你也不熟悉路,第一次来吧?有我给你引路,断不会再叫你走错房间。” 可是,那是茅厕啊,还是男厕!沐兰还想挣扎,他却抓得甚紧,她挣了几次都未能挣脱,反惹得他一阵愉悦的笑。 很快,沐兰便被他带到了一扇门前,正好里面有人提着裤子出来,想必就是茅房了。太子正要拥她进去,沐兰忙刹住脚,道:“那个,我突然又不急了,你先进去吧。” 笑话,万一进去后他把她那什么了怎办? 那太子也不急,停下来打量着她,似笑非笑道:“莫非,你也是……?” 沐兰被他问得有点懵,道:“什么我也是?” 太子玩味的道:“刚才在房间里,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他果然是没安好心!沐兰只觉一阵天雷滚滚,急忙挺直了身板,道:“公子,你误会了,我可是只喜欢女人的。” 太子邪邪的迫近她一步,道:“既是如此,你在我面前怎么表现得像个女人似的?这么的敏感害羞。” 第218章 有心挑拨 拓跋墨宇只听汐枫在确认他身份之后,说有人要见他,刚才事发紧急,清舞那番打扮,他完全没能认出来。此刻大家围坐在一起了,也没有外人,清舞这才看向他,开口唤道:“六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拓跋墨宇一时有些不敢置信,目光打量向清舞,触到那双熟悉的眼眸,立刻便认了出来,“小舞?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六哥,你先别急,我的事自会慢慢与你说清。”所有兄妹当中,清舞与他感情最好,当下也不隐瞒了,道:“我是从西楚偷跑回来的,所以,还请六哥为我保密,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若非多年的素养与定力,拓跋墨宇险些惊讶得自椅子里站了起来,眸光中瞬间多了一抹震惊和严肃,道:“你竟然是从西楚逃回来的?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了?” 清舞就知道,一番斥责自是在所难免的,也不争辩,只默默受着,末了,才诧异的道:“六哥说的传言,是什么意思?” 拓跋墨宇见她一脸茫然,眼里升起一抹怜惜,道:“你在西楚的事,六哥都听说了。听说那个夏凉国的陪嫁公主甚是厉害,对你施了不少诡计,极力挑拨我们有穷和西楚的联姻,还设计派人诱拐你逃婚……你在西楚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可你是怎么逃回来的?在那边过不下去了?” 他语气中的关怀让清舞眼底情不自禁有些湿润,可是,话中的内容却让她很是惊讶。 沐兰反应比她更大,不待她开口,便对那拓跋墨宇道:“六王爷,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拓跋墨宇打量了一眼沐兰和汐枫,道:“抱歉,刚才光顾着与小舞说话,还未请教两位怎么称呼?是护送小舞回国的朋友吗?” 沐兰抿了抿唇,道:“我就是你口中那个甚是厉害的夏凉公主沐兰。”既然要求他救汐枫,这身份自然是瞒不住了的。既然清舞信得过他,沐兰也就跟着信了,又指了指汐枫,道:“他就是你口中诱拐清舞逃婚的那位,叫汐枫。” 拓跋墨宇没有想到两个当事人竟然就在他面前,顿时大窘,但同时也很是怀疑和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个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说着,忙慎重的一把拖过了清舞,将她拽到他身旁去,道:“小舞,你怎么可以跟他们走在一起?” 清舞自小便受着他的宠爱,知道他是担心她,忙解释道:“六哥,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在西楚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可沐兰是我唯一的朋友,平时对我很照顾,也帮了我不少忙,她并没有害过我。这次也是因为她,我才有机会回来再见到六哥。” 这些话,若非出自清舞自己口中,拓跋墨宇是不会信的。他看了看清舞,又将沐兰和汐枫打量了一番,道:“他们两个跟你回来,只怕是别有目的吧?因为那个萧翼?” 不得不说,这个六王非常聪明,只这么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既然他已经开了口,沐兰也就顺着他的话道:“六王果然料事如神,没错,我和汐枫前来,的确是为了萧翼。” 拓跋墨宇眼里顿时露出一抹精芒,道:“你们可好大的胆子,敢直接闯到我们有穷国来。小舞生性善良,不谙世事,对于人心好坏,她还不具备准确的判断力。你们究竟是怎么诱骗她的,竟令她对你们如此信任?” “六哥,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他们呢?”清舞有些急了,有些话本来不想说的,此刻也不得不说,道:“是我自己想回来的,我在西楚过得很不好。如果没有他们两个,我这辈子只怕都只能留在那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拓跋墨宇闻言,好一阵心疼,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六哥。” 清舞便只得将自己嫁给东陵应弦后所过的日子都说给了拓跋墨宇听,包括自己的侍女已经成为东陵应弦的宠妾,以及东陵应弦对她的厌弃。当然,她与东陵应弦至今都未圆房的事她便瞒下了没说。毕竟,这个太过难以启齿。尤其,还有汐枫在场。 “太过份了!”拓跋墨宇听完后,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有穷国的公主,就算他真是对我们有穷有何不满,你又有什么错?当初联姻的时候,我们可没强迫他们迎娶,竟然这么待你!” 听到他这番维护的话,清舞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这半年来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些许亲情的安慰。沐兰看她哭成了泪人,原本脸上便化了妆,这一哭,脸可就要花了,忙掏了条手绢递给她,却并没有劝。 她已经压抑得太久,也是该释放一下了。 好一会,清舞才止住了眼泪,心情稍稍平复,道:“这些日子里,幸好有沐兰陪着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支撑到现在。她并没有要求我陪她来有穷,是我知道她要来救人,主动要求与她同行的。” 听了这些前因后果,拓跋墨宇这才信了,对沐兰和汐枫道:“刚才多有误会,得罪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见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沐兰心里自刚才便萌生的疑念便再也抑制不住了,开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六王爷不信我们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刚才听王爷说起那些关于我的谣言,突然有个问题想问王爷,还望王爷俱实相告。” 拓跋墨宇客气的应道:“公主对我皇妹照顾有加,这个人情本王自是要代她还的,不知公主想问什么?” 沐兰深吸了口气,道:“我想知道,有穷国突然向我夏凉发兵,是否与这些谣言有关?” 拓跋墨宇脸上一僵,一时没有回答。然而,他这反应让沐兰瞬间便明白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有穷与夏凉鲜少有什么冲突,这次的交战,的确如你所说。当时,我们接到西楚传来的消息,得知小舞在西楚倍受算计,所以,一怒之下……”拓跋墨宇解释着,又道:“不过,既然连小舞都说这是子虚乌有的事,看来,这件事是另有端倪了。” 第219章 他是否平安 “不行!”沐兰和拓跋墨宇几乎是异口同声,沐兰看了眼拓跋墨宇,接着道:“你父王若是知道你私自回国,还为萧翼求情,只会更加误会的,你千万不能露面。” 沐兰这番话让拓跋墨宇对她有了一丝好感,本来,她们这样贸贸然的私自来救人,实在让人觉得既冲动又不理智,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有些头脑的。 “前两天,父王收到来自西楚的密函,据说是东陵君上也参与了此事,这件事,跟你们逃来有穷想必也有关联吧?”拓跋墨宇这话虽是问大家的,目光却看向沐兰。 提到东陵无绝,沐兰心里泛起一丝酸痛,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应道:“你说的没错,他的确给你们父王写过一封信,要致萧翼于死地。不过,两天前,他就已经改变了主意,并另写了一封密函,想必要不了几天应该也会送达这里。所以,我想恳请王爷帮忙想想办法,哪怕是能把行刑的日期缓个几天,或许就有转机呢。” “如果是东陵君上出面,这事自然不难。”拓跋墨宇说着,却又疑惑道:“可是,你说东陵君上改变了主意,那你为何不亲自将那封密函带来?还有,你们不是私自逃出来的吗?东陵君上就没有追究和阻拦?” 这也正是沐兰最不想提及的,她也不敢告诉拓跋墨宇,东陵无绝虽然是当着她的面让焰风给有穷国君寄信,但是不是真的这么做了,她并不敢肯定。而且,她和东陵无绝闹成了现在这样子,就算他真的寄了这样的信,只怕这会也早已收回了成命吧。 但在没有办法救出萧翼之前,拖延时间可能也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便道:“此事错综复杂,一言难尽。别的姑且不说吧,不知道王爷是否知道萧翼的近况?他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他……现在还好吗?” 拓跋墨宇神色微微一沉,道:“他现在是重犯,被关在庄监寺,有没有被用刑就不知道了,只是,他在战场上就受了伤,在牢里自是不会有人给他请大夫。” 沐兰一听,再想到梦里看到他的样子,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去,眼角瞬间一阵酸涩。萧翼他在这里定是吃了不少苦头,“那,王爷能想办法让我见他一面吗?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想确认他是否平安。” 拓跋墨宇犹豫道:“庄监寺把守森严,关的又都是重犯,没有父王的旨意,是不给人随便探视的。我倒可以托人向里面的狱卒打听打听他的状况,但要安排你们见面,只怕很难。” 看来,这有穷国的制度管理还是很严,清舞所说不假,劫狱和劫法场果然都是不可行的。想到萧翼还在牢里受苦,沐兰一咬牙,道:“那,如果我直接去求太子呢?能有几重可能?” “万万不可!”这次,却是拓跋墨宇和清舞齐声阻止。 从两人乍变的脸色,仿佛她不是要去求太子,而是要去求什么毒虫猛兽一般,沐兰不禁诧异,道:“怎么了?太子……很可怕吗?” 那个人虽然很有些变态,看起来也不像是多有杀伤力的存在嘛,只除了他的身份。 清舞见她颇有些不以为然,忙道:“太子处事向来不留情的,若非有绝对的利益,他也不可能帮你。” 拓跋墨宇也道:“小舞说得对,你最好是不要让太子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不光救不了萧翼,你们自己也会有危险。” 这个太子,竟这么的阴险吗?怪不得清舞先一见他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失了脸色,她还以为只是怕泄露身份,“那,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束手无策了?” 拓跋墨宇想了想,道:“这是大事,必须从长计议,出不得半点差池。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们先随我回府再做打算。” 沐兰知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便道:“那就叨扰王爷了。” 拓跋墨宇领着三人出了厢房,一同出了“覆雨阁”。门口处自有早已备好的马车,只是他们人多,拓跋墨宇正吩咐自己候在外面的随从小昊子再备一辆大点的马车,身后却传来一个令众人都为之一惊的声音。 “六弟,是你吗?”此人连声音里都透着些邪邪的低糜,正是太子攻。 清舞背上一僵,脸色唰的白了。其它人也俱都有些紧张,拓跋墨宇不动声色的将清舞挡在自己身前,转过了身去,一脸微讶的道:“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毕竟是在外面,两人都不直呼对方身份。 “怎么,这种地方便只有六弟能来吗?”太子带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朝着众人走近,道:“这地方的酒还不错,人也有趣,我偶尔也会来坐坐。” 拓跋墨宇也笑了笑,道:“二哥所言极是,二哥平日诸事缠身,偶尔来坐坐,放松一下心情倒也不错。若早知道二哥在此,刚才便该请你喝一杯才是。” 两人你来我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兄弟俩感情好得不得了。 太子已然走到了近处,笑着应道:“现在也不迟呀,这会正是吃午膳的时候,一起去德膳楼喝一杯,如何?他家的酥香八宝可是一绝,我有好些日子没吃了,这两天正想念得紧。” 说着,像是这才发现沐兰等人的存在一般,道:“咦,这几位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 拓跋墨宇手心里微微起了汗,却还是镇定自若的作着介绍道:“他们是我的朋友,经常在一起喝喝花酒。这不,大家正准备各自散了。既然二哥有此雅兴,那我们现在便去德膳楼吧。” 说着,冲沐兰三人道:“咱们改日再聚吧,我就不远送了。” 第220章 被那个人恶心到了 拓跋凌云看了看伏在马车旁干呕的汐枫,有些扫兴的皱了下眉头,道:“如此,便也只好改日了。沐公子家住何处?我也好择日登门拜访。” 沐兰初来乍到,便是想胡诌个地方也编不出来,更何况,她躲他还唯恐不及,便道:“这个请恕在下不便相告,凌云公子不是很相信缘份吗?那咱们就有缘再见吧。” “且慢。”拓跋凌云自然不会看不出她百般闪躲之意,却只觉有趣,见她急着要走,竟又叫住了她,冲她走了过来。 沐兰背上一僵,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来不成?三人皆是屏息以待,暗中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拓跋凌云却只是走到沐兰身旁,突然凑近她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其实,男人在极兴奋的时候,也会尿不出来的,你之前仓皇而逃,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说着,退后一步,优雅的笑着大声道:“沐公子,后会有期。” 沐兰整张脸都充血了,却又不能和他纠缠下去,只得恨恨的瞥了他一眼,和清舞搀着汐枫一同钻进了马车里,命车夫起行。 看她乘着马车匆匆离去,拓跋凌云脸上那抹笑意里兴致不减。即便是她什么都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在有穷国,还没有他拓跋凌云查不出来的人。 马车里,终于逃脱的三人皆松了一口气,清舞瞥见沐兰面色有异,不由问道:“沐兰,太子最后跟你说什么呢,怎么你脸色这么不好?” “没什么。”提到这个,沐兰有种想拿头撞墙的冲动,急忙转移话题道:“这次可多亏了汐枫机智,看不出来你平时那么不爱说话,演起戏来倒还挺像的。” 汐枫一脸淡然,开口道:“我是被那个人恶心到了而已。” 沐兰和清舞都为之一怔,既而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看来,汐枫也不是没有幽默感嘛。 拓跋墨宇陪太子吃饭去了,三人进不了王府,只得先就近找了家馆子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才把他等了回来,四人一道入了府内。 “小昊子,给三位贵客收拾几间厢房,再准备几套换洗的衣物。”安排三人在厅中奉茶后,拓跋墨宇便开始吩咐开来,又道:“还有,吩咐下去,府上有客的事谁也不许声张。” “奴才这就去。”小昊子机灵的打了个千,立刻便下去操办了。 拓跋墨宇这才坐了下来,端起茶杯,目光却看向沐兰,道:“刚才吃饭的时候,太子多次旁敲侧击的向我打听你,看来是已经注意上你了。我曾在洛城待过两年,便谎称你家是在洛城的一个商户,咱们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你们三个结伴来京城游玩,万一有人问起,这些可别说漏了。” “多谢王爷,让你费心了。”难得他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收留他们,沐兰心里甚是感激。 “公主客气了,只是你如今已经引起了太子的注意,在这京城里行事就得特别小心,太子是个极具野心和手段的人,你们最好是办好了事尽早离开。”拓跋墨宇叮嘱着,但一想到她们要办的这件事,又皱了皱眉,道:“萧翼的事我已经命人去打听了,迟些应该就会有消息。” 沐兰没有想到他真的将她的事放在了心上,还这么迅速的就差人去办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谢他,道:“清舞都唤我沐兰,王爷便也叫我沐兰就行了,大恩不言谢,你的恩情,我记在心上了。日后若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沐兰定当全力以赴。” 拓跋墨宇忙道:“沐兰姑娘言重了,你既是小舞的朋友,便也是我拓跋墨宇的朋友,朋友之间就不必说这些客气话了。只是,营救萧翼的事你们要作好最坏的打算,恕我奉劝一句,救人之前,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 沐兰也深知这件事很不容易,但她从不是一个知难便退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在历经重重阻难之后来到这里。就算这有穷国再是凶险,她也要闯一闯。 晚饭时分,果然有人来府里传递消息,拓跋墨宇知道沐兰等人早已心急如焚,便叫那人入内厅当面回话。 那是一个看起来长得很不起眼的奴才,给拓跋墨宇行了礼后,便道:“奴才已经找庄监寺当差的朋友打听过了,那个夏凉国将军在牢里过得可不怎么好,挨了几顿大刑,身上还有旧伤,牢里的狱卒怕他挨不到行刑的日子,才找大夫给他拿了点药,暂时倒无性命之忧。” 沐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些,还是险些有点坐不住,强抑着心头的激动,问道:“这位小哥,他既已被判了死刑,为何还有人要对他用大刑呢?” 不是只有要挎问什么秘密的时候才会严刑逼供吗?萧翼是为了两国休战,自愿被虏,堂堂有穷国,用这种方式折磨一个将军,未免也太卑鄙了吧? 那奴才看来打听得甚是仔细,答道:“这都是齐王授意的。” 齐王?这个称呼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沐兰正要再问,拓跋墨宇已吩咐人赏了那奴才,将他送出了府去。 待厅里只剩下他们四个时,拓跋墨宇才再度开口道:“齐王的事,沐兰姑娘应该并不陌生。他是太子的亲舅舅,早年也是一员战场猛将,后来有穷没什么战事了,便在京城闲置下来。太子的母妃深受父王宠爱,便求着父王封了他个齐王。沐兰姑娘可还记得,当初你远嫁西楚的时候,路上发生过什么事?” 她出嫁时的事,拓跋墨宇怎么会知道?沐兰正觉奇怪,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当初她和东陵无绝一路从夏凉到西楚,半道上的确发生过一件令她记忆深刻的事。 第221章 我又在做梦了吗? 沐兰倒只怕他后悔,坚定的应道:“连王爷都不惧危险愿意帮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拓跋墨宇想了想,道:“现在天已经黑了,你们先歇下。后日便要行刑,时间虽然太仓促,但明天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带你进庄监寺走一趟。” 若依沐兰的意思,现在便恨不得立刻行动。但她也知道,去那里必要先行打点一番,拓跋墨宇答应明天带她去,这已经是赶得很紧了。 王府地方大,三人各睡了一个房间,这也是这几日来沐兰第一次挨床板。想到终于赶到了有穷国,也终于赶在了萧翼没有被行刑之前,这些日子以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有了着落。 又想到东陵无绝,不知他现在平安回到皇宫了没有?路上没有再出什么差池吧?虽然当时知道他背着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让她一度有些恨他,可如今萧翼还没死,这份恨意便又稍稍淡化了些,反而对他生出一丝牵挂和悔意。 那些气头上说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无比伤人,当时,怎么就那么的口不择言了呢?其实,他的真心,她一直感觉到的,也未曾怀疑过。 沐兰吸了吸鼻子,逼回了涌上眼眶的泪水。她当时定是着了魔了,才会那样待他。如果能够成功的救下萧翼,不知道她和东陵无绝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上一面?又或者,如果行动失败,她是不是就会客死异乡,与他生死永诀? 胡思乱想了大半夜,她才辗转睡去。 这个夜晚,邬江县县衙旁边那栋简陋的小屋里,东陵无绝却是才苏醒过来不久。那日沐兰离开之后,他吐血昏迷,这一睡便是好几天,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焰风等人寸步不敢远离的守候在旁,沈孟忠也立刻调派了兵马驻扎在附近护驾,全城几个最有名气的大夫都被请来了,连同御医一道商讨了救治的法子,又连灌了几天汤药,总算是把人救醒过来了。 御医说东陵无绝是过度伤心,导致气血不通,伤了心脉,加上上次腿伤失血过多,还未恢复过来,所以才会昏迷这么久。 东陵无绝只觉头有点昏昏沉沉的,支撑着坐起身来,道:“朕睡了多久了?” 焰风迟疑了一下,才应道:“回君上,已经三天了。” 三天?东陵无绝眸子微微一黯,但只一瞬,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精睿,道:“重建的事宜办得怎么样了?” 还好,至少没有问到德妃,焰风松了口气,急忙答道:“还在筹建中,沈孟忠大人调派了人手过来,应该不日便可完工。”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又道:“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准备一批快马。” 终归还是来了,焰风硬着头皮,跪下冒死道:“君上,已经过去三天了,就算再追,也已经赶不上了。您保重龙体要紧。” 东陵无绝面色一凝,垂眸看向他,道:“朕是要回宫,你枉自揣测什么?” 焰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几乎是激动的应道:“属下该死,这就去办。” 东陵无绝靠坐在床头,抬眸看去,夜外漆黑一片,格外的宁静,屋子里亮着油灯,还是那些眼熟的简单摆设,住在这的,却只剩他一个人。 深宫之中,荣紫璇与绵仪绵芳守在灯下,也是彻夜难眠。都已经过去这些天了,竟然没有半点东陵无绝那边的消息。明明父亲说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适当的机会,甚至已经有密报来回,东陵无绝已在邬江县与德妃碰面,还受了重伤。按说这便是上天赐与的最好机会,虽然心里有些不舍和疼痛,但她还是更期待胜利的消息。 然而,自那之后,便再无音杳。 “娘娘,您不必心急,江北离这儿远着呢,指不定明天信就来了,您还是早些安置了吧。”绵仪知道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却仍是柔声宽慰着。 “就怕最后信没有来,君上却带着德妃回宫了。”荣紫璇望着眼前燃烧着的灯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这都是因为那德妃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她费尽了心机,每次却总是一败涂地。 见她如此不安,绵芳也劝道:“君上不是已经让有穷那边除了萧翼了嘛,以德妃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事,是断然忍不下去的,娘娘不必担心,就算她回来,有这件事在,她的日子便好不了去。” 是啊,还有这件事横着在呢,这次必然是与以往不同的。荣紫璇这么告诉自己,对绵仪道:“天亮之后,再去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叫父亲派人亲自去邬江再走一趟。” 她已经豁出了一切,绝对不能失败。 拓跋墨宇虽然不参政,在朝中却还有闲职,天还没亮便进宫上朝去了。等回来时,已经是中午,一回府便告诉沐兰道:“已经安排好了,吃过午饭,我们就去庄监寺。” 沐兰在王府里已经渡过了一个煎熬的上午,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振奋不已。午饭只是匆匆吃了点,便开始换衣服改妆,扮作拓跋墨宇身边的随侍小昊子。 马车一路将他们送到了西街快靠近宫门处的地方,庄监寺便倚着皇宫建在这里,气势冰冷森严,连门口把守的侍兵也都虎着个脸,让人望而生畏。 拓跋墨宇显然已经打点好了守卫,到了门口,掏出代表他王爷身份的玉牌来,称是得了坛好酒,来看看齐王。沐兰也赶紧将拎在手中的酒坛和食盒递过去接受检查。 侍兵认真的检查了一番后,开启了身后厚重的黄铜大门,将他们放了进去。 第222章 是谁带你来的 借着外面的光线,沐兰终于看清,他的左腿上全是溃烂的伤口,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腐烂了。看他只有一条腿能动,很显然这些伤口已经感染得很严重,将来就算治好了,只怕也很难再恢复正常。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为了夏凉受到这么残酷的折磨,我怎么会嫌弃你?”此时此刻,沐兰庆幸自己来了有穷,看到他这副样子,也更坚定了她的决心,微微压低了嗓音,道:“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回夏凉。” 萧翼为之一震,一时也顾不得被她看到自己的惨样,转过身来,问道:“是谁带你来的?是东陵君上吗?” 沐兰也不瞒他,摇了摇头,道:“我和我的一个朋友,还有有穷国的公主,我们三个一道来的。这里的六王爷托了关系带我进来看你,但我不能久留,马上就得走。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你带回去。这些东西你都吃了,这样才有力气逃走,知道吗?” 萧翼只道是东陵无绝带她来的有穷国,虽然堂堂西楚的帝王似乎不可能这么做,但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能让她出现在这里。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是私自逃到有穷国来救他的。 西楚到有穷,且不说这路途遥远,单是重重关卡,便不是一般人能应付过来的。何况,两国的边境可不是随便就可以出入的地方,她是怎么做到的? 若非眼前的一切太真实,他真要以为这是自己的一场梦。 “萧翼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待我?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对我而言,就已经无憾了,你赶紧离开这里,回西楚去,千万不要再为我涉险,我……我承受不起。”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我不会放弃你的。”沐兰坚定的说着,“所以,你要为我好好活着,不能辜负我的一番努力,好吗?” 萧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事实上,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在他印象里从来都是温柔善良的靳宁公主竟然会有如此刚强的一面。阳光下,她的脸依旧熟悉如初,看上去却又那么的陌生。 “公主,你变了。”她已经长大了,那通身的贵气,执傲的眼神,笃定的语气,一举手,一投足,都不再是过去温婉娴静的模样,却又那么的耀眼。他甚至觉得,她身上那股坚韧远远胜过了他。看着这样的她,让他终于明白了一个词的含义——臣服。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和呵护的小公主,他该为她觉得骄傲的,可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苦涩。这样的她,他永远只能仰望。 沐兰怔了一下,随即冲他笑了笑,道:“我是公主,当然要保护我们国家的大英雄,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萧翼原本是不抱任何一丝希望的,更不想让她为他冒险,可是,看到她的笑容,听着她如此自信坚定的话语,竟让他心底也生出了一缕活下去的渴望。 是的,他想要活下去,那样,他才能继续这样看着她,哪怕,只是站在人群中远远的望着,就算是那样,也足以给他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正要开口,外面不远处却有狱卒慌慌张张跑来,远远的道:“快走,有人来了。” 沐兰一惊,忙抓紧时间道:“我要先走了,记住,先保存好体力,我会想到办法带走你的。”说着,提了地上的食盒就要走。 萧翼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你要小心,还有,这封血书的确是我的字迹,但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信。” 沐兰顿时惊愕住,但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最后瞥了他一眼,提着食盒便往拓跋墨宇所说的东面大牢跑去。 拓跋墨宇正与一个四五十岁胡子拉碴的男人说着话,男人显然已经灌了点酒,老远便能闻到一股酒气。沐兰匆匆跑到东面,放慢步伐,朝他走了过去。 拓跋墨宇听到脚步声,朝她看过来,神色虽然平淡,却递给她一个警惕的眼神,随即冲她开口道:“不是吩咐过你,等我和国舅爷喝好了再过来的吗?” 沐兰低垂着头,尽量不让牢里的人看到她的脸,应道:“奴才以为爷刚才在叫我呢,想来是听错了,那奴才再到别处候着去。” 说着,恭敬的弓着腰走过,想先绕到前头去等他。 岂料,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太子爷,您慢点,这大牢里味儿重,容奴才们先去点个薰香再过去吧。”狱卒嘴上讨好着,声音很大,却是在给沐兰和拓跋墨宇提醒。 来的竟是太子! 沐兰顿时有种天要亡我的感觉,这可完全是在他们的预料之外的。太子见过她,万一认出了她来,那就完了。 外头并未听到拓跋凌云的声音,脚步声却朝着他们逼近,显然是对狱卒的建议直接无视了。 沐兰匆匆瞥了一眼拓跋墨宇,他眼里也闪过一抹短暂的惊讶与不安。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沉着应对,两人都不是自乱阵脚的人,很快便平静下来。 拓跋墨宇冲牢里的齐王笑道:“国舅爷今儿可不寂寞了,又来了一个看您的。”说着,站起身来,在拓跋凌云出现在视线的那一刻,抱拳施了一礼,道:“太子也是来看国舅爷的吗?” 拓跋凌云脚步微微一顿,便继续朝这边走了过来,脸上并无什么惊讶,似乎是早已知道他在这儿,到了他跟前,将他打量了一番,才道:“我没有认错人吗?六弟不去覆雨阁喝花酒,怎么跑到这庄监寺大牢里来了?” 拓跋墨宇对他的冷嘲热讽只当没听到,徐徐应道:“今日下朝后有位旧友送我一坛好酒,我想着咱们国舅爷最好此物,便顺道过来走一遭,想不到这么巧,在这又见到太子。” 第223章 蒙混过关 沐兰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急忙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捂着脸,冲拓跋凌云点了下头,便猫着腰转身往外走,拓跋墨宇紧随其后,“主仆”两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拓跋凌云的视线。 拓跋凌云还是觉得那奴才背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仔细一琢磨,脑海里却突然冒出昨日在覆雨阁认识的那个沐公子的身影,但又好像不是。 胡疑之下,看向牢中的齐王,道:“舅舅,依你看,六王这次来的目的是?” 齐王又往嘴里灌了口酒,摇头晃脑的道:“我看,这小子是有点开窍了。” 问了等于白问!拓跋凌云瞥了他一眼,也怨不得他混到今天这个样子,果然是上了年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下,招呼也没打一个,转身便朝外追了出去。 庄监寺外,六王的马车早已走了,好在拓跋凌云是骑着马赶来的,当下一个飞身上了马背,沿着官道催马紧追。 不出片刻,便在大街上远远看到了六王的马车。拓跋凌云唇角一挑,哼,这回看他还怎么躲。马鞭一扬,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越过了马车,横在街心,迫得马车的车夫立刻拉紧了缰绳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驾车的?”隔着帘子,拓跋墨宇的声音不悦的传来。 “王爷,不是,是……”车夫惊魂未定下,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是我。”拓跋凌云替他接了话,与此同时,翻身下了马背,不待拓跋墨宇回应,一把撩起了车帘。 马车内,拓跋墨宇沉着脸端坐着,在他面前趴着刚才那个奴才,还拿手捂在脸上。 “太子?什么事这么急?”拓跋墨宇脸上虽然不悦,声音里却也不恼。 拓跋凌云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我果然应该是认识他的,所以,赶来打个招呼。”说着,目光转向趴在车厢内的奴才,以着玩味的语气凑近了些,道:“乖,抬起头来,让爷瞧瞧。” 那奴才战战兢兢的抬起了脑袋,本该是白净的皮肤,脸却红肿得老高,眼神凄迷带着泪光,不安的看向他。 竟然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 拓跋凌云顿时兴味全扫,冲他吼道:“坐个马车,你趴着做什么?” “他本来也是坐着的。”拓跋墨宇淡淡的开口,道:“刚才马车停得急了,便摔下去了。” 拓跋凌云一时理亏,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骂道:“果然是笨奴才!”说着,重重的一甩车帘,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他这是怎么了?竟会把这么一个奴才看成是他?摇了摇头,拓跋凌云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马车内,拓跋墨宇伸手扶起那个奴才,道:“你做得很好,回去找管家领点伤药,再到帐房支十两银子,算是给你的补偿。” 那奴才刚才还泪眼涟涟,此刻却已是眉开眼笑了,连连道:“多谢王爷。”十两银子啊,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多银子拿,他天天挨耳光也心甘情愿。 而在去往六王府的另一辆马车里,沐兰正疼得也是泪眼汪汪。两边脸都是火辣辣的疼。汐枫从衣服上撕了块布条,蘸着药水往她脸上抹,每碰一下,便让她全身神经都疼得绷紧了。 “干嘛下这么重的手。”汐枫微嗔着,尽量放轻手上的力道。 “你以为我想啊?万一被那太子发现,那就不只是打耳光,是要掉脑袋的。”沐兰一边皱眉忍着疼痛,一边解释着。 汐枫手中的动作停了停,道:“你受苦了。” 说到受苦,沐兰便想到牢里的萧翼,跟他比起来,她这点伤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明天就是行刑的日子了,汐枫,你说,我们真的能把他救下来吗?”虽然在萧翼面前她说得信誓旦旦,那也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让他重燃生的希望。可事实上,她心里却是一点谱也没有。 汐枫看她脸肿成了这样,心里想的却还是救人,轻叹了一声,道:“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便去劫法场。” “傻瓜。”沐兰瞪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想一个还没救出来,还倒搭进去另一个。”如果是注意的败局,她绝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的。就算真要这么做,那个人也该是她。 两人回到王府时,拓跋墨宇刚好也到了,几人一道进了中厅,拓跋墨宇忙叫小昊子去冰窖里取些冰出来,给沐兰敷脸。 “呀,沐兰,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出什么事了吗?”听他们回府了,清舞急忙赶了过来,看到的便是沐兰肿着一张包子脸狼狈不堪的样子。 “出了点小状况,太子也去了庄监寺。”沐兰勉强冲她笑了笑,想让她宽心,谁知牵动了脸皮,立刻疼得她直吸凉气。 “太子?你们……被他撞见了吗?”清舞立刻紧张起来,“他打你了?” 拓跋墨宇在旁接话道:“多亏沐兰姑娘机警,不然的话就真的被太子揭穿了。”说着,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清舞没想到他们此行竟是这么的凶险,不禁也替他们感到后怕,“那么,太子最后就这么相信了你们,没有再怀疑了吗?” 第224章 假扮观音 汐枫依旧是不紧不慢,淡淡道:“既然没有一条计策行得通,那么,要救萧翼,除非是神明显灵了。” 清舞只道他能有什么高招,闻言顿时便泄了气,道:“如果这个也算是办法的话,我们还用得着这么辛苦从西楚跑回有穷来吗?在家烧烧香就行了。” 就连拓跋墨宇也很有些失望,大概也觉得汐枫在这个时候还开这个玩笑实在很坑爹。 唯有沐兰在短暂的怔愣后,眼里突然升起一抹光芒,激动得站起身来,道:“是啊,神明显灵,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汐枫,你可真聪明,谢谢了。” 看她高兴的样子,清舞不禁要以为她是不是急得已经失去了理智了。沐兰见她一脸不理解的样子,便解释道:“清舞,你忘了,我们三个是怎么来的有穷国了吗?” 怎么来的?自然是坐热汽球来的。想到这里,清舞突然也有些明白了,“你是说,你打算……” 不等她说出来,沐兰便兴奋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咱们可以cos大慈大悲观世音娘娘。” “什么死?”拓跋墨宇完全没有听懂沐兰说的什么,但看连清舞也露出一脸似乎可行的表情,不禁非常好奇。 “王爷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知道明天昭庆门将有观音现世便行了。”沐兰一时也顾不得跟他多作解释,拉着清舞和汐枫,道:“我们得赶回我们来的那座山里去做准备了,王爷,不知能否借我们三匹快马?” 拓跋墨宇对他们的行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下意识的点头道:“三匹快马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东郊十里外的某座山峰,那里是我们的落脚点。”清舞熟悉地形,代替沐兰答着。 拓跋墨宇看了看天色,道:“可天马上就要黑了,城门一禁,你们可就要明天才能回得来了。” “放心吧,行刑之前我们一定会赶到昭庆门的,到时王爷若见到我们,还请不要惊讶声张,必要时帮我们说说话就行。”沐兰说着,便催着拓跋墨宇赶紧带他们去找马。 拓跋墨宇见她信心十足的样子,便也就不再多问,道:“需要准备些什么的话,就尽量说,看你们已经有了主意,我也就只能帮得上这些忙了。” 沐兰一想,的确还有一些材料要准备,便一一报出来,拓跋墨宇立刻吩咐小昊子去照办。等一切准备齐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三人骑着快马,紧赶慢赶,终是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出了京城。 次日上午,昭庆门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萧翼被抓回有穷国已有些日子了,迟迟未作裁决,好不容易前几天发了榜,知情的百姓对这个日子还是充满了期待的,一大早便纷纷赶往昭庆门,要亲眼看看那个夏凉国的将军如何身首异处。 倒不是说有穷国的百姓都这么变态,喜欢看人砍头。不过,这次攻打夏凉,有穷也死伤了不少士兵。以往,战争牺牲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那些失去儿子亲人的家属悲痛归悲痛,时间一久也就过去了。如今,竟然逮回一个杀死他们士兵的将军回来,可以得以让他们一雪心中的悲愤,百姓们自然是乐于得见的。 巳时刚到,从庄监府里驶出一辆囚车,缓缓驶向京城的官道。萧翼戴着枷锁,仅靠着一条腿的支撑站在囚车里,开始被拉着游街。沿街的百姓见到他,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烂菜叶臭鸡蛋等缓缓朝囚车里扔去。 “杀死他,为我们死去的士兵们报仇!”群情激愤,齐声呐喊着。 对于这些,萧翼仿佛充耳不闻,脸上带着些许平静的笑意。百姓的谩骂也好,仇视也好,他通通都不乎。他从不想过要成为英雄,但昨天,她那句“大英雄”,让他觉得就算是为之背上千古骂名,也不枉此生了。 没有人理解为什么一个即将被砍头的人还能笑得如此平静开心,大家都只当他已经疯了。是的,他现在的样子,与疯子也没什么两样。 将京城几条大街都游了个遍,囚车才正式转入昭庆门,此时,正好是巳时刚过。只等午时三刻一到,便是手起刀落之时。 拓跋墨宇此刻就坐在刑台上端官员执刑的位置,目光却微微有些不安的在四周围观的百姓当中寻找着,不知道沐兰他们三个将会以怎样的方式来让“观音现世”。 萧翼被架上了刑台,押解他的士兵几乎只不怎么用力的一推,他便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有官员高声唱诉他的种种罪行,听得台下观望的百姓群情悲愤,血液沸腾。若非早有御林军维持秩序,只怕早有人恨不得直接冲上台来掐死他。 萧翼眼神也偷偷的人群里扫了个来回,他不知道靳宁现在是不是就在某处看着他,在为不能救他而心急。虽然经过昨日相见之后,让他重燃了对生的渴望,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能这样的见一面,能得她为他如此,他这一生已经值了。 台上的官员满意的看到台下那些百姓被他的言词所打动,正念得津津有味,突然,远处的人群停止了骚动,不再高喊口号。紧接着,这种死一般的寂静像会传染一样,慢慢的朝着刑台的方向而来。随着这寂静,一阵幽扬清灵的萧声不知打哪儿传来。 拓跋墨宇坐在刑台上,视野本就开阔,推了推身边的执刑官,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天空。 只见半空之中有个什么东西正朝着刑台这边飘了过来,速度不慢,很快便到了刑台的上空,竟是一个巨大的莲台。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个一身雪白纱衣的曼妙女子。 女子眉目如画,白衣飘飘,手托着一个白玉净瓶,瓶中插着一枝杨柳,而在女子身后,分别站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红衣,容颜俊美,女子则一袭绿裙,眉目不俗,这经典的造型几乎让在场的百姓立刻就拜倒了。 “观世音娘娘显灵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还有那震惊愣神的人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虔诚的磕头。就连刑台上的执刑官员也立刻从椅子里走了下来,跪倒在地。 第225章 暂缓死刑 古人还是很信奉神明的,听闻杀萧翼就会引来报应,顿时纷纷议论开来,不一会,便有人喊起了“放了萧翼”的口号。 毕竟,这些人也不是真和萧翼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被压迫得久了,内心难免都有那么一点变态的血腥,难得有这么个机会释放一下。然而,“菩萨”一番话揭露了他们内心残忍邪恶的一面,众人就开始纷纷自省了,谁还敢动杀念? 拓跋墨宇见时机差不多了,忙趁机对旁边的行刑官道:“顾大人,你也听到了,此事关系重大,百姓们都齐心呼吁,你还不速去向我父王禀报?” “六王爷所说极是,下官这就去禀报王上。”行刑官从地上爬起身来,急急忙忙便上了马,直奔王宫去了。 “这下,应该是大功告成了吧。”站在外表看是莲台,内里依旧是竹筐的热汽球里,沐兰听着下方百姓异口同声要求赦免萧翼的口号,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清舞也颇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道:“我父王对神明之事极为信奉,他若知道,必会放了萧翼将军的。” “那我们就撤吧。”待得久了难免再露出什么破绽来,沐兰和清舞暗中调整着方位,准备往来时的山头撤退。 眼看着热汽球渐渐飘离刑台上空,下面百姓虔诚拜伏,高诵佛号,突然,有人扬声高喝道:“且慢!” 这正是太子的声音。身在高空上的三人不禁为之一震,汐枫微微皱起了眉。 拓跋凌云似是正骑着马匆匆赶来,此时,翻身下了马背,站在刑台之上,冲上空的三人抱拳道:“在下乃是有穷国太子拓跋凌云,听闻菩萨显灵,特赶来一观真相。现心中有几个疑惑,想请教菩萨。” 汐枫垂了垂眸,没有言语,目光朝沐兰瞅了瞅。 沐兰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了?” 汐枫神色未变,只又瞥了一眼压在净瓶底下的纸张,道:“词没了。” 沐兰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好像真的只写了这么多。但问话的是太子,她对他本就极为反感,便道:“现在你是菩萨,你想怎么答他就怎么答,不必跟他客气。” 汐枫听她这么一说,便再度运气开口道:“心有尘垢者,故生疑惑。太子,你邪淫之心太重,长此以往,必坠苦海。” 沐兰险些笑场了,她是叫他不必客气,可也没叫他揭人家的短啊。这下,那太子可要气坏了。 果然,下方的拓跋凌云整张脸都涨红了,但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到底是没有爆发,何况,他对鬼神之说虽然从不相信,但亲眼所见之下,虽仍有怀疑,到底也存着几分忌讳。 “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至少本太子从不做强掳豪夺之事,你情我愿,何罪之有?倒是菩萨一直被世人尊称为观音娘娘,如何竟是男声女相?本太子虽也敬奉神明,却从未见过菩萨显圣。今日难得一睹,不知菩萨可否一显神技,让我等凡夫俗子也开开眼界。” 听他前半句时,沐兰觉得倒还有些道理,可是,越听到后来,便越不是滋味了,只恨自己没有内力传音,见汐枫还一副不愠不恼的神情,便道:“他这是在羞辱你呢,竟还敢让我们一显神迹,他以为咱们是天桥下卖杂耍的吗?他说露一手咱就得露一手?” 清舞被她的话给逗乐了,道:“幸好不是你扮观音,否则,你这话一说出去,咱们可早就露馅了。” 沐兰自己也跟着笑了,瞥了一眼下方,道:“我若是扮观音,就一个净瓶丢下去砸死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天罚。” 两人说得正欢,汐枫也开口回应了,对着下方道:“我相,人相,众生相,何来男女之分?尔心里只有污浊秽垢,自然难识法相。自然尔自称敬奉神明,本座今日便好好替你洗一洗眼吧。” 说着,持着杨柳枝的手猛的运劲朝下方拓跋凌云所在之处用力一拂。 一股无形的劲风破空而起,直压地面。 拓跋凌云也是习武之人,常人还未看出端倪,他已敏锐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朝他直扑下来,不禁骇然大惊,忙下意识的拔剑运气一挡。 一声沉闷的空气碰撞声,拓跋凌云虽已运了八分力,竟还是被那股强大的内力震得退后了几步。拓跋墨宇也早已感觉到了威胁,忙闪身避开那股正面冲突,仍不免被余波震得险些身形不稳。萧翼因是腿站不起来,趴跪在刑台上,一时只觉一股劲风从脑门上扫过,凉嗖嗖的。便连刑台四周的百姓也感觉到一股强风袭来,从头顶一拂而过。 力的反作用也将热汽球推开了好几丈,沐兰认得,他这一招正是当初他与莫言较量时所用的招术,即便是后来在邬江与戴正奇的千人混战中也未见他使用过,如今竟用来对付拓跋凌云,可见,他心里是有多讨厌这个人。 热汽球借着那股反力越飘越远,眨眼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拓跋凌云此刻却也顾不得再去追究他们的真假,事实上,汐枫露这么一手倒是让他有些信了,毕竟,凡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可怕的内力。 百姓都以为是菩萨发怒了,纷纷跪地忏悔,连带对拓跋凌云也颇生不满。但这种不满也只敢压在心里,毕竟他可是太子。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铜锣敲响,紧接着有人高声唱喝道:“王上驾到!” 有穷国的国君拓跋龙吟昭庆门有观音显圣,哪有不亲自前来看看的道理,因此,仓促的便命人起驾赶来。百姓一听王上驾到,正好声也不用起了,直接跪着山呼万岁。 “观世音菩萨呢?在哪?”拓跋龙吟下了马后,抬头自下张望,却什么也没瞧见,开口便问自己在场的两个儿子。 第226章 掉包 沐兰本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清舞这一问,倒叫她一下怔住了。是啊,如今萧翼已经救下来了,她又该何去何从了呢?回西楚找东陵无绝? 这若是以前,她肯定是想也不想就会这么计划的,可现在…… 在经过了这么多的争执怀疑和互相伤害之后,她和东陵无绝还能回到当初吗?那日那一句“德妃已死”,便足以说明,他是恨极了她的,那一刻起,他大概就已经彻底的放下她了。 既是如此,她又要以什么身份再回去找他。 看她神色瞬间便黯然了,清舞隐约猜到了什么,不禁有些怨自己嘴快,忙又改口道:“不过,咱们是不是要先亲自将萧将军送回国去?虽说父王答应放了他,但从有穷到夏凉路途遥远,他身上又有伤,若能尽快回国医治,对他总是好的。” 她的话果然成功的让沐兰转移了注意力,回过神来,道:“这是自然,从这儿到夏凉,坐马车也要走大半个月,他哪里受得住。何况,路上要再出个什么状况,我也不放心。反正也耽误了不了几天时间。” 反正,现在时间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不必再返回西楚,她左右也是没有地方去,先把萧翼送回夏凉再做打算。 “倒是你,清舞,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王府去?”沐兰转而问清舞。她本来就是为了帮自己才会回有穷国来,如今事情已了,她也总该要回去做回她的王妃了吧? 拓跋墨宇看了眼清舞,见她一提到那王府,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当即便道:“那样的地方,你还回去做什么?就算隐姓埋名留在这里,六哥也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总也好过在那王府里的日子。” 清舞苦笑了一下,道:“终归是要回去做个了断的,我已经决定了,回去便求君上让我们合离。”她是不想再回到旻亲王府去,但也不想还背着旻亲王妃这个身份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你已经放弃东陵应弦了吗?”沐兰对她这个决定还是有些意外的,在现代,离婚是很普遍的现象,可在古代,一个女人要主动提出合离,这是需要很大勇气和魄力才会做出的决定。 清舞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的道:“出来走了这一遭,我才明白这天下有多大。我不想再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把自己的一生都困在那个王府里。我是由君上指婚给他的,我若不主动做出这个决定,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开口说休我的。我们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这么死绑在一起,彼此煎熬。” 听了她这番话,拓跋墨宇虽然对那东陵应弦又多了几分反感,却也为清舞的释然和决定感到欣慰,道:“你这决定是好的,是该与那人做个了断。只是,东陵君上会同意吗?” 清舞瞥了一眼沐兰,才道:“东陵君上对我怕也是厌恶极了吧,我若能主动消失在他视线范围里,他又何乐而不为。” 经过了邬江县那一场诀别,东陵无绝大概不会想再见到任何与沐兰有关的人了吧。尤其,她还是帮着沐兰逃跑的帮凶。虽然她的身份还不至于让他置她于死地,但她若能主动消失,不给他添堵,他断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至于有穷与西楚的邦交,若真是有心交好,有穷国的公主也还多得是。 沐兰见她主意已定,对她这个决定也很赞许,道:“既是这样,送萧翼回国之后,我便立刻送你回一趟西楚。” “那你呢?你有何打算?”清舞本想问她要不要顺便去见东陵无绝一面,又怕反害她不开心,到嘴边的话随即转了口。 这也是目前沐兰最最迷茫的问题,见三人都齐齐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回答,沐兰突然把视线落在了汐枫身上,便一手拍在他肩上,道:“汐枫,你若也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结个伴周游诸国,怎么样?” 汐枫被她拍得一愣一愣的,半晌竟都没有说话。 见此,沐兰眉一皱,眼一瞪,道:“怎么,连你也嫌弃我了?” 汐枫看了看她,道:“如果你真想去,那就去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沐兰却突然明白了他刚才怔愣的原因。这已不是头一次她说要跟他走,可每一次,总会有那么多变故和原因,让她撇下他一个人。 也只有他,才会这么好脾气的不与她计较。想到这些,沐兰歉意的道:“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再食言了。清舞,你要不要也跟我们搭个伴?” “好啊。”清舞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和她俩一起冒险的日子,自然是欣然应允。 拓跋墨宇见状,有些不放心的道:“你不准备回有穷了吗?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漂泊总是多有不便。” 清舞笑着应道:“六哥,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我们这一路走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扮个男装不就行了?我若和离了,父王定会生我气,我回有穷来未必是好,倒不如和沐兰一起到处开开眼界。” 拓跋墨宇也知道她所说的在理,但想到明日起又要分别,心里总是有些不舍,“等过些时候,我跟父王讨个闲差,离了这京城,再来看你,陪你四处走走。”说着,又冲沐兰道:“小舞就要拜托沐兰姑娘多多照顾了。” 沐兰忙道:“王爷这么说就见外了,且不说我与清舞本就是朋友,这次的事也是多亏有王爷相助,才会如此顺利,这份恩情,我正无以为报,以后清舞的事你便尽管放心吧,我定不叫她受任何委屈和伤害便是。” 从她对萧翼这件事,拓跋墨宇便知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她既说了这样的话,必是会将清舞照顾得妥妥贴贴的,当下终于放心了。 大家一起吃了个晚饭,叙了好一会话,才各自回屋休息。 次日一早,沐兰三人便告别的拓跋墨宇,先行出了城门,候在城外几十里的驿站附近。准备等马车歇脚的时候,寻个机会将萧翼带走。 三人等了约摸有一个时辰,才见有马车驶了过来,停在了驿站外。护送的士兵只有八个人,其中两人掀了车帘子,扶着车上的人下来,进了驿站。 沐兰知道,这个时间,他们只是在驿站吃个午饭便会立即动身,当即道:“只有八个人,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咱们就动手。” 汐枫点了点头,刚才一眼便已看出,这些士兵的身手并不怎么样,制住他们,再带走萧翼,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第227章 总能查出些线索来 可是,拓跋墨宇明明也说了,他父王对鬼神之事还是很忌讳的,断不会拿这种事来冒险。那么,又是什么人非要制萧翼于死地?而且,能叫顺平府的牢卒为他做这种李代桃僵之事,这个人权势地位定然不低。 “难不成,是齐王得了消息后不甘心?”沐兰想到萧翼那一身伤都是拜齐王所赐,自然第一个便怀疑到了他,问道:“清舞,依你看,齐王若要从顺平府将人换走,可能吗?” 清舞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齐王早已被削职夺权,他在庄监寺里那些牢卒是看太子的情面,他要在庄监寺做个什么或许还有可能,外界的事他是插手不了的。” “那还有什么人,会非要留下萧翼不可?”沐兰有些想不通,但眼下在这里琢磨也没有用,还是得回去。 当即也不管那囚犯了,三人下了马车,便先往驿站那边赶。一来,不能让那几个士兵回去报信,让人知道他们劫萧翼的事,二来,他们来时的马都还藏在那附近。 好在刚才走得并不远,不一会,便已看到了驿站所在。然而,那几个被点了穴道的士兵却已不见了。 定是驿站里的官员发现后,将他们带进驿站里去了。之前想的是萧翼已救了下来,只要上了热汽球,便是有人把这事报上去,也阻止不了什么。想不到一时疏忽,竟埋下这样的祸根。 汐枫见这情形,对两人道:“在这等我一会。”说着,径自进了驿站里去。过了好一阵子,才见他从里面赶了一辆大马车出来。 “喂,我们不是有马吗?要这马车做什么?”沐兰以为他去是去摆平那些士兵和驿站官员,想不到他还顺手牵羊。 汐枫闻言,冲她浅浅一笑,伸手撩起车帘,沐兰和清舞顿时就看傻眼了。只见那八个士兵和两个驿站的官员像一堆货物一样被人点了穴道塞挤在马车内,偌大的车厢顿时显得无比狭窄。 清舞到底是有穷国人,见此,不由得有些紧张的问道:“咱们不会是要把他们杀了灭口吧?” 汐枫摇了摇头,道:“先将他们拉到山里藏起来吧,虽然瞒不了多久,至少还能争取一点时间,希望我们在这段时间里能把萧翼找出来。” 不得不说,他这番考虑是相当周全的。沐兰想了想,道:“既然时间紧迫,这样吧,我和清舞先回王府,让六王帮忙打探一下消息,你藏好人后,再来王府与我们会合。” “那你们自己小心些。”汐枫叮嘱完,驾着马车,朝着前方的路驶去。 沐兰清舞也不耽搁,当即便找到藏在附近的马匹,翻身上马,折回六王府。 看到她俩折了回来,拓跋墨宇很是惊讶,待听沐兰讲了萧翼被掉包的事后,更是不敢置信。 清舞知道,他虽不参政,对朝中上下各处还是很熟悉的,便问道:“六哥,依你看,这事会是什么人指使的呢?” 拓跋墨宇沉思着,面色有些凝重,半晌,才道:“顺平府虽不及庄监寺,却也是重刑之地,一般人要想偷梁换柱是不可能的,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但可以肯定的是,父王不会这么做。毕竟,咱们昨天并没露出什么破绽。父王就算会骗全城的百姓,也断然不敢欺骗神明。” 说着,安抚道:“你们别着急,我便使人去打听打听,既然人是从顺平府被带走的,只要查一下昨天有什么人去过那里,总能查出些线索来。” 沐兰点了点头,眼下,也只有能这样了。 汐枫赶到王府时,恰好拓跋墨宇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话了,结果令沐兰等人都很惊讶,昨晚入夜后,有人看到太子府的马车曾在顺平府外小停了片刻。 “这么说,这件事跟太子有关了?”沐兰想到昨天在刑场,拓跋凌云也曾出来横加阻拦,不禁疑惑道:“他要留下萧翼做什么?”就算当初他派齐王偷袭东陵无绝时,萧翼也在场,齐王被贬,拿萧翼出出气已经是很变态了,他跟萧翼又能扯上什么过节。 拓跋墨宇想了想,道:“如果,这也并不是太子的意思呢?” 沐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是有人暗中授意他这么做的?” 是了,既然西楚那边可以使计让有穷攻打夏凉,还把萧翼捉来了有穷国,那么,也一样可以阻止她救走萧翼。荣紫璇定是知道她逃离西楚要来有穷的,她精力设了这个局,又岂会让自己救走萧翼。 清舞也想到了这些疑点,不禁惊道:“那,这么说来,太子岂不是私自与人勾结了吗?” 拓跋墨宇沉声道:“如果此事父王完全不知情的话,只怕就是这样。” 本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却没想到只是空欢喜一场。沐兰猛的站起身来,道:“不行,我得去找太子。” 众人被她这个决定惊到了,拓跋墨宇忙道:“你不要命了吗?这事他既然瞒着父王,又岂会让你知道?你若是真知道了,他还能饶了你?” 沐兰决心已定,道:“你们放心吧,我自有我的办法。” 拓跋墨宇虽然不太赞同她这么冒险,最后还是替她打听到了,拓跋凌云在德膳楼定了桌晚膳。于是,沐兰装扮了一番,依旧以一身男装扮相早早出现在了德膳楼。 因为不知道拓跋凌云什么时候来,沐兰便挑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子,一边喝茶一边留意楼下的动静。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拓跋凌云骑着马赶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另一个年轻男子,看面相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新欢”。 沐兰算计着时间,在他们上楼的时候,提着一盅早已打包好的燕窝银耳,假装有事急匆匆的下楼,毫不意外的便与拓跋凌云撞了个正着。 “哎哟。”沐兰痛呼一声,捂着自己脑门。忘了自己与他的身高差,这一撞,额头磕到了他下巴,着实有些疼。不过,手中的燕窝银耳也很成功的洒了拓跋凌云一身,连带他身边的人也遭了殃。 第228章 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 拓跋凌云不以为然的冲旁边的公子哥儿道:“敏学,你家既然丫环婆子一大堆,不缺人洗衣服,那你就自己回去洗洗吧,这个人爷就先带走了。” 说着,也不容沐兰拒绝,一把抓了她的手腕,拖着她就走。 “哎,可是,咱们还没吃饭呢。”公子哥不满的在后面叫嚣着,拓跋凌云哪里还理会他,早带着沐兰下了楼。 到了楼下,沐兰便用力挣开了拓跋凌云的钳制,道:“我自己走,不会开溜。” 看她一脸戒备,拓跋凌云也就不勉强,只吩咐伙计备辆马车。伙计知道他的身份,立刻麻溜的去办了。一眨眼的功夫,便使了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德膳楼前。 “沐公子,请吧。”拓跋凌云很是绅士的替沐兰撩开了车帘。沐兰瞥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却又无计可施的上了马车。 拓跋凌云见此,唇角弯起一抹得意,也跟着上了车。殊不知两人一个装正经,一个扮无奈,心里却各自揣着算计。 “记得上一次沐公子说过,有缘自会再见。如今咱们果然见上了,看来,缘份还真是妙不可言啊。”拓跋凌云身上一团粘汤,却丝毫不影响他展现他的风流倜傥,一上车便开始套近乎,道:“如此,沐公子总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沐兰心里再有万分不喜,面上也只得应付着,只是这名字,思忖了片刻后,才道:“我叫沐三。” “沐三?”拓跋凌云琢磨着这两个字,“三儿?小三?那,今天我便叫你小三好了。” 你才是小三,你们全家都是小三,你们全太子府都是小三!沐兰在心里吐槽着,自己编什么名字不好,偏图省事,把个“兰”字改成“三”字。嘴上却道:“你还是管我叫沐三好了。” 拓跋凌云只笑了笑,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道:“我叫凌云,拓跋凌云。” 这是在跟她显摆身份了吗?沐兰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知道。” “你知道?”拓跋凌云本想着她会有所惊讶,却没想到惊讶的会是自己。 沐兰看了看他,道:“我和六王爷既是好友,他的身份我知道也不足为奇。那日你俩称兄道弟,我便已猜到了些。不过,也是昨日才知道,你竟是当今太子。” “昨日?”拓跋凌云心思一动,道:“莫非,昨日你也去了昭庆门?” 沐兰不露声色的道:“像昨天这样的日子,京城里谁人不出动去看热闹?只是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真有神仙存在,倒也不虚此行了。” 提到这事,拓跋凌云脸上微微有些不悦,道:“是不是神仙,却也未定。” “哦?”沐兰暗暗一惊,故作好奇的问道:“我当时虽离得甚远,却也亲眼见到观音娘娘现身空中,预示世人驱灾避难,难道还有假?” “话虽如此,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拓跋凌云说到这里,眸光一抬,直视她,道:“你对这事倒好像很感兴趣?” 沐兰怔了怔,耸了耸肩,道:“那当然,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平日里哪能见到这种奇迹。你们皇室贵族,消息自是要灵得多,见识也广,必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拓跋凌云打趣的道:“把你的住址告诉我,我便跟你说些你不知道的事。” 沐兰并不上当,道:“那些奇闻轶事我虽好奇,却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拓跋凌云闻言一笑,道:“你既已知道我是太子,怎么在我面前还敢这么大胆放肆?我若以太子的身份让你说呢?” 沐兰一脸不郁,冷冷道:“太子若自恃身份来压我,我自是会说。” 瞧她生气了,拓跋凌云原是有这打算的,竟也打消了,道:“那便算了,你若一本正经的来太子草民这一套,那多无趣。不过,你把我弄得这么狼狈,怎么也该表示一下吧?” 沐兰下巴一抬,道:“喏,这不是答应去你府上替你洗衣服了吗?你也亲口说了,只要我去你府上把衣服洗了,你便不计较了。” 拓跋凌云一想,自己还真的说过这话,顿时有些懊恼当初应得太轻易了些。不过,她人已在他这里,倒也不急。 太子府离皇宫很近,府邸自是巍峨气派,倒是与东陵应弦的亲王府有得一拼。高高的门墙足有两丈多,若是没有绝好的轻功,要想翻墙而入什么的,非得架个梯子不可。 见沐兰打量得那么认真,拓跋凌云也只道她是没见过太府子的气派,眉眼之间不禁有些得意。门房见他回来,毕恭毕敬的迎着,又见他衣服脏了,免不了一番问询,拓跋凌云也不答,只叫他退下,便领着沐兰进了府内。 府内地方比外面看着还大,假山园林自是不在话下,竟还有个小湖,亭台楼阁依水而建,很是别致。倒看不出来这拓跋凌云人品不咋地,住的地方倒还像那么回事。 “怎样,我这府邸看着如何?”拓跋凌云一边走,一边替她介绍哪是花厅,哪是书房,哪是厢房。 沐兰故意装出一副什么都很新奇的模样,实则用心记着每一处格局,同时分析着萧翼被囚在这王府的可能性。 经过了昨日一事,萧翼现在的身份特殊,拓跋凌云把他关在别处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越少人知道越好。而最安全的,自然莫过于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第229章 处境危机重重 待沐兰这边衣服清洗得差不多时,拓跋凌云已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出现在她身后。沐兰冲他亮了亮手中清洗干净的衣物,道:“太子,这样可满意了?” 拓跋凌云只随意的扫了那么一眼,未置可否,道:“我已吩咐厨房准备了午膳,先吃饭吧。” 就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计这件衣服他今后还穿不穿都很难说。该看的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沐兰便道:“我之前已经在德膳楼用过午饭,太子就不必如此客气了。既然衣服你也满意,那我就不打扰你用膳了。” “这么心急着走做什么?”拓跋凌云身形一动,不露声色的阻住了她的去路,道:“之前说带你回府洗衣服赔罪,那不过是说给敏学听的,为你解围而已,你倒还当真了?我可是以朋友之礼相待,你不会真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吧?” 萧翼说不定就在他手上,留下来套套他的话也好。这么想着,沐兰便也就半推半就的道:“既是太子一番盛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午膳设在湖边一个优雅别致的亭子里,湖畔的荷花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面对着这样一池碧水新荷,吃一桌美味佳肴,的确叫人胃口开大。 “太子之前说,要说些我不知道的事,不知是指的什么事?”沐兰不怎么饿,只浅尝了几口,便拉开了话题。 拓跋凌云看了看她,笑道:“你不是也说,并不是非知道不可吗?怎么,还是好奇?” 沐兰一脸随意的道:“这种神鬼之说的话题,不就是在饭桌上说来助兴的吗?” 拓跋凌云倒也没有刻意吊她胃口,只道:“是鬼神之说,还是有人作祟,这还是没准儿的事。” 沐兰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忙喝了口汤作掩饰,才又继续问道:“我过去虽也不太信这些,但昨日亲眼目睹之后,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呀。” 看她眼里凝满了好奇,拓跋凌云便接着道:“我之所以感觉不对劲,是因为这菩萨的踪迹是有来龙去脉可寻的。昨日下午我便派人四处去打听了,发现东郊城外有百姓曾见过那菩萨乘坐莲台飘往城内,过后不久,又沿路折回。若真是神仙,怎不直接回天庭去?” 会被百姓看到这一点,沐兰是有想到过的,所以来有穷国时,她都尽量不在白天飞行。原本想着救走萧翼仅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有破绽和疑点,也没人能查出个什么来。可现在这一拖延,果然就要出问题了。 见拓跋凌云正看着她,似是在等待着她做出反应,沐兰心思一动,忙惊讶道:“那,他们若不是神仙,会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能耐?” 拓跋凌云倒并不急着答她,吃了几口菜,才又道:“这事我已经在着手调查,是神仙还是妖人,应该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可是,那个夏凉国的将军已经被放跑了呀,就算真查出来那些是假神仙,还能补救吗?”沐兰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注视着他的神情反应。 拓跋凌云脸上果然很淡定,只不以为然的道:“相比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我对这幕后的人倒是感兴趣多了。” 看来,藏在山上的热汽球已经不安全了,得尽快转移才是。以拓跋凌云的权势手腕,相信很快就会查到那里。若是扮菩萨的事被揭露出来,这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沐兰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胡乱又与他瞎扯了几句,待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朋友还在等着我回去,我就不再多留了,多谢太子的款待。” “朋友?是上次那两位吗?”拓跋凌云见她起身又要走,便也跟着站了起来,道:“他们现在住哪儿?我派辆马车去把他们都接到太子府来。既然你们是来京城游玩,在我这太子府住着,总也比住其它地方来得强吧?” 沐兰不知道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已经怀疑上了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笑道:“太子,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说起来彼此都还不熟,蒙你这般款待,我心里已是不安,又怎好带着朋友住到这太子府来?话说得难听一点,你这般太过盛情,究竟是有何意图呢?可别告诉我,你只是出于对朋友的热情,我自认与太子之间还没有发生过什么可以称得上是交情的事。” 就知道这事不会这么容易,拓跋凌云无奈的一笑,眼神却多了一抹热辣,直视上她,道:“一个人真心想对另一个人好,也并非是因为交情,你是个聪明人,其实你明明懂我的心思,又何必装糊涂呢?” 沐兰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直起鸡皮,忙避开了他的视线,道:“我想,我也早就告诉过太子,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拓跋凌云邪邪的一笑,迫近一步,看向她道:“你若对男人没兴趣,莫非你还喜欢女人不成?” 沐兰心中一惊,不知道他何以竟会说出这番话来,难道说,他已经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了?微微有些震惊的眸子自他脸上一扫而过,便见他竟颇有些认真的正注视着自己。 事已至此,沐兰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消掉他这种绮念,当下心一横,道:“实不相瞒,其实……其实我是个女人。” 拓跋凌云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道:“我知道。” 他知道?沐兰反被他吓了一跳,质疑的看向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拓跋凌云闻言轻笑道:“我拓跋凌云若是连男人女人都分辩不清的话,还如何坐在这太子之位上?”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想到他竟将她拐到茅房里去,还当着她的面……这些都是明知她是女人,故意戏弄她的? 第230章 把他骗出城来 汐枫就装扮成马夫在太子府外不远处候着,沐兰出了太子府后,直接便过去上了马车。 一路上,沐兰将太子府里的部署和可疑之处跟汐枫说了一遍,又将太子正在派人调查昨日之事的消息也一并说了,道:“看来,我们藏在山里的热汽球已经不安全了,现在萧翼还没找到,最好不要让太子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否则,一旦皇家的人公然插手调查这件事,我们会很麻烦。” 汐枫点了点头,道:“我先去处理热汽球的事,今晚再去探探太子府的动向。不过,太子府的人好像盯上你了。” 沐兰闻言一怔,忙将身后小窗口的帘子撩开了一角。果然,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人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着,目光紧紧锁定着她所坐有马车,始终保持着距离。 “不必理他,你把我送到前面路口就行。”看来,拓跋凌云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竟还派了人跟踪她。 对她的自保和应对能力汐枫倒还是信得过的,却仍是叮嘱了一句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六王爷那边我会过去给他们通个信。” “你也要小心,太子派去的人可能就在那附近。”虽然知道他身手很好,但这毕竟是在有穷,沐兰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又道:“还有,清舞就让她留在六王府里吧,太子既然已经盯上了我,她再露面就更不安全了。” 两人商定好了后,在前面路口中处,沐兰便下了马车,汐枫驾着马车离去,沐兰回头扫了一眼那个跟踪者,径自入了路边一家客栈。 汐枫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客栈,竟直接将热汽球拆装后用马车带了回来。 “放在跟前,说不定有用得着的时候。”汐枫这么说着。 沐兰一想也是,若救出萧翼后,直接乘上热汽球就可以远走高飞了,总比还要出城赶十几里路来得方便得多。 一入夜,汐枫便身着夜行衣,悄悄从后窗离开了客栈。太子府守备森严,非一般人能轻易靠近的。然而,汐枫并非是一般人,何况,还有她画出的格局部署图。饶是如此,沐兰仍在客栈等得心神不宁。 直到亥时将近,汐枫才再度翻窗回了客栈。 “怎么样?顺利吗?”沐兰迎上去,先将他打量了一番。还好,衣物还算整洁,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汐枫在椅子里坐了下来,道:“太子府确实可疑,假山之后似乎有暗门,戌时刚至,太子便进了假山内,一刻多钟才出来。我本想潜进去确认一下,不想那附近还藏了一批暗卫,身手都不弱。我刚一接近便被他们发现了,费了些劲才将他们甩掉。” “不急在这一时,你平安回来就好。”沐兰知道这事没有那么容易,只要确认萧翼是在太子府里,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 “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汐枫提醒道:“驿站的事最迟明天一早便会传进京里,太子必会更加警惕。” “或许,我们可以故技重施。”沐兰想了想,道:“现在全城的百姓都以为萧翼已经被送走了,如果他们知道太子私自拘留了萧翼,必会激起百姓的声讨。到时候,拓跋龙吟也会出面,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交出萧翼了。” 汐枫略一思索了她的计划,摇头道:“不行,以六王所说的太子的行事作风,如果萧翼威胁到了他,只怕他会直接杀了萧翼灭口。” 不得不说,汐枫在谋略上心思还是很缜密的,这次营救萧翼的事还多亏了他这么劳心劳力。沐兰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才又道:“我倒觉得你的办法可行,太子那方面,如果我们将他绑了,以他的性命相要挟的话,他底下的人必不敢动萧翼分毫。” “你想要绑架太子?”她每次的计划总能令汐枫为之惊讶。 沐兰定了定心,道:“太子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不管我们用什么办法,只要惊动到了他,他必然会全力反击,这样一来,他随时可能对萧翼下手。所以,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抢先一步制住他。” 照她这么说,倒的确只有这一个万全之策,“不过这样一来,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以你的身份,绑架有穷的太子,夏凉和有穷之间的矛盾只怕就更深了。” 沐兰看向他道:“拓跋凌云私下与人勾结,故意挑起事端,这件事若揭露出来,他们有穷国可没那么多心思去找夏凉的麻烦了,毕竟,还有东陵无绝等着跟他们算帐呢。” 汐枫一想也是,“不过,拓跋凌云身手不错,身边又有那么多暗卫相随,这京城是他的地盘,要对他下手可不容易。” 沐兰心中已有一个计划逐渐成形,道:“在京城不好下手,那就把他诱出城去。明天我就再上太子府一趟,你在城外与我接应,我负责把他骗出城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这可算是彻底揭开脸的计划了,一旦不成功,他们的身份暴露自不用说,救不成萧翼,他们自己可能也要身陷有穷,性命不保。 “那,这件事便不必通知他们俩了吧?”汐枫说着,这“他们俩”自然指的是清舞和六王。 沐兰点了点头,“这个自然,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们的身份跟我们不同,若是被牵扯进来,会比我们要危险得多。” “那你准备如何将太子骗出京城?”汐枫微微皱了皱眉,道:“他对你可没安什么好心。” 沐兰笑道:“要的就是他这份不安好心。” 次日一早的早朝上,驿站官员失踪之事果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拓跋龙吟指派了顺平府官员着手调查,朝野上下猜测纷纷。 下了早朝,拓跋凌云刚回到自己府邸门前,便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沐兰正坐在马车前看着他。见他看过来,还伸手向他招了招。 “沐姑娘?”乍见到她,拓跋凌云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和欣喜。虽然她今天依旧是一身风度翩翩的男装打扮,他却已然改了口,踱着步子走近她,道:“你这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我可是恭候多时了。”沐兰迎上他的目光,道:“不知太子今日有没有兴趣陪我去郊外走走?” 第231章 没必要再作戏 沐兰一时有些摸不清这拓跋凌云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但这对她而言也并不重要,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拖延时间稳住他,将他骗到城外去。 见拓跋凌云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沐兰笑意里多了几分狡黠,道:“那就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诚意了。” “我这不是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你了吗?这还不够诚意?”拓跋凌云答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他这会倒是有这情趣,就不知一会被她绑了时,会是怎样的反应。沐兰心里想着,面上也不显露,转而问起他一些京里的趣事。 “要说趣事,有件事倒也新鲜凑巧。”拓跋凌云像是突然记起了些什么,看向她,道:“昨夜,我那太子府倒是去了一位不速之客。” 沐兰微微一怔,看他一脸随意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在怀疑她了吧?虽是如此,沐兰也只作不知,玩笑道:“看来,定是有人见你那府邸门脸大,以为有什么值钱的财物可图?那么,人抓到了吗?” 拓跋凌云摇了摇头,道:“这人对太子府的地形甚是熟悉,身手又好,我那一府的侍卫都没能奈何得住他。” 沐兰顺着他的话道:“那也就是熟人作案了?” “未必。”拓跋凌云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她,道:“这京里可没几个人出入过我的府第。” 他这话可等于是把意思挑明了,沐兰微一皱眉,道:“怪不得你要说是凑巧,你该不会怀疑那个是我吧?” 拓跋凌云唇角一扬,笑道:“若真是你便好了,你若有求于我,便总会对我和颜悦色一些,是不是?”说到这里,他似是突然醒悟一般,道:“该不会,真的是你吧?所以,你今天才会突然约我出来游玩?” 这人演技堪称一流,话里半真半假,看似一副很好骗的样子,其实内里却阴柔腹黑着呢。沐兰也不着慌,索性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太子觉得,我有什么事是需要求你的?”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拓跋凌云以着极为好奇的眼神直视着她,让人猜不透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一种试探。 沐兰与他对视着,半晌,扑哧一乐,道:“瞧你这一脸认真的,莫非真以为是我干的?既然你这么怀疑我,那还跟着我出来?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拓跋凌云一脸的不以为然,道:“从第一次遇见你我便知道,你不会武功,所以,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说到这里,他突然冷不防的捉住了她的手腕,道:“不过,跟你一起的那个朋友就很难说了。” 沐兰瞥了一眼他的手,也不动怒和挣扎,只道:“你这是做什么?” 拓跋凌云微一用力,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沐兰无视他近乎逼问的语气,轻轻一笑,道:“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过,如果你真要质疑我对你不利,那大可以现在就下车。” 男人很多时候是有些自负的,尤其能力越强的男人,越容易犯这样的错误。拓跋凌云自问在有穷国还没有谁有能力奈何得了他,何况,是当着沐兰的面,现在下车,多没面子? 拓跋凌云又看了看她,松开了手,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便等就是了。” 说话间,马车已过了城门,开始驶向郊外。拓跋凌云随手撩起帘子一看,道:“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往清音寺吧?” “是吗?”沐兰估摸着离城门也有些远了,便应道:“这条路清静,倒正适合谈话。” 拓跋凌云倒也不着慌,道:“看来,是可以进入正题了?” “我知道,太子也是个爽快人,那我们就直话直说吧。”沐兰也不再跟他绕圈子,直接问道:“萧翼是被你私押在太子府了吧?” 乍听她提到“萧翼”,拓跋凌云眉心微皱,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惊讶,随即却又恢复了平静,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原来,你果然是冲着他来的,这么说来,莫非,你就是靳宁公主了?” 沐兰倒没料到他一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但想到他跟西楚本就有暗通消息,她来有穷国的事想必也已经有人暗中告知了他,便也不足为奇了。 “你猜得没错,我就是靳宁。”话已挑开,便没必要再作戏了,沐兰迎视他道:“我若猜得没错的话,是荣家的人给你传递的消息吧?” 听她亲口承认,拓跋凌云眼里还是有些震惊。昨日她刚进过他府邸,晚上他府里便来了夜行者,要说他没有怀疑,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尽管,他并不希望事实真相是这样。 他也的确是收到过西楚方面给他提供的消息,说夏凉国的靳宁公主正出发赶往有穷。但算着日子,就算途中一切顺利,没有个把月,那靳宁公主也绝对到不了有穷国的。 可是,刑场发生的怪事来得太过巧合,虽然没有证据,还是让他心生疑窦。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未曾料到,屡屡出现在他面前的沐兰,竟然会是靳宁公主。 不过,这种震惊也只是短暂的一刻,随即便释然了。原本他也是好奇,能教东陵无绝如此宠爱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终究觉得,再美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可自打见了眼前这个女人之后,他似乎也有些改观了。 “我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连太子妃也不愿做,原来是西楚国鼎鼎有名的德妃,幸会。”拓跋凌云一脸平静的与她打着招呼。 沐兰可没这么好的心情再陪他闲聊,扭转话题道:“太子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萧翼是不是在你府上?你私自扣押他,到底是何用意?” 第232章 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这一招出手太快,拓跋凌云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意识到不妙,想要再出手时,整个身体已经僵住不能动弹。 汐枫挑起帘子,冷冷扫了他一眼,伸手自他手中将匕首夺下,递给了一旁的沐兰,话却是对着拓跋凌云说的,道:“叫你的人立刻撤了。” 拓跋凌云眼里全是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汐枫,令他如此意外的并不仅止是汐枫那奇快的身手,“菩萨显灵的事果然是你们搞的鬼,我认得你的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现在好像没有资格提问。”汐枫对他本就很没好感,当即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竟就这样拉扯着他,将他揪出了马车。 沐兰也跟着出来,却见在他们马车四周,不知几时起已围了一二十个锦衣侍卫,纷纷提着剑不怀好意的以威胁的目光看向他们。只是忌于拓跋凌云正被汐枫制住,这些人才没有轻举枉动。 沐枫手上的力道一紧,扣在拓跋凌云颈上脉搏处,对那些锦衣侍卫道:“想要救你们的太子,就去把萧翼带来做交换吧。”说着,指力一压,示意拓跋凌云说话。 拓跋凌云很清楚,以汐枫的内力,瞬息之间便能致他于死地。不过,他们想要救出萧翼,自然也不会轻易对他出手,当下凉凉道:“我可从未说过萧翼是在我手上。” 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沐兰冷声道:“既是如此,在我们救出萧翼之前,就只能先将你留下了。”说着,冲那些侍卫喝道:“你们全部都退回京城去,让你们的太子好好想想,等他想通了,自会通知你们。”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匕首,示意他们若再不退下,拓跋凌云可就要受皮肉之苦了。 那些侍卫终是顾忌着拓跋凌云的安危,依言朝来路退去。 待这些人退开后,汐枫将拓跋凌云交由沐兰重新带回了马车里,驾上马车,再度启程。 三人一车行了几个时辰,才在一处山脚停了下来。汐枫押了拓跋凌云,将他带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里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个人,拓跋凌云从他们身上的官服一眼便认出,这些人里,有七八个都是顺平府的官差。还有两个,俨然正是朝上正在议论的神秘失踪的驿站官员。 拓跋凌云眼中微微一惊,扫向汐枫和沐兰,道:“你们疯了吗?就为救一个萧翼,便如此胆大妄为,就算你们现在抓了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活着逃出有穷去了?” “我们的生死不必太子你来操心。”沐兰无视他的威胁,道:“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 拓跋凌云还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汐枫已然将他全身各处穴道都封了一遍,才道:“你去按计划行事,你留在这里要多加小心。” 沐兰点了点头,道:“有太子在我手上,不会有什么事。你也要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 汐枫应着,也不多言,转身便出了山洞。 “怎么,你们还准备做什么?”地上的人都人事不醒,山洞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四目相对,拓跋凌云倒也镇定,一副闲聊的语气问向沐兰。 沐兰也不瞒他,道:“你违抗圣旨,私下扣押萧翼,置国家和百姓的安危于不顾,我们不过是想让你的父王出面管教管教你,也让老百姓们知道,他们将来若有个什么天灾人祸的,那也全是拜你所赐。” 拓跋凌云眉峰皱了一下,事情若真是这样发展,必然是对他很不利的。 沐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道:“你唯一的活路就是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萧翼,否则,等人从你府上将他找出来,你应该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当然,如果你的人想要杀人灭口的话,那么,我也只好让你给他陪葬了。” 她这一招的确是够狠辣,直接将他逼入了绝境。拓跋凌云冷冷凝视着她,道:“我若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那可不一定。”沐兰拿匕首敲了敲他的脑袋,道:“除非你们有穷国的军队也能飞,否则,没有人能阻止我们离开。所以,为了你的性命和前程着想,没必要因为一个萧翼,而赌上你的一切吧?” 她说的没错,他跟萧翼的确也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扣下他,无非就是为了用他引她出来。只是他没料到她会来得如此之快,才会步步失算。现在她的身份既已揭穿,那萧翼留与不留已没什么意义了。 想到此,拓跋凌云便道:“行,我答应你,放了他。不过,你得随我一道回府,没有我亲口授令,那密室是任何人都不能进的。” “这个任何人,应该不包括你父王吧?”沐兰可不吃他这一套,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既然你想不出办法命他们放人,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结果吧。” 说着,将他往那一撂,也不再与他搭话。 这一夜,有穷国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把天火将皇宫内的昭禄殿化为了灰烬。所幸救火及时,没有波及其它宫殿。 次日,城中便传出了萧翼根本没有被放走的流言,天火焚宫的不祥之兆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继而,负责押送萧翼的差兵和所经驿站的官员失踪一事也传扬开来。 拓跋龙吟一早便召集了群臣商议此事,而拓跋凌云的无故缺席更是令朝野上下皆感不安。拓跋龙吟心中也生了一丝不祥之感,忙命人前去太子府询问。 太子府的暗卫原本是一路暗中远远尾随,想要伺机救出拓跋凌云的,无奈汐枫太警惕,这些人不敢跟得太近,最后竟然跟丢了,在山里寻到了天黑也未果,城门关了又回不了城,只得留守原地。天亮后又寻了一遍后,才绝望的回府求助,正巧遇上皇宫里来问话的太监,这才将拓跋凌云被贼人掳去的消息禀了上去。 拓跋龙吟听到这个消息,险些吓昏过去,太子可一直是他所有儿子当中最为嘱意的一个,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第233章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看她把玩着匕首,往他身上比划着,似是在斟酌着从何处下手,拓跋凌云忙道:“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呢。” 沐兰拿刀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最好是不要乱开玩笑耍手段,否则……如果萧翼有什么不测,我便把你变成女人,让你这辈子都只能找男人。” 拓跋凌云眉眼一颤,向来只有他高高在上,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又几曾被人如此羞辱威胁过。可偏偏此刻自己受制于人,只能任人摆布。不过,他能稳坐太子之位到今天,受这点屈辱也算不得什么。只是眼前这个嚣张的女人,他终是要征服了她不可。 因为要安排接下来的事宜,汐枫索性直接点了拓跋凌云的昏穴,让他先睡上一阵,将沐兰带到了山洞外,道:“我这就去把萧翼带过来,顺便通知清舞。顺利的话,我们几个就从这里出发,直接回夏凉。” 沐兰也知道,他们绑架太子一事非同小可,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安全,当下点头道:“你小心一点,我在这里等你们会合。” 事不宜迟,汐枫也不多说,上了马便直奔京城的方向去了。 短短的几个时辰,却成了沐兰在有穷国最漫长最不安的等待。能否带着萧翼平安离开,成败便在此一举了。可是,心底深处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一帆风顺。 兴许是这一波三折的折腾,所以,才让她有了这种担心吧,沐兰这么自我安慰着。 直到天将黑的时候,汐枫才驾着马车赶了回来。看到他,沐兰的心也蹦到了嗓子眼,视线立刻便停留在了垂着帘子的马车上,心跳也加速起来。 驭住了马车,汐枫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撩开了车帘。马车内,清舞冲她招了招手,在她身旁还半倚半靠的坐着个人,虽然衣衫褴褛,沐兰还是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萧翼。 “太子的人就跟在附近,咱们得抓紧时间,赶紧走。”汐枫走过来说着,拓跋凌云的昏穴已经解了,此时早已醒了过来,汐枫也顾不得这么多,揪了他便一把塞进了马车。 看到萧翼被带了出来,沐兰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也急忙跟着上了马车。汐枫昨日火烧昭禄殿后,便将热汽球藏在了附近不远处,这下也不耽搁,驾着马车便赶往那里。 马车内,幸好清舞知道此行过来必要见到拓跋凌云,除了扮作男装外,还蒙了面巾,饶是如此,和拓跋凌云同挤在一个马车内,她也依旧不敢出声,唯恐被他认出来。 拓跋凌云扫了她一眼,只觉她似乎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正要多看几眼,却被一旁沐兰和萧翼的动静给可吸引了去。 沐兰一上车便迫不及待的将萧翼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并未添新伤,却处于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不禁很是担心,轻轻拍了拍他,唤道:“萧翼,你怎么样了?你看看我是谁?我来带你回家了。” 听到她的声音,萧翼眼皮一颤,竟睁了开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好一会,才将她的影像看清楚。 “公主?”萧翼干裂的唇角顿时牵出一抹笑意来,可是,一看到旁边冷冷睨视他的拓跋凌云,又为之一惊,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拓跋凌云冷哼一声,鄙夷的挪开了目光。沐兰扫了他一眼,解释道:“你不用怕,他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人质,我们很快就能离开有穷国了。” 萧翼是知道拓跋凌云的身份的,见他竟然沦为了人质,只消稍稍一想,也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不禁皱了皱眉,道:“为我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我现在已经算是废人了,你们带着我是走不掉的。” 他的话让沐兰心里很不舒服,打断他道:“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相信我,很快我们就能回到夏凉了。” 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她心里一直有着必须要成功的决心。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拓跋凌云看在眼里,在旁轻声啐弃着。 沐兰也懒得与他拌嘴,左右萧翼是已经平安救了出来,就让他逞逞口舌之快好了。 也许是因为有拓跋凌云在他们手上,这一路竟走得相当顺利,那些暗中跟随的锦衣侍卫并未发动,直到汐枫停了马车,将藏着的热汽球搬了出来,点上了火。 当看到热汽球时,拓跋凌云仍是震惊了一下,萧翼脸上就更是有些不敢置信了。汐枫押着拓跋凌云,待沐兰搀了萧翼,和清舞一并上了热汽球,缓缓飘离地面时,才猛的推了拓跋凌云一把,然后一个纵身,翻身入了热汽球内。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一路跟着的侍卫见此这才敢纷纷冲了出来,将拓跋凌云自地上搀了起来。 “抓住他们!一个也不许放过。”这副狼狈的样子被自己的属下看到,拓跋凌云脸上自是无光,然而,此刻更为重要的必须将沐兰等人拿下。 只是,汐枫的点穴手法特别,那些侍卫一时半会也没法将他被封的穴道解开。拓跋凌云铁青着脸,喝道:“我没事,不用你们管,只管将他们拿下。” 侍卫们不敢违令,早有人准备好了弓箭,闻言立刻开弓射箭,意图将才飘了几丈高的沐兰等人射下来。 汐枫料到他们会有此一举,当初东陵无绝的人都未能将他们拦下,眼下自然也不可能被他们得逞。只拔剑猛挥了几下,剑气如虹,将所有飞来的箭矢都削作了两段。 不过是片刻功夫,热汽球便飘到了他们箭势所到不了的高度,清舞调转了方向,让它载着他们,往东飘往夏凉国的方向。 至此,沐兰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嗅了一口高空清冷的空气,整颗心都感到无比的舒畅与轻松。 “我们成功了。”清舞看着脚下的大山,已经看不见拓跋凌云的人马,这也就证明,他们这趟有穷之行圆满的结束了。 天空湛蓝,脚下山河秀美,到处都充沛着自由的味道。沐兰看着这一切,心里溢满了感激,道:“谢谢你们,清舞,汐枫,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咱们之间,哪里还用说这些。”清舞握了握她的手,这一路行来,她可是收获了许多,成长了许多。 第234章 了断 沐兰只觉自己的心也仿佛随之停跳了一般,所有的声音都僵在了喉咙里。 “萧翼……”半晌,她才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同时,颤抖着手指伸向他的鼻翼处。 其实,从他早已涣散的瞳孔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心里却还是希望着奇迹。只是,手指处却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清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见她像傻了一样,忙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道:“沐兰,别这样,他已经走了……” 心底仿佛有什么在被一点一点撕开,沐兰摇着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已没有一丝生气的萧翼。在她以为终于救下了他时,他竟就这么死在了她的面前,她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一时间,所有的悲痛,震憾和挫败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沐兰只觉胸腔里那股疼痛膨胀到了极致,喉头涌上一抹腥甜,周围的一切顿时天旋地转,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意识朦胧之中,脑海里浮现了许许多多的影像,虽是梦境,沐兰却清楚的意识到,那些影像,全是关于靳宁与萧翼。从自小宫廷中的相识,到两人一点一点长大,从儿时的彼此相伴,到长大后的默默保护,在靳宁的生命中,萧翼几乎便是她全部的快乐。 意识延续到后来,顷刻便变成了萧翼惨死前的一幕,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断气,沐兰再次感到一阵气血翻涌,随着一口鲜血溢出,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醒了醒了,汐枫,她总算是醒过来了。”耳边响起的是清舞欣喜的声音,继而又担忧的道:“可是,她怎么又吐血了?你不是说她会没事的吗?” 紧接着,汐枫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伸手拿什么替她拭了拭唇角的血水,道:“这口血积压在她胸腔里,才会导致她一直昏迷不醒,现在吐了出来,该是没事了。” “萧翼呢?”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沐兰也顾不得管自己的身体,脑子里立刻便想到了另一个身影,整个人也支撑着坐了起来。却见自己还是在热汽球里,在她旁边躺着的,正是萧翼。 “你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只好先作主将他送回夏凉国,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清舞小心翼翼的说着,唯恐勾动了她的伤心之处,然而,这些话又是避不开的。 原来,一切并非只是噩梦,萧翼真的已经死了。沐兰只觉心底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渐渐被什么强压了下去,转而,一股浓浓的恨意却滋生出来。 “咱们现在是到哪了?”沐兰站起身来,看向地面。 “已经出了有穷。”清舞对她异样的反应心里很有些不安,却还是答道:“算着时间,应该也要到夏凉国界了。” 沐兰回头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萧翼,开口道:“等到了边关处,便停下吧。” 清舞不解的问道:“你不想将他送回京都去吗?” 沐兰暗自握了握拳头,道:“我要回有穷。” “你说什么?”清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可是好不容易从有穷国逃出来呀,而且,你已经得罪了太子,咱们扮菩萨的事也被揭穿了,再回去会很危险的。” 沐兰转头看向她,痛声道:“我不能让萧翼白白的就这么死掉,杀他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清舞微微一震,“你是说,你要回去为萧翼报仇?可是,给他下毒的人很有可能是……” “是拓跋凌云。”不等她说出来,沐兰便替她接了话,同时,眼里多了一抹坚定的杀意,“所以,我要回去杀了他!” 清舞被她的话惊得险些没站住脚,随即有些不安的看向汐枫。好在,这一次汐枫没有不顾一切的表示支持,只是皱了皱眉,对沐兰道:“你可想过,杀了他的后果?” 清舞也忙跟着点了点头,道:“不是我偏帮着拓跋凌云说话,可他是有穷国的太子,身份特殊,你若杀了他,我父王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想想,萧翼是为了夏凉的和平而死,如果你杀了太子,再度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萧翼岂不是要死不瞑目?” 这个中道理沐兰岂能想不到,可是,她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她怎么能让萧翼就这么白死了?心底那股深烈的仇恨燃烧着她,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接下来的路,你们便不必跟着我了。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和拓跋凌云做个了断!” “你疯了吗?”清舞一把拥住了她,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多难过,可是,我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犯险?太子对你已经心生防备,以你一人之力,只要一露面就会有性命之忧的。” 说着,求助的看向汐枫,示意他说些什么来阻止她。 沐兰知道她的意图,也不待汐枫开口,便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就算是拿我一命换拓跋凌云一命,我也会去做。你们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萧翼已死,她已无所畏惧。她可不管拓跋凌云是什么身份,总之,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汐枫看了看她,好一会,才道:“你有确切的把握,能杀得了他?” 沐兰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心里,道:“我既然敢回去,就不会让他活着!”只要她想,夷平了整个太子府也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她转而看向清舞,道:“拓跋凌云我是一定要杀的,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我知道你们终归还是兄妹,所以,清舞,我只能对你说抱歉了。” 清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她与拓跋凌云虽是兄妹,但关系一直比较冷淡,可再疏远,终究还是血脉至亲。拓跋凌云杀了萧翼,沐兰要找他报仇这本无可厚非,但是让她面对朋友与兄长之间的仇杀,这的确让她左右为难。 第235章 事情败露 只是,让荣紫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东陵无绝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宣她去寒午宫问话。这也是自打荣紫璇被关入太华殿后,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寒午宫一切依旧,因着她还挂着皇后的头衔,宫里上上下下对她还算恭敬。吴庸将她直接带到了书房后,便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屋里一片肃静,东陵无绝一身正装端坐在龙椅里,冷眼打量着她。熟悉的俊颜似是清减了些,眼中的神色却比以往更具威慑与冷睿,让人不敢仰视。 荣紫璇只匆匆瞥了这一眼,心里隐约感到一丝不安,忙垂下眸去,冲他拂身施了一礼,道:“臣妾给君上请安。” 东陵无绝冷冷睨视着她,半晌,才凉凉的道:“数月不见,看来你在太华殿过得甚好。” 荣紫璇琢磨着他这句话,不知他是何用意,不露声色的应道:“蒙君上照拂,太华殿环境清幽,又没有那些宫务缠身,臣妾倒也落得清闲。” 东陵无绝挑了挑唇角,凤眸中冷洌的光芒直逼视她,道:“所以,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动别的心思了,是吗?” 荣紫璇心中一震,抬头看向他,道:“君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她一脸的无辜,东陵无绝眸中的寒意更深,自桌子上捡起一封信函丢给她,道:“这个,你不会告诉朕你看不懂吧?” 信函正好落在她脚边,荣紫璇有些忐忑的捡了起来,只垂眸扫了一眼,手脚立刻有些发凉。那是一封以夏凉国国君的身份写给德妃的“家书”。 不过,当初她设计这一切时,便早已做好了一切应对的心理准备。所以,虽然有些心虚,却依旧维持着镇定,迎向东陵无绝的审视,道:“这不是写给德妃的信吗?君上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夏凉出事的时候,臣妾已经被禁足在太华殿,后宫事宜也是由太后打理,虽然德妃私下与自己的国家暗通消息,不过这事已不是臣妾所能管治的。” 东陵无绝便料到她会这么说,也不动怒,道:“朕若记得没错的话,你在书法临摹上颇有造诣。而在这宫里,见过夏凉国国君笔迹的,除了朕,便只有你一人了。那个给德妃送信的下人现已被朕关在了刑部大牢里,需要朕找他与你身边的宫女绵仪当面对质吗?” “啪”的一声轻响,荣紫璇指上的宝石护甲被折成了两段。看来,君上所知道的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多,颤粟之下,她咬了咬唇,辩道:“书法临摹是臣妾自幼便爱好的,却也只是怡养心性,难道就因为这个,君上便要怀疑我冒用夏凉国国君的笔迹?臣妾虽好临摹,却也从来只仿名家墨宝,那夏凉国国君的字臣妾也只见过一次,如何又能骗得过德妃?君上就算想为德妃开脱,也不用如此污蔑臣妾吧?” “那如果这一切是你早已处心积虑设计好的呢?”东陵无绝目光里有着洞悉一切的冷锐,让人无处遁逃,“你当真以为你在宫里布的那些眼线朕会一无所知?你的人和谁接触过,难道真的要让他们出来一一对质?还有,你乔装私自出宫,是认为朕不在这皇宫里,这整个皇宫里便是你荣家的天下了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一记记重锤,每一句都问得荣紫璇心弦狂跳,脸色唰的惨白,险些站立不稳。不可能的,她行事一向谨慎,用人也很慎重,不可能都被他知道的。 虽是努力抑制着那股心虚,荣紫璇声音里仍是带着一丝颤粟,道:“君上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臣妾自打被禁足太华殿后,半步也未出过宫门。几次求见您,都未有回音,臣妾知道您是对我成见已深,所以一心只想静思己过,重新得到您的信任,岂敢再行差半步。您这样质疑臣妾,实在叫臣妾心寒。” “让人心寒的恐怕是你吧?”东陵无绝猛的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若非因为庄亲王的情份,朕也不会在你犯了那么大的错后,仍对你从轻发落。想不到,你却半点不思悔过,竟然一错再错。你不要以为朕当真一点也想不到,有穷怎么会突然与夏凉发生冲突?” 荣紫璇被他身上那股萧杀戾气骇得连退了好几步,但最令她惊骇的还是他的话。 “呵,您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居然连有穷和夏凉的战事也能扯到臣妾头上来。您若想废了我,是不是也该找个有点说服力的理由?”不管怎样,这些罪名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也不能承认。 东陵无绝以着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人,冷冷道:“你不用每次都以废后来做要胁,既然你这么想,那么,这一次朕便成全了你。关于你的所做所为,朕会让内务府一一呈上证据。至于最后该如何处置,宫里的规矩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荣紫璇终于脚下一软,跌坐在了他面前。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触到了他的底限,不知为何,她心里虽然很痛,却也莫名的有了一丝快意。这说明,他终于也被人踩中了痛处。 想到此,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以着一种鄙夷的眼光看向他,道:“其实,您早就等着有这么一天了吧?反正在您身边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两样,您爱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好了。只不过,您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我一人头上,还真是叫我有些失望。您既是早已猜到有穷和夏凉的战事有问题,又为何到现在才来治我的罪呢?” 说到这里,她眼里笑出两行泪来,道:“您敢说您心里难道不是期盼着那场战事发生吗?否则,您又为何会袖手旁观?您明明看透了一切,却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一切都发生了,才来假惺惺的来替德妃出头。看来,您对她的情也不过如此,也怪不得她会这么坚持要离开,我现在倒是有些欣赏她了。我若有她那般洒脱,又何至于到今天这种地步?” 她这番话无异于在东陵无绝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的确,以他的睿智,又岂会猜不到有穷和夏凉这场战事中的猫腻?他虽未插手,但不代表他没派人去调查这其中的因由,那些在有穷国掀起的不利于沐兰的谣言他也绝不是一无所知。他也本可以出面阻止这一切,只因为这中间横着一个萧翼…… 荣紫璇的话让他再度想到邬江县沐兰离开他时的那一幕,自清醒之后,这件事他便绝口未提,身边的人更是三缄其口,但这并不表示他真的可以当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第236章 陷阱 飞往有穷国的热汽球上,沐兰一言不发的瞭望着前方,在心里将如何复仇的种种细节又仔细推敲了一番。在她身后,汐枫和清舞一左一右默默站着,也是各怀心事。 “马上就到有穷国国界了,我只能把你捎到这里。接下来的路,我们各自珍重吧。”良久后,沐兰转过身来,对清舞说着。 清舞的心一路上都在矛盾中纠结,听闻这句,才像是突然有了决定,横下心来,道:“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吧,我在我六哥府里等你。既然这是你与太子之间的恩怨,我不会插手。但,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在那里我能最早知道你们的消息。” 沐兰知道她的心思,想了想后,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有穷国的夜晚万籁俱静,只有偶尔几点灯火。不过,对再次“拜访”的沐兰等人而言,虽是黑灯瞎火,也不难找准京城的方向。 约摸着子夜时分,三人才静悄悄的来到了京城上空。六王府的回廊是彻夜亮着灯的,循着灯光,沐兰选择了在王府后院的园林附近作为清舞的着陆点。 替清舞往腰上拴好了绳索,沐兰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就不陪你去见六王了,如果我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会在城外等你一起离开。” 六王毕竟帮了她不少忙,这件事不管成败与否,她都不想牵扯上他。所以,就算是计划成功,也最好是不要再接近这里,以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清舞自然知道她的用心,忍不住叮嘱道:“你们要多加小心。” 沐兰看了看她,心里突然滋生出一丝不祥。倘若此行有什么差池,也许这一别就是诀别了。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未能憾动她复仇的决心。 “如果我们出事了,你最好也赶紧离开有穷国,记住,不要为我们冒险。”在清舞被汐枫送下热汽球之前,沐兰最后叮嘱着。 清舞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闷的。半晌,才道:“我会等着你们来接我。”说着,顺着绳索往地面滑去。 不一会,绳索上的力道便消失了,她已经成功到达了地面。 沐兰收回了绳子,心里也是沉甸甸的,看向汐枫,道:“我们也走吧,现在就去太子府。” 汐枫难得的迟疑了片刻,问道:“你当真考虑好了吗?这一步走出,可就没有退路了。” 借着星光,沐兰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本来就没有什么退路,现在,我只想为萧翼做这最后一件事。” 她不是想不到这么做的后果,但她无法平息心中的仇恨。如果她不这么做,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安心。若真要说心里还有什么迟疑的话,或许,就是藏于心底深处的那丝对东陵无绝的牵挂吧。 如果她死了,她将再也见不到他,这或许是她心底唯一一丝遗憾。但,这并不足以阻止她去杀拓跋凌云的决心。 “那就出发吧,早点了断也好。”汐枫这么说的时候,似乎还隐隐带着某种释然。只不过沐兰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察觉。 太子府和六王府本就只相隔数里,不过眨眼功夫,沐兰便看到了前方点点灯火,正是源自太子的府邸。 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太子府的守备较之以前更严密了许多。虽然已是半夜,灯光下仍能看见不时的有侍卫沿府巡视,甚至还有侍卫时不时的抬头张望,看来是在防备上一次的火烧昭禄殿事件会发生在太子府里。 “看来,太子也在防着咱们回来报仇,那么,他未必会冒险住在太子府。”汐枫压低了声音分析着。 看到下面那些侍卫,想到萧翼曾经就是被关押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受着这些侍卫的欺凌折磨,眼圈顿时便有些红了,道:“这些也不是什么好人,管他在不在府里,先平了这些帮凶也好,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我就要让他尝尝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说着,按着之前便想好的计划,她开始往自己身上系绳索。 汐枫见状,道:“你这么做,也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 “难道萧翼就不是无辜而死的吗?”沐兰想也没想便反问着,眼里有着从未有过的一丝残忍,道:“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说着,将绳索的另一头递给了他。 此刻的她陌生得让他有些惊讶,汐枫怔了怔,才接过了绳索,无奈的摇了摇头。 沐兰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放心吧,这是我一人的罪孽,就算是要下地狱,也与你无关。”说完,再不迟疑,抓紧了绳索,翻出了热汽球外。 这里是太子府的后院,不像主院还亮着灯,黑夜很好的给她做了掩护。沐兰找准了供太子府食用的那口井,将几包药粉通通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本是要立刻回热汽球上去的,却听得突然有脚步声朝着后院而来。情急之下,沐兰一个闪身,躲在了一棵大树背后。 两个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灯笼朦胧的光芒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有丫环的声音低声唤道:“小红,你走慢点,这儿这么黑,我有点怕。” “翠儿,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外面那么多侍卫守着呢,有什么好怕的?”被唤作小红的丫环颇有些鄙夷的回着。 翠儿颤声道:“你不知道当然不怕,我听林美人跟前的小月说,咱们太子爷得罪了神明,太子府随时会有灾祸降临呢。要是咱们也遇上昭禄殿那样的天火,岂不是会死得很惨?” “呸呸呸!大半夜的你胡说什么?”小红不悦的啐着,道:“太子不是叮嘱过了不许传这样的谣言嘛,连六王爷都因为这事被押入顺平府了,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当心被爷听到,砍了你脑袋。” 翠儿顿时吓坏了,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说着,急忙跟上小红的脚步,两人打着灯笼入了厨房。 第237章 潜入太子府 已经是落入了他手里,清舞反而没有那么畏惧了,任由他那双犀利的眸子审视着她,只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究竟想怎样?” 拓跋凌云邪邪的笑着,道:“你不招认也没关系,反正,现在你与六弟暗地勾结已成事实,你现在不说,等进了顺平府,那里面的人可就没有这么客气的了。” 他的眼中透着一抹残谑,让人不寒而粟。清舞微微颤抖着,怒声道:“你这是污陷,就算是进了顺平府,我也不会招认的。” “哼,那可由不得你。”拓跋凌云拍了拍她的脸,道:“你私自逃回有穷来,又半夜潜入六弟的府邸,你说,父王会怎么想?西楚那边又会怎么想?” 清舞隐约感觉到他话里藏着的阴谋,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恐,“你想把勾结西楚的罪名嫁祸到我和六哥头上?” 拓跋凌云闻言脸色一沉,眉宇间多了一抹煞气,道:“原来你也不傻,是那靳宁公主告诉你的吧?哼,她想利用东陵无绝来对付我,可没那么容易。比起我这个地位稳固的太子,他这个王爷和你这个和嫁公主私下勾结,挑拨帝妃关系,制造战乱,再嫁祸给我,好取而代之,这样的事实,不是更符合情理吗?” “你……”清舞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明明知道六哥是最没有这份心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还想手足相残吗?” 面对她的质问,拓跋凌云脸上半点不为所动,只凉凉的道:“不要把你们自己想得那么纯良无辜,你抿心自问一下,你自己做了什么?拓跋清舞,你应该很清楚,和我做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说着,击了击掌,立刻便有侍卫应声入内。拓跋凌云命令道:“把她押入顺平府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侍卫应着,上前提起地上的清舞,押着她便往外走。 拓跋凌云对剩下两人又道:“这里的部署不变,再有什么人出现,一概拿下!记住,捉活的。” “属下明白。”两人应了一声,退出房去着手安排。 听到这里,沐兰真恨不得立刻便跳下去给那拓跋凌云身上戳几个窟窿。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在,六王和清舞都被他抓了,自己现在对他下手,就很难确保六王和清舞不被牵连进去。虽然她很想报仇,但也不想连累曾经帮助过她的人。 拉了拉绳索,汐枫立刻便运劲将她拉上了热汽球。待离开了王府上空,沐兰才将刚才听到的告诉了他。 看她反应还算冷静,汐枫不由问道:“你已经有打算了?” 沐兰深吸了一口气,道:“眼下,要想救出六王和清舞,便只有找出拓跋凌云勾结西楚的证据,洗清六王和清舞的罪名,同时,也让拓跋凌云为他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 汐枫皱了皱眉,道:“只怕他早已将那些证据给销毁了。” “应该不会。”沐兰摇了摇头,道:“这事关系重大,他必会留下证据来制衡荣家。否则,荣家要是翻脸不认帐,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看她一脸笃定,汐枫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难道,你准备去太子府把这证据找出来?” 沐兰点头,道:“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吗?” 去太子府偷东西,而且是偷一件不知道藏在哪儿的东西,这简直比登天还难。且不说别的,想要混入太子府而不被认出来便是一大难题。 何况,拓跋凌云现在已经处于一级戒备状态,稍有不慎,就是自投罗网。 不过,有时候最危险的办法往往也最安全的。拓跋凌云应该想不到,就在这样戒备森严的情况下,她也敢直闯他的宅邸吧?尤其,他现在并不在太子府。 说干就干,两人掉转方向便赶往太子府。 太子府本就戒备森严,有侍卫轮番巡逻,要潜入像书房这样的重地搜找东西而不被发现,还是要花点心思的。沐兰原是准备制造点小混乱,引开众人的注意,可到达太子府附近才发现,府里正经历着一场小小的骚乱。 “快,快去请大夫,要是耽搁了慧嫔,拿你们是问!”东厢房门口一个老妈子扯着嗓门正呼喝着一群奴才。 立刻有仆役赶往偏门去请大夫,巡逻的侍卫也往这边凑,加上一堆丫环进进出出忙碌着,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了这边。 “不好了,姑姑,慧嫔小主吐血了……”屋里突然传来丫环慌乱惊恐的叫喊,那老妈子面色一变,忙转身进了屋里。 看到这里,沐兰不由得皱了皱眉,莫非,她之前下的毒这么快便有人中招了?慧嫔,听这称谓,应该是拓跋凌云的小老婆。沐兰握了握拳头,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只恨中毒的人不是拓跋凌云!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正是机会,你留在这里等我,我去书房找证据。”汐枫拍了拍她的手,拿出降落用的钩索,准备下去。 沐兰顿时回过神来,忙道:“我和你一起,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找得快。” 汐枫伸手一拦,道:“太子府高手众多,你不会武功,容易被发现。放心吧,只要那些信函在书房里,我就一定会想办法拿到手。” 沐兰知道,有她在,他行事反而不便,于是点了点头,“那我就在这里接应你,如果一时找不到,便先回来从长计议,不要冒险久留。” 听出她言语中的担忧,汐枫冲她笑了笑,道:“我会小心的,你自己注意安全。” 第238章 深夜拜访 眼见着拓跋凌云一步一步,离书房越走越近,视线所及,已能看到那两名呆立门口的侍卫,只要再走几步,那两个侍卫的异样便可引起他的警觉,情急之下,沐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抓了汐枫! 想要引开拓跋凌云的注意,伸手一摸,却只摸到两管炸药。那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才准备的,沐兰一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朝着下方的宅院扔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乱石冲天,夹杂着烟雾和灰尘,震惊了大半个京城,却也成功的调转了拓跋凌云的注意。 “点灯!”拓跋凌云冷声命令着,迅速赶往出事的地点。侍卫闻声全都赶过来护驾,另有手脚麻利的立刻点亮了灯火。 原来为了防止他们再“从天而降”,太子府早已暗中备下了用长竹挂起的成串灯笼,随着拓跋凌云这一声令下,不过须臾,整个太子府四周便亮起了数十串丈余高的灯火,将屋顶上空照了个透亮。 拓跋凌云也不顾侍卫的阻拦,飞身便上了屋顶,准备亲自搜寻。沐兰所在的位置正好离灯笼不远,偏偏汐枫又用钩索将热汽球系在了旁边的大树上,以习武人的视力,要发现她并不难。 意识到危险,沐兰忙动手解绳索。也不知是汐枫系得太牢固,还是她太紧张,一时竟没能解开。而拓跋凌云是沿着爆炸范围搜寻的,很快便朝着她这边寻过来。 完了!意识到即将暴露,又看到仇人就在眼前,沐兰没有多想,摸出剩下的那管炸药一点,朝着拓跋凌云扔了过去。 火光擦亮的那一刻,拓跋凌云便已发现了她的所在,看到一串火星朝他劈头盖脸砸来,想到刚才那一声炸响,已经敏锐的意识到那是什么,闪身避开的同时,飞身跃向沐兰所在的方向。 与此同时,大批侍卫也追随着拓跋凌云上了屋顶,更有弓箭手做好了准备。 “哼,这一次看你往哪里逃。”拓跋凌云扬声冷喝着,借着灯火,轻易便发现了栓住热汽球的绳索,抓住绳索便往下拽。 热汽球的浮力不小,尽管拓跋凌云一身内力,要将她强拽下来,却也非易事。沐兰知道,若是自己也落入他手里,情况将会很糟糕,垂眸一瞥,看到手中的火折子,灵机一动,忙拿火折子去烧那根栓着的绳索。 突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沐兰也不知哪来的反应能力,本能的闪了一下,却只觉臂上擦过一抹凉意,片刻,便化作火辣辣的生疼。 随着这一箭射出,更多的箭羽如雨般袭来,她忙矮身趴入竹篮内,只听得箭声如雨点般撞在竹篮上,刺穿了竹篮,卡在其中。沐兰几乎可以想像,从外部看,她这竹篮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幸好里面空间大,除了胳膊上被箭擦伤的部位,倒并未添新伤。 “住手!谁叫你们放箭的?”拓跋凌云怒声斥责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躁,喝道:“把她拉下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乱动!” 弓箭手立刻停了下来,却依然严阵以待,其它侍卫纷纷上前帮拓跋凌云拽住那根钩绳往下拉。人多力量大,这次却是很轻易便将沐兰连人带篮一并拉了下来。 见沐兰独自一人蹲在竹篮里,拓跋凌云脸上微微有些意外,不过,看她并未受什么重伤,还是颇为满意的。伸手一捞,将她自竹篮里拖了出来,打量着她,道:“靳宁公主,咱们又见面了。” 沐兰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拓跋凌云笑了笑,道:“我便知道你会再回来找我,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那位朋友呢?” 对于汐枫,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听了他的话,沐兰心里那股恨意更加浓烈,如此说来,他给萧翼下毒,就是为了让她主动回来找他是吧?暗暗咬了咬牙,她装作若无其事般道:“他正在别处为你准备礼物呢,听说你府上刚有位嫔妃过世,真遗憾死的那个人不是你,不过还是忍不住鸣炮为你提前致哀一下。” 她言词之间无不透着恨意,拓跋凌云却一派云淡风清,道:“我刚死了嫔妃,你也刚死了心上人,算起来,咱们是同命相怜,很该彼此好好安慰一番才是。”说着,捉过她手腕反剪在身后,以这种姿势半揽着她,道:“屋顶风凉,咱们还是进屋叙话吧。” 沐兰只恨不得立刻便将他碎尸万段,哪里容得他这般贴近。然而,他的力道根本不容得她挣脱,只勒着她纵身一跃,便下了屋顶。 “将府里上下仔细再搜一遍,万一靳宁公主的朋友来了,总不要冷落了客人才是。”拓跋凌云吩咐着属下,侍卫会意,忙兵分几路,对整个府邸展开了搜索。 刚才这么大的动静,汐枫必会知道外面出事了,算着时间,这会应该早已趁乱出了书房了吧?沐兰这么想着,心里的大石稍稍放下了些。只是不知他找着了信函没有,如今已经打草惊蛇,若还没能找着证据,再想下手就难了。 就这样满怀心绪的被拓跋凌云押进了主屋,拓跋凌云命人在外面严加把守,随即门一关,整个空荡荡的大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 拓跋凌云松开了钳制她的手,不失风度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坐下说话吧。” 沐兰不知他意欲何为,不过左右已是落在他手里,自己连死都不在乎了,眼下倒也没什么可忌惮的,揉了揉被他拧疼的手,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第239章 征服欲 她神情间毫不掩饰的厌恶让拓跋凌云心中暗暗升起一股愠火,“噌”的自椅子里站起身来,只手往她身后的椅背上一撑,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唇角一挑,道:“你们女人都是这么口是心非,我倒要看看,你骨子里是不是真这么冷。” 说着,他微一倾身,便要吻她。沐兰早有预料,伸手一把掩住了他的唇,看向他道:“我们夏凉以盛产药材而闻名,太子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听出她话里有话,拓跋凌云垂了垂眸,挪开了她的手,不以为然的道:“那又如何?” 沐兰凉凉的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如果你想死的话,大可以为所欲为,我们夏凉特制的毒药可不是你身上那块玉佩就能解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是说,你在身上抹了毒?”拓跋凌云反应倒是不慢,重新将她打量了一番,“你若真是这么做了,又何必提醒我?你回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替你那小情人报仇的吗?” “我的确是回来杀你的,但也不急在这一时。”沐兰直盯着他,淡淡道:“至少,得让你先放了清舞和六王。不过,你若敢碰我的身体,我也只有豁出去,让你尝尝代价。” 她身上那份沉着淡定让人无法质疑她话中的真实性,便是像拓跋凌云这样的权术高手,一时也吃不准她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确有两下子,至少,很成功的挑起了他从未有过的征服欲。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凭什么让我放了他们两个?”拓跋凌云并未移开身子,只玩味的看着她,道:“若是拿你来做交易,倒还可以考虑。” 沐兰也不恼,挑衅的迎视着他,道:“你会妥协的。” 拓跋凌云正奇怪她哪来的这种自信,就听门外有侍卫慌张的道:“太子殿下,不好了,书房……书房失窃了……” 拓跋凌云面色一沉,随即狐疑的目光转向沐兰,沐兰一脸兴灾乐祸的冲他勾了勾唇角,他立即意识到不好,就要夺门而出,却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捉过了她的手腕,拖着她一并朝外走去。 屋外,前来禀报的侍卫一脸惊恐,看也不敢看他。拓跋凌云也顾不不上指责,拉着沐兰便往书房赶。 书房门敞开着,那两个被汐枫制住的侍卫依旧呆愣愣的忤在门口,只从眼球里看出他们此刻内心的恐惧与愧疚。拓跋凌云扫了他们一眼,抬手一挥,两人连惨叫声都没有,便扑倒在地。 书房内颇有些凌乱,一看便是有人匆匆翻阅过,里端靠墙的位置,一扇与墙壁同色的隐蔽小门半开着。看到这一幕,沐兰心里暗暗升起一丝希望。显然汐枫已经光顾过这个暗室,就不知里面有没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然而,一旁的拓跋凌云脸上却是一片铁青,只愣了两秒,便拖着沐兰入了暗室。 顺着楼梯而下,很快便到底了,一间不大的地下书房,桌上还亮着油灯,拓跋凌云也不去检查四周的书架,径直便去查看那张紫檀木椅子的座垫下方。 原来那里竟被设计成一个抽屉,拓跋凌云拉开抽屉一看,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里却是空空如也。 沐兰明显感觉到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倏的加重了力道,虽然很痛,却让她由衷的欣喜。总算她的牺牲没有白废,从拓跋凌云的反应来看,这木盒里定是装了重要的东西,而这东西现在已经到了汐枫手里。 想到此,她揶揄的看向拓跋凌云道:“看你如此紧张,莫非,丢的是那些你与西楚私通的信件?” 拓跋凌云沉着脸,威胁式的将手中的力道又加了一分,道:“叫你的人立刻将东西送回来,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落在我的手里!” “你急什么?要谈条件,他自会来找你。”沐兰咬牙强忍着痛,毫不示弱的道:“不过,你若是现在便伤了我,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将这证据送去西楚。” 自从他登上太子之位后,还从来没有谁敢这么威胁过他,尤其还是个女人。然而,他还真不能将她怎么样,拓跋凌云一时恨得牙根直痒痒,一把拽紧了她,道:“你以为他能逃得出有穷国吗?等我抓到了他,再来好好惩罚你!” “这些话,还是等你抓到他人再说吧。”沐兰不屑的回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为汐枫揪了一份心。没有了热汽球,他能不能逃得过拓跋凌云的追捕还真的很难说,不过这一点她自是不能让拓跋凌云看出来。 拓跋凌云阴沉着脸拖拽着她出了暗室,命属下找了副脚镣过来给她拷上,直接将她锁在了他寝殿内室的床柱上,这才出了房去。 片刻后,沐兰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他训斥侍卫的声音,似乎又令人对汐枫严加搜捕。待吩咐完一切,他才再度回到寝殿里。 坐上床榻,拓跋凌云抬手挑起她的下巴,道:“你可以选择睡在床脚,也可以选择与我同榻而眠。不过,就算你要委屈自己睡地上,过了今晚,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清白了。” 说着,也不管她的反应,径自在床头和衣而卧,睡起觉来。 自始至终都不见他去瞅一眼他那个被毒死的小妾,竟然还能安然酣睡,这个人的确够冷血。看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沐兰真恨不得用脚上的铁链上去直接将他脖子拧下来。 咬牙忍了忍,她最终还是靠着床柱席地坐了下来。不管怎么说,现在拓跋凌云是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就不知汐枫会怎么安排,怎样才能万无一失的让他们三人都能得已脱险。 还有,不知东陵无绝现在怎样了?荣家既敢暗中勾结有穷国,便很难确保不会对东陵无绝不利,他对荣紫璇那么纵容,会有防范之心吗?还有孟依青,不知自己逃跑的事有没有影响到她的身体? 这些人和事每每想来,便恍如隔世一般不真实,却又时不时的会浮上脑海,干扰着她的思绪。尤其是周围静下来的时候,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让她想要逃离这一切。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沐兰最后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再醒来时,眼前已是一片大亮。她还倚着床沿靠坐在地上,只是身上不知几时盖了床薄毯。 第240章 解毒 拓跋凌云吩咐马夫开始启程,放下了车帘,才道:“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到了地方,你自然便会看到他们。” 看来,这拓跋凌云在有穷国的权势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他玩这一手兵分两路,怕也是防着汐枫半路劫人吧?看他此行并未带多少侍从,却又如此镇定沉着,也不知暗地里是做了怎样的安排。 正想着,拓跋凌云突然一把捉住她的下巴,将一颗豆大的药丸塞进她嘴里,并捂住她的嘴,强行令她咽下去。 “你……”想到萧翼的死,沐兰立刻意识到他给她吃的是什么,不禁愤怒的瞪向他。 “别怕,等拿到了信函,我自会给你解药。”拓跋凌云唇角一勾,笑得很是邪肆,道:“你或许会觉得我这么做有些不够厚道,不过,我实在是不怎么相信你的那位朋友。” 那药瞬间便在口中化开,咽入了喉咙里。拓跋凌云待确定她将药咽完之后,才松了手。 沐兰被他捂得险些窒息了,好不容易得已重获呼吸,却觉胸腔处有股隐痛在渐渐发作,不禁怒视了他一眼,道:“我又怎知你拿到信后真会给我解药?你不会给清舞和六王也下了毒吧?” 拓跋凌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凑近她耳畔道:“放心,只要你的朋友守信,我又怎舍得让你死?所以,一会你最好让他老实一点。” 沐兰厌恶的一把推开了他,道:“终有一天,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拓跋凌云毫不在意的回敬道:“彼此彼此。” 沐兰索性别过了脸去,以免看到他那张脸会让自己抑制不住想要跟他同归于尽。马车驶得很急,一路未停,两人各怀心思,再不说话。 一连驶了好几个时辰,眼见着申时将过,马车才终于在一处山坳口停了下来。沐兰知道这应该是到了汐枫约定的地点了,不由得撩起车帘朝外看去。 就在他们马车旁边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由一批劲装侍卫押解着,显然也是刚到不久。四周山林寂静,树高林密,轻风拂过,树叶一片沙沙作响,让人有种草木皆兵的错觉。拓跋凌云一把押了沐兰跳下马车,旁边的侍卫忙无声的冲他弯腰施了一礼,其中有人抬手撩起了旁边马车的车帘。沐兰一眼便看到坐在车厢里的正是清舞和六王。 两人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僵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只在瞥见沐兰的那一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担忧。看来,在这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她也落入了太子手里。 已是临近黄昏时候,众人几乎没等多久,便见汐枫一人骑着马匹自山坳里缓缓踱了过来。 沐兰手心里顿时替他捏了一把汗,心里那根弦渐渐绷紧了。 看到汐枫,拓跋凌云眼里闪过一抹锐色,微微向前迎了一步,冷声道:“东西带来了吗?” 汐枫也在几丈开外停住了马,应道:“我得先确定他们都还平安。” 拓跋凌云冲侍卫一挥手,立刻有人将马车里的清舞和六王也押了下来。汐枫见了,这才伸手自衣袖里掏出几封信函扬了扬。 拓跋凌云看在眼里,唇角一挑,道:“我得先确定你手上的信是真是假。” 沐兰担心他有诈,抢先一步应道:“且慢,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该先把解药给我们?” “你给她们下了毒?”汐枫原本沉静的眸子里立刻燃起一抹冷锐,扫向拓跋凌云。 拓跋凌云冷声道:“如果你手上的信是真的,我立刻便给他们解药。” 沐兰可不上他的当,道:“你已经害死了萧翼,我怎知你会不会给我们假的解药?又或者索性不给?如果不能确定我们三人都没事,这信是绝对不能给你的。” 汐枫对他本就很有成见,见沐兰这么说,便再度将信收回了袖中。拓跋凌云与他交过手,知道信没到手之前硬来是没有把握的。何况,还不知道他手上的信是真是假。微一思索后,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了沐兰。 “你不是很懂药材吗?要知道这解药是真是假,应该难不倒你。”拓跋凌云捏着药丸,挑衅的看向她。 沐兰接过了药丸嗅了嗅,只略一迟疑,便将药丸咽了下去。能解毒的药物通常也是带着点毒性的,她连拓跋凌云给她吃的是什么毒药都不知道,如何能通过嗅觉辩别这药吃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不过,眼下她只能赌一把,赌拓跋凌云在没拿到信函之前是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 片刻后,胸腔里那股一直困扰着她的隐痛似乎稍有好转,约摸过了一刻钟,沐兰才感觉那股不适感彻底消失,身上也并无别的不妥之处。 “现在你总该可以相信了吧?”拓跋凌云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对她道:“你陪我一道过去检查信函的真假,然后我们一手交信,一手放人,解药也归你,如何?” 沐兰点了点头,任由他押解着,走向汐枫。 隔着两米的距离,汐枫将信函取出一一在他眼前亮了亮。拓跋凌云示意要检查信上的内容,汐枫也未拒绝,一一照做。 沐兰本以为他会至少偷留一封做退路,可看拓跋凌云脸上的表情,显然所有的信函都在这儿了,不禁在心里暗叹他做人太过实诚。 拓跋凌云满意的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道:“把信放在地上,我这便放人。” 汐枫神色未动,道:“让他们先走过来,信我自会给你。” 第241章 血债血偿 清舞一直被他护着,最先发现他的异样,顿时浑身血液都凉了。 “六哥……六哥你怎么了?”这场景太熟悉,萧翼就是这么眨眼就没命的,清舞惧怕之下,忙抬手去替他拭唇角的血渍,嘴里语无伦次的道:“没事的,你明明吃了解药,他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六王爷?”沐兰也被他惊骇住了,忙回头迎了上去,帮清舞搀住了他。那一瞬,她几乎也有些神情恍惚,仿佛时间又退回到了萧翼临死前的那一刻。 “解药……有毒!”拓跋墨宇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才吐出几个字,却有更多的血水自口中溢出,意识也模糊起来。趁着还有一丝理智,他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沐兰,道:“救清舞……” “怎么会?你不会有事的,沐兰也吃了解药,她都没事,还有我……”明明他的症状和萧翼一模一样,清舞却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这个现实,一把抱住了他,哭道:“六哥,你不能死,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去了,求你,不要死……” 汐枫原本走在最后,此刻也冲了上来,先是替拓跋墨宇把了把脉,继而又匆忙的抓起清舞和沐兰的手腕检查了一番,皱眉道:“奇怪,只有六王有中毒的迹象。” 听他这么一说,清舞揪着的心弦几乎快要绷断了,像是猛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抓紧了汐枫,哀求道:“汐枫,求你,快救救我六哥,我不要他死,求你了……” 汐枫紧锁着眉,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见拓跋墨宇抬手握住了清舞的手,忍痛牵扯出一丝笑意来,道:“没事的……” 话还未完,却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随即眼皮一垂,倒了下去。 “六哥!”清舞心里倏的一空,几乎就要崩溃了。汐枫眼快的搭手将她连同六王一并扶住,伸手探向六王鼻息,继而也是面色沉重,说不出话来。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发生,沐兰先是打心里一阵发冷,继而,又有一股热血不知自哪涌起,直冲脑门。萧翼惨死的一幕她已尽力压抑着不去多想,然而,拓跋墨宇的毒发却让那场噩梦再度在她脑海中苏醒。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恨冲破了理智的束缚,随着那股涌动的热血,在她骨子里一点一点聚集。 “啊……!”突然,她仰天发出一声宛如野兽般的悲嚎,凄厉的声音甚至穿透了后方的厮杀声,久久回荡在人耳膜,让人心神俱寒。 “沐兰?”她的异样让汐枫和清舞都为之一惊,尤其是汐枫,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眼里写满了震憾。 嘶吼完之后,沐兰整个人像是自一场噩梦中恍然清醒,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锐,扫向拓跋凌云所在的方向。 杀了他!血债血偿!这个念头像是来自灵魂深处,无比的清晰。一时间,骨子里冲盈着一种本能,沐兰眸色一变,一个纵身,冲了出去。 身体好像轻了许多,这么奋力一跃,竟瞬间跃过几丈远,借着暮色,她身手敏捷的夺过一个侍卫手中的长刀,足尖一点,如一抹惊鸿,直冲前方拓跋凌云所在的方向。 “昔颜……”汐枫看着她已去远的背影,震憾的脱口而出。继而才反应过来,想要起身追过去,刚一动,才想起他手上还扶着拓跋墨宇在。 清舞虽然也震惊于沐兰的举动,然而,拓跋墨宇的死显然更令她揪心,一时之间,她还未能从这悲痛中清醒过来,虽然心里也为沐兰而担心,却更想救活拓跋墨宇。见汐枫要起身,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我六哥还没死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 她泪眼中满含期盼和哀求,让人实在不忍告诉她真相。汐枫动了动唇,那句“他已经死了”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转而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递给她,道:“你把这药给他吃了,有没有效就看他的造化了。你先带他去山里,必要的话,就先离开。” 说着,放下了拓跋墨宇,朝沐兰追了过去。 好在,沐兰那一声嘶吼让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有侍卫已自发掉头回来帮清舞。虽然不知道汐枫给她的是什么药,清舞却像看到了一丝希望,忙将药丸喂进拓跋墨宇嘴里,由几个侍卫帮着背了他便往山里退去。 沐兰一路施展轻功,很快便赶到了混战的地点。她要杀的是拓跋凌云,无暇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一个飞身,直接从人群头顶上踏了过去。 她的来势汹汹很快便引起了对方阵营的警惕,还未等靠近拓跋凌云,便有好几个侍卫高手飞身冲她迎了过来。 沐兰也不闪避,提刀便杀了过去。曾几何时,她的轻功便是连亲自教导她的魔裔冥诀也要稍逊一分,他亲手教她的搏杀之术,她也曾用它多次脱险,甚至救过他的性命,只不知这么多年没用,生疏了没? 刀剑交鸣,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这种久违的声音让人血液里有种莫明的亢奋。沐兰弯唇冷冷一笑,身形如电,连同手中的刀一同卷入对方的剑阵之中。 魔裔冥诀说过,力道上再练她也终究是个女人,唯有以快抢占先机,所幸,她在这方面颇有天赋。不过几个回合的交锋,那几个侍卫身上几处要害已被刀锋划过,顿时血流如注,扑倒在地。 沐兰连多看一眼都没有,飞身继续向前。那些个侍卫原本看她是个女人,并未瞧在眼里,然而,见她眨眼便杀了好几个人,还都是身手不差的近身侍卫,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持剑上前拦截。 看到远远被侍卫护在后面的拓跋凌云以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沐兰对于眼前阻碍她的这些人也很是窝火。哼,既然他们这么急着要给那人渣太子陪葬,她倒也乐得成全。 她原就是过惯了沙场征战的日子的,她都能视自己的命如草芥,对于敌人就更没有什么怜悯可言了。何况,萧翼惨死的场景让她对整个有穷国的人都恨之至极,此刻,在她心里只有杀戮才能让她稍稍慰藉! 第242章 出卖了你的心 拓跋凌云显然不像那些侍卫那么好对付,刚才那一番观战也已深知她的弱处,避开她那致命的一击后,剑锋一横,拨向她未及撤离的剑身,力道之大,竟震得她剑险些脱手。 沐兰心里微微一惊,看来,她倒有些小看了这拓跋凌云,原来他也还有两下子。若是在从前,她绝不会采取这么硬碰硬的方式与他交锋,可现在九弦琴已不在她身边,而她又迫切的想要置他于死地,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拓跋凌云挑衅的看向她,警告道:“不要逼我伤害你。” 他这是在威胁她吗?沐兰眸子眯了眯,一个念头突然转过心头,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冷笑,“那就试试吧,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奈何得了我?” 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她身形一转,再度出击。 拓跋凌云嘴上那么说,却丝毫也不敢懈怠。眼前这女人有多危险他是亲眼目睹的,奇怪的是,想要得到她的念头却比以往越发的强烈。她就像一个巨大的谜,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揭开它。 沐兰知道他内力极强,凭借着自己轻功上的优势,每每都是逼开他的剑锋,伺机寻找破绽。拓跋凌云有心要征服她,招术上并不相让,一时间,两人也是战得险相环生。 “看你这么有信心,倘若还是输给了我,又待如何?”交战中,拓跋凌云仍不忘寻着空隙撩拨她。 “不要高估了你自己。”沐兰冷冷应着,趁着他说话分神之际,另一只手一撩发际,一枚发簪无声无息袭向他腰间死穴。 这女人,出手果然狠毒!拓跋凌云忙闪身避让。沐兰早有预料,手中长剑随即迎上。 “哧”的一声,剑锋将他背上的衣物撕开一道口子,带起一抹血丝。若非他反应也不慢,这一剑非划断他脊椎不可。 背上轻微的刺痛感让拓跋凌云眉峰一皱,眸中燃起一抹野性,“很好,今日你若输了,我非娶了你不可!”说完,招势一紧,迫向她。 原本只是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听在沐兰耳里,却让她心神为之一震。这词似乎有些耳熟,依稀曾在哪里听到过。是的,魔裔冥诀!他俩第一次对决沙场的时候,他就曾经说过,“如果你输了,那就嫁给我。” 那时她根本不记得,她的一身本领全是授自于他,她早已预见了那一战她必将赢他,却不曾预料到会从此输了自己的心。 神游之际,完全没注意到拓跋凌云已欺近,待她发觉不对时,手中的剑已被他的剑削飞出去。 “看来,你心里是想嫁给我的。”拓跋凌云也有些纳闷她突然的滞神,却更得意于自己的得手,剑锋一递,就要将她制下。 “闪开!”汐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让两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慢,沐兰回头一看,汐枫竟将一批侍卫震飞,剑如惊雷,隔了几丈远便朝着拓跋凌云直劈而下。 以沐兰的轻功,要避开这一击并不难。眼见着那股如惊涛骇浪般强大的剑气直袭而来,沐兰突然飞身抓住了拓跋凌云的手,迅速闪向一旁。 拓跋凌云自是知道汐枫的可怕,原本也是要闪避的,却没想到被沐兰抢先一步拽到了一边。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险险的跌落在一丈开外。 “你救了我?”拓跋凌云很是意外的看向还紧紧抓住他手腕的沐兰,眼神清亮。 沐兰一把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见汐枫怔怔的站在那里,很是不解的望向他,她只浅浅一笑,道:“我说过,他必须死在我手里。”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拓跋凌云应着,说话的同时,冰冷的剑锋已架在了她脖子上。 沐兰垂眸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剑,不以为意的泛起一抹笑容,讽刺道:“我才救了你,你却趁人之危?” “情势所迫,我也只能这么做。”拓跋凌云一把拉近她,道:“你不想我死,同样,我也不想让你死。” “你倒挺会自作多情。”沐兰看了看他,挑衅道:“你该知道,我若活着,没准你就得死。” 拓跋凌云邪邪一笑,道:“你这算是在担心我吗?” 沐兰牵了牵唇角,道:“你完全可以这么自欺欺人。” “恐怕自欺欺人的那个人是你吧?”拓跋凌云借着挟持她的姿势一把揽紧了她的腰,贴在她耳边,道:“你刚才的行为就已经出卖了你的心了。” 沐兰也不分辨,月光下,那双水眸却凝着妖冶的光芒。 “你放开她!”汐枫朝前逼近了几步,手中的剑已暗暗蓄势,却忌惮着沐兰而迟迟没有出手。 拓跋凌云冷冷迎视着他,道:“不想她有事的话,就离得远远的。”说着,挟了沐兰便往马车所在的方位退去。 汐枫握剑的手紧了又紧,看向沐兰。沐兰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却只冲他微微弯了弯唇角,什么也没说,任由拓跋凌云将她带上马车。 剩下的侍卫立刻默契的上前将汐枫拦住,让拓跋凌云的马车得已顺利离开。 以汐枫的身手,要想突破重围追上去并不难,但直到马车消失在夜色中,他却始终没有挪动半步。那些侍卫本就被他杀怕了,待确定拓跋凌云已经离开,这才纷纷退去。 夜色里很快便只剩下他一人,以及,遍地横尸。半晌,他才收了剑,往山坳里赶去。 山林深处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幸存的几十个王府侍卫正静默的围在那里,洞口燃着火堆,火光照亮着洞里的清舞,以及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的拓跋墨宇。 见汐枫回来,侍卫们像是终于找到了个主心骨,立刻为之一振,几十双眼睛齐齐朝他看过来。 第243章 耿耿于怀 三更时分,拓跋凌云的马车才赶到了京城外。城门早已紧闭,守城的士兵在见了拓跋凌云的令牌后,才开了小门,放他们进城。 回到太子府,拓跋凌云将沐兰身上的穴道一点,命了几个丫环将她带下去沐浴更衣。沐兰很是配合的任由那几个丫环伺候她将身上的血渍洗净,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物。 等她再被带到拓跋凌云跟前时,他已然换了身云白轻衫,坐在寝殿里等她。 这是沐兰第一次在他面前着女装,湖蓝色的面料很衬她的肤色,如玉般釉白的肌肤被热汽蒸得泛起一层淡淡的桃红,虽未着妆,却有种说不出的妩媚。一头乌黑长发就那么随意的披散着,将那粉红与水蓝一分为二,三种色彩的融合倒像极了一幅精致完美的水墨画。 若非亲眼所见,只怕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明艳佳人竟会是之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 拓跋凌云看着眼前的身影,好一会都未能移开视线。尽管那双盈着潋潋青辉的美眸看他时是那么的冰冷,心底某处却像被什么触动了一般,竟变得有些柔软起来。 “你女装的样子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看。”他毫不吝啬的赞美着,眼里的神采不加掩饰的落在她脸上。 “我记得你才刚刚害死了你的亲弟弟。”沐兰任由他打量着,凉凉的讽刺道:“现在竟还有心情欣赏女人?” “你刚才杀过的人可也不少。”拓跋凌云不以为然的回敬着。 沐兰直视着他,问道:“你一早就计划好了要杀他,是吗?” 拓跋凌云看了看她,突然抬手示意门口伺候的那两个侍女退下。待屋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时,才道:“你不是为萧翼报仇而来吗?怎么对我六弟的死也这么耿耿于怀?莫非,是因为心怀愧疚?” 沐兰冷冷一笑,道:“你倒是挺会推卸责任,事到如今,你还想将他的死嫁祸到我头上?” 拓跋凌云在软榻里坐了下来,道:“事实上,他不就是因为受你牵累,才有这样的结局吗?” 明明是他勾结荣家设下的阴谋圈套,不光害死了萧翼,连他自己的亲弟弟也不放过,这会竟还如此心安理得?哼,不愧是当太子的料,跟魔裔冥诀一样,都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不想与他在这事之上再做理论,沐兰开门见山的问道:“那末,你接下来想怎么样?” 拓跋凌云也不瞒她,道:“众所周知,六弟是被你带走之后才出的事,这件事你怎么也得有个交待。所以,明天我会带你进宫面见我父王。至于如何处置……”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直盯着她的眸子,道:“说到底你也是西楚的妃子,在为你定罪之前,怎么也会先通知一下东陵无绝。若他无异议,该如何量刑便是我一句话的事了。” 他在有穷国的权势沐兰并不怀疑,只淡淡道:“那倘若东陵无绝有异议呢?” 拓跋凌云唇角一勾,邪邪的笑道:“听说东陵无绝对你很是宠爱,到底有多爱呢?”说着,身子朝她倾了倾,道:“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容得下你曾经有过别的男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沐兰也不着恼,道:“容不容得下是一回事,至少,他绝不会任由你们有穷国来处置他的女人。” “最好如此。”拓跋凌云搓了搓手,道:“毒杀有穷国皇子这个罪名可不轻,我也很是期待,他知道这个消息后,究竟会怎么做呢。” 沐兰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想拿我和他谈条件?” 拓跋凌云笑了笑,道:“我更想和他当面谈谈。” 沐兰挑眉道:“恐怕不止是谈谈这么简单吧?你想杀他?” 拓跋凌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释然了,道:“你果然聪明,不过,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点脑子的人都该能想得到。”沐兰看着他,道:“你舅舅在夏凉边境设伏想要杀他,也是你授意的吧?你已经是有穷国的太子,就算真能杀得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相反,计划失败却将对你十分不利。你设了萧翼这个局,表面看来是为了对付我,其实,还是想通过我,与东陵无绝交锋,不是吗?” 拓跋凌云也不否认,道:“在我的计划里,原本是要在东陵无绝面前亲手杀了你。不过,现在觉得娶你为妃似乎是个更不错的主意。” 沐兰不屑的弯了弯唇角,问道:“你与他究竟有什么过节,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对付他?” 这个问题她曾经问及过,这一次,拓跋凌云却没有选择回避,沉眉静默了片刻后,道:“东奴国当年惨遭屠城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吧?” 这段往事沐兰曾听孟依青大致说过,东奴国抓了卓纤纤做人质,想要对付东陵无绝,最后,卓纤纤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免他受威胁。事后,东陵无绝屠了整座城的人为她报仇。 “那是东奴国的事,和你又有什么渊源?” 拓跋凌云像是正回忆着遥远的往事,道:“我十三岁那年,随我舅舅去边关军营,结果遇到雪崩,逃跑中坠下了山崖。醒来时,已经身在东奴,是一对进山打猎的兄妹救了我。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却收留了我,我摔断了腿,在那里足足调养了半年才回国。” 他说得极其简短,脸上也不见什么表情,只在最后,语气里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道:“两年之后,他们一家都在那次屠城中死了。” “我还以为你这人已经足够冷血无情,原来也会知恩图报吗?”沐兰淡淡讽刺着,兵荒马乱的年代,比这悲惨得多的故事也数不胜数,区别只在于有的故事还有人去讲述它,而有的故事则淹没在了黄土里。不过,她隐约感觉得出,这件事对拓跋凌云来说怕不只是恩情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道:“容我好奇一下,当年那个被你看上的,是哥哥还是妹妹?” 十三岁,可不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东陵无绝能为了一个卓纤纤而屠城,他拓跋凌云为了一个猎户的女儿亦或是儿子誓要取东陵无绝的性命,这也很正常。 拓跋凌云眼里再度有些意外,随即道:“看来,你似乎并不为东陵无绝担心?” 沐兰抿了抿唇,道:“因为,在我眼里,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244章 择日问斩 吴庸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在这个时候醒来,听到动静,无声无息的入内,手中端着碗热腾腾的参茶,端给了他。 喝了口参茶,那股暖意流入身体,东陵无绝这才感觉好受了些,道:“去传焰风,把关于有穷那边的消息都呈上来吧。” 这些天以来,所有人对关于德妃的事都是闭口不提,他自己也是。不过,有穷那边的动向是每隔几天都会及时向他传递的,只是他回宫之后就未曾再问及过。 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知道她任何消息,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未曾有一刻忘记过她,尽管,是因为恨。 吴庸当然知道他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他可不敢冒死提醒君上,三天前他就已经颁了旨,宣布德妃病逝了。 不多时,焰风便带着几封信函出现在了寒午宫的寝殿内。原本,在君上宣告德妃病逝时,焰内还暗自松了一口气,如今,这口气却又重新提了起来。 东陵无绝扫了一眼他那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示意他将信呈上来,焰风只得默默的将信奉上。 第一封信上并未提及沐兰的下落,只写明了萧翼的行刑时间。第二封信叙述得有点长,讲的是行刑当日有穷国发生神明显灵的事件,从整个描述里,东陵无绝已经可以确认,那三个所谓的“神仙”便是沐兰三人了,这也像极了她会做的事。 想到整个有穷国的人都未能幸免的被她玩弄了一把,竟就这么答应释放萧翼了,东陵无绝唇角不由得冷冷扬了扬,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第三封信,才看了几句,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 看来,她为了萧翼,在有穷国弄出的动静还不小,虽然信中说的火烧昭禄殿和太子失踪之事并未言明是谁所为,想来与她脱不了干系,否则,最后她也不会那么顺利就带走了萧翼。 她竟真的和萧翼走了?东陵无绝气息微微一变,问道:“就这些吗?” 焰风垂眸应道:“最新的消息还未到呢。” 东陵无绝放下信函,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焰风应道:“十天之前。” 已经十天了?东陵无绝暗自握了握拳头,心里闪过的一丝冀望瞬间便化为了灰烬。她曾不止一次向他承诺过,只要萧翼平安无事,她会立刻回到他身边来。可是,已经过去十天了,她却没有回来。 这样想着的时候,东陵无绝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他怎么就又忘了,在邬江那日她便亲口说过的,他们已经彻底结束了。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东陵无绝冷冷开口道:“给你三天的时间,朕要知道她的下落。”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焰风无声的叹了叹,壮着胆子回道:“君上,您也知道,德妃娘娘可以一夜之间从京城抵达江北,这天下这么大,属下要去哪找她?” 他可没有忘记君上因为她险些命都没了,像德妃这样的女子,去祸害祸害有穷国也就算了,再将她找回来,也不知道还会发生怎样的事呢。 东陵无绝没有理会他的话,道:“就算是找遍所有国家,也要把她给朕找出来。” 这些天的事实证明,想让他成全她,他做不到!既然她让他这么痛苦,他又岂能让她好过? 焰风知道,他都这么说了,便是非找到德妃不可了。吴庸不敢多嘴,他却不得不劝,道:“可是,德妃已逝,您已经召告天下了,怎能……” “她没死,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东陵无绝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不错,德妃已逝,这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个德妃,朕要你找的是她这个人。” 那还不是一样,焰风冒死提醒道:“君上,德妃娘娘若是愿意回来,当初就不会那么执意离开了。属下便是找到她,也未必能让她改变心意……”说得难听点,人家现在都已经和那萧翼在一起了,找到又能怎样?到时候,君上难免还是要再伤心一次。 “朕有需要过问她的心意吗?”东陵无绝听得很是不悦,他当然知道焰风没有说出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只需找出她的下落,剩下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焰风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无用,只得硬着头皮应道:“那属下这就去办,只是,三天只怕不够。” “那就五天。”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耐心再等更久了。 焰风揖了一礼,也不耽搁,退出寝殿去。 待他离去后一会,吴庸这才入内,东陵无绝已经开始吩咐传玄冰玄素伺候洗漱。 吴庸见状,道:“君上,五更还未到,您不再歇会了吗?” “不必了。”东陵无绝站起身来,道:“朕让你拟的旨意准备好了吗?” 吴庸忙道:“已备妥了,就搁在南书房内。” “那就去南书房吧。”今天是下旨废除荣紫璇皇后之位的日子,这几日群臣为了此事可没少让他烦心,若非邬江县的事查出与荣家有牵扯,以及荣紫璇私自出宫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这事只怕还没那么快解决。 至于她过去所犯的那些罪行,他并未一一追究,便当作是他对她最后一次的纵容吧。 沐兰被带到皇宫面见拓跋龙吟时,想必拓跋凌云早已将自己的一套说法禀了上去。拓跋龙吟一脸阴沉,眼神里有着难以掩饰的丧子之痛。 “你就是害死我儿子的人?”拓跋龙吟冷声开了口,目光阴鸷。 第245章 你其实想趁机玩死朕 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个对她说的,他是以为她没这能耐?还是以为她会下不了手?沐兰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男人之所以会败给女人,通常都是因为他们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过度的自信。 就不知他死的时候,是不是还能有现在这份洒脱?想到此,她已经开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开始这场角逐的游戏了呢。 当有穷国正举国上下通辑汐枫以及寻找六王下落的时候,西楚国一道废后的圣旨也已召告天下。荣家毕竟树大根深,邬江县叛乱的事虽然牵涉到荣庆儒,最终,荣庆儒还是为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饶是如此,与此事相干连的官员却或贬或杀,朝中一夜之间换血,这对荣家的势力无不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一时间,那些同僚官员纷纷与荣家划清界线,唯恐这雷霆之怒牵累到自己身上。再加上荣紫璇失德被废,无疑是向世人宣告着荣家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地位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君上现在可算是如愿以偿了,利用荣家的野心,不动声色就将那批有问题的官员换得干干净净。”议事厅内,莫言品着杯中的香茗,说出口的话让人听不出是赞叹还是揶揄。 这话若换作旁人来说,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然而,东陵无绝只是不置可否的自一堆奏折里抬头扫了他一眼,凉凉道:“你倒是提醒了朕,放任这件事情发生的那个人好像正是你吧?” 莫言放下杯盏,道:“我可是谨遵旨意,盯紧荣家的动向,您旨意里又没说要阻止他们的计划。何况,若非如此,又哪来的证据制裁这一干人等?”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派出上千兵马刺杀朕?”东陵无绝眼神清冷,道:“或许,你其实是想趁机玩死朕?” 当初是谁跟他说沐兰将命不久矣,让他迫不及待便赶往邬江的?可结果呢,她倒是还鲜活得很呢,还救了萧翼逃出了有穷,险些没命的那个人却是他。 “您不是早有安排吗?要不,焰风也不会那么及时的赶到邬江了。”莫言知道他自回宫之后,心情就没有好过,不过,他任由沐兰一人去了有穷,还颁旨宣告德妃病逝,这也让莫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东陵无绝是何等敏锐之人,又岂会听不出他自始至终字里行间都句句带刺,不禁推开了面前的奏折,看向他,道:“怎么,你好像对朕制裁了那些官员一事非常的不满?” “臣岂敢。”莫言微微垂首,却不像嘴上说的“岂敢”,道:“确切的说,臣今天来,是有喜讯要向您禀报。” 东陵无绝看他自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函来,还真是有事要禀。不过,从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里,不禁叫人怀疑“喜讯”这两个字的真意。 “什么事?”东陵无绝并不抱兴致的问。 莫言将信递给了他,淡淡道:“萧翼死了。” 短短几个字,却如一道惊雷,让东陵无绝有些置疑自己的耳朵。但看手中的信函确是来自夏凉的急报,忙取出来展开。 看他脸色渐变,莫言却反而笑了笑,道:“君上不是曾以十年的邦交买他的人头吗?如今他终于死了,对您而言,应该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才对。” 东陵无绝这会哪还有心思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明明从有穷传来的消息说沐兰救走了萧翼,而如今萧翼的尸首却被送回夏凉,那也就意味着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偏偏这封信里并未交待沐兰送回萧翼后的下落。 再看信函上的日期,距今已有八天,八天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想到此,他突然看向莫言,道:“你今天刻意来送这封信,莫非,你知道她的下落?” 莫言故作不解的道:“哪个她?” “少跟朕装蒜,你知道的。”东陵无绝微恼的自龙椅里站了起来。 看他眼里少有的有些急切,莫言这才一改刚才的玩味,道:“如果君上问的是德妃的话,我倒的确是知道一些的。” 他到现在还敢卖关子?东陵无绝眸光一冷,道:“既然知道,还不快说?” “君上应该也能想到的。”知道自己再不说只怕就真要惹怒他了,莫言这才道:“她已经折回有穷了。” 这无疑是东陵无绝最最担心的答案,他就知道,以她的心性,断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她竟然就这么折回有穷去了?凭她一个女人,又能怎么样?为了那个萧翼,她是非把她自己的命也搭上才甘休吗? 只是,有穷那边尚未有消息过来,就不知她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如果萧翼的事原本就是一个局,那么,她此番重回有穷,便无异于自投罗网了。 这个笨女人!东陵无绝心头一紧,立刻便吩咐吴庸去传焰风。 莫言自是知道他的心思,故意从旁道:“君上既然已经宣告德妃病逝,想必也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了吧?” 东陵无绝心里正烦躁着,冷声道:“朕要怎么做,需要向你报备吗?” 呵,火气倒真不小。莫言倒也不惧,道:“臣只是看君上似乎还挺在意,想着是不是需要臣替您去有穷跑一趟?” “不必了。”东陵无绝想也没想便回绝,上次他故意危言耸听的事自己还未跟他计较呢,谁知道他要去有穷又是安的什么心思。 左右他也是准备要不计一切将那女人找回来的,如今既已知道了她的下落,剩下的事自是不难。 “也是,做这种事焰风比我更适合。”莫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不过,德妃已逝,您若再将她接回来,这名份……” 第246章 假戏真做 太子妃?沐兰心里瞬间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问道:“你说的太子妃是?” 侍女摇了摇头,正要回话,却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应道:“你以为我那些话都是说着玩的?那么,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拓跋凌云! 沐兰转过身去,看向他,道:“这就是你的计划?”所谓的一定能让东陵无绝亲自来有穷的方法,就是与她成婚? “你不觉得这计划很不错吗?”拓跋凌云走近她,凝视着她的脸,道:“倘若他不来,那我正好可以假戏真做,让你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女人。” 沐兰微微别开了脸去,讽笑道:“或许,他会直接派兵打过来。” “他不会的。”拓跋凌云颇有几分笃定的说着,看向她,道:“如果,他真像传闻中的那么在意你的话。” 他会吗?沐兰心里漾起一丝淡淡的涟漪,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东陵无绝的身影,那些曾经美好的片段闪过记忆,让她有些莫名的动容。他究竟能有多在意她,这也正是她内心深处渴望知道的。尽管,最终的结果,他注定是要死,她却还是想知道,在她和权势利益面前,他会如何取舍。 只因为,前世他曾做过那样让她心碎的决断。她想知道,在他灵魂深处,是否也曾有过一丝悔意。 拓跋凌云没有忽略她眼中异样的情愫,心里一时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意。看来,她对东陵无绝也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恨。那么,他就又多了一条必须杀了东陵无绝的理由了。 西楚那边,东陵无绝内心还在纠葛矛盾之时,有穷国国君发来的急报便已呈入了宫中。他早料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有穷必会来信与他交涉,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信中竟还夹着一张字条。 “若想她平安无事,请于见信后一月内亲赴有穷,否则,你将永远失去她。”落款署名是拓跋凌云。 有穷国的太子?东陵无绝眉心一拧,当初那个宁王意图埋伏刺杀他,他便已察觉到那太子的意图,如今看来,莫非连萧翼的事也是他一早算计好了的吗?想要利用沐兰来对付他? 沐兰!想到这个名字,东陵无绝不由得握了握手心。他本不该再管她的事的,她既甘愿为萧翼奋不顾身,他便该由得她去,让她知道她的选择有多愚蠢。 可是,想到她现在可能遭遇的处境,那些曾经对她的恨与怨便又抛到了九宵云外去,转而化之的,是让他怎么也无法忽视的揪心。 那女人明明能力那么弱,却还偏生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此番她闯下这样的大祸,若有穷国誓要拿她问罪,她绝无活命的可能。除非,由他出面与有穷交涉。 他倒很想知道,再见到他时,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想到此,他即刻提笔拟了封信,命焰风以飞鸽传书发去有穷,又令吴庸传旨召群臣前往议事厅。 金碧辉煌的奢华大殿内,烛光映照着一室冰冷的金器,反射出清冷的光。男子沉重的喘息在略显空荡的大殿回荡着,暧昧得引人遐思。 昔颜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眼前不远处声音的出处。 殿中那根雕刻着蟠龙的梁柱上绑着一个男子,男子双眼紧闭,性感的薄唇随着一声声喘息而轻启,身上的玄色华服已经被汗水沁透,俊颜之上仍在不断往外渗着汗珠。 此刻,他正在幻境中体会烈火煎熬的滋味。看他握紧了双拳,手背上青筋毕现,似乎已是忍耐到了极点,昔颜原本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动容。 想不到传闻中最最冷血残暴的魔裔帝君原来也不过如此,竟这般轻易便被她俘虏,面对她设下的幻境,也如普通人一般无计可施。只需再过些时刻,他必将虚脱而死。 真要就这么杀了他吗?可为何在他幻境里出现的人竟然会是她自己?她是云池国的大巫女,而他是幽竺国的君主,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是在战场上,而他心底唯一能动摇他意志,让他入幻的人为何却是她?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有足够反制她的能力,混淆她的意识。不过,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显然不是。另一种可能,便是这世上真的还有另一个酷似她的女子存在。 昔颜凝了凝神,想要从中感知到更多的信息,然而,任凭她怎么感应,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的空白。就好像她曾经企图看到自己的过去时一样,她竟感应不到关于那个女子的任何讯息。 也就是这一分神的瞬间,她突然敏锐的感觉到周边的气场倏的变冷,刚提起警觉,一只滚烫的大手便一把拦腰勒住了她,同时,颈脉处也是一片炽烫。 “游戏结束了。”魔裔冥诀的声音自她耳根边清冷的响起。 不过是这么瞬间的疏忽,他竟能破了她的幻境,还挣脱了铁链挟持她,果然还是她太轻敌了。 “你最好是把你的手拿开!”被他紧紧揽在怀里,强健有力的怀抱让她很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那炽烫的呼吸,时不时的扫过她耳根,将那灼热的感觉传导至她身上,竟让她一时有些心慌气短。 “在送我离开之前,恐怕都只能这样了。”魔裔冥诀可不受她的威胁,手上的力道反而故意又紧了一分。视线扫过她绯红的耳根,唇角不由得微微一扬,“你还跟以前一样,这么容易害羞。” “闭嘴!”昔颜冷声斥着,心却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强了跳动。她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了谁,不过,你若再敢放肆,我就……” “就怎样?”那张邪魅的俊颜突然欺近,几乎贴上了她的脸。昔颜呼吸一窒,到嘴边的话竟生生咽了回去。 他是魔裔冥诀,又怎么可能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来自他身上的危险气息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逃开,这个念头才刚升起,他却像是先一步洞察到了她的内心,眸底突然多了一抹异样的炽热,措不及防的勾过她的下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第247章 口是心非 那块古玉曾是魔裔冥诀亲手赠给她的最贴身的东西,辗转千年,又经由东陵无绝之手,重回她的身边,对她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见他竟未征求她的同意便强夺了去,沐兰眉头一皱,伸手便要将玉佩夺回,拓跋凌云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手一缩避了开来。 “还给我!”沐兰冷声命令着。 拓跋凌云看了看玉佩上那个“诀”字,再听她的语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快,索性将那玉佩往自个怀里一揣,道:“你都舍得要他的命了,又何必还留恋于一块他送你的玉佩?还是说,你不过是在口是心非?” 玉佩上刻有独属于皇家的龙纹,他会猜到倒也不足为奇。沐兰知道,再要自他手中将玉佩夺回已是不可能。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竟有些难过,但也只是短短数秒,又豁然放开来,无所谓的道:“也罢,你要便拿去好了,反正它对我已不具什么意义了。” “如此最好。”不管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会一步一步,将她心中那些过往通通清除,然后,再一点一点侵占它。 琅桓客栈位于西楚与有穷两国交界之处,虽地处荒凉,却是三百里内唯一一家可供两国商旅落宿的客栈,故而并不冷清。然而,这日琅桓客栈却始无前例的清场逐客,偌大的客栈除了店家伙计,再无半个闲杂人等。 约摸近午时,官道两头分别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只见一里地外通往有穷方向的道上多了黑压压数百人马。而另一头去往西楚的路尽头也被几百人马的身影占据。 两方人马几乎同时停了下来,紧接着,两边各有一骑驰出,不急不缓的朝着琅桓客栈逼近。马背上的人一个一身银袍,胸前和襟边以金线挑绣着吉祥图案。另一个青墨华服,衣领和袖口镶绣着暗金色祥云。两个身影看上去皆是雍容大气,尊贵无比。只是较之银袍男子的阴冷狠戾,墨衣男子身上那股未经张扬却咄咄逼人的霸气更凸显出他无人能及的身份。 很快的,两人便聚到了琅桓客栈前,翻身下马。 “草民恭迎东陵君上,恭迎拓跋太子。”客栈里从老板到伙计早早的听到了动静便候在了门前,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迎接这两位身份最显耀的客人。 一身银袍的拓跋凌云冲眼前的墨服男子略略打量了一眼,抱拳施礼道:“东陵君上,在下有穷国拓跋凌云,谨代表我们有穷国向君上问安了。” 东陵无绝也一脸清冷的看了看他,道:“太子不必多礼,如此重大的事,你父王却派你前来,莫非是龙体不恙?” 拓跋凌云不急不徐的应道:“父王身体尚算康健,只因六哥刚刚不幸早逝,父王心中甚是悲切,故将此事交由我全权处理,有违礼数之处,还望东陵君上能够体谅。” 拓跋龙吟膝下皇子十几个,就算是东陵无绝远在西楚,也知道那六王并不得宠,那拓跋龙吟就算再悲切,也绝不至于如此,拓跋凌云这番话明显便是借口罢了。 东陵无绝心知肚明,然而现在西楚是理亏的一方,最重要的是沐兰还在他们手里,便也不做计较,道:“丧子之痛,人之常情,朕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既然你能作主,由你来谈也一样。” 拓跋凌云闻言颇具风度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既是如此,请君上入内叙话吧。”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客栈,客栈的老板伙计这才忐忑的跟着入内伺候奉茶。 楼上的厢房是一早收拾布置好了的,两人一上一下相对入座。伙计沏完茶上过点心,便匆匆的退出房去了,偌大个厢房一时空旷下来,气氛颇有些凝重。 东陵无绝对眼前那杯香茗兴致缺缺,只抬眸看向拓跋凌云,淡淡道:“在谈之前,朕想知道,德妃现在怎样?” 拓跋凌云勾了勾唇角,道:“说到这个,我前两天才听说了,贵国的德妃娘娘已经病逝,并召告天下,我也正想知道此事的真伪,为此还特地询问了自称靳宁公主的沐姑娘。我想,东陵君上该不会是为了与此事抹开关系,才故意下那样的旨意吧?” 东陵无绝眉心微微一皱,看来,他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沐兰了?而且,还不定是怎样的歪曲事实。不过,眼下这些他也不甚在意,只道:“若是如此,朕便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了。”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虽然他未作任何表示,拓跋凌云还是敏锐的察觉出了他对沐兰的那份在意。想到此,眸中更多了一份阴翳,道:“我想东陵君上也不会是这么没有担当的男人,关于这一点,沐姑娘已经向我呈明,早在她来有穷国之前,君上就与她划清界线,若早知如此,我也不会如此唐突,劳您亲自走这一趟了。” 从他的字句里,东陵无绝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前天刚到边境的时候,就已经有官员向他禀报过关于拓跋凌云即将大婚的消息,虽然关于太子妃的人选还是个谜,但在这节骨眼上,却仍让人不得不多想。如今再听他一口一个“沐姑娘”,更是格外刺耳。 然而,现在整个西楚国都已知道德妃病逝的消息,东陵无绝一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感。 但这种尴尬也只持续了片刻,随即他便凉凉一笑,道:“是朕一时口误了,上次她执意要来有穷,朕一怒之下贬了她的位份,拓跋太子所听说的那个德妃另有其人。朕这次来便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也好与贵国商讨解决的办法。” “想不到东陵君上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劳心尽力。”拓跋凌云打量着他,虽然早已想置他于死地,却还是第一次与他正面交锋。在见他之前,他心里尚还有些不以为然,或许终是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份,相貌,还是能力,都堪称绝佳,沐兰爱上他不过是迟早的事。但眼下亲眼见到东陵无绝,却让他徒然生出一丝危机感。 东陵无绝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明显都绝不输于他,而且,从他肯这么十万火急亲自来有穷这一点看,其用心也不会比他少。更为让他在意的是,他还始终拿捏不准沐兰的心思。 第248章 拿她做交换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无疑是在拓跋凌云心中那道伤痛上又划了一刀,不可否认,他说的一点没错。拓跋凌云同样也是身在帝王之家,那些或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早已是不计其数。所以,他心里从未怨恨。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以一个男人和强者的身份,让他东陵无绝也体会一把失去的滋味。 “既然东陵君上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只不过瞬间,拓跋凌云皱起的眉宇便荡平了,道:“北裕城,就以这座城池做为交换,您看意下如何?” 北裕城便是当年东陵无绝屠杀东奴所占的那座城池,位临西楚北关,链接着西楚与东奴,与有穷边境也仅一山之隔,北方恶劣的气候让这座城市并不富饶。 然而,其险要的地势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当年东奴就是凭着这地理优势而屡屡扰乱西楚。自从东陵无绝屠城之后,此地便从此归纳为西楚的国界,虽然东奴好几次想要夺回这块宝地,终未能得逞。而西楚也正是因为有了这道天然的屏障,而使得北关从此平静了许多。 “你倒是真敢狮子大开口。”东陵无绝冷声道:“说句难听的话,你认为区区一个王爷,值这个价吗?” 拓跋凌云勾了勾唇角,道:“我那六哥或许是命贱不值,那么,沐姑娘呢?在您心里,沐姑娘的命可值这个价?” 赔出北裕城,不止是北关从此不得安宁,也等于是通告各国,西楚对有穷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妥协。 这是自登基以后东陵无绝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胁,可是,事关沐兰的生死,他却半点也发作不得。 看出他眼里凝聚的隐怒,拓跋凌云却只觉大快人心。看来,他果然是一击便抓死了他的要害,见他沉默了,故意又道:“看来,是我估算错误,一个女人而已,又怎值得一座城池重要?反正沐姑娘也是不愿与您再有任何瓜葛,您也不必再故作慷慨,此事便就这么罢了吧。” 说着,站起身来,作势便要离去。 “且慢!”东陵无绝眉心一沉,出声喝住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拓跋凌云嘴角浮起一抹得意,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来,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看来,情之一字还真是会害死人,外表装得这么冷酷,却也终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朕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东陵无绝袍袖下的手握了又握,才没让那抹盛怒染入眼底,道:“不过,朕也有一个条件,你必须马上放了她。” 他竟然还真答应了?拓跋凌云一时倒怔愣了一下,还以为怎么也得讨价还价一番呢,还真是无趣。随即眼里却又闪过一抹恶劣,笑着摇了摇头,道:“君上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我若现在就放了她,慢说你会不会真的将北裕城交出来,只怕这一转身便要挥军而下,与我兵戈相见了吧?” 他倒也不傻,东陵无绝挑了挑唇角,淡淡道:“你既然敢吃下我一座城,便该料想到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了。” 拓跋凌云无所畏惧的摊了摊手,道:“所以,我当然要好好利用现在的优势,做最妥当的安排,您说是不是?” 东陵无绝眼里掀起一抹嘲讽,道:“那你所谓的妥当安排又是如何?” 这种将人拿捏在股掌之间的感觉真是不错,尤其,这个人还是从不曾向人低头的东陵无绝。拓跋凌云不急不徐的道:“让城这种大事,东陵君上怎么也得跟朝中众臣商量商量吧?您这么爽快的就应了我,万一您的臣子不允,这事岂不尴尬?” 东陵无绝冷冷一哼,道:“朕既能应了你,便绝不会食言。” 拓跋凌云击了击掌,道:“好,既是如此,那么,就请贵国在三日之内退出北裕城,并召告天下,将北裕城赔与我们有穷国。” 东陵无绝想也没想,道:“北裕城现有几千户人家,就算要迁移,至少也需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有这时间,足以发生任何变故了。想跟他玩拖延战术吗?拓跋凌云状似为难的想了想,道:“按说我是可以等,不过,东陵君上应该也听说了,再过七天便是我大婚之日,在这之前,我六哥的事是怎么也得对天下有个交待的。” 说到这,他又坐了下来,朝东陵无绝贴近了些,道:“说到大婚,东陵君上可知道我要娶的是什么人?” 他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东陵无绝心里早就有所怀疑,又岂会猜不到,眸子里当即便迸出一抹冷锐,道:“你想要北裕城朕可以给你,但你若敢动她半点念头,朕定会叫你们整个有穷付出代价!” 他若是非要玩过火,那么,就休怪他跟他们来硬的了。 饶是一贯狂傲的拓跋凌云,也为他眸中那抹狠戾而微微有些震慑。他当然知道惹怒东陵无绝会招来怎样的后果,不过,从他步下这个局开始,他就没打算退缩过。 再怎么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而他拓跋凌云就从不认为自己在策略上会输于他人。至少,到目前来说,他都是胜的那一方,不是吗? “三日之内,腾出北裕城,由我们有穷国的兵马入驻,到时候,我自会约见君上,商谈如何放人。”拓跋凌云挑衅的迎着他的目光,语气里不容商酌。 东陵无绝也不再犹豫,道:“一言为定。” 唤来掌柜,呈上笔墨纸研,两人立了字据,盖下私印,算是就此达成了协议。 揣好了契约,拓跋凌云站起身来,道:“时间紧迫,东陵君上大概会很忙,我便不耽搁您的宝贵时间了。不知您是否有什么话需要我代为转达沐姑娘,这点我还是乐意效劳的。” 第249章 威胁,耻辱 将信重新装回了信函,东陵无绝抬手示意侍卫先行回避。众人戒备的看了汐枫一眼,未敢违令,无声的退到了几丈外去,却仍警惕着这边的动静。 “你既能拟出一封一模一样的信函给拓跋凌云,朕又怎知你这封信是真是假?”心里虽是已经信了,东陵无绝嘴上却仍问着,道:“你是怕朕不管德妃的事,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让朕不得不插手?” “不,我知道你会来。”汐枫笃定的应着,眼神里却是一片淡漠,道:“你也需要这个理由,不是吗?” 即便沐兰现在名份上还是德妃,东陵无绝身为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妃子身涉异国险境,这对整个朝野来说,绝不是什么光彩的行径。碰上言词犀利点的言官,恐怕还要参他一个迷恋女色,红颜祸国。 但若有手上这封信函为证,他在这里做任何决断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说是为了铲除内奸外患。 不得不说,这个汐枫的确很不简单,不止是精通战场上的谋略,连朝政上的心思也揣摩得这么细,东陵无绝不愿白承他的情,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汐枫倒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她,不过,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她变了,你还会这么义无反顾救她吗?” 东陵无绝心里颤了一下,立刻便联想到之前拓跋凌云的那些话,不禁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汐枫也不多作解释,只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沐兰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倘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至少,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东陵无绝想也没想,冷哼道:“不劳你操心,朕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她带回去。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的生死,只能由朕说了算。” 汐枫眼里流露出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无奈,或许,终归是他欠她太多了,这一世,注定是他要还她的。想到这里,不由浅浅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转身往林子里一闪,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东陵无绝也不去管他,想到拓跋凌云所提的条件,眸光顿时冷了下来,掉转马头,驶向西楚。 琅桓客栈往有穷两百里外有座济州城,城南有栋别宛,是拓跋凌云早几年置办下的。三天前,沐兰便被拓跋凌云自京都带到了这里。 此处虽不及太子府地方大,戒备却比在太子府更严许多。拓跋凌云将她安置好后,便不见了人影。虽然他什么都未提及,却不难猜到,他在这个时候失踪,必是去会东陵无绝了。 果然,傍晚时分,沐兰正要准备用膳时,他终于风尘朴朴的出现了。 “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看到她,拓跋凌云俊冷的脸上立刻有了一丝笑颜,自顾自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伶俐的丫环忙又添了副碗筷上来,沐兰则抬头瞥了他一眼,也不应他,只吩咐下人多添两个菜。 拓跋凌云倒是早已习惯了被她无视,丝毫也不觉得冷场,反而颇有兴致的看向她,道:“怎么,你一点也不好奇我这几天去哪儿了?” “反正我不问你也会说的。”沐兰不以为意的答着,迎视向他,“看你这一脸按捺不住的样子,看来,跟东陵无绝的谈判想必很是如意。” 拓跋凌云闻言眉峰微扬,笑道:“你我果然是心有灵犀,不用我说你便能猜到。”说着,自怀里掏出东陵无绝写给他的契约在她眼前亮了亮。 契约上的字言简意骇,一目了然。饶是沐兰早有过各种设想,看在眼里,心中仍不免有些触动。当初要来有穷国之前她就有详细研究过西楚的地图,北裕城这座城池因为牵涉到卓纤纤,所以,她是很有印象的,自然也知道北裕城的地势对西楚的重要。而今,竟轻易便许了有穷国,倒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东陵无绝,他可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岂会甘心受人威胁?何况是割地让城这样的耻辱。 拓跋凌云一丝也没放过她脸上的神情转变,道:“你似乎对他的举动颇有些动容,怎么,不想替你的萧翼报仇了?” 沐兰不理会他的冷嘲,道:“东陵无绝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这么爽快答应让城,你就不怕其中有诈?” 拓跋凌云不屑的道:“他东陵无绝不好相与,难道我拓跋凌云便好惹了吗?何况,我真正要的可不是那区区一座城,而是他的命。让城,不过是和他玩玩而已。” 这些天来,他一直都跟她嬉皮笑脸的,沐兰倒险些快忘了,这拓跋凌云可是个擅玩阴招的主,什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如此想来,他和东陵无绝这场较量,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输。 “看样子,你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他这些天可没少忙,沐兰倒真有些好奇他究竟布置了怎样的陷阱来对付东陵无绝。 拓跋凌云只神秘的一笑,道:“虽然很想和你分享我的计划,不过,为了防止你临阵倒戈,这个谜底也只有等到时候再为你揭晓了。菜都齐了,还是先用膳吧。” “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小人。”沐兰回了他一句冷嘲,一时也索然无味,便不再看他,径自用膳。 东陵无绝办事果然铁腕,三天后,拓跋凌云便收到了准信,西楚国已经颁下了割地让城的圣旨,同时,他安插在北裕城附近的眼线也传来了消息,北裕城全城百姓已经连夜迁移,只剩一名守城的官员,带着一骑士兵,等候有穷国前去交接。 拓跋凌云也不耽搁,立刻调派了一名亲信,带着五百兵马前去办理交接。同时,也给东陵无绝发了信函,约他前往北关关口商谈剩下的事宜。并嘱明会带沐兰一同前往,为表诚意,请他务必亲自赴约。 第250章 阴狠,怕他吃亏 不过,拓跋凌云也是有备而来,虽然不知道东陵无绝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他还是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既然你们东陵君上已经向我国致歉赔偿,那,我们也没有不放人的道理。” 说着,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去,把那位西楚国的德妃带过来。” 侍卫应了一声,看也没看沐兰一眼,便往山里走去。沐兰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然隐约猜到拓跋凌云的用意,却也不说话。 果然,不一会,便有几个侍卫押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自山林里走了出来。那女人面容清丽,颇有几分冷艳,也不知道拓跋凌云自哪找来的。 焰风离得近,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沐兰的,现在见拓跋凌云押了个陌生女人出来,眉眼顿时一冷。 拓跋凌云只当没有看见,指着那女人道:“人就在这儿,今天我就当着我们两国将士的面将她送还给你们西楚了。回去告诉你们君上,只要他愿意,我们两国还是可以继续交好。” 焰风冷声一笑,道:“拓跋太子,你随便找个人出来冒充我们德妃娘娘,是太不把我们西楚国放在眼里,还是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瓜呢?” “冒充?”拓跋凌云无辜的挑了挑眉,道:“这位御使的意思是说,这姑娘不是你们的德妃?”说到这里,故作惊讶道:“可擅闯有穷国,害死我皇兄,屠杀我数百侍卫的人明明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她也自称是你们西楚国的德妃,难道还有假?” 尽管他演技一流,焰风却懒得与他作戏,直接看向沐兰,道:“真正的德妃就坐在你旁边,拓跋太子,今天大家可是来谈正事的,玩笑就开到这吧。” 拓跋凌云笑意也一冷,道:“开玩笑的是你吧?旁边的这位可是我未来的太子妃,与你们西楚没有半点关系。” 焰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沐兰,道:“是与不是,你敢不敢让她自己来说?” 拓跋凌云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对沐兰道:“这位御使执意要将你认做德妃,看来,只有你亲自跟他解释一下,他才会死心了。” 沐兰眼神淡淡的转到了焰风身上,唇角优雅的一扬,道:“他没有骗你,我的确不是什么德妃。” 从东陵无绝亲口否决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何况,萧翼的死,以及他召告天下宣布她病逝的圣旨,这些都是不可逆的事实。她,再不是过去那个沐兰,更不是那个他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女人。 “德妃娘娘……”焰风没有想到她竟会否认,事实上,眼前的沐兰虽然与他所认识的那个德妃生得一模一样,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淡漠的语气,妖娆的眼神,与过去那个娇俏狡黠的德妃截然不同。尤其是那股自骨子里透出的邪冷气势,有那么一刹,让他想到了君上。 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吗?这世上竟还有生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不信。 “德妃娘娘,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就算您与君上有什么过节,可以回去与他慢慢商酌。君上为了您,可是甘愿顶着整个朝野的反对之声,用北裕城来换您的安危,您可不能辜负了他这番心意啊。” 若是在以往,沐兰也许早就动容了,可现在……她只是不以为然的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你家君上真是病了,不能来吗?” 这话若是其它人问,焰风自是会无比坦然的应答。可问话的是沐兰,尤其是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思的眼睛直视着他,他不由得便迟疑了片刻,才道:“是,上次您一走,君上便落下了心疾,这几日太过操劳,旧疾复发。君上本是坚持要来的,是属下等实在不放心,所以……” 心疾?他那样的人,也会这么容易生病吗?沐兰心底滑过一丝淡淡的酸痛。然而,想到自己曾为他而有过的心痛,又岂是这区区心疾能比?便不禁有些不屑的笑了笑,轻描淡写般道:“那真是遗憾,他若是在这里,应该就能辩出,我真的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德妃,我也不想掺和你们和有穷国的恩怨,你们还是自行解决吧。” 从焰风刚才那片刻的犹豫里,她已经可以肯定,东陵无绝多半是来了的。他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以他的头脑与心计,拓跋凌云打的什么算盘,他应该早已了然于胸,又怎会将自己放在明处,任由人摆布? 想到这里,她视线状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焰风所带来的人马,却并未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样?这位御使,现在你该可以死心了吧?”拓跋凌云对沐兰的回答甚是满意,对焰风道:“你们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不过你们若非要咬定她不是真的德妃,我可没有办法。我看,你们就先将人带回去问问你们君上,如果这其中还有什么误会,咱们再约时间协商,如何?” 焰风犹豫的看了一眼沐兰,本以为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故意否认。但看她眼神冷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神才坚定下来,道:“拓跋太子,你这玩笑可就开大了。当初可是你们有穷国言之凿凿的向我西楚问罪索赔,现在却随便找了个女人出来顶替,还反咬一口,我西楚国受此大辱,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回去转告你们国君,让他准备应战吧。” 说着,缰绳一勒,便准备带人返回。 拓跋凌云眸光倏沉,道:“我已履行了与贵国的约定,分明是你们要伺机生事,既然你们西楚执意要向我有穷挑衅威胁,我有穷国的地盘岂容得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语毕,手一扬,四周山林里立刻想起一阵震慑人心的威喝,也不知有多少人埋伏在其间,但听声音,显然将焰风的人马包围个几层是不成问题的。 沐兰心里暗骂了一声“卑鄙”,却只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幕。焰风既敢带人过来,总不会毫无准备。 焰风脸上果然并不意外,掉转马头来看向拓跋凌云,道:“拓跋太子,你埋伏了这么多人在这里,怕是早就有所图谋吧?” 第251章 杀了他,我就嫁你 这声音太过熟悉,仿佛自人灵魂深处传来,沐兰微微一震,随即唇角扬起一抹轻笑。 他终归还是来了。 拓跋凌云自是也认得这声音的,心里不禁暗自吃惊,面上却未显声色,转过身来。 果然,身后不到十丈远的大树旁闪出一个身影,一身普通侍卫的装扮,银盔下却是黑眸濯濯,线条完美的清冷俊颜,正是东陵无绝。 想到他刚才那句话里丝毫没有讶异和惊慌,拓跋凌云心里顿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面上却丝毫未露声色,道:“原来,传闻中骁勇披靡的东陵君上也不过如此,连赴个约也不敢光明正大。” 东陵无绝那双寒潭般的眸光只淡淡扫了一眼沐兰,仿佛对她的存在并不在意一般,随即便转到了拓跋凌云身上,道:“你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对付朕吗?虽然不知道你我究竟有什么恩怨,不过,今日倒是可以做个了断。” 拓跋凌云邪邪一笑,道:“可惜,你的人马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就凭你一人,在我有穷国的地界,可以说是插翅难飞了。” 东陵无绝只笃定的勾勒起一抹凉凉的笑意,道:“你是指谷底那些人吗?说到他们,朕倒是还要感谢拓跋太子,这些人早已图谋不轨,今日借太子之手清理叛党,倒是替朕省了不少事。” 那日看了汐枫送来的信后,他便知道,在边境必然有荣家的人与拓跋凌云里应外合。借着让出北裕城的事,他不着痕迹的试探了一番众官员的反应,加上暗卫的调查,果然试出了些端倪。 这几天里,他表面上是在忙着让城的事情,暗地里却着人盯紧了关口。拓跋凌云想趁他来赴约的同时,联合关口荣家的人马来个内外夹击,却不知他早已着人拟了拓跋凌云的笔迹,让荣家的人将部下的精兵亲卫派来随他赴约。途中他伺机与早已混迹其中的焰风调换了身份,便是要看看拓跋凌云究竟玩的什么花样。 拓跋凌云心里暗自震了震,他就知道荣家的人做不成什么大事。好在,他从未真正对荣家寄予什么指望,否则,怕是早就功亏一溃了。想到此,道:“既然这里只有咱们三个,大家也不必再兜圈子了。”说着,看了看身边的沐兰,道:“想必你也等急了吧?在我和他的恩怨解决之前,我可以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不是也正有帐要与他算吗?” 最初那短暂的震憾早已消散,在东陵无绝那漠视的眼神扫过她身上时,沐兰的心就已冷却下来。他的态度她并不意外,邬江县一别,他们原本就已决裂,想必他心里对她还是存着恨的吧?而对于她,眼前这个男人不止是间接害死萧翼的凶手,在前世,他们之间也还存着一笔算不清的旧帐。 所以,当拓跋凌云将话题引向她的时候,沐兰也只是清清冷冷的看向东陵无绝,似扬非扬的唇角带着一抹动彻人心的妩媚,淡淡道:“好久不见。” 短短四个字,却早已在心里迂回了百转。当那些记忆与她重叠,今日,她不再是以一个看客的角度,而是以昔颜的身份再度站在他面前。 讽刺的是,辗转千年,他们依旧站在了敌对的位置上。 直到此刻,东陵无绝才真正相信,拓跋凌云和汐枫所说的她的改变,并非是在骗他。其实,之前藏身于人群中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虽然那时候他离她很远,几乎看不清她的样子,那一刻,却让他莫明的滋生出一种错觉,一种犹如置身梦境的错觉。 如今距离拉近,那种错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强烈。眼前的沐兰太像他梦中遇到的那个女子,尤其是那份藏在妩媚之下的冷漠,那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瞳眸,尽管只在梦中见过,那记忆却刻骨般清晰。 一个萧翼,竟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东陵无绝心里那股滔天醋意虽然不想承认,却怎么也按捺不下,冷冷道:“刚才不是还当众否认你的身份吗?怎么,现在又认得朕了?” 他刚才不也装作一副和她不熟的样子吗?沐兰暗自讽笑着,道:“我可只说自己不是德妃,又没说不认识你。再说了,就算我忘了所有人,也绝不会不认识你。” 这句话通常可以表达两种情感,一种是深情款款,而另一种,则是恨之入骨。 东陵无绝自是不会读不出她要表达的是哪一种意思,可明明更有资格去恨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他说你有帐要跟朕算,朕倒也想知道,朕是亏欠你什么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自是可以如此理直气壮。沐兰也不想多作解释,道:“谁知道呢?或许只是不想在这世间再看到你。” 就像当年他让人毒杀她和她的孩子一样,他伤害过她太多次,她只是想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她话中没有半点玩味,东陵无绝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眼中那股杀念。这与他预期中的重逢有着天差地别,那样陌生却又熟悉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刃,而她却笑着用这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在了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旁一脸看戏表情的拓跋凌云,东陵无绝心中突然一阵了然,“所以,你与他联手了,只为把朕骗来这里?” 沐兰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眼里带着几分俏皮,笑道:“你又何必再在我面前装得这么伟大?你真的只是为我而来的吗?拓跋凌云这般明着对付你,你其实也想知道这个中端倪吧?以你的性情,就算他不是用我做要胁,他这般明着向你挑衅,你也不会坐视不理,对不对?” 不得不说,她看事的确是够透彻的,透彻得令人害怕。可是,她这样全盘的否决掉他对她的用心,这一点却令他很是心寒。原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只是顺便为之,根本不曾入得了她的心。 “这么说,你是真的想要置朕于死地?”东陵无绝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第252章 中毒,开始反击 正在这时,就听得“嗖嗖”几声破空声,几支利箭自林中射出,准确无误的直袭焰风,逼得焰风不得不闪身退避。刚与沐兰拉开一点距离,紧接着便有几个劲装侍卫自林中飞跃而出,手中利刃朝他招呼过来。 沐兰一眼认出,这些人正是平日暗中跟在拓跋凌云附近的暗卫,被软禁在太子府的这段日子里,也正是这些人在暗处监视着她。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沐兰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果然,这些人一缠上焰风,立刻便展开了凌厉的杀招。不过,焰风能被东陵无绝选在跟前委以重任,其身手自然也是了得,虽然无暇再顾及沐兰,但一人单挑那一群暗卫,一时间竟也未见吃紧。 这边的动静并未影响到东陵无绝与拓跋凌云的交战,场内只看到两人身影交错,剑走游龙间,刺耳的金属交鸣声不断。由于两人皆欲置对方于死地,出招间均不留余地,激荡的剑气几乎连周遭的空气也随之扭曲。沐兰虽站在几丈外观战,却也能感觉到那股窒息般的气压改变。 若是在从前,她或许还看不懂,但如今她也算是个中高手,渐渐的,便也从这两人的游斗中看出些端倪。 虽然以拓跋凌云的年龄与阅历,能有现在这般身手已经很令人咋舌,但东陵无绝毕竟是东陵无绝,这么些年来战场上的威名可不是凭空得来的。也不见他有多诡谲的招式,却招招皆是致命,剑锋舞动所带起的浑厚内力更非常人所能招架。相对于他的老练狠厉,拓跋凌云的招式则更是守多于攻。 饶是如此,几百个回合下来,拓跋凌云身上竟也无明显的损伤。若是假以时日,这有穷国的太子怕也是会成为这九州之间不可小觑的人物。 若无意外的话,这场决战的结果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只是时间的问题。 想到此,沐兰不禁又多看了东陵无绝几眼,眼前的身影仿佛与千年前那个叱咤天下的君王重叠在了一起。历经千年,这人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般清冷俊邪,也还是这般强势与霸道。 如今只等他赢了这一战,他俩就要做一个最终的了结了。杀了他,从此,他们之间就再不相欠,再无瓜葛。 东陵无绝虽占于上风,心里却未敢掉以轻心。拓跋凌云费尽苦心将他引来这里,若说只是为了一场公平的决战,那恐怕只有三岁孩童才信。两人一个是君王,一个是太子,不管谁胜谁败,这场决战一旦开始,便已无退路。唯有全力以赴,拼出一个生死。 在战场上的一切手段都可谓之谋略,拓跋凌云既敢赌上整个有穷国,必是有着绝对制胜的把握,这一点他在来之前就已有所预料。在他现身之前,也仔细勘察过周围的动静,可除了那几个与焰风交战的暗卫,却意外的没有发现半点埋伏,这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看不见的危险才更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拓跋凌云防多于守的应对,更有拖延的嫌疑,沐兰或许没看出来,他却已有所警觉。他的目的只在沐兰,见焰风被人拖住,指望他带走沐兰已是不可能,不禁剑锋一疾,拼着近身的危险,刺向拓跋凌云。 拓跋凌云在内力和招式上的确不及东陵无绝,但反应奇快,身手也不慢,所以与东陵无绝游斗了这么久仍未见明显的败势。然而,东陵无绝这一番贴身近斗却让他有些避无可避,应对上便有些不如之前潇洒自如了。 只不过须臾,空气里便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沐兰眼尖的瞥到,两人身上皆有剑伤,招势却越发急险,一时也难辩这两人究竟是伤在哪里。倒是在某个身影交错的瞬间,拓跋凌云似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靠崖边的树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狡黠。 沐兰知道他这些天都在忙于布置对付东陵无绝,绝不可能只是谷底那场埋伏那么简单,视线不禁也跟着看了过去,却并未见半点异样。 不,也不全是毫无异样,似乎有什么和来时不太一样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沐兰又多看了几眼,随即终于发现了那处突兀的所在。就在林子边缘的草丛里,七零八落的盛开了十余株不知名的野花。 由于长在杂草丛中,这些花草原本极不起眼,此刻盛开来,拳头大的血红花朵在绿草丛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的妖异和诡魅。 难道,这些花草有什么问题?沐兰在脑子里搜索着与之相符的各种药草的信息,同时,敏锐的嗅了嗅。果然,空气里不知几时起多了一丝极淡极淡的幽香,忙暗自摒住了气息。 东陵无绝本就极为留心,自是也发现了异常,闭气的同时,剑锋一扫,一道凌厉的剑气横扫而出,如浪潮般袭向那片草丛。 “不要……”沐兰想要出声制止,却为时已晚。剑浪所过之处,那些野花连同杂草被拦腰斩断。 几乎是同时,空气里的幽香瞬间浓了好几倍。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这些应该是只有有穷国才有的极为罕见的“尸萝草”,这种植物只有在其花期才有剧毒,尤其是“尸萝花”,只在正午盛开,花香极淡,却有奇毒,嗅之会闭塞人血脉。更为诡异的是,这种毒草唯有用烈火焚烬,若擅自摧毁,只会让花中的毒素加剧。 虽然有所防备,沐兰还是不免吸到了一口香气。然而,预期中的中毒反应却并未发生,不禁有些诧异,难道是她猜错了? 她这一声呼喊让东陵无绝的心也随之绷了一下,也是这一下分神,一缕浓香窜入鼻息,一股眩晕般的感觉立刻袭了上来。 想不到这花毒竟是这么厉害,东陵无绝忙摒住气息,凝神应敌。 虽然只是一招间的恍惚,却还是被拓跋凌云看破,不禁冷冷一笑,道:“哼,这尸萝花的花毒能持续好几个时辰,我看你能闭气多久。”手中的剑也不再是躲闪招架,开始步步反击。 第253章 为她,可以舍弃一切 沐兰理也不理他,一双清水瞳眸只冷冷盯着那几个暗卫,唇角似笑非笑的弯了弯,道:“那你们就试试,看是不是能伤得了我?” 这些暗卫虽然个个都嗜血无情,然而,眼前这个女人身上自有一股让人油然生畏的气势,听她如此笃定的语气,众人一时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拓跋凌云曾经给他们下了死令,只要看住她就行,不得伤了她。她若真横了心要跟他们动手,他们也很是为难。 说话的那人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决斗的拓跋凌云,无奈拓跋凌云正专心应付东陵无绝,看也没看这边一眼。没有拓跋凌云的命令,这些人更不好擅自行动。见焰风反正已是中毒了,只要他不带走沐兰,不给他们太子添乱,便姑且由得他多活几刻。 于是,众人很有默契的将他俩围了起来,严阵以待。 沐兰这才回头瞥了一眼焰风,道:“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你若还想活命,最好立刻离开这里。” 焰风岂肯丢下东陵无绝独自逃命,何况,自他跟着东陵无绝以来,就从没想过“逃”这个字眼。眼前的形势虽然于他们很不利,却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境地。但他知道,就算他们有再多计划安排,若沐兰不肯跟他们走,这样拖延下去,事情的结果只怕还真的不好说。 瞥了一眼还在激战的东陵无绝,焰风突然豁了出去,也顾不得什么毒气,单膝一跪,道:“德妃娘娘,求您和君上一起走吧,难道您真忍心看君上有什么意外吗?” 他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这样一个严肃冷酷的大男人当众下跪祈求,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沐兰也很是意外,却并未动容。看他一副她不答应他就不打算起来的样子,不禁冷冷回道:“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德妃,我为什么要不忍心?不怕告诉你,我今天就没准备让他活着离开。”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她也很清楚,以她现在这个身体,已经等不了多久。所以,今天她便要他血债血偿! 像东陵无绝和拓跋凌云这样的高手,即便是在交战,沐兰那边的对话也依旧一字不落的传入两人耳中。对东陵无绝而言,沐兰那番话无异于往他心头刺了一刀,只那一失神的瞬间,右臂上立刻划过一阵冰凉。 焰风正被她话语中的杀意震慑住,待看到东陵无绝竟因此而分神受伤,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解和愤怒,突然凝气拔地而起,剑锋“唰”的架在了她脖子上,道:“那焰风只有得罪了。” 沐兰垂眸扫了一眼那把冰冷的长剑,唇角不禁浮起一抹不屑,还未开口,焰风突然身躯一震,嘴边溢出一缕暗红。 “你说了这么多的话,又枉用真气,只怕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沐兰徐徐说着。她本惜他是个难得的将才,想不到他竟这么顽固。 “焰风,你走吧!”东陵无绝突然几招将拓跋凌云暂时逼退,出声喝着。 “君上!”焰风有些不敢置信,他这是要独自留下来?想到此,他不禁回头狠狠看向沐兰,不明白她何以会心狠至此。 拓跋凌云只微微一顿,随即又缠了上来,边打还边“好心”提醒道:“东陵君上,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这尸萝花的毒可是真气越强,发作越快。” 东陵无绝回应他的是一阵疾攻,同时又冲焰风喝道:“走!” 听他语意坚决,焰风突然反应过来,意外的没有再坚持,提剑朝其中一个暗卫冲了过去。 沐兰知道这些暗卫定要拦他,不等他们出手,便抢先出声命道:“放他走!” 她语气里自有一股威仪,让人下意识不敢违逆。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焰风已迅速冲出重围,窜入林中。 看到焰风离开,东陵无绝仿佛略松了一口气,出招间却已不及之前凌厉迅疾。拓跋凌云暗恼沐兰私放焰风,见东陵无绝已明显是在硬撑,顿时失了游戏下去的耐性,手中长剑攻向他的同时,突然另一只手极力一挥。 袍袖中几抹银辉飞出,袭向东陵无绝身上几处要害。 东陵无绝旋身闪避,虽然身形已不如之前灵活,却仍险险避开了那几支暗器。然而,拓跋凌云早已料到了后招,在他闪避的同时,就已飞身绕到了他身后。待东陵无绝察觉想要避开时,已经迟了一步。 长剑斜刺而出,却只将拓跋凌云逼退半步,那把锐利的长剑虽避开了胸窝的要害,仍是刺入了他肩胛好几寸。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便是沐兰,也被那一瞬间的画面震得心头一紧。 然而,东陵无绝不愧是身经百战,肩胛几乎快被刺穿也未见皱一下眉头,剑锋一转,顺势便刺向近在眼前的拓跋凌云。 这一招变化奇快,亏得拓跋凌云反应敏捷,忙抽剑撤身,闪到了几步开外。 因为穿着软铠,沐兰也看不见他身上的血渍,但从他瞬间苍白的脸色不难看出,他这一剑伤得不轻。细看之下,连气息似乎也有些紊乱了。 看来,这尸萝花的毒果然非同小可,否则,以东陵无绝的身手,拓跋凌云绝非他的对手。这若是在平时,这点剑伤对他而言也绝不致如此。 拓跋凌云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竟也不急着趁胜追击,就这么隔着几步之遥看着他,道:“东陵君上,这种慢慢品尝死亡,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怎么样?” 东陵无绝瞥了眼肩胛处的伤,没有理会他,却转头朝着沐兰看了过来,道:“你真就那么希望我死?” 第254章 戏码,惑乱人心 不,那些都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他只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他所谓的深情,都只不过是为了成就他自己!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厉声控诉着,那是清环。 那一世,他负的不只是她,还有清环。最终,他独自站在了权势的顶端,而女人,对他而言或许真算不得什么。 是他,让两个女人都为他遗恨终生,也是他,让她们俩在这一世再受折磨,更是他,害死了萧翼! 浓浓的恨意袭卷了她所有思绪,那些前尘旧恨在这一刻通通凝聚到了她手中的剑刃上。伴随着胸口那沉闷的隐痛,她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刺了出去。 原来,她竟真的舍得。那一瞬间的了悟让东陵无绝几乎想要放弃活下去的念头,或许,就这么死在她剑下反而是种解脱。可若那样,他就不是东陵无绝了。 沐兰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样出手的,反应过来时,他已徒手抓住了那锋利的剑锋,一股强大的阻力让她那一剑再也刺不下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猛的回手一抽,她整个人便被那股力道带着扑向了他。 饶是拓跋凌云就离她几步之遥,也未能料到这突生的变故,更来不及阻止,等他看清时,沐兰已被东陵无绝挟入怀中。 “你没有中毒?”拓跋凌云有些不敢置信,若没有特制的解药,即便是内力再强的人也抵制不了尸萝花的毒性,这也是他会放松警惕的原因。可看东陵无绝刚才出手的速度,却丝毫不像有中毒的迹象,这怎么可能? 东陵无绝脸色虽然有异,气息却已恢复如常,不屑的勾了勾唇角,道:“区区一株毒草,又怎么能奈何得了朕?朕若不将计就计,哪能这么容易就擒回这狡猾的女人?” 他只手将她束缚住牢牢拥在身侧,那强劲的力道根本容不得她挣脱,哪里像是中毒的人。就连原本还握在手中的剑也在被他擒住的那一瞬脱手,再听他此刻嘲讽的话语,沐兰心里的愤慨顿时上升到了极点,怒斥道:“你这无耻的骗子!” 她早该想到的,他怎么可能真的由得她杀他?他从来就不是会因为情感而迷失理智的人,束手就死这种事更是为他所不耻。可她竟然又上当了,以为他真的对她有一份情意和亏欠在,竟忘了他是谁。 “自己太笨就怨不得别人了。”东陵无绝手臂用力一勒,挟带着她往后退了退,对拓跋凌云道:“人我已经要回,就不奉陪了,咱们之间的帐改日再算。” “休想走!”拓跋凌云哪里容得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沉声命道:“把他给拦下!” 那些暗卫早已在变故徒生时围了过来,得了令,二话不说便围杀上来。 东陵无绝长剑一挥,凭着浑厚的内力一招便迫开了拦住他去路的两个暗卫,带着沐兰冲了出去。拓跋凌云手上没了兵器,终是慢了半步,待他夺了其中一个暗卫手中的剑追上去时,东陵无绝已经入了林子。 “东陵无绝,你给我放开!”沐兰可不会乖乖就范,几次欲挣开他的钳制。 她今时的力道可不同以往,东陵无绝被她挣得险些脱手,顿时眉头一皱,道:“看来是我对你太客气了。”说话间,长指疾挥,竟点了她的穴道。 这卑鄙的男人!沐兰在心里咒骂着,道:“你最好是能制住我一辈子,否则,你会为你今天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多谢提醒。”东陵无绝根本未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他会用行动告诉她,他的确是准备制她一辈子的。 这一带的山脉连绵颇广,沐兰虽然对这儿的地形不熟,却也看出,东陵无绝所走的并非是通往关口的方向,心想不知他这又是拿的什么主意。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身后拓跋凌云便紧紧追了上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那些暗卫,以及被迅速召集来的侍卫。 “东陵无绝,你以为你逃得出有穷吗?”拓跋凌云的人和声音几乎同时到了身后,手中的剑锋直刺东陵无绝后背。 “那可未必。”东陵无绝早已察觉到那股袭来的冰寒,身形一闪,借着林间大树的掩护,躲开了他的攻击,停也未停的继续向前。 然而,他身上毕竟有伤,又带着沐兰,身法再快也快不过拓跋凌云。不过片刻,拓跋凌云便又再度追上,身形一跃,眨眼已到了他前方,回身一剑冲他刺来。 眼见着这一剑快要刺到,身后却袭来一股寒意,迫得他闪身疾躲。 随即,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四起,几十个身影相继窜出,朝着拓跋凌云和那些追来的侍卫杀了过去,其中有人喊道:“君上快走!” 这些人身着有穷国侍卫的装束,但拓跋凌云立刻便反应过来,这必是东陵无绝不知几时派潜来接应他的人。看来,他果然是太轻敌了,明明已经防守得很严,竟还是叫人钻了空子。 有了这些侍卫的阻击,东陵无绝很顺利的脱了身,绕守那片林子,就见有马匹早已停在了那里。 沐兰看在眼里,暗自惊叹。看来,即便是在有穷国,东陵无绝也早已安插了内应吧?否则,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绝不可能做这么周密的部署与安排。 身后似乎又有响动,东陵无绝回头一看,却见拓跋凌云竟已追了上来。他未敢迟疑,一把抱起沐兰飞身上了马背,策马纵向山野。 眼见着就要将他甩掉,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不一会,就隐隐有马蹄声不知打哪而来,隔得老远便能听出,那是军队发动才有的动静。 这是有穷国致为重要的一个关口,即便没有发动战争,在这附近驻扎的军队少说也有上万人。何况,要对上东陵无绝,拓跋凌云早已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此时,在这山脉四周早已有数万兵马听候号令。 而拓跋凌云所吹响的号角,正是在号召出兵。 “看来,你总算可以死得壮烈一点。”沐兰在他怀里奚落着。 第255章 帮他,再一次的欺骗 还差几十里路,再过几十里路就能暂时安全了。东陵无绝强忍着毒性在骨子里作痛,突然一股作气的再度将她揽入怀中,马鞭一扬,加快了速度。 沐兰没有想到他都这样了竟还能强撑,她虽对尸萝花的毒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他这般一再的强行运气,到时候即便是有解药,也休想再活命了。 原本,她是恨不能立刻亲手杀了他的,他若毒发身亡,于她而言更加省事。可是,心底就是有股念头,让她无法就这样漠视下去。 至少,不是现在,不能由得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心念一动,她咬牙开口道:“把路线告诉我,我来驭马,省得你一会死在半路上。” 她虽然恶声恶气,东陵无绝却听出,至少她不是要逃离他,心下微微一松,便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张简易的地图给她,指了指其中一处,道:“我们现在大概还在这里。” 虽然那图画得有些潦草,大概方位还是能看懂。沐兰记清了路线,这才将图纸收了起来,缰绳一甩,道:“坐稳了。” 东陵无绝似是安下心来,双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腰,下巴轻磕在她肩头上。 起初,他还能控制着支撑身体,但不一会,整个人的力道便全附了上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了,沐兰在心里喟叹着,不禁暗骂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她本是要杀他的,现在却要来帮他,尤其还是在他又一次欺骗了她之后。 或许,真的是恨得太久了吧,所以,不甘心让他这么轻易死去。至少,也该是由她来决定他什么时候死。 有穷国的兵马还在急速迫近,这时,身后不远处竟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似是有十余人,正疾追而来。沐兰不禁心中一紧,难道是拓跋凌云已经追上来了? 若真是这样,那便只有先解决了他吧。 拿定主意,沐兰索性将马一勒,等候在了原地。眨眼间,身后的追兵便已到了近前,沐兰抬眼一看,为首那人却不是拓跋凌云,而是汐枫。 自那日山谷一别后,便再没见过他的身影,但沐兰知道,他并未走远,想不到这会竟会出现在这里。 “拓跋凌云的人已经让我们暂时先引开了。”汐枫驭马靠近,先一步开了口,瞥了一眼她身后,道:“他怎么了?” 听闻拓跋凌云的人一时追不过来,沐兰也为之一宽,道:“他中毒了,我先带他去找他的人会合。” 汐枫打量了一眼东陵无绝的脸色后,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我知道地方,我来带路吧。”说着,也不耽搁,驾马行在了前头。 沐兰虽有些惊奇他和东陵无绝怎么又有了牵扯,却也没有多问,紧紧跟在了他身后。 几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一路竟顺利得很,目的地是一条河,河边早已泊了几艘船只。沐兰等人刚靠近,便有人听到动静自舱里出来。 其中有几个正是常跟在东陵无绝近前的暗卫,上一次邬江县一战,沐兰和他们打过照面,彼此算是认得。 这些人一见是她,又见靠在她肩头已经陷入昏迷的东陵无绝,忙迎了上来,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立刻七手八脚的帮着把东陵无绝抬到船舱里去。 船舱里的布置虽然简单,却也是一应俱全,众人将东陵无绝放置在了一张小床上,立刻便有御医上前来为他诊断。 沐兰从旁道:“他身上有剑伤,又中了尸萝花的毒,急需解药。” 那御医闻言微微有些惊骇,又替东陵无绝检查了一番,老脸惨白惨白的,摇头道:“不妙,君上这毒远比焰风将军要严重得多啊。” 一路都没有看到他,听这御医提起,沐兰不禁问道:“焰风已经回来了?” 御医点了点头,道:“焰风将军正在另一条船上,还昏迷不醒呢,臣刚才正是在想办法配制解药。不过,这解药配制起来极为繁琐,至少也需三五天,只怕……” 只怕他等不了这么久,御医不说沐兰心里也明白,当即命道:“先给他处理外伤吧。” 御医忙应着,替东陵无绝除去了身上的软铠。沐兰一眼便看到,他里面那件月白色的外衫肩头处渲染开来一小片暗红,看来,是中剑的当时就封了穴道,才不致失血过多。右臂上也被划开了好长一道口子,除此之外,倒并无其它伤口。 待连那件外衫也褪了,肩胛处那怵目惊心的伤口让那御医又再度皱眉,待细细检察之后,才擦了把汗,叹道:“还好,这剑伤若再偏一分,伤了肩胛骨可就麻烦了。”说着,不敢怠慢,忙自药箱里取药出来为东陵无绝处理伤口。 想到当时那凶险的一幕,沐兰不禁又看了一眼那张昏睡中的俊颜。他为了迷惑她和拓跋凌云,竟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硬挨这一剑,这人对自己也当真是够狠的。 不过,也不得不佩服他,要知道,拓跋凌云可也不是简单的角色,而他不但瞒过了他们俩的眼睛,还能将分寸拿捏得这么准,光是这份心机和本领,便足以令任何强敌忌惮。 趁着御医给他包扎伤口的空隙,沐兰和汐枫来到了船舱外。 “清舞现在还好吧?”想到那日谷中发生的事,沐兰心底深处一直藏着一份歉疚,顿了顿,才又问道:“六王他……?” “放心吧,她已经带着六王找了处安全的地方静养。”汐枫将那天她离开后发生的事简单讲叙了一遍。 听到六王没有死,沐兰心里总算有了稍许安慰,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道:“你给六王吃的药既能起死回生,那,给东陵无绝应该也可以……” 汐枫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药本来就剩一颗,再没有了。何况,六王最终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拓跋凌云的毒她亲眼见识过的,萧翼死时的那一幕,她不想再看一次。 第256章 你把他杀了? 他的心跳动得很快,快得让人有些不安,紧缠在她腰间的手也带着异于寻常的炽热,这是毒性在快速漫延的征兆。再这样拖下去,一旦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就算他命大不死,只怕也够呛。 沐兰心里一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没有立时杀了他,就已经违背了她本身的心意,这如果解释为她心中的一点骄傲作祟,那么,如果再继续帮他,又算什么呢? 可是,看他竟就只是这样抱着她,脑海里那些曾经甜蜜温馨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回闪而过,才惊觉自己竟有那么一丝怀念和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这样没有任何杂念的拥抱,就只为默默感受对方的存在。 突然,船舱晃动了一下,将沐兰自那恍惚中拉回了现实。心念一动,她一把捉住那缠在她腰间的手,微一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东陵无绝意识原本已经有些游离,她的举动让他再度恢复了一丝清明,反手拉住了她。 “便多一刻也做不到吗?”他沉声问着,“就算要走,至少也得等朕死了!” 听他提到死,还真有些让人意外。她还以为,他不知道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会面对死亡呢。 那捉住她手腕的力道此刻连个寻常人也不如,沐兰若要挣开,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在对上那双带着些失望和痛楚的凤眸时,终归没有这么做。 “怎么,你也感觉到自己是将死之人了吗?”沐兰淡淡讥诮着,道:“如果你没有什么临终遗言要交代的话,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在这干耗着。” 东陵无绝险些被她这句话气得立马就背过气去,她就这么巴望着他快些死吗?声色一冷,道:“若没有朕的旨意,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都只剩半条命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横。沐兰可没时间和他在这做唇舌之战,嘴角妩媚的一勾,倾身贴近他,突然抬手一点,道:“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看,你的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轻轻掰开他钳住她的五指,替他将手放回被窝里。看他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那双凤眸里写满了愤怒,焦急,以及其它一些什么情绪。她也无暇去探及,丢给他一个挑衅的笑意,转身便离了船舱。 出了舱面才发现,船已行至河中,正顺流直下。几个渔民打扮的暗卫守在船头,见她出来,正要上前来行礼招呼,沐兰飞身一跃,整个人有如惊鸿般瞬间朝河岸掠出几丈远。 还是汐枫反应快,出声惊问道:“你要去哪儿?” “回去。”沐兰头也不回应了一句,足尖在河面轻轻一点,借着那一点力道,眨眼便落在了岸上。 他们来时所骑的马因为无法带上船而被放逐,尚未走远,沐兰追了上去,飞身跃上马背,策马扬鞭,眨眼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那些暗卫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不对,一个个慌忙往船舱里涌去。唯有汐枫,在短暂的怔愣后,也跟着跃上河岸,朝着沐兰消失的方向追去。 此时此刻,拓跋凌云的境况却也不尽如意。出动了上万兵马,却连一个中毒负伤的人和一个女人都追不上,这让一贯处事沉稳的他也不禁有些燥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关口发动了应敌警报,有哨卫前来传话,西楚国的大军正朝着关口而来,请他立刻下决断。 这倒并不出人意料,决定对上东陵无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不过,现在东陵无绝跑了,还劫走了沐兰,为了施行这个计划,他甚至不得不让他父王暂时先“病着”,所以这一战的结果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荣家那边的人没什么动静吗?”下令之前,拓跋凌云又问着。荣家在西楚能风光那么久,其根脉之深,便是东陵无绝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彻底拔除。如今东陵无绝就算逃了,也终还是困在有穷,西楚那边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样好的机会,他们若再不加以利用,就真是笨到无可救药了。 他身边的亲信闻言,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片刻后,才道:“回太子,那带兵的统领正是荣家的人。” 拓跋凌云脸色瞬间一片阴沉,荣家的人竟然临阵倒戈?不过,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多想,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命精兵营立刻沿各路搜捕东陵无绝,其它人全部去关口听候调令,准备迎战。” 各种统领立刻领命行动起来,拓跋凌云正要上马,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记住,东陵无绝可以不计死活,但他身边的女人要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是。”精兵营的统领又应了一声,这才离去。 这场战役拓跋凌云的压力倒并不是太大,在地势上他们原本就占着绝对的优势,何况,为了这一战,他们的人马也操练已久。有穷虽不及西楚地势广沃,在战斗力上一直是不容小觑。如今,他就要让西楚看看他们有穷的实力。 当精兵营的人再度赶到关口向他汇报时,两国兵马刚刚交战。 “抓到东陵无绝了?”看到那精兵营的先锋,拓跋凌云眼神里立刻多了抹振奋。 那先锋垂了垂头,应道:“回太子,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将沐姑娘带回来了。” 拓跋凌云脸上交过一丝失望,但一听沐兰回来了,又多了抹惊喜,以及胡疑,“你们既然找到了沐姑娘,怎么会没有东陵无绝的下落?沐姑娘她人呢?” 先锋不敢隐瞒,道:“属下等一路搜查,在三十里外的山口时便遇上了沐姑娘,当时便只有她独自一人,属下便带了一队人马,将她带了回来,现正在营外。” 拓跋凌云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她是自己回来的?” 先锋应道:“是。” 拓跋凌云闻言,没有多想便转身朝营帐外走去。 第257章 只身犯险 原来,她不顾危险只身回来独闯军营,竟只是为了替东陵无绝求一味解药,这简直比杀他更令人心痛。拓跋凌云强压下心头的气血翻涌,眼中的温度降至冰点,道:“我的目的就是要他死,你认为我会准备解药吗?” 他的神色不像是说假,好在沐兰在来的路上就已料到这一点,刀锋一紧,道:“那就只好委屈你跟我走一趟了,要么你想办法交出解药,要么,你就和东陵无绝一起死吧!” 说话间,也不给他商量的余地,玉腕一翻,反捉住他手腕,押制着他走向不远处的那匹快马。 周围围满了手持兵刃的士兵,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拓跋凌云眼中的光芒从最初的愤怒,心寒,渐渐沉甸为冷漠,继而唇角竟溢出一丝讽刺的笑。 枉他拓跋凌云自诩心机过人,到头来,却中了一个女人的算计。明知是危险,明知不可信,还要枉想赌她的心,如此的笨拙。 抿紧了唇,他没有再反抗,任由那冰冷的刀刃逼迫着他上了马。 沐兰几乎也同一时间跃上了马背,只手勒着缰绳,持刀的手依旧抵在他喉间,扬声命道:“都给我让开!耽误我救人的话,就等着给你们太子收尸吧。” 那些士兵既忌惮她手中的刀,又不能放任拓跋凌云被她这样掳走,一时间犹豫不决。沐兰可等不及,双腿一夹马肚子,身下的马已扬蹄冲了出去,迫得那些士兵不得不退开几步,两人一骑就这么挤出包围圈,冲向营外。 那些士兵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立刻有人翻身上马,紧追而出。沐兰也懒得理会身后,只顾催马,跃入山林。 两人一路沉默,就这么纵驰了几十里,身后的追兵竟渐渐被甩远,最后几乎不见踪影,寂静的山林里唯有急促的马蹄声响彻一路。 “停下吧。”拓跋凌云的声音来得有些突然,像是豁然想通一般,出声道:“你不是想要解药吗?我给你。” 沐兰立马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下来,有些意外的瞥向他,道:“你终于想通了?解药在哪?” 拓跋凌云僵直着背,并未有所动作,却道:“我知道,萧翼的死让你一直对我恨之入骨。虽然我从未说过,但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后悔的事。” 能让桀骜如拓跋凌云说出“后悔”两个字,这让沐兰也为之一怔。 拓跋凌云侧眸凝视她,道:“我拓跋凌云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记住,今日不是因为你用刀威胁我,我才给你解药。是因为你,因为是你。” 说到这里,他伸手至脖颈间,解下了他颈上那块玉佩,道:“尸萝花的解药我确实没有,不过,这块玉里含有一颗丹药,服下可解百毒。” 那块玉可以癖毒,沐兰是亲眼见证过的,想不到它竟还有解毒的奇效。细看之下,果然那玉中间隐约可见一颗淡绿色丹珠。 拓跋凌云将玉递给她,道:“这里没有追兵,你拿上它去救你的东陵无绝吧。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会这么好心?沐兰狐疑的看向他,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个人的阴狠她已经领教过了,会这么轻易便交出解药,这不可像他拓跋凌云的作风。 像是知道她会怀疑一般,拓跋凌云眸光微微一黯,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可靠吗?罢了,你若不信,便让东陵无绝等死好了。” 沐兰虽仍有怀疑,却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块玉,道:“你若敢再使诈,知道我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吧?” 拓跋凌云无所谓的扯了扯唇,道:“只要我不交出解药,他终究难逃一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不过,你最好现在把我放了,否则,东陵无绝恐怕也很难活着离开有穷。” 听出他话中有话,沐兰心中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拓跋凌云不急不徐的道:“自上次被你绑架之后,我便为自己特制了一个香囊,这种香常人闻着不觉有什么,但我的影卫会循着它很快找过来。你以为当真这么容易就能甩掉那些追兵?他们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有穷国的骑兵出了名的不容小觑,会这么快甩掉他们,沐兰心里也一直有些疑惑。所以,拓跋凌云这番话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为了证实这一点,沐兰只手拿刀抵着他,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开来。 两人本就是一前一后贴身而坐,她此刻这般举动若看在别人眼里,就显得旖旎暧昧了。暗暗忍受着那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胸前腰间挑起的异样感受,拓跋凌云嘴上仍调侃道:“你这样乱摸可是要负责的。” 沐兰不理会他,手指碰触到他怀中果然藏有什么东西,正要伸手探入他衣襟中,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风袭来。 不过是稍稍的分心,竟就有人趁这空档靠近偷袭,看来,拓跋凌云刚才的话的确不是在虚张声势。好在沐兰反应也快,闻声的同时,整个身子往左侧一沉,同时借力将身前的拓跋凌云往身后疾冲而来的身影丢了出去。 有拓跋凌云这个人质在手里,对方自然不敢用什么致使的暗器,只听“笃”的一声闷响,落空的暗器砸在对面树干上,又弹入草丛中,似乎只是颗石子。 冲上来的暗卫被飞过来的拓跋凌云一阻,既不能躲开,更顾不上再对付沐兰,只得硬接着那股力道,连同拓跋凌云一道跌落在了地上。 趁这空隙,沐兰早已坐正马背,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玉,回头道:“拓跋凌云,我就信你一次,若东陵无绝有事,我必回来杀尽你拓跋一族!” 第258章 毒,蔓延全身 虽然有拓跋凌云的一再勒令,不得伤及沐兰性命,可眼看着同胞战士惨死,眼前的沐兰又是杀气正盛,这些士兵出手也是尽了全力,尽管已避开要害,但胜在人多,不过片刻,沐兰就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了。 好在她也是经历过数度生死,虽然心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表面却依旧应付自如。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身体里的毒性正肆意流窜,渐渐支配着她的四肢。每一招挥出,都要耗费数倍的心力。若是这样还好,偏偏腹腔中如同有虫蚁噬咬一般,那种疼痛便是隐忍如她,也禁不住额际渗出了冷汗。 原来,毒性发作竟是这么个滋味吗?想到当时东陵无绝竟还能强撑着若无其事与拓跋凌云交战,连她也未能看出端倪,还只当这毒也没什么了不起,如今切身体会了,才知道那男人的忍耐力是有多惊人。 而越是发现这一点,她越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她和他之间还有很多的帐要算呢。凭借着这股执念,沐兰意识又集中了几分,想要杀出一条路来冲出去,然而,几十号精兵的包围圈却围得像铁桶一般,丝毫不给她可趁之机。 如果,她就这么死在了这里,东陵无绝会知道吗?如果她死了,东陵无绝大概也活不成了吧?也许,他们之间这笔帐又要延续到下辈子了。这次是一千年,下次又会是多久之后? 就在沐兰几乎绝望之际,外围的官兵突然传出几声惨呼,沐兰一回头,就见十来个黑衣侍卫已和那些官兵战到了一块,其中几人一路砍杀,不一会便到了她跟前。 这些,竟是先前在东陵无绝船上见过的宫廷侍卫! “德妃娘娘,属下奉君上口谕带您回去,得罪了。”其中一个侍卫说话的同时,已欺身逼近,拉住沐兰手臂往身前一带,揽过她飞身而起,在其它同伴的掩护下,几个起落便冲离了包围圈。 “君上现在在哪?”被那侍卫带上马背,沐兰这才得以喘口气,问道。 那侍卫一边扬鞭催马,一边答道:“回娘娘,君上的船还在前面等着。”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又道:“您身上有伤,请容属下先带你离开这里,等安全了再行处理。” 东陵无绝还没走?沐兰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却又释然。这倒像是他的脾气,真不知该说他是霸道,还是一意孤行。虽是如此,知道他竟还在等着她,她心底还是隐隐滋生出一丝暖意。 不过,听侍卫提到她身上的伤,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确添了好几道刀口,暗黑的血水浸染着衣物,而她竟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痛。 看来,尸萝花的毒已经蔓延至她全身,连神经也变得麻木了。 “只是皮肉伤,此处不宜久留,先回船上再说。” “如此,便请娘娘再忍耐一会。”那侍卫原本就忧心着东陵无绝的安危,见沐兰主动提出,当下也不耽搁,将马催得更急。 又紧赶了几十里路,马儿终于停了下来。这里应该是河流的下游,山林掩映,十分隐蔽。那侍卫吹了声哨子,不一会,便又有几名侍卫从林间出来与之接应。 沐兰很快便被带上了藏在树荫下的那艘船,船上的侍卫大概是为了防止她再逃,待她前脚刚入了船舱,舱门便被关了起来,同时听得外面的人吩咐立刻开船。 舱内,东陵无绝依旧躺着,已然再度昏迷。除了一个贴身侍卫照看着,连先前的御医也在,两人皆是面色凝重。见了沐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冲她揖了揖。 “君上现在怎样了?”沐兰抬手示意两人免礼,一边问着话,一边已踱至床榻前,搭上了东陵无绝的腕脉。 御医见她发问,似是斟酌着道:“臣已用药暂时将君上体内的毒压制住,不过,这毒已入五脏,君上本就心疾初愈,之前又动怒伤了心脉,只怕……” 御医嗫嚅着似是不敢再说下去,沐兰也感觉到了指腹下东陵无绝的脉搏甚是微弱,原本就提着的心顿时绷紧了,问道:“你说的心疾,是怎么回事?” 御医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她,才回道:“娘娘有所不知,上次君上在邬江县暴发心疾,昏迷数日,情况几度危急,如今,旧伤尚未彻底痊愈,便又中毒,本已是大险,偏偏君上又动怒导致心疾重发,这实在是……” 虽然他话未言明,沐兰却已知道他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了,心里不禁一阵深深的震憾与心疼。东陵无绝竟然在邬江县得了心疾,还这么严重,这是她从未曾料想到的。那日,他那些决绝的话语让她每一思及,心里便疼痛不已,甚至不愿去回想。却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是冷血狠心的他,伤得却远比她更深更重。 看到他此刻如同安静的熟睡,脸上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沐兰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没有再犹豫,她取出怀中藏着的玉佩,微一用力,玉佩被一掰成了两半。 沐兰取出镶在其间的那颗丹药,剥去外层薄薄的一层蜡,放在鼻间一闻,却只能隐约嗅出其中几味药的味道。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都落入了旁边的御医和侍卫眼里,御医当先疑惑的问道:“娘娘,这是?” “这药或许能救君上一命。”沐兰也不多作解释,却将药丸塞入了自己口中,咬碎开来。 御医一听这药能救君上,职业的本能便想要将药丸拿过来检察一番,沐兰这一举动无疑让身后的两人都惊呆了。还来不及阻止,她却已倾身覆上东陵无绝的唇,将咬碎的药丸喂入他口中。 第259章 失算 原本,东陵无绝自己也有随身带着解毒的药,那两颗稀有的“回灵丹”虽然不能完全解了“尸萝花”的毒,却足以保得他等到解药配制出无虞。君上将其中一颗赐给了焰风,自己服用了一颗,已再无第三颗了。 刚才德妃娘娘问起君上的情况,他是故意说得很严重的,一来是想让她知道,君上为她付出了多少。二来,则是希望她看在君上“危在旦夕”的份上,能有所动容,安心留下来陪着君上,这样对君上的病情也大有助益。 如果,君上知道德妃娘娘也中了毒,而自己却故意误导她,让她将唯一的解药给了原本无性命之虞的他服用,却害得她毒发身亡…… 虽然自己确实也是不知内情,而且,就算如此,换作其它同僚在,也会选择让君上先行服药。可是,德妃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这雷霆盛怒却远远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看到谢御医额际的冷汗,侍卫也隐约猜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保住君上的龙体才是最重要的。我会吩咐其它人先将事情压下来,在君上尚未痊愈之前,我们也只能斗胆欺君了。” 谢御医也不笨,立刻便意会到了他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将德妃娘娘……?” 侍卫瞥了一眼尚在昏睡中的东陵无绝,点了点头,道:“君上这里,我会想办法,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其它的,可就全靠谢御医你了。” 事到如今,谢御医知道已别无选择,两人均做好了事后向东陵无绝以死谢罪的打算,由侍卫将昏迷的沐兰抱了起来。这一起身,谢御医才注意到旁边桌案上那张写满字迹的纸张。 “咦,这是?”未干的字迹吸引了谢御医的注意,只粗略的扫了一眼,便看出来那是一张药方,其中几味药正是他准备用来调配尸萝花解药的药材。 这竟是德妃娘娘亲笔写下的解药配方?谢御医顿时一阵欣喜,有了这配方,便可直接调制出解药了。就算这配方上的药材都是极其难得,他也有把握在三日内将解药调制出来。只要他能想办法在这三日内续上德妃娘娘的命,到时候也能给君上一个交待。 侍卫听了谢御医的讲解,心也稍稍定了下来,当下再不迟疑,两人带着昏迷不醒的沐兰出了船舱,开始分头行事。 东陵无绝醒时,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以及身下床铺轻微的晃动,东陵无绝立刻意识到自己还在船上。心思一动,忙转动目光扫了一遍船舱。舱内布置依旧,除了不远处靠坐在舱门边打盹的侍卫,再无旁人。 东陵无绝猛然想到了什么,就要从床上坐起来。不料这一动,胸口处却袭来一缕痛意,他不由得闷哼一声,跌回了床铺里。 仅是这轻微的响动,却已惊醒了不远处靠壁打盹的侍卫。 “君上?”虽然谢御医已经说过君上天亮前必醒,然而,真正看到东陵无绝醒过来,那侍卫仍止不住惊喜,忙上前来扶住他坐起身来,道:“君上,您觉得怎样了?可有什么不适?属下这就去把谢御医找来。” 东陵无绝抬了抬手制止了他,道:“朕昏睡多久了?” 侍卫不敢隐瞒,道:“回君上,已经一天一夜了。” 东陵无绝眉头微微一紧,那双清冷的黑眸半点也不像是中毒重伤之人,冷熠的眸光扫向眼前的侍卫,问道:“德妃呢?” 那侍卫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去,回禀道:“属下等未敢有负君上的旨意,昨日下午便已将德妃娘娘带回来了,君上大可安心。” 说着,便将在林子里碰到沐兰的事简略说了一番,包括沐兰带回解药为他解毒的事,但关于沐兰中毒及受伤的事却概过不提。只说沐兰主动提出要去为焰风解毒,所以,已先一步动身乘轻舟连夜追着焰风的船回西楚了。而他们此刻已经成功越过了有穷边界,再过一两个时辰便可进入西楚国界。 对身边这些侍卫的忠诚度东陵无绝还是很信任的,昏迷之前自己严令他们必须带回沐兰方可启程,所以,此刻侍卫的回话他并未生疑。只是,听闻沐兰是自己回来的,还带回了解药,这却是远在他意料之外。 震憾之余,又隐约觉得有些疑惑,道:“德妃本就体弱,你们怎么能让她去?难道就派不出别的人了吗?” 侍卫低着头,徐徐应道:“属下万不敢有劳德妃娘娘,只是,德妃娘娘执意如此,还说,她是亲自尝过解药的,自是可以比御医更早配制出解药来,这样对焰风的伤势最有利,因此,属下等未敢阻拦……” 以沐兰的脾气,她如果执意要如此,怕也是没有人拦得下她。东陵无绝这样想着,心里刚刚滋生出的那抹浓浓的温情如同被一桶凉水当头浇下。还以为,她这般不顾危险拼命为他取得解药,终是对他有情的,想不到,她还是不愿面对他? 但转念一想,这女人原本就是个要强的性子,表面无情,可真正生死关头时,她还是在意着他的。此刻避而不见,多半也是抹不开面子吧?眼下就要到西楚了,只要加紧赶路,再慢不过一天,也就能见到她了。 见东陵无绝一言不发,眉头时而微拧,时而展开,那侍卫的心也悬在了半空,又补充道:“君上放心,属下已分派了两名机敏的兄弟随行保护德妃娘娘,一入关口,便有我们的人手接应,此刻娘娘想必早已身在城中了。” 第260章 东陵戏拓跋 他竟真的没死!亲眼看到东陵无绝的那一刹,拓跋凌云心里狠狠揪痛了一下。能这么快复原,看来,沐兰真把解药给了他! 面对眼前的数万有穷国精兵,东陵无绝脸上却依旧是一派气定神闲,甚至动也未动。拓跋凌云果然没敢带人直接冲杀过来,而是远远停了下来。紧接着,拓跋凌云单枪匹马上前,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了几丈远。 “拓跋太子,朕在此等候你多时了。”东陵无绝一脸浅笑迎向他,仿佛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故交,而非仇敌。 拓跋凌云眸光冰冷,脸上却也丝毫不显,只淡淡嘲讽道:“东陵无绝,想不到你堂堂一个君主,竟也要靠女人来活命,不怕被人笑话吗?” 东陵无绝并不着恼,唇角微挑,道:“比起你拓跋太子只会以挟持女人为手段,其无耻程度,朕自问还望尘莫及。” 拓跋凌云拳头暗暗一握,冷声道:“东陵无绝,你又何必装清高?你明里颁旨将北裕城送与我有穷,暗中却设下埋伏暗算,如此出尔反尔,就不怕失信于天下吗?” “你说的是北裕城雪崩的事?”东陵无绝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无辜,道:“雪崩乃是天灾,与朕何干?不过,这雪崩来得如此之巧,可见也是天意,你们有穷以如此卑劣的手段逼迫朕的子民迁移,连天也不容。” “哼!”拓跋凌云冷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自恃磊落,既是如此,今日你我就光明正大一决胜负,如何?” “你知道的,你根本就不是朕的对手。”东陵无绝笑意里无不透着轻蔑,玩味的道:“不过,既然是当着你身后这么多将士的面,朕便给你点面子,陪你玩玩。” 拓跋凌云几曾受得了他这般轻狂的挑衅,强压在心头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手中的战戬一扬,驭马冲杀过来。 东陵无绝手持长枪,看似轻松的一挑,轻易便避开了他的迎面一击。拓跋凌云并不意外,手中的兵器毫不停歇,掉头便又再度杀向他。 东陵无绝身形轻快,手中长枪如银龙翻舞,四两拨千金,在那柄虎虎生风的战戬追击下以逸代劳,应对得游刃有余,仿佛真是在故意逗弄他一般。 然而,却没人知道,东陵无绝身上的毒虽已解了,但身上的伤却尚未痊愈,加上伤及心脉,哪敢像寻常时候一样随意动用内力。他故意拿话激拓跋凌云,为的就是掩饰这一点。 不过,庆幸的是,盛怒中的拓跋凌云一时之间竟也未想到这些,还以为东陵无绝真是有意羞辱他,心中的恨意更盛,招式也一招狠过一招,誓要致他于死地。 如此一来,东陵无绝避让之间便也不免有些吃力起来,好几次甚至被逼得险相环生。见此,拓跋凌云心里暗自欣喜,看来,他果然是在虚张声势,几日前的那场交战虽然让他逃过一死,却也已是元气大伤了。 想到此,拓跋凌云不禁越战越勇,招式更是专攻他上盘。东陵无绝身上最重的就是肩胛处的剑伤,就算只是闪避,已不免牵动伤口,更别说是招架了。被他这一阵急攻,竟已渐渐落了下风,节节后退。 拓跋凌云自是不会就此罢休,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战至了山谷之间。 “东陵无绝,你是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诱我入你的埋伏吗?”加紧攻势的同时,拓跋凌云并没有忽略周遭的形势,言语间不由得充满了讥讽与鄙夷。 东陵无绝也不否认,冷然挑衅道:“是又如何?兵不厌诈,你若怕了,大可现在就带着你的人马退回去。” 拓跋凌云唇角一挑,手中战戬挥舞如风,直袭他命门,道:“那你便叫他们动手吧,省得一会你死在我戬下,为时已晚。” 在他身后就是他们有穷国的十万大军,东陵无绝这边不过屈屈几万兵马,只要自己的将士不入谷,看他东陵无绝的人如何能沉得住气。至于眼下,他完全不担心有人暗算,毕竟,与他交战的人可是东陵无绝,除非西楚的人连自家君主的安危也不顾虑,否则,断不敢轻易动什么手脚。 险险的避开那致命的一击,东陵无绝依旧是不急不恼,道:“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三百招之内,你还是杀不了朕,你可就要小心了!” “大言不惭!”拓跋凌云冷斥着,手中兵刃紧随而至,只恨不得立刻便取了他的性命。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东陵无绝能名震沙场,的确是身手了得。即便是毒伤初愈,在自己这一番猛攻之下仍能沉着应对,他嘴上虽然不服,心底里却也为之钦叹。 怪不得沐兰对自己如此不屑一顾,却甘愿为这个男人只身犯险,拓跋凌云原本一直觉得不管是外在还是能力,自己都不输于东陵无绝,甚至,自己比他更年轻。可是,这一刻他却不得不承认,能让那个女人如此倾心以待,这东陵无绝的确不是徒负虚名。 只不知那个女人现在如何?是否能逃过这一劫?想到这里,他手中的战戬又是一阵急攻。 两人这一番逐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东陵无绝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渐渐不支。而拓跋凌云,除了腿上被划了道口子外,依旧是斗志正昂。 突然,东陵无绝一招隔挡开他,胯下的马疾退出几步,道:“三百招已过,拓跋太子,你已没有机会了。”说着,掉头策马便走。 拓跋凌云见他竟是要逃,正要追上去,却忽听得后方远远传来战鼓和厮杀声,震惊之下,忙策马回头,正要喝问怎么回事,已有快马疾驰而来,惊慌的道:“报!太子,西楚军突然偷袭我军后方……” 西楚军?东陵无绝不是将埋伏设在前面这山谷里吗?一怔之际,拓跋凌云忽然明白过来,东陵无绝故意在此挑衅他,竟不是要诱他入伏,而是拖延时间,趁他不备,绕道后方突袭! 后悔已然不及,愤恨之余,拓跋凌云很快便镇定下来,喝问道:“后方来了多少人马?” 第261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想着,便听得有兵刃声和惨呼声,果然是有人趁机下手。拓跋凌云和这些精兵已然有所防备,虽目不能视,但个个皆是好手,凭借着听力,立刻便与近身的敌人交战开来。 混战中,拓跋凌云隐约看到一个刚被自己刺倒的敌人竟是穿着他们自己人的衣服,心中一惊,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喝道:“大家谨慎点,不要误伤了自己人!” 被他这一喝,混战中的士兵也从最初的紧张慌乱中回过神来,相互喝问中才发现,他们竟和自己人交上了手,顿时个个心惊,不敢再擅自出手。 沙尘很快便渐渐稀薄起来,然而,不等众人松口气,却发现林中不知几时漫起了烟雾,前方的视野再度变得混沌不清。 “东陵无绝!”拓跋凌云几乎咬碎了牙根,即便东陵无绝在这林子里布下了千军万马,他也甘愿与之血战到底。可偏偏东陵无绝用的是如此肖小的手段,竟使得他们险些自相残杀,这怎叫他不恨。 东陵无绝绝不可能只是将他们困在这里这么简单,与其在这烟雾中坐以待毙,拓跋凌云当机立断,决定主动出击。心思一动,刚要下令冲出去,鼻间便敏感的嗅到呛人的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植物的香味。 拓跋凌云惯用毒,立刻便辩出了那是迷药的味道,忙屏住呼吸,掩住口鼻,同时出声提醒道:“这烟有毒,大家小心!迎着风冲出去!” 如果,他那块驱毒的玉佩还在,这区区迷药,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玉佩只有一块,已经给了沐兰,此刻,拓跋凌云也不得不小心的闭住呼吸,以防吸入迷药。 然而,人可以暂时的闭气呼吸,身下的马却不懂得这些,很快的,便有战马不支倒地的声音相继传来。一些人未及提防,受惊之际,也不慎吸入迷药。 “拓跋太子,朕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得如何?”远远的,东陵无绝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语气里透着很欠揍的悠闲与嘲讽,“只不过,朕这里没有什么绝世奇毒供你享用,只好用这山野草药委屈尔等了。” 可恶!难道他拓跋凌云今天竟要栽在这区区迷药上了吗?握紧了手中兵刃,拓跋凌云弃马飞身而起,迎着风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的判断果然是对的,越往上风口走,烟雾便越稀薄。虽然仍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点迷烟,但以他的内力,那点药力他还抵制得住。 眼看着视野越来越清晰,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他,东陵无绝似是也有些惊讶,但只微微一怔,随即掉转了马头,策马便跑。 好不容易找着了他,拓跋凌云岂容得他再逃,足尖一点,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 事实证明,论算计,论阴谋,还当属东陵无绝更老练。眼见着自己就要追上了,却不想前方突然一张大网平地而起,朝他罩了过来。 拓跋凌云本就是全力疾冲,避闪已是不及,忙挥舞战戬相迎。 却不想那绳网极具韧性,拓跋凌云奋力一劈之下也未能全破。只这稍稍一阻的空隙,拓跋凌云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坠了下去。 几乎还来不及反应,身子便落了地,紧接着,身下的地面突然升空,带着他冲出了黑暗,回到地面。 拓跋凌云这才看清,自己竟已身在一个铁囚笼里。刚刚还佯作要逃的东陵无绝正神情悠然的立于囚笼之外,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的狼狈。 “拓跋太子,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想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竟都落入了对方的算计,拓跋凌云愤恨之余,却也心惊。当初东陵无绝那么轻易便为了一个女人而步入他的圈套,他还只当此人不过一介莽夫,空有一身勇猛而已,那些传闻未免过于夸大张扬了。 如果不是知道他重毒初愈,又身负有伤,自己又岂会贸然轻犯?这个人,竟赌上他自己的性命安危为饵,步步引他入瓮,这般重重算计,足以证明此人心机是何等的深沉。 “东陵君上果然不简单。”反正已是身陷囚笼,拓跋凌云倒也冷静下来,看向他,道:“我倒想知道,今日我若不与你决战,而是直接下令举兵冲杀,你又当如何?” 东陵无绝据实道:“我山谷里伏兵不过两万,虽然地势上占些便宜,却也敌不过你十万大军,必然伤亡惨重。” 他说的一点不错,拓跋凌云心有不甘的又问道:“既是如此,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这么做?” 闻言,东陵无绝浅然一笑,道:“因为你怕倾兵而出,我必不会与你正面交锋,你真正的目的不是想胜这场仗,而是想杀我。更何况,你并不知道这山谷里只有我一半兵马,强攻,你势必也不占便宜。” 不错,所以东陵无绝不过是微微挑衅,自己便上了他的当。这场较量中,其实他一早就输了,输在他还不够了解东陵无绝,而对方却早已将他的心思看透。 看他黯然不语,东陵无绝又道:“那么,你不妨来猜猜,现在这场战役,胜败又会如何?” 拓跋凌云冷冷一哼,道:“还用猜吗?”自己已经落入他手里,现在他只需将自己带到三军阵前,勒令他们投降。 看来,他也不笨。东陵无绝玩味的以马鞭敲打着手心,道:“那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好呢?” 拓跋凌云眸中光芒冷锐,不以为然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东陵无绝摇了摇头,笑道:“你之所以还如此淡定,其实是早料想到了,朕必不会杀你,不是吗?” 第262章 感谢老天,她还活着 “君上,德妃娘娘本就有旧疾,这毒伤心脉,娘娘虽服了解药,但心脉已损,只怕……”谢御医硬着头皮想要给他打个预防针,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扫过来的那道眼神骇得咽了回去,硬生生的改口道:“只怕……会醒得晚些。” 东陵无绝没有接话,现在还不是追究谁罪过的时候,他加快脚步,径自入了宅中内室。 青纱帐下,那张熟悉的容颜正沉沉睡着,苍白的脸颊消瘦了一大圈,在那床大红锦被映衬下看起来竟没有半丝生气。看到这一幕,纵使已有心理准备,东陵无绝仍觉得一股凉意当头冲下,脚步僵了数秒,才踱至她床边,坐了下来。 记得在船舱里时,她还一脸嚣张的制住他,从他眼皮底下逃脱,这才不过几日,她竟成了这副样子。东陵无绝眸中盛满了疼惜,抬手轻轻抚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指尖冰凉的触感骇得他险些将手弹了回来,东陵无绝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便被什么抽空了一般,忙慌乱的探向她鼻翼下,好一会,才感觉到有微弱的暖暖的气息喷在他指间。 还好,感谢老天,她还活着! 只是,这若有似无的气息,却透着一股浓浓的不祥,悄然笼罩在他心里。 东陵无绝从来没有一刻感觉像现在这样强烈不安,似乎有一种直觉在告诉着他,他即将要失去她了。 将手探入锦被中,牢牢握住她同样冰凉的小手,贴上自己的脸,期望这样能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然而,眼前的人儿却依旧是一动未动,没有半丝回应。 “你一向聪明,这一次,一定也有办法让自己转危为安,对不对?”东陵无绝凝视着她问着。 记得,初识她的时候,她虽有些嚣张,却很是怕死,对她这条小命也是珍惜得紧。后来,胆子虽是被他惯得越来越大了,但行事总有自己的算计。虽然屡屡身陷险境,却总有办法全身而退。 那么,这一次她一定也会没事的,对不对? 看她依旧沉睡,想到从今往后,自己不管再与她说什么,她都可能不再听到,不再回应,东陵无绝只觉胸腔里那股沉重几乎要压得他不能呼吸,一股酸涩竟直涌眼眶。他垂眸贴近她,道:“朕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从今以后,朕再不做有违你心意的事,你想要怎样都依你,好不好?” 如果此刻能有什么办法让她好起来,任何代价任何条件他也在所不惜。只要,她能平安。 想到这里,东陵无绝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绪,坐起身来,看向一旁将头压得很低的谢御医,道:“德妃的病情到底如何了?谢御医,朕不要再听你那些官腔,你给朕从实说!” 谢御医浑身一颤,知道再也瞒不过去了,忙跪下身来,道:“臣罪该万死,因臣等担心君上龙体,才不得不欺瞒君上,其实娘娘已经心脉衰竭……大危弥留了……” 心底那一丝丝冀望顿时被残忍的打破,虽然已然有所预料,东陵无绝仍是瞬间失了神色,胸腔里那股积压的力量像是压抑到了极点,“轰”的撕裂开来。 “君上……”看他脸色刹那间苍白,谢御医忙担忧的哀声道:“君上,请您千万以龙体为重啊。德妃娘娘好不容易取得解药,为您解毒,就是希望您龙体无恙,您若再过度悲痛,伤了身体,娘娘知道如何能安心……” “住口!”东陵无绝猛的出声喝断他,微红的眼眶里一片冰寒刹气,道:“她还没死,朕何来的悲痛?你治不好她,不代表别人不能,来人!” 门外的侍卫立刻应声而入,东陵无绝当即令道:“传朕旨意,立刻举国张贴悬赏告示召集天下医者,不论出身资历,若有能治好德妃病者,朕必有厚赏!” 侍卫不敢有误,领了命便要出去,东陵无绝突然想起了什么,唤住他,道:“等等,传信回京城,传国师立刻前来见朕。” “是!”侍卫脆声应着,匆匆离开。 东陵无绝又再度看向谢御医,道:“在这之前,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替朕保住她的命!她若有事,你也不必再来见朕了!” 谢御医战战兢兢应道:“臣定当竭尽全力,臣这就下去想办法。” 圣旨的效率立竿见影,不出几个时辰,方圆百里内的医官大夫便召集了数十人,依次进入别宛替沐兰把脉治病。然而,直折腾到掌灯时分,却无一人能给出一个救人的方案,东陵无绝一怒之下,命人将这些人通通关押了起来。 次日,临近的城镇府县纷纷又有医者应召而来,更有不少官员献上千年老参,灵芝等珍贵药材。然而,沐兰却依旧昏迷着,脉象较之昨日更加虚弱了。 东陵无绝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然而,看到她的情况一点一点愈发糟糕,前来医治的大夫脸色一个比一个差,除了摇头谁也想不出办法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深深的笼罩着他。 脑海里越来越多次的闪过她曾用那无奈的眼神看着他,说着她害怕失去他的恐惧,原来他不懂,总是安慰她不要多想,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的意识到她那种眼神背后的无助。 就算他贵为天子,拥有这整个天下,此时此刻,面对她的性命垂危,他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夜已深,挥退了所有人,东陵无绝静静在她身侧躺了下来,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吻了吻她的鬓角,在她耳边道:“明天起,朕便带你赶往京城,国师接了朕的旨意,必会日夜兼程赶来。有他在,定能想出救你的办法。” 当初,御医对他母后的病也是束手无策,可是莫言还是从古籍中找到了救治之法,如今,或许也只有他能救沐兰一命。 第263章 不利于她的事 “君上。”见他脸色很是不好,谢御医忧心的提醒道:“臣祈求君上以龙体为重,切勿过度悲伤。” “朕好得很。”东陵无绝冷冷扫了他一眼,道:“她还等着朕带她回京治病,在治好她之前,朕不会让自己倒下。” 说着,替她掖了掖被角,将那冰凉的手放入自己掌心,牢牢握住。 看他如此,谢御医震憾之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虽然,行医者素来理智,但,还是期望奇迹吧。 行了几十里路,眼见着天色将晚,奔驰的马车突然又一次停了下来。 “什么事?”东陵无绝有些不耐的问着。此次随行的侍卫皆是他的亲信护卫,若无意外,是绝不会抗旨停车的。 赶车的护卫隔着帘子回道:“回君上,后方似乎有人闯来,待属下去问明情由,再行禀报,请君上勿惊。” 东陵无绝眉心不由得皱了皱,却还是准了。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马蹄声驰近,快到马车跟前时停了下来,随即,传来的竟是焰风的声音,道:“君上,有人自称可救德妃娘娘,现在后方求见。” 焰风伤势初愈,也一直紧随在队伍后方。 这几日东陵无绝见的名医也不下其数,其中不少人也是满怀把握而来,可结果没一个顶用的。所以,乍一听焰风的话,并无过多惊喜,只开口问道:“是什么人?” 焰风语气里带着些许不安,应道:“这人君上认识,是汐枫。” 汐枫?听闻是他,东陵无绝很是意外。对这个人,东陵无绝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有欣赏,也有敌视。他知道,藏于民间的能人异士甚多,这个汐枫神秘莫测,连他也无法查探出其底细。不过,此人话虽不多,却从不狂妄,他说能救沐兰,说不定就真有办法。 想到此,东陵无绝一把撩开车帘,道:“把他带过来。” 焰风应了一声,朝后方打了个手势。不一会,汐枫便被两个侍卫带到了马车前。 “你说,你能救她?”东陵无绝质疑的打量着他,“你懂医术?” 汐枫似乎也是赶了很长的路追来,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疲惫,神色却很是镇定,道:“我不懂医术,医术也救不了她,不过我自有我的办法。” “朕凭什么相信你。”他至今都还没弄清楚,此人和沐兰之间的关系,以及,刻意接近她的目的。 迎视着那双充满审视的眼睛,汐枫淡淡道:“因为君上已别无选择,除了我,这世上怕是没人再能救得了她了。” 他说得如此笃定,东陵无绝虽然不愿承认,心底的直觉却还是对他信了几分。想了想,道:“你准备怎么做?需要些什么,朕即刻着人去准备。” 汐枫看了眼车内,道:“只需一个房间,一张床即可。” 他的话让东陵无绝又生出些许质疑,眸中添了几许锐色,道:“你是要朕找地方安顿下来?” 汐枫并不回避他的目光,道:“我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有任何叨扰。” 东陵无绝声音冷了几分,道:“她已经没有时间可耽误了。” 汐枫回道:“只需要一个晚上。” “你是说,明天一早她就能好起来?”东陵无绝有些不敢置信。 汐枫脸上依旧是淡淡的,道:“我只负责救活她,后期的恢复和调养有你们的御医就行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成足在胸,东陵无绝心里不禁也燃起了希望,道:“那朕就信你这一次。”说着,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前去打探一下,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侍卫立刻领命去办,见他终于应允,汐枫才又道:“我还有两个条件。” 听他要提条件,东陵无绝倒并不意外,道:“只要你能救她,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 东陵无绝从不是一个吝啬之人,尤其是对自己在意的人,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财富,名望,甚至是权利,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满足对方。汐枫自是了解这一点,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我要单独医治,任何人不得在旁观望打扰,君上你也不例外。否则,我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也就是说,屋子里只能留他和沐兰两个人。如果他要做什么不利于她的事,轻而易举。 东陵无绝眸色微微沉了沉,道:“第二个条件呢?” 汐枫回道:“明日一早,若她的病已有起色,请君上准我自行离去。” 如他所说,这两个条件的确是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可不知为何,东陵无绝心里却隐隐滋生出一丝不安。 他一直都觉得,汐枫的出现必是有所图谋,而他这次紧随而来,请命为沐兰治病,却什么都不要,只求他准他离去,这让东陵无绝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似乎过了今晚,汐枫的目的就达到了,他这一走,也许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要说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在这关键时刻救沐兰一命,东陵无绝是绝不相信的。可是,眼下他还能做什么呢?沐兰已经这样了,如果他真有心加害她,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想到这里,东陵无绝又再度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然而,从汐枫那淡然的表情和眼神里,他却找不出半点痕迹。记得,这个人刚出现的时候,还是一副单纯无邪的样子,甚至,在刑部的时候,他诱骗他“净身”,他还欣然应允。 虽然东陵无绝自始至终都对他存着一份质疑,但也不得不钦佩此人伪装的本领。这人总是一脸坦然的表情,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也总是让人不由得便相信他的真诚。如果,不是他太过优秀,或许,连自己也会相信他只是一个心性单纯的普通少年。 第264章 又一次陷入梦魇 事实上,看到沐兰的那一刻,东陵无绝便已相信了汐枫的话。她真的活过来了,看到她这样静静躺着,呼吸均匀,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珍贵和美好。 不一会,谢御医便面露喜色的跪下,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道:“恭喜君上,德妃娘娘脉象已稳,虽然仍有虚弱之象,但已无性命之忧。” 亲耳听到谢御医说她无恙,至此,东陵无绝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棉被下的手,感觉到源自她掌心的温热,他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却仍是不放心的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谢御医忙解释道:“娘娘此番是身心皆损,如今虽稍有起色,却仍需汤药辅助。不过君上敬请放心,以娘娘此刻的脉象来看,只需几服药下去,不出三日,娘娘必会苏醒。” “如此说来,她是真的无碍了?”经历了这一次的失而复得,他已经承受不起再有任何的意外。 谢御医满眼含泪,笑着道:“是的,君上,无碍了。”看来自己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想到这里,又识趣的道:“君上,臣先下去煎碗药过来给娘娘服下,好让娘娘快些醒来。” 东陵无绝挥手示意他去,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凝视着眼前沉睡的容颜,见她眉心多了道伤痕,不由得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谢谢你,还愿意回到朕身边。”他低声诉说着,尾音里却已有些哽咽。 “君上。”焰风伫在门口,虽然很不想打扰眼前这一幕,却又不得不出声。 好一会,东陵无绝才收敛了心神,转身看过来时,已然恢复了常时的清冷,问道:“什么事?” 焰风回道:“汐枫要离开,属下已将人拦了下来,特来向君上请示。” 汐枫提那些条件的时候,焰风其实是在场的。不过,没有东陵无绝亲自开口,他们还是不敢擅自放人。 他这么急就要走吗?东陵无绝皱了皱眉,私心里,他是不想这么快放他走的,毕竟,现在沐兰还未醒过来。不过,他也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沐兰,最终,东陵无绝还是起身朝门外走去。 大门口处,汐枫果然是被几个侍卫拦住。不过,侍卫的态度倒还算和善,大概是因为他刚救了沐兰一命。 东陵无绝走近他,抬手示意侍卫们让开,看向汐枫,道:“这次,多谢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来找朕,朕绝不食言。” 汐枫虽被阻拦,倒也不恼,道:“我说过,只要她好,别无所求,君上答应准我离去,汐枫余愿已足。” 看来,他是去意已决,东陵无绝便也不留他,道:“既是如此,你走吧。” 汐枫微微颌首,算是谢过,也不迟疑,转身便出了那道宅门。 看他渐渐走远,焰风这才开口道:“君上,您真就这么放了他?” “不然呢?”他终归是来帮沐兰的,东陵无绝并不想与他为难,不过,回屋之前,还是对焰风吩咐道:“派人跟着他吧,知道他的下落便好。” 东陵无绝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只是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他们还是会要再见面的。 沐兰又一次陷入了梦魇之中。 熊熊烈火将她困在其中,炽人的温度顷刻便吞噬了四周的氧气,窒息与灼痛双双侵蚀着她的感官,腹中的绞痛更是令她恐惧和不安。 她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事?入眼处皆是火光,灼得她几乎失明。腹中的异样让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这种感受并不陌生,她曾亲身体会过。 她的孩子! 那一瞬,她突然忆起来,这是昔颜临死前的那段记忆。北溟奉了魔裔溟绝之命,给她下了毒,并纵火焚了这屋子,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将葬身于这大火之中! 不,她还不想死,至少,也要保住她的孩子! 此刻,沐兰已忘了自己是在做梦,更忘了,昔颜早已死去千年。凭着本能,她强忍腹痛,顶着烈焰的焚烧摸索着找到了靠墙的琴架。 然而,毒药早已腐蚀了她的心脉,她紧扣琴弦,却已提不起一丝内力。 她是云池国的大巫女,能预知吉凶祸福,断人生死,岂知大限将至时,自己也和常人无异,曾经叱咤风云,傲视天下,到头来,却是落得个被人下毒焚尸的下场。她曾拥有着窥破苍生命运的异能,却唯独窥不破自身的劫数,又如何? 相传历代大巫女皆因泄露天机而终将不得善终,这一刻,她终于信了。只不知,她是不是真会像传说中的那样,灰飞烟灭,不复来生? 死,她从不曾畏惧。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她不甘心腹中的孩子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便要死于他父亲之手!她不甘心曾经的欢乐甜蜜,曾经几度的患难与共,却都不过是虚情假意!她不甘心,在这世间她唯一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个人,会这样待她! “啊……!”所有的悲愤,哀痛,绝望,仇恨,汇涌成一股心力,随着那声如同控诉的恸哭,十指撩过琴弦,九弦琴震发出从未有过的低沉悲鸣。 琴弦深深嵌入纤嫩的指腹,暗红的血珠伴随着琴音无声滴落。 仿佛有道光,划破熊熊火海,照入她眼里,那是她在这世间所见的最后影像。 “沐兰!”东陵无绝猛的自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刚才那场焚烧一切的大火顷刻不复存在,映入眼前的,是一顶青纱帐幔。屋外的阳光透过窗阑照进来,屋子里光线甚好,身边沐兰熟睡的容颜清晰可见。 东陵无绝忙伸手触了触她,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顿时为之一宽。 第265章 连她一并烧了 或许是她身上那股特殊气质使然,一时竟也没有人喝斥她的干预,那中年男人更是难得的耐起性子道:“小姑娘,你快离远些,他可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妖孽,接近他的人都会死的!”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表情竟是有些惊恐。 妖孽?脑子里闪过幼时和父母被追杀的日子,昔颜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但只一瞬,便又隐入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中。看四周围着的乡民个个面露惧色,故作不解道:“刚才我在山上,远远听你们说,他害死了很多人。可我看他现在被你们绑着,动也不能动,好像也没什么厉害的嘛,怎么你们都这么害怕他?” 中年男人打量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是外乡来的吧?怪不得你不知道,他呀,根本就不是人!” 说到最后,中年男人自己脸都白了,道:“好了,时辰到了,不能误了正事,快,点火!” 乡民们似乎也被他的话带动了恐惧气氛,要壮胆一般扯着嗓子跟着呐喊道:“点火!烧死他!” 紧接着,村民们将手中的火把点着,准备着要朝中间的柴推投掷过去。 绑在木架上的孩子冷着脸望着众人,那神情果然一点也不像个普通的孩子。昔颜好奇的又看了他一眼,突然,那孩子眸光一转,竟也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昔颜这才发现,那双看似漠然无神的眼睛里竟藏着一丝无助与恐惧。然而,饶是如此,那孩子仍自始至终紧咬着牙关,一声未吭。 可不知为何,那一瞬,昔颜心里却有一种直觉,一种同命相怜的直觉。 “等一下!”她再度开口,然而,已经有好几个火把投了过去,落在柴堆下,干柴顷刻间“轰”的燃了起来。见此,昔颜也顾不得了,急忙跑了过去。 “哎,别过去呀,会死的!”那中年男人情急喊着。 火势起得很快,再晚就来不及了。昔颜边跑边拔出腰间的柴刀,也顾不得被火灼伤,二话不说便冲上去砍断了绑着那男孩的绳索,将他从火堆上拽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村民们大骇,却又不敢靠近,个个如临大敌的围成一圈怒视着她,那中年男人气极败坏的道:“你这哪来的野丫头,你这么做会害死你自己,也害了我们的!” 昔颜看了一眼身边比自己略矮些的男孩,他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回望着她,并下意识的伸手抓紧了她的袖子,似乎生怕她会丢下他不管一般。 他在向她求助。 那种孤独无依的心情昔颜再了解不过了,不禁笑着牵住了他的手。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些畏惧,竟挣了一下,但她握得太紧,他才顺从下来。 见此,村民们更加恐惧,有人惊慌喊道:“完了,她没救了,她肯定也被传染了!” 那中年男人也是一副扼腕痛惜的样子,道:“现在看来,也只能连她一并烧了!” 他的话一出,立刻便有不少人赞同,道:“对,一并烧了吧。” 昔颜没有想到这些看起来本性纯朴的村民竟然这么残忍,不过,从他们的话里,她也隐约猜到了什么,见他们不知打哪拿出了木叉,似是要擒拿她们,忙道:“等等!我可以救你们!” 村民们被她的话震住,果然一时停了动作。 昔颜趁机又道:“你们当中有人得病了,对不对?我家世代从医,我也从小学习医术,我可以为你们治病!” “你?”那中年男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慢说你还只是个小姑娘,就算是这方圆数十里的大夫,也没一个有办法。小姑娘,不是我们狠心要杀你,实在是……你身边那个,他不是人,他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妖孽,但凡跟他靠近的人都会死!我们烧了你也是为你好,省得你回到家里再祸害你的家人!” 虽然还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的话里,昔颜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只不过,事情似乎比她想像的还要诡异严重许多。垂眸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叔,我知道你们很害怕,可是,你们也不要小看了我。我若没些本事,又怎么敢一个人跑这山里来采药?”昔颜镇定自若的说着,道:“我五岁便随爹娘行医,再奇怪难治的病也见过,既然你们的大夫没有办法,又何不让我试试?” 她身上原本就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势,此刻虽然被围,却不慌不乱,言语神情皆透着一股满满的自信,让人不由得便忽略了她的年龄,让这些被死亡阴影笼罩的乡民们竟不由得便信了她几分。 昔颜知道,这还不足以令他们动摇,接着又道:“当然,倘若大家不相信我,那就让我把他带回去,你们便当他已死了,我保证他不会再回来你们村子。” “不行!”原本有些动摇的中年男人听到这里,立刻否决,不过,态度到底转变了些,又解释道:“姑娘,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就怕到时候你们一家都被他害死,他还是会继续出来祸害别人!” 昔颜想不到他们竟这般忌惮这孩子,不由得问道:“他到底是什么底细,让你们这般怕他?” 事已至此,中年男人看了看众人后,叹道:“不瞒你说,这孩子原本还是个好的,是村长家的独苗,叫郭允。半年前,他随村里的孩子下河捞鱼,溺了,捞上来时,已经断了气。因为是夭折,村长家替他打了口薄木棺材,抬到山里便要埋了。土都盖了一半,棺材里突然有了响动,村长就这么一根独苗,也顾不得是不是乍尸,便将棺材打开了。” 第266章 我都要活下去 或许是这意识太过强烈,她突然感觉一阵恍惚,眼前的景致极速倒退,顷刻间,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黑暗虚无的空间里。 “你想要活下去吗?”有个声音不知打哪儿传来,在她耳边轻声询问着。 “是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她依稀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着。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吗?”那个声音又问。 “是,我要活着,我不要就这样结束,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活下去!”她的声音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坚定,脑海里闪现的,全是葬身火海的那一幕。 她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该付出代价的那个人,是他!魔裔冥诀! “好,我帮你。”黑暗里,那个人幽幽的说着。 “你是谁?”她诧异的问着,然而,四周却再无声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正疑惑着,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失重的朝下落了下去。 “啊……”惊呼声中,沐兰猛的睁开了眼睛。乍现的光明刺得她立刻又眯上了眼睛,身子在那一瞬间仿佛终于回到了地面。 没有预期当中可怕的骨头跌碎声,也没有疼痛,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终于不用再待在那个黑暗的世界。 好一会,定了定神,沐兰才又再度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已经逐渐适应了光线,也让他终于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陈设简陋却还算干净的小屋,在她身下,是一张宽敞的竹板床,身上还盖着一床干净的碎花薄被。阳光透过屋外的楠竹,从撑开的窗户照进屋里,在地上投下斑驳光点,也让整个屋子显得明亮而舒心。 她这是在哪?沐兰凝了凝眉,支撑着想要坐起身来,刚一起身,就觉得头沉得厉害,这种感觉,就像是睡得太久了一般,很不舒服。 突然,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光朝她走了过来。 “汐枫?”认出了来人,沐兰心里顿时安了,揉了揉眉心,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这是在哪?我怎么了?” 汐枫走到床边,将手中端着的碗递到了她唇边,道:“你刚醒过来,先喝点参汤吧。” 被他这一说,沐兰才发现自己渴得很,忙接过了碗,将那碗参汤几口喝了个干净。待缓了缓气,果然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意识也清醒了不少,脑中突然忆起一些事来。 “对了,我不是中毒了吗?是你救了我?” 汐枫将空碗放在了一边,道:“也可以这么说。” 沐兰闻言,笑着舒了一口气,道:“还以为这次会死呢。”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心顿时提了起来,又问道:“东陵无绝呢?他怎么样了?” 见她还这么惦记着东陵无绝,汐枫眉宇间闪过一丝沉重,但很快便荡然无存,道:“放心吧,他已经没事了。” 沐兰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看四周,疑惑道:“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记得,她把解药喂给了东陵无绝之后,自己便昏了过去。按说,这会应该是被东陵无绝的人带回了西楚国才是。可是,若是如此,她怎么会被安置在这么僻静的小屋里?还有,连送药这种事也让汐枫亲自来,且不说东陵无绝本人,其它下人侍卫也一个不见,这太不寻常了。 面对她满脑子的疑问,汐枫似是早有预料,也不多言,起身自房间的桌子上取来了一面梳妆用的镜子,道:“你自己照镜子就明白了。” 被他这一说,沐兰心里有些发毛,难不成是她毒发毁容,东陵无绝嫌弃她,不要她了,然后汐枫将她带了出来?这样想着,拿着镜子的手竟也有些紧张起来。 那是一面打磨得很光滑的铜镜,虽比不得现代的玻璃镜,却也绝对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沐兰又看了看汐枫,见他脸上并无过多表情,想来自己此刻的样子应该不至于太过惊悚,这才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将铜镜挪到了眼前。 只看了一眼,沐兰立刻便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继而惊恐的叫了一声,一把将镜子丢开来。 她竟然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当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看不到才该惊恐。可是,镜子里的那个她,却是真真正正的她,那个本该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名叫沐兰的女子,这叫她怎么不惊。 汐枫将镜子捡了起来,无比淡定的看向她,道:“你没有看错,那就是你自己。” “这又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沐兰,这件事跟汐枫有关。她竟这样毫无征兆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事,然而,发生得这么突然,她一时还真有些不能适应。 “难道说,我是真的死了吗?”沐兰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我毒发身亡了,所以,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第267章 伽兰秘术 可是,十三年后,顾洵洹却因病驾崩了,关于他已得了伽兰秘术的传闻瞬间遭到了质疑。有人觉得,伽兰秘术乃是天机,常人就算得了,也未必能参透。也有人觉得,顾洵洹未必真有伽兰秘术,他弑君篡位,又恩将仇报,固而遭了天遣。 新君即位后,意图窥探伽兰秘术的人的确少了不少,可是皇家的子嗣却开始出问题,到第三代君主即位时,这种情况都并未能逆转,众多皇子皇孙,身体康健能担得起大任者只得一二。 “对于这件事,舅舅和外公早有自己的看法。一种可能,就是这伽兰秘术太过邪性,长生不老毕竟有违天道人道,所以,才会祸及子嗣。另一种可能,就是人为。不管是为了继承皇位,还是为了继承伽兰秘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暗害皇储。不管是哪一种,都对你很不利。” 舅舅说到这里,语重心长的道:“汐枫,你还小,唯有留在这宫外,舅舅才能保护好你。” 也是那时候,汐枫才意识到,他的那个大家庭背后竟还隐藏着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汐枫装病装到十四岁时,终于被父皇一道旨意召回了京中。介时,他已是身手了得,见识阅历也远胜其它皇子。不过,他依然谨记他舅舅的话,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半分。 回京半年后,在他的谨慎防备下,果然发现有人在他饮食器物里暗中下毒。那是一种慢性毒药,虽不会致命,但长期服用,极伤体质。 想到竟真是有人暗中加害他们这些皇子,汐枫终于开始暗中着手调查。这事自然需要自己的母妃协助,汐枫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母妃,可万万没有想到,三日后,他母妃竟然暴病而亡。 汐枫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借着丧母的悲恸,假装一病不起,夜里,却开始暗探深宫。 是的,他开始怀疑上了自己的父皇。从母妃宫中的侍女口中得知,母妃暴病之前曾去求见过父皇,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无人知晓。但那之后不过一天,她便发病了。而一向宠爱母妃的父皇在母妃病后竟只是打发了太医过来,母妃断气后,父皇表面哀伤,但汐枫敏锐的看出了他眼底藏着的冷漠。 他开始思考,父皇和先帝都称得上是睿智贤明的君主,如果连朝中的臣子都能猜测到皇子们的身体有异,内中藏着阴谋的话,父皇和先帝不可能毫不察觉。以他们的手段,若真想调查,怎么可能查不出来点蛛丝马迹? 那么,为什么不查? 汐枫想到了那传说当中的伽兰秘术,教他功夫的师傅也算是一个江湖异士,曾跟他说过很多江湖中的事,话题甚至也涉及过一些旁门左道的邪术。自古以来,为了达到长生不老,或是天下无敌,世人想出过无数阴毒诡异的办法。 那么,父皇和先帝会不会为了修练伽兰秘术当中的长生之术,而对他们下毒呢?母妃若是跟父皇说出发现有人暗中下毒,父皇会不会是为了灭口,加害了她? 汐枫越想越心惊,如果伽兰秘术是如此邪遂害人的东西,那么,他一定要找出来,毁了它! 这些年跟师傅学的功夫没有白练,虽然宫禁森严,但凭借着对皇宫的熟悉,以及超凡的身手,倒也没被发现过。不过,一个月探查下来,却未发现半点异常,他父皇除了有些贪恋后宫美色外,生活上竟算得上很自律,每个月也总会抽出几天时间留在自己寝宫处理国务。 他开始为自己的多疑而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后来那个闹刺客的晚上,或许,他会从此打消那些念头,另寻线索。 那夜,汐枫照例潜伏在中宫附近,当晚的绿头牌原该是林嫔侍寝,临了父皇却被张妃以身子不适请了去。汐枫观望了一阵,以为今夜又将一无所获,正要回自己宫里,不料林嫔寝宫里却闹了刺客。 父皇得讯时,刺客已经逃了,父皇当即命御林军搜宫盘查,自己却急匆匆的回了寝宫。 汐枫觉得他的举动很反常,刺客还未抓到,身为帝王,首先想到的必然是自身安危,寝宫显然是最危险的地方,万一刺客还有同党潜伏在寝宫附近呢?何况,他神色焦急紧张,倒像是要赶回去确认什么事一般,这让汐枫不得不怀疑是什么东西可以令他如此在意? 也许,伽兰秘术就藏在他寝宫里。这样重要的东西,也只有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让人安心不是吗? 又等了两个月,汐枫终于等来了机会。父皇要出宫秋狩,而他,因缠绵病榻,自然是被留在了宫里。那夜,他费了些心思,终于顺利潜入他父皇的寝宫。 在寝宫里摸索了大半个时辰后,他找到了一条暗道。暗道并不长,连着的是一间暗室,看格局摆设,颇像一间书房。借着火折子,汐枫一眼看到书桌上的匣子里,赫然就放着一卷古老的羊皮卷宗。 “伽兰秘术!”卷宗上的文字很古老,他却认得。在寺庙里的那段日子,他跟寺里的师傅们学的就是这种梵文。而眼前这卷宗就是以梵语写就,卷首第一行,写的正是“伽兰秘术”几个字。 想不到,伽兰秘术之事竟然是真的,这东西还真在他们伽兰皇室! 虽然这就是他要寻找的真相,汐枫却极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然而,在他一字字将上面的文字译出来时,一股深深的恐慌却从足底蔓延开来,化作一股冰寒,涌入他脑门。 所谓的长生不老,原来竟是这样!远比他想像的更加恐怖残忍和卑鄙! 伽兰秘术上记载了数百字,所谓的长生不老篇只占据了一小半。汐枫定了定心神,正要看剩下的都写了些什么,突然感觉眼前一花,头脑竟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糟了!汐枫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许是刚才发现伽兰秘术时太过激动,竟未察觉出空气中的味道不知何时起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自己这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第268章 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方法 如果,不是已经知道所谓长生的秘密,汐枫必会为他这番说词所打动。然而,此刻,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语,他心里却恨不能立即杀了眼前的人。 但,十余年的忍耐已经将他磨练得足够沉稳与冷静,他听见自己将头深深埋下,道:“儿臣知道兹事体大,伽兰秘术之事,出了这里儿臣便将它烂在肚子里,有生之年,绝不提及半句!” 伽兰帝君脸上几不可见的掀起一抹嘲讽,又一副慈爱般看向他,道:“汐枫,朕知道你的心情,若非太祖祖训,明令只能将伽兰秘术独传于皇室继承人,朕又岂能不成全你?” 说着,上前搀起了他,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里,道:“而且,这伽兰秘术的奥秘尚未破解,朕就算有心帮你,也是无能为你。不过,太祖曾留了遗训,为了早日破解伽兰秘术之谜,皇室储位不以长幼而论,凡资质上佳者居之。皇儿,朕众多儿子里,要论才智,朕还是很看重你的,只是你这身体……” 说到这里,伽兰帝君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红色药丸来,递给他,道:“这是解药,可以解你在这暗室所中之毒,快吃了吧。” “多谢父皇。”汐枫颤声应着,接过了解药,在他的注视下,将那两颗红色药丸咽入了口中。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伽兰帝君脸上的笑容竟有些狰狞恐怖,道:“朕对你寄望甚深,希望你不要令朕失望,回去好好调养身体,将来,朕还等着将这大位托付于你呢。” 汐枫忙谦卑的低下头去,道:“父皇不杀儿臣,儿臣已是铭感在心,儿臣只愿父皇早日悟出伽兰秘术之精奥,与江山日月同寿,创天地不朽之传奇。”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伽兰帝心坎里了,他眸中的光芒放柔了些,挥了挥手,道:“出去吧,朕会命护卫护送你回宫。” “谢父皇。”汐枫说着,试着动了动胳膊,竟已能动了,忙站起身来,行了个告退礼,便朝暗室外走去。 出了伽兰帝寝宫,果然有几个内廷侍卫等候在门口。看着外面已近黄昏的天色,竟恍如隔世。汐枫未敢多作停留,任由那几个内廷侍卫名为护送实为监视的回了自己寝宫。 接下来的几日,他寝宫周围便多了几个“神秘人物”,汐枫知道,那日自己虽侥幸逃生,但伽兰帝并未信任自己。那两颗解药虽然让他暂时恢复了体力,可毒根却未去。若非他一直以内力压制着,只怕那毒性就要蔓延全身了。 看来,伽兰帝是不好明着杀他这皇子,却要将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废人”。他必须设法保全自己,才能有机会报仇血恨。而留在这宫里,他只怕时日无多。 表面上,他假装着毒发病倒,暗地里,却已开始着手安排。几日后,伽兰皇室传出一件噩耗,四皇子寝殿不慎失火,卧病不起的四皇子不幸葬身火海。 伽兰帝闻讯非常震惊,当即便亲自奔往了火场,然已扑救未及。据说,四皇子死状极惨,全身焚焦,几乎不成人形,时年十七岁。 伽兰帝哀恸万分,追封其为豫王,葬入皇陵。又命举国上下,封城三十日,为皇子致哀。 汐枫这条假死逃宫的路并不好走,伽兰帝封城之后,派了大批暗卫追查他的下落。他在师傅的帮助下乔装改扮躲在一处偏僻的农庄,才侥幸逃过追捕。 三个月后,他开始逃往相邻的幽竺国,却没想到伽兰帝仍未放弃对他的追杀,一路艰险,加上体内的毒竟一直未能清除,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当逃到幽竺境内不久,那毒素已侵入他经脉,他已无法再以内力与之相抗衡。 他知道自己随时会死,可是,想到那桩惊世阴谋,那股仇恨又支撑着他,不许他就此倒下去。那时,心中只有一个意念,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只有活着,他们顾家才有希望! 可是,内心的理智让他很明白,此刻就算是有解药,他也没救了,他的身体早已被这毒腐蚀殆尽,若非这强大的意念支撑着他,他早已是路边的一堆白骨! 除非…… 那一瞬,脑子里闪过那卷羊皮卷宗上所记载的内容。 伽兰秘术! 似乎,那是他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方法。可是,他又怎么能用那种他万分憎恶的方式偷生下去?如果是那样,他和那个恶贼又有什么分别? 为此,他苦苦挣扎了好几天,依旧无法痛下决心。然而,老天爷却不准备给他更多的时间去犹豫,伽兰帝派的杀手追来了!远远看到那个不过是形似自己的乞丐被人当街带走,汐枫知道,自己的生命已临近尽头了。 或许,也是他命不该绝,当他逃到一个偏远村落时,让他遇到了溺水的郭允。 他终于还是屈从了命运,可他并没有料到,当他再度醒来时,是躺在棺材里,而且,失去了记忆! 故事说到这里,汐枫便停了下来,对已经听得入了神的沐兰道:“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第269章 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当时郭允溺水后,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而汐枫也没有时间再去寻找其它的施术对象。更何况,对他而言,利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他更愿意接受。或许正是这种种纰漏,导致他复活之后失去记忆,甚至,没有脉搏,成为了一个活死人。 但,总的来说,他能活下来,这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在他之后的人生里也证明,他是一个天生的玄术奇才。而他遇上昔颜,可以说是他命中的大幸,也可以说,是昔颜的大幸。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发生的每一件事,昔颜将他带回了村子,竟真让她查出了病因。这也得益于她成天拿那些小动物实习自己的医术,原来,村里人的病是源自一种毒虫的叮咬,这种毒虫原本是寄生在家禽身上,郭家村出事前几个月,那一带爆发了一场鸡瘟,村子里的鸡几乎死得差不多了。毒虫失去了寄主竟然没死,后来,就渐渐开始叮人了。 这种毒积累到一定时候便会发作,按说不至于致命,估计还是与那场鸡瘟有关。昔颜教了些村民防虫的方法,以及对付这种毒虫的药草,但对于已经毒发的村民却无能为力。所以,在初步获得村民的信任之后,趁人不备,她便带着汐枫逃了。 那段日子,他们隐居在山里,过得很是无忧无虑。只是,每到夜晚,记忆的空白总是让汐枫心里闷得不行,仿佛有什么压抑在那里,让他透不过气来。甚至,无数个夜晚,他都会被恶梦惊醒,然而,醒后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见他如此痛苦,昔颜实在心生不忍,最终,还是冒着风险为他动用了自己的能力,却惊讶的见到了他梦中的那些场景:中毒,被追杀,浴血厮杀,垂死挣扎…… 那时,昔颜还不知道那些都是他的过去,只以为那就是他的未来。她将自己所见的如实告诉了他,每一个细节,这些终于让他想起了一些残缺的画面,也让他备受恶梦的折磨。 看到他这种情况,昔颜不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她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总会看到许多奇怪的画面,她娘便教了她心法,久而久之,除非她自己想,或是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发生,那些画面没再打扰过她的生活。 她以为汐枫跟她是同一类人,于是,经过一番斟酌之后,便将这心法教授给了他。汐枫虽然失去记忆,但在玄术上的天份却并未失去。虽然这心法是针对她们云池国巫女的特殊血脉而创,他习之并不能像昔颜一样可以随心的探知过去未来,但窥探自身却是足以。 半年之后,他终于找回了所有记忆。当忆起所有往事的那一刻,望着溪水中倒映的那张陌生孩童的脸,他流下了记事后的第一次泪水。 他决定回到伽兰国去,而对于昔颜,这个把他当弟弟一样呵护照顾着的小女孩,她的恩惠,他却无以为报。离开她,不让她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所以,在某个无月的静夜里,他不辞而别了,他甚至没有告诉过她,他的真实名字。因为,怕连累她。 听到这里,沐兰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些画面,那些断裂的记忆在这一刻终于链接上了。虽然已太过久远,但,那些曾经陪伴过她的人,她其实从未忘记,只是深深埋在了心底。 汐枫的不辞而别的确让她失落难过了好一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人陪着的日子。尽管他话很少,但如果她出门,他总会很依赖的牵着她的衣摆跟在她身后。她喜欢拉着他讲一些自己的见闻,虽然他的回应并不比她养的那些鸡鸭兔多多少。当然,偶尔也会逗逗他,捉弄一下他,看到他渐渐变得也会和她玩闹,便觉得很欣慰,很有成就感。她教他打猎,教他识别各种草药,他都学得很用心,也学得很快。 那是她再一次体会到了家人般的温暖,有人一起忙活,有人一起吃饭,有人一起数星星。直到,看到他学了心法后,恶梦似乎少了,可是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性子却又再一次变得沉闷,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离开的时候,她其实是知道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她暗自告诉自己,就像以往那些小动物一样吧,伤养好了,就该离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自己也是如此,所以,没什么好忧伤的。 而那一别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的事情,汐枫用最简单的语言叙述了出来。虽然他以伽兰秘术重获新生,也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却无法改变自己已变成了一个普通孩童的事实,这意味着,要报仇,他一切都得重头开始,甚至比过去承受更多艰苦与磨难。 值得庆幸的是,有关伽兰秘术的秘密他不曾向任何人泄露过,古御虽然怀疑过他的家人,不过,经过多番试探,并未发现什么,加上他的尸体被暗中带回京城,所以,最终并未对他的家人下毒手。饶是如此,却还是寻了个情由,剥夺了他父亲在朝中的实权。 为免连累家人,汐枫回京后并未与他们相认,而是化名投靠在一个世伯门下,几经辗转,终于在他十六岁那年成为了宫里的御前侍卫。他的目标仍然是伽兰秘术,因为他知道,只有彻底知道伽兰秘术中的所有秘密,他才能对付得了古御,真正的将他杀死。 古御自是做梦也没想到他没死,甚至还敢回到自己的身边,汐枫仅用了几年的时间,便获得了他的信任,成为他的近卫。经过他的精心布局,终于将伽兰秘术盗抄了一份出来! 从此,他一面在皇宫当差,一面暗中研究伽兰秘术。而古御自恃已通晓伽兰秘术上的大半精要,越发不安于只做伽兰王朝的帝君,终于将野心伸向了临近的幽竺国。 岂料,幽竺国太子竟亲自领兵迎战,半月不到,便迫得伽兰国的兵马节节败退。古御哪堪受此挫折,一怒之下,便御驾亲征。身为近卫,汐枫自然也紧随前往。 第270章 是你替她改了命格 他的确曾与她有过短暂的交集,但对于她而言,他不过只是一个陌生人。就算她没有失忆,也不可能认出他来。因为,连他自己都早已认不出自己了。 “我听说,大巫女虽然有着神秘的力量,却要付出不入轮回,魂飞魄散的代价。我一直都想要为你做些什么,于是,再一次开始研究伽兰秘术里的奇门异术,希望可以找到能帮你的方法。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所幸,他为了能及时知晓她的安危,曾骗得过她一缕发丝。在她身中巨毒,被大火围困,性命垂危之际,他及时召走了她的魂魄,让她暂时得已存留在这世间。 然而,她是大巫女,这世间能与她命格相符的人实在太难找了,伽兰秘术施术时间是有限制的,要让她像他一样换个身体活过来几乎不可能。 所幸,她当时怀有身孕,已近临盆,伽兰秘术里有一种方法,只要是直系血亲,便可以交换彼此的命运。看着她以一股执念辛苦支撑着渐渐消弱的魂魄,他决定大胆一试。 不过,这件事的真相若说出来,她誓必会承受不住,所以,汐枫停了片刻后,不露声色的道:“虽然,我无法令你像我一样复活,但我还是找到了方法,保住了你的魂魄,让你得以转世投胎。” 沐兰自是听得出他话中有所保留,但伽兰秘术本就是机密,他不愿详谈,她也不便细问,当下便也没有怀疑,道:“那,也是你让我回到了这里?但既然你能让我的身体也来到了这里,为什么我还会和靳宁公主共一个身体?” 见她没有深究个中细节,汐枫暗自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也是经过了上千年的研究,才寻着机缘和方法将你带回来。你和魔裔冥诀这段宿怨注定要有个了结,借用靳宁的身体是最快也最妥当的方法。你也知道了,靳宁便是清环,她用巫术改了自己命格,却也恰恰给了你机会。所以,我便趁她被人下药昏迷之际,将她魂魄封印住,让你取代了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布置的?沐兰惊讶之余,不解道:“你说清环枉用巫术是什么意思?” “你不奇怪吗?她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你?”汐枫一脸了然,道:“当年,她穷尽一生也未能得到魔裔冥诀的爱,所以,派人暗中寻访奇人异士,企图用邪术改变这一切。我见她如此执着,便成全了她。” “啊?是你替她改了命格?”沐兰几乎不能相信,这个曾经看起来单纯得不染纤尘的少年背地里竟也是个小恶魔。 汐枫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她一直认为,她没有任何地方输给你。她和魔裔冥诀也是打小便认识,她对他的爱,半点不比你少,可魔裔冥诀眼里却只有你。所以,她想试试,假如她换一张容颜,他还会不会拒她于千里之外。” 说起来,这清环也是个痴人,可惜……汐枫在心里叹着,道:“更改命格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这一世,注定活不过二十岁。不过,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吧,在她记起前世之前,她会爱上萧翼。” 靳宁对萧翼的那份感情,沐兰是最能感同身受的。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也不免忆起她和清环之间的恩怨,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女人,却不得不承认,对于感情,这个女人骨子里有着跟她一样的执着。 “对了。”提到靳宁,沐兰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我现在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么,靳宁呢?” 汐枫看向她的眼里,淡淡道:“她自然也醒过来了,现在应该已经随东陵无绝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你说什么?”靳宁跟东陵无绝在一起?沐兰脑子里一阵嗡鸣,是了,她既已做回了沐兰,那么,靳宁自然就成了德妃。可是……“那你,没和东陵无绝说什么吗?” “你希望呢?”汐枫不答反问。 沐兰顿时被他问住了,是啊,这种事,要怎么跟东陵无绝说呢?说他爱上的应该是附在靳宁体内的那个灵魂,而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不过是个与他毫不相干的躯壳? “这么说,我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她那顷刻间如同被人掏空了心般的眼神让汐枫微微有些意外,“难道,你还想回到他身边去?你,还爱着他?” 沐兰没有回答,心里乱极了。作为沐兰,她的确深爱着东陵无绝,可是,作为昔颜,她分不清对他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喂他解药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不得不说,与其杀死他,她更宁愿让他心里一辈子存着后悔与遗憾,成为他心底永远无法拔除的痛。 可是,在她意识弥留的时候,他在她耳边的那些呢喃细语,她其实都有听到。她的确做到了,她让他那么痛苦,那个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男人,原来也会有无助和害怕的时候,甚至,会那样低声下气的求她活过来。 然而,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他一并痛了。那时,她才明白,她并没有那么恨他,她不是真的要让他生不如死,只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借口,让他好好的,平安无事的活着。 那一刻起,她便决定了,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乖乖留在他身边,那些曾经的爱恨仇怨,她都不管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守着他,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可是,上苍却跟她开了一个如此大的玩笑。她终于活过来了,他们却从此再无干系了。因为,有另一个女人将会取代她和他厮守在一起,继承他们曾经的感情。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痛苦的感觉! 不,她沐兰不是圣母,做不到将自己的幸福拱手让人。更何况,他是那么殷切的希望她回到他身边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顾不得身体还有些虚弱,沐兰挣扎着便起身下床,道:“我要回去!” 第271章 害怕与你再分开 而在离沐兰所在的这间小木屋数百里外的地方,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靳宁终于自昏迷中醒转过来。 东陵无绝正倚坐在床头的椅子里看奏折,身边的细微响动立刻惊动了他,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心中顿时一喜,忙放下奏折来到床边。 “你可算是醒了。”东陵无绝坐下身来,伸手自被窝中握住了她盈弱的手,眼里是掩饰不去的欣喜,“朕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 自汐枫离去后,这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若不是她脸色一天比一天好,脉搏也一天比一天平稳有力,他恐怕早已因为不安而强行将她摇醒了。 靳宁虽然醒了过来,脑海里却仍冲蚀着梦里那些前世今生的记忆,魔裔冥诀的冷情,凄凉的后宫生活,绝望之下的诅咒,转世后快乐无忧的童年,与萧翼懵懂单纯的初恋,被自己的亲姐姐算计,遇上东陵无绝,远嫁西楚……虽然后面这些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经历,但这些记忆仍残留在她身体里,历历在目,包括,萧翼的死! “沐兰?”见她仿佛看不见他似的,眸中竟有泪光涌动,东陵无绝心中一紧,“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来人,传谢御医!” 他这一声紧张的喝令总算让靳宁回过了神来,眼神终于对焦在面前的人脸上。是他!靳宁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手来,触向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颜。 事隔千年,想不到她真的还能再见到他! 泪光盈盈中饱含惊喜,这样的眼神看得东陵无绝隐隐心疼,刚才的紧张总算消去一些,揉了揉她的脸,道:“以后,再不许做这种傻事了,知道吗?” 说完,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在她耳边叹道:“对朕而言,没有什么比你好好活着更重要。”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舒适,他的语气虽然有着一贯的霸道和不容人拒绝的威仪,却隐隐藏着一丝温柔的宠溺,那是她从来不曾体会过的。 她这是在做梦吗?靳宁眼中的泪终于滑落下来,伸出手来环住了他的腰,紧紧的拥抱着,享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哽咽着问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当然,朕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理由。”东陵无绝想也没想便肯定的回答,他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失去她了。 靳宁心底滋生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甜蜜,自他怀里抬起头来,仰望着他,道:“那,你……爱我吗?” 她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期盼,似是盼这答案盼了千年万年了一般,不知为何,东陵无绝突然觉得这样的她有些不太一样。是大病一场的缘故吗?眼前熟悉的脸在此刻看来似乎有了一丝陌生,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你为什么不肯回答我?”他的目光让靳宁生出一丝不安来。 东陵无绝终于发现了她看起来不太一样的原因,她这一病,瘦了许多,苍白瘦削的脸,加上此刻渴盼的眼神,不安的神情,使她整个人显得无比的脆弱。 她这番受的苦太深了,东陵无绝很是心疼的抚了抚她的脸,一字一句的道:“是,我爱你,早在不经意的时候,就爱上你了。” 凤眸之中凝满了深情,那样醉人的眼神,终于也只专注在她一人身上,靳宁从来没有没有一刻觉得像现在这样幸福,“你知道吗?我等你对我说这句话等了好久好久,我还以为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今天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 “傻瓜。”东陵无绝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你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这会怎么傻了?就算朕没有说出来,朕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不会真不懂吧?” 他的话激起她脑海里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那些亲昵的画面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靳宁心底泛起一股深深的刺痛。这些本来是要由她和他一同经历的,却被那个女人捷足先登,前世自己争不过她,想不到这一世还要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怎么了?”看她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东陵无绝只当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忙放开了她,让她躺回被窝里,道:“你先别乱动,让御医给你请完脉再说。”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了通报声,谢御医到了。东陵无绝也不耽搁,忙把人传了进来。 靳宁本想说些什么,也只好咽了回去,由着谢御医为她诊脉。 好一会后,谢御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恭喜君上,娘娘已经无碍了。而且,更为可喜的是,娘娘的脉息较之从前已有所起色,衰弱之相也消失了,若能以汤药好好调补,不出数月,定能痊愈。” 这倒让东陵无绝又是意外,又是欣喜,“你是说,她之前的怪症可以治好?” 谢御医激动的点了点头,道:“以老臣的愚见,从娘娘目前的症状来看,是这样没错,这大概是君上您的一片真心感动了天地,娘娘才会因祸得福,否极泰来呀。” 听太医如此肯定,东陵无绝心底的喜悦一时难以言喻。他当然不会真的相信这是因为他一番心意所致,只怕,还和那汐枫有关吧?也不知这人是用了什么法子,不光是救了沐兰一命,竟连她的怪症也有了好转。 可是,心里又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汐枫若真有这本事,为何早不替她医治?还有,明明她已脱险了,可他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丝不安,似乎,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呢?”见他刚刚还满怀欣喜,转眼却敛了笑容,眉宇微沉的样子让靳宁心底有些忐忑。 东陵无绝回过神来,冲她浅浅一笑,道:“没什么,你饿了吧,朕让人去准备点吃的。” 第272章 果然让你猜中了 虽然沐兰的身体看似有所好转,可她性情上的转变还是让他隐隐有些担心,国师想必已在路上,算起来,这几天里应该能与他碰上面。有他为沐兰确诊,他才能更安心。 在焰风紧锣密鼓召集人手寻找汐枫下落的时候,汐枫和沐兰已经出现在了几百里外的邬江县城里。 虽然洪灾过去不过两个多月,邬江县的重建工作却已进展得像模像样。能修缮的房子都修缮好了,被大水冲毁的地方,也新起了一片草顶木房,虽然简陋,百姓们倒也不至于居无定所。 沐兰和汐枫落宿的这家客栈也是新建的,正对着大街,前面几十米外就是上次她与东陵无绝住过的小别苑。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走邬江县这条路?”客栈大堂靠窗的位置,汐枫一边饮着茶,一边和对面的沐兰说着话。 当初他们是因为遇上暴风雨,被刮到这邬江县的,这并不是从边境回京的唯一路线,甚至,走这条路会多耽搁几天。 沐兰笑了笑,道:“我虽不确定,不过,他走这条路的可能性最大。” 东陵无绝对民事一向很看重,知道什么是民生疾苦,邬江县能恢复得这么快,想来也是因为他的重视,这些地方官员才会如此上心。他此番路过,很有可能会借机来巡视一下灾后的民情。 更何况,他们曾一起在这邬江县共过生死患难,这里,也曾留下过他们短暂的甜蜜。那时,她受靳宁的影响,一心要救萧翼,逼得他与她决裂,甚至吐血昏迷,所以,她选择在这里等他,希望可以弥补自己曾带给他的伤害。 私心里,她也是想跟自己赌一把,赌她对东陵无绝的了解,赌东陵无绝心中还念着他们的过去,虽然,另一个“她”现在正陪在他身边。 看她嘴上说不确定,眸中却分明有几分成足在胸,能将东陵无绝的心思揣摩得这么透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不过,就算要掩饰身份,你也不必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子吧?” 对面的沐兰不仅是一身男装打扮,还刻意描了粗粗的剑眉,贴上了一脸的胡子,就连他,都几乎要认不出她的本来面目了。 沐兰倒是不以为意,道:“反正是要乔装,自然是越让人意想不到越好。” 都说女人的直觉是最敏锐的,尤其是她和靳宁之间彼此那么熟悉,那么了解,她可不想还没接触到东陵无绝,便被靳宁看出什么端倪。 至于东陵无绝那里,沐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或许,就如靳宁当年所想的,如果她拥有着和我类似的面孔,东陵无绝便会爱上她。那么,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我换了容颜,他还能不能认出我,会不会爱上我。” 汐枫闻言,顿时有些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沐兰不由得挑眉道:“怎么,连你都不看好我?” 汐枫指了指她的脸,道:“不是我不看好你,只是,你真的觉得,扮成这个样子能勾起东陵无绝的兴趣吗?” 沐兰顺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道:“真正的爱情是可以超越长相和性别的,是彼此间的默契与感应,与色相无关,你懂什么。” “是是是。”难得她这一路来心情都还不错,汐枫受她影响,也心情颇好。 正闲聊间,外面街道上突然热闹起来。人群骚动,不一会,便有大队铁骑兵踏马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店里的人纷纷涌出门外看热闹。 沐兰他们的位子正是临窗,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领兵的那位正是两个月前才见过的沈嫔她爹——江北三省总督沈孟忠。 “看来,果然让你猜中了。”汐枫看着窗外街道上的铁骑队伍说着。 沐兰笑了笑,没有应答。沈孟忠亲自带兵来邬江县,这就证明,东陵无绝要来了! 次日,整个邬江县便热闹起来,几乎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东陵无绝将再次亲临邬江县。虽然没有说明确的时间,但百姓们已经自发的开始组织清扫街道,沈孟忠也带着他的兵马日夜巡城,做着接驾的准备。 东陵无绝并没有让沐兰等太久,两日后的上午,邬江县鸣炮奏乐,正式迎来了东陵无绝的仪驾。沈孟忠的铁骑军威风凛凛的沿街维持着秩序,围观的百姓从城外一路排到了城里,而沐兰便夹杂在这人山人海之中,和众人一起等待着他的车驾到来。 首先出现的是负责护驾的近卫,当先的人正是焰风。长长的马队中间那辆宽大的马车,便是东陵无绝的座驾了。远远的看着马车朝着城里的方向而来,尽管再有心理准备,沐兰的心跳也是不由自主的加快的频率。 马车渐渐的近了,隔着厚厚的车帘,丝毫不知车里的情形。他正在车里陪着靳宁的吧?他对她,还和以往对自己那般好吗?虽然明知道他是毫不知情,可一想到他和靳宁亲昵的画面,沐兰心底还是泛起了一丝酸意。 马车所过之处,围观的百姓山呼着万岁。这情景何等的熟悉,曾几何时,她也是光鲜亮丽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接受世人膜拜的那一个,那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她站在这脚落里和百姓们一同仰望,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距离”。 此时此刻,她与他,隔着芸芸众生,隔着天与地。 马车在离她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李思谱领着一众官员百姓齐齐下跪,道:“微臣李思谱率邬江县全城百姓恭迎君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73章 你看够了没有? 示意靳宁留在原地后,他只身朝沐兰和汐枫走了过来,看了看汐枫后,目光突然一转,再度落到了沐兰身上。 此刻,他离她便只有几步远,可以将她看得一清二楚。沐兰那些澎湃的心绪已经因为他的漠然而冷却了不少,此刻也定下心来,迎上他的目光。 不卑不亢,镇定中带着一份倔傲,这汐枫身边的人果然也和他一样与众不同。东陵无绝心中暗自赞着,原本,他虽觉得这人看着有几分莫名的怪异,但像这样的突发事件,他并不会亲自过问,反正自会有人处理好再禀告他结果。但,汐枫竟为她站出来求情,这就大大勾起了他心底的好奇。 汐枫在他眼里一直是个谜,当初他莫名的突然出现,还和沐兰攀上关系,他曾派了不少人打探他的身世来历,却一无所获,这么久以来,也没见他和其它人有过干系,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朋友,怎能不让人觉得奇怪。 这般近距离的细细打量,东陵无绝果然看出了些端倪。不禁又上前了几步,竟径直来到了沐兰跟前。旁边的士兵见状,很是紧张的将擒住沐兰胳膊的手又施了几分力,唯恐她挣脱开来对他不利。 看着他步步逼近,近到她几乎能从他眸中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沐兰原本静下来的心瞬间又跳到了嗓子眼。尤其是那双专注打量着她的凤眸,难道说,她赌的没错,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感觉的,就算他认不出她来,也不会对她无动于衷的,对不对? 离得这么近,东陵无绝更加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眼前这人虽然一身男装,还留着一脸胡渣,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她鬓角处和耳垂后的皮肤很是白皙细腻,那粗犷的剑眉之下,一双眼睛却生得很是水灵。此刻,那双清澈的水眸正直直的凝望着他,他可以清楚的看出她的紧张,但只是紧张,并不畏惧。 敢于这么与他直视的人并不多,东陵无绝唇角不禁漾起一抹笑意,突然伸手毫无预警的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微垂,竟落在她双唇之上。 这样一副了然于胸的邪魅笑容,加上那放肆的眸光,轻佻的举动,一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沐兰脸上一红,心跳有如擂鼓一般,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她鼻子一阵酸涩,有热热的液体直涌上眼眶。 东陵无绝只专注于她的双唇,却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果然,虽然她把自己的脸都隐藏在这满脸的胡渣里,这么细看之下,却还是不难发现,那张紧闭的唇线条柔美,泛着盈润的粉红,竟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不过,东陵无绝并不是贪恋女色之辈,目光只停留了片刻,便移向她耳垂,虽然没有耳洞,不过……随着他轻抬她下巴的动作,那原本藏在衣领里的玉颈还是落入他视线中。如他所料,那里细白柔滑,丝毫看不出喉结。 “你看够了没有?”沐兰轻嗔着侧过脸去,甩开他钳制她下巴的手,同时躲开他的视线。虽然她是很希望他能认出她来,可是,有他这么看人的吗?竟直往人衣领里瞧,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有这么急色的一面? “大胆!君上面前,岂容你放肆?”擒住她的士兵立刻喝斥着她的无礼。 东陵无绝倒是一点也不觉尴尬的收回了被她甩开的手,同时示意那押着她的士兵不得造次,道:“倒是有点性子,你叫什么名字?” 在这之前,沐兰无不期盼着他注意到她,亲口来问她的名字。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在心里斟酌了千万遍。此时此刻,她真想直接回答他,她叫沐兰,她很想知道他听到这个答案时会是什么反应。但,理智告诉她,那样做只会把事情搞砸。 正要开口,一个声音却突然横插进来,打断了她。 “汐枫。”靳宁不知几时来到了东陵无绝身后,用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道:“听君上说你不辞而别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你。” 沐兰闻言浑身一震,看向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在看另一个自己。 靳宁公主是并不认识汐枫的,和汐枫熟稔的是她沐兰。看来,就如汐枫所说,当初她拥有靳宁所有的记忆,现在的靳宁身上也同样有她的记忆。 现在靳宁竟主动来与汐枫寒暄,还一副交情很深的样子,这明显就是在伪装她。 汐枫说的没错,靳宁不惜自折阳寿,为的就是要和东陵无绝在一起,又岂会轻易放手?如果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她大概也不会怀疑眼前的靳宁已经换了“芯”了,因为她的行为毫无破绽可言。 “这位是你的朋友?怎么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不等汐枫开口,靳宁的话风已然直接转向了沐兰,同时,目光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沐兰身上,打量着她。 面对她的问题,汐枫浅浅一揖,应道:“我与她也是阔别多年,近日才有幸重逢,却不想她不懂礼节,冲撞了圣驾。德妃娘娘若是信得过我,还请代我向君上讨要个人情吧。” 不得不说,汐枫这番回应很是高明,表面看并无什么不妥,但暗里又明显透着疏远。靳宁自是察觉到了,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不自然的僵持,但随即却又笑了笑,道:“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既是你的朋友,我和君上又岂会为难他。” 说着,伸手搀住了东陵无绝胳膊,道:“君上,您也知道,汐枫最初也是不懂那些礼节规矩的,他的朋友想必也是如此。我看他也挺老实的,这么半天了一句话也没说,想必是吓坏了,咱们便放了他吧。” 东陵无绝虽然难得的对眼前乔装改扮的女子生了一丝好奇,不过,被靳宁打断之后,便也不再继续,听靳宁也替她求情,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转向汐枫,道:“当日你救了德妃一命,朕便答应过你,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朕力所能及,都不会教你失望。这个人,既然她是你的朋友,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 说着,对押着沐兰的士兵道:“放了她。” “是。”那些士兵立刻齐声应着,松开了对沐兰的钳制。 第274章 你在威胁我? 东陵无绝挽着靳宁,一路欣赏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致,感慨的道:“几个月前,朕独自离开这里时,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想不到,如今还可以和你一起回到这儿,这算是上苍送给朕最好的礼物。” 他紧紧将她拥在身边,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靳宁眼里滑过一丝痛楚,但只一瞬,她脸上便浮起最甜美的笑容,依偎着他,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许不要我,好不好?” “是你不许再逃跑了才对。”回想那些过往,几乎可以用“心有余悸”来形容,东陵无绝有些霸道的一把揽紧了她的腰,道:“朕可是先把话说在这里,往后,那个汐枫再敢带你私逃,不管是不是你的主意,朕可都不饶他。” 提到汐枫,靳宁心里又是一紧。这次,汐枫的突然出现激起了她内心强烈的不安,他是知道她和沐兰曾共存一体的人,虽然她表面上不得不装成与他交好,可没人理解她内心有多忐忑。 她主动邀请汐枫,就是想试试他的来意,如今听东陵无绝提起,便也顺着他的话试探道:“您既然这么担心,那为何还要答应让他来赴宴?” 东陵无绝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还在怀疑着汐枫,思绪一转,道:“朕是想证实一件事情,或许,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听出他话中有话,靳宁忙追问道:“什么一劳永逸?” 东陵无绝唇角一勾,道:“你没看出来吗?他的那位朋友,是个女人。” 女人?靳宁怔愣了一下,怪不得刚才他的举动有些怪异。她对汐枫的了解实在太少,汐枫对她却知之甚多,如果他出现在这邬江县是因为他那个朋友,而与自己无关,那就好了。 “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从她进这别苑之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东陵无绝并未忽略她这细微的情绪变化。 “怎么会。”靳宁忙摇头否认,笑意再度回到脸上,道:“只是这一路有点累了,身体不是太舒服。” 听她说是身体不舒服,东陵无绝脸上顿时多了一丝紧张,道:“倒是朕疏忽了,你身子本来就还没好,这几天马车上也够折腾的。要不,你留在房里歇着,等身子缓过来了再说。” “没事的。”唯恐他真这么决定了,靳宁忙抓紧了他的手,道:“反正我也饿了,既然是我邀请的他们,又怎么能自己缺席呢?” “那就让谢御医先为你诊个脉。”东陵无绝不由分说的便吩咐人去传谢御医,又对李思谱安排来伺候的下人道:“若汐枫过来了,先带他们在偏厅奉茶。” 被他如此小心翼翼的紧张着,靳宁心里溢满了甜蜜,也让她更坚定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她不能再失去他了,她一定会牢牢守护好自己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它。 沐兰和汐枫在偏厅坐了好一会,才见东陵无绝携靳宁出现。东陵无绝已换了一袭玄色便服,身旁的靳宁也换了一身水红锦裙,两人并肩站在那里,那画面很是唯美和谐。 汐枫首先站起身来冲两人欠身施了一礼,沐兰有了之前的心理冲击,也理智了许多,虽然还做不到心如止水,却也面色如常的随汐枫行礼。 “这也没外人,免了吧。”东陵无绝目光淡淡扫过两人,便拉着靳宁径自走到最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道:“你们也别拘束,坐吧。” 沐兰所坐的位置在靳宁的正下方,这个角度,只消略一抬头,正好能清楚的看到斜上角的东陵无绝。沐兰坐定之后,目光便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个方向,岂料,正好便对上东陵无绝投过来的目光。 凤眸清濯,带着些许兴味,毫不掩饰的落在她脸上。沐兰心底那根好不容易平定的弦顿时仿佛被什么轻轻撩了一下,颤动不已。那双眸子里明明没有什么男女情愫,却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一般牢牢粘住了她,让她那不经意的一瞥再也移不开视线。 目光交织的瞬间,她眸中的悸动,喜悦,留恋,期待,就那么情不自禁的涌现在里面。东陵无绝是何等聪明的人,虽然未必读得懂她眼中的复杂情愫,然而,那样清邃而热烈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他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见多了女人爱慕的目光,真心的,虚假的,可眼前这双眸子是他完全不曾预料和设防的,就那么直直的撞入他眼里,让他惊讶之余,心也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竟有些麻麻的,痒痒的异样感觉。 他有曾因为女人的美貌和身段滋生过情欲,但像这样能触动他心的却是极少,尤其还是个连面貌都不清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东陵无绝心底有那么一刹那的震颤,不过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便收敛了心神,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开了些,转向一旁的汐枫,道:“汐枫,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也该先为我们介绍一下?” 刚才两人短暂的目光交集汐枫早已暗自收入眼底,见东陵无绝发问,这才开了口,道:“她叫封不离,我们自幼相识,算是故交。只是多年未见,这次碰巧遇上,所以决定结伴同行。” 封不离这个名字是他与沐兰在路上便想好的,“封”是昔颜的姓氏,至于“不离”,则是寓意着不离不弃。 这个名字并未能引起东陵无绝任何的注意,而靳宁,自入座之后,注意力也暗自放在汐枫身上,自然更没有多想,只顺着他的话,看向沐兰,道:“原来是封姑娘,幸会了。” 她这一声“封姑娘”让沐兰怔愣了一下,随即却也释然,从容应道:“江湖险恶,我一个单身女子,不得不行些权宜之计,想不到竟被德妃娘娘一眼识破。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第275章 恨意的执着 面对他的挖苦,汐枫倒是一派淡定,道:“对我来说,她是我的朋友,这就足够我为她做任何事。至于她是别人的什么人,于我又有什么关系?” 汐枫的话让沐兰心头一暖,同时,心里也为东陵无绝对他刻意的针对而替他有些不平,插话道:“君上这么问,是在怀疑汐枫的人格,还是在怀疑我的操守呢?” 东陵无绝本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他也深知汐枫的为人,就算对他有所质疑,也绝不是在这方面。只是,不知为何,心底对这个人就是有种莫名的抵触,而这种异样的情绪在听到沐兰这番犀利的反问后竟隐隐有膨胀的趋势。 不过,他并非一个会被情绪所左右的人,暗自压下心头那股莫明的不快后,东陵无绝回道:“他或许是君子坦荡荡,可在别人眼里也许就不这么看了,朕不过是一片好心,提醒他适当的避嫌而已。” “如此看来,倒是我们误会了。”沐兰知道这并不是他的真心,所以,语气里也忍不住带了一丝轻讽,“既然君上这么为我们着想,刚才也说要帮助我,那,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君上可答应?” 她眸中微带着一丝挑衅,这样的目光让一旁的靳宁心里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她竟然和东陵无绝这么说话,实在是有些傲慢嚣张,这让她很不喜欢。她这不情之请还未说出口,靳宁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禁有些紧张的看向东陵无绝,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东陵无绝看了看下座的沐兰,那双之前还对他有些暧昧不清的眸子里此刻却写满了嘲讽与挑衅,她是在故意激他!这女人,谁给她的胆子? 然而,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而他也的确想知道她的真正目的。因此,在彼此目光交战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凉凉道:“说说看。” 不理会他眸中透出的冷锐,沐兰迎着他的目光,道:“我和汐枫也是准备去京城的,正好与君上同路,若君上不介意,许我们同行的话,不就正好可以解了我们孤男寡女的尴尬了吗?” 要同行是吗?东陵无绝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看向身边的靳宁,道:“汐枫是你的朋友,这事还是由你来决定吧。” 靳宁的心情原本是很不悦的,但见东陵无绝将决定权交给她,心情才稍稍有了起色。不过,她非常不喜欢眼前的女子,可碍于汐枫的关系,她又不能一口拒绝。 但,如果答应,汐枫就要随他们一路同行了,这绝对不行!而且,这会不会是汐枫的主意?他跟着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靳宁心里瞬间便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好一会,才开口,道:“我们还要在邬江县逗留些时日,而且,我这身子赶路也是走走停停,恐怕会耽误你们吧?” 听出她有拒绝之意,沐兰并不意外,接话道:“这我倒不介意,能一路慢慢欣赏风景也不错。当然,若是德妃娘娘不喜欢我们跟着,我们也不勉强。” 这招以退为进倒让靳宁还真不好再拒绝,不得不挤出一抹笑容来,道:“封姑娘说笑了,你是汐枫的朋友,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们?那就这么说定了。” 沐兰起身施了个礼,道:“那就多谢君上,多谢德妃娘娘了。我们平时会自己投宿客栈,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汐枫也跟着起身致谢。 东陵无绝目光深邃的扫了她一眼,道:“汐枫之前还说你不识礼数,依朕看,你礼数倒是挺周全的。” 他竟然还在针对她?沐兰还是无法习惯他以如此冷漠的眼神和言语对待她,强忍住心头的痛楚,她昂了昂头,微笑道:“回君上的话,我或许没有见过什么太大的场面,但基本的礼仪和礼貌还是懂的。” 她连最起码的尊卑都可以无视,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懂礼仪?东陵无绝讽刺的挑了挑唇,却也不再挑刺,道:“既然彼此也算认识过了,那就传膳吧。” 反正,看这情形,他接下来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探清她的目的。 酒菜自然是早就备好了,随着东陵无绝这一声令下,立刻有下人将凉菜热菜一一呈上桌来。 看着一道道自己喜欢的菜肴被端到了面前的小桌上,沐兰心里是百感交集。这李知县办事还真有心,她不过是在这小住过几天,便连她喜欢吃什么菜肴和口味都记得一清二楚。 抬头瞥了一眼靳宁,却见靳宁看着面前的菜碟轻轻皱起了眉。因为同用过一个身体的缘故,沐兰一眼便看穿了她不高兴的缘故。 她素来偏好香辣口味,而靳宁却喜欢清淡,对眼前的食物自然没有什么兴趣。 “你不是早嚷着饿了吗?怎么不吃?”见她半天未动,东陵无绝亲手夹了一块肉在她碗里,道:“你正在养身体,要多吃些才是。” 靳宁看了一眼碗中的肉,心底却泛起一丝酸意。这是沐兰最爱吃的红烧肘子,而且是厚厚肉皮的部分。可是,她最讨厌吃这种看起来油腻腻的东西。 不过,这到底是东陵无绝给她夹的。靳宁一脸柔柔的看向他,道:“我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御医叮嘱过要吃清淡一点的,这个你确定我能吃吗?” 其实,她的外伤这一路上早已好得差不多了,东陵无绝原本想着她这些天吃的东西都太过清淡,只怕早馋慌了。想到以往她身子不好,常被御医叮嘱忌口,结果,总是要不了几天就会跟他诉苦,偶尔准她吃一点她自己喜欢的菜,那眼里都能放出光来。像现在这样不为所动,还主动质疑,简直就是奇迹。 东陵无绝看在眼里,不禁新奇的挑了挑眉,道:“朕记得以前御医让你忌口时你可是按都按不住,怎么现在变这么乖了?” 第276章 回绝他的要求 在场的除了汐枫,大概没有人知道她这话里的含义。说完这句话,沐兰垂下眼帘,掩去了所有情绪,站起身来,淡淡道:“气氛似乎有些奇怪,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吧,这里只有我是个陌生人,想必也不方便你们聊天叙旧。反正大家以后可以慢慢熟识,今天这样的场合,应该留给你们才是,君上,德妃娘娘,请容我先行退席了。” 说着,冲两人欠了欠身,也不等座上的人答不答应,便转身朝厅外走去。 那样傲然绝然的背影让东陵无绝的心再度震颤,有那么一瞬,竟滋生出一种想叫住她的冲动。 她究竟是什么人?明明很陌生,可有时候又莫名的让人觉得很熟悉。她嘴上说跟她的夫君很恩爱,可她看他时眼神里又为何要流露出那么奇怪的情愫?那扬长而去时的落寞与骄傲,东陵无绝很奇怪自己竟从她一个背影里读到了这样的感受。 靳宁也有些愣神,她终于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排斥这个女人,因为她给人的感觉让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昔颜! 她立刻有些心虚的看向身边的东陵无绝,却见他竟微皱着眉,目光还投注在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脸上的神色似疑惑似凝重,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她已经走了。”抑制住心中的不安,靳宁有些不悦的轻声提醒着。 东陵无绝顿时回过神来,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脸色不禁缓和了许多,安慰的拉过她的手握了握,转而对座下面色复杂的汐枫,道:“汐枫,朕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拘于礼数,你是沐兰的朋友,朕也把你当朋友看待,所以,私底下怎样朕并不在意。不过,往后既是要同行,众人面前,该守的规矩仍是免不了的,封姑娘那里一些基本的礼数可就要靠你去教导她了。” 他这话意已经很明显,沐兰不守规矩礼节,这让他很不爽,若下次还是这样,就得按规矩办了。 “汐枫谨遵君上教诲,回去后自会向她说明。”汐枫语气清冷的应着,同时也站起身来,道:“今日多谢君上和德妃娘娘的盛情款待,既是要同行,日后叙旧的机会还很多,现在就不便多打扰了,请两位也许我先行告辞。” 所幸他倒还没像沐兰一样说走就走,施了个礼,站在那里等候东陵无绝的回复。 “你对她倒很是上心,人才刚走便放心不下了?”东陵无绝淡淡讽笑着,道:“也罢,朕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你去吧。” 汐枫颌了颌首,也不多作辩解,转身离去。 厅里顿时只剩下东陵无绝与靳宁两个,靳宁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不禁试探着问道:“君上可是在生那封姑娘的气?” “朕怎么会为那么个人生气。”东陵无绝想也没想便否决了,道:“不过是觉得她有些古怪而已。” “古怪?”靳宁的心顿时提高了些,故作不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瞧出来?” 见她眼里忧心忡忡,东陵无绝遂又安慰道:“没什么,大概是物以类聚,汐枫就已经够神秘了,现在还多了个他朋友,朕只是觉得他们此行没有他们嘴上说的那么简单而已。” 原来,他只是在怀疑这些,而不是有别的什么想法?靳宁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道:“汐枫的事,我也是一无所知。看来,这次是我冒昧了,一心想着还汐枫的人情,没有考虑周全。汐枫倒还好,如果那个封姑娘是别有所图,那我岂不是又闯祸了?” 说到这里,趁势便道:“不行,我还是想办法把这事给推了吧,省得节外生枝,给你添麻烦。” 她竟然没有为汐枫辩解,还主动提出要去回绝他的要求,这很出乎东陵无绝的意料。不过,虽然她嘴上这样说,东陵无绝却不觉得她真是这么想,也不想驳了她真正的意愿,道:“朕不过说说而已,未必是真。何况,他们若真有别的目的,只要不是什么为恶之事,也就随他们去了。” 可她就怕汐枫哪天突然会对她不利!偏偏这是她最不能让东陵无绝察觉的秘密。不过,眼下她也不便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排斥汐枫,只得顺着他的话道:“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替我还这份人情,那就都依你吧。” 至于那个封不离,应该只是碰巧有点像昔颜吧?做为昔颜的转世,沐兰应该已经死了,不是吗?当初莫言说过的,她和沐兰,只会存在一个。如今,她醒过来了,那应该就说明,沐兰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对不对? 想到这里,靳宁不禁暗自握紧了拳头,任长长的指甲在手心里狠狠刺痛着自己。事隔这么多年,原来,她竟还是如此的忌惮着昔颜,不过是看到一个有点形似她的女人,便让她如此心生疑窦,坐立难安。 不,就算只是形似,她也不能大意。看来,她得好好留心着这两个人,可不能让他们来坏了她的事。 汐枫急匆匆赶回客栈,看到沐兰进了房间正准备关门,知道她没有乱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道:“你还好吧?” 见是他,沐兰也不奇怪他这么快回来,索性也不关门了,自己径自进了屋子,在客厅椅子里坐了下来,好一会,才道:“你说,我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汐枫替她沏了杯茶,道:“我早说过,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你不想看到的,我以为你真的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沐兰自嘲的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我特没出息?他本来就是三宫六院,不知有多少女人,再过火的场面也见过了,竟然还为这几句情话便沉不住气。” 第277章 往事历历在目 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她是被他的外在误导了,忘了他的心理年龄已经是四位数,才会生出这样幼稚的猜测,沐兰心里顿时轻松起来。 不过,他竟学她的弹她脑门,沐兰揉了揉被他弹痛的地方,道:“说到年龄,你的演技很不错啊。当初才认识的时候,一副涉世未深单纯懵懂的少年模样,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汐枫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道:“因为我可不想再被人当成怪物烧死。” 其实,从他恢复记忆回到伽兰国起,就已经深刻意识到,学会伪装,才是生存之道。在之后的岁月里,他也尽量让自己适应这一点,在每个年龄段以适当的心态活着,避免被人怀疑。 “而且,在你面前,我并不需要太过伪装,只是让你相信,我是来帮助你的,没有任何企图和伤害。” 经他这么一说,沐兰又回想起前世在自己的印象里,汐枫可不就是这个样子?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看似单纯懵懂,却又像是藏着无数神秘的故事,但对她,却永远无条件的信任。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初相遇时才会对他有着一份莫名的熟悉和信任吧。 人生的际遇真的很奇妙,谁又能料想到,她随手救下的一个少年,竟会彻底改变了她的宿命。若非有他,她也不会再有今生,更别谈和东陵无绝重续前缘。这一千多年的交情,已经不是任何言语可以比拟的。 如今,要走的路虽然艰难,他却依然默默的守护在她身后,她没有理由不坚强,不勇敢。沐兰扬起一抹再灿烂不过的笑容,站起身来,道:“为了表达我心底对你的无尽感激,走,我们下楼吃饭去。” 还知道肚子饿,看来是真的没事了。汐枫欣然领情,跟在了她身后。 酒楼饭馆是消息最灵通的八卦场所,东陵无绝亲临邬江,于是整个邬江的茶楼酒馆里几乎都充满了与之相关的话题。什么君上微服赈灾,勇擒反贼等等故事早已脍炙人口,而关于东陵无绝亲自率兵智擒有穷太子的事迹也不知从谁的口里传了出来,不出半日便家喻户晓。 关于这些事迹,沐兰早在来邬江的路上便听汐枫讲过了。拓跋凌云率十万大军与东陵无绝在有穷交战,拓跋凌云被生擒。东陵无绝原本要以拓跋凌云交换回北裕城,后来,却因为沐兰病危而改变了决定,将拓跋凌云暂押起来。 不过,之后的事她便不得而知。从如今的流言来看,这拓跋太子似乎还很倒霉的没有被放回去。 独自漫步在邬江县街头,听着从店里飘出来的八卦,想到拓跋凌云那样高傲的性子,如今竟沦落成俘虏,心底必然是比死还难受,沐兰唇角不禁浮起一抹浅浅的坏笑。若非拓跋凌云当日对她和东陵无绝下毒,她和东陵无绝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相见不相识的境地,如今他有这般遭遇,也算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看到原来被大水冲毁的房屋如今都已修缮得差不多了,到处一片宁静详和的景象,沐兰的心情也感到无比平静。 东陵无绝看到这些,心里定然也很欣慰吧? 正走着,视线突然被一株大树所吸引。那树就长在道旁,树干足有她腰那么粗,看起来至少也有几十年树龄了。这倒不稀奇,奇怪的是这样一棵不算罕见的树木四周竟用竹枝砌了一圈及膝高的栅栏,似乎是为了防止人靠近。 奇怪,上次怎么没发现有这么一棵“稀有品种”?而且,这栅栏所用的竹枝很新,应该才插上不久。 “姑娘,你也是慕名来拜这姻缘树的吧?”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沐兰的猜测。 沐兰回头一看,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老伯。从他手中的农具和周围的房舍不难猜测,应该就是住在这附近的百姓。 沐兰心底正好奇着,看这老伯一脸和谒,不禁笑了笑,道:“老伯,您说这是姻缘树?怎么以前我来邬江的时候从没听说过?” 邬江县民风淳朴,这老伯本来也是随口搭了这么一句,却被她这一转身的模样怔愣了一下。 已经被靳宁点破了性别,自然没必要再装男人。沐兰今日出门时便换了一身素色女装,只以丝巾蒙面。虽然依旧让人看不出她的真面目,不过,那清秀的眉目却已透露出几许不凡。尤其是那双澄澈的黑眸,像是时时噙着一丝浅笑,让人倍感亲切。 老伯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知道眼前的女子气质不俗,绝非普通人,不过,那眸中的亲切和极富感染力的嗓音倒是让人拘谨不起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热情的道:“姑娘说得没错,这姻缘树以前是没有的,这其中有一段故事,姑娘要是想听,我这老头子倒是可以给你说说。” 身为一个作家,有故事可听自然是不容错过的,沐兰忙应道:“那就有劳老伯了。” 老伯将手中的农具一放,道:“这故事得要从咱们邬江县上次的洪灾说起,在那之前,这也只是一棵普通的梧桐树。那天,咱们邬江县突然来了一位女钦差,带着当今君上的金牌到了咱邬江县衙门,说国师预测到我们邬江县将有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让我们全县百姓奉旨迁移避灾……” 老伯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沐兰当初假冒钦差拯救万民的故事,沐兰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姻缘树的故事竟是与自己有关,惊讶的同时,不禁也更有些好奇。从别人嘴里听自己的故事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勾起了她脑海里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第278章 沐兰,是你吗? 大水退去后,邬江县周边几十个村子的村长的确亲自来向她拜谢过,沐兰倒没想到眼前这老伯竟也是其中之一。看着这老伯一副骄傲自豪的模样,沐兰俏眸眨了眨,道:“老伯,既然你见过德妃娘娘,你说她不是妖怪,那,你看我是不是呢?” 说着话,她伸手扯下蒙在脸上的丝巾,那张巧笑嫣然的容颜在他面前一展无遗。 沐兰和靳宁原就有着极为相似的容貌,老伯当日给她请安时,那时的她一身便装,粉黛未施,和现在几乎没什么两样。所以,当老伯看到她除去面纱的那一瞬,立刻便惊得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反应让沐兰有些忍俊不禁,难得有这兴致,不禁又上前一步,挑唇笑道:“老伯,那你说,我和城里那个德妃,谁是仙,谁是妖呢?” 老伯立刻“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喉咙里咔咔有声,半晌,才发出一点声音,“妖……妖怪……”话还没说完,突然白眼一翻,人便一头栽了下去。 “老伯!”沐兰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不惊吓,忙冲上去扶住了他,道:“老伯,我只是开玩笑的,你没事吧?” 只见这老伯双眼紧闭,一点反应也没有,沐兰忙又去摸他的颈脉。还好,脉搏还算稳健,看来,只是吓晕厥过去了。 她不过是觉得跟这老伯挺投缘,才兴了恶作剧的念头,想不到这老人家还真把她当妖怪了。 沐兰重新戴上面纱,将他搀扶着带到最近的一户农舍门口,敲响了大门。听到有人出来,这才施展轻功跃到那棵梧桐树间隐藏起来。 出来的人发现昏倒在门口的老伯,立刻将人搀进了屋去。 沐兰知道他很快便会醒过来,看来这里不能久留,趁着四下没人注意,她跃下树枝,顺着来路往回赶。 “沐兰?”刚走没多远,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 沐兰心头一震,整个人顿时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立刻僵在了原地。 “沐兰,是你吗?你怎么出来了?”见她站住,这个声音更肯定了些,并朝她这边而来。 是东陵无绝! 他认出她来了吗?这一声“沐兰”,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转身扯下面纱与他相认。 在她震憾当场,不知所措的瞬间,东陵无绝已几个大步到了她身后,“怎么不说话?”他一边诧异的问着,一边伸手揽住她肩膀,将她带转身来面对他。 短暂的错愕与惊讶从他眼神里流露出来,虽然她和靳宁很像,但真正熟悉她们的人还是能够一眼分辨出来的。所以,在她转身的瞬间,虽然她脸上还蒙着丝巾,东陵无绝已经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抱歉。”放在她肩上的手忙松了开来,退开了一步,道:“朕认错人了。” 沐兰眼中那抹期许还未来得及燃起便熄灭了,这一转身,才看清了,他并不是独自一人,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好几个人,这些人她还都认识。分别是沈孟忠,李思谱,以及几个护驾的侍卫。 “原来是君上,失礼了。”沐兰稳定住心情,假装才认出他来的样子,优雅的欠身冲他施了一礼。 “你的声音?”东陵无绝原本还惊讶,这世间竟有背影身姿与沐兰如此相似的女子,在听到她声音之后,更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封不离?” 沐兰浅浅一笑,道:“看来,君上不光是眼力好,耳力也不错,不管我是男装还是女装,总能被您识破。” 她这一笑,那种现代女子独有的爽朗神韵又让东陵无绝有些失神。这女人不光是背影像沐兰,笑起来的眼神更像。他突然滋生出一种强烈的好奇,不知这面纱下的脸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更为好奇的还不是这个,“封姑娘这么行色匆匆的出现在这城郊外,不知所为何事呀?” 邬江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像这般“偶遇”,似乎有些太巧了。 “天气好,随便出来走走。”沐兰半真半假的说着,今天她出门,一来是真想散散心,二来,自然也是听说了他随官员在巡视周边村落的重建。她知道暗中必有人盯她的梢,所以,她并未刻意去打听他的行踪,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她遇上了他。 “是嘛?”东陵无绝眼里显然是明显的不信,“走得这么急,倒不像是来赏景的吧?”说着,颇带质疑的凝望着她,道:“还有,刚才朕明明唤的是德妃的闺名,封姑娘何以就停驻不前了呢?” “那,君上又是怎么以为的呢?”沐兰直接将问题抛回给他。 她倒是狡猾,东陵无绝凑近她一步,直视着她,道:“人只有对自己的名字反应才是最敏感的,你先是刻意将自己打扮得像她,出现在朕面前,在朕叫她名字的时候,你又故意停下来,这些,无非都只是想让朕将你错认成她,对吧?” 他是这么想的吗?沐兰眸光微冷,道:“君上是想说,我刻意装成德妃娘娘接近你?我又何必那样做。” “这也正是朕想知道的。”东陵无绝并不因她的话而解除对她的怀疑,“否则,你又何必总处处掩饰你的真面目。” 沐兰静默了片刻,忽而轻笑出声,继而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道:“君上可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自作多情?” 说完,也不理会他是何反应,拉开了距离,微扬着头,一字一句道:“君上请听好了,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听说这邬江县有棵姻缘树,凡诚心祈祷者,可佑人姻缘美满。所以,特地前来祈祷能与我夫君早日团聚。如果这也让君上误会我别有居心,那我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以着一种不屑的语气道:“还有,请君上不要再说什么我刻意装扮成谁。如果有什么地方让您觉得我和谁很像的话,那也只可能是她在学我。我就是我,一直被模仿,但从未被超越。” 第279章 就想出来陪你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坦然纯粹,如果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图谋,那就是有着绝对的自信不被他查出来。但,东陵无绝的直觉从来不曾出错过,她是冲着他来的! “这一天不会太久的。”他淡笑应着,他倒要看看,她所谓的真相有多让人意外。 在与他前世今生这么多次较量中,这是沐兰感觉最轻松的一次,因为不管输赢,对她都有利。但同时这也是她最紧张的一次,因为这事关着她和东陵无绝的未来。 “我会等着,希望您不会让我太失望。”沐兰也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期盼,就这么任由他直直的望入她眼里。 这样直白火辣的眼神依如昨天她在偏厅看他时一般无二,清莹盈亮的眸光仿佛有无尽的话语要向他倾诉,引人遐猜。 如果说这世间真有人的眼神能勾人魂魄的话,东陵无绝相信定是非眼前这女人莫属。虽然明知她是故意为之,然而,再度对视上这样一双眼睛时,他心底那根弦仍不可避免的被撩动。 或许,是因为这女人身上那股致柔致刚的特殊气质太过耀眼,太过嚣张,才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挑衅吧,东陵无绝这么想着,却还是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刚要收敛心神,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身后,脸色不由微微一变,道:“沐兰?” 沐兰有一瞬间怔愣,待明白他是在叫自己身后的人时,才醒过神来,转身一看,就见自己身后不远处,靳宁正朝她的方向徐徐走来。 短暂的意外过后,东陵无绝立刻朝她迎了上去,道:“你怎么来了?御医不是嘱咐过让你多休息吗?”待到跟前,又是一怔,牵起了她的手,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靳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他身后的沐兰,心里犹有些惊魂未定。今日打听到那个封姑娘在东陵无绝出门后不久便也跟着出去了,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最终还是决定出来找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远远的,便看到了东陵无绝和眼前这个女人在一起说着什么,这背影熟悉得太过刺眼,惊得她险些昏过去。 不过,东陵无绝关切的反应总算让她稍稍定下心来,倒是沐兰这一转过脸,让她心底又是一绷。 “我哪有那么娇弱?一个人呆着宅子里挺闷的,就想出来陪你。”靳宁顺手挽住了他的臂弯,假作不经意的看向沐兰,道:“这位……看着有点面熟,是谁呀?” 既然被点名了,沐兰自然不能再充当布景,上前一步对她微微欠身,道:“封不离给德妃娘娘请安。” “是你?”虽然已经有所预料,靳宁还是有些吃惊。之前她就觉得这封不离跟昔颜有几分形似,想不到她换上女装后,从背影看竟已到了已假乱真的程度。而她刻意蒙上的这层面纱更像是欲盖弥彰一般,让靳宁很不安,几乎恨不得冲上去扯掉她的面纱看看。 不过,有东陵无绝在,她不得不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情绪,淡笑道:“封姑娘这般打扮我都没能认出来,看你身姿窈窕,眉目清秀,想来应该是个大美人,何故还要以青纱蒙面,让大家一睹芳容才好啊。” 沐兰闻言,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东陵无绝,才又转向她,道:“德妃娘娘谬赞了,倒不是我有意要蒙这面纱,不过这是我夫家的规矩,我这面纱除了我夫君,对外人是不能轻易揭下的。” 她这一眼,果然让靳宁心里十分不舒服,“看来,封姑娘夫家的规矩还真不小,既是如此,又何以让你一个女子单身上路,千里寻夫呢?” “个中曲折,一言难尽。”沐兰一副不愿解释的模样,道:“不过,与德妃娘娘和君上这般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相比,我那点经历根本不值一提。” 说着,故意一脸艳羡的又道:“德妃娘娘大概还不知道吧,您与君上的故事早已传遍了整个邬江县,简直比话本里写的还要精彩,百姓们还把当初大水里救了君上一命的那棵梧桐供奉为姻缘树,我今日出来可就是慕名前来祈祷参拜的,娘娘和君上何不也去看看?” “是吗?”靳宁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丝不自然的僵硬,她最不愿被碰触的就是那段东陵无绝与沐兰的记忆,这封不离是故意的吗?她到底是谁? 看她眼神里就差没写着赤果果的质问,沐兰也只当看不懂,道:“时候不早,我得先回客栈了,不然汐枫可要为我担心了。君上,德妃娘娘,我就先告辞了。” 冲两人施了一礼,沐兰便再不停留,朝着回城的路扬长而去。 看她离去的身影,和沐兰真的很像。东陵无绝这么想着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她之前说的那番话,“如果有什么地方让您觉得我和谁很像的话,那也只可能是她在学我。我就是我,一直被模仿,但从未被超越。” 这般嚣张狂妄的态度,还有这般古怪的言语,倒真是和沐兰如出一辙。不过,似乎又有哪里有些不一样。初时他还不觉得,此刻一回想,这背影,这言语,这眼神,他依稀在什么地方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看他的眼神一路追随着沐兰离去的身影,靳宁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撕痛,不禁冷冷开口道:“君上对这封姑娘似乎很在意?看来,我来的很不是时候,打扰了您聊天的雅兴。” 她话里透着浓浓的酸意,东陵无绝这才留意到身边的人一脸不悦,眸中尽是痛楚,顿时一怔。不是没有见过她吃醋的样子,但以她一贯自信又要强的性子,倒从来不会表现得像这般明显。莫非,真是他无形中表露了些什么引起了她的误会? 东陵无绝会这么想,其实是有些做贼心虚的,因为,对那封不离,他的确有过一些他自己也不曾预料也不能控制的感觉。虽然他绝不认为他对那封不离有任何绮念,但不可否认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有些反常。而靳宁会反应这么大,大概就是感觉到了这一点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笑着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迎视上他,道:“朕不过是偶然遇到她,找她问了几句话,不是你想的那样。想不到,原来你醋劲居然这么大。” 第280章 看你今晚的表现 身为地方官,李思谱也凑趣的接话道:“君上与娘娘的事迹现在已经是我们邬江县一段传奇,这姻缘树是百姓们自发供奉的,就是想让这段佳话能够流传千古。君上和娘娘既是故地重游,实该也去看上一看。” 靳宁心底是极不情愿的,可眼下拒绝的话,誓必引起东陵无绝的怀疑。因此,她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既然百姓们这么有心,的确是该去看看,走吧。” 因为不在官道上,脚下的路仅供两三人并肩同行,于是,由李思谱打前带路,东陵无绝和靳宁相携走在中间,其它官员紧随其后,一行人不紧不慢的往前赶。 “是不是身体还有什么不适?你可不许瞒朕。”一边走着,东陵无绝一边低声询问着身边的人。 靳宁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虽然御医说我身子底还需要调养,但也没有那么娇弱。” “你情绪这么低,朕难道真看不出来吗?”说这话的时候,东陵无绝眼里隐隐有些心疼。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次为了他,又吃了这么大的苦,虽然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比以前柔弱了许多。这种柔弱不止是身体上的,甚至连性情和眼神也…… 以往的她能让人感觉到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野性与活力,哪像现在这般活像被人抽走了精气神的样子?这样的她,让他很担心,也很心疼。 “是吗?”靳宁并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有些心虚的垂了垂眸,道:“可能,是回想起那时你被大水冲走,后来腿又受了重伤,心里有些难过。” 说着,拉紧了他的手,道:“也许,对旁人而言,这是一段浪漫的情事,可对我而言,那却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若非因为我,你不会身陷险境,若非因为我,你也不必受那一劫。现在,再回到这里,看到那些熟悉的景致,可我还是心有余悸。” 她这番话让东陵无绝听得很受用,道:“现在知道心疼朕了?” 靳宁抬头冲他娇俏的一笑,道:“所以,你要答应我,今天我们故地重游之后,有关于我们曾经在邬江县发生的一切,你都得忘得一干二净,否则,就是还跟我记仇呢。” 东陵无绝也不疑有他,唇角浅浅一勾,用只有彼此听到的声音回她道:“那得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靳宁双颊再度飞起了红云,扭过脸去不与他搭话了。 又过了片刻功夫,目的地便近在眼前了,李思谱正要领着众人过去,旁边的农户家中突然门扉一开,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从中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被沐兰吓晕过去的那位老伯。 老伯正要返回自己家中去,冷不丁一出来便看到一群人,当视线触及到靳宁时,刚刚降下去的血压倾刻又飙升上来,老脸一白,直指着靳宁颤声道:“妖怪……老李,我没骗你,妖怪又来了……” 话还没说完,那老伯便再度昏厥过去。 众官员都惊呆了,李思谱更是万万想不到会有村民冲出来言语冒犯,无奈那老伯已昏过去,想喝骂都没了对象,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君上息怒,这村民怕是得了失心疯,犯病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冲撞您的。” 东陵无绝看得很分明,这老伯那一指分明是冲着靳宁的,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头。靳宁虽也有些心惊,倒并不太在意,见李思谱出来打圆场,便道:“不打紧,李大人,你快过去看看,到底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这样倒在地上,别有个好歹的。” “是是是。”李思谱听她的口气并未动怒,这才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察看,农舍里又走出一个半百老头来,见那老伯躺倒在地,不禁惊呼道:“老胡,你怎么又厥过去了?” 说着,就要上前来扶人,走出来几步,这才注意到门外道上的众人,见李思谱等人皆是一身官服,顿时便敬畏得跪了下去,道:“几位大人,这……这是有何贵干啊?” “本官陪君上和德妃娘娘来看看这乡民们供奉的姻缘树,你就是老李吧?”李思谱指了指地上昏过去的老伯,道:“这是你什么人啊?竟然敢对君上和德妃娘娘出言不逊!” 一听是君上和德妃娘娘驾到,这李老头连忙又恭敬的磕了几个响头,道:“草民李槐叩见君上,叩见德妃娘娘。” 行过礼之后,才指着地上的老伯,道:“这个是我们村的村长胡根,他今天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先前就在我这门口昏倒过一次,醒来后就胡言乱语……” 说到这的时候,这李槐下意识的抬头瞥了一眼靳宁,又慌忙低下了头去,道:“这不,才好了些,便要回去,不知怎么又冲撞了君上和德妃娘娘,我代他给君上和娘娘磕头赔罪了。”说完,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胡言乱语?”东陵无绝没有忽略他那个怪异的眼神,道:“怎么个胡言乱语法?” 李槐立刻骇白了脸,连连摇头,道:“没,没有,他就是,就是说了些胡话……说,说他看到了妖怪……”李槐虽然只是一介农夫,却也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是大忌讳,因此,只避重就轻的答复。 “荒唐!”李思谱斥责着,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妖怪?这胡根看来真是老糊涂了。” “行了。”东陵无绝抬了抬手,道:“看他这样,已是病得不轻了,德妃说得对,赶紧把人抬走吧,免得有个三长两短。” 说着,招来一名随行侍卫,对他做了个手式。那侍卫立刻会意的点头,上前将那胡根背了起来。 “多谢君上开恩。”李槐感激的又磕了个头,这才起来给那侍卫指路将人带走。 “君上,姻缘树就在前面,这边请。”李思谱急忙岔开了话题,将众人的心思从刚才这小插曲上拉了回来。 然而,不管是东陵无绝,还是靳宁,对刚才这一幕都悄然种下了怀疑。 姻缘树之行结束后,众人便打道回了城里。东陵无绝让靳宁先行回房休息,自己却进了书房。不一会,那名负责护送胡根回家的侍卫便回来了。 “打探清楚了?”东陵无绝端坐在椅子里,品着清茶,问向回来复命的侍卫。 第281章 命人去把她杀了 靳宁慌乱的摇了摇头,颤抖着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也许说出来你会觉得我疯了,可是,我曾经不止一次做过一个恶梦,会有一个长得很像我的女子出现,她会夺走我的一切,会将你我分开……” 原来,不止是他梦到过,她也梦到过这个女人?看她表现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无助与不安,东陵无绝一把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道:“傻瓜,就算她长得再像你,但这世间只有一个沐兰,就是你。朕早就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更不会让任何人将你我分开。” 他这番话原本是要让她安心,听在她耳里,却反而更令她不安。不错,这世间只有一个沐兰,可假如,这个沐兰没有死,假如,封不离就是沐兰,她该怎么办? “是不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靳宁牢牢圈紧了他的腰,急切的想要确定些什么。 感觉到她柔弱的身躯在他怀里颤抖,东陵无绝捧起她的脸,直视着她,道:“沐兰,经历了这么多之后,难道你还不相信吗?朕说过,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沐兰”这个称呼对靳宁而言简直刺耳极了,可她却不敢叫他改口,只恐他更生疑。用力的点了点头后,道:“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那个封不离如果真的要随我们一道回京,我怕……怕她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要怎么处理这事,东陵无绝倒还真没有想过,见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索性问她道:“那你希望朕怎么做?” 靳宁咬了咬唇,道:“我只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我怕我的恶梦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想到那女人曾在梦里百般戏弄和折磨他,东陵无绝眉目微微一冷,道:“那朕便命人去把她杀了。” “别……我不是那个意思。”靳宁下意识的制止了他,想了想,道:“那毕竟还只是我的梦,我不要你为我背负杀戮,只要让她远离我们就行了。” 上辈子,她已经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所以,这一世,她不想再错下去。何况,尚不能确定那封不离就是沐兰,只要她不来威胁到自己的幸福,她并不想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而退一万步来说,如果那真是沐兰,自己却让东陵无绝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她,如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真相,只怕真要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她的。 “她若明白你这份善心,也该感到羞愧才是。”东陵无绝抚了抚她的脸,道:“原本,朕是想按兵不动,先查清她的身份和目的,不过既然她让你这么的不安,那朕这便着人将她驱走便是。” 听出他对那封不离并无半丝异样的情愫,靳宁的心渐渐定了许多,略一思索,道:“她毕竟是汐枫带来的,我也不能老让您去扮恶人,还是由我去找汐枫谈谈,劝他们离开吧。”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道:“你想怎样都行,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带些护卫。”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天时候已经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靳宁欣然允道:“好,都听你的。” 看她终于又有了笑容,东陵无绝这才打趣道:“现在,总可以安心的回房去休息一下了吧?” 靳宁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道:“那,我晚上等你……一起用膳。”说完,也不待他回答,便红着脸出了书房。 东陵无绝微微一怔,顿时才想起来,他与她约好了的今晚要好好亲近亲近。可眼下,他脑子里充斥着无数的谜题,让他有些无暇顾及。 究竟,这封不离与他有着怎样的渊源?谜底就在她身上,而她出现的目的似乎也在诱导着他去发掘这一切。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却非要让他一点一点去拨开这迷雾? 也许,他应该趁她被驱逐离开之前再见她一面。否则,这个谜会一直搁在他心里。 对那老伯揭下面纱不过是沐兰一时玩心之下的临时起意,但既然这么做了,自然能够想像得到可能会有的后果。回来的这一路,不是没有担心过,可转念想想,经过这两次的交汇,她抛给东陵无绝的谜已经够多了,是时候来点猛药了。 汐枫听她说了经过之后,沉默了良久,道:“这一次,东陵无绝能不能猜想到你的身份尚不可知,不过,靳宁那里,只怕是瞒不住了。” 沐兰浅浅一笑,道:“那又如何?我正是要让她知道,我才是正主,她知道我还活着,必然会心虚,甚至而有所动作。在眼下,她主动,可比我主动来得好。” 她分析得不无道理,但汐枫也有他的担心,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把她逼急了,也许会对你不利?” “你是说杀人灭口吗?”沐兰无谓的挑了挑唇,道:“我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何惧之有?” 有他在,他自是不会让人轻易伤害到她,只是……汐枫看向她,道:“如果,要对付你的人是东陵无绝呢?” 东陵无绝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一旦信了,便会深信不疑的人,尤其是对靳宁。在这一点上,靳宁是有着绝对优势的。 第282章 你比她更美 东陵无绝刚一落脚便感觉到一股冷芒直袭胸口命门,忙一旋身,躲过了这银簪穿胸之劫。待定下身来转头时,视线与沐兰对了个正着。 “是你?”沐兰脸上闪过短暂的惊讶,随即便又转为坦然,饶富趣味的打量着他。 倒是东陵无绝有些不设防,一来,他实在没有想到,本想借着晚膳前的空隙来走这一遭,却来得这么不凑巧。二来,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直面这张酷似沐兰的容颜时,仍令他有些震憾。 她们的确很像,但又不太像,眼前的女子眉眼里那股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孤傲绝非一日可练成。然而,她又不像是一般冷艳的女子,眸中那抹不羁,以及似笑非笑的性感红唇都无不透着一股野性的火热,宛如一朵妖艳致极的罂粟,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致命的诱惑。 明明该是清水出芙蓉,未沾半点脂粉,然而,她身上却自有一股妖冶,透着邪,带着魅,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果然是他梦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张扬,狂傲,明明有些不可一世,但从她身上表现出来,却又似乎理所当然。 见他目光深邃的直直打量着自己,半晌也不曾移开,沐兰唇角一弯,勾起一抹浅笑,道:“君上破窗而入,偷窥我一个有夫之妇沐浴,若传扬出去,只怕有损圣誉吧?” 她嘴上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扭捏之态,也没有半丝要避嫌的举动,还若无其事的与他谈笑,偏偏这般作态却并不让人感觉她轻浮,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妩媚。 “若非这样,只怕也难以看到你的真面目,不是吗?”虽然不可否认,眼前的女人的确对男人有着致使的诱惑力,不过,东陵无绝也不是迷恋女色之辈,惊艳归惊艳,却依旧沉着镇定。 “我本以为君上会有什么更好的谋略和手段的,却没想到,原来您喜欢这么直接。”沐兰一副有些失望的样子,继而略带些俏皮的看向他,道:“就不知,我这面纱下的容貌让君上感觉如何?” “的确让人很意外。”东陵无绝倒也不掩饰。 沐兰笑了笑,道:“那么,我比起你的德妃,又如何?” 东陵无绝一脸坦然,道:“你比她更美。” 沐兰闻言,那双俏眸不禁笑得弯了弯,道:“错,若论五官相貌,她比我生得更为精致,皮肤嘛,也比我略白一些。你会这么觉得,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同,气场也不同,而你,恰恰更喜欢我这种类型。” 不可否认,她说的也不算全错。明明是相似的容貌,却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她们的截然不同,可见一个人的气质对容貌的影响颇大。 不过,那也是因为沐兰这次元气大伤,尚未恢复的缘故。若是在以前,她们两人怕也是不相上下的。东陵无绝眸光微冷的打量着她,道:“像你这么自恋又自负的女人,倒的确是不为多见。” “是我自负,还是你自欺欺人,我想,我们彼此心里最清楚。”沐兰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双黑眸,直看到他心里去。 其实,她并不确定,东陵无绝对她究竟有没有一丝半丝男女间的情愫。但,既然曾经她能成功的打动他,现在,又何妨重新一试? 被这样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盯着,要说完全无动于衷,那真的是骗人的。不过,东陵无绝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她纠缠下去,话峰一转,道:“如果朕猜的没错的话,你的名字根本就不叫封不离吧?” “那,你说我叫什么呢?”沐兰脸上透着一抹玩味,等待着他要如何回答。 东陵无绝目光也不避讳的与她交织在一起,薄唇一挑,徐徐吐出了两个字,“昔颜。” 这两个字宛如魔咒一般,让沐兰身心一震。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他……还记得前世的昔颜吗? 从她的反应里,东陵无绝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让他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昔颜这个名字,正是她在梦里亲口告诉他的。 “朕倒想知道,你与朕究竟有何恩怨?既然你是冲着朕来的,有什么目的便不妨直说吧。”东陵无绝也不与她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 要她直说吗?沐兰抿了抿唇,道:“若我说,你我有宿世情缘未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把她的话当真,东陵无绝脸上并不以为然,只淡淡的道:“那也很抱歉,朕已经有所爱之人了。” 沐兰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气问道:“你又怎知道自己就不会爱上我?” 不可否认,对她,他有些不可抑制的心动过,但,东陵无绝还是一脸漠然,道:“朕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心意都分不清。” “是吗?”他眼里话里的冷漠让沐兰心里泛起一丝酸痛,“你的意思是,你这一生只会爱德妃一个?” 不知为何,看到她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东陵无绝的心里仿佛也被什么扯痛了一下,不过,这并不足以动摇什么,他依旧凉凉的回道:“如果你非要纠缠于这种问题的话,那么朕告诉你,是的,除了她,朕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趣。” “那,如果她变了呢?变得面目全非了呢?你也还是这么爱她吗?” 她的话让东陵无绝脸色瞬间一沉,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警告你,如果,你敢做出半点伤害她的事,朕会让你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她不过是就事论事,怎么,他竟以为她是要伤害靳宁吗?在他眼里,她就那么恶毒?沐兰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笑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悲凉,怎么看怎么刺眼,东陵无绝微斥道:“你笑什么?” 沐兰止住笑,也不理会他,径自站起身,就这么自那浴桶里走了出来。 第283章 太久没有好好疼你了 东陵无绝回到别宛时,天已经黑了。 靳宁大概已经在厅里候得久了,见了他,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迎了上来,道:“你可算回来了,饭菜都早已备好了。” “临时有点事,所以出去了一趟。”东陵无绝说着。原本这事不应该瞒着她的,不过,看她之前反应那么大,那么不安,所以,便也只字不提,坐下来,道:“饿坏了吧?没有先吃点点心垫一垫吗?” “习惯了和你一起吃。”靳宁满脸的欣喜,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是去办公事了吗?处理妥当了没有?”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算是作答,将话题一转,道:“母后还有两天便到邬江了,到时候你的应酬怕要更多一些,这两天可得休息好。” 国师和太后同行而来的事靳宁早些时候便已知道了,起初还有些担心和惊慌,不过,很快便想到了对策,所以,这会东陵无绝一提,便欣然允道:“母后定也是见您出宫久了,思念心切,才亲自跑这一遭,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等她老人家来了,我一定陪她好好散散心,以示请罪。” 东陵无绝替她夹了块菜,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省得母后见了担心。” “你也多吃点,这段时间你都瘦了不少。”靳宁也替他夹了几块肉在碗里。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东陵无绝有些恍惚,总觉得眼前的一幕很不真实,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可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原本该是一顿浪漫的晚餐,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温馨,但原有的暧昧却似乎荡然无存了。 靳宁也敏锐的感觉到有点不对,不过,又一想,许是他今天太忙,有点乏了。沐浴过后,她特意换上一袭月白色丝质轻衫,在那间属于他们俩的卧房等他。 东陵无绝沐浴更衣后回到屋里,看到的便是靳宁身衫单薄,倚靠在床头看书的样子。想到在宫里时,她也曾经为了配制药材而在临睡前倚床夜读,经常是捧着书靠在床头便睡着了。乍然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东陵无绝心头一暖,朝她走了过去。 靳宁这才放下书籍,抬起头来迎向他,也不知是烛光映的,还是她本来的脸色,那一片绯红煞是好看。 可不知为何,东陵无绝脑海里瞬间闪过客栈里那张因被水汽氤氲而泛红的同样的脸。 “我来替您更衣吧。”靳宁跪坐起身子,带着些许羞涩,伸手替他解腰间的袍带。 温润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衣物触到他腰间,东陵无绝这才回过神来。或许,是今天的事太过匪夷所思,竟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走神。 微吸了一口气,鼻息间是他熟悉的她的香味,东陵无绝握住她的手,就着解开的衣袍,引领着她探入衣内,环上了他的腰。 “沐兰。”他轻呼着她的名字,倾身贴近她,她身上的气息总奇迹般的能令他变得平静,也变得沸腾。而如今,他急切的想要感受到这种气息。 然而,这一声“沐兰”却让靳宁的心收紧了一下,身子有那么片刻的僵硬。 感觉到她的异样,东陵无绝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在她耳畔低声道:“怎么还这么紧张?看来,朕真是太久没有好好疼你了。” 靳宁心里百味杂陈,既为能与他如此亲近而羞涩喜悦,却又因他挑逗的话而觉得酸楚委屈。可这些痕迹不是她一两天能够抹除的,她只能选择忍受。 “怎么不说话?”她的心不在焉让东陵无绝有些紧张,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道:“身子还是不舒服吗?” “没有。”靳宁急忙摇头否认,手紧紧攀住了他,道:“只是,太久了……有点不太习惯。” 听她这么解释,东陵无绝顿时轻笑了声,低头噙住了她的双唇。 他已经有太久没有品尝过她的味道,久到连他似乎也快要遗忘了。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体,他并未放纵自己压抑已久的热情,而是耐心的轻尝浅吮,循循善诱。 靳宁起初还有些生硬,却渐渐被他的温柔融化,情不自禁的回应起他来。 身体被点燃的那一瞬,东陵无绝脑海里没来由的又闪过那个身影。她自浴桶中站起来那一刹的风情,水雾缭绕中的曼妙,水珠缓缓滚落时的线条,以及款款走向他时的妖冶与妩媚…… 明明不过是短短几秒的经历,那画面却像是刻入了他脑子里,每一处细节都那么清晰。身体因为那不断回放的影像而燥热起来,让他的吻也逐渐变得狂热,由她的唇转战到耳畔脖颈…… 扯开她衣袍的那一刹,呈现在他眼前的雪白身躯让他猛然一顿,停了下来。他怎么能在跟沐兰亲热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个女人!这让他震惊的同时,也有些负疚感。 他今天是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怎么竟会对那个女人的身体念念不忘? 见他半晌没有继续,靳宁不禁从那美妙的甜蜜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见他将头埋在她颈间,呼吸低沉,一时有些慌了,忙问道:“你怎么了?” 东陵无绝稳定了一下思绪,抬起头来,在她唇畔印上一吻,道:“对不起。” 他实在无法在这种状态下要她,就算她并不知情,他也不想这样委屈她。 靳宁半晌才明白过来,眼眶立刻红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吗?” 东陵无绝有些歉然的抚了抚她的脸,道:“不,跟你没关系,是朕的问题,朕……心疾犯了。”他并不想对她说谎,但,他怎么也无法告诉她,他刚才脑子里想的全是另一个女人。 第284章 我是谁并不重要 如果靳宁这还感觉不出来他话中带刺的话,那她就是傻了。脸色有那么一瞬间苍白,但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因此很快又镇定下来。 “不错,这世间长得像的人是有,不过,她在百姓面前恶意中伤我,说我是妖怪,这又要作何解释?”一想到当时在书房外听那侍卫向东陵无绝说起这件事的情景,靳宁至今犹有些后怕。 所幸,东陵无绝现在对她还很信任,所以并未多想。但只要封不离存在一天,这就是她最大的威胁。 “汐枫,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你带这么一个身份来历皆不明的人出现,说是要上京城寻亲,我也二话不说让君上答应准你们同行了。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要担着怎样的风险吧?我是如此信任你,也自问对得起你的救命之恩了,可如果你是以伤害我为目的,这个忙我只怕没法再帮下去了。” 汐枫深深看了看她,半晌,才道:“我本以为,在你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早该放开当年的执念了。可想不到,你还是半点没有长进。” 他的话意味深长,直听得靳宁心中一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汐枫淡然道:“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有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就算你不折手段得到了,那滋味也未必就是甜的,这一点,你现在应该深有体会吧?”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靳宁突然有一种直觉,他知道她所有的事。甚至,包括前世。 “你到底是谁?”她颤声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汐枫意有所指的道:“重要的是,你是否知道,你自己是谁。” 这句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靳宁心里那丝侥幸在这一刻彻底破灭。冷静了片刻后,她有些无力的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和沐兰的事?沐兰还活着,封不离就是沐兰,对不对?” 直到此时,这次谈话才算得上是开诚布公。汐枫也不否认,道:“我若不知道,又如何救得了你。” 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主宰人的生死吗?靳宁后背一阵发寒,简直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我不明白,既然你要帮沐兰,又为什么还要救我?既然救了我,又为什么要将她带回来?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如果他真的是要帮沐兰,当初大可以让她一死了之。 “我之所以救你,一来是你命数未尽,二来,也是见你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汐枫深邃的眼瞳里透着千年的沧桑,道:“原本以为,在你经历了与萧翼这段感情之后,你能从之前的执念中走出来。不过,想不到你还是这么一意孤行。” “你凭什么认为我对东陵无绝便是一意孤行?”靳宁有些激动的辩解着,“难道这世间只有她昔颜的感情就是真情了吗?” 汐枫不急不恼,道:“不管是魔裔冥诀还是东陵无绝,你和他们产生过默契和共鸣吗?” 这话无疑戳到了靳宁的痛处,她吸了吸鼻子,道:“如果不是因为有昔颜的介入,我相信会的。只要你带着沐兰离开,我和东陵无绝一样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汐枫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你明知道他爱的人是沐兰,否则,你又何必如此惶恐害怕身份被揭穿?这种偷来的幸福,真的能令你快乐吗?” “如果不是当初沐兰侵占了我的身体,今天与东陵无绝相爱的就不会是她沐兰,而是我。”靳宁捂了捂胸口,道:“在前世,就是因为她,魔裔冥诀对我百般误会,才会导致他越来越厌恶我。而今生,她又借着我的身体先一步侵占了东陵无绝的心,明明是她偷了我的幸福才对。” 对于靳宁的前世,因为昔颜的缘故,汐枫也了解过一些。 她出身名门,被父母长辈们捧在手心里长大,和昔颜自幼孤苦流浪的身世相比可以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官家的小姐都是当儿子一样培养的,所以,她不止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生活的顺遂也造就了她温婉善良的性格,可以说,她是一个近乎完美到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女人。 按说,像她这么优秀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向往,不爱慕?可偏偏世间就有那许多的意料之外。魔裔冥诀注定就是她一生之中求而不得的苦。 “所以,你认为只要沐兰离开,东陵无绝就会爱上你,是吗?” “他现在就对我很好。”靳宁微昂着头,道:“所以,请你转告沐兰,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从今以后,请她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着,她自袍袖之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推至他眼前。 汐枫垂眸一扫,锦盒里放着几张银票,还有一些珠宝首饰。 靳宁解释道:“我知道,沐兰她喜欢这些,她不是一直向往着宫外的自由生活吗?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但也足够她往后生活无忧了,就算是我对她这位故人的一点心意吧。我想,她会需要的。” 汐枫眸光微微一冷,动也没动,道:“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若是她想要做的事,即便是我,也阻止不了。” 靳宁知道,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不过,她眼里的坚定却也不曾动摇分毫,道:“这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个性,我想,她也应该很清楚,我想要的,就算是要付出再大的代价,也绝不会放手。” 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道:“君上本来是要杀她的,是我替她求的情。如果她还要执意留下的话,我想,她会后悔莫及的。” 末了,又对汐枫道:“还有,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请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事。”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汐枫开口叫住她,道:“等一下。” 靳宁背后一僵,回头冷冷看向他。 汐枫瞥了一眼桌上的锦盒,道:“把你的东西带走。” 靳宁脸色变了变,却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拿了锦盒,便头也不回的开了房门离去。 第285章 肆意的生根发芽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你忙得怎么样了?”靳宁说着话,人也到了他跟前。 虽然他人是离了京城,可朝堂上的一些重要奏折还是会通过快马及时传递到他手上来由他亲自处理,所以,靳宁也习惯了他每天都会独自在书房待上一段时间。 看到她,东陵无绝心情豁朗了些,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几许,道:“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今天的晚膳厨子们都准备了些什么?” 每每看到他用这样暖人的笑意看着她时,靳宁都会感到无比的满足,也笑着回他道:“自然还是遵照您的旨意,一切从简。不过,我特地让谢御医配了个食补方子,让他们给你炖了一盅滋补养心汤。” 东陵无绝心头一暖,拉着她的手往回走,道:“朕倒是有些怀念你在龙潭山时亲手做的那几道菜,什么时候让朕再回味一下?” 他这要求让靳宁毫无准备,怔了怔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好啊,你想吃的话,我挑个日子给你做。” 可是,她根本就不会做菜。身为公主,连穿衣梳头这种事都有人伺候,哪里有机会让她下厨?她倒是很乐意为他学,可是,就怕到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口味不一样,不知东陵无绝会不会生疑。 为了防止他在这件事情上深谈下去,靳宁忙转移话题,道:“我听说,边关来了奏报,有穷国要以北裕城外加十万两白银换回拓跋太子,您答应了?” 听她的语气,对这事似乎仍有些不甘,东陵无绝叹道:“朕也不想答应,可拓跋凌云到底是有穷国的太子,将来有穷国的皇位多数也是要由他来继承,有穷国已经殁了一个王爷,朕若将这太子也杀了,两国的战火只怕就再难停歇了。” 萧翼被拓跋凌云下毒致死的事一直是靳宁心中难以消除的痛,所以,对拓跋凌云,她有着刻骨之恨。听出东陵无绝的意思,她不禁咬了咬唇,道:“放自然是要放,不过,怎么个放法,却也不能全由着他们有穷国说的算。” “这个当然。”就冲他差点害死沐兰这一点,东陵无绝对拓跋凌云也是欲除之而后快的,见身边的人眼里隐隐藏着恨意,不由问道:“那依你的意思,你想怎样?” 靳宁脑子里早有过千万个念头,见他不像是随口问问,而是真的在征询她的意见,不禁心中一甜,道:“军国大事,我哪能随便干涉?而且我也不懂这些。不过,如果可以,能不能加上一个条件?我想让那拓跋太子亲自来向我赔礼道歉。” 即便她不提,东陵无绝也明白,她心里对萧翼的死必然还耿耿于怀。可是,自从明白她的真心之后,对她,他也交付出了全部的信任,所以,就算知道她是为了泄一己私恨,他也并不以为意,道:“既是如此,朕便让人将他押解到邬江来,亲自给你道歉。” 靳宁感激的点了点头,偎进他怀里,道:“我就知道,您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看着她满足的模样,东陵无绝脑海里闪过另外一张相似的容颜,那明亮的双眸迎视着他,隔着面纱,向他下着战帖,“我会等着,等着你亲手揭下我的面纱,希望您不会让我太失望。” 是的,虽然他终于窥见了她的容貌,但他却并未能揭下她那层面纱,关于她的一切,仍然还是个谜。 见他怔怔的望着自己,靳宁脸上顿时发烫起来,偷偷瞥了一眼四周,见没什么人,便踮起脚来,在他唇上印上浅浅的一吻。 温软的触感将东陵无绝拉回了现实,看她宛如偷腥的猫一般迅速又缩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依在他身边,这让东陵无绝想到了曾经很多次相似的画面。 最近,他似乎总有点心不在焉,明明,好不容易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救回来,他应该更珍惜她才是。就算那个女人再怎么像她,他也不能本末倒置,将太多心思放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反而冷落了她。 “走,咱们去用膳吧。”他揽过了她,决心不再去想那些困惑他的问题,只好好的陪她。 只是,东陵无绝并不知道,有些东西越是压制,越会膨胀。昔颜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旦投入了他心里,便开始肆意的生根发芽,再也无法拨除。 饭后不久,又到了就寝的时间。昨晚的“失败”让两人心里都隔着些什么,虽然两人表面还是亲昵无间,但靳宁明显感觉得到,在她与东陵无绝之间存在着一层无形的薄膜,让她无法真正触碰到他的心。 耳边不禁想起白天汐枫说过的那番话,“不管是魔裔冥诀还是东陵无绝,你和他们产生过默契和共鸣吗?” 如今,好不容易赶走了沐兰,可她还是无法获得更多的安心,因为,她知道,她还并未真正走入东陵无绝心里,以她靳宁的身份。 “在想什么呢?”倒是东陵无绝率先打破了沉寂,在她身旁的床榻上坐了下来,捞起她一缕发丝抚弄着,道:“让朕来猜一猜,你是不是在想,朕今晚会不会要你?会不会又中途犯了心疾,对不对?” 他直白的挑逗轻易便化去了两人之间的尴尬,被说中了心事,靳宁满脸通红,嗔道:“难道您就没有想过吗?还来取笑我。” 东陵无绝轻笑了一声,将她推倒在身下,贴近她耳边,道:“是啊,朕在想,如果再不证明一下自己,你是不是又要以为朕不行了。” “所以,你不是不喜欢我了,对不对?”靳宁回抱着他问。 “朕喜不喜欢你,你很快就会知道。”东陵无绝低沉的嗓音埋没在她耳畔,缠绵细密的吻从她耳根一路探索着,直到她柔软的双唇。 仿佛要将所有疼宠都补偿给她一般,他的吻热烈而细致,如惊涛骇浪般倾刻袭卷了靳宁的理智。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热情,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惊喜。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爱抚时的怜惜与眷恋,这样肌肤相亲的亲昵比任何爱慕的言语都更让人踏实。 第286章 亲手揭开她的底细 当东陵无绝的侍卫彻夜搜寻着沐兰下落的时候,沐兰和汐枫其实早已身在二百里外的断岭,这还得多亏了汐枫保留下来的热汽球。 想当初,东陵无绝宣旨征召名医为她续命,却直到她都几乎断了气,汐枫才出现,并不是为了像小说电视里一样,非等到关键时刻才出手,而是为了赶回古墓取来她的身体而耽搁了时间。 不过,也幸好有她造的热汽球,才没有误事。到了邬江县后,汐枫便将热汽球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能派上用场。 东陵无绝的人一直跟踪着他们,两人是早已知情的。出城后不久,发现没人再追来,两人当即便掉转马头,直奔城郊去取了热汽球,再趁着夜色的掩护,飞渡到了现在所在的地方。 那些侍卫当然想不到他们出城走了不到几里路便掉头了,自然是空忙一场。 现在,沐兰和汐枫已乔装改扮,成为这断岭山间一间茶寮的老板和小二。这间茶寮位于官道之上,山野之间,前后二十里只此一家,所以,在地理位置上相当占优势。两人跟老板讨价还价后,花了五十两银子将它买了下来。 当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茶寮主要是供应茶水点心,操作简单,因为是官道,生意还算过得去。招待完几个过路客商,沐兰这个掌柜老板便也当得颇为得心应手了,趁着这空档,又取来笔墨,将原来的“断岭茶寮”招牌改了改,变成了“依青茶寮”挂了出去。 这样一来,只要孟依青经过,看到这招牌,定然能引起她的注意。 又招待了两拨过往行人,时间便已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分,这半山腰上天黑得会比较早,沐兰估计今天大概不会有什么客人了,于是,索性围上围裙,开始张罗起晚饭来。 菜刚下锅的时候,远远的,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因为只是单骑,沐兰并不以为意。直到,那马蹄声渐渐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茶寮外,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小二,来碗茶。” 这,竟是东陵无绝的声音! 沐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便由隔着一堵木板墙的厨房奔了出来。 果然,来人一身锦衣华服,气宇轩昂,正是东陵无绝。此刻,他已在门口的桌子前落座,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额际甚至还有些汗水,看样子,是一路马不停蹄赶路而来。 不得不说,沐兰故意让他的人看到自己往南而来,除了是真要来找孟依青外,也是故意要引起他的注意。她知道,只有他越猜不透她的行径,他才会越积极的去追查真相。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亲自追过来。这是不是表示,他已经有点在意她了? 尽管东陵无绝的出现有些突然,但汐枫还是表示自己很淡定,似模似样的答应了一声便要去为他倒茶,然而,一转身,看到沐兰手拿锅铲怔怔的站在厨房门口望着这边,他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东陵无绝显然也立刻感觉到了自己正被人注视,一回头,便看到了沐兰。 好在,对于乔装改扮,汐枫很有心得,现在的沐兰脸涂得黑黑的,浓眉,八字胡,完全依照之前这茶寮老板的形象打造,除了个头身为男人稍显瘦小,手拿锅铲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呆傻外,倒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见东陵无绝已看到了她,汐枫知道再要提醒已来不及了,只得头皮一硬,一副憨直的语气出声道:“爹,来客了。” “咳!”沐兰差点抑制不住喷出来,他管她叫什么? 没错,原来这茶寮里的老板和小二的确是父子关系,他们初进这茶寮的时候,那小二也来过这么一句。可是,被汐枫这么一学,她几乎就要崩不住了。 不过,她反应到底也不慢,假借着咳嗽稳定了一下情绪,学着原来那老板的腔调道:“知道咧,好生招待着。”说完,还冲东陵无绝招呼道:“客官,您稍等,茶水马上就来了。” 演完后,立刻掉头回到厨房里,以免自己真的克制不住笑场。 也多亏了汐枫搭这一嗓子腔,东陵无绝并未生疑,虽然觉得这对父子不管是从年龄,长相还是身材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父子,不过,这种伦理关系跟他没有半丝关系,所以,他并不关心。 一路紧赶慢赶的赶到了这里,沿途果然没有见到任何可疑人的行迹,倒是为了节省时间,几乎没有停歇过,汐枫刚把茶水倒上,他便匆匆的饮了一大口。 其实,正如那些官员所说,他根本没有必要亲自跑这一趟。可是,不知为何,听侍卫说把人跟丢了之后,他心里便产生了这样一种冲动,要亲自跑这一趟。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此行他必然能再见到她。这一次,他定要亲手揭开她的底细! “小二。”见汐枫放下茶壶正要转身离开,东陵无绝出声叫住了他。 汐枫脚下一顿,转过身来时,已是一副谦卑的模样,道:“客官,您还需要点啥?” “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今天有没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路过。”东陵无绝话刚问完,又补充道:“又或者,是两个年轻男子。” 汐枫当然知道他要问的是谁,却故作思考状想了想,才摇头道:“好像没有,今天咱这一共就来了几拨客人,两个人一块的倒还没见过。” 东陵无绝原也没抱什么希望,闻言,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只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片刻功夫,东陵无绝连喝了几碗茶后,掏出一枚散碎银子放桌子上一搁,话也不说一声,直接起身走人。 听到马蹄声,沐兰这才从厨房出来,跑到门口时,刚才见那一人一骑的背影隐没在山林里。 “他也来了,现在怎么办?”汐枫走到她身后,问道。 第287章 试探 沐兰故意将洗菜切菜的动静弄得大些借以掩饰,将声音压得很低的问汐枫,道:“你说,他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汐枫一边帮忙洗菜,一边低声道:“从他之前来的时候人和马的状态来看,估计从邬江出发后就没停过。他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显然绝不会为了一顿饭而走回头路。” 这一点沐兰其实是最了解最深有体会的,“可是,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哪里露了破绽呀。” 汐枫隔着墙瞥了一眼外面的方向,道:“兴许不是我们露了破绽,而是他对你太过熟悉,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让他怀疑。他之前或许没留意,但过后回想,便会猜出些端倪,所以,回来求证也不一定。” 他所分析的可能性极大,沐兰想了想,不禁笑道:“既是如此,那便让他猜得更多一些吧。”说完,也不再多话,专心做菜。 当端着做好的菜肴出来大厅时,就见东陵无绝正皱眉尝着桌上的那几盘菜,沐兰挑唇一笑,将手上的两盘菜都端到了他跟前,道:“看这位客官衣着不俗,我们这山里人的粗茶淡饭,您恐怕是吃不太习惯吧?” 两盘都是素菜,看起来倒是翠绿清新,让人颇有食欲。东陵无绝举箸各尝了一筷,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讳莫如深。 “莫非,这些菜都不合您的胃口?”看他这样一副表情,沐兰不禁要以为是不是自己太久没下厨,手艺都荒废了,还是说,她手抖把盐放多了? 东陵无绝放下筷子,看向她,道:“是太合胃口,尤其是这两道菜,掌柜的,你这厨艺师承何处啊?” 他之前的表情沉重得可不像是吃了可口的菜肴,倒像是在吃要命的砒霜一般,如今倒又是一副诚心请教的样子,这个人的喜怒倒着实让人难猜。 “客官过奖了,我们山里人哪来的什么厨艺,也就是这么几十年做惯了而已。”沐兰说着话,拉着汐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是嘛。”东陵无绝似乎也并不以为意,道:“这么可口的菜肴,岂能无酒?掌柜的,你这茶寮有什么酒,且也让我尝尝?” 他偶尔兴致所至,倒也会浅酌几杯。沐兰也不疑有他,便对汐枫道:“去,把咱后院那缸酒打上一壶来。” “好咧。”汐枫好脾气的应着,谁叫他现在扮演的是儿子兼店小二,乖乖的便打酒去了。 “掌柜的怎么称呼?”桌上只剩他二人,东陵无绝一副闲话家常的问着。 “老朽姓柴,客官可以叫我老柴。”所幸跟原来的老板签过合约,所以,东陵无绝虽然问得突然,沐兰答起来却也不费心思。 “老柴?还真是巧了。”东陵无绝直直望入她眼里,笑道:“两个多月前,我打这山岭过的时候,也在此歇过脚。今天看换了招牌,还以为这茶寮易主了,想不到掌柜的还是姓柴,而且,也有这么个跑堂的儿子。不过,那个老柴的儿子比起你儿子来,可是差多了。”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吗?东陵无绝上次居然在这茶寮歇过脚?不过,沐兰倒也并不慌乱,心思一转,道:“客官说的那一定是我大哥了,他老了,身子不好,带着儿子回乡下去了。我们是堂兄弟,我也就顶了他这买卖,混口饭吃。” 东陵无绝听着,目光并未自她脸上移开,看了好一会,忽然笑出声来,道:“我只道我能胡诌,想不到掌柜的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其实我并不曾来过你这茶寮,不过是随口开了个玩笑,你却也能说得煞有介事,莫非这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沐兰心中微微一震,这人可真是比狐狸还要狡猾聪明,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想诈她呢?不过,要揭她的底可没那么容易,当即回敬道:“客官可真会逗趣,但凡常走这条道的人都知道,咱们这儿原来叫断岭茶寮,由我大哥和我侄子打理着。您没来过,还能说得如此惟妙惟肖,真乃神人。” 看她不慌不乱,丝毫不见露怯,东陵无绝倒也不急,道:“听掌柜的谈吐,一点也不像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人,门口招牌上的字墨迹尚新,想必也是出自掌柜之手吧?依青,听起来倒也颇符合这里的意境。” 这人的观察力还是这么犀利,似乎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沐兰笑了笑,道:“客官过奖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接触的人三六九等都有,见得多了,自然也能学上几句,让您见笑了。” 两人你来我往,应对有素。明明彼此心里敞亮得跟明镜似的,表面上,却都是一副若无其事,滴水不漏的样子。这种棋逢对手般的感觉让东陵无绝心底燃起一股振奋,虽然不得不佩服她的伪装几乎瞒过了他的眼睛,但,她不知道,有些东西是再怎么伪装也遮掩不掉的。 沐兰也很坦然的迎视着他的目光,眸中的自信与镇定很明白的在告诉他,就算他看出来了又如何?她也不怕。 就在两人眼神交锋,不相上下的时候,汐枫终于捧着一坛酒回来了,假作没有看出这怪异的气氛,将酒坛往东陵无绝面前一放,道:“客官,您要的酒。” 东陵无绝自发的起身拿了几个碗,倒了三碗酒出来,道:“掌柜的,难得与你聊得这么投缘,我敬你们一杯。”说着,将其中两碗不由分说的端给了沐兰和汐枫。 闻到白酒浓烈的味道,沐兰先就皱了眉,忙推说道:“我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还是你们年轻人喝吧。”她的酒量可是有前车之鉴的,这一碗下去,还不得人事不省。 东陵无绝却不依不饶的将碗往她跟前推了推,道:“掌柜的,我看你这岁数还正当年,男人大丈夫,一说到喝酒,怎么就扭捏得像个女人了?” 他这是做什么?想把她灌醉吗?沐兰正要再想托词,一旁的汐枫开口道:“我爹身子骨不好,喝不得酒,客官真要喝的话,我陪你喝一碗。” 沐兰想着以他的内力功底,区区一碗酒应该不在话下,当下也点头道:“对,还是你们年轻人喝有意思。” 第288章 你是故意点我穴的吧 她对汐枫的在意倒是和当初的沐兰如出一辙,这种感觉让东陵无绝心里很有些不舒服,不屑的道:“我若要他死并不难。” 沐兰知道他说的话不假,便也不再犹豫,上前道:“帮我把他扶到后院卧房去,我便跟你走。”说着,也不管东陵无绝答不答应,率先动手去扶汐枫。 东陵无绝虽然心里很不乐意,却也不得不上来帮把手,一把拽过了汐枫一条胳膊,让他整个身体倚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将汐枫的腰一搂,将他自沐兰身边一把挟了过去,半拖半搂的便往后院走。 沐兰先是一怔,随即,看着这样的身影有些忍俊不禁。原本,以东陵无绝的臂力,这应该不是什么费劲的事,但汐枫的身高与他相差无几,这个姿势就多少显得有些笨拙。就不知汐枫要是知道自己是被东陵无绝以这种方式“抱”进屋的,会不会介意。 东陵无绝几乎是将汐枫丢在了床铺上,回头,却见沐兰正站在他身后,嘴角洋溢着笑看着他。 明明是他在算计她,怎么倒让他有种正中她下怀的感觉?不过,以她现在这副“大叔”的相貌配上这样明媚的笑靥,实在有些让人膈应得慌,东陵无绝别过脸去,眸光一冷,道:“还不走?” 他冰冷的态度让沐兰有些无奈,微敛起笑容,抱歉的看了一眼汐枫,上前将床上的薄被替他盖在身上,刚要转身,便感觉到一股疾风迫近,紧接着,浑身一僵,竟已动弹不得。 她又没说不跟他走,他竟还点了她的穴道! “你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东陵无绝冷冷说着,似乎在解释他的行为,同时,一把揽过她的腰,像刚才挟着汐枫一般将她挟了起来便往外走。 她刚才还笑话汐枫,想不到这么快自己就遭到了同样的命运。沐兰几乎可以想像自己现在僵硬得像木偶一样被他挟着的姿势是有多难看,然而,身上传来的他的体温又让她心头一暖。 “其实,你是故意点我穴的吧?”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沐兰嘴上还是调侃道:“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我便宜了。” 她的话成功的让东陵无绝脚步一顿,腰间那只大手明显的僵了僵,但只是短暂的几秒后,又继续前行。 他的反应让沐兰唇角弯起一抹笑意,道:“你不说话,那就代表你默认了。” “我看,你需要一面镜子。”东陵无绝冷冷回应着,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 沐兰当然知道自己易容的样子有点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她就是喜欢招惹他,当然,也懂得适可而止。 外面天色已暗,正是视野朦胧的时候。东陵无绝径自将她带到了马棚前,将她往马背上一抛,扯落缰绳,跃上马背坐到了她身后。 他紧实温暖的胸膛几乎与她的背贴在了一起,抓住缰绳的手绕过她腰间,仿佛是将她环抱在怀中一般。对于这样的怀抱,沐兰再熟悉不过了,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能重温一次。 东陵无绝一扬马鞭,策马前行,走的正是前往依青他们要来的方向。起初,沐兰以为他是要直接带她去与依青莫言会合,但只走了一小段,他便插入了另一条山路,转向山林腹地。 “你放着大路不走,专走这种偏僻小路,莫非,是想对我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正也动弹不得,沐兰乐得享受在他怀里任由他带她驰骋的快感,嘴上却不忘继续逗他。 虽然她是背对着他的,然而,东陵无绝还是敏锐的感觉出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对他的信任与放松。这种感觉使得彼此之间的陌生与隔阂顷刻间荡然无存,让人很难对她再竖起防备。 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气氛,东陵无绝不由狠狠的抽了一下马鞭,语气清冷却不乏诱人的邪魅,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在期待着这种事发生吧?” “反正,我现在被你点了穴道,真要发生点什么,我也无力反抗对不对?”沐兰一副由他摆布的语气,道:“何况,你迟早会成为我的男人,对我而言,这一天当然是越早越好。” 听她把这些话说得如此坦然直白,毫无半点羞涩,东陵无绝不禁垂眸瞥了一眼她,道:“朕很怀疑,你骨子里是不是真是个女人。” 沐兰在他怀里一阵轻笑,道:“我是不是真的女人,你那天不是都看到了吗?” 虽然她现在的脸上还易着容,但她的身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如此的软玉温香靠坐在怀中,随着马儿奔跑而不可避免的彼此厮磨,这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已经是一种不小的诱惑,她的话却让东陵无绝原本还算平静自持的心有那么一瞬乱了节奏。 脑海里闪过的那些香艳画面与眼前怀里的身子重叠在一起,让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的有些发热。若是在以前,他并不会刻意压抑自己的需求,但,自从有了沐兰,享受过那种身体与灵魂双重的满足之后,对于其它女人,他几乎已经没什么兴趣。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是个例外。东陵无绝给自己的解释是因为她长得太像沐兰,才会让他本能的产生这种反应。所以,就算她再怎么引诱他,他也绝不会放纵自己去屈从于这种身体上的欲~望。 为了驱散这种暧昧的气氛,也为了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东陵无绝暗自吸了口气,借着清凉的晚风,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朕不想跟你兜圈子,说吧,你们乔装改扮埋伏在这断岭,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289章 你不必记得我是谁 东陵无绝几乎能清楚的听出她声音里藏着的心痛,可他并不是一个会随便心软的人。尽管,这种感觉让他心里也莫名的很不是滋味,却也让他的语气变得更冰冷决绝,“像你这样毫无廉耻的挑逗,朕想,只怕也没几个男人会无动于衷吧?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答案的话,那么,你的确很成功。” “毫无廉耻”几个字重重砸在沐兰胸口,如果不是被点了穴,她真的很想亲眼看看,他此刻是怎样冷漠无情的模样。一字一句的,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问道:“那么,往后,你是不是也永远不会爱上我?” 东陵无绝胸腔里笼罩着一股烦闷,而这股烦闷的源头正是眼前这个女人。 “不要说爱了,朕只要看到你,便觉得厌恶,这样说你够明白了吗?”他不屑的在她耳边轻声回着,字字诛心。 沐兰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一般,冰凉的寒意直达心底最深处,“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德妃,所以,对任何女人都这么不屑一顾?还是,单单我令你那么讨厌?” “你这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吧?”东陵无绝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一把揽过她的腰,纵身一跃,将她自马背上带了下来,放置在一棵大树前,道:“朕没有心思跟你谈论什么男女之情,说!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虽然这次回来,他们相处的时候是很少,可沐兰一直以为,他多少会对她有点特别,现在看来,是她太想当然了,“好,你要知道我的目的是吗?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认出我,爱上我。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或许,是我以前太不懂得珍惜,所以,注定要失去你。” 东陵无绝默默听着,饶是他识人无数,竟然还是无法看透眼前的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她居然说想让他认出她?而且,听她话中的意思,好像他们之间还真有过什么似的。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梦境,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而后那段记忆被他遗忘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东陵无绝顿时忍不住自嘲。 他是被这女人的话弄昏了头脑了吗?如果他人生中真的有过那么一段经历,他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他做那个梦的时候,正是意识不清的时候,当时,汐枫也在。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梦到过。种种巧合,说不定就正是汐枫做的手脚,在他心里种下这样的影像,好让她现在可以自圆其说。 想到这里,东陵无绝心下一冷,道:“看来,朕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还是不老实。” 他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衣袖往上一卷,露出半截粉臂。幽暗的光线下她只能依稀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冷轮廓,以及,突然逼近她手臂的一抹冰寒。 凭借着经验,她立刻察觉出那是一柄利器,心顿时抽紧了,他想要干什么?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东陵无绝本就不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手中的刀刃略一施压,刀尖几乎刺入那细嫩的皮肤里。 这般兵刃相见并不是第一次,可他从未真正伤害过她。沐兰突然很想知道,现在的他,又会怎么做。微昂起头来,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还是迎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已经说了,是你不信……啊!” 最后那声惊呼,却是源自手臂上袭来的一阵冷锐的刺痛。刀尖迅速刺入皮肉,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半指长的伤口,鲜血随即涌出,顺着那道伤口在雪白的手臂上蜿蜒而下。 眼泪顷刻间不受控制的盈满了眼眶,不是因为痛,而是那一瞬间,她终于清楚而深刻的意识到了,她再也不可能是他的沐兰。 有些记忆在脑海里疾闪而过,成为大巫女后的昔颜失了以往所有的记忆,战场上第一次遇到魔裔冥诀,他眸中凝着浅笑看着她,说:“你果然还活着。” 当时,她对他毫无印象,只觉得他笑得格外讨厌。兵戈相见,他出招处处留情,她却只当他未把她放在眼里,于是招招致命。那一役,她一剑削断他的护袖,划过他手臂的那道伤口远比她此刻要深得多,也重得多。 他却只是用那双蕴着笑意的眸子重新打量着她,赞赏道:“你比以前强了许多。” 被自己在意的人忘记,原来是这种感觉,而被自己在意着的人伤害,原来是这样的痛。她以前不曾了解,现在回想起来她与魔裔冥诀一次次战场上的交锋,才赫然醒悟。 他说:“你不必记得我是谁,因为,以后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来认识我,爱上我。” 他说:“这世上唯一能伤得了我的人,就只有你。因为,对你,我永远都无法设防。” 曾经,她觉得他莫明其妙,故弄玄虚,为此,她想了不少法子折磨他,甚至伤害他。可他对她却始终存有一份包容和呵护,宁愿被她所伤,也从不做真正伤她的事。 而这一世,他也总是在保护着她,因为她而屡屡受伤,甚至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如今,易地而处,她终于更彻底的体会到了他对她的爱。 是她曾经伤他太多,才会有这样的报应吧? 东陵无绝也不知有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泪,却并未因此而心软,道:“这山里的毒虫野兽对鲜血的气味是很敏感的,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朕便只有将你留在这里。相信要不了一个晚上,你就会尸骨无存,朕可是说到做到,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他这点子可真恶毒,沐兰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自嘲的笑道:“我若答不出你想要的答案,固然是会死得很惨,可如果要说出你满意的答复,你只怕也同样不会放过我。你早就想好了怎么对我,要的不过是个理由,我又何必再费脑子去想?” 她倒的确是很聪明,不错,他并不相信她那些所谓的理由,更不相信她是善意的接近他,只因为这其中有太多的可疑之处。今天她说与不说,他都不可能轻易放过她。当然,怎么对她,还是得取决于她的回答。不过,她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意。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东陵无绝退开了几步,一跃身,回到了马背上,“既是如此,就让老天来裁决吧。如果你真是无辜的,相信老天爷会保佑你平安的渡过这一夜。” 说着,他掉转了马头,准备离去。 第290章 她绝对不能死! 沐兰心中一紧,这不管来的是什么,要吃掉她简直比吃掉一只兔子还容易。想她当年也是驰骋沙场,傲视群雄的角色,如今竟要死于一群野兽之口,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更令她不甘心的是,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她和东陵无绝之间也许就真成了永诀,再多的来世,再多的一千年,也许她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所以,她绝对不能死!抱着这个信念,沐兰也不去管那逐渐迫近的危险,只专注于凝神运气,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冲破被封的穴道。 就在脚步声距离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突然嘎然而止。沐兰虽然专心于解穴,但突然而来的寂静还是让她的心再度绷紧。 莫非,那些野兽已经发现了她?这种静止不前的举动,通常是猛兽进攻的前兆! 就在她提心吊胆之际,一点光亮伴随着一个粗犷的嗓音突兀的传来,“嘿,我明明听到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跑得还真快。” 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个声音接了话,道:“这老四,准是太久没见过女人了,这条道上过的都是客商,女的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何况,这可是在咱寨门口,谁会自己送上门来?” 这番话一出,立刻引来一群男人附和的大笑。 听到这里,沐兰悬着的心顿时稍稍放下。原来,刚才的脚步声竟是人,不是野兽。不过,从这短短两句对话里,似乎这伙人并非什么“善类”。 被称作老四的粗嗓门被大家这一番哄笑,不服气道:“我要是听错了,就把这耳朵割下来给你们下酒。我真听到有女人的声音,还有马蹄声,这你们也都听到了的。” 又有人出声道:“老子们已经有大半年没碰过女人了,不管老四说的是不是真的,咱这寨子也不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弟兄们,放马追!” 于是,那原本幽暗的一点光亮瞬间变成了几十个火把,随着那一声令下,四散开来,其中更是夹杂着几声马嘶,数十人兵分几路追开来。 敢情这些人是一伙山贼,她和东陵无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了人家寨子附近来了,还惊动了这伙贼人。而刚才这些贼人鬼鬼祟祟的,大概一来是情况不明,二来是想突袭。如今见找不着人,才露了行迹。 从这些人的对话里不难听出这是一伙穷凶极恶之徒,尤其他们提到女人时那猥亵的笑声,让人直犯恶心。如果是在平时,就算是有数十人,沐兰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禁还是在心里祈祷着这些人不要发现她。 然而,她所处的位置本来就是在山道旁,其中一伙山贼举着火把骑着马冲过来时,还是一眼便看到了她。 “啊!”为首的山贼被一动不动忤在树下的沐兰吓了一大跳,立刻勒住了马,待看清之后,忙打了个响哨,喝道:“人在这里!” 跟在他身后的人也不由得齐声起哄,刚散开的人群立刻又聚了起来,随着火把越来越多,周围的光线也被照得越来越亮。 “老四,这回你的耳朵可真要保不住了。什么女人?我呸!分明是个糟老头。”说话的似乎是这些山贼的头头,一个脸上带着道刀疤的中年男人。 “就是,害咱们白高兴了一场。”其它人也纷纷表示不满。 “那女的一定是跑了。”人群中走出个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来,听声音就是那老四了。也许是承受着众人的奚落和不满,老四脸色很不好看,恶狠狠的扫了一眼沐兰,吼道:“老头,刚才和你说话的女人跑哪去了?快说!” 被这些人一口一个“老头”的称呼,沐兰才记起来自己现在还易着容,顿时暗自庆幸。只要不被这些人看出来,也许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沐兰一边继续暗自运气解穴,一边装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压着嗓子道:“你……你们问的是我那不孝的儿媳妇吗?她……她已经回去了。” “儿媳妇?”一听有门,那老四立刻来了精神,“往哪个方向跑了?” 沐兰眼神瞟了瞟东陵无绝离去的方向,忐忑的道:“就前面那条道,你们现在去追一定追得上,就放过我这个糟老头吧。” 只要能把他们引去东陵无绝那里,这些人就算是有去无回了。 老四听完颇有些自得的扫了眼身旁的兄弟们,道:“我说我没听错吧?你们还非不信,走,谁跟我一起追那小媳妇去!” 这些人或许真是太久没有见过女人了,个个双眼放光,好几个性子冲动的立刻跳出来要一并前往,正要出动,那个为首的山贼却猛的出声喝住了大家,道:“等等!” 说着,有些谨慎的打量着沐兰,道:“这个老头看起来有些古怪,你们看,他一动不动的,像是被人点了穴。” 沐兰没想到这山贼头子竟还有几分眼色,心里顿时微微一沉。 果然,山贼头子的话刚落音,所有人都瞬间警惕起来,有人直接拿刀往沐兰身上拨了拨,继而惊道:“还真是!” 这些山贼虽然干的是拦路截财的勾当,但涉及到江湖上的人,多少还是有几分忌讳。众人相互打了个眼色后,还是那山贼头子发话,道:“先搜搜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第291章 这个女人我要了 老四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被眼前这幕活色生香的画面震惊住,顿时双眼都看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激动不已,手中的刀也情不自禁扔到了一边,颤抖着手朝沐兰凑了过来。 “这样的绝色大美人,何苦要把自己的脸糟蹋成这样子?来,让我瞧瞧你本来的模样。”虽然这老四是个急色鬼,但是,再怎样诱人的身体,配上这样一张胡子拉碴的大叔脸也是很煞风景的,故而耐起性子就要来扯沐兰脸上贴着的胡须。 “这个要沾水才能除下来的。”沐兰冷冷的开口,道:“强行撕扯的话,会连皮肉一块扯下来。” 老四手下一顿,难得美人和自己说话,虽然语气冰冷,却还是令他莫名的振奋,忙点头道:“是是是,用水,你等着,我这就去取水。” 他可舍不得将一张花容月貌扯坏了,说着,心急火燎的出门打水去了。 沐兰知道,这样拖延不了多少时间,好在,再有一刻,她的穴道应该便能冲开了。 老四果然回来得很快,急匆匆的端着一盆水便到了沐兰跟前,献宝似的掏出一条丝巾,道:“这条是京城名绣坊的丝巾,我一直没舍得用,以后就留给你洗脸吧。” 说着,拿丝巾沾了水往沐兰脸上抹。那些胡碴本就是以特殊药水粘上去的,见水后,不一会便开始自动脱落开来。 老四惊艳的看着眼前一点一点呈现出的容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沐兰的容貌虽然称不上倾城绝色,却自有一股无与伦比的野性韵味,即便是不施粉黛,也让人有种无法直视其光芒的清傲与冷艳。 老四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这样的女人是他这辈子从来不敢肖想的,一时间,他心底竟滋生出一丝自卑来,搓了搓手,正要说点什么来讨好眼前的佳人,身后的木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来。 “好你个大胆的老四,早就看出你不老实了,你小子没少背着我们捞油水吧?这回可叫我们逮了个正着了!”门外一下冲进来好几个山贼,为首的其中一人扬着大嗓门直指着老四喝骂着。 老四看到众人,竟条件反射的张开臂膀挡住在他身后的沐兰,心虚的辩解道:“大哥,二哥,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想盘问一下这家媳妇的事……” 然而,他的举动却让眼前这些山贼更为起疑,刚刚出声的山贼很没耐心的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拉扯开老四,想要看看他到底在遮掩些什么。 沐兰就这么衣衫不整的被呈现在众人眼前,艳而不俗的容颜配上这身男性装扮,又是这般春光乍泄的场景,那份野性的性感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沐兰眉心微微一皱,她并不想大开杀戒,然而,今晚的遭遇却是着着实实的惹恼了她。冷眸一一扫过在场每一张垂涎的面孔,她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倒数着,再有十分钟,她便能恢复自由,她要夷平了这贼窝! 然而,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以发生很多事。 那山贼头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沐兰打量了好几个回合后,突然哈哈大笑,道:“这个女人我要了,从现在起,她就是你们大嫂了!” 说着,上前来一把打横抱起了沐兰,转身便往外走。 老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立刻被其它弟兄一通围攻,骂他竟敢枉想吃独食。不过,喜事当前,众人也没太多心思教训他,一番拳打脚踢后,便起哄着追上了他们的头头,叫嚷着要“闹洞房”。 沐兰被径直抱入了整个寨子里最大的一栋竹楼,那山贼头子也不管后面还跟着一票弟兄,直接将她抱入内室,放置在一张大木床上。 “亲一口,亲一口!”这样的事大概也不是第一次了,山贼们一个个双眼冒光,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那山贼头子似乎很享受这种气氛,一点也不避讳,欺身就将那张满是胡渣的嘴往沐兰嘴上“叭嗒”亲了一口。 身后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口哨与尖叫,哄闹再度升级,道:“脱衣服!脱衣服!”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沐兰还从未受过如此大的羞辱,一时间,整张脸都因羞愤而胀红了。可她必须忍耐,还差一点,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那山贼头子在众人的怂恿下真就将手伸向了沐兰本就已经半敞开的衣襟,就在要撕开她衣物时,忽又打住,回头冲众人道:“好了,闹到这就得了,这个跟以往的可不一样,这可是你们以后的嫂子。” 众山贼顿时有些扫兴的嗟叹了一番,有人提议出去喝酒庆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一时间所有人一哄而散,走到最后的人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不一会,外面便传来了喧闹的猜拳声和粗犷放浪的说笑声。 见屋里已无他人,那山贼头子早已按捺不住,手忙脚乱的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物,不一会,便赤条条的呈现在沐兰面前。 “娘子,过了今夜,你可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山贼头子一边说着,一边激动的扑上来扯沐兰身上的衣物,道:“只要你乖乖的从了我,我保证,从今往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身上的粗布长衫被他用力撕成了两半,扯落到了一边,眼看着那只魔爪又要落向她身下的长裤,沐兰一咬牙,正要说点什么拖延一下时间,就听外面“哐当”一声脆响,也不知是谁摔碎了酒坛子,紧接着,有人“啊”的惨嚎了半句,继而又传来什么东西沉闷倒地的声音。 这些异常的响动让这山贼头子手中的动作稍稍顿了顿,随即不以为然的安慰道:“娘子别慌,这准是他们喝多了又打起来了,常事,不管他们,咱们继续。” 说着,那双布满粗茧的手再度伸向沐兰身下的长裤,指尖还未触及布料,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被什么猛的劈开,门板一分为二倒在地上。 第292章 说不出的不安 沐兰掉转马头,回头看向那个篝火旁的身影。那张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俊颜在这一刻却多了几许陌生,这种陌生感有如利刃在撕扯着她的心,将她心中藏着的那些美好过往一点一点残忍的撕碎。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走,对不对?”沐兰第一次以如此清冷的声音对他,道:“你一直在跟着我,看我被他们抓也不露面,对不对?” 东陵无绝嗓子里微微一哽,好一会,才道:“那又如何?你不是也很乐在其中吗?” 没错,他的确没有走远,即便他再残忍,倒还没有到非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点她的穴,放她的血,这些都不过是逼供的手段而已。他故意造成自己已经离去的假象,就是要看她在绝境时暴露出的真面目。 看到她落在那些山贼手里,他确实有过想要出手的冲动。可是那样一来,她势必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曾离去,他的布局功亏一溃不说,再想要威胁她可就难了。何况,他们还打着赌,他可不想让她有机会和借口再缠上他。而且,他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敢这样跟他叫板。 她被那老四带进那间偏僻的木屋后,他就隐藏在屋顶。其实,当时她哪怕是呼救或反抗一声,他也绝不会等到最后关头才出手。可是,她却没有。 这让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无所谓,就像她可以毫不遮掩的在他面前更衣一样,这种事对她是不是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在她扇他耳光的那一瞬,他才明白自己误会她了。她隐忍不发,只是为了早点冲开穴道。可此刻她用这种语气质问他,却让他心里本来窝着的火莫名的又窜了上来。 “那又如何?”沐兰被他的话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忍不住骂道:“东陵无绝,你真是个混蛋!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说完,用力一甩马鞭,头也不回的驾着马冲入了夜色中。 有那么一瞬,东陵无绝心里竟闪过一丝后悔,后悔那句故意损她的话。不知为何,看到她失望的绝然而去,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她愿意自己离开,这不是正合他的心意吗?可是,为什么竟然会觉得,如果她从此真的消失,他一定会后悔? 顾不上去揣摩心中这些奇怪的忡结,东陵无绝的人已先一步行动,快速奔到山贼拴马的地方,解开缰绳,纵马追了出去。 沐兰胸腔里蹩着一口气,马鞭甩得震天作响。身下的马儿哪堪忍受,撒蹄一阵狂奔。所幸此刻已是明月当空,月光透过枝叶洒落下来,倒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马儿本来就有夜视能力,否则,她这般催马,非撞树上去不可。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马儿受惊后慌不择路,在林子里横冲直撞,沿途的树枝灌木扑面而来,打在她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场景,竟像极了那次在浮露山秋狩时,她和卓婉芸赛马,她的马失控冲进林子时的情景。只不过,那一次有东陵无绝舍命追来,陪她在悬崖上共历生死。而现在的东陵无绝,眼看她被人欺辱也能无动于衷。 虽然心知这样骑下去很危险,她却一刻也不想停下来,只想远离这里,远离他,至少那样会让她心里好过一点。 是幻觉吗?身后似乎远远的传来了马蹄声。 会是他吗?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竟还对他抱有期望,沐兰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声,打马催得更急。 可是,身后的马蹄声并没有消失,还越逼越近,渐渐的,竟有追上她的趋势。 “你不要命了吗?快停下来!”听到那不断加疾的马鞭声,东陵无绝心也悬在了嗓子眼,忍不住怒吼起来。 竟真的是他?沐兰惊讶的同时,心底有一瞬间柔软。然而,骨子里的骄傲却并未让她听从他,头也不回道:“我是死是活也轮不到你来管!” 想不到她倔强任性起来竟然连命也不顾,东陵无绝既是急,又是气,一边催马,一边道:“你以为朕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他强硬的口吻越发激起了沐兰的反叛心理,挑衅道:“有本事,你追上我再说!” 说完,抓紧了手中的缰绳,重重的一甩马鞭,以示决心。前世在马背上练就的技艺半点也没荒废,身下的马儿跑得再疯狂,她也依旧稳坐马背。 东陵无绝万没料到,自己好心追出来,她竟还敢跟他叫板。不可否认,她的骑术和胆量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敢挑衅他,她也未免太张狂了点。 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两人几乎同时置上了气,一个跑,一个追,在黑夜里,也不辩方向,直往林子深处钻。沐兰所骑的东陵无绝的座骑到底是朝廷贡养的良驹,与那些山贼的马自然不是一个档次,因此,任凭东陵无绝骑术再好,始终还是落她一程。 深山里本就人际罕至,有些地方堆积的落叶足有二三十厘米深,沐兰正要稍稍缓一缓,身下的马儿突然蹄子一滑,竟踩了个空,惊惶的嘶叫一声,收势不住朝旁边的山坡翻滚下去。 饶是沐兰反应再快,还是被强大的惯性抛甩出去。由于手中的缰绳缠得太紧,她人还没撞跌上前面的大树,便被那马儿滑跌的力道拉扯回来,不可控制的跟着朝坡下滑落下去。 东陵无绝本就与她隔了十余丈远,听到马嘶声时,全身的血液顿时一凉,意识到前方出了变故,一时也顾不及等马儿跑过去,索性飞身而起,施展轻功朝前方跃去。 习武人练就的视力让他一眼便看到那个朝坡下翻滚的身影,忙足下一点,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她冲了过去。 沐兰在滑落山坡的瞬间,已经第一时间挣断了手中的缰绳。否则,在这杂草树木丛生的坡道上,她非被活活撕成两截不可。然而,即便挣脱了绳索,坡太陡,在这强大的冲劲下,一时也根本无法停下来。 第293章 你爱过我吗? 沐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没说痛在哪,他动作倒是快,若非知道他的脾性,她还以为他这是伺机占她便宜呢。 “我内脏没有受伤。”她强忍着痛楚说着,纠正道:“疼的是我的胳膊。” 东陵无绝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他眼中竟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替她将衣服掩好,若无其事般将视线转向她双臂,在看到她左臂时,眸色微微一沉。 她左臂明显有些异样,以着一种奇怪的姿势垂挂在肩膀上。东陵无绝小心翼翼伸手触过去,她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不可抑制的颤粟起来。 “应该只是脱臼了,没有断。”东陵无绝并没有因她的反应而住手,仔细在她伤处摸索了好一会才下了结论,目光最后随之移到了她的左腕。 果然,那洁白细润的手腕被缰绳深深勒出了几道深紫色的血痕,可见当初她将缰绳缠得有多紧。也足以想像到,她这条胳膊大概就是因此而被生生甩脱臼的。 看她紧咬嘴唇,强忍着疼痛的样子,东陵无绝眸中的神色不知是气是怒,道:“早知如此,刚才又何必这么逞强?” 沐兰心里那层冰霜本来已有所消融,被他这话一呛,顿时又想起了自己逃离他的原由,不禁回敬道:“你不是就希望我消失吗?那又追过来干什么?若不是你在后面追那么急,我又怎么会摔下来?” 还有精神跟他拌嘴?东陵无绝唇角邪邪的一扬,道:“你可别误会,朕追过来不是为了留你,而是你抢了朕的座骑。” “是吗?”沐兰鄙夷的看向他,道:“那刚才生死关头,你怎么不去救你的马,救我干什么?” “你想知道原因?”东陵无绝难得多了些许正色,凝视着她。 那双凤眸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如两潭幽泉,清洌而深邃,让人一望进去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感觉到他眸中凝着的淡淡温柔与笑意,这样盅惑的眼神曾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但,自从她回到自己的身体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看她。沐兰有那么一瞬间失神,心跳也随之乱了节奏,竟忘了要回他。 她的反应让东陵无绝唇角又微微上扬了些,倾身朝她更近了些,道:“你是怎么爱上朕的?说来听听吧。” 他……是真的想知道?沐兰有些不敢置信,然而,他的眼神看上去并不像是在玩笑,这让她心底涌起一阵悸动,凝视了他好一会,才道:“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冷冰冰的,虽然我救了你一命,你却对我不理不睬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你,相反的,和你待在一起的那几天里,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心与舒适,就好像是遇见了生命中另一个自己一样。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们彼此的身世境遇有那么多相似之处,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大概是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所以,她才会把他送给她的那块作为回报的玉佩视若珍宝,贴身戴着。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们在那种情境下重逢之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随他回了太子府。 她眸中暖暖的深情让东陵无绝有些震憾,他从来不曾把她说过的话当真,包括她表现出来的对他的情意。她所说的这段初遇,他也没有半点记忆,这应该是一段与他完全无关的故事,她表达得也很朴实寻常,并无煽情的渲染,然而,这一刻,他心底深处却似乎传来某种东西悄然融化的声音。 “后来呢?”他继续问着。 “后来?”沐兰的思绪开始陷入那段遥远的回忆中,道:“那时候,我们还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伤好之后,他自然是要离开,我也继续过我飘泊无定的日子。可是,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几年之后,他再度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说到这里,沐兰突然感觉到左臂袭来一阵痛意,不由得一怔,低头一看,东陵无绝的手竟不知几时揪住了她的左臂,用力一拧。 “你……”正要喝问他这是要做什么,却已经迟了,就听得“咔咔”两声脆响。沐兰本能的惊呼了一声,然而,预期中不可承受的痛却并未到来。 东陵无绝又自他仅剩的里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替她将胳膊缠好固定住,道:“好了,暂时不要随意动它,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他刚才故意让她说那些,原来,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沐兰心底燃起的那腔热血瞬间凉了不少,是了,这一路来,她的心情已经因为他而大起大落很多回了。似乎还被他伤得不够多一般,每次,都因为他一点点的示好,便点燃她全部的热情。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地方不能久呆,我先背你上去。”东陵无绝果然也绝口不提让她继续,爬起身来,不由分说的将她扶起来背在背上,借着坡上的灌木枝叶的支撑,沿着斜坡往上走。 趴在他背上,沐兰第一次觉得,虽然靠他这么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冷。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头往他脖子里钻了钻。虽然,这样做已给不了她想要的温暖,但,她却还想最后一次重温与他亲近时的舒适与安宁。 “无绝。”紧贴着他耳边,她轻喃着他的名字。 东陵无绝脚下顿了顿,他本该喝止她这种僭越的称谓,可是,看到她收起所有锋芒,如同寻求庇护一般紧贴着他,那种全然的信任与依赖让他怎么也说不出决然的话来。 或许,早从他追出邬江县时,他就已经很不正常了。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有着熟悉面容的女人,的确是有些特殊的。他不知道,他与她是不是真有什么前世纠葛,所以才让他对她有了一份莫名的牵挂,还是仅仅因为她太像沐兰,才会让他有这种错觉。 就像现在,这样背着她,任由她依偎着他,他心里竟也不觉得有丝毫维和,如她所说的,很舒适,很安心。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沐兰心里虽然有点小小的失落,却并不意外,稍稍扭转脸来,仰望着他的侧脸,道:“你现在,幸福吗?” 第294章 我们的约定 其实,早在他替她检查伤势时她就留意到他受伤了,只是,那时远还没有这么严重而已。沐兰以指腹感受着那些红肿浮凸的伤口,隐隐有些心疼。和她在一起,他似乎总是会受伤。她的离开,对他或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之前黑灯瞎火还不觉得,此刻火光照耀下,看她拉着他的手,连脸上眼中的神情都是那么的熟悉,东陵无绝恍惚的同时,心里仿佛也响起一声警示,让他不由得微微移开视线,将手抽了回去。 他的举动让沐兰的心仿佛也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气氛有那么一刹那变得尴尬。但随即,她又有些释然的笑了,看向他,道:“不过是看看你手上的伤,又不是要占你便宜,你这么扭捏做什么?” 东陵无绝目光直盯着面前的火堆,嗓音里多了一丝清冷,道:“你这样,会让我把你错当成她。” “你的意思是说,你面对我的时候,也会像面对你的德妃一样心动喽?”沐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打量着他。 她不笑的时候有种自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冷艳,这一笑,却又多了几分明媚可人,弯起的美眸里有种勾魂夺魄的魅力。东陵无绝从不认为自己会沉迷于美色,但自从遇到她之后,他的定力似乎已经开始动摇了。 但,那也仅仅是因为她太像沐兰,不是吗? “你自己也看到了,你与她有多像。”东陵无绝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道:“尤其是那次在浮露山,她的马受惊坠崖时,她的脸被树枝划伤,和你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他这么说,其实是有些夸张,沐兰脸上虽然也有被树枝划伤,却远没有那次那么严重。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她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碰还不觉得,指尖刚一触到脸,立刻有些火辣辣的疼。沐兰不由得皱眉“嘶”了口冷气,却远不似那时那么紧张,反而轻盈一笑,道:“也好啊,毁了容的话,至少你不用担心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你会因为把持不住我的美色诱惑,而倍受理智与欲~望的煎熬。” 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还如此大言不惭,和沐兰那时候紧张到恨不能找个洞钻起来,还对他大放狠话的样子的确不太一样。不过,她所说的话让他有些不苟同,道:“咱们的赌,输的人应该是你吧?” “哎,你忘了我们是怎么约定的了?”沐兰可容不得他耍赖,道:“你可是答应的,只要我明天还活着,就算我赢了。而照现在的情形看,我应该是死不了了吧?” “你可别忘了,之前在那山寨,可是朕出手救了你。”东陵无绝提醒着,道:“虽然你后来冲开了穴道,也有可能自己逃出去,但刚才你坠落山坡的时候,如果没有朕,你就算不摔死,也必会重伤。你应该知道,在这种山林里,一旦受了伤,天亮之前绝对是死无全尸的。” 他说得一点没错,不过,沐兰还是面不改色的望向他,道:“我们的赌约里又没规定你救我的不算数,何况,我也没有求你救我啊。反正我还活着,你就不许不认帐。” 东陵无绝被她的话说得既是好气,又是好笑,道:“照你这么说,朕若为了不输给你,也完全可以把你杀了,这也同样不算违反赌约,是吗?” “你若下得了手,那就杀好了。”沐兰将脖子朝他伸了伸,一脸的无所谓,“杀了我,也算是一了百了,你也不用再担心我耍什么阴谋诡计了。” 她是吃定了他不会对她下狠手是不是?或许,她一开始就料到了,他不会让她就这么死掉?此时此刻,东陵无绝还真有些后悔和她打了这个赌,更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干脆的离开。 可是,真要杀她,他的确做不到。 “其实,和我在一起也没那么难受吧?”看他僵着脸不说话,沐兰知道,他这是面子上过不去,便又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三天之后,我不会再对你纠缠不清,也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在你所踏足的地方,永远不会再有我的踪迹。”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听得东陵无绝心头一沉,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要离开?” 问出这话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妥。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既是如此,又有什么好意外和失落的? 沐兰却没留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决定放弃了。”在他出现在山寨的那一刻,她心里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定。因为,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和相信,他不爱她!她留下已没有任何意义,她不想在一次又一次被他伤害之后,连应该怎么去爱他都忘记了。 “三天换你以后长久的安心与安宁,还是很划算的。”虽然心里隐隐作痛,沐兰脸上还是洋溢着浅笑,挑衅的对他道:“君上金口玉言,这点小小赌注还不至于输不起吧?” 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快让东陵无绝很不是滋味,冷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说到做到。” 他这就算是答应了?沐兰有些说不清心里是欢喜还是难过,却还是肯定的道:“一言为定。” 能得三天与他单独相处,远离世俗,这对现在的她而言,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恩赐了。 这样的变故是两人离开茶寮前都不曾预料到的,因此,两人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另一队人马自茶寮前匆匆而过。也因为这次错过,悄然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轨迹。 路过茶寮的正是靳宁,自打听侍卫转述了东陵无绝的话后,得知他竟这么情急的要去接太后,靳宁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在她一再追问下,才知道汐枫和沐兰可能奔着太后去了,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且不说汐枫和沐兰先一步见到太后会说些什么,单说东陵无绝孤身一人追出去就很有问题。万一他们在路上遇见…… 第295章 他根本就不是人! 靳宁一听他要亲自去找东陵无绝,更着急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制止他。然而,她到底是还有几分理智的,话到嘴边又及时忍了下来,改口道:“你一个人贸然去找,很危险不说,从邬江县到这里也是两三百里地,要从何找起?倒不如让太后颁下口谕,多调派些地方上的人手分头去找。至于你,太后这里还得有你保护着才行。” 她这番考虑也算周全,莫言点了点头,道:“也好,太后就在后面的马车里,我领你过去。” 说着,上前来朝她伸出了右手。这是要让她搭着他手臂下马的姿势,若在寻常时候,国师毕竟是朝中重臣,此举是有些不妥。但考虑到她身体欠佳,这种搀扶倒是还不算有违礼数。 如果是旁人这么做,靳宁也就受了,但对象是国师,她却下意识缩了缩手,道:“不必有劳国师了,我这身子恢复得很好。”说完,她身手矫健的自马背上跃了下来。 也正是这一句,让天生感官敏锐的莫言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原本,乍见她的喜悦以及东陵无绝失踪的消息让他无暇顾及其它,但如今,只这些微的异样,立刻便触动了他的心思。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的人虽然就在他面前,但细细一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陌生,就连原本存在于他和她之间的那种心灵感应也变得似有若无起来。 这让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一路上萦绕在他心头的那重担心瞬间又加重了。不过,这些变化只发生在他心里,表面,他却未显露半分,只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浅浅笑道:“看来,这汐枫还是有些本事,你这身子骨倒是比在宫里那会似乎还要好些,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若是寻常人这么说,兴许也就是这意思。可莫言是谁?靳宁心里一清二楚,他是真正知道她存在的人,也知道她和沐兰的一切。最最关键的是,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她敢出现在这里,便是有备而来。因此,虽然有些许心怯,她却依然镇定如初,道:“太后她老人家一定等得着急了,国师大人还是快领我前去问安吧。” 她这般应对更加应证了他心中的猜测,莫言眉目间的笑意不由得多了一分淡淡的冷,道:“德妃娘娘请。”说着,当先一步在前领路。 孟依青早在队伍停下来时,便从侍卫口中得知了情况,听说沐兰亲自前来迎驾,她自然是欣喜万分。这一路不顾辛劳的赶来,就是盼看到她平安无事。虽然从莫言那里早已听说她被汐枫所救,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没有亲眼看到,心里总是不安。 因此,一听说她来了,孟依青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不过,太后的身份不能不顾,故而只能按捺住心情,端坐在马车里等候着。 “启禀太后,德妃娘娘前来接驾请安。”莫言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 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道:“德妃给太后请安,恭祝太后万福。” 孟依青怀着激动的心情抬手撩起帘子,果然,一眼便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马车前,尤自维持着拂身行礼的动作。 差一点就在这古代异世阴阳两隔,孟依青心里的感触无人能知。外人面前,必须维持着太后的庄重与身份,听到她出了事,她的着急丝毫不比东陵无绝少,却不得不按捺着,不让人瞧出端倪来。就连这次来邬江,也是借着不放心自己儿子的幌子。可没有人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要强如她,曾偷偷急哭过多少眼泪。 毕竟,在这副成熟的躯壳里,她还只是个未出校门的女孩。背负着一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的身份活着,所要承受的,远不是人们看到的那般风光与简单。 此时,看到自己在这异世最亲密的姐妹好端端的在她跟前,孟依青真想飞奔上去拥抱住她。不过,看到她身边站着的莫言,无异于一个无声的提醒,提醒着她现在的身份。外面,还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呢。 因此,孟依青的满心欢喜虽然已写在脸上,却还是端坐着,只热情的冲她抬了抬手,道:“好,快起来。看到你平安无事,哀家就真的万福了。” “谢太后,让太后为臣妾挂心,臣妾真是不孝极了。”靳宁又拂了一礼,这才站直了身子,道:“太后一路辛苦,身体可还好么?” 有外人在,两人这般作戏已是寻常,孟依青并未觉出什么不妥,开心之下,也爽朗的应道;“哀家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好得很呢。倒是你,听说你这一路可吃了不少的苦,还中了毒,如今没什么大碍了吧?” 说着,对一旁的莫言道:“国师,你一会可得好好替她瞧瞧,不然,哀家可不放心。” 这话正合莫言的心意,当下应道:“臣谨遵太后旨意,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镇,不如就先去镇上找间酒楼,也好方便说话。” 孟依青也正是这么想,忙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安排吧。”末了,冲靳宁招了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你那马也别骑了,赶紧上车里来坐着。” 靳宁笑着应了声“是”,便大大方方的上前,迈上了马车。 虽然马车里不隔音,但孟依青还是抑制不住开始询问靳宁这一路的遭遇,尤其是中毒之后的那一段。靳宁也不慌不忙的一一讲述作答,竟也未露半丝马脚。 若非与沐兰之间有着特殊的感应,莫言也不得不说,马车里的德妃与以往并无太大的分别。就不知东陵无绝有没有看出什么来?还有那汐枫,他究竟对沐兰做了些什么?也不知他还来不来得及救回她? 不到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便停在了小镇唯一的一家酒楼前。靳宁搀着孟依青在前,莫言跟随在后,三人步入了酒楼的雅间。 第296章 火上浇油 东陵无绝对沐兰有多在意,在场的两位心里都很清楚,不可否认,靳宁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尤其,东陵无绝的心疾尚未痊愈,如果他知道事实的真相,未必就能承受。 想到这里,莫言和孟依青相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沉默。 见此,靳宁接着又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还请太后与国师节哀顺便吧。毕竟,我们活着的人都还得好好的活下去,沐兰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我的记忆里也有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所以,往后的日子里,我也会爱她所爱,痛她所痛,好好的陪伴君上,孝敬太后您老人家,你们把我当成靳宁也好,沐兰也好,我都不介意,但我希望我们大家能像以前一样快乐的生活下去。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她语气柔婉,字字声情并茂,然而,藏在句中的锋芒却也一点不落的自她眉眼中显露出来。 孟依青算是听明白了,她表面上是求和,实际上却也是在告诫自己,她有沐兰的所有记忆,自然也就知道她这太后是换了芯的,大家相安无事便好,这样对他们两方都有利。 孟依青本就是个护短的性子,如今,她一心只想救回沐兰,靳宁这种半威胁的态度顿时便让她火上心头,冷声道:“你说得倒是好听,好像沐兰出事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说什么我们不曾想过君上的感受,好像你自己有多在意他的感受似的,那你怎么不想想,沐兰是因为谁才只身犯险去有穷国的?还不是你在作祟,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君上的感受了?说白了,你不就是怕君上知道真相后会杀了你吗?” 靳宁还从不知道,记忆里这个总是笑逐颜开,甚至有些逗趣的太后竟也有脾气这么火爆的一面,虽然她是有备而来,却也不禁被这番话说得有些心虚。 她的确是害怕东陵无绝过早的知道真相,不过她并不是怕死,她只是想要多一些时间来爱他,也让他爱上她而已。 “我知道,是因为萧翼的事让沐兰身陷险境,但是,这能说是我的错吗?如果不是她占了我的身体,我情愿自己去救萧翼,去经历这所有的一切。”靳宁发自肺腑的道:“甚至,我情愿那个舍身救东陵无绝的人是我。” 从她的话里,孟依青听出一些端倪来,心里一惊,道:“你该不会是说,你也爱上东陵无绝了吧?” 靳宁并不回避她质疑的目光,一脸坦然的道:“我只能说,我对东陵无绝的情一点也不比沐兰少,甚至比她还要爱得更深更多。我知道你们想让沐兰活过来,可就算你们揭穿我,就算东陵无绝真把我怎么样了,沐兰就能回来了吗?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国师当初就可以让我永远都醒不过来。” 这也正是孟依青所痛恨的地方,她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如果说,要杀了靳宁才能救沐兰,虽然她很想这么做,但只怕也过不了心底那道关。可是,就让她这么眼睁睁的束手无策,甚至还要帮着靳宁去隐瞒,看着她取代沐兰,这也是她万万做不到的。 莫言一直没有插话,至此,才站了出来,对孟依青道:“靳宁公主说得没错,在没有确切的方法救沐兰之前,大家还是以和为贵,相安无事最好。” 孟依青心底正是最难受的时候,见莫言竟有妥协之意,顿时更是火上浇油,失望的看向他,道:“你现在怕了是不是?你怕她在东陵无绝面前揭穿你所做的这些事,是吧?想不到,你莫言倒是挺懂得明哲保身,我倒是看错你了。好,横竖我也只是你手中的棋子,根本没有话语权,既是如此,你们两个达成共识便好了!”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蹩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再也无法呆下去,当下便冲到门口,开了门冲了出去。 所有的侍卫都受命静候在酒楼外面,当孟依青怒急匆匆出来时,骇得所有人都心头一沉。此刻的她完全不似平时的雍容淡定,倒是完全显露出她原有的爽利本性来,也不顾周围的人怎么想怎么看,径直便从一个牵马的侍卫手中夺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太后,您这是……”侍卫们惊呆了,待反应过来时,忙拥上来拦在马前,劝道:“太后,这马危险,您不能骑呀。” 眼看着莫言和靳宁已追了出来,孟依青气不打一处出,喝道:“让开!”说完,猛的一甩马鞭。那马受惊,长嘶一声冲开众人的阻挠奔了出去。 莫言见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飞身便上了另一匹马背,道:“都待在这里,我去追。”说着,扬鞭朝她追去。 太后这副身体虽然上了年岁,但当年也是马背上的一把好手,所以,孟依青驾驭起来倒也并不难。她跑得并不是太急,加上莫言的身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被他追上了。 “停下,我有话跟你说。”莫言与她并驾齐驱,扬声说着。 孟依青没什么好气的回道:“如果你是来劝我忍气吞声的话,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想不到她竟然还硬气起来了,莫言“啧”了一声,突然飞身而起,直接跃到了她身后的马背上,夺过她手中的缰绳,强行将马勒住了。 “你……”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孟依青挥肘便想将他硬推开,莫言顿时来了火,索性一把搂紧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现在,你要好好说话了吗?”莫言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少有的强势。 挣扎几下无效后,孟依青整个人顿时泄了气,一身劲也散了。然而,心底的气愤,慌乱与无助却顷刻间全涌了上来,她鼻子一酸,眼泪便不受抑制的滑落下来。 莫言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曾经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能跟他嘻嘻哈哈的女人竟然也会哭,心底微微有些震惊。搂紧她的手不由得放轻了力道,却并未松开。 都说哭的时候如果能有一个怀抱可以依靠,可以让人释放得更彻底,孟依青也不例外。且不管身后的人是因为要控制她才将她搂在怀里,但身后那份坚实的温暖在这一刻却实实在在的击溃了她所有的坚强,也顾不得心里是有多讨厌他,她整个人无力的倚靠在他怀里,痛痛快快的哭出声来。 第297章 无法放下心来 这便算是默认了吧?莫言有些不可思议的侧眸看了看身前的人,片刻后,了然的挑了挑眉,松开搂住她的手,纵身跃回了自己的马背。 在掉转马头,准备原路返回时,他突然回头冲孟依青浮起一抹浅浅的讽笑,道:“原来,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孟依青本想为自己分辨几句,可一想到汐枫跟这件事的牵扯,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索性也不理他,只催马跟在他身后。 另一头,太后的愤然离去倒并没有让靳宁太过担心,因为她知道,在眼前的形势下,太后最终只能选择妥协。关键是在汐枫那边,如果单只是汐枫向东陵无绝摊牌,她还可以想办法力挽狂澜,可一旦让莫言和太后知道沐兰没有死,还找了回来,那,到时候真相大白,她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早知道把他们赶走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还真不如当初干脆杀了他们呢。 焰风是在场所有侍卫中待在东陵无绝身边时间最长的,还从未见太后发过这么大的火,虽然有些不安,但身份使然,又不能过问,见靳宁也是苦恼的皱眉,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德妃娘娘,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吗?” 靳宁回过神来,看向一脸忠诚的焰风,心思一动,道:“太后这边有我和国师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君上。君上必是路上遇到了阻挠和变故,汐枫虽是我的朋友,但这次他回来似乎别有目的,为了君上的安危,你们一定要提防这个人和他的同伙。他于我有恩,我本不想与他为敌,你们能让他知难而退便最好,不过,他的身手你也清楚,所以,必要时,你们也可以自行处置。总之,一切以君上的安危为重。”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不过,如果他们是执意要抢走她仅有的幸福,那么,她也只有倾尽全力来反击。 虽然她没有明着下诛杀令,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焰风是绝对忠心于东陵无绝的,就算是汐枫曾给他的印象还不错,但他若要对君上不利,他出手也绝对不会心软。故而靳宁这番命令在他听来也是合情合理,当即便应道:“德妃娘娘放心,属下定将君上平安带回来。” 说着,立刻便集合了所有侍卫,部署了一番后,当即便出发了。 看着焰风离去的方向,靳宁心里却仍有些惴惴不安。尽管她现在终于如愿成了东陵无绝的女人,但,只要汐枫和沐兰一天还存在着,她就无法放下心来。 指望焰风他们,希望其实并不大,看来,她必须想想办法,找一个可以彻底解决一切麻烦的万全之策才行。 就在她费心筹谋时,马蹄声又起,是莫言领着孟依青驾马回来了。靳宁毫不意外的挑了挑唇角,脚下,却急急的迎了上去。 “太后,您可算是回来了,身体没事吧?”靳宁上前牵了缰绳,关切的打量着马背上的孟依青。 如果不是之前那番摊牌,孟依青怎么都会相信眼前这张充满急切和担忧的脸是发自内心的。虽说在后宫待了一年,早见惯了各种女人的演技,但眼前这个显然是她最最不想看的。 不过,在她决定跟莫言回来的那一刻便想明白了。如果要救沐兰,她就必须得忍下去。 “哀家没什么事。”孟依青淡淡应着,眼神却只在面前的靳宁身上一扫,避开了她想要上前搀扶的手,目光转向一旁的莫言。 莫言很有默契的上前搀住了她,就着他的力道,孟依青踏着宫奴搭就的肉凳从容的下了马。 “哀家歇得也差不多了,国师,吩咐下去,继续启程吧,这样没准儿在半道上还能遇着君上。”孟依青一边步态优雅的走向她专用的马车,一边命令着,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人群时,微微皱眉,不悦道:“怎么少了这么多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靳宁忙接话道:“是臣妾忧心君上的安危,因为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擅自作主让焰风带人先沿路寻找君上的下落,逾礼之处,还请太后恕罪。” 虽然孟依青回来便代表了她的妥协,不过,刚才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在表明她有多讨厌自己,这一点,靳宁看得很分明。不过,虽然自己是真的公主,而对方不过是假的太后,但只要这种身份一日存在,她就不得不保持谦卑恭顺。 孟依青闻言,与莫言无声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心底里,她是不相信靳宁的,但那些侍卫都是东陵无绝身边的人,想来靳宁再怎么能耐,如果不是事关东陵无绝,也绝对命令不了他们。 想到此,眉目一垂,道:“行了,赶路要紧,这件事以后再说。”说完,由着莫言将她搀入了马车中。 她没有开口邀请,靳宁也很知趣的自己上了马背,跟在队伍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沐兰是被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的,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睁开眼睛,看到满目青翠,好一会,她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位置,然而,除了已经熄灭的火堆,那个本该在火堆旁的身影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东陵无绝!”沐兰“噌”的想站起身来,这一动,全身立刻泛起一阵酸痛。她眉心一皱,也顾不得这些,硬撑着站了起来。 周围除了鸟叫声,便只剩一片幽静,阳光透着树枝的缝隙投射下斑驳的光影,将那深深浅浅的绿映照得或明或暗。沐兰举目四望,却找不见半点那个熟悉的身影。 倒是她倚靠的那棵大树旁斜放着一把剑,沐兰一眼便认出,那正是东陵无绝昨晚手上那把。 她不禁想起,昨晚他答应她会陪她三天之后,他便盅惑着她赶紧休息。也是因为折腾得累了,加上有他在身旁,她不知不觉便睡得很香,现在想来,该不会是他趁她睡着之后,一个人偷偷跑了吧? 第298章 故作柔弱 如果说,之前的三天赌约是为了划一个美好的句号,留一段温馨的回忆的话,那么,在这一刻,她心底开始有了另一番打算。 三天的时间,或许,她也可以放手一搏,让他再度爱上她。 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被他伤得再痛再重,但只要对方一点点温暖,那伤便会结痂,那痛便会被抛诸脑后。沐兰为自己放不下这份情而在心底轻叹着,抬眸间,却又是另一番明朗俏皮的风情。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沐兰笑看着他,道:“反正你也已经输给了我三天,孤男寡女的,就算是什么都不做,我们之间也已经没有什么清白可言了。” 她一脸无辜,说出来的话却十足像个女流氓。偏偏东陵无绝还真拿她有些没办法,道:“如果你是枉想制造这样的误会来达成什么目的,朕奉劝你,现在就适可而止。” 看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沐兰不禁失笑,道:“逗你的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说着,故意朝他又凑近些,打量着他的表情,故作恍然道:“噢,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想跟你生米煮成熟饭吧?” 其实,她没提之前,东陵无绝倒还真不曾这么想过,可她这么一说,他脑海里却条件反射一般闪过那天在客栈里见过的香艳画面。而此时此刻,那磨人的身躯就在他怀里,一股电流自那与她紧贴的腰间流窜开来,就连那放在她腰上的手也瞬间感觉到一阵酥麻。 这种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东陵无绝为之一惊,几乎是有些心虚的用力一把推开了她。 被他这冷不防的一推,沐兰一个没站稳,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受伤的胳膊肘碰到了地面,顿时疼得她皱眉闷哼了一声。 “你没事吧?”东陵无绝本就是无心的,见此,忙蹲下身去扶住她。 其实,疼痛只是一刹那的事,并未持续开来。不过,看他脸上闪过的那一丝歉意,沐兰心中一动,故意吸着气道:“疼呢。” “我看看。”东陵无绝只道是她碰伤了脱臼的地方,说话间,手指已朝她关节处按去。 “啊……”沐兰有些夸张的低呼了一声,东陵无绝瞥了她一眼,却并未心软,继续在她关节处摸索按压。 “啊……嗯……”他每按一处,沐兰便配合的叫一声,最后,东陵无绝终于有些质疑的看向她,正要开口,沐兰将那到口的呻吟咽了回去,咬了咬唇,有些欲盖弥彰的道:“是真疼。” 东陵无绝收回了目光,道:“没什么大碍,不要乱动,一会就不会疼了。” “不能乱动啊?”沐兰强忍着笑,故作柔弱的道:“那可就糟糕了,这深山老林的,若你真对我生了什么念头,做出什么事来,我岂不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能把故意引诱表现得如此“故意”的,她大概也是第一人了。东陵无绝心底突然生起一股想要将她狠狠按在身下蹂躏一番的邪火,下一秒,他便将这种想法付诸了行动,一把扣住了她的腰,欺身抵近她。 “你再这样的话,信不信朕真的会把你……”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末了,却还是没能将那最关键的词说出口。因为,他怕一旦说出来,就真的会把持不住自己。 他竟会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欲念,还如此的强烈。 然而,他眸中那抹热度意味着什么,沐兰又岂会看不懂。虽是故意挑逗他,却本是玩味的成份更多,因此,当那股暧昧的电流在彼此眼中绵延开来时,她的心也有些不受控制的跳乱了节奏,嗓音里不觉间带着几分性感的暗哑,挑衅的看入他眼里,道:“把我怎样?” 这女人身上仿佛有股与生俱来的魔力,吸引着他想要去探索与征服。尤其是眼前这场地,让人有种回归自然,释放野性的冲动。 可是,理智的缰绳却还是紧紧勒住了他,任由那股沸腾的渴望在身体里叫嚣着,他还是以着无比清冷的嗓音道:“把你丢在这儿。” 说着,握住她纤腰的手松了开来,站起身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沐兰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倒是才知道,这个座拥三千佳丽的帝王,在女人这个问题上竟也如此恪守原则。所以,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对他更多了几分认识和欣赏。 不过,她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尽情逗他的机会。跟着站起身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凑近他道:“有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就是不放心我,还老拿这种话来威胁我,有用吗?” 东陵无绝唇角扬起一抹嘲讽,道:“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朕会不会这么做。” 沐兰当然不会这么傻,去触碰他的底限,不过,“你要是真狠得下心来丢下我,那早该趁我睡着时走了。你若不是不放心我,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佩剑留下来给我防身,还在这周围布下陷阱?” 说到这里,沐兰眼眸一弯,露出一抹媚人的浅笑,凑到他脸跟前,道:“还有,刚才你迟迟不把我从树上放下来,其实是在偷窥吧?” 说着,有些夸张的拉着衣襟掩了掩,轻咬着唇道:“这衣服这么宽松,刚才一定什么都被你看光了,可真是糟糕。” 女人的装模作样东陵无绝看得多了,可由眼前这女人演绎出来,却着实让人耳目一新。她身上本就有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野性张扬,正是这种鲜明的个性,此刻她故意装出这种小女人才有的娇羞,看在人眼里,非但不显得做作,反而有种别样的情趣,惹人心动。 其实,她被吊在树上的时候,东陵无绝还真没留意那么多,但被她这么刻意一提,他的目光便不由得移向她俏人的身躯。 他那袭锦衣对她而言着实有些过于宽大,但穿在她身上,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想到锦衣之下那仅着抹胸的身躯,顿时有一股热潮自他好不容易冷却的身体里缓缓流过。 东陵无绝突然有丝后悔,也许,答应陪她三天的这个决定是个错误。怕再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他真的会抵制不住身体里的强烈渴望,他毅然决然的转身就走。 “哎!”见他真的说走就走,沐兰立刻急了,急忙跟了上去,“你这是要去哪儿?真把我丢下了?” 第299章 太相似了 沐兰有些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道:“或许,有朝一日,你会为你今天这句话而后悔的。” 东陵无绝也道:“或许,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而让那个你真正爱着的人久等。” 沐兰真恨不得现在就揪住他的衣领告诉他,她就是沐兰,他已经让她等得够久的了。可是,她还是抑制住了自己。 如果,是才回来那会,她或许会这么做,但,在经历了这些天的事后,她就已经不这么想了。抛开他会不会相信她这一层顾虑不说,从情感上,她也有着她的担忧。 东陵无绝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真正的太后早已离世,而现在这个秘密又多了一个知情者靳宁,如果她揭露靳宁的身份,靳宁愤恨之下,难保不会将孟依青的底细拆穿。 以前她瞒着东陵无绝,多是为了依青的安危。可如今,又更多了一层顾虑。若东陵无绝知道真相,该会是怎样难过?而面对他如此信任与重用却亲手策划了这一切的莫言,以及他如此倾心去爱却帮着隐瞒的她自己,他又会有多痛心和失望? “我渴了,咱们走快点吧。”沐兰笑了笑,转移话题。连她自己都很意外,她竟已开始接受了身份转换的事实。 不做沐兰,她还可以是昔颜,虽然可能会失去东陵无绝对她的爱,但如果这样可以不伤害到他,她愿意以这种全新的身份去爱他。 东陵无绝也不再多言,然而,那双清澈盈亮的眸子却让他隐隐有些心疼。明明她是笑着的,他却有种感觉,刚才他的话是伤到她了,虽然他只是说了实话。 不多会的功夫,耳边便听到了水流声。那是一条山涧,水源大概来自山顶,积水成潭,再蜿蜒而下。水流清澈见底,倒映着四周的山峦树木,看上去像极了一条翡翠玉带。 两人找了块靠水边的石头坐了下来,东陵无绝弯下身去就着水流清洗着双手。沐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比他干净到哪去,正想也凑过去洗洗,却见他已洗好了手,捧了一把水递到了她面前。 “不是说渴了吗?”见她怔住不动,东陵无绝出声提醒着。 沐兰是真有点渴了,但随口而出的话被人放在心上,心头那份暖意还是不言而喻,当下也就不客气的就着他的手喝了起来。东陵无绝等她喝完了,自己也捧了把水喝了几口,这才开始替她清洗伤口。 “一会吃点东西我们就找路出去,有些树枝有毒,你这些伤口如果不上药,可能会溃烂。”东陵无绝一边用布条蘸水替她清洗,一边说着。 “咱们没有马,又不知道身在何处,就算要走出去,没个一天只怕也难,到那时,伤口要烂也早烂了。”沐兰看了看四周,道:“这山这么大,想必有不少草药,一会我采点治外伤的药,敷上就没事了。” “你也识草药?”东陵无绝微微有些讶异,她的喜好特长和沐兰实在是太相似了。 他惊讶的表情让沐兰有些自得的笑了笑,道:“我自小就生活在山林里,认识的草药有上百种,疗伤治病更是素有天份,要不然,当年怎么救得了你呀?” 听她又提到那个当年的“他”,东陵无绝自然是完全没印象的,却第一次有了强烈的好奇。一边捉住了她的下巴,替她轻轻擦洗脸上的伤,一边问道:“昨天你的故事还没有说完,继续说下去吧。” 他的举动让沐兰脸上微微一热,甚至忘了伤口沾水时的刺痛,当时,在崖下的农家,他也是这样细心为她处理伤口的。 如此近的距离,这样的姿势下,她可以毫无顾忌顺理成章的看他。他脸上也有几道划伤,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反而更添了几许令人怦然心动的邪肆。 这样静静望着他的感觉竟也让人满心欢喜,沐兰唇角漾起一抹恬静,开始继续讲叙昨天未完的故事。从魔裔冥诀身负皇命来杀她,却认出她就是曾经救他的人,最后火烧茅屋,制造了一场假象,将她带回府里,一直讲到他为了替她掩饰身份保护她,不得不娶清环为妃,甚至,亲手为她斟了一杯毒酒。 只不过,上一次,她是以沐兰的身份向他述说着这个故事,而现在,她是以昔颜的身份,向他讲述着这段她自己的过去。 起初,东陵无绝还只是默默听着,却渐渐被这个熟悉的故事所震惊,最后,几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停下了手来。 沐兰说这个故事是那个守墓人庞晏庭说给她听的,而他,也确确实实在古墓的棺材里见过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是幻觉,但也足以证明,这个故事并非子虚乌有,还是有迹可循的。 那确实是千年的古墓无疑,他身上的玉佩纹样出现在古墓的墓门之上,国师莫言的古琴竟能开启墓道的机关,这种种匪夷所思的线索让整个故事更添了几许真实。 难道说,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前世真有过那么一段爱恨纠葛?若是如此,便也能解释他曾经屡屡做过的那些荒谬的梦了。 原本,东陵无绝是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的,可如今这种种迹象都在证明着它的真实。尤其,他不能否认,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有着连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情愫。之前他把一切因由归结于她长得像沐兰,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那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借口。 沐兰自然也留意到了他的反应,因此,一气呵成的将后续的故事也一并讲了出来,包括他们在屡次较量后的相爱,她怀了他的孩子,最终却因他而葬身火海。 听到这里时,东陵无绝的心狠狠揪痛了一下,脑海里顿时浮现起他无数次做过的那个噩梦,那场大火一直烧在他心里,他曾经怎么也不能明白,梦里那个身陷火海的人究竟是谁,竟会让他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第300章 他竟然吻了这个女人! 沐兰眼角一热,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她却觉得他是懂了她的心。垂下眼眸,她有些忘情的回吻了他。 来自她主动的回应让这个吻瞬间升温,唇舌间的默契让东陵无绝有些意外的同时,再也抑制不住胸腔里那份悸动,舌尖狂烈的深入,肆意的吮尝着她的甘甜。 耳边的鸟鸣声与流水声在这一刻仿佛也不存在了,两人都融入在彼此的热情里,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以唇舌感受着对方,沐兰甚至连什么时候被他压倒在身后的大石之上都不知道,直到,身体里那股奔涌的冲动点沸了彼此,他才微微移开了唇。 急促的喘息暧昧的萦绕在彼此之间,沐兰睁开眼睛,双颊因情动而透着淡淡绯红,清澈的眼眸里也如同蒙了一层水雾一般,带着几许迷离,端详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那双令人着魔的凤眸里倒映着她的样子,深邃得让人迷醉。 沐兰这才发现,原来,她要的真的很简单,能得他一个如此专注而温柔的眼神,便足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东陵无绝也很意外。那两片粉红的柔唇在他的吮咬之下泛着水润,微微有些红肿,似是在无声的诱惑着他继续吻下去。 他竟然吻了这个女人! 意识到这一点,东陵无绝心里有一瞬间的震惊与慌乱。尤其是那股想要拥有她的冲动,强烈的冲击着他的身体,怕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失控,他忙放开了她,撑起身子坐到了一旁去。 这么多年来,心底潜藏的那个梦一直困扰和影响着他,曾经,沐兰的出现让他以为终于解开了这个结,甚至以为,她就是他心底缺失的那一块,是他命里注定的缘份。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完全颠覆了事实,原来,她才是他的梦中人,才是他心中那抹真正无法割舍的痛。原来,他一直都爱错了人?这样的事实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尤其,他对沐兰的爱是那么真切,他们之间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一点一滴,都在他心里,他不觉得那是一份错爱。 然而,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感觉又是如此的真实,虽然他不想承认,却也否认不了他的心已经动摇了。若是在以前,他还能抑制住这种感情,可在听了她的故事之后,他如何还能狠得下心来伤她? 第一次,东陵无绝有些陷入了两难。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沐兰多少能从他的反应里猜到一些他的心思。他不是一个没有定力的男人,刚才会吻她,绝不会是因为生理的冲动,他,已经开始接受她的故事了吧? 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来理清思绪,所以,装作若无其事的理好了衣物,起身道:“伤口也清洗得差不多了,我去附近看看有什么草药。” 说着,也不等他应答,转身便朝旁边的林子里走去。 看着她倾身于树林间专注寻找草药的身影,东陵无绝发现自己竟有些移不开视线。这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在之前,她还千方百计的挑逗和引诱他,并借此大作文章,用以证明他对她并非无意。可当他真的动容了,甚至对她做出了逾越之事时,她却反而什么也不说的避开了。 或许,这也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吧? 只是,现在他该怎么办?带她回宫吗?以沐兰的个性,是绝对接受不了这种事的。而她,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但她的性子远比沐兰还烈。 抛开这些不论,单是他自己,也很难诀择。这不是往后宫添一个妃子这么简单,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愿意倾尽一切去爱的人,一个是他历经轮回也未能放开的一个梦。一个为了他几乎陪上了自己的性命,一个被他辜负死于非命,却历经千年仍寻找着他。这样的两个女人,他不想伤害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可,他必须有所取舍,而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将要面临的最艰难的选择。 沐兰采完药回来时,就见水畔边不知几时已生起了火,火堆上架着什么东西,空气里飘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走近一看,却是几条鱼。 “好香。”闻到烤鱼的香味,沐兰的饥饿感顿时全被唤醒了,上前毫不客气的在东陵无绝身边坐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叹道:“放眼整个天下,能吃到你亲手做的烤鱼的人,大概没有几个吧?” 东陵无绝浅浅的扬了扬唇,手中的树枝拨弄着火堆,道:“你是第一个。” 沐兰浮起一抹甜蜜的笑意,道:“既是如此,礼尚往来,我先替你上药。” 说着,将采来的草药在水里洗了洗,将几种药草各摘出一小把,放入口中嚼碎了,再用布包起来,递到他跟前,道:“把手给我。” 东陵无绝依言将双手伸了出去,经过清洗,他手心手背上的伤口有些已开始愈合,有些却泛着红肿,甚至翻开来。沐兰捏紧了布包,将药水挤出来,滴在他伤口上。 “这几种草药既能消炎解毒,又能帮助伤口愈合,现在是不是感觉不那么疼了?”沐兰一边说,一边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带将他伤痕累累的手包扎起来。 虽然只有一只手能用,她的动作却还是娴熟而利落。 “你经常做这些事?”东陵无绝对她的事越来越好奇了。 “很久不做了。”替他包扎完后,沐兰将剩余的药汁滴在了自己手上,道:“小时候生活在山林里,没有人作伴,就为山里的动物们疗伤。后来长大了,上了战场,有时也会充当一下军医的角色。” 她不以为然的语气让东陵无绝隐隐有些心疼,拿过了她手中的药包,学她的方式为她处理着手上的伤口,道:“你们的国家难道还要靠你一个女人上战场吗?” “女人怎么了?你那时候不也输过给我?”沐兰笑着挖苦他。 也怪不得她敢这么跟他叫板,梦里的她鲜衣怒马,统率着千军万马与他叫阵军前,这样气势的女人,这世间大概也没有什么她不敢做的事了。 东陵无绝突然有种感觉,这样的女人,当时的他一定很想护着她,宠着她。虽然世人眼里看到的都是她的强韧与张狂,他却有种想将她揽回怀中,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冲动。 第301章 休想逃得出我的魔掌 东陵无绝替她敷完最后一道伤口,扔掉了手中的药包,拿起火堆上已经烤好的鱼递给了她,期望那条鱼能堵住她的嘴。 沐兰接过鱼放到了一边,凑近他,道:“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也很想噢。”想用一条鱼将她打发了,没那么容易。 东陵无绝脸绷得更紧了些,望着她。以这女人的大胆奔放,他丝毫不怀疑她会说到做到。但叫他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他是怎么也不情愿的。 两人就这么绷着脸对视着,不知情的只怕要以为两人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两人对自己的脸是个什么模样其实也并不那么清楚,但对方绷坏的表情却是一目了然。 “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今天你若不说点什么,就休想逃得出我的魔掌。”沐兰一边威胁着,一边朝他伸出了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瞬间便来了个脸对脸,东陵无绝几曾有过要被女人以强吻相要挟的地步,喝斥的话早在心里盘旋了百八十圈了,却终究没能冲口而出,只以警告的眼神冷视着她。 偏偏沐兰是不吃这一套的,他越是瞪她,她便越想捅这马蜂窝,看他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式,她一咬牙,将唇贴了上去。 麻麻的,木木的,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沐兰索性又啄木鸟似的在他唇上啄了几口,发现这跟亲在柱子上没什么两样。皱了皱眉,正要发表一下感叹,一直任她为所欲为的东陵无绝却突然一把揽过她,往旁边一闪。 沐兰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正奇怪明明她都没感觉,他怎么还会有如此“冲动”的反应,就见一阵疾风闪过,一个身影不知打哪窜了出来,从他们身前一跃而过。 那东西动作很快,眨眼间便轻巧的跃到了山涧对面的石头上,沐兰这才看清楚,那竟是只猴子,手中还抓着一根串着烤鱼的树枝! “我们的驴(鱼)……”沐兰口齿不清的嚷了一声,忙站起身来。 猴子见状,冲他们龇了龇牙,抓着鱼噌的一下往林中窜去。 还敢耻笑他们,太过份了!沐兰想也没想,一个纵身跃过了山涧便追了过去。 “哎……”东陵无绝想要唤住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也紧紧跟上。 猴子似乎知道沐兰在追它,故意要挑衅一般,身姿灵巧的穿梭于树林之间,速度快得惊人。沐兰本来轻功不错,但因为手臂受伤,行动很是不便,不一会便被甩下一大截。 见身后东陵无绝跟了上来,忙推着他道:“快,帮我把驴(鱼)抢回来。” 去跟一只猴子抢食,这种事东陵无绝实在做不出来,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还大着舌头,道:“算了,还有一条,别追了。” “那可是你的第一次,怎么能给了一只猴子?绝对不行。”见他忤着不动,沐兰急了,再次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她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他的第一次给了一只猴子?东陵无绝听得直皱眉,然而,看她竟像是拼命一般窜进了林子里,他就更急了,唯恐她又出什么意外,忙跟着追上去。 见他们契而不舍的追着,那猴子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一路尖叫着跑得飞快。东陵无绝实在忍无可忍了,顺手折了根树枝,运足了力道抛了出去。 就只见绿光一闪,正中那猴子的后脚。 猴子疼得惨叫一声,终于抛开了手中的鱼,一路叫着窜入了密林深处。 沐兰忙冲过去捡起了掉在草丛里的烤鱼,还好,鱼还是完整的,也没怎么脏。沐兰象征性的吹了吹不存在的灰尘,对准鱼肚皮的位置便要咬下去。 然而,僵硬的脸不配合,她用力张了张,嘴张得还是不够大,怎么也咬不下去。 看到她这副模样,东陵无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僵着的脸抽了抽,道:“别吃了,这么脏。” “哪里脏了?”沐兰反驳着,突然反应过来,惊讶的看向他,道:“你说话了?” 东陵无绝原本僵直的脸顿时变得更不自然了,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他的反应让沐兰蹩笑蹩得有些肚子疼,不过,目的已经达到,她还是很懂得适可而止。也不再提这茬,叉着鱼递到他面前,道:“你帮我一下。” 她只有一只手可用,又要叉着鱼,又不能直接用嘴咬,实在很不方便。 沐兰本想让他帮忙拿着鱼叉,不想东陵无绝没有接过鱼叉,却直接用手撕了一片鱼肉下来,剥去上面的鱼皮,趁着她目瞪口呆之际,塞入了她嘴里。 沐兰好一会才想起来要咀嚼,说真的,什么佐料都没有的烤鱼味道还真谈不上好吃,不过,对于整个面部舌头神经都麻痹了的人而言,现在就是给她山珍海味,她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倒是这本来属于她的东西终于吃到了嘴里,让她觉得颇为满足。 尤其,还是由他亲手喂给她的。 待她吃完,东陵无绝已撕好了另一块送入她口中,沐兰有些不好意思的含着鱼肉,口齿更不清的道:“你也吃点。” 东陵无绝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愿回她,只默默的撕着鱼皮。 这人有时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薄,见他执意如此,沐兰也就不再跟他客气,两人一个喂,一个吃,短瞬间便默契的将一条鱼解决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鱼头。 沐兰将叉着鱼头的木棍扔到了一边,正想说可以往回走了,却听得林子里远远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 东陵无绝显然也听到了,扫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眉头一皱。 “怎么了?”沐兰刚下意识的问出口,便听到了那响动声越来越大,正是冲着他们的方向快速而来,而且,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尖利的叫声。 第302章 你心里就痛快了? 她的话让东陵无绝有些忍俊不禁,“那现在这样,你心里就痛快了?” “那当然。”沐兰扬眉吐气的道:“你没看最后那群猴子在岸上又扔石头又跳脚吗?指不定肺都气炸了呢。” 东陵无绝笑了笑,道:“猴子可没你这么会置气。” “那可不见得。”沐兰拉着他分析道:“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这么没命的追咱们,就是因为心里气呗,恨呗,可最后他们猴子猴孙举家出动了,也没把咱们怎么着,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呀?” 她还真掰出理来了,东陵无绝笑着叹道:“可咱们好像也没占到便宜吧?” 这点沐兰就忽略不记了,看了看两岸,转移话题道:“咱们找个地方上岸吧,你都没吃东西,一会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野果。” 河的两岸都是山,漂浮了好一阵,才见着一块低势低矮的河岸,两人忙游了过去,互相拉扯着上了岸。 这是一条位于两山之间的山坳,因为已是下午,阳光被山峦挡去,所以,整个山坳都很阴凉。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山风吹过,沐兰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东陵无绝也感觉到了凉意,多年习武练就的体质以及男人本身生理上的优势让他并不受影响。不过这并未让他忽略到一旁沐兰的反应,见她下意识的将衣襟拉紧了些,湿透的衣物让她身形毕现,纤瘦的线条显得无比的柔弱,他没有多想便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肩,让她贴紧了他。 亲昵的举动让沐兰顿住了脚步,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东陵无绝揽着她,脚下也没停,带着她继续往前走,道:“看来今天是走不出去了,山里阴冷,不要受凉。” 听着他的解释,感受着他身上传递而来的体温,沐兰自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也毫不扭捏的放松了身体,依偎着他享受他带来的温暖,边走边笑道:“似乎,我们俩只要在一起,就总免不了这相依为命的宿命。” 回想这两天的际遇,东陵无绝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本是要去保护他母后的,半道上识破了她的伪装后,只是想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盘问出她真正的目的,又怎曾料想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与她沦落到了这荒山野地不说,对她的观点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算算时间,母后最迟明天便会抵达邬江县,到时候知道他出城相迎却没见到他人,不知会不会心急?不过,有莫言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沐兰那边,她也会很担心吧?想到她曾那么的排斥昔颜,如果知道他这几天都是和她在一起,必然会对他很失望,也很伤心吧? 想到沐兰,东陵无绝心底便升起一股浓浓的歉疚。他曾发誓再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半点伤害的,可如今,她身体还未痊愈,他却做了伤她心的事。 然而,要丢下身边这个女人不管吗?他却做不到。尤其,渐渐熟悉她了解她之后,他已经情不自禁想要去心疼和保护这个女人。至少,尽他所能,对她好一点。 至于,回到邬江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不过,他并不打算逃避,不管,是对昔颜,还是对沐兰。 正当他思忖着以后时,身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欣喜的道:“看,前面是不是有人家?” 东陵无绝回过神来,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前方林荫掩映处露出一栋茅屋来。 东陵无绝原本就是想找个妥当的地方生堆火,先给她取取暖,顺便将两人身上的衣服烤干再说,如果能在这里遇到人家,那就更好了,至少,今晚可以不用露宿山林了。 两人都打起了精神加快步伐,不一会,便绕到了茅屋跟前,却大失所望。 原来,那不过是一间以竹木搭建的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屋子,看起来大小不过二十来个平方,木门紧闭,一副早已荒弃的样子。 沐兰走上前去,见门上没锁,便试探着推了一把。“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 空气里没什么异味,整个屋子里只有一张竹床,以及墙角搭着的土灶,和一口锅。 东陵无绝用手摸了摸竹床,道:“看来,这里不常住人,应该是附近的猎户偶尔用来过夜搭建的。” 沐兰脚上穿的是软靴,泡水后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脚早就磨得受不了了,一时也顾不得这竹床脏不脏,一屁股便坐了下来,道:“不管有没有人住,咱们都先歇会吧。” 其实,便是东陵无绝,这会也已经感觉有些累了,何况是她?见她没精打采的垂头坐着,东陵无绝隐隐有些担心,道:“我去外面找些柴来生火。” 沐兰很想给他帮把手,可浑身实在提不起劲不,只得点了点头,由着他去。 待东陵无绝出了门,她便再也蹩不住了,将脚上的软靴脱了下来。果然,两只脚被泡得发白,脚心脚背被磨出好几个血泡,又被磨破泡烂,看起来有些让人不忍目睹。这一释放,倒是舒服了许多。只是,大概这一路折腾,实在是太累了,如今有张床在身下,想着东陵无绝大概得要一会才会回来,不如先躺一会回回神。 这么想着,便再也克制不住倦意,沐兰往竹床上一躺,刚闭上眼睛一会,便睡着了。 东陵无绝回屋时,看到她一动不动躺倒在竹床上,原本就有些不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丢开了怀中那一抱木柴,忙上前察探她的脉搏。 刚触到她手腕的皮肤,便感觉到了她异常灼人的体温。想到之前他们一路奔逃了那么久,一身是汗的情况下跳入那冰冷的河里,上岸后又吹了山风,这一热一冷,定是受了寒,发烧了。 “喂……”东陵无绝摇了摇她,想将她唤醒,道:“先别睡,你的衣服还没干,这样捂着会病得更严重。” “嗯……”沐兰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却动也没动。 第303章 迷雾,怎么也绕不开 怀中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窝在他怀里熟睡着,却苦了清醒着的东陵无绝。低头看着那张让人心动的容颜,看那小巧粉嫩的唇贴在自己胸前,视角与感观的双重冲击让他浑身血脉贲张,身体某处也有些不受控制的悄然发生着变化。 人就是这样,一旦心念动了,便一发不可收拾。东陵无绝僵直着身子,望着怀里的女人,视线也有些不受控制的由她的脸,渐渐往下移…… 长呼了一口气,东陵无绝连忙闭上了眼睛,理智在告诫着他,在他彻底失控之前,应该放开她。可是,身体却迟迟没有行动。 好在,至少还有一个理由让他得以成功克制住自己,那就是,她还发着烧,身体正是最虚弱难受的时候。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对她做出些什么来,那他就真是禽兽不如了。 不过,高烧中的沐兰并不知道他内心的压抑与挣扎,此刻的她刚从严寒的梦境里得救,对于这个给予她温暖的持续发热体十分的依恋,脸时不时的在他胸膛摩挲着,似乎很享受那种肌肤磨擦时的触感。 她似乎很信赖他,虽然她现在意识不清,但人在最脆弱的时候,他的本能与感官会变得比平时更敏锐,会排斥一切潜意识里让他们不安的任何事物,而此刻的她却是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没有一丝抵抗,没有一丝防备,如婴儿一般的在他怀里熟睡着。 这才是真正的她吧?没有半点强势,有的只是女人的柔弱。东陵无绝不由得伸手抚了抚她微烫的脸颊,隐隐有些心疼,她本该像寻常女人一样被人护在身后宠爱着的,偏偏却活得如男人一样坚韧强悍。 若离开他的怀抱,她又会变回那个冷艳孤傲的女人了吧?即便是此刻,东陵无绝还是觉得她和沐兰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了。 在山里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天真妩媚,俏皮灵动,和沐兰如出一辙。而他突然也忆起,在有穷国再度见到的沐兰,身上那股妖冶张扬,何尝不是像极了眼前这个昔颜? 还有,沐兰以前虽说也会点拳脚功夫,对付几个普通人倒也不在话下,但,有穷国太子说,她曾杀了他百余名侍卫,就算这是拓跋太子夸大事实,可沐兰封他的穴,冲开他侍卫的阻挠独自回到敌营去为他取解药,这总是事实吧?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那么短时间内武功精进?除非,她一直在刻意隐瞒。但,他们毕竟在一起相处了一年之久,她若是有这样的身手,他不可能一点也看不出来。 而眼前的昔颜恰恰也是轻功了得,还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冲开被他封住的穴位,虽然没有见识过她的身手,不过,从那天他闯入客栈见她时,她迅速出击的那一招不难看出,她的身手绝对不弱。 这样一分析,东陵无绝便发现,自己几乎难以找出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不同之处。只不过,沐兰女人的那一面更多一些,而眼前的昔颜,则更多的像一个女王,这或许也跟她曾是大巫女的身份有关。 抛开昔颜的问题不说,那么又是什么让沐兰在去有穷国之后改变了那么多呢?东陵无绝越来越迷惘了,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沐兰和昔颜之间有着一个绝对关键的交集点,那就是汐枫。 沐兰在有穷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汐枫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吧?沐兰命悬一线的时候,他神秘出现,用了谁也不知道的方法救活了她,随后消失于众人面前。再出现时,身边便多了个昔颜,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关联? 东陵无绝几乎感觉自己快要触到了谜底,然而,心里却总隔着一层迷雾,任他怎么也绕不开。 或许,从这出去之后,他该找汐枫好好谈谈,也许,一切就有答案了。 岔开了一下思绪,东陵无绝总算找到了让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的办法。待架上的衣物烤干了,他才抱起沐兰起身,顺手将衣物抛在竹床上垫着,将怀中的人放在竹床上,好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点。 安置好了她,刚要起身,缠在他腰间的手却仍紧紧将他搂住,不愿松开。 东陵无绝有些无奈的扬了扬唇角,伸手捉住那只小手,轻轻解开来,刚要将它放回她身侧,身下的人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双眼迷朦的微睁开来。 此时,东陵无绝正只手支撑着她身侧的竹床,只手捉着她的手,以着极其暧昧的姿势倾身于她身体上方,偏偏他只着了条长裤,而身下的人更是一丝不挂,看到她突然醒过来,东陵无绝一时竟有种做坏事被人逮个正着的莫名心虚。 沐兰意识并未真正清醒,半睁的双眼凝望着上方的人,那熟悉的俊颜让她眸子里溢满了妩媚的柔光,水润的红唇弯起一抹慵懒的笑意,抽出手来勾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向她,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手是怎么挣脱他掌心跑到他脖子上去的,东陵无绝完全没有意识,直到那温软的唇猫一般轻柔的印在他唇上,他才反应过来。 她在做什么?她不清醒东陵无绝可是清醒着的,尤其是,那磨人的红唇带来的短暂的眩晕,让他心神一震,忙想要推开她,双手触到她柔滑的肌肤,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电流吸住了一般,所有力道都化为无形。 东陵无绝忙微微偏过头去避开她的唇,同时,手也如触电般松了开来,尽量不去碰触她,艰涩的道:“昔颜,别胡闹,快放开。” “不放。”沐兰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撒娇的意味,伸懒腰似的挺了挺身子,道:“你陪我睡,好不好?” 这女人,她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吗?东陵无绝震惊着望向她,想确定她是不是清醒着。 她媚眼如丝,脸上带着几分酒醉般的绯红,神情似天真,似盅惑,期盼的凝望着他。 东陵无绝干涩的咽了咽,望进她眼里,道:“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沐兰凝着水光的眸子眨也未眨,搂着他脖子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道:“就一晚上,好不好?” 第304章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说太后等人在小镇一番耽搁后,一路紧赶慢赶,天将擦黑时,终于行至了断岭山岗上。 莫言眼力好,老远便看到了路边茶寮的招牌,虽然他不像东陵无绝那般熟愁沐兰的字迹,然而,“太后”孟依青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乍看到“依青茶寮”几个大字,心头微微一震,下意识的勒马放慢了速度,待行至茶寮时,看到招牌上的字墨迹犹新,握住缰绳的手力道一紧,停下马来。 他这一停,整个队伍便也随之驻足,孟依青这一路都忧心着东陵无绝的去向,见队伍没有向她请示便停下,知道必是有什么事,也不待侍卫前来禀报,便撩起了车帘,道:“发生了什么事?” 靳宁一路也是满怀心事,在莫言驻马的那一刻,也认出了这家茶寮。不过,昨晚路过时是半夜,并未细看茶寮的招牌,而这会离得又远,看不太分明,见孟依青发问,也颇有些不解的答道:“前面有家茶寮,兴许是国师有什么发现吧,臣妾这就前去看看。” 说着,催马朝前跑去。 看她这么情急,孟依青心里很不痛快,吩咐马夫道:“跟上去看看。” 前方的侍卫早已亮起了火把,孟依青和靳宁几乎是同时看到了招牌上的字,两人心头的震憾远比莫言还要深。让孟依青震憾的不只是这招牌用的是她的名字,而是她认得这字迹是出自沐兰之手! 在她几乎接受了沐兰可能已经长眠于靳宁身体里的这个残酷事实之时,却让她看到以沐兰的字迹写下的她的名字,心中的惊讶,疑惑,激动,期盼,都是言语难以形容的。 而靳宁心里的感受却截然不同,她当然知道“依青”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也认出了沐兰的字迹,很显然,汐枫和沐兰是在这茶寮落过脚的,而且,既然他们改了这里的招牌,显而易见的,君上失踪也必是跟他们有关了。 两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便冲进了茶寮中去,然而,茶寮中除了莫言外,空无一人。 莫言正立于一桌饭菜前,手中执着一只酒杯放在鼻间轻嗅着,俊颜之上若有所思。见两人闯进来,倒也并不意外,只将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面。 孟依青扫了一眼桌上的三副碗筷,以及那几盘隔夜菜,心中的疑惑与期待更深了些,也顾不得还有靳宁在场,便急忙问道:“国师,可看出来了这茶寮里究竟曾来过什么人?” 莫言瞥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安的靳宁,道:“我刚才已经查探过整个茶寮,看来,君上很可能是在这茶寮中出的事,这其中一个酒杯中有毒,从这些饭菜的气色来看,事情应该发生在昨天。” 听到这里,靳宁心中一阵懊悔,昨晚她经过这里时就该进来看看的,可是,看到这茶寮这么小,又没有亮灯,便没有多想。如果她能当即进来查看一下的话,兴许那会还能将君上追回来。 上前拿起刚才莫言动过的那个酒杯,靳宁细细闻了闻,道:“这是一种抑制人内力的迷药。”看来,果然是汐枫他们使了手段,给君上下药后将他掳走了。 “汐枫还带了什么同伙吗?”孟依青看向靳宁,问着。 自从看了外面招牌上的字,这个疑惑就占据了她整个思绪,为什么沐兰的字迹会出现在这间茶寮的招牌上?还写上了她的名字?如果是汐枫做的这一切,那么,这么明显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是他想告诉她些什么吗?这三副碗筷里,除了东陵无绝和汐枫,剩下的那一个又是谁? 孟依青所问的问题也正是莫言想问的,两人同时看向靳宁,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错,汐枫身边的确还跟着一个女人,据汐枫自己说,那是他自幼相识的朋友。”靳宁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索性回答得很坦然。 女人?虽然明知不可能,孟依青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靳宁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也不挑破,道:“她说,她叫封不离。” 反正,她所说的也都是事实,不怕他们去了邬江后找人查证。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孟依青虽然有些失望,却并未放弃。她有种直觉,既然汐枫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她。只是,若是这样,他又为什么要掳走君上呢?昨晚这茶寮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莫言虽然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心里却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道:“太后,既然已经发现了君上的踪迹,我想亲自带人去追,也许可以早些找到君上的下落。” 靳宁知道,一旦让莫言见到沐兰,他定会尽一切所能将她带回来,甚至会想法子回来对付自己,因此,一听他要亲自去找人,便忙劝阻道:“国师,你要是走了,太后的安危可怎么办?” 莫言看了看她,清浅的眸光中带着一抹洞悉人心的了然,道:“德妃娘娘不必多虑,这里还有几十名随行侍卫,以他们的身手,护驾不成问题。” 他的眼睛仿佛在种穿透人心的魔力,靳宁有些不敢与他直视,却仍辩道:“我倒觉得,护驾有国师一人足矣,但要在这深山里寻人,还是人多希望大吧?国师何不将侍卫们都派出去,兵分几路寻找,咱们在茶寮里等消息,这不比国师你一人去找来得更快吗?” 莫言唇角弯起一抹迷人的弧度,道:“我自有我寻人的方法,德妃娘娘就不用操心了。太后这里有你照料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对吧?” 他的语气根本不容人拒绝,靳宁知道,她若强留他,慢说他根本不会听她的,只怕还会令他更起疑,心里虽然很不安,当下也只得应道:“既是这样,国师便早去早回吧,太后这里,我自会伺候妥当。” 孟依青知道,莫言这么做必是已有了把握,不由得开口道:“国师,救君上固然要紧,但那个汐枫,你一定要抓活的,哀家还有很多话要问他呢。” 莫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太后放心,我一定给您带回一个满意的结果。” 第305章 我得继续去找她 靳宁对这个年轻人的出现也是很上心的,故而,他的一举一动她也细细看在眼里。要说对汐枫的熟悉,她也绝不亚于孟依青,虽然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是面生,但在他与孟依青对视的那一刻,还是让她看出了些端倪。 尤其是,随后孟依青便下起了逐客令,这更加印证了她心中的想法。 “太后,这人来路不明,还是谨慎些好。”靳宁一副关心的样子,站到了她身后,道:“国师临走时就吩咐了我,要好好的伺候您,臣妾可万不敢出什么差池,不如,就让我和两个侍卫留下吧,其它人在门外伺候着,您看如何?” 她越是想要留下,孟依青便越是觉得她想故意掩盖些什么,当即不由分说的道:“他不过是个山野小民而已,哀家要对他单独问话,你们就在门外候着便是。” 太后的命令还是没有人敢违抗的,众侍卫虽然护驾心切,却也只得领命退到了茶寮外的空地去,警惕的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靳宁心里有再多不情愿,也不好公然违逆,眼帘一垂,默然的跟着侍卫退至了屋外去。 屋子里刹时静了下来,孟依青重新打量着跪在她跟前的年轻人,那人也微微抬起头来迎视着她,眼里完全不见之前的怯懦,清洌的眼神让人为之一震。 “果真是你?”孟依青虽然有些惊讶,却没忘记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是。”年轻人淡淡应着,熟悉的声音正是汐枫。 孟依青有些激动的握了握手心,迫切的问道:“君上呢?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汐枫垂了垂眸,道:“我不知道,他给我下了药,然后带着沐兰跑了。我本以为他会与你们会合,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汐枫中了迷药,又被东陵无绝点了穴,药效醒来后已是今天上午,又花了些时间冲开穴道,见东陵无绝还没有将沐兰送回,心中也是焦急。虽说沐兰和他在一起,应该不太可能会有性命危险,但她迟迟未回,还是令他很不放心。于是,便开始在四周寻找起来。 可是,时隔这么久,在这连绵的大山里要寻出点蛛丝马迹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在一无所获之后,他便选择了潜伏在这附近,等候着太后鸾驾的出现。 孟依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沐兰?这怎么可能?” 汐枫也不瞒她,道:“是,我们本来是要在这等你的,但东陵无绝追来了。” 他眼神里一片透彻,让人想质疑他都难。沐兰还活着?她已经不在靳宁身体里了?这突如其来的讯息让孟依青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恐,怕这只是他的谎言,自己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孟依青的嗓音因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汐枫看了一眼敞开着的门外,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如果你见到她,自然就会明白了。” 明明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可不知为何,孟依青却从心底里相信了他的话。沐兰还活着,她现在和东陵无绝在一起,这个信息令她振奋不已,不由得又问道:“那我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她最希望的,是你能保护好自己。”汐枫目光警惕的扫过屋外,道:“我们等在这里,就是想要提醒你,小心靳宁。” 孟依青心里升起一阵暖意,点了点头,刹时明白了许多。看来,靳宁也早知道沐兰还活着吧?所以,她才会那么紧张,甚至不惜威胁他们共同欺骗东陵无绝。 “我得先走了。”在她思忖间,汐枫已然站起身来。孟依青忙唤住他,道:“你要去哪儿?” 汐枫脸色有些不安,道:“东陵无绝是昨晚把她带走的,既然他没有和你们会合,也许是出了什么变故,我得继续去找她。” 孟依青虽然恨不能跟他同行,但总算还有一丝理智让她稍稍冷静下来,道:“希望你能将她带来让我见上一面。” 汐枫点了点头,朝外走去。 门口的侍卫还想将人拉住,孟依青开口喝令道:“让他走。” 侍卫们只得无声的退散开来,任由他离去。 “太后,有君上的下落了吗?”靳宁最先奔进来,搀住了孟依青,情急的问道:“昨晚这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君上是不是被汐枫他们给绑走的?” 孟依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女人,她脸上的紧张和担忧丝毫不像假装,只是,不知有几分又是真正担心着君上的安危呢? “君上的确来过。”孟依青看着她,缓缓道:“不过,被下药的是汐枫,君上带着那个你说叫封不离的女人离开了。” 虽然之前在门外已经隐约听到了一些,但孟依青这番肯定的话还是让靳宁“唰”的变了脸色,险些站不住脚跟。 君上为什么要单独带走沐兰?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他们的踪影?难道,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吗? 想到这里,靳宁浑身一阵冰凉,之前在门口时脑海里便闪过了一个念头,如今,这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底变得越来越强烈。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看到她脸色骤变,孟依青更加肯定汐枫所说的是真话,故作没有看见靳宁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骇,道:“被暗算的既然是汐枫他们,看来,君上应该没什么大碍,德妃,你……” 话还未说完,突然感觉腰后被什么扎了一下,一股冰寒随着那个刺痛的点瞬间漫延向她整个脊柱,直达大脑。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立刻感觉到不妙,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的景致一阵恍惚,身体不受控制的瘫软下去。 “太后,您怎么了?”靳宁惊呼着,一时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抱着她跌倒在地。 意识模糊的前一刻,孟依青依稀醒悟过来。汐枫才提醒过她的,想不到,这种事真的发生了,还如此之快,看着眼前将她抱住一脸紧张的靳宁,孟依青脑海里闪过一丝自嘲。 第306章 救人要紧 靳宁一副不敢置信的望向他,一字一句道:“枉太后如此信任你,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汐枫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也不与她争辩,道:“你们带我回来,不就是想让我救太后吗?那就赶紧让我为她诊断。” “你还想装?以为我会上当,让人解开你的穴道吗?”靳宁剑锋再度指向他,道:“赶紧说出解毒的方法,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汐枫心里十分清楚,这必然是靳宁下的毒手,要嫁祸到他头上。那么,孟依青现在的情况一定很危险,也许已经…… 既然他们已经认定了他是凶手,眼下,他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他,唯有救人要紧! 心念一动,他突然发难,长臂一挥,徒手拔开身前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疾冲而出,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侍卫们的身手也都不差,瞬间便反应过来,然而,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汐枫人已到了包围圈外,一个闪身,进了茶寮。 “保护太后!”众人惊呼着,几个身手快的也随即跟入了茶寮内。 汐枫一招逼开后院门口的两名侍卫,闯入了屋内。那张他曾经躺过的床帐内,此刻正躺着孟依青,御医还在为她施针,见有人闯进来,顿时惊得僵在了原地。汐枫看也没看他,冲过去捉住了床上人的手腕。 虽然早已有所预料,然而,她似断似续的脉息还是让汐枫大惊失色。他不是大夫,不知道她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可他几乎可以精准的断论,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汐枫,你想做什么?快放了太后!”靳宁的怒斥声随即传来,侍卫也冲到了门口,却因为房门太窄,又忌惮着太后的安危,因此,没有人敢迈入房内一步,只纷纷在门外持剑以待。 汐枫回头,目光冰冷的扫过门口靳宁的脸,眸中的寒意让人生生颤粟。 靳宁避开他眸中的锋芒,挺直了背,道:“汐枫,你最好想清楚,太后若是有什么不测,不只是你,就连你的同伙也难逃一死!” 她这番话在外人听来,是在威胁他罢手,却只有汐枫明白其中的真意。东陵无绝原本就已在怀疑他有不良动机,太后若死了,东陵无绝必然会将这笔帐算在他头上,连带的,也会更加误解沐兰。 他若要救她,只有一个办法,为她施用伽兰秘术!可在这里是绝对不行的,何况,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为她找到适合她的身体。 不救她,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是活不成了。而且,她是沐兰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这次跋山涉水而来,也是为了沐兰,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他也绝不会让她死去。 不得不说,靳宁这一招用得很狠,不管他救与不救,这个杀害太后的罪名他都背定了。 时间紧迫,汐枫根本来不及细想,毫不犹豫的一把抱起床上的孟依青往肩上一扛,道:“你们最好都让开!” 这次,不等靳宁开口,几乎所有侍卫都严阵以待,喝道:“放下太后!” 看他们这架式,口头上的警告显然是不管用的。汐枫没有时间跟他们耗,脚尖一勾,将旁边一条板凳踢起,一掌挥了出去。 自有穷国扮观音那次之后,他就再没施展过这一手了,虽然极耗内力,但眼下情势紧急,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板凳卷起一股飓风,“呼呼”飞出,还未触及门墙,夹杂的劲风便硬生生将那堵木墙撕裂了一个大口子,板凳从破口中飞出,以着横扫千军之势袭向门外的侍卫。 好在这些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有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过了门口的靳宁,疾撤了好几步远。更多的侍卫却是挤在这有限的地方退无可退,硬着头皮迎下这一击。 强劲的内力几乎同时震脱臼了十余双手臂,更有避闪不及的倒了一地。汐枫早有预料,扛着孟依青,身形如箭般冲出了豁口。 外面的侍卫见他冲出来,持剑便迎了上去,却顾忌着他肩上人的安危,不敢全力出手。汐枫知道他们有所顾忌,根本不与他们缠斗,挥掌逼开挡在他前面的侍卫,直冲屋外。 “拦住他,不能让他带走太后!”靳宁不顾一切的追了出来,高声命令着。 “也许,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汐枫飞身上马,回头冷冷扫了一眼靳宁,马鞭一甩,疾奔而去。 靳宁有那么一瞬间被他的眼神和话语慑住,她都做了些什么?可是,看到汐枫绝尘而去的背影,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着她,她别无选择,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拥有了一点点幸福,她不能再失去了。 她的时间不多,她要的也并不多,只要两年,两年就好。 汐枫能帮沐兰,那必然也有办法救孟依青,所以,她根本不用感到愧疚。而假的太后离世,这对东陵无绝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必再被人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这么想着,靳宁心里轻松了许多,但戏还是要演下去。见已经有侍卫骑马追击,她也毫不犹豫的跃上马背,对身后追出来的侍卫道:“你们几个去找国师,让他速速回来支援,其它人都跟我追!一定要将太后救回来。” 说着,扬鞭催马,紧追着前面的侍卫而去。 剩下的人纷纷上马,兵分两路,一队前往莫言离去的方向,更多的人则跟着靳宁追了过去。 自从到了断岭之后,莫言便有了一种感觉,确切的说,是一种感应,他与沐兰之间独有的感应。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奇迹,就如同他的存在一样。 所以,他才会那么急着要亲自去寻找东陵无绝的下落。因为,他急切的想要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第307章 不会让他有事的 “国师大人,他们是往东去的!”见他招呼也不打,掉头就跑,还寻错了方向,侍卫急急的在后面高喊着。 莫言对此充耳不闻,心中的感应告诉他,孟依青是正被人带往南边的。汐枫那点障眼法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他。 他非亲手逮着他,揭开他所有的秘密不可! 这一夜,似乎所有人都不得安生。有人奋命追击,有人千里奔逃。有人纠结于复杂的命运中难以入眠,也有人挣扎在噩梦之中备受折磨。 沐兰是被吓醒的,惊惧的睁开眼睛,意识却仍停留在噩梦里,昏暗的光线让她惊叫一声,坐起身来。 “你醒了?”一把好听的男性嗓音从旁传来,光影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起身走向她。 是东陵无绝。认出他来后,沐兰忙一把拥住了刚走过来的他,感觉到他身上传递来的温暖,那种真真实实的存在感让她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 见她一言不发,只紧紧抱住他双腿,似乎是想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温暖,东陵无绝只道是她又发烧畏寒,忙将她按回床铺里,伸手抚上了她额头。 没有了昨夜的滚烫,她额间的温度已恢复如常,看来烧已经退了。东陵无绝松了口气,正要将手移开,却看到她微垂的眸子隐隐有些湿润,眼角甚至还有两道未干的泪痕。 “只是梦而已,没事了。”想到她刚才那一声惊呼,东陵无绝猜测她是做了什么噩梦,轻声安抚着,下意识的抬手将她眼角的泪痕抹去。 他的举动中带着一抹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宠溺,让沐兰那颗因惊惶而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然而,脑海里那股熟悉而强烈的直觉却让她犹有些后怕,凝望着他,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东陵无绝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梦,竟能让她如此的不安,不由换了种轻松的语气,道:“你差点失身,这算不算?” 沐兰此刻却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摇了摇头,颤声道:“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预知的能力,可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可是,我……总觉得心里好难过。” 她完全记不起来刚才究竟做了什么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惶恐着什么,只知道,心底有股挥之不去的不祥的感觉,似乎,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她不由得再度看向眼前的东陵无绝,突然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贴放在她脸上,道:“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我会保护好你的。” 不管会发生怎样的意外,她都不会让他有事的。 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女人对他说要保护他,可东陵无绝看得出来她眼底的认真,以及,那种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恐惧。掌心里,她的脸温软光滑,他拇指指腹轻轻抚了抚,笑道:“我答应过你,这三天里,你说了算。” 听他提到三天之约,沐兰才恍惚的记起他们身在何处,以及,这两天里的遭遇。 “天亮以后,我们就找路回去吧。”心里盘桓不去的那股不祥预感让沐兰痛下心来决定着。 东陵无绝微微一怔,当初,她那么不顾一切,甚至拿命来跟他赌这三天之约,如今,就这么放弃了吗?究竟是怎样的不安,才让她突然下这样的决心?有那么一瞬,心里竟有些不舍,想让这段与她共处的时光更久一点。 “时间还早,再多睡一会,天亮再说。”东陵无绝替她掖紧了盖在身上的衣物,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看他准备站起身来,沐兰心里顿时慌了,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拉住了他。 “就在这里,好吗?”她一步也不想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东陵无绝看了看那只牢牢抓住他的手,心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绊住了一般,在她床沿坐了下来。 他变了。看他坐下身来只静静凝望着她,沐兰唇角情不自禁泛起一抹浅笑。这个男人又变回了那个她所熟悉的东陵无绝,或许他自己并没有发觉,可是,从他看她的眼神里,沐兰再度感受到了那种独有的温柔。 她的笑容里溢满了甜蜜,像极了沐兰,东陵无绝一时有些恍惚,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了?此刻,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让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老歌。”沐兰享受着他的目光,轻声念起那几句让她感触至深的歌词:“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能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短短数语,却字字情深,道中人的心声。东陵无绝脑海里不禁闪过无数画面,都是他与沐兰之间的点点滴滴。 时间太快,就算还有几十年岁月,也远不够与她相守。时间也太慢,总有那么多的意料之外,让他们经历着磨难与分离。尤其,是这一次,他真的是怕了,怕终有一天会再失去她。 “朕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永远也不用担心。”轻抚着她的眉梢鬓角,东陵无绝在她耳边轻声承诺着。 沐兰心里一阵悸动,为着他这一句深情。虽然她知道,他这一刻怕是把她当作了沐兰,而不是昔颜,不过,对她而言,这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要做一件事。”想到天亮便要离开,一个念头突然窜入她脑海,沐兰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道:“你把眼睛闭上。” 她的眼神和话语实在太引人遐思,却又充满了让人无法拒绝的魅惑,这样的她是他所熟悉的,也是他乐于宠溺着的。尤其是那双澄澈清亮的眼睛里凝着的光芒,让他心里也不由得好奇与期待,东陵无绝回她一抹浅笑,依言垂下了双眸。 第308章 不想委屈她 他的吻绵烈而狂野,令人无从招架,在他的唇舌挑逗下,沐兰只觉得自己全身绵软得像要化成了水一般,情不自禁抱紧了他,回应着他的吻。 在历经了生死离别之后,又经历了一番前世记忆的冲刷,她对他的情早已超越了一切,而他的吻对她而言是一种最好的接纳与回应。 缠绵的吻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彼此都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才移开了唇。火热的眸子却沿着她红肿水润的唇,一路滑至她性感的锁骨,以及,锁骨下还在急剧起伏的前胸。 本该盖在她身上的衣物早在他意乱情迷时扯落,只小腹以下的部位,因为被他压覆住的缘故,尚未失守。 东陵无绝不禁暗暗佩服自己,是怎样的意志力才让他压抑住想要吻遍这曼妙身姿的冲动。 这一会的冷静渐渐让沐兰自迷离的情愫中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意外之下,脸上微微发烫,看向他,笑道:“你昨晚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做过什么?” “你不记得了?”东陵无绝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在控诉。 如果说昨晚那是无心的话,那现在该是有意的吧?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着他的自制力,让他真想好好的教训教训她一番。 他眸中蕴藏着的蠢蠢欲动让沐兰有些不可抑制的心跳,却仍不怕死的回道:“如果我说忘了,你是不是准备为我再示范一次?” 这女人,她难道真不知道,赤裸着身子在男人面前说这样挑逗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吗?东陵无绝暗暗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濒临失控的身体,恨恨的道:“你最好是赶紧把衣服穿上,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像昨晚一样适可而止!” 虽然心底始终有一丝清明在提醒着他,绝对不能伤害她,但,想要她的渴望却又是那么的强烈。尤其,她还这般刻意的来撩拨他几近薄弱的底限,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是不是真能把持得住。 还真是奇怪,像她这样身世来历皆不明的女子,就算能破格入宫做个昭仪美人,都已经是莫大的造化了,可他却滋生出了不想委屈她的念头。 既然不能给她最好的,便不能毁了她! 明明,他们不过相识了短短数日,竟会让他滋生出如此深的羁绊,这是东陵无绝自己也始料不到的。就好像,他们之间真的存在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一般,虽然,他记忆里并没有太多关于她的影像,但,那种感觉却似乎随着与她的相处在一点一点的复苏。 沐兰爱极了他这般隐忍的模样,抿唇笑道:“你这样压着我,我怎么穿衣服?” 东陵无绝这才恍然意识到,他的身体正紧紧压覆着她,他的手还牢牢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甚至,隔着薄薄的衣物下,那处早已坚硬如铁的渴望直抵在她大腿内侧……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不顾一切占有了她!但,最终,他还是违背了身体的意愿,听从了他的心,一咬牙,撑坐起来,背过了身去。 沐兰本也不是故意要折磨他,她并不介意和他发生些什么,只要是情之所至,她会顺其自然。所以,他刻意逃避的举动还是让她心底有了一丝失落。 “你心里是不是挺恨我引诱你?”他刚才的渴望有多强烈,她是明显感觉到了的,这样的克制身体会有多辛苦她虽不能切身体会,却也能想像得到。 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对,东陵无绝不由得转过身来,不期然的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心底竟隐隐生疼,亲手拿过被他扯落一旁的衣物替她盖在了身上。 “别瞎想,你不该被这样对待。”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情境下,他若要了她,又算是什么呢?她值得更好的。 沐兰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底仿佛瞬间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她从来不知道,他会如此在意她的感受,为她设想这么多。对他而言,要一个女人很容易,他甚至也可以在事后将她带回宫,随便给她一个名份。可是,他都没有这么做。 “其实,刚才我真的不是要引诱你。”朝他绽放出一抹最怡人的微笑,沐兰意味深长的道:“也许,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说着,她将身子往床铺里挪了挪,腾出一些位置来,道:“我还有点困,想再睡会。” 不等他再说什么,沐兰径自闭上了眼睛,不出一会,呼吸便变得轻浅而均匀起来。 看着她似乎已陷入熟睡的容颜,东陵无绝眼底浮起一抹柔和。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也知道怎样来化解两人之间可能面对的尴尬。 可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对他,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即便,他曾经险些……不,是已经伤害了她。在林子里,他不该为了逼问那毫无意义的真相而对她下手的,还将她一个人丢下。甚至,明知她失去抵御能力,还任由她被山贼带走。 她当时定是恨极了他吧?所以,才会在夜色中仓皇而逃。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罪。然而,她还是轻易的原谅了他。 东陵无绝本不是一个会设身处地去体会他人感受的人,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时。 他是在意她吧?很不可思议,在挟持她出来时,他还在质疑着她的。但在这短短不足两天里,他却选择了相信她。不只是相信,还…… 脑海里不由得浮过这两天里与她亲昵的画面,惊奇的发现,每一个细节他竟都记得那么的清楚。 突然,脑子里像瞬间想到了什么,东陵无绝眼里闪过一抹震惊,继而是疑惑与不敢置信。 “刚才我真的不是要引诱你。”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耳边回响着她刚刚说过的话,东陵无绝却恍如坠入梦境,看向已然入梦的沐兰,不由得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仿佛在自问,又仿佛在问她般,喃喃道:“是巧合吗?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第309章 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好看吗?”也不知是刚跳完舞,还是害羞的缘故,她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格外惹眼。 他目光浅浅一瞥,便移向了那双满含期待的水眸,语气虽已不似刚才的冷硬,却也不见几许动容,道:“手。” 眼前那俏丽的脸立刻黯淡下来,咬了咬唇,却还是乖乖的将手伸了出来。 他不知打哪抽出一块戒尺,便要往那白皙纤嫩的手掌抽下去。似是已经不止一次受罚了,她立刻拧着眉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她脸上没有惧意,倒有些许委屈,浓密的翘睫微微颤动着,紧咬的下唇泛着诱人的红,这般模样,让人着实狠不下心打下去。不止如此,还让人有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这个念头一浮现,便立刻在脑海里膨胀开来,那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冲动让他惊讶之余,一把甩开了手中的戒尺,掉头就走。似乎唯恐多呆一秒,会做出什么连他自己也震惊的事。 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戒尺重重落地的响声吓得她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他头也不回的离去,以为他是生气了,她忙追了上去,拉住了他的手。 “你别走呀,我有好好练功的。”她忙不迭的解释,道:“你教我的,我都学会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我也想为你做点事。这是我闲暇的时候跟府里的舞娘偷偷学的,还以为你会喜欢……” “如果我想看歌舞,这府里多的是舞娘,她们比你专业得多。”他语气里带着一抹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烦躁,同时,狠狠抽出那只被她握住的手。 天知道,那温软的触感竟让他骨子里泛起一股酥痒难耐的感觉,这种从未有过的失控感让他很不适。 他的话无疑重重的伤了她的心,错愕之下,那双盈亮的眸子里有些不可抑制的多了些湿润,但随即,她便用力的眨了眨,漾起一抹笑,道:“我记住了,今后,你让我学什么,我便学什么,其它的,一概不碰。我回去练功了,太子殿下。” 说完,一扬头,背转了身,挺直的背影带着些许骄傲与孤独,渐行渐远。 他伫在原地,目送着她消失在他的视野,好几次,都险些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想要跑过去拉住她。但,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移动过一步,也不曾开口吐露出半句挽留。尽管,袍袖下,他的拳头早已握得发白。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她必须变得非常强大,强大到甚至足以与他匹敌,才能在未来的日子里保护好她自己。 虽然只是短暂的画面,东陵无绝却有如亲临其境,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个“他”心里所有的感触,就像是,突然忆起了曾经缺失的一部分记忆一般。 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忆起这些,心底除了震憾,更多了些心疼。原来,是他把她变成了这样,是他亲手扼杀了她柔弱的权力。 即便是此刻,她想的竟然还是要保护他。而他呢?除了伤害她,什么都没为她做过,该是他来保护她才对。 “我刚看了一下方位,邬江县在北边,咱们只要一路往北走,就能走出去。”他说话的同时,顺手替她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 沐兰这才醒过神来,自他怀中退开了些,仰头迎视上他,道:“你答应我的三天赌约,还剩两天,你可以先欠着,但将来,只要我想,你随时都得兑现。” 东陵无绝眸光微微一变,道:“如果离开了这里,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沐兰说的是实话,在这个时空里,除了他身边,没有什么地方是她想要停留的。 东陵无绝顿了顿,终归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道:“你说的在京城里的夫婿,是随口编的吧?” 沐兰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看他的神色,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颇有些在意,不禁弯了弯唇角,不置可否的道:“你猜呢?” 东陵无绝没有回答,又问道:“你说,他姓吴?吴什么?” 沐兰含笑打量着他,见他竟有些认真的在等待着她回答,才赫然道:“等下次我编圆了再告诉你。” 这么说,她承认这是她编的了?不知为何,这个答案让他竟暗自松了一口气,心头那股莫名的酸意也随之散去。但随即,又让他想到了更多。 “既是编的,为什么要姓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曾经,和沐兰流落到悬崖底下,需要在一户农家借宿时,他也曾自称姓吴。 沐兰并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依旧笑道:“既是编的,为什么不能姓吴?难道要姓吞?” 她偶尔不经意显露的俏皮竟也有种说不出的风韵,气氛似乎在不经意间便变得轻松融洽了许多。东陵无绝变魔术般伸手掌心一翻,也不知打哪掏出来了几颗鸡蛋大的野果,捡了两个最大的递给了她,道:“姓吞至少能填饱肚子。” 看到食物,沐兰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早就饿了,昨天的烤鱼早在那一番逃命后消耗殆尽,算起来,她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不过,东陵无绝可比她惨多了,来追她的路上就没好好吃过东西吧?茶寮里那桌饭菜他也没吃多少,最后,好不容易烤的鱼也没落着吃。 想到这里,她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果子,却伸手自他另一只手里将剩下的两颗小的夺了去,道:“这两个看起来比较好吃,咱们边走边吃吧。” 说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掉头就走。刚走没两步,却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北边在这边。”东陵无绝纠正着她,将她拉往另一个方向。 第310章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就连他怀里的沐兰,也是一脸意外,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靳宁呆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的东陵无绝和沐兰,有种宛如遭五雷轰顶的痛楚。这几天里,她无数次猜想过他和沐兰待在一起的情形,又无数次说服自己不要瞎担心。然而,却怎么也没想到,还是让她撞见了这样刺心的一幕。 她果然是好手段,自己百般提防,却还是让她硬生生插了进来。不过,她如果以为这样就能顺利得到东陵无绝,她就大错特错了! 靳宁眼里仿佛都溢出血来,突然两眼一翻,整个人像被人瞬间抽空了一般,自马背上软了下去。 “沐兰!”沐兰只听身后的人脱口惊呼了一声,继而,带起一阵冷风,整个人有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在靳宁跌下马背的前一瞬,准确无误的接住了她。 身后,少了他的怀抱,沐兰只觉一阵幽凉。 “沐兰,你醒醒。”东陵无绝满是歉疚和不安的摇了摇怀中的人,又伸手探了探她颈间的动脉,感觉到那里的跳动,才稍稍放心,却仍不敢松懈,直到,看到她颤着眼帘微微睁开了眼睛,那一口提在嗓子里的气才呼了出来。 “无绝……”靳宁虚弱的叫着他的名字,话还未出口,眼睛先流了出来,哽咽着道:“我对不起你……我……我没能保护好太后……” 末了,似是已用尽了心力,眼帘一垂,再度昏了过去。 东陵无绝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既是为她的身体,同时,也是为她昏迷前说的那句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沉声问着旁边的两个随行侍卫。 “回君上,德妃娘娘因为担心君上您的安危,在得知您出城迎接太后之后,便骑了马,连夜追了出来。岂料,与太后会合之后,却并未发现您的踪迹,于是,将随行侍卫调派了一半沿途寻找。到了断岭茶寮之后,国师说有了您的下落,便骑马寻了出去。岂料,这个时候,汐枫出现了……” 侍卫一边回忆着事情的始末,一边战战兢兢回禀道:“汐枫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博得了太后信任,太后让所有人退出了茶寮,对他单独问话,之后,还放他离去。谁知他走了不一会,太后……就中毒了。娘娘当即命人将他追了回来,想向他索要解药,不料,他打伤众人,劫了太后便跑了。” 另一个侍卫也愧疚的补充道:“是属下等无能,娘娘亲自率属下们一路追捕,却还是将人跟丢了。属下等担心娘娘的身体,苦劝之下,娘娘才回了茶寮。今日,娘娘执意要回邬江,亲自率兵寻找您与太后的下落,所幸,在此遇上了您……” 东陵无绝是个至孝之人,这个消息对他无异于晴天霹雳。太后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至亲之人,如今,却又是中毒,又是被劫,一时之间,他心里既痛,又怒,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同时,伴随他心里的,还有一丝浓浓的歉疚。怀里的人明明身体还没好,但却因为他,再度奔劳。这几天里,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他呢?他当时在做什么? 被这消息震惊的,还有马背上的沐兰。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她感应到的不祥之兆不是应在东陵无绝身上,而是孟依青!如果她不是满心都装着东陵无绝,如果她能多担心她一点,也许就不会…… 不过,侍卫说是汐枫下的毒,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但是,汐枫为什么要把依青掳走?难道…… 不行,她必须马上找到汐枫,确认一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依青有事。想到这,她手中的缰绳一紧,便要出发。 “站住!”东陵无绝的冷喝声忽然传来,与此同时,那双清冷的眸子带着几分锐色扫向她。 沐兰被他看得心中一紧,却还是开口解释道:“我去找汐枫,我会让他给你一个交待的。” 东陵无绝面色阴沉,连语气也回到了最初的冰冷,“你知道他在哪?” 沐兰顿时怔住了,是啊,她根本不知道汐枫会把依青带到哪里去。刚才她是想去他们藏热汽球的地方看看的,汐枫如果是想带依青离开,这是最快也最安全的办法。然而,仔细想想,事发已经这么久了,就算她到了那里,汐枫也早就走了吧? 然而,东陵无绝却以为她真的知道什么,目光越发阴冷起来,“说,他现在在哪?”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沐兰心里也很不好受,但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他忧心着太后的缘故,故而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汐枫带走依青,是想救她的,只是她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他是真的有法子解她所中的毒吗?还是,打算用“伽兰秘术”? 若是前者还好,只要治好了太后,将来自可向东陵无绝解释。但如果是用“伽兰秘术”,那就意味着,太后会死! 虽然真正的太后早就已经不在了,但,只要还有可能,她都不希望让东陵无绝伤心。至少,不是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 “你给我几天时间,不管找不找得到他,我都会回来给你一个交待。”沐兰咬牙决定着,也许,凭着她的直觉,她能及时找到汐枫。 “你哪儿也不许去!”东陵无绝的声音清冷如冰,对身后的两名侍卫命令道:“把她拿下,暂时羁押在邬江县大牢!” 沐兰怎么也不相信,之前他还对她那么好,几乎让她以为,他们已经回到了从前。可才不过一眨眼,他的态度便又恢复到了陌生的冷漠。 不,是比冷漠更多了几分质疑与憎恶。 “你不相信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沐兰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是不是因为他这两天对她的照顾,就让她以为她又重新走入他心里了? 果然,东陵无绝的语气丝毫没有回温,道:“想让朕相信你,就交待出汐枫的下落。否则,太后若有什么不测,朕会让你死无全尸!” 第311章 您准备怎么做呢 尤其是在那双看似能窥破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她脸上不由有些火辣辣的。 “您说得也有道理,他……行事的确有些出人意料。”靳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道:“如果这封姑娘真的是他自幼相识的朋友的话,他大概是不会不顾她的死活吧。” “那他又是为何这样做呢?”东陵无绝像在自问,又像是在问她,“如果明知朕会用昔颜来要挟他,他为何还要伤害太后?” 靳宁指尖一颤,不仅是为他所提出的质疑,更为他口中吐露出的那个名字,“您……刚刚说,昔颜?” 他竟然知道沐兰就是昔颜?不过,看他提起这个名字时的表情,又不像是有什么异样。但即便如此,也足以令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看来,他们失踪的这两天里,沐兰一定跟他说过些什么吧? 东陵无绝倒似并未听出她的问话有什么不对,道:“没错,封不离的确不是她的名字,她叫昔颜。” 靳宁唇角僵硬的扯动了一下,好一会,才试探着问道:“那,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汐枫没有来,又或者这一切真是汐枫的阴谋,您准备怎么做呢?您……会杀了他们吗?” 东陵无绝目光中杀意毕现,一字一句道:“但凡有人敢伤害太后,不管他是谁,朕绝不留情!” 其实,以靳宁对他的了解,心里也很清楚,弑母之仇,不共戴天。何况,这么多年来,东陵无绝就只有他母后这一个至亲,如果,最后的真相指明是汐枫害死了太后,那么,不管他心里对昔颜是怎样的情愫,他们之间也绝不可能了! 就算最后汐枫他们撕破脸皮,将太后早已过世的真相抖露出来,凭他们这般欺瞒戏弄于他,东陵无绝也不可能原谅吧?何况,那个汐枫既然有此异能,想必也不敢公诸于世。如果他们还想活命的话,抗下这个罪名或许还能偷得一条生路。 最险的一步棋她也走了,这一次,她一定不能输! 沐兰发现,自从来到了这个时空,自己便与监狱结下了不解之缘。似乎每过不了一段时间,便要进去待上一阵子。体会过慎刑司的的酷刑,也尝过浮露山地牢的湿寒,这邬江县的大牢相对而言,条件倒还不错。 不过,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去在意身处何处,现在,她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孟依青的生死安危。虽然只听那侍卫简单讲述了一下整件事的梗概,但,其背后的可能性并不难猜测。 靳宁是精通药性的,而且,她知道依青的身份,也仇视自己的存在,所以,她有足够的动机下毒。想到她在东陵无绝怀里昏过去的场景,沐兰心里有股恨意熊熊燃烧。 如果依青真有什么不测的话,就算是东陵无绝护着她,她也非杀了那个女人不可! 然而,稍稍冷静下来后,她的心便又凉了半截。如今她已沦为了阶下之囚,莫说杀不了靳宁,就连她自己,也即将性命不保。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不安,但是,我不会离开你的视线。有我在呢,不用怕。”那个人的温柔依稀还在耳边,一切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她知道,这次的事非比寻常,对他的影响和伤害是难以言喻的。所以,即便他质疑她,甚至愤起想杀她,她心里其实是不怪他的,反而有些担心他。 她很想向他说出自己所怀疑的,但,如果揭露靳宁的真相,撇开他信不信不说,依青的身份便也瞒不住了。她不确定,他这个时候是否能接受得了这一连串的真相打击。 东陵无绝应该已经昭告天下了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着汐枫的踪迹?更不知道,依青现在怎样了? 时间就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本以为东陵无绝或许会来提审她,然而,一天过去了,却自始至终没人来理会过她,似乎,她就这样被彻底遗忘在这大牢里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牢外又有动静了,似乎是又有新犯人被押解进来。听着脚步声,似乎排场还不小,在邬江县这种县城里,这有些不寻常。莫非是汐枫已经被人抓回来了? 这么想着,沐兰立刻便站起身来,冲到了铁栏边,朝着牢门口望去。 进来的果然不是普通的牢役,而是穿着齐整手拿兵器的士兵,十余人押解着一个犯人,不紧不慢的下了大牢。这阵仗便更让沐兰紧张了,借着墙上油灯的昏暗光芒,在那人打她牢门口过时,终于得以看清他的面孔。 “是你?”沐兰怎么也没想到,被押解的并不是汐枫,而是拓跋凌云! 拓跋凌云这一路从边关被人直接押到了内陆邬江,心头自然是别提有多郁闷,没想到,刚进这邬江县大牢,还有狱友跟他打起了招呼。而且,听这口气,还认识他? 他闻声诧异的转过头来,在看到沐兰的那一瞬,脸上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比沐兰更胜百倍,差点也脱口说出一声“是你!”。 看到他的表情,沐兰这才回过神来。按说,以她现在的身份,他们应该是素昧谋面的,不过,她也并不在意他怎么猜测怀疑。既然进来的不是汐枫,她跟眼前这家伙又曾结过梁子,也就没什么好叙旧的了。 想到此,她脸上恢复了淡漠,仿佛刚才只是认错了人一般,又坐回到墙角去。 然而,拓跋凌云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自看到她的那一刻起,目光便再没移开过。也是巧了,他被安排的牢房就在沐兰的隔壁,因此,待士兵们锁上牢门,也不管他们还没有出去,他便直接冲到了最靠近她的那一侧铁栏前。 “沐姑娘?”拓跋凌云试探着叫了一声,见沐兰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却更加让他坚信自己没有认错人,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的道:“原来你竟没死?不过,你怎么会在这牢里?” 自从知道沐兰将解药给了东陵无绝之后,他的心便从此缺失了一块。原本以为,自己若得不到她的心,便怎么也要拆散了她和东陵无绝,哪怕是彻底毁了她。然而,当他以为她死了之后,他才发现,他心里有多后悔。 第312章 礼尚往来 东陵无绝这个昏君!连他一个外人都能一目了然的事,难道他还看不明白吗?这女人才死里逃生过,他竟将她丢到这牢里来受罪? 原本,拓跋凌云是带着点负罪心理,所以,在这些被关押的日子里,从未有过反抗。反正他知道,东陵无绝迟早得放了他。然而,这一刻,他突然生起一股想要立刻从这里出去的冲动。 不过,次日上午,他便终于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建于地下的大牢永远都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全靠墙头的油灯照亮,所以,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两个长相原本就很像的人是根本很难让人分辨的。靳宁的突然出现,让拓跋凌云几乎以为自己是身在梦中。 “你……沐兰?”拓跋凌云很不确定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隔壁牢里那个仍倚墙靠坐着的身影,似乎除了衣着,两人根本没什么差别。 靳宁唇角挑起一抹温婉的笑,然而,眼里却冷若冰霜,道:“拓跋太子,别来无恙啊?” 拓跋凌云心底瞬间猜想了无数个可能,却还是问出了口,道:“你们两个,到底谁才是沐兰?” 靳宁不屑的扫了一眼牢里的沐兰,道:“怎么,她跟你说,她是沐兰吗?” 拓跋凌云微微语塞,如果说,相貌也会认错的话,那么,感觉难道也会出错吗?虽然昨天与她只有短短几句的交流,但他可以绝对确定,旁边牢里的女人就是他所认识的沐兰。 至于如今,这个一脸冷傲站在他牢门外的,倒反而似乎有种说不清的陌生。虽然,这两个女人都不曾给他好脸色,却还是有着微妙的区别的。 可奇怪的是,牢外的这个沐兰身上穿的虽然不是宫装,但以其华丽的面料和做工,倒是更符合德妃这个身份。 “看来,你们西楚国有趣的事果然很多。”拓跋凌云唏嘘着,终于有些理解,那个连命都可以不顾的东陵无绝怎么会舍得将旁边那个女人送进这大牢里来了。 “有趣的事还在后头呢。”靳宁眸中蕴藏着一抹冰冷的恨意,语气却依旧轻柔,道:“自古有句话,叫做礼尚往来,当初在有穷国的日子里,承蒙你的款待。如今,你既到了我西楚的地盘,我一定也会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让你领教领教我们西楚的风情。” 她说得好听,但任谁也听得出这些话里的另一番寓意。 拓跋凌云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她这番挑衅的话,而是,她眼中的恨意令他迷茫了。如果她不是沐兰,又何来对他这么深的仇恨?而且,她言语里的意思,对在有穷发生的事也是了如指掌的。 但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又或许是出于对弱势者的保护欲,他对眼前的这个并无过多好感。 靳宁倒似是心情很好,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自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道:“这牢里味儿真重,你堂堂太子爷,想必很不适应吧?所以,我今天来,便是先给你送上点小礼物。” 说着,拔开瓶塞,将里头的液体倒入了最近的一盏油灯内。 不一会,空气中便充斥着若有似无的某种植物燃烧的味道。 拓跋凌云当然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给他点的是薰香,不过,光从气味里,也无从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又会有怎样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靳宁拍了拍手正准备离去,却突然感应到旁边牢里投来两道寒彻骨髓的目光,不由得脚步一顿,挑衅般朝里头的人看过去。 虽然是前世的情敌,但在这之前,沐兰对眼前的女人并无明显的憎恶与仇恨。因为她爱过,所以能理解她的行为和感受。如果她是明着冲自己来,那么不管是怎样招术,她都接着。但,她对她在意的人下手,就绝对不行! “这一次,你玩过火了。”沐兰冷冷看她,一字一句说着。 她的目光落在人身上,让人宛如遭受凌迟一般,抵挡不住的锋芒令靳宁全身几不可见的颤了颤。明明已沦为阶下囚,眼前的女人凭什么还这么嚣张?偏偏那股子冷傲的锐气是她此生再怎么修练也难以企及的。 即便是她以公主之尊,然而在这个女人面前,竟也生生有股低人一等的错觉。当然,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过火的人是你。”靳宁语带双关的说着,“我给过你机会离开的。” “你心虚了。”沐兰一语道破她的心思,道:“杀人偿命,如果她有什么不测,你就等着吧。” 靳宁面上的表情有一刹那扭曲,最终,还是横下心来,道:“我会等着,不过也没几天了。相信你知道的吧?再过五天,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目光扫了一眼旁边牢里的拓跋凌云,脸上忽然扬起一抹妩媚的笑意,道:“好好享受你这最后的时光吧。” 曼妙的身影在火光下渐渐远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地牢转角处。 好一阵寂静之后,旁边牢里突然传来“啪,啪,啪,”几下掌声。 沐兰扫了一眼一副看戏神情的拓跋凌云,道:“太子殿下,你是坐牢坐傻了吗?大祸临头了竟然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拓跋凌云朝铁栏边贴了贴,像是要重新认识她一般仔细打量着,好一会,才道:“你,究竟是不是沐兰?” 若非刚才的女人,他可能还不会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从相貌上来说的确与他认识的沐兰有些许不同。但撇开相貌不说,如果单看言谈举止以及那股灵动而妖冶的气质的话,这个女人显然更像他所认识的沐兰。 第313章 私怨一笔勾消 沐兰刻意加强了“根本”二字的语气,却让拓跋凌云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这番话不是说真的,当下作势冲她抱拳作了作揖,道:“是我之前失言,我道歉,还请昔颜姑娘不吝赐教。” 他这番谦谦君子的模样倒教沐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沐兰眉眼弯弯一笑,道:“这毒要解也很简单,不过,你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算计,拓跋凌云一眼便看了出来,却并不以为意。她说得没错,如果她平白无故要帮他,那他可能反而要怀疑了。何况,就冲她这盈盈一笑的魅力,就算是算计,他也不在意。 “说吧,要什么条件。”拓跋凌云倒是干脆利落。 “也简单。”沐兰站起身来,朝他走近了些,道:“我知道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还算有原则,重信诺。只要你答应与东陵无绝的私怨一笔勾消,并且永远不以这次的事为端由与西楚再生战火,我便救你。” 拓跋凌云只道她要提出什么刁难他的条件,却没有想到这条件竟是与东陵无绝有关。 “你说过,你不是沐兰。”震憾之下,拓跋凌云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既不是沐兰,还这么一心为东陵无绝着想干嘛? 沐兰却根本不管他,一脸漠然道:“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毒可是通过呼吸直接进入你毛孔与血液的,要是时间久了,就算我把解毒的法子教给你,你身体的器官也会有所损伤。像你这样将来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人,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就不好了。” 男人,可以流血可以死,但唯独不能不行!这几乎是所有男人都要为之捍卫的尊严。 拓跋凌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概怎么也意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这方面受到威胁而跟一个女人谈交易,而且,这女人偏偏还是他非常在意的。 可是,药物给身体带来的影响也让他不得不相信沐兰所说的是真话。何况,这种事,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但要说跟东陵无绝就此罢休…… 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沐兰也不逼他,只道:“对你而言,这本是桩有利而无害的交易,你想想,眼下你不只是得罪了西楚,还与夏凉结了仇,你真认为,你们有穷足够强大到同时与这两国为敌吗?你身为太子,不是更该心怀天下和百姓?如果你的胸襟不够广阔到装下你的江山,那又要如何掌管这天下?” 拓跋凌云沉默了,经过这一役,他的心境其实已转变许多。对东陵无绝这个人,他心中的憎恨虽然未曾消除,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的确有他让人欣赏和折服的一面。 同时,也让他非常嫉妒,更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稚嫩与不足。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惨败。奇怪的是,他败得心悦诚服,毫无怨气。 因为,他知道,正是有了这次惨败,未来他才会变得更强。 所以,沐兰这番话算是戳中了他的要害。如果他要想赢过东陵无绝,至少首先得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而他以往的所做所为,的确还不足以胜任为一个君王。 眼前这个女人,不管她是为了西楚也好,还是仅仅为了东陵无绝也好,都让他对东陵无绝再度产生了无比的嫉妒,也让他更加的坚信,眼前这个女人,的确就是沐兰。 “我答应你。”他一字一句,答得坚定。 沐兰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做这样的选择,淡淡道:“那就立字为据吧。” “立字?”拓跋凌云环顾了一遍整个牢房,既没有纸,也没有笔墨。就见沐兰走到了铁栏边,冲他招了招手,他想也没想便凑了过去。 沐兰直接一手捞过他的衣袖,用力一撕,只听“哧啦”一声,一大块云白缎子便被扯了下来。随即,不等他反应过来,又一把捉过他的手腕。 拓跋凌云只觉手腕处一阵温热柔软,仿佛有股电流沿着脉搏迅速窜入了他的心脏,心跳陡然便加速起来。然而,还不容他多做绮想,就见一只纤纤玉手自他指尖撩过,瞬间,中指指腹一阵钻心的刺疼。 拓跋凌云猝不及防,再看时,指尖已血流如注。 “写吧。”沐兰催促着,“再不写血就干了。” 她竟让他写血书?拓跋凌云很想说她未免太狠了点,但在这监牢里,这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眼下,血也流了,再不写也就浪费掉了,叹了口气,拓跋凌云将缎子铺在地上,就着中指上的血写了起来。 中间好几次伤口凝结,流不出血来,沐兰又毫不留情的“戳”了他几下,拓跋凌云这才注意到,她手心里拿着一串耳珠,耳珠上的针颇为尖利。 拓跋凌云尽量言简意阂的将约定内容写完,递给了她,道:“敢让本太子立血书的,这世上也就你一人了。” 沐兰将布缎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满意的扬了扬唇,将它叠好了揣入怀中,这才道:“那么,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呢?” 经她这一提,拓跋凌云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体里那股邪肆之火竟不知几时消散了。 “你不会告诉我,所谓的解毒方法就是放血吧?”如果是这样,不等他回到有穷,血也早放干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沐兰就着铁栏边盘坐下来,道:“你要照着我教你的法子调息运气,让毒自己流出来。回国之后再配合着吃点药,也就没事了。”说着,详细为他讲解了一遍调气的方法。 拓跋凌云也是多年习武,这种东西自然是一教就会,见她为他讲解的同时,自己也早已挑破了指尖开始运气,知道她所言非虚,于是,也盘坐下来一同调息。 第314章 将他们分开关押 转角处多了一抹玄色身影,华服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在灯火照耀下格外显眼。俊冷的容颜在灯光的阴霾下看起来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那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令整个牢房都笼罩在一股低气压氛围中。 他怎么来了?他刚才一直在外面?难道,拓跋凌云是知道他来了,才故意这么对靳宁?沐兰一脑子疑问,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拓跋凌云的方向。 果然,那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微微扬起了唇角。 “君上?”最惊讶的人反而是靳宁,离得近的缘故,沐兰看到她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迎了上去,道:“您怎么也来了?” 东陵无绝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随着距离拉近,不难看出他明显削瘦了许多,神情间的憔悴让沐兰心里隐隐疼了一下。 对靳宁的问话,东陵无绝恍若未闻,鼻子微微吸了口气,那两道好看的剑眉随即轻轻皱了一下,淡淡道:“朕不是说过,不许再碰那些东西吗?” 他语气虽然很轻,靳宁却听出了其中的不悦,知道下毒的事已瞒不过他,忙解释道:“他险些便害了您,我不过是想让他受些教训罢了。” “呵。”拓跋凌云笑出声来,道:“有如此佳人相伴,这样的教训我倒是还想多受些。不过,本太子可是比东陵君上还要小上几岁,正值血气方刚,你那些药用在我身上,着实有些浪费。而且,看东陵君上这脸色,想必这药来之不易,让你很是心疼吧?” 东陵无绝本就晦暗的脸似乎变得更阴沉了些,靳宁看在眼里,又是担心,又是恼恨,没有想到这拓跋凌云如此不要脸,竟敢指桑骂槐的羞辱东陵无绝。偏偏她从小便养在深闺,几曾接触过这种肮脏之事,羞恼之下,喝道:“闭嘴!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拓跋凌云当然知道见好就收,何况,能看到东陵无绝这副脸色,也已经是赚到了。 不过,东陵无绝虽然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却正眼也未瞧拓跋凌云一眼,反倒是扫了一眼旁边牢里的沐兰,还是那淡淡的嗓音,却拔高了些,道:“是谁将她关在这儿的?” 门口处立刻有牢头跪出来,道:“回君上,奴才们是奉了您的旨意,将……将她看押在这大牢里的。” 东陵无绝依旧是板着脸,道:“将他们分开关押。” “是。”牢头不敢怠慢,立刻带了人过来,将沐兰所在的牢门打开,押着她到了离拓跋凌云最远的一间监牢里关了起来。 末了,东陵无绝一言不发便要转身离去,拓跋凌云却似乎又忘了靳宁的威胁,唤住了他,道:“东陵君上。” 东陵无绝没有回头,脚下却还是停了下来。 拓跋凌云看着他的背影,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道:“我原本还挺佩服你的,但现在看来,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东陵无绝只微微一顿,又继续朝前走去,好像对他所说的话置若罔闻一般,只在经过狱卒身边时,淡淡扔下一句:“今天不必给他送饭了。”说着,一个转身,消失在了拐角处。 靳宁自是早看出了他情绪不对,哪敢再留,前脚跟后脚的随着他出了监牢。 拓跋凌云怔愣了好一会,才回味过来东陵无绝最后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忙追呼道:“喂……” 好歹他也是堂堂太子,他们竟敢要断他口粮?然而,拐角处再无人折回,连狱卒也随即退了出去。 监牢里再度静了下来,拓跋凌云看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牢房,又看了看远处牢门里的沐兰,见她竟很不厚道的在笑,不由又开口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呀,你不心疼也就罢了,还取笑我?” 沐兰一副“你活该”的眼神瞪了他一眼,道:“我若是东陵无绝,听了你刚才那些话,可不止是不给你饭吃这么简单,你就知足吧。” “我就知道,你这女人心肠比刀子还硬。”拓跋凌云抚了抚额,道:“怎么说我也是冒死替你试探东陵无绝,你就这么一句话回报我?” “试探?”沐兰挑眉问道:“什么意思?” 见她终于有了几分兴趣,拓跋凌云脸上顿时又有了笑容,道:“看你这么一门心思为东陵无绝那昏君着想,就忍不住想知道他对你究竟是什么看法。以我的内功,早就察觉到他在外面偷听,就是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 看来,她之前猜的果然没错,他言语间百般轻薄调戏靳宁,就是为了逼东陵无绝露面。怪不得东陵无绝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想想也是,自己的女人跑牢里来给人下这种下三滥的毒,结果反被人占了便宜,虽然只是言语上的,但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 不过,如果他早就在外面了,为什么那么久才进来?沐兰不禁又回想了一遍先前拓跋凌云和靳宁的对话,却摸不透是什么话题能令他按捺住自己。 “本以为能令他吃一把干醋的,没想到……”拓跋凌云状似叹息的摇了摇头,见沐兰不为所动,不禁又道:“这东陵无绝哪点好了?成天冷着一张脸,能有什么情趣?竟就让你们两个女人都这么死心眼的要跟着他?” 看他一副不八卦就会死的样子,沐兰笑了笑,道:“看在你我同病相怜的份上给你个忠告,一个真正有魅力又有本事的男人,绝不会在背后恶意抵毁他的情敌,因为那样只会更让女人反感你。” 拓跋凌云不屑的嗤笑,道:“一个真正有魅力又有本事的男人也绝不会对情敌挟私报复,如果不是当初以为你死了,对你心怀愧疚,本太子早就回有穷去了,如今受这牢狱之灾不说,竟然还要受人虐待,他的肚量又能好到哪去?” 这番话本是脱口而出,却让沐兰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才道:“既是如此,你现在回有穷也不迟啊。” 拓跋凌云看了看她,突然眼中多了几分认真,道:“你随我回有穷吧,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沐兰知道他说这番话的真心,却并未动容,道:“我不会走的。” 第315章 提心吊胆的日子 不过,看他神色未变,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靳宁稳了稳心神,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看来,您是已经看厌了我这张脸了。” 东陵无绝竟笑了笑,道:“朕又岂是沉迷于表相的人?”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还是这人的眼神太过精睿,靳宁总觉得他今天说什么都像是语带双关,就连这般迷人的笑,也让她有些不敢直视。 “你今天怎么了?”倒是东陵无绝先点出了她的不对劲,道:“正眼都不敢瞧朕,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靳宁一震,忙醒过神来,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下意识的抬头对视上他。这人身上自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力,即便是像现在这样笑着的时候,也让人不敢造次。 好在,她反应也并不慢,迎着他露出一抹笑来,道:“还不是被你刚才的样子吓的。” 说着,垂了垂眸,满怀歉然道:“我承认我是很小气,所以,才会找拓跋凌云报复,如果知道你会这么介意,我是怎么也不会这么做的。” “让谢御医去牢里走一趟吧。”东陵无绝淡淡说着。 “您说什么?”靳宁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药……拓跋凌云毕竟是习武之人,活个一两年是不成问题的。” 东陵无绝的眸光却倏的冷了些,道:“太后还生死未卜,朕岂能容得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肮脏之事?” 靳宁这次是真的心惊了,怪不得他会这么生气,自己怎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他真的是因为太后吗?还是,因为是那女人? 这些质疑的话她当然不敢问出口,满含歉意和不安的看了他一眼,靳宁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找谢御医,您好好休息吧。” 说着,低下头来,匆匆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外,东陵无绝眼底一片讳莫如深,随即,再度垂下了眼帘。 当初沐兰配制毒药时便是为了不留痕迹,不过,这种毒在最初还是能诊断出来的。所以,当谢御医出现在大牢时,沐兰便知道,她和拓跋凌云没有中毒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于是,当夜子时时分,沐兰正迷迷糊糊将睡未睡时,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铁栏被推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串轻得不能再轻的脚步声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昔颜?”拓跋凌云的声音压得很低传了过来,近在咫尺。 沐兰这几天本就睡得极浅,听到这声音,意识立刻便清醒了。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灯火,便见拓跋凌云正蹲在她牢门外。 “走了?”沐兰随口招呼了一声,冲他摆了摆手,算是告别。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拓跋凌云眼里竟带着几许期盼看着她。 “谁要跟你亡命天涯了?”沐兰笑着嗔了他一句,道:“赶紧走吧,让人发现了,你以后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拓跋凌云却并没有立刻离开,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她,好一会,才道:“还能再见到你吗?” 沐兰笑了笑不说话,谁知道呢?有些人,注定只能是过客,而有些分别,也可能就是永诀。 拓跋凌云似乎也懂了她的意思,他甚至曾有种冲动,想要不顾她意愿将她带走。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谁可以左右的。他喜欢的,也正是她这一点。 “保重。”他低声说着,站起身来的那一刹,沐兰眼花的以为自己看到他眼眶红了。 “太子。”沐兰轻声叫住他。 拓跋凌云转过身来看向她,沐兰收敛起笑容,道:“你将来定也是个了不起的君王。” 拓跋凌云一阵酸一阵甜,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转身离开时,耳边依稀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对不起了,太子。” 不知是拓跋凌云的身手当真太过了得,还是这邬江县的防守已如同虚设,总之,直到次日清晨,被打晕的狱卒被前来换班的同僚唤醒时,拓跋凌云逃狱的消息才炸开了锅。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东陵无绝和靳宁再度双双出现在了大牢里。 “拓跋凌云逃走的事,你知情吧?”东陵无绝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里,隔着铁栏打量着沐兰。 虽然他整个人依旧持续释放着低气压,沐兰却丝毫不受其影响,直视着他,道:“知道。” 她的回答让东陵无绝和靳宁脸色更冷了些,靳宁也随即开口道:“听狱卒说,你们在牢里没少说话,他能悄无声息的避开所有岗哨,想必,也是你在背后指点吧?” 沐兰耸了耸肩,供认不讳道:“没错。” 靳宁没想到她竟会承认,眉梢微微一挑,道:“那也就是说,你承认与他暗中勾结喽?” 沐兰盈盈一笑,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说,太后的事是不是也与拓跋凌云有关?” 第316章 您为什么还这么对她? 见两人神色各异的盯着自己,半天也不说话,沐兰捂嘴打了个哈欠,道:“话我也带到了,东西也交给你了,这件事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君上如果没什么要问的话,我还想再补个回笼觉呢。”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是这么嚣张,竟还敢对他们下起了逐客令?见东陵无绝果然脸色也很不好看,靳宁挑了挑唇,讽道:“看来,你和拓跋凌云关系还真不一般呢,连这么丢人的血书他也交给你保管。” “你没听说过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碰巧打击到了你弱小的心灵,那我这忙就算没有白帮。”沐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呛得靳宁直掩鼻子,她却径直走回那个堆了稻草的角落,倚墙靠坐下来,眼一闭,当真便睡起觉来。 “你……”她竟敢当着她的面和她如此叫嚣?靳宁只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口闷气,怎么也出不来。 东陵无绝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目光却是跟随着沐兰,停留在她身上,道:“毒是你解的?” 沐兰连眼皮都懒得睁,哼哼两声算是回答。 “君上问你话呢,你这算什么态度?”不知为何,看到她在她和东陵无绝面前这般浑身没有礼数,而东陵无绝竟也不追究,靳宁心底那把火就怎么也止不住。 不过,沐兰显然是不准备搭理她的,这次,连哼也不哼了,靳宁有些幽怨的抬头看向东陵无绝,意思是“你看怎么办”。 东陵无绝虽然面色冰冷,却也不见有什么怒意,收起那块锦缎,道:“走吧。”说着,当先便往牢外走去。 靳宁差点恨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心里又是酸涩,又是质疑,脚下却不敢怠慢的追上了他。 “您为什么还这么对她?”到了外面,靳宁终于决定将话题挑开来。 东陵无绝脚步一顿,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再也忍受不了那种装傻充愣的折磨,靳宁一咬牙,道:“太后出了事,我一直都不敢过问您,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和她一连消失了好几天?你们呆在什么地方,做过些什么?又是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您还如此的纵容她?” 这大概是自她醒后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反倒是东陵无绝,面对她的质问,依旧是淡淡的,道:“你对她,似乎敌意很深?” 那些话冲口而出后,靳宁也有些后悔,又期待着他的答案,却想不到换来的是他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 “是,从第一次见到她起,我就对她有了敌意。”靳宁索性坦白道:“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的,从一开始,您就对她不一样。您,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东陵无绝看入她眼里,第一次没有对她的不安表示安慰,而是问道:“朕若真是喜欢她,你会怎样?” 靳宁恍如被雷劈中了一般,浑身一阵发冷。虽然他用的是假设句,但,他既会这么问,就说明他的心……他还问她会怎样?她能怎样?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沐兰,她要如何才能争得过?她的时间本来就已经不多了啊。 看那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涌出,东陵无绝忽然笑开来,抬手替她拭了拭泪痕,道:“傻瓜,就算你不相信朕,也不相信你自己吗?” 他的转变让靳宁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那只替她抹泪的手依旧那么温柔,透过水雾,他正一脸迷人的浅笑看着她。 “从有穷回来后,你变得爱哭了。”东陵无绝抹去她脸上最后一丝残留的泪痕,道:“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番话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有往回涌的趋势,靳宁忙暗自吸气忍了下去,道:“泪水是因为知道失去后的恐惧与痛苦,我总怕,怕能与你在一起的时光越来越少了。如果这个时候你再爱上了别人,我……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面对没有你的日子。” 她对他的依恋深得像要溢出来一般,没有半点伪装,东陵无绝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头,道:“别瞎想了,回去梳洗一下吧,朕还有事要去处理,就不陪你了。” 也许是她太怕失去,总觉得他这次回来后对她冷淡了许多。但转念一想,如今他正忙着太后的事,连休息都顾不上,自然就更顾不上她了。 这样自我安慰着,靳宁的心总算稍稍平静一些,见他转身就要走,不由得又唤住了他,道:“君上,明天就是第七天了,您……真会杀了她吗?” 背对着她,东陵无绝眼神瞬间幽暗了许多,似乎是还没设想过这个问题一般,好一会,才道:“是。” 看他渐行渐远,靳宁这才转身朝别苑走去。 邬江县的牢饭一日两餐,虽然只是稀饭或窝头配咸菜,但至少还算干净。而这日,狱卒给她端来的却是一碗白饭,一碗红烧肘子,一碗油酥豆腐。 沐兰已经好些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而眼前这两道竟都是她最喜欢吃的菜,看一眼都快馋出口水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吗?”沐兰毫不客气的接过碗筷,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豆腐在嘴里,边吃边问送饭的狱卒。 狱卒对她一直挺客气,不知是因为她酷似“德妃”的相貌,还是那股与生俱来便令人信服的气质使然。见过不少人吃断头饭的场景,伤心的,麻木的,恐惧的,豁出去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心没肺的。那语气,就好像是在问他,“这就是传说中一品轩的红烧肘子吗?” “这菜是从一品轩送来的吧?”一个人埋头吃饭怪没意思的,见他还没走,沐兰吃了一块肘子肉,顺口又问了句。随即觉得有些不对,心里咯噔了一下,放下筷子,道:“这菜是谁让你送来的?” 第317章 避不开这残酷的结局 “母后出身并不高,祖父家只是朝中二品,却在十四岁那年进宫选秀时被我父亲看中,求了先皇的旨意纳做侧王妃,十六岁便生了朕。你知道的,王府之中家眷频多,父亲的正妃又是朝中重臣之女,我母后虽然是母以子贵,却也不免吃亏受气。可不管是受再大的委屈,她也从不向父亲提及半句。” 东陵无绝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三岁便开始记事了,府中那些女人的手段我也见了不少,她们不仅会欺负我母后,甚至,连我也经常会被算计。父亲那时很受先皇看重,经常忙于国事,根本顾及不了内宅的争斗。后来,府中的一个姨娘有喜了,府中摆酒庆贺,那天很多人,我也在场,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我撞在了那姨娘身上,竟就是这么碰了一下,她便小产了。” 听到这里,沐兰心中一阵发寒。而他,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漆黑的眸中波澜不兴。 “那年我才六岁,又是家中长子,自然不会有人将我怎样,可王妃却硬称是我母后教唆我这么做,将她关在柴房整整三个月。后来,父亲气消之后,在我的哀求下,终于将她放了出来。自那之后,母后终于收起了她的善良,开始学会了还击。她说,只要能保护我,她什么都愿意做,可我知道,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真正快乐过。” 东陵无绝十岁时,他父亲被封为太子,府中的明争暗斗自是也随之升级。太后还算是颇受宠爱的,加上她的聪慧与手段,侧妃的位子也始终稳坐着。而随着东陵无绝渐渐长大,她在府里的生活才算真正安逸一些。 然而,才短短三年,太子便被人污陷,冠以谋反的罪名贬为晟王,迁至南阳。一路又遇埋伏,一干家眷随从死伤不少。加上南阳地处偏远,物资贫瘠,生活与京城的奢靡安逸相去太远,气候也很不适宜,那个嚣张跋扈的王妃哪里受得了这些苦,才去没两个月就病死了。 晟王感念太后这么多年的付出与相陪,终于扶她为正妃。本来,远离权势纷争的日子或许也平静幸福,可两年之后,晟王也病逝了。 太后一个女人独自支撑着那个空有头衔的王府,其艰苦可想而知。那时,东陵无绝便发誓,要撑起一片天下,让她不再孤苦无依,不再受人欺负与轻视。那时,他已投了金峡关的先锋营,凭借着他的身手与谋略,渐渐闯出了些名声。 “在军营里,可以回去探亲的机会少之又少,因我身份特殊,才得以几个月回南阳一次。每次回去,母后都会抚着我身上留下的伤疤默默流泪,然后为我做一桌饭菜,看着我吃完。她常说,她不需要什么富贵,只要看着我一生平安顺遂。可是,我这个身份却注定摆脱不了纷争。所以,她心里再难过,再担心,却还是支持我,希望我能历练得更强。” 峥嵘岁月散不去的峰火里,一个母亲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一点骨血送去战场,又日日夜夜守着孤灯,盼他平安归来。三年,多少个日夜,终于换来了皇室的认可。 十八岁那年,东陵无绝被接回京中,立为太子,同年,太后三十四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却白了发鬓,病魇缠身。他那两年太子做得也并不顺,朝中权贵暗地里反他的大有人在,后更又险些步了他爹的后尘,被人污陷,是他的皇叔庄亲王替了他。而太后虽然家世不丰,在宫嫔贵妃之中却是应对得体,颇具人缘,也为他后来的登基掌政付出了不少心力。 之后的事,沐兰便熟了,虽然有御医晨昏请脉,有天下珍奇良药补养,太后的病却终究未能根治,并逐渐恶化,直到,国师莫言以巫术将她自鬼门关拉了回来,又辅以夏凉国的续魂草为引,才渐渐将养回来。 眼见着这天下开始太平了,她却身中剧毒,下落不明。回想过去这二十多年来她所受的苦,东陵无绝心里如何能不痛,不悲。 沐兰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一切,她早知道,依青是有着太后的记忆的,但她却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那个女人。如今,听完了她的故事,不免愧疚和懊悔。 她口口声声说爱着这个男人,最终,却还是深深的伤害了他。虽然非她所愿,她却难辞其咎。 如果不是对他不够信任,上一世,她就不会对他凝聚这么深的恨。莫言就是因为继承了她的这份恨意,才会接近他,将依青招来太后的身体里。如果不是因为她激恼了皇后,让她恼恨之下联手有穷,对付萧翼,也不会有靳宁的苏醒,和有穷之行。 又或者,她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不那么固执的回来找他,靳宁赶她出邬江的时候,她和汐枫远走高飞。东陵无绝从山贼手中将她救出来之后,她不那么任性的策马狂奔,而是乖乖随他回到茶寮…… 太多的如果,最终,却还是避不开这残酷的结局。 “明天,我就死了。”静默了半晌之后,沐兰吐出了这几个字。如果她的死能让他心中的悲痛平息一些,如果她就是这一切的根源,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死? 闻言,东陵无绝抬眸看向她,仿佛是要透过那双满怀歉疚和心疼的眸子直看到她心底去一般,好一会,才道:“你死了又有什么用?回不来的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站起身来,提起地上的灯笼便朝外走。 沐兰隔着铁栏望过去,光影下,那袭尊贵的锦袍怎么也掩不去那人身上深深的寂寥。 又过了半晌,还是那狱卒,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来,仿佛时光倒转一般,食盘里,一碗米饭,一碗红烧肘子,一碗油酥豆腐,香喷喷的正冒着热汽。 要不是地上还摆着那几碗吃了几口的饭菜,沐兰几乎要以为先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 “这是君上吩咐准备的,趁热吃吧。”狱卒将热饭热菜通过铁栏的空隙递进来,又将早已凉了的饭菜放回盘子里,这次,他没再停留,端着那盘子便出去了。 沐兰这才意识到,先前她根本没吃多少,肚子还空着呢。只是,如今再面对这香喷喷的饭菜,她却什么也吃不下了。 东陵无绝回到别苑门口时,子时的更声刚刚敲响。刚绕过了屏风,便见院里石廊下倚坐着一个身影,借着廊上的灯,依稀能看出那是张熟悉的面孔。 第318章 努力的克制和隐忍 随着第一嗵鼓声,囚车上路了,沿着邬江城的主道开始巡游。百姓们瞬间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指责声,喝骂声相继而起,更有人开始将准备好的臭鸡蛋,烂菜叶朝囚车中的人丢了过去。 待游过了邬江四条主街,绕到法场时,囚车里的人已是满身污秽,惨不忍睹。 法场正中,坐的正是东陵无绝,靳宁也换了正装,在他左侧位置落座。剩下的便是一干官员,按品衔职责或坐或立于两侧。 当囚车里的人被绑上刑桩的那一刻,靳宁犹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本以为东陵无绝会在关键时刻改变主意,却没想到,一切竟就这么如期进行了。 凌迟处死,这对受刑者来说肉体的痛苦还只是其次,最难以忍受的,便是像这般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尤其,是对那个总一副高傲嚣张的女人而言。 因此,她不禁一次又一次暗中打量着东陵无绝的反应,却见他脸色阴鸷到了极点,血红的眸子也不知定焦在远处的什么地方,整个人冷得让人不敢接近。 直到囚车到来,人被绑上刑架,他也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便再度将视线转向远方。 他,是在等汐枫出现吗?难道说,他对沐兰真的是狠了心?果然,还是亲情更占上风吧? “巳时到!”司时官敲响了铜锣,随即,便有掌刑官员站起身来,对东陵无绝揖了一礼,东陵无绝微点了一下头,掌刑官会意,退至台中,展开一卷罪状,念道:“罪女昔颜,伙同其同伙汐枫,阴谋下毒,绑架太后,图谋不轨,万死难赎其罪。今以谋逆之罪,判其凌迟处死,其家人亲属,凡九族之内,皆为共犯,一概当诛,以正法纪。” 念完,收起卷轴,高声唱喝道:“刽子手,行刑!” 早已准备好的两名刽子手应声上来,两人手中各托一盘,盘中放置着各色刀具。刽子手饮罢一口烈酒,执起一枚柳叶状的锋刃,利索而熟练的冲着刑架上的人逼近。 终于,手起刀落,第一刀,剔的便是胸前的一部分。 “呜唔……!”透过黑色的布袋,一声绝望而痛苦的呜咽传了开来。若非四肢被绑着,这一下只怕就要挣开来。显然,她是被塞住了口舌的,这本该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听来依旧叫人毛骨悚然。 靳宁也是第一次亲自观看这么残忍的刑罚,瞬间便被惊骇住了,甚至,有些后悔和害怕。她最初的目的不过是想毁了东陵无绝对沐兰的信任,让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并没有想过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以为汐枫最终一定会出现,并想办法救走沐兰。却没有想到汐枫至今不见踪影,而东陵无绝也狠下了决心。她对沐兰的敌意全是因为东陵无绝,倒并谈不上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固此,看到这种对女人而言残酷到极致的刑罚,她的心仿佛也瞬间被推进了恐惧的深渊。 当年,就是因为昔颜的惨死,导致魔裔冥诀对她更加的冷落与憎恨,甚至后来……如果说上辈子昔颜的死与她无关的话,那么这一世,如果东陵无绝知道是由于她的嫁祸,而让沐兰死在他眼前,死在他手里,那他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 想到这里,靳宁身子一僵,微微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东陵无绝。 只见他竟早已垂下了眼帘,没有看那刑台,搭在椅背上的手却握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似是在努力克制和隐忍着什么。 他果然还是舍不得的,不过,他能痛下决心将她送上刑台,至少也证明,沐兰在他心里的位置还并不深。 伸出手来,握住那只纂紧的拳头,才发觉他手的温度也凉得像冰一样。靳宁吃了一惊,忙问道:“您手怎么这么凉?不舒服吗?” 东陵无绝抽出手来,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道:“没事。” 凌迟还在继续,已经割到了第三刀,刑架上的人胸前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血水流遍了全身。呜咽咆哮之声有增无减,就连台下观刑的百姓,也有不少被骇得背过身去不敢直视。 “这种场合你不该来的,回去休息吧。”东陵无绝轻声说着。 靳宁摇了摇头,道:“让我陪着你吧,有你在,没关系的。”说着,再度握住了他的手。 “你的手在发抖,不要勉强。”这一次,东陵无绝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忽略她的反应。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靳宁的手却颤抖得更厉害了些,牢牢的握紧了他,道:“我只是觉得,这种刑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过于残忍……” 闻言,那双好看的凤眸眯起一道窄缝,声音宛若来自地狱般森寒,道:“朕说过,伤害太后的人,朕绝不留情。” 靳宁心里仿佛被根冰柱子狠狠戳中了一般,凉意寒透心底。他如果知道她所做的,是不是也会这么对她?光是想一想这种可能,也足以令她胆颤心惊。 不过,心底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真正害了太后的并不是她,而是莫言,她所对付的那个,不过是个冒充太后的骗子。如果东陵无绝知道真相,他也不会手软的。 这样想着,颤抖的手渐渐的恢复了常态。 刽子手的刀法确实很专业,半个时辰下来,已经割了数十刀,刑架上的人还依旧维持着神智清醒,那些看似怵目惊心的刀口,却除了让人倍受痛楚外,一时半会根本不足以致命。人的承受能力是远远超乎想像的,它向所有围观的人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由于早已封死了她的口舌,所以,这种时候,就连咬舌自尽也成了一种奢望。 没有救赎,没有解脱,有的,只是利刃割入皮肉的声音,以及鲜血滴落地面的声音。每一刀割得都很浅,这样,血流得不会太多,也不会让她立刻死去。但,哪怕是只有一丝微风,也足以让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百倍千倍的痛。那种痛宛如千万根针在扎,又仿佛是火慢慢在燎,超越了人所能想像的极限。 所谓炼狱,大概也不过如此。 第319章 这种结果,你满意了? “君上!”莫言早就担心着他得知这消息时必定难以接受,然而,却也想不到,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会就这么倒下去,忙上前一步托住了他。 “无绝?”靳宁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刑架上那个假沐兰震惊住,她知道,如果不是东陵无绝的意思,断不会有人敢在天子面前玩“移花接木”这一手,东陵无绝竟连她也瞒在鼓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不忍杀沐兰,还是,另有原因? 种种疑惑,却在东陵无绝倒下的那一刻失去了意义,靳宁忙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倒在莫言怀里的东陵无绝。 “他怎么样了?”见东陵无绝面无血色,晕厥不醒,靳宁紧张的问向正为他把脉的莫言。 莫言皱紧了眉心道:“可能是心疾犯了,得赶紧传御医,先带他回住处再说。”说着,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官兵们早已在变故徒生的那一刻将刑台下的百姓堵到了街口,清出一条道来,在侍卫的领路下,莫言抱着东陵无绝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别苑。 经谢御医一番诊断后,确定东陵无绝是心疾复发,由于距上次中毒受伤不久,他身体本来就尚未完全复元,再加上这段时间几乎都没怎么休息,总之,情况极其糟糕。 其实,东陵无绝的身体状况莫言大致是了解的,但听到御医下的结论,脸色仍是沉了下来,眸中隐隐酝酿着什么。待挥退了御医,房中除了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只剩下他和靳宁时,气氛瞬间凝结起来。 “现在这种结果,你满意了?”看靳宁坐在床头,紧握着东陵无绝的手红了眼眶,莫言语气中丝毫不掩对她的厌恶与蔑视。 靳宁正陷入伤心和担忧之中,听到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回过头来看向他,却被那双仿佛能摄魂夺魄的眸子盯得心头一震。 “你什么意思?”靳宁反驳道:“这种结果,难道是我造成的吗?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有事。” 莫言直视着她,不急不徐道:“因为,太后是你害死的。” 靳宁脊梁骨一颤,脸上险些露出端倪来。但她到底是有准备的,所以,未见半点心虚,道:“太后是被汐枫下毒后掳走的,这一点,有很多人都可以证明,你说话最好是小心一点。” “事实是怎样,你心里很清楚。”莫言迫近她,妖魅的容颜上浮起一抹危险的浅笑,道:“你大概想不到吧,她临死前指证了你。” 靳宁浑身一阵冰凉,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床上的东陵无绝。好在东陵无绝还在昏迷当中,这才让她稍稍镇定些,再回头时,她眉目中多了一丝冷意,道:“你想诈我?哼,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真正对太后动了手脚的人是你莫言才对,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在这里对我兴师问罪?” 莫言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虚,不错,他的确是在诈她,不过,从她的反应里,他也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答案,“你别忘了你自己是怎么有今天的,你就那么确定,被害死的只是孟依青,而不是真的太后?” 这番话果然很有震慑力,靳宁的脸瞬意便变了颜色。 “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从此就可以独占东陵无绝了?”莫言一把捉住她的下巴,审视着她,那神情,邪魅中透着几分阴鸷,道:“别说他现在只剩下半条命,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就算他没事,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末了,有些嫌恶的放开了她,转身朝外走去。 那一刹,靳宁竟觉浑身一阵虚脱,险些跌坐在地。 这些天接踵而至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有些选择,细思下来,她也后悔过。如今,看着床铺上气息虚弱的东陵无绝,更是令她不由得反思自己。 伤了任何人她也可以不顾,唯独他。她是爱他的,甚至,如果可以,她情愿此刻躺在这床铺上的人是她。她所希望的,不过是可以在仅剩的时间里能多爱他一些而已。 她本无意与任何人为敌的,可是,他们抢了她的身体,夺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如今,还来威胁她,逼得她一步步的走上了这样一条她自己也不曾想过的路,难道,这全是她的错吗? 她该怎么办? 莫言离开房间后,立刻召来了东陵无绝身边的侍卫,问道:“真正的昔颜现在在什么地方?” 侍卫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道:“国师大人问的是那个女囚吗?您先前不是在刑场见过了。” 莫言了然的笑了笑,道:“是君上命你保密的吧?没关系,君上若是要问罪,由我担着便是。但眼下,我有些话要问她。也许,会对君上现在的病情有利。” 侍卫自知他倍受东陵无绝宠信,如今东陵无绝病倒了,又听是对他病情有利,只犹豫了片刻,便开了口,道:“君上昨夜便命人乔装后在对面客栈租了间房,今日一早,我们几个奉命将那姑娘藏到了那间房里,君上吩咐过,这事要严加保密,确保那位姑娘的安全。” 听到这里,莫言唇角的笑容才有了几分真意。东陵无绝还真是的,做得这么逼真,害他这一路不眠不休的赶回来不说,刑场上那一幕也着实将他吓得不轻。他本来还一路纠结着,若那小子真的让沐兰受那凌迟之刑,那他也只好忍痛活剥了他。却想不到,他竟早有安排,而且,竟然还这么大肆的将人藏在眼皮子底下。 “他们在哪个房间?”莫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侍卫答道:“二楼最东边那间便是,国师大人如果要去,最好不要走正门。还有,负责看守的是侍卫营的朔风,您只消敲三声窗户,他若问是谁,您就答是他相好的,他便会替您开窗子。” 莫言险些被他的接头暗号呛到,质疑道:“你不会是在拿本国师消遣吧?” “在下哪敢。”侍卫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您也知道,我们侍卫营的任务保密是最重要的,接头暗号自然也不能太寻常。” 莫言挑了挑眉,道:“既是如此,我也只好去会一会这相好的了。” 第320章 伤心过度,心疾犯了 “是啊,好久不见。”莫言浅浅笑着,在她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五指随意的一拂,只听一串好听的琴音不知打哪儿溢出,随即,跟在他身后的朔风脸上竟有些茫然起来。 “有些话可不是他该听的。”莫言笑着解释。 看朔风只是茫然的站在那里,目光毫无焦距,想必现在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用担心被偷听,沐兰顿时放下心来,一反刚才的淡然,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东陵无绝还在昏迷中,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依青她……” 提到东陵无绝,莫言眼中也不免滑过一丝沉重,道:“太后驾崩,他伤心过度,心疾犯了。” 这消息无异于一道双重打击,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依青呢?你找着她了吗?她现在怎样了?” 莫言摇了摇头,道:“我追了汐枫两千多里,最后也只找回了太后的身体。不过,我能感觉得到,孟依青她还活着。所以,你也不必替她担心。”说到这里,他很是好奇的看向沐兰,道:“这个汐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令你脱离靳宁的身体,还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说起来,这是一段很久前的渊源了。”沐兰也不瞒他,将她与汐枫是如何认识,以至后来汐枫如何帮她逃过了宿命等等,从头至尾挑重点的跟他说了一遍。 “原来,世上竟真有伽兰秘术,还是在他手里。”对于“伽兰秘术”,莫言也曾花费过不少精力寻找这本古籍,因为,传说中,伽兰秘术不仅仅是能令人长生,还囊括了世间许多传闻中才有的秘法。他想,或许其中就有什么方法,可以令他逆转乾坤,救回昔颜。 不过,千百年来,他虽也搜罗到一些玄术秘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但伽兰秘术却始终未见得见过。如果不是今日听沐兰提起,他大概会以为,那真的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如此看来,孟依青不但没事,还因祸得福了。”想到这里,莫言不禁有些感慨那女人的幸运,同时,眼里又多了一抹锐利,“也就是说,果然是靳宁动的手脚。” 既然莫言能够感知到依青,那么,就真如他所说,依青现在已经逃过一劫了吧?沐兰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并不见轻松,道:“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东陵无绝本来就重伤初愈,这次心疾复发,对他的身体必然有极大的影响,我真担心……” 她知道,东陵无绝极善隐忍,但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想到他这几个月来所遭遇和承受的,换作普通人,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即便是强悍如他,也经不起这连番的折腾。 “他不会有事的。”莫言明白她担心什么,再没有人能够如此切身体会她的感受,他也很担心东陵无绝,但,他绝不会让他有事的。 虽然很牵挂那人的安危,但听莫言说得如此肯定,沐兰心里总算安定了些,道:“他这段时期必定很难过,你多陪陪他吧。” 在上一世,她也是经历过双亲遇难,孤苦无依的日子。这种时候,能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陪在身边,至少,心里会好过许多。 “更应该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你。”莫言凝视着她,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身份?难道你忘了你上一世的结局?你今天差点就被他送上了刑场。” 只要一想到那鲜血淋漓的画面,他至今犹有些后怕。 沐兰却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你就那么确定,他一定不会杀你?”东陵无绝是个怎样的人莫言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他行事果断,手段狠厉,怜香惜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尤其这一次是事关太后,他本就是个至孝之人,如果她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真的会对她下得了狠手的。 沐兰摇了摇头,事实上,她会被秘密带到这里,是她绝对意想不到的。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东陵无绝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又或许,在没有真正抓到汐枫之前,留她做一个筹码,但不管原因如何,这个结果并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因为,脑海里全是他昨夜在牢里和她说话时的黯然神情。那些她不曾参与过的他的过往,在他的述说下,一幕幕,那么鲜明的浮现在她眼前,她的心和他一样的悲凉。 “如果,你是在顾忌我的话,大可不必。”莫言一眼便窥破了个中因由,道:“当初太后已是药石无医,虽然我用孟依青骗了他是事实,但我也早有了被他问罪的准备。” “你想告诉他所有真相?”沐兰不赞同他道:“你不觉得,在这个时候,真相对他而言太残忍了吗?” 事到如今,她都险些性命不保了,竟还顾及着东陵无绝的感受?莫言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心疼,道:“所以,你宁愿被他误会?宁愿靳宁利用这一点来要胁你隐瞒身份?” “其实,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她沐兰又不是圣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事她做不来。一开始,她回到这里的确是为了让东陵无绝明白她才是沐兰,但经过了这些天的变故,尤其是山里那两天的相处,她想通了很多事。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是怎样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还能否触及到彼此,能否感受到那份让他们纠缠两世的默契与共鸣。 因为,那样无论他们分开多久,多远,终将在相遇的那一刻彼此吸引。 但,真正让她决定保持缄默的,却还是昨夜那个落寞孤单的背影。 “九弦,你应该了解他的。他不是一个轻易会让人走进他心里的人,但,一旦是被他认定了的人,他会倾尽他所有的好。”就像他对卓婉芸一家,甚至对荣紫璇也是,“你知道,欺骗和背叛这样一个人,他会是怎样的感受吗?” 第321章 要瞒的,只有她一个人 曾经,他不惜被她误会,被她憎恨,也要护她周全,盼她安好。而她对他的情,恰好也是一样的。 “或许你说的对。”莫言恍惚有所领悟,“我得走了,他还在昏迷吧,总得有人主持大局。”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看向她的眼神里盛满了柔光,道:“这一次,我会保护好你的。” 看他走向隔壁,听到窗户轻启又关上的声音,好一会,愣在那里的朔风才猛然醒过神来,四下张望后,诧异道:“咦,国师呢?” “他已经走了。”沐兰好心答着,脑子里却一再闪过莫言离去时的眼神和话语,心里竟隐隐的有些不安起来。 再回到别苑时,却见靳宁正和先前被他问话的侍卫站在天井里说着什么,莫言耳尖,远远的便听到是靳宁微怒的质问:“就算君上醒来后会怪罪,也自有本宫一人担着,但现在,你必须说出那女囚的下落,否则,本宫可真要怀疑,是不是你们偷放了罪犯,才借口搪塞。” 那侍卫微垂着头,恭敬却并不卑微的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奉了君上的口谕,不敢有违,还请娘娘见谅。” 看来,软硬兼施都未能奏效,靳宁恨得直咬牙,正要发作,忽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国师呢?他人在哪?” “我在这儿。”不等那侍卫作答,莫言在门外接了话,走入天井里,道:“德妃娘娘找我?” 靳宁倒没想到他就在门外,脸上明显惊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又镇定下来,看向他,开门见山的道:“国师刚才莫非是去会故人了?” 莫言浅浅一笑,道:“我的行踪似乎还不需要向德妃娘娘您禀报吧?” 即便是这样挖苦的话语,自他嘴里说出来,也依旧是轻浅愉悦的声调。然而,在靳宁听来,却仍觉得刺耳极了。她想见沐兰,不过是因为有些话蹩在心里,实在很想亲口问问她。怎么,他们都认为她是想对她下毒手不成?一个个都是这般态度? 目光一扫旁边的侍卫,她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唇角,道:“这也是君上的口谕吗?” 她几乎可以断定,莫言这轻慢的神态,绝对是见过沐兰了。那么,所谓的君上的口谕,其实真正要瞒的,只有她一个人吗? 侍卫毕竟是泄密在先,被她这一问,顿时有些惭愧。正要解释,身后一串急急奔来的脚步声及时的打断了他。 “国师大人。”一个在东陵无绝房里负责伺候的丫环匆匆奔来,见到莫言,立刻开口道:“国师大人,君上有命,宣您过去问话。” 三人闻言,都是一阵欣喜,靳宁几乎是和莫言异口同声的问道:“君上醒了?” 那丫环这些天侍候东陵无绝久了,倒也镇定,不急不徐应道:“君上刚醒,国师大人,君上的意思是让您立刻过去。” 还以为以他的病情,至少要晚上才能醒来呢。如今又这么急召他,莫言几乎可以猜到他想问什么,心里顿时多了一分沉重,道:“我这就过去。” 赶到房间时,东陵无绝竟已下了床来,坐在桌前喝着参汤。见莫言进屋来,眼皮也没抬一下,只将手中那盅参汤一饮而尽,搁在了一旁桌上。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这人的气息,莫言是再熟悉不过的。却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感觉到这般疏冷。顾不得那人面色冰凝,他还是有些担心的道:“您的身体,该多歇息才是。” “哦?”东陵无绝唇角微挑,却无半丝笑意,终于抬起眉眼,淡淡的看向他,道:“朕倒不知道,国师你是这般关心朕。” 话里全是讽刺之意,让听的人心里微微痛了一下,默默垂下头去不语。 “说说吧。”东陵无绝审视着他,俊颜因失了血色而显得有些苍白,看上去更加冷峻。 莫言不安的看向他,道:“您的身体……” “说!”东陵无绝冷声打断了他,眸中多了一抹厉色。 本是担心他的身体,怕他听了再受刺激,但见他如此坚持,莫言也不得不开了口,道:“我是在两千多里外的汨州发现了汐枫的踪迹,他见我追来,便将我引至一处山林,那里,停放着一副棺木。当时,太后就躺在棺木里,已然……仙逝了。” 说到这里,见东陵无绝虽然面色又白了几分,却依旧端坐在那里,莫言才又接着道:“汐枫说,他虽尽了全力想为太后解毒,然而,太后本就身虚体弱,所以,他也无力回天。我想抓他回来说清楚事情真相,他却再次逃了。我又不能丢下太后,所以,只得先回来复命。” 东陵无绝一字不漏的听着,见他停了下来,不禁冷哼了一声,道:“只是如此吗?” 莫言叹了叹,抬头看向他,道:“他还说,太后所中之毒与尸萝花的解药有关,下毒的人……是靳宁公主。” 那双幽深的凤眸眯了眯,瞬间变得更加深不可测,半晌,才道:“既是如此,他为什么要逃?甚至,不惜丢下他的同伙。” “这个他并没有说。”这倒不是莫言要骗他,他也曾这么质问过汐枫,但那家伙竟丢给他一句脱不开身,如果他想救昔颜,就赶紧回去。当时,他一听昔颜这个名字就惊呆了,还想再问,那家伙竟就再度跑了。 第322章 是不是有点太损人了 知道他已熟睡过去,莫言眉头稍稍一松,移手至他掌心,贴了上去。内力自他掌心源源涌出,又汇入被他紧贴着的那只掌心内。 “这内力可以暂时帮你护住心脉,等我回来,你想怎么处置,便也由得你了。”莫言低语着替他盖上被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东陵无绝这一睡便是一整天,再醒来时,已是次日下午。 “莫言呢?”睁开眼睛,看到守在床前的只有靳宁一人,东陵无绝撑起身子开口便问。 “您终于醒啦?”看到他醒来,靳宁一脸掩不住的欣喜,但见他一脸等着她回话的表情,似乎全然没注意到在他跟前的人是她,这不禁让她满腔的热情微微一凉,回道:“他不是奉了您的旨意,前去济州了吗?” 东陵无绝眉心一皱,这才回想起他是这么说过。可居然说是奉了他的旨意?他还真是有够放肆! 揉了揉眉心,暂不去想这头疼的事,他醒了醒神,问道:“朕睡了多久了?” 靳宁替他取了件外袍披上,道:“已经一天一夜了,御医说,您是因为这么些没休息,又伤神过度,多睡一会更有利于您的身体恢复,所以,便没叫醒您。” 一听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东陵无绝再也无法在床上待下去了,掀了被子便下床来。 靳宁忙唤来负责侍候的丫环进来为他洗漱,趁着这会功夫说道:“我已经吩咐人打点了一切事宜,只等国师回来,便可以立刻启程回京。不过,京城那边的安排,还得由您亲自下达旨意。” 东陵无绝“嗯”了一声,待洗漱过后,才道:“你也去休息一会吧,朕去书房拟旨。” 见他就要出门,靳宁心中一慌,突然奔上前去自后面抱住了他。 “怎么了?”东陵无绝没有转身,轻声问着。 靳宁紧紧环住他的腰,将头贴靠在他背上,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道:“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抱您一会吧。” 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她痛苦过,也后悔过,听到御医说他的病很严重,好怕他就这么睡过去,不再醒来了。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她一定不会这么做,就算他最终要离开她,她也不想伤害他呀。 东陵无绝站着没动,任由她这么抱着,好一会,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声,拉开了她的手,道:“看你眼睛红的,一夜没睡吧?赶紧回房休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种感觉。似乎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疏远。是因为昔颜的出现?还是,因为……东陵无绝垂下的眸子里一片清冷,有什么在心底里渐渐成形。 他也注意到了她的疲惫吗?可是,明明是句关心的话,为什么听在耳里,却怎么也暖不进心里去?是她的愧疚心作祟吗?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靳宁不敢去深想,握了握还余留着他体温的手,道:“厨房煨着粥,一会我让人给您送到书房去,您可要记得吃。” “朕知道了。”东陵无绝轻声应着,朝门外书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靳宁终于站不住了,跌坐在椅子里,任那份不安在心底里肆意漫延。难道,她终究还是要重复上一世的悲酸命运吗? 不,一定还有办法挽回的! 给京城内务府拟了急召,着人开始准备太后的丧葬事宜,忙完这一切后,东陵无绝往身后的椅子里一靠,让自己微微放松下来。 这段日子里,他很多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沉浸于思考当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稍稍腾出一点理智,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脑子里重新整理一遍。 “君上。”隔着屏风,有人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处唤着。 东陵无绝回过神来,听出那是他身边近侍的声音,淡淡问道:“什么事?” “回君上,朔风捎来口信,说那姑娘一直请求见您一面,说是与太后的事有关。”侍卫毕恭毕敬的转达着。 东陵无绝诧异的立刻坐直了身子,这些天来,他从不曾提审过她,而她,也从未主动为这件事申辩过,即便是在即将被送上刑场时,也未有过一字片言。现在,她竟终于主动提出要见她了? 一时间,东陵无绝心里竟说不出是何感觉。只顿了片刻,便起身出了书房。 还是那间客房,那扇窗。依稀记得就在不久前,他翻窗而入,惊见她熟悉的容颜,以及,那一室乱人心扉的春光。而如今,重新站在这窗户下,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窗户是自内锁死的。东陵无绝敲了敲木窗,不一会,里面便有了回应。 “是谁?”朔风的声音隔着木窗低低的传了出来。 看了看四下无人,东陵无绝闷声道:“朕。” 尽管只有一个字,朔风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忙打开窗栓,开启了窗子,东陵无绝一跃而入。 屋里的摆设依旧不变,就连那红木澡盆也还摆放在靠墙的屏风下。东陵无绝知道,隔壁的才是卧室,当即便走了过去。 沐兰知道他必定会来,却也没料到他会来得如此之快。才不过几日不见,他气色比起先前竟更差了些。想到他的身体之所以会这样,几乎全是因她所致,沐兰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你先退下吧。”东陵无绝冲朔风说着。 朔风知趣的应了一声,退出房去,又将房门紧紧的带上。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东陵无绝径自在她跟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眼前的女人明显削瘦了不少,侧倚在床头,光着有脚裸上拴着铁链,看起来竟显得有些赢弱。东陵无绝沉了沉眉宇,道:“说吧,你为何要见朕?” 沐兰也不拐弯抹脚,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他,道:“这个,我想你也许用得着。” 第323章 如你所愿,赏你一个全尸 他的话让沐兰有些莫明,一时竟不懂他的意思。难不成,他是想说,前世他并非有意要害她?虽然她也持同样的怀疑,但,他不是把前世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吗?这似乎不太像是在为他自己申辩。 但,若非如此,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罢了。”东陵无绝突然放开了她,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与汐枫合谋毒害了太后?” 沐兰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熟悉的他的气息深深吸入身体里,道:“是。” 那双漆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突然多了一丝锐气,道:“你不要以为朕这次没有杀你,就代表以后不会,谋害太后该当何罪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沐兰笑了笑,道:“在没有找到太后之前,留下我或许可以成为必要时候的一个要挟,所以,才有了那个李代桃僵的计划。而如今,你不必再有所顾忌了,当然也就没有再放过我的理由了,我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清。” 东陵无绝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既是如此,太后下葬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多谢你告知。”沐兰淡淡应着。对她而言,能有这一世,就已经是赚到了,能再与他相爱一场,她已再无遗憾。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因为她的这些话,对面的人早已将袍袖下的手握得指节发白,眼里的狠意似是恨不得将她抓过来当场捏死。 良久,他再度弯腰,一把抓起被放置在桌上的那张图纸,道:“说说看吧,你的条件。” 他改变主意了?沐兰有些诧异,但很快便释然,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让我死得体面一些。”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那场凌迟,但作为一个古文小说作家,对这种刑罚是相当了解的。她怕疼且不说,可不想临了还让人当众扒光,再将她的皮肉一块一块割下来。 东陵无绝显然没有想到她所谓的条件便只是这样,脸上的阴霾更重了些,末了,冷冷道:“朕会如你所愿,赏你一个全尸。” 沐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成交。” 看她不准备再多说一个字,东陵无绝将手中的图纸紧紧一捏,冷着脸转身,继而头也不回的离去。 济州到邬江距离一千多里,所幸有水路辗转相通。莫言将太后暂停济州时便已吩咐济州官员,让他们一路护送太后遗体走水路来邬江,自己则一路轻骑赶了回来。所以,此番逆水而上,不出三日,便与济州的船只遇上了,五日后,一行人带着装有太后遗体的棺木,赶到了邬江。 邬江全城素缟相迎,东陵无绝亲自从码头扶棺入城,将棺木暂时安置在别苑之中。 有了这么多天的缓冲,再见到太后遗体时,东陵无绝总算没有再失控,只是仍不免红了眼眶。 棺木里,太后宛如睡着了一般,表情还算平静,只从略微发黑的唇色和指甲不难看出,的确是因中毒而死。谢御医早得了东陵无绝的吩咐,停尸之后,上前做了一番检验,转身冲东陵无绝点了点头。 靳宁守候在旁,看到这一幕,不知是何意。但见东陵无绝面色突然阴沉了许多,她的心也没来由的跟着提了起来。 然而,东陵无绝却并未看她,只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启程回京,而今晚,他要亲自为太后守灵。 “你也留下吧。”东陵无绝这才正眼看向靳宁,道:“陪朕一起。” 靳宁虽位份为妃,但毕竟尚未有子嗣,所以,论起来,是还不够资格为太后守灵的。所以,东陵无绝乍然提出来这个要求,让她意外之余,又有丝欣喜,忙拂身应道:“是。” 于是,其他人等纷纷退离了别苑,就连当职的侍卫和丫环也退至了临时作为灵堂的正厅外,灵堂里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空气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靳宁跪在东陵无绝身旁,想到他这些天心情一直沉郁,于是开了口,道:“我十五岁那年,我母妃也离开了我,所以,我很明白你的感受。我想,太后在天之灵也必会感受到你这份孝心的。” 东陵无绝取过一束香点燃,插入香炉里,又烧了些冥箔,这才道:“明日一早,你和莫言随朕一同出发,两日内应该就能抵达皇宫。” “两日?”靳宁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随即便想到了什么,“你说我和国师随你一起,难道,是要用热汽球回京吗?可是,你怎么会有……” 东陵无绝转头看向她,道:“昔颜将制造热汽球的图纸交给了朕。” 昔颜!靳宁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酸涩,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更懂他的心思。至少,她就没有想到要利用热汽球帮他。只因为,那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她根本不屑于去回忆,却也因此失了先机。 可是,在东陵无绝面前,她少不得还得有番解释。 “怪不得汐枫会这些,原来是她教的。”靳宁如是说着,道:“当初虽然亲眼看他做过,却始终不得要领。不过,她怎么会将这图纸交给你?” 对她的解释,东陵无绝并未提出质疑,只淡淡道:“她用那张图纸向朕交换了一个条件。” 靳宁顿时心中一紧,道:“什么条件?” “她让朕准她死得体面一些。”只要一想到她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和神态,东陵无绝心里就仿佛有一股气蹩在那里,让他连呼吸都有些隐隐作痛。 靳宁也没有想到她会提这样的条件,就算如她所料,昔颜会顾忌着莫言的安危而不说出真相,却也总该趁机为自己辩解的吧?可她居然愿意就这么领罪受死? 第324章 被忽略的命运 回头看了看停放在院中的那个新做好的热汽球,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莫言,靳宁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东陵无绝道:“她也要和我们一起吗?”当初他可只说是让她和莫言一同随行。 “如果是囚车押送的话,会赶不上行刑的日子。”东陵无绝扫了一眼一身囚服的沐兰,道:“何况,她更懂得如何用那个热汽球。” 靳宁顺着他的目光朝沐兰看过去,却见对方竟冲东陵无绝弯了弯唇角,笑得甚是明媚。东陵无绝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迹象,目光却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万一她要是使诈呢?”靳宁突然有些担心,要是她在半空中时动点什么手脚,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这样一想,便觉得她主动提供热汽球也像是一个阴谋。 “不是还有你吗?”东陵无绝拍了拍她的肩,道:“你不是也用它去过有穷?应该也很熟练吧?” 话音刚落,沐兰和莫言便朝她看了过来。靳宁脸僵了僵,硬着头皮道:“既是如此,我会看好她的。” 东陵无绝不再多说,上前自棺木中抱起了太后,放入热汽球内特制的藤制棺材内。接着,莫言押着拴有脚链的沐兰也步入其中,最后上来的是靳宁。 不一会的功夫,热汽球便渐渐升离地面,升向半空。 这是沐兰入狱这么多天后,第一次看到天空。东陵无绝会让她同行,这着实也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不过,能在临死前再体验一次这种临风飞行的感觉,对她而言,已是一种额外的享受。 一边控制着方向,一边迎着风欣赏头顶的蓝天白云,以及,脚下的锦绣山河,沐兰脑海里突然便回想起在龙潭山的那个早晨,他俩共骑一乘登上山顶纵览群山时的情景。 那日,他说,“答应朕,陪着朕一起站在这里。”他还说,有这大地江山为证。 这高处果然是有些凉的,以后却只有由他独自一人去体会了。 “这样的景致,以后怕是再难看到了。”一声幽凉的感叹被吹散在风里,却不是来自她,而是,她旁边的莫言。 又被他偷看了心事吗?沐兰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唇,道:“有些风景,一生只看一次便够了。”因为,会永远留存在心底里。 莫言闻言一笑,道:“说的也是,有些风景,一生只看一次,却能铭刻于心。而有些风景,就算天天摆在眼前,也终究是被忽略的命运。” 沐兰笑着嗔了他一眼,道:“从政的人可不该这么多愁善感。” “我比较例外。”莫言回视了他一眼,道:“我从来都比较文艺范儿。” 沐兰顿时惊讶了,他什么时候连“文艺范儿”这种词都学会了? 看她的表情,莫言却笑得更深了些,忽而轻声叹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领略一下你的那个世界。” 他指的是现代吧?沐兰忽然也忍不住想,不知道她死了,会不会再回到现代去?但很快她便打消掉了这个念头,她现在可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如果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就算还会有以后,那大概也只能是转世投胎了。 “说不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不去想那些未知的以后,她笑着回答身边的人,“以后还有很多美好的风景,你可要替我好好看遍它。” 莫言只是笑了笑,笑得有些让人看不透。沐兰正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他却是像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 顺着他的目光,沐兰这才发现,不知几时起,这热汽球里的另外两个大活人正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们。 靳宁那一脸恨不得将她俩丢下去的表情就不说了,光是东陵无绝那张扑克脸,便足以令周遭的空气冷掉一截。 原来,那股寒意不是因为身在高空,而是出自这儿。 “西楚的律法没有规定囚犯不能聊天吧?”沐兰笑了笑,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东陵无绝却依旧冷着脸,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沐兰和莫言,道:“你俩很熟?” 见莫言正要答话,沐兰却抢先一步,道:“国师莫言的名声,在西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虽是初次见面,却已犹如故识,一起聊聊风景,这也不足为奇吧?” “是嘛?”东陵无绝讥讽的冷笑犹如窥破了她的谎言,目光转向莫言,道:“等忙完了这一切事宜,你自己来向朕交待吧。” 他的话莫言并不意外,自打护送太后灵柩回邬江起,东陵无绝就不曾正眼看过他,也未曾问过他一句,就像,当初发现他为了沐兰欺骗了他时的态度一样。 这便是东陵无绝,如果当他连质问都不屑为之的时候,说明,他已经窥破了背后的真相。至少,是一部分真相。所以,他不需要质问,他要的,是坦承,是对方的态度。 当然,这只是针对他在意的人,若换作是别的不相干的人,早就直接发落了。 莫言不知道这一次他又知道了多少,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早已有了打算。迎着那双清冷如霜的凤眸,他浅浅一笑,道:“臣谨遵旨意。” 上苍还是眷顾着皇室的,两天里的天气都是风和日丽,云淡风清,热汽球行进得很是顺利。第二日傍晚时分,热汽球顺利降落在了皇宫中宽敞的较场之上。 早有侍卫宫人发现这一异景,惊慌之下奔涌而来,待见到是东陵无绝,这才急忙撤了武器,跪地山呼万岁。 第325章 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这些市井小民,就知道捕风捉影,胡编乱造。”东陵应弦脸上的表情愤愤的,但很快便又换了一脸玩味的笑,道:“本王与她情投意合,感情甚好,这些岂是外人能体会的。” “是吗?”还在她面前睁着眼说瞎话,沐兰只觉有些好笑,道:“既是如此,旻亲王又何必来问我?你俩既是有情,相信她很快便会回来找你的。” 东陵应弦笑容一僵,有种被看穿的尴尬,突然板起脸来,道:“本王为什么要跟你在这废话?你若不招,本王现在就叫人给你大刑伺候。” 这人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沐兰耸了耸肩,道:“坦白说,我很怕疼,你若真要对我用刑,那我只好立刻自我了断,反正我迟早也会被处死,犯不着受这罪。” 说到这里,她唇角勾起一抹恶劣,道:“不过,我要是突然这么不明不白死在牢里,你可就说不清了。若我没猜错的话,你此番探监并未请示过东陵无绝吧?你也知道我犯的是什么罪,而你,私探重犯,杀人灭口,你说,其它人会怎么想?” 东陵应弦万没想到,他不过是随口恐吓了一句,竟会被人反威胁。而且,这番威胁还甚是有理,听得他也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慢着,这种糟糕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是了,他这辈子还没有在哪个女人面前吃过亏,而唯一让他败下阵来的,便只有那个女人——德妃。 眼前这女人不光是长得像她,竟连头脑与手段也酷似那女人吗? “好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看他一脸震惊的杵在那里,沐兰噗嗤一乐,道:“这样吧,我开个条件,你要是能答应,我就把她的下落告诉你。” 东陵应弦回过神来,仍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看来,他对清舞果然是有几分真心在的。沐兰也就放心了些,道:“这件事有些难度,但也不是办不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他身后。 东陵应弦立刻会意,冲那太监抬手挥了挥,太监立刻识趣的退出了大牢去。 沐兰这才又开了口,道:“靳宁公主脖子上那块玉佩,想必你见过的吧?你把它拿来给我,我便也如你所愿。” 那块玉佩东陵应弦的确在靳宁颈上见过,那原是东陵无绝之物,他认得。 “你想要那玉佩倒也不难。”东陵应弦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她,道:“不过,你也得给我一个要它的理由。” 他眼里写满了好奇与探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试探。 可见,即便是不一样的外表,感觉总是不会变的。沐兰大概能想像得到他此刻心里的胡疑与诧异,她也不回避,坦然的任由他打量着。 “理由很简单,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沐兰一字一句说着,“很早很早以前便是。” 在听到前半句时,东陵应弦几乎以为自己窥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后面那句话却又打破了他脑子里那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那块玉佩的来头他虽然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她要那块玉似乎跟德妃没有多大关系。 也对,虽然世间很难得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但眼下德妃不是正好好的待在锦福宫吗?他这是在怀疑什么呢? 东陵应弦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道:“我会把玉佩拿来的,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沐兰粲然一笑,道:“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太后下葬之日,就是我行刑之时。如果在那之前你拿不到玉佩,也许,你这辈子都见不着清舞了。” 听她说起自己要被执刑的事时,竟还能笑得如此灿烂,仿佛那天她不是要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盛宴一般,东陵应弦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 “都说你和汐枫合谋害了太后,可是,我看你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来,我能知道原因吗?” 沐兰笑看着他,道:“正如你所说,我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我更喜欢给人留点悬念。” 东陵应弦听出她并不想多说,便也识趣的点了点头,“那么,我会再找你的。” 沐兰欣然点头,“我等你。” 皇家的丧葬礼仪甚是隆重,除却那些入殓吊唁等繁文缛节之外,还要拟封号,卜吉日,方能决定入葬日期。所以,东陵无绝所说的下葬之日,其实沐兰也并不知道那会是哪一天。 身处这内务府大牢,连晨昏尚且不辩,外界的消息就更不用说了。只知道,自东陵应弦来探监之后,约摸又过了三四日,却并不见他再来。 看来,他盗玉佩的事进展得并不顺遂呢。想想也是,要在这深宫内苑偷东西,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何况,那还是靳宁贴身的物件。 不过,沐兰也没抱太大期望。人死如灯灭,任何东西都不过是身外之物,带不走的。主要还是想试试他的诚意,若不给他些阻力,他又怎么懂得去珍惜。 倒是汐枫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让她总有些放心不下,不知道依青的事是否顺利?她是不是还活着? 第326章 终有一天会恨我 不得不说,这些因素经她这么一分析,倒还真像是这么回事。沐兰撇了撇唇,无所谓的道:“就算如你所说吧,但你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对我们所有人都最有利的选择。你要是觉得被我算计了,那你就去和君上说清楚真相啊。” “你明知道我不能说。”靳宁将手紧握成拳,道:“我若说了,他的身体可能会就此垮了。而你又在不停的给他暗示,迫使我不得不伪装成你,你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吗?你做完这一切后倒是可以一死了之,而他,从此就会疑我,终有一天会恨我。” “所以呢?”沐兰也不与她多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靳宁深吸了一口气,道:“在说这个之前,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呢?” 她竟有闲情要给她说故事?沐兰颇有些意外,其实,她对清环的事也都大致知道,不知道她这是准备跟她说哪一段? 靳宁沉默了片刻,似是在酝酿着思绪,半晌,才娓娓道来。 在前世,她出身名门,父亲洛有节官拜当朝一品,掌管兵部,深得皇帝信任。所以,她自幼便常出入于宫中,与各皇子皇孙们都很相熟。 遇上魔裔冥诀是在她九岁那年,她至今犹清楚的记得那一天。 早就听闻皇帝要召当年被贬的太子家眷回京,据说,太子在被贬途中遇害,只遗有一子。宫中皇子皇孙数十人,像他这样出身的,其地位与宫中那些没什么靠山的庶出之子本没什么区别,可皇帝却似乎对这个皇孙颇为重视,不只是派亲随亲自前去迎接,还在宫中设有酒宴,意在将他介绍给众皇室贵族以及朝臣。 父亲一再叮嘱,让她一定要好好结识这位皇孙,因为皇帝对他似乎颇为重视。而通过父亲,她也一早得知了他的名字,魔裔冥诀。据说,当年太子被贬时,太子妃正巧已怀胎七月,太子途中遇害崩逝,太子妃受刺激早产,便生下了他,所以,太子妃为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冥诀。 在魔裔冥诀回京之前,京城里关于他的议论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虽说他是前任太子之子,不过,一个出生在偏远封地的皇孙,就算其父亲曾经是何等的风光,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与皇宫里那些皇子皇孙堪比起来,根本上不了台面,就算皇帝有心抬举他,但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但这些人里并不包括清环,不只是因为父亲的叮嘱,而是,单只听到他的名字,她便觉得,他必定和宫里其它的皇子皇孙们很不一样,不是像众人口中所说的上不了台面,她有一种感觉,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一定不会如愿。 可以说,她是从那时候起,从仅只知道他名字的时候起,就对他有了莫名的好感。 魔裔冥诀进京的那天,好多百姓都都早早守候在街道两旁争相围看。当然,作为尚书之女,她是不会去参与这些的,一大早,她便被丫环们梳洗妥当了,随父亲一同入了宫。 魔裔冥诀被侍卫拥护着进入后宫时,果然是令所有人都惊掉了眼珠子。那年,他十二岁,却比同龄的男孩子都略高一些,那袭裁剪很合身的玄色华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挺拔。虽然皮肤不像宫里的孩子那么白,却很是干净,加上那俊美的五官,竟是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孙都要好看。 尽管是初入皇宫,然而,置身于巍峨气派的宫廷之中,他神色间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卑怯与惶恐。背始终挺直着,神情淡然得像是一个成年人一般。不管是给皇上请安,还是与众皇子皇孙认识见礼,都是举止有度,未失一丝礼数。 到她见礼时,她竟有些紧张,行礼时不慎崴了脚,险些跌倒。还以为会在众人面前闹笑话,却有一双手及时的扶了她一把,待她稳住身形后,又立刻不着痕迹的撤了开来。 她抬头,便看到一双沉如古井却又清可见底的黑眸,虽然她才九岁,但却可以十分肯定,就是在那一刹,她竟有了心动的感觉。 看她有些失神的直盯着自己,魔裔冥诀微微退了一步,道:“小心点。” “清环?”见众人已经诧异的看了过来,洛有节不得不出声提醒,嗔道:“你今天怎么失魂落魄的,在皇上和皇孙面前这般没有礼数?” 皇帝心情倒是甚好,加之平时对她印象便很不错,所以,见状反而大笑起来,道:“爱卿,这些儿女家的小心事你就不懂了吧?朕这孙子一表人材,出类拔萃,就连你家这丫头见了,也害羞紧张了不是?” 见状,洛有节也笑着应和道:“皇上,这丫头才九岁,哪就懂这些?不过,六皇孙气度不俗,年纪虽小,却已颇有皇上您的几分资采,这不,连臣这丫头也被他震慑住了。” 皇帝被夸得很是欢心,也颇为自豪的道:“承翕虽然让朕有些失望,但他生的这个儿子,却是像极了朕,让朕十分满意。朕将他召回身边,就是想好好栽培他,这孩子,将来必定比他父亲有出息。” 这一番话,立时让在场所有人都失了神色。皇帝大概也自知失言,遂又爽朗一笑,转移话题道:“爱卿,你刚才说清环丫头今年九岁了?再过几年,可就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 耳边听着皇帝的调侃,感受到众人注视的目光,清环脸上红得像火烧云一样。她盈盈拂身,冲着面前的魔裔冥诀行了一礼,道:“臣女洛清环,给六皇孙请安。” 尽管被调侃和注视,魔裔冥诀脸上却并无半点异样,仍是得体的微微颌首,道:“免礼。”末了,便继续接受其它人的问安。 不轻浮,不傲慢,不像有些皇子皇孙们那般摆出一番作派来显示他们的身份,这人身上那股尊贵是打骨子里透出来的,无须任何言语和举动,他只需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人不敢仰视。 这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天之骄子。那一刻,清环便深深的迷上了他,并告诉自己,将来,终有一天,她要嫁给他。 第327章 结发一生的人 那时,她还天真的以为,既然只是个民间女子,再怎样得他喜欢,也只能是个嫔妾。他是太子,若将来继承大统,身边的女人更将是难以计数,她又何必计较这些呢?反正,不管他会有多少个女人,那个明媒正娶的,始终只会有一个。 她只要做那个陪他白头到老,结发一生的人就好了。 她也当真是守着对他的承诺,未向任何人泄露那女子的一丁半点。不过,暗地里,她还是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终于打听到,那个叫昔颜的女子正是他此次离京后带回来的。 原来,七年前,皇上决定接他回宫的时候,曾有一批杀手想要致他于死地,在他受伤逃亡途中,是那个叫昔颜的姑娘救了他。这次,他离京办差,正好途经那个地方,于是,便找到了她,将她带回了京城。 知道了这个故事后,她又安心了些,想着他也不像是会随便招惹女人的人,或许是因为恩情吧。何况,自那之后,他对她的态度比起以前更柔和了些。于是,她便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娘常教育她,妒是女人的一大忌,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出身,将来就算不进宫,也会成为某个王府的王妃,如果她不能抑制自己的妒意,那么,她的一生就会过得很痛苦。 她娘说,妒是那些身份低微的妾室才会为之的事,因为她们做梦都想攀爬上位,成为正室。所以,身为正室,她完全没有必要自降身分去与那些女人争斗,她只需要高高的坐在那个位子上,替她的夫君打点好她们,就像打点其他事务一样。 在这些皇室贵胄的眼中,除了自己的正妻,其它女人,充其量不过是玩物而已。而这些年里,看尽后宫中多少新人交替,多少红颜埋没,她更是深以为然。 十九岁那年,她已到了非嫁不可的年龄,皇上也终于决定,这回不管魔裔冥诀同不同意,都要为他选定一名太子妃完婚。她以为她终于要等到了。然而,就在那时,伽兰国居然举兵犯境,魔裔冥诀竟主动请旨前去迎敌,就这样避开了选妃大典。 就在她又一次失望的时候,那天,一个她最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她府上,要求要见她。于是,她第二次见到了昔颜。 她看起来已不似当年那般青稚,更多了几分女人的风韵,一身红衣,明艳照人。便是同样身为女人,也禁不住被她身上那股特有的气息所吸引。 “洛姑娘,我知道你是冥诀所信任的人,所以,这件事我也只能来求你帮忙,求你救救他吧。”昔颜一见到她,便开口央求着,眼里甚是焦急。 一听是与魔裔冥诀有关,她也顾不得多想,便急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不是领兵出征去了吗?据说前几天才传回了捷报,不日便会凯旋归朝,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昔颜慎重其事的道:“伽兰国的国君将会御驾亲征,已经向冥诀下了战贴,对方极其狡诈,又识些玄奇方外之术,冥诀必会陷入他所设的陷阱当中,如果不立刻派人前去支援的话,他可能……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可她所说的话,却着实令清环震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些难道不该是属于机密军情吗?何况,这里是京城,距离战场几千里地,飞鸽传书也要几日才到抵达。而且,就连她这个兵部尚书之女,都不知道那伽兰国君还会方外之术。重重疑问,叫人不得不怀疑。 昔颜看了看她,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道:“我天生与常人不一样,我能看到一些尚未发生的事,从无遗误。洛姑娘,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向你发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也都会发生。所以,我恳求你,想想办法,替我向你爹借五千兵马,我要立刻出发去救他,否则就来不及了。” 清环震惊了好一会,才消化掉她所说的话,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直觉,让她选择相信她的话。或许,是因为更担心魔裔冥诀吧,哪怕只是万一,也不希望他有任何不测。 “你真的能救他?” 昔颜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只要你答应帮我,我一定能让他平安无事。”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忧的道:“不过,关于我会预知的事,希望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包括你的家人在内。如果被人知道,恐怕,也会连累冥诀。你明白的,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清环懂她的意思,能够预知祸福吉凶,这本就是世人求之不得的事,但,这种能力如果不是被掌控在帝王手里,好事也会变成祸事。她虽然还不是完全相信昔颜真有这种本事,但是也不至于不分轻重,出去乱说。 “可是,借兵可不是小事,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我爹是不可能答应的。” 昔颜微微松了口气,道:“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 于是,当天下午,洛有节下朝之后,清环便哭着找到了他,声称自己做了个恶梦,梦到魔裔冥诀被围困,浑身是血向她求救。洛有节自是不当真,好言安慰了一番。然而,清环却将梦中情节,巨细靡遗说得一清二楚,仿如亲见。 洛有节便开始有些动摇了,毕竟,自家闺女对于行兵布阵,两军交涉之事知之甚少,就算是有心编排,也绝不可能编得这么逼真。清环又趁机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声称他若不答应派兵去救人,她便也不活了,去九泉之下追随魔裔冥诀去。 自家闺女心仪太子,洛有节是早就知道的,也明白若不依了她,搞不好这个女儿也就真没了。但是又不能以此去向皇上请示出兵,否则,若没有此事,他这兵部尚书不得让人笑话? 最后,衡量再三,凑出了三千部将。 第328章 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清环也被吓到了,却还是替魔裔冥诀辩解道:“不会的,我早就查过了,这昔颜曾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太子执行完任务后,路过她的家乡,才将她带回京城来的。虽然她可能是有些异能,但肯定不会是那个异类,太子怎么可能会罔顾灭国之患,带个祸害回来呢?” “最好不是。”洛有节站起身来,道:“看来,我有必要找太子好好谈一谈了。” 父亲跟魔裔冥诀究竟是怎么谈的,清环并不知道,不过,那之后,父亲神色似乎轻松了些,而东陵无绝竟在次日主动向皇上请旨要娶她为妃! 她想,既是这样,那就说明事情并不是父亲想的那么严重吧?可她却并不知道,正是父亲这一番“好心”的谈话,在魔裔冥诀心里种下了恨她的根。 随着婚事将近,她也听到一些传闻。据说那昔颜自从回来之后便病倒了,日渐严重。她想着那毕竟是救过魔裔冥诀的人,便带了些药材礼品去了太子府,想要亲自探视,却被他阻止了。 “她这病,大夫说是没几日了,你不要被过了病气。”他说这番话时,听不出半丝对那昔颜的怜惜。 那时,她甚至还傻傻的有些同情那个女人。又想着,兴许魔裔冥诀对她真的只是感恩而已,并非爱慕。 大婚前五天,洛有节突然接到消息,太子府上的侍妾暴毙了!清环当时也在场,立刻便随父亲一同去了太子府。 于是,她亲眼看到了,那个叫昔颜的女子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人消瘦得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雪白的丧服穿在她身上,她的脸色却似乎比那丧服还要白。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一个死人,竟让她有些心悚。她父亲近前看了看,接着,似乎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又退至了一旁。 魔裔冥诀脸上倒并没有多少哀凄之色,只略显得有些阴沉,半晌,才吩咐下人道:“去备口上好的棺材,寻块好地,今夜子时后抬出城去厚葬了,守城的那里我自会打点,不可声张。” 再过几天便是大婚了,这时候,的确只能秘密发丧。 看他并不难过,她心里宽慰了些。想着娘亲说的终究是对的,那些红颜,对他而言终究只是新鲜一时的过客,她,才是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太子大婚,全城欢庆。那是一场非常隆重的仪式,也是她这一生最最精彩的一场盛典。整整一天里,她都忙得不可开交,被喜娘一路教导着上了花轿,参拜了帝后,又前往宗庙拜祖,最后,天黑了,才是正式的进入太子府拜天地。 那栋宅邸,来了那么多回,这一次,才真正是以女主人的身份被特制的十六抬喜轿抬入门里。王公贵族集满一堂,魔裔冥诀一袭红色镶金绣蟒袍,站在堂中,静候着她被喜娘搀扶至他身边。 他伸手握住她喜袍下的手,那也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最幸运,也最最幸福的女人。 “吉时已到,新人准备拜堂!”司仪高声唱喝着。一时间爆竹声响,礼乐齐鸣。 他将她牵至喜堂前站定,司仪扬声唱道:“一拜天地!” 她正要曲身行礼,身后的人群里却起了一阵骚动,一名魔裔冥诀跟前的近侍挤开众人急急的上前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只握住她的手猛的一颤,竟松了开来。清环不明所以的侧眸看向他,隔着喜帕,却见他一脸震惊的看向那侍卫,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侍卫虽然压低了嗓音,却仍能清楚的听到他回道:“昨日子夜。” “你怎么现在才来报?”魔裔冥诀虽然声音不大,语气中的怒意却是她前所未见,隐隐还夹杂着浓浓的紧张。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竟就转身冲众人道:“我出去一下。” 说着,也顾不得众人的惊讶和诧异,摒开宾客,快步出了府去。 顿时,堂内一片猜测之声,接着,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便转移到了她这位被丢下的新娘身上。 虽然没有人当面取笑,但那些目光看在眼里,却无遗是对她最无情的嘲笑。前一刻她还是风光荣耀的新娘,这一秒,却是在拜堂的关口被夫君抛下的可怜女人。 但,她没有就此发作。尽管他连一句交待的话都没有给她便走了,这让她很难堪,也很伤心,可多年的教养没有让她失了仪态。忍下涌上眼眶的泪水,她掀去盖头,以一张端庄温婉的笑颜面对在场的宾客。 “太子有紧急公务要去处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大家见谅。这拜天地是寻常百姓家有礼数,我与太子既已拜过帝后,也上宗庙参告了先祖,我这太子妃便也算是正式过门了。在这里,我代表太子敬各位一杯,感谢大家前来道贺。” 说着,命府中总管开席上酒。 前来贺喜的不是王公贵族,皇室权贵,便是朝中文武,肱骨重臣,这些人年青的清环几乎都熟,大家宫里宫外少不得常见,而那些年长的朝臣,更是她自小论着叔伯辈叫到大的。因此,她这一开口张罗,众人立刻回过神来,也都恢复了笑谈,更有人开口大赞她刚过门便有主母之风,气氛这才缓和过来。 总之,那场婚礼在她的独立支撑之下,总算是勉强圆满结束了。 将宾客交由府上的人负责招待后,她回到那间属于他们的喜房,却再也忍不住心酸的掉下泪来。 她想不出会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他在那么重要的时刻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就算真有什么急事,急到连堂也顾不上拜,那么,是不是也该告诉她一声?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在新房里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后半夜,他才终于回来了。 推开房门的那一刹,她几乎被眼前的人吓呆了。他依旧是白天时那一身艳色蟒袍,然而,整个人身上迸发出的那股冷洌气息却让他显得格外的陌生。那双原本好看的黑眸竟通红通红的,眸中的杀意更是隔着数丈远便直直刺入她眼里。 第329章 她已经输不起了 归宁那日,她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找她父亲问话。对于以昔颜为要挟,逼迫魔裔冥诀娶她的事,洛有节有自己的说法。 “我不过是为他敞开了两条路,第一条,承认与你情投意合,这也合理的解释了你的那个梦是心系他所致。那么,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背后的昔颜,而且,我也会封住底下那些侍卫的嘴,不让人将他们在战场上的事透露出去半句。 当然,如若他不同意,就只好选择第二条路。为了你的声誉,这件事我怎么也得对外澄清,否则,你这辈子还怎么嫁人?我可没有逼他,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原来,他娶她竟真的只是为了保护另一个女人?这样的真相让清环的心痛上加痛,“就算是这样,您为什么还非要杀了昔颜呢?您这不是逼他恨我们吗?” “哼,他当初说什么他自己会处理好,我道他还真有点成大事的气魄,想不到,他竟还是抛不开儿女情长。”洛有节一副恨铁不成钢般咬牙切齿道:“若非我一向行事谨慎,命人暗中盯了好几天,还真要被他蒙骗过去。那女人只要还活着一天,对他,对我们,就都是个祸害!” 听到这里,清环心底一片绝望,“所以,真的是您命人纵的火?” 洛有节绷着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清环又问道:“那么,这一次昔颜是真的死了吗?” “当时那附近有人经过,我的人怕被人发现,没有亲自确认便撤了。不过,以那时的火势,她不可能活命了。”说到这里,洛有节脸色一正,道:“怎么,太子把罪怪到你头上了?” 清环挤出一丝苦笑,又岂止是这样。 “哼,连区区一个女人都舍不下,还需肖想那个位子吗?”洛有节冷冷哼道:“到底是少不经事,明日朝后,爹就去找他谈谈。放心,断不得叫他委屈了咱。” 父亲的话让清环多少宽心了些,虽然魔裔冥诀的态度实在令她惧怕,不过,或许真如她父亲所说,他毕竟是还年轻,对昔颜又有些情份在,一时半会自是难以接受。慢慢的,他就会明白他们的苦心了。 那时的清环也还并没有意识到,昔颜在魔裔冥诀心里是个怎样的存在。所以,她从未想过要置昔颜于死地。对昔颜的死,她有些惋惜,有些同情,又有些释然。 但,在后来的岁月里,她才意识到,她当初那般轻视了那个女人,是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父亲是怎么跟魔裔冥诀谈的清环并不知道,但显然魔裔冥诀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原谅她们,因为,在后来的好长一段日子里,她几乎连见他一面都成了奢望。 白天,他天未亮就会出门早朝。下朝后,也从未按时回府过,问起他身边伺候的人,不是说他去了较场,便是出城了,亦或是与他那些兄弟或叔伯们在一起。 唯一让她有点欣慰的是,除非是有正事,他从不在外留宿,多晚也会回府来,就住在他自己的寝殿里。 皇上先后也赐过几个嫔给他,他没有婉拒。起初,她为此流了好几夜的眼泪,但后来却发现,他从来不曾进过那些女人的房间。 后院,那个曾经属于昔颜的领地被锁了起来,除了每日有专门的下人打扫外,其它人一概不准靠近。但她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魔裔冥诀总会偶尔进去呆上一段时间。有时,是一两个时辰,有时,是整整一夜。 这些,她都不曾告诉父亲。因为她知道,如果父亲知道她是受着如此冷遇,誓必又要在他面前为她抱屈,而这只会让他更反感她。 她想,她能做的只有等,等他的心走出来的那一天。不管是几个月,又或是几年,那总不会是一辈子,她还有足够的时间。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些人,一旦爱上了,就是一辈子。魔裔冥诀对昔颜是如此,她对魔裔冥诀也是如此。 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之后,皇上突然暴病而亡,朝中局势发生了一番巨变,紧接着,魔裔冥诀终于登基即位了。虽然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仍是被顺理成章的册立为了皇后。 那几个嫔因着家世的原因,也都晋了位份,魔裔冥诀又挑了几个选秀女子填充了后宫妃位。平时他会忙于政务,但偶尔也会翻嫔妃的牌子,这让她的心又倍受了一次煎熬。 初一十五按照祖制,他是要来她寝宫留宿的,他也从未落下过,却每回都是宿在隔壁的书房里。后来,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些被他翻过牌子的嫔妃,其实他也从未临幸过。 原来,纵使是天下绝色尽在他眼前,却谁也敌不过一个昔颜。 可奇怪的是,在她知道这些之后,不但没有想过放弃,反而更坚定了要爱下去的决心。仿佛只要这样,他终有一天会回应。终有一天,他眼里,心里,也只容得她一人。 对一个女人来说,一生能拥有一份这样的爱,便是死也足矣。 她就像是在搏一场豪赌,她压下的赌注在一点一点的增加,所以,到最后,她已经输不起了。 平静的日子魔裔冥诀登基近一年后终于宣告结束,那日,她得到消息,云池国举兵犯境,而魔裔冥诀已经决定御驾亲征。这本也是好事,他根基尚未稳,后面又有他那些叔伯辈的王爷们虎视眈眈,若能凭靠此役搏得民心,对他的政权大有帮助。 然而,在他出征后不久,娘亲却递了牌子进宫,转告了她父亲的话。原来他这次要去迎战的,是云池国的大巫女。据查,那大巫女身手了得,几次领军征战伽兰国,空桑国,都是战无不胜。 第330章 愤怒抵达了极点 魔裔冥诀一路追击,却被那巫女的人引入一片迷谷,失踪了三天三夜。就在军中开始恐慌时,他才又只身赶了回来。总之,这一役甚是离奇,几经周旋,最后才算是击溃了来犯的敌军。 本来,大胜之后,是要乘胜追击的,魔裔冥诀却突然鸣金收兵,要求与那巫女和谈。具体怎么谈的,无人知晓,只知道和谈之后,那巫女便收兵回了云池。 虽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确定昔颜还活着时,清环的心便彻底慌了。魔裔冥诀回朝之后,看似仍与寻常一样,依旧是忙于朝务,偶尔翻翻嫔妃的牌子。但,那双曾经一度沉寂如死水的眼睛里开始有了一抹活色。 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昔颜绝不是魔裔冥诀生命里的过客,那女人早已住进了他的心里,融入了他的生命。那一刻,曾经压抑的醋意泛滥成灾,付出的真心片碎成灰。 然而,命运似乎还嫌对她打击不够,不久之后,魔裔冥诀再度出宫了。说是私访,只带了亲信近卫,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但,她心里已隐约有了猜测,他是去找昔颜了。 所幸的是,几个月后,他又再度返回,身边,并没有昔颜的身影。 朝中局势日趋稳定,魔裔冥诀是个很有政治手腕的,几年下来,手底下已有了一批重拥他的朝臣。洛有节在朝中的地位却也悄然有了变化,曾经,身为国丈的他在朝上可以算是说话掷地有声,魔裔冥诀也每每很卖他面子。可如今,当着众朝臣的面,魔裔冥诀好几次当面驳回了他的谏诉。 洛有节掌管兵部已久,又是朝中重臣,加上这几年,脾气也被养大了。虽然很多时候,确实有逾矩的地方,不过,魔裔冥诀的一些适时忍让便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婿皇帝也不过是个软性子,只要自己硬气一些,对方便乖乖被拿捏住了。 何况,自家闺女嫁过去这么几年,却一直未能有孕,虽说其它嫔妃也未见有消息,但,从女儿支支吾吾的话里,还是猜到了,只怕这些年自家闺女没少受委屈。而且,魔裔冥诀三不五时的私访亲征,外人不知道原因,他却是清楚的很,看来,都是因为那个巫女,竟让他对自家闺女这般无视。 于是,明里暗里,他开始结揽权贵,常常与魔裔冥诀当庭抗衡。更暗中培养了一批顶尖杀手,潜入云池国,欲置昔颜于死地。 看到自家父亲与魔裔冥诀关系日渐僵化,清环夹在中间,也甚是难过。一来,她很怕这样闹将下去,最终,他一怒之下,新仇旧恨一齐发,危及到自家人的性命。可二来,她又奢望着可以通过父亲的力量,让他能收收心,对她好一点。 甚至,希望昔颜能早日死在父亲的人刀下。虽然她不在了,魔裔冥诀会难过,又会像过去一样心如死灰。但,她宁愿要一个那样的他,守着他,等待将他的心融化。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满心满眼全只装着那个女人。 那时,她还并不知道,这个她爱了这么些年的男人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他的隐忍,他的示好,他的韬光养晦,皆只不过是为了给对方最惨痛的一击。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绝不留余地。斩草除根,这便是魔裔冥诀一贯的手段! 知道昔颜怀孕是在一年之后了,那是父亲的手下刺杀失败之后,一名侥幸逃脱的杀手带回来的消息。这消息彻底粉碎了她的希望,也让洛有节的愤怒抵达了极点。 魔裔冥诀出宫的频率渐渐增加了,却不像以往一去几个月,有时几天,有时十余天。洛有节知道,魔裔冥诀定是将昔颜藏在了幽竺。而且,是离京城并不太远的地方。但,也不知是不是那巫女真有那么大本事,还是魔裔冥诀太过机警,不管他派出去多少人,每次总是扑了个空。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一旦孩子生下来,魔裔冥诀再另行名目将她带进宫的话,自家闺女的日子岂不更难熬?加上朝局中两人的矛盾逐渐升级,他觉得,很有必要给这年轻的帝王一剂重重的打击。让他知道,当初是因为谁,他才能稳坐这皇位的。 这一次,他斗胆派人去了云池国,与他们的国君取得了联系。他推测得没错,二十年前,那个散布谣言称有妖异降生幽竺的人,正是受云池国国君指使。 一直以来,大巫女都是云池国的秘密武器,如果有一天,这个武器流落到了其它国家,那么,在找不回的情况下,自然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毁掉它。 昔颜旦生于幽竺,云池国国君为了防止这个孩子他日为幽竺国所用,于是,利用谣言,借助幽竺国国君之手,对昔颜展开了追杀。 曾经,云池国国君也一度以为昔颜早已死于幽竺,直到,她动用了自己的能力。洛有节猜测到昔颜当年之所以能在大火中逃生,必是那云池国国君也早已盯上了她。 那夜,他的人纵火时,曾看到有人出现,因怕露了行迹,便匆匆离开了。现在想来,出现的那人,便是云池国派来的吧?昔颜大概便是这么被救回云池国去的。为了不让人生疑,对方甚至还安排了一具女尸,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而这次,昔颜不但逃来了幽竺,而且又有了魔裔冥诀的骨肉,他相信,云池国君不会还想让她继续活下去。 果然,这一番没有白跑,从云池国君那里,他得知了,巫女一旦有了身孕,其能力就会暂时消失。不能预知吉凶,要对付起来自然容易。 不过,说是容易,要想知道那昔颜的下落已是难事,何况,昔颜的身手也不凡,身边必也有魔裔冥诀派去的高手保护,如果不能一击即中,打草惊蛇后再想下手就难了。而且,魔裔冥诀也不会跟他罢休。 于是,他找到了清环,将这一切告知了她,问她能不能收买到魔裔冥诀身边的心腹。清环挣扎了很久,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当洛有节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脑海里其实是想到了一个身影的。那人叫北漠,她打小便认识。他也是将门出身,却因为是庶出,并不怎么受家族重视,性子也很沉默。她与他本家的一位姑娘时有来往,所以,见过他的次数颇多。 后来,再大些时,他便被魔裔冥诀选为了贴身侍卫。每次她假装偶遇魔裔冥诀时,总能看到他默默跟在身后,眼睛清亮清亮的偷偷看她。 记得在她嫁入太子府之后,有一次,偷偷躲在花园里流泪,他从背后悄悄递过来一方手帕。她接了过来,胡乱抹着。然后,他说:“最近天凉了,您记得多添件衣裳,园子里风大。” 第331章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套说辞还真让人听不出有几分真诚,清环朝他迫近了一步,道:“不用万死,一死足矣。” 听出她语气中的认真,北漠脸上果然多了几分沉重,就在清环以为他果然也只是嘴上说说时,他却垂头应道:“是,属下听命。” 这个意外的答案让清环怔愣了好一会,既而讽笑道:“即便是让你背叛皇上,你也愿意?” 北漠脸上的表情有那么片刻僵持,清环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所以,办不到的事就不要给人希望,你走吧。” 然而,半晌,北漠却依旧忤在那里。 清环看了看他,突然红了眼眶,心里的酸楚莫名就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斥道:“本宫让你走,你没听到吗?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出现在本宫面前,徒惹人心烦!” 听了她的喝斥,北漠非但没走,反而抬起头来,看向她。清环索性也不再掩饰了,任由眼眶里的泪水滑落下来,肆意的宣泄。 一条手帕递到了她面前,不用说,那拿着帕子的主人正是北漠。那一刻,清环突然想,莫非这人随时都揣着一块帕子准备递给她用吗?否则,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是因为昔颜的事,才让您如此伤心吧?”见她没有伸手接帕子,北漠突然开了口。 清环一震,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北漠咽了咽,道:“那么,您想让我帮您做什么呢?” 他的神情看起来颇为认真,却反倒让清环又有些后悔。她退了一步,道:“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可你不该跟着犯糊涂。你其实知道我有什么目的的,但那不是你该参与的事。” 说完,唯恐自己反悔,她掉头就走。 “我愿意。”北漠的声音带着一抹坚定,从她身后传来,道:“如果,这样能让您快乐起来的话,我……愿意帮您。” 清环震惊了,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人。她和他其实并没有过多交集,她甚至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然而,他竟如此笃定的说要帮她? 她不相信他想不到这么做的后果。 “为什么?”她带着疑惑和不解打量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北漠也头一次迎视着她,清澈的眸中有光芒闪动,道:“您这么善良美好,不该过得如此灰暗。” 那一刻,清环忍不住笑了,然而,眼泪却再次滑落了眼眶。原来,还有人懂得她的好,可是,这么些年来,连她自己都早已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仿佛又忆起了从前,是啊,从前,她也是众多王公贵族青年才俊眼中的佳人,曾有多少人,为了搏她欢心而费尽心思?只有那个人,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视她如草芥。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你也很清楚,都说昔颜怀了皇上的孩子,我父亲想办法打听到一个消息,她在怀孕期间是动用不了她巫女的能力的。这本该是我除掉她的最好时机,可是,我却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清环一口气说完,顿时觉得积压在心头的那股压力似乎减轻了许多。 很奇怪,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她就莫名的相信了他。要知道,这些话如果被魔裔冥诀听了去,足以治她家的罪。 北漠静静听着,末了,才道:“所以,你想请我帮忙,杀了她?” “不。”清环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从你这儿问得她的下落,至于,要不要杀她,我还没有决定。我怕,怕皇上有一天知道真相后会更加的恨我。其实,他不用猜也会第一个怀疑到我头上的。我不知道,做了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我要好好想一想。” 北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您放心吧,像您这样的人,自会得到上天的眷顾。那么,您再好好考虑一下,至于打听昔颜下落的事,我会替您留意的。” 清环松了一口气,道:“谢谢你,北漠。”她知道,他是冒着怎样的风险在帮她,所以,她会尽量不连累到他的。 然而,令清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五天之后,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京城。近侍卫北漠勾结云池国,阴谋毒害并焚杀了云池国的大巫女! 据派出去的人打探回来的可靠消息称,前夜,距京城三百里外的梅乡镇一处偏僻山窝里,一座庄子忽然起火了。当时,魔裔冥诀不知是何缘故正快马赶往那里,却已经迟了。大火烧光了整座庄子,而在场的,只有北漠,和他带领下的一队武士。 魔裔冥诀当时仿如疯了一般,不顾烈火焚烧便冲入火场想要救人,最后,是北漠吼醒了他。北漠称,自己奉命来给昔颜送东西,忽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追了出去,却被一群杀手缠住,而那时,庄子突然起火了。 那些武士是守在十里开外的,因为魔裔冥诀有过规矩,除了他派去的亲侍,其它随从人等必须在十里开外待命。北漠发出警报,武士才闻讯匆匆赶来。那些杀手见来了援手,纷纷逃逸。而他们为了灭火,也就顾不得追人了。只是,仍未能来得及将昔颜救出。 北漠称,那些杀手虽然蒙着面,但逃跑时有人曾开口说过一句什么,听口音,倒像是云池国的人。 第332章 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原来,她的一生也不过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这个曾经号称能预知生死,看破祸福的人,竟还是未能看透过自己的人生。从她出生开始,便陷入了云池国国君的阴谋里,几经辗转,直到死亡,也依旧未能逃脱。 所谓的大巫女,也逃不掉沦为政治棋子的命运。 而清环的命运,也同样令她唏嘘不已。像她这样执念成殇的女人,真不知是让人同情她好,还是心疼她好。 “那么,魔裔冥诀后来怎样了呢?”听完了她的命运,对于魔裔冥诀的结局,沐兰也更为好奇。 靳宁有些无力的笑了笑,道:“在我离开皇宫大概一年的样子,便在街上看到了皇榜告示,魔裔冥诀自称身患恶疾,时日无多,将皇位禅让于他的皇弟,退隐山中养疾。自那之后,就再没有他的消息。” 原来,他竟是这样落寞的结局,那股压抑在心底的痛让沐兰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我们不是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的话,或许,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靳宁如是说着,“只可惜,命运弄人,你我注定要成为对手。但,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死。” 这倒让沐兰颇有些讶异,还未开口,靳宁便已站起身来,道:“我来这里便是要告诉你,你想用死让魔裔冥诀再记你一辈子,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你我之间的恩怨,在这一世彻底了结便好。或许汐枫说得很对,这世间的事都是有因果的,上一世,北漠欠你一命,才换来他这一世凄惨的结局,我可不想因此而欠你一命。” 光的折影为她脸上投下一片阴霾,她淡淡的道:“有时候,活着,才是一种最痛苦的惩罚。”说着,捡起地上的灯笼,转身朝外走去。 “靳宁。”在她消失在转角处之前,沐兰开口叫住了她,道:“收手吧,其实,你想要的,你早已得到了,那个只属于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的人。” 靳宁脸上一怔,但也只顿了几秒,随即带着那束光,消失在暗影中。 寒午宫内,漏断更深,东陵无绝秉着烛火,展开了一封刚刚被送来的飞鸽信函。那是一封很长的信,他看得很仔细,看到后来,眉宇间渐渐多了些了然,随即却又多了更多的疑惑。 这时,有脚步声朝着寝殿的方向缓缓而来,很轻很轻。若非他习武人的耳力过人,几乎难以察觉。这既不是吴庸,也不可能是他的近侍。 他不由得放下信函,看向脚步传来的那处帏帐,而这时,那脚步也恰巧到了帏帐之后。 “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东陵无绝朝着那处帏帐说着,“朕未宣你,你竟也敢夜闯行宫。” 帏帐后竟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只修长均匀的手撩开了布幔,帏帐后的人依旧踏着那悠闲的步伐,朝着灯光处他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一袭素白长袍穿在他身上,徒增了几分仙风韵骨,正是那风姿万千的国师莫言。 “你我君臣二人已经许久没有秉烛夜谈,把酒言欢了。长夜寂寞,所以,进宫来陪陪你。”莫言语气里带着些许轻佻,一面说着,一面竟就一抬臀,就着他面前的案桌坐了下来,狭长的美眸一垂,落在他面前的那封信函上,好奇道:“这字有些眼熟嘛,好像是你那侍卫焰风的笔迹吧?” 若换作常人,光凭他这一连番的举动和言语,东陵无绝只怕立刻便命人将其叉将出去斩了。可对眼前这个人,他只是微微拧了拧眉。 不待他开口,莫言便邪魅一笑,道:“你是不是又想说,我这般姿态,定是投错了胎,该生成女人才是?”这是他与他初相识不久,他亲口说过的话。 眼前的男子身上确实有股独特的风流韵味,不似女人的妩媚妖娆,却是教同样身为男人的东陵无绝也不得不承认,他那举手投足间的风采不仅是能令女人为之倾心,便是男人,也会忍不住为之侧目。 他并不好男风,但对莫言,他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那种打第一眼见到时起便生出的亲切与信任感,至今又困扰着他。明明疑了,恼了,却仍狠不下心像对待寻常人一般将他发落。 此刻,面对他这一脸风靡红尘的笑意,他也只能是冷起眉眼,道:“夜深了,回你自己府上发疯去。” 莫言闻言,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身子微微前倾,将那张邪魅万千的脸凑到了他面前,道:“一个人疯有什么意思,今晚,你便当我是女人又如何?” 莫言平素里在他面前虽也有些放纵,却也从不似今日这般。东陵无绝犹记得那次,他被荣紫璇下了媚药,在御辇之中,就曾以为他是女扮男装,而险些撕了他的衣服。 那时,他可是态度冷硬得很,还反抗得很激烈。 不过,不得不说,他很有与女人一争高下的潜质。 “你吃错药了吗?”东陵无绝倒也不回避,只淡淡讥讽着。 莫言也不介意,只凝视着他的眼睛,纵是东陵无绝,在他这样灼热的眼睛之下,心里竟也生出一丝异样来。眸光闪动了一下,身体不由得微微朝后挪了一分。 见他这般反应,莫言突然唇角一扬,笑出声来。 “你疯够了没有?”东陵无绝冷声斥着。 “这是最后一次了。”莫言收住笑,说着,“明天便是太后出殡的日子。” 他话锋转得倒是真快,东陵无绝未动声色,道:“怎么,你是要来向朕交待的吗?” 莫言注视着他,道:“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第333章 他……已经走了 莫言扬唇一笑,魅惑众生,道:“救你。” 东陵无绝眼睁睁的看着他指尖竟化作了一缕白霜一样的气体源源不断的融入他的眉心里,渐渐的,竟已看不见他的手指,接着,是手腕。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东陵无绝意图摆脱他的控制,却根本挣脱不开。 “莫言!朕命令你马上给我停下!”东陵无绝怒喝着,眼前的人那诀别一样的眼神让他一阵心慌,有种直觉,从今往后,他怕是再难见到这个身影了。 莫言却只是带着笑看着他,道:“记住,我叫九弦。当初,是你创造出了我,如今,能与你融为一体,我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说完这句,他垂下了眼帘,东陵无绝突觉眼前的人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朝他冲过来。 一时间,神思有些恍惚。光晕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景致和画面。 在一栋开满了雒棠花的别苑里,他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专心的雕刻着手中那把尚未成型的古琴。那是他花了好些功夫寻到的一块千年雒棠木,亲手雕刻打磨出来的,再配上特殊的天蚕丝浸制出的弦,必能成为一把音色绝佳的好琴。 “怎么是九根琴弦?”一把柔和好听的嗓音响起,画面里又多了一名红衣少女,那身影,他一眼便认出,正是昔颜。 “你不是很想要一把古琴吗?在我们幽竺国传说里,有一把上古名琴,琴有九弦,能奏天地之音,穿透阴阳。我翻了些古书名典,总算找到了这把琴的打造之法。左右也是闲来无事,便做来给你玩玩。”他手上一边忙着,一边解释着。 “太子殿下亲手为我做的琴呀?”昔颜玩味的蹭过来看了又看,“那可得给它取个好名字,既然是九根弦,那就叫九弦琴好了。” “是不是应该取个更有内涵一点的?”他有些哑然失笑,道:“等你把功课学好了再来给它取名吧。” 画面转换,那些他曾经经历过的过往,以及那些他不曾看到过的昔颜的世界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一一在他面前呈现。到昔颜葬身火海的那一刻,鲜血滴落琴面,九弦琴突然迸射出一道光晕护住了她,然而,她却还是抱着琴倒在了废墟之中。 那些记忆,在这一刻,穿越千年,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里。身体里那股流动的冰冷气体通通汇聚于心田,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欲从胸腔里暴发出来,他想极力压制,然而,脑海里那些纷沓而至的记忆却渐渐占据了他所有思绪。终于,那股气血逆流而上,直冲脑海。 东陵无绝只觉得一阵头晕耳鸣,刹时间便昏了过去。 “再见了,魔裔冥诀。”意识抽离的那一瞬间,耳边,依稀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隐没。 “君上,五更天了,该叫起了。”吴庸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地方传来,“君上?” 迷迷糊糊间,一些影像在脑中浮现着,当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时,东陵无绝突然心中一紧,猛的惊醒过来,脱口唤道:“九弦?” 正准备小心翼翼靠近的吴庸被吓了一跳,身子一僵,支支吾吾道:“君上,您……您说什么?” “九弦呢?”东陵无绝急急问着,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九弦的影子?倒是桌上,不知几时摆上了一架琴弦,正是那把九弦琴。 吴庸随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桌上的古琴,诧异道:“咦,这不是国师大人的琴吗?怎么搁在这儿?” 东陵无绝只觉胸腔里有股暖流在缓缓流动着,然而,眼睛却微微有些发酸。他伸手触向古琴,轻抚着那流光浮动的琴弦,冰凉丝滑的触感,就像那人的指尖一样。 东陵无绝声音无比艰涩的道:“国师昨夜入宫向朕辞行,他……已经走了。” 那人竟将他千年的修行注入了他的心脉,也连同他所有的记忆,一并带给了他。从此,这世间再无莫言此人,只余下了这把九弦古琴,证明着他曾经存在过。 吴庸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见东陵无绝眼眶竟有些发红,一时更是震惊,道:“国师乃国之良才,君上既然不舍,奴才这就命人将他追回来便是。” 东陵无绝眸光久久凝视着桌上的古琴,半晌,才道:“不必了。”他并未真正离开,他相信,终有一天,他还会再回来的。因为,他听见了,最后的那声再见。 “这琴以后就放在这儿了,不要让任何人碰它。”有些不舍的松开了琴弦,站起身来时,东陵无绝已俨然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冷睿,以着清冷的声音道:“替朕更衣吧,不要误了太后出殡的时辰。” 太后出殡,举国致哀。天还没亮,整个京城街道上都挂满了白幡,御林军也披上了青色披风,沿途清道。文武百官皆着孝服垂首恭候在宣德门外,等待着出殡的队伍到来。 卯时三刻,沐兰也被近侍卫自内务府牢中带了出来,挤在出殡的队伍当中,一同前往皇陵。 远远的,沐兰便看见东陵无绝换上了一袭青黑色暗纹龙袍,领着众皇亲贵胄,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中间是抬运棺木的车队,往后,则是众嫔妃以及各宗室命妇,而她就被夹杂在最后这批人当中。 皇陵距离京城约有上百里,一路哀乐齐鸣,泣声不断。队伍环城一周之后,这才缓缓出了城。到达皇陵时,已是未时时分,隆重的入殡典礼才算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虽然在这样的场合分神绝对是死罪,但沐兰的存在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尤其这些日子,有关于她的流言早已传遍了后妃命妇们的耳朵。纵使没有指指点点,交耳议论,光是那些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已足以摩擦出火来。 沐兰浑然不管周遭,倒是在看到靳宁时,微微停留了片刻。 靳宁也是一身素淡的白衣,脖子上戴着的那块古玉颇为显眼。见此,沐兰伸手贴向胸口处的地方。手指触到一处硬物,不禁微微一笑,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昨晚东陵应弦来牢里时所说的话。 第334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侍者在东陵无绝面前停了下来,东陵无绝抬手执起那玉壶,竟亲自为她斟上了满满一杯酒。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人顿时惊呆了,纷纷以眼神交流着,不知这女人究竟是何身份,既是献祭,又怎么会令东陵无绝亲自为她斟酒? 沐兰倒是受之坦然,端起盛满毒酒的酒杯,凑到鼻间闻了闻,半是玩味,半是认真的挑眉道:“这毒药……药效还好吧?” 东陵无绝竟难得的扬了扬唇角,道:“药到命除。” “那就好。”沐兰满意的点了点头,垂下眸去,将手中的酒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一入喉便变得热辣起来,直达心田。不过片刻,沐兰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人将她身体里的力道瞬间抽空了一般。随着喉头一阵甜腻,眼前的景物划过眼底,耳边仿佛听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这毒发作得似乎不怎么痛呢,是以什么原理让人致命的呢?这个念头浮过脑海之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东陵无绝瞥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沐兰,抬了抬手。立刻便有御医领命上前来,检查了一番她的脉搏呼吸。不一会,起身复命道:“回君上,人祭已去了。” 东陵无绝点了点头,侍卫便上前来抬起地上的尸体送入皇陵内堆放人祭的墓室中。 同时,一声炮响,太后的灵棺也被封入棺椁之中,抬入皇陵。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靳宁静静看着这一切,唇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接下来的两日,东陵无绝按照礼制,依旧留守在皇陵,直到所有仪式完毕。一切进展得很顺利,只除了,中间发生的一点点小插曲外。 那是发生在第二天,在即将封墓之时,一个他几乎已经遗忘了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恳请为太后上香磕头。 那人一身素衣简服,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只梳了个简单的发式盘在脑后,未施粉黛的素颜略显削瘦,却更有一种别样的柔弱之美。 这人正是已被废了后位的荣紫璇。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她,东陵无绝眉宇间微微酝酿起一丝不快。 荣紫璇闻言,一脸娴静,道:“奴婢现在是旻亲王身边的常侍,是随旻亲王一道来的。原本奴婢身份低贱,不该冒昧出现在您面前,但昔日太后待我不薄,故想恳请您准我前去为太后上柱香,磕个头,以尽心意。” 本来,被废的皇后其身份与平民没什么不同,一般来说,后半生不是削发为尼,便是孤老冷宫。但荣紫璇命好,被废之后,东陵应弦便前来请旨,恳请将她赐入王府为婢。东陵无绝知道,应弦这是想将她养在王府里,却也还是准了。 东陵无绝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你一个罪臣之女,哪来的资格?太后也不会想再见到你的,你还是留着这份心意,等着替你的家人上香磕头吧。” 荣家勾结有穷,谋逆篡国,这罪,他正准备好好跟他们算一算呢。 荣紫璇眉眼跳动了一下,跪直了身子,道:“奴婢知道,我的家人罪孽深重,不敢奢求您的开恩。但奴婢是真心悔过,还请您明鉴。” “你有没有悔过,与朕没有任何关系。”东陵无绝挥了挥手,道:“将她带下去,让旻亲王好好整顿一下他府中的规矩。” 荣紫璇没想到他竟如此决绝,眼底顿时一片黯淡,侍卫上前来不由分说的架起她便走。 转身时,却见一抹白衣身影迎面而来。如丝黑发迎风轻扬,清婉绝尘的容颜之上意气风发。近了时,那双美眸含着一丝冷冷的笑,投注在她身上。 “德妃。”荣紫璇失声轻喃着,却被她眼中藏着的那抹恨意惊得浑身发凉。然而,不待她细看,对方已越过她身边,走向了东陵无绝跟前。而她,则被侍卫架着,不容回头的朝皇陵外围走去。 数日后,荣庆儒因通敌判国,弑君谋乱而获罪,因太后崩逝,君上大赦天下,故只查抄了荣府,将主犯荣庆儒斩首示众,其他从犯量刑依法论处。 此事尘埃落定之后,东陵无绝便在当日早朝中拟定了另外一道圣旨:“太后崩逝,朕甚是哀痛,此次遇袭之事,是朕之疏忽,故,朕决定效仿民间,为母守孝三年。三年内,免选秀,免赋税,自即日起,礼乐庆典一概从简,以泽天下。” 一时间,朝臣更替,民心所向,西楚在这国泰民安之下愈渐繁华。 三年后。 济州城内,那家开了近三年的“烟雨楼”这几日又爆满了。原因无它,因为每个月的这几天,是那位风靡全城的吴公子挂牌见客的日子。三年来,但凡这几日,烟雨楼一准是座无虚席。其中,有不少还是不惜千里慕名而来的。 光听“烟雨楼”这名字,大概大多数人都会想到那些寻花问柳之所,其实这只是一家茶楼罢了,做的也是正经营生。不过,与寻常的茶楼不一样的是,这里也算是半家书社。 烟雨楼开张之日,便打出了一条宣传,开张前三天,但凡进入茶楼消费者,皆可免费借阅该店任意一本小说,话本,野史,或传记。这一举动当即便吸引了一些文人雅士以及爱好此道者。 在这个阅读物有限的年代,烟雨楼里的书籍却是囊括甚全,据传,烟雨楼的东家可是花了大价钱,淘购了不少珍本,孤本,加以印制抄录,以供众人阅览。但,真正吸引众人眼球的,却还是由烟雨楼的东家吴公子亲自纂写的小说和话本。 说到这吴公子的小说,众人的赞叹各有不同。 第335章 王的男人 所以,她只得选择了守株待兔的方法,用身上所剩银两,开办了这家“烟雨楼。” 一来,她身无所长,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写故事,孟依青也熟知她的文笔,只要一听到她编的那些故事,必会主动前来找她。二来,茶楼本就是一个打听消息又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不得不说,她的确用对了方法。大半年后,汐枫果然便带着孟依青找来了“烟雨楼。” 原来,他们两人的重生之路也并不顺遂,好不容易脱开身来时,却已听闻她被凌迟的消息。好在,汐枫算得她命数未尽,于是,汐枫舍弃了原来的身体,带着孟依青一路找到了京城去,就这么不凑巧的与沐兰岔开了。 最后,两人也是偶然在一家茶馆中听闻了“烟雨楼”的事,这才又赶紧赶回了济州来。 三年里,通过“烟雨楼”,沐兰也一直没有疏忽京城方面的消息。 据说,国师莫言辞官还乡了。沐兰以为,莫言肯定知道自己还活着,既是辞官,说不定会来找她。然而,却一直未能等到。后来又想,兴许,是因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他不用再继续恨着东陵无绝,故而也没有继续留在宫中的必要了。也许,又归隐山林,继续他的修行去了吧? 据说,君上颁旨免去三年选秀之后,后宫的事务便交由德妃打理,由淑妃从旁协理。虽然,自荣紫璇被废之后,东陵无绝似乎暂时没有再立后的意思,但德妃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俨然已与皇后无异。 据说,东陵无绝曾派人亲自去夏凉重金请来了最有名的厨师做她的专属御厨。 据说,东陵无绝破例准其住进了前任皇后荣紫璇的凤倾宫。 据说……总之,世人都知道,夏凉国的靳宁公主是近几百年来最最得宠的和亲公主。 要说不吃醋,那也不尽然。不过,听得多了,渐渐也就一笑了之。毕竟,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知道他过得很好更重要了。不是需要时时缅怀,才证明曾经真爱过。 直到一年前,听闻德妃病逝,她心情才微微有所起伏。不是没有想过回去找他,曾经千百次的这么想过,但最终还是被压制下来。 既然当初那种情况下都无法说出真相,回去,又如何再面对他? 她一直以为靳宁会再找到她,然而,直到听到她的死讯,她也未再见过那个女人。或许,靳宁当初救她,就只是想让她远离她的生活吧? 只不知,这样的两年,在她临死之前,是否觉得值得?是否走得无憾?只知道,东陵无绝最终准她葬回故里。 至于荣紫璇,她曾从一个官宦出身的书迷口中得到过一个消息,却不知是真是假。那人称,荣紫璇一直藏身于某个王府之中,可是,一年前,却随一个戏子私奔了,不知所踪。 而端仪公主卓婉芸,最终也在一年前被指婚嫁给了京中一户大臣家的公子。 唯一让她不安的,是再没能有清舞的消息。原以为,她将地址告知了东陵应弦之后,两人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并未听到她回京城的消息。在找到汐枫依青之后,她曾特意去了一趟清舞藏身过的地方,却早已没有她的身影。问那周围的人,竟也一无所获。 这日,沐兰本是要如期赶赴“烟雨楼”的,半道上,见有京官拿着皇榜催马而来,她便下意识的跟了去。期间,已经有近半年没有东陵无绝的消息了,这次的皇榜,不知是京里又有了什么事。 然而,放榜的官员打开皇榜的那一刹,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一股浓烈的不安瞬间涌了上来。按照西楚的俗例,普通的皇榜是以黄缎为底,上面直书笔墨。但也有一种皇榜,是镶有白底,黑字。就比如,太后崩逝那一次。 而眼前那张皇榜,正是白底黑色。 官员将皇榜悬于最醒目处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沐兰随即上前一步,朝榜上看去,顿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视线都聚焦在其中一行字上:“暄德十二年三月,吾帝旧疾突发,药石罔医,于六月初九子时驾崩于寒午宫”! 东陵无绝他……他死了?所谓的旧疾突发,莫非是指他的心疾又患了?这半年来都没有半点他的消息,原来竟是因为他生病了吗? 但,好好的,他怎么会心疾复发呢?有那么多御医在,他又怎么会死?他不是很厉害的吗?曾经受过那么多伤,经过那么多难,也从来不会倒下。 那一刻,沐兰才发现,即便已分隔三年,那个男人却依旧紧紧的牵系着她的心。这几年来,因为知道他安好,她也才活得洒脱,却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这么早就离开。 六月初九,那不就是七天之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那皇榜看完,果然,榜上有写,已定于本月十八日入葬于璟陵,并依其遗召,禅位于皇叔旻亲王,择日登基。 今天已是十六,也就是说,两天后,东陵无绝就要下葬了? 不,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现在就要去京城,即便是会被人认出来她也不在乎了,她要去亲眼看一看,她不相信那个人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这个世界! 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力量让她得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自人群中挤了出来。转身,便要回来时的马车。 “吴公子。”一个极富磁性的嗓音毫无预警的自她身后叫住了她。 沐兰脚下一顿,心竟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这人的声音怎么那么的耳熟? “吴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呀?”见她没有回应,那人索性一边问着一边朝她走近。 不是她错听吗?沐兰觉得连呼吸都变得紧张,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来。就见,与她说话那人已走到了她跟前,一身玄色衣袍,衬着俊颜依旧,风神朗朗,不是东陵无绝却又是谁? “你……”沐兰抬手指了指他,又看了看他身后被众人围观的皇榜,难不成是她在做梦吗?还是,他已经变成鬼来找她来了?否则,他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呀? 看她一脸呆愣的表情,眼前的人勾勒起一抹迷人的浅笑,朝又她逼近了几分,脚尖抵脚尖的凑近她,道:“吴公子,在下可是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在你店里等了大半天了。想不到,你却置我们这些读者于不顾,独自跑来这里看热闹。” 第336章 真正的恩宠 紧接着,一个约摸八九岁大的孩童屁颠屁颠的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瓜万分委屈的道:“娘,你跑哪去了,我和妹妹到处找你。” 众人顿时下巴惊得掉了一地,吴公子怎么成了人家孩子“娘”了? 沐兰的反应也不比众人好到哪去,瞪着眼前的孩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小男孩显然压根无视了众人,一手拽着沐兰衣摆,一手转过去冲身后的方向招了招,道:“妹妹,快过来,娘在这里。” 众人随着他招手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丫头片子,正张着嘴惊讶的望着这边,但随着小男孩这一声招呼,那小丫头像是突然回过了神来,粉嘟嘟的小脸上立刻扬起一抹灿烂的笑,一边笑一边撒丫子朝这边跑来,嘴里也跟着甜甜的唤道:“娘!” 沐兰顿时欲哭无泪,这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两个小鬼是谁?”东陵无绝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沐兰,表情古怪极了。 “他们……”沐兰咬牙切齿的正要解释,小男孩却昂起头来,看向东陵无绝,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又是谁?” 被一个孩子这样叫板的盯着,这对东陵无绝而言倒还是第一次,他俯视着眼前的小鬼,道:“我是她的夫君。” “娘,夫君不就是爹爹吗?”小女孩微皱着眉头看了看沐兰,又看了看东陵无绝,道:“爹爹还等我们回家吃饭呢。” 东陵无绝脸顿时都绿了,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沐兰。难道,她真的已经嫁人了?不可能啊,要有这种事,他的人不可能不向他禀报。可眼前这两个孩子? 仿佛感应到了他目光中的不善,小男孩竟放开了牵住沐兰衣摆的手,双手往腰间一叉,挺起小身板仰视他,道:“大叔,你不要跟我爹抢我娘。” 沐兰差点喷了,伸手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将他拎了回来,道:“乖,该回家吃药了。” “娘,你不要打哥哥嘛。”旁边的小女孩见男孩被拎了耳朵,立刻上前来抓住了她的衣摆,昂着小脸哀求着。 连她也这样玩她?沐兰无奈的呼了口气,低下身去,拎着两个孩子的衣脖子,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道:“你们两个超级巨婴,马上给我滚回家去!” 岂料,两人根本不买她的帐,对视了一眼后,齐齐仰着小脸,一副被抛弃的小狗似的眼神看着她,“娘,你不要我们了吗?” “原来吴公子真是女人啊?”围观群中有人冒出来了一句。 “这是要抛夫弃子吗?”有人低声议论着。 “这简直比话本子还要精彩呀。”有人赞叹。 “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吗?”忽来的一声暴喝拯救了沐兰,就见一队官差冲了过来,严厉的道:“君上驾崩,举国哀恸,你们居然还敢在此聚众八卦,是不是想去县衙大牢里坐坐?” 此言一出,立刻惊得众人做鸟兽散。 东陵无绝趁机一把捞起那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挟在腋下,道:“走吧,我随你们回去会一会你们的爹爹。” “雅灭蝶。”小女孩四肢腾空,无力的挣扎着,道:“娘,救我啊。” “活该!”沐兰轻吐出一句,汐枫,孟依青,你们两个就等着吧。得罪了东陵无绝,以后可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不错,这两个让她名声扫地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便是汐枫和孟依青。可以想像,当初这两个只有五六岁的奶娃娃居然结伴找她找上了京城去,最后还能毫发无伤的跑到济州城来,当时她该是多么震惊。 孟依青之前一直抱怨她尚未青春就已老了,如今倒好,够她慢慢体会这青葱一样的年华了。 房内,烛光摇曳,照映着床边两个相对而坐的人。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好不容易与他独处了,沐兰这才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以为呢?”他可是放下了一切来找她的,岂会连这个问题都搞不清楚。 沐兰好奇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东陵无绝伸手捉住她的手,放在他胸口上,道:“在你引诱我的那个晚上。” 沐兰拿手指重重戳了戳他,道:“原来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却还一直跟我演戏?” “彼此彼此而已。”她不是也骗得他好苦。 “既是这样,那么,赐毒酒的事,其实是你动的手脚?”她还一直以为是靳宁呢。 东陵无绝笑了笑,道:“反正,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是啊,早在上辈子的时候,他就用过这么一招,“那,太后的事……” 东陵无绝抬手点住她的唇,道:“我都知道了,如今,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从今往后,便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时间。”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了却那段过往,为的,便是今天。 勾过她的下巴,他凑近她,在她唇上轻吮了一口。 沐兰轻笑着抵住他的额,道:“你别忘了,皇榜上可是写着,要斋戒一个月,忌酒,忌荤,忌……色。” 东陵无绝眸子里有火焰跳动着,直直望入她眼里,嗓音里带着一丝性感的沙哑,道:“朕已经斋戒了三年了,你还想让朕再等下去吗?” 沐兰脸颊一阵滚烫,手指在他喉节处蹭了蹭,道:“我可是听说,某人和自己的妃子恩宠情深。” “怎么,你吃醋了?”他轻撩着她的耳垂,把玩着那串艳红的耳珠,突然俯首一口含住,轻轻咬了咬,感觉到她颤栗了一下,他眸底颜色一变,一把将她推倒在身后的床铺里,欺身覆上她。 “是呀,吃醋了,你准备怎么补偿呢?”沐兰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美眸含笑,凝望着他。 “那朕就先教教你,怎样才算真正的恩宠。”语毕,他低头噙住了她的唇,缠上了她的舌。 沐兰只觉唇齿间一阵酥麻,久违的吻带着他熟悉的气息,让她迷醉的投入其中,火热的回应起来。 这个吻,似是要渲泄出他这千百年来对她的那份思念与等待,狠狠的,不遗余地的,一遍又一遍刷过她敏感的齿腔,勾起她的舌与他一同沦陷。 第337章 和你在一起的代价 凤倾宫,这名字也不知是谁给取的,至少,靳宁就觉得这名字很不吉利,总给她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而如今,两年的光阴,一眨眼便要走到尽头,这几日,她越发觉得身体疲累,御医们查不出什么端倪来,她自己却十分清楚,是大限将至了。 这日,她派人去请了东陵无绝后,便命人在小花园里摆上了桌椅,准备将晚膳安排在这里。时值八月,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闻着那甜而不腻的花香,能让她胃口稍好些。 天色尚早,靳宁摒退了左右,沏了一盏新鲜的桂花茶,独自坐在花园里等他。 虽然这凤倾宫不甚吉利,但不得不说,做为皇后的寝宫,它的雅致与奢华却也是整个后宫无与伦比的。 就拿着小小花园来说,据说便是当时东陵无绝专程找了江南最好的工匠修建而成的。假山曲径,亭台廊桥,一应俱全。园子里一年四季皆有花开,俨然一个小型的御花园。可见,当年东陵无绝对荣紫璇也是极为用心的。 提到荣紫璇,靳宁不由得拧了拧眉。三个月前,她的亲信向她回禀,那个戏子居然胆大包天,带着荣紫璇逃跑了,这倒让她着实惊讶了一把。 不过,那时她的身体已开始出现了异样。兴许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吧,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追查。反正,从堂堂一皇后沦落到今日的地步,这个惩罚也已经不小了。 其实,若不是那天太后出殡,荣紫璇不请自来,她也没想过要找那个女人复仇。可她没有想到,被废之后,荣紫璇竟然还能留在旻王府里,继续享受安乐。 这便也罢了,她竟然还借着太后出殡出现在皇陵,不管是什么用心,总之,是很成功的勾起了她心头的痛。 于是,趁她尚未回到旻王府之前,她悄悄会见了一面那个女人。 “旻王府的规矩果然与众不同,一个小小的常侍,见了本宫,竟也不知要请个安吗?”看到荣紫璇有些惊讶不安又有些愤恨的表情,她将德妃的架子端了个十足十。 看着荣紫璇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向她下跪,她心里的恨却是有增无减。 “荣紫璇,你也有今天。”她站在她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原本,我是该同情你的,因为你跟我的遭遇有那么一丝丝相似。但你终究不像我,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对我的国家还有萧翼下手。” 说到这里,她伸手抚上那张隐忍着恨意的脸,尖锐的护甲刮过那细嫩的皮肤,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本来,你躲在旻亲王府安享残生也就算了,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的不甘寂寞。这也是苍天有眼,让你又撞到我的手里。” 荣紫璇既羞又惊又恨,瞪视着她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何必惩这口舌之快?” 杀她?她还没这么笨,她知道,东陵无绝虽然废了这个女人,但从道义上,终究还是记着当年庄亲王的托嘱。所以,也会恩准旻亲王的请求让他将人接回府。 如果自己杀了她,这叔侄俩还不都得怨上她?那多得不偿失。何况,这女人害得萧翼这么惨,怎么也得让她也尝尝那苦涩的滋味。 “回去让你的旻亲王好好将你保护着,可别让本宫逮着机会教训你。”她拍了拍她的脸,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正巧在那之后,东陵应弦便告假出京了,东陵无绝也是国务繁忙,而且,即便不忙,她在宫里也是极为自由。所以,她用了两个来月时间,筹备好了她的报复计划。 渐渐的,旻亲王府里有了流言,荣紫璇迷上了一个唱戏的小生。东陵应弦回宫那段时间,曾一度心事重重,故而也没有时间去在意。等到知道时,两人已生出些情愫了。 原因无二,只因为,那小生长得极为肖似早已死去的庄亲王。荣紫璇在经历了这一番人生的大起大落,事态炎凉之后,心理防御原本就很薄弱。乍见到一个酷似自己逝去的爱人时,已是心潮浮动。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精心安排的,要掳获一颗枯竭已久的心,简直易如反掌。 按她原本的计划,是要让她在彻底爱上那个小生之后,不仅让东陵无绝和东陵应弦对她彻底失望,而且,要让她也尝一尝得而复失的痛苦。 只可惜,在她认为即将成功,可以慢慢收网了的时候,那小生竟然带着人私奔了。 看来,那荣紫璇还是有些福德的。不过也好,这样一来,东陵无绝和东陵应弦对她是不会再有半丝情份了。 “君上驾到。”太监的通传声将她自回忆中拉了回来,靳宁起身回头,正好见东陵无绝从小径处走来。 刚好是晚膳时分,他来得很准时。这两年来都是这样,她若想见他,他只要不是忙于国事,从未失约过。似乎,住进这凤倾宫后,她就成为了第二个荣紫璇一样。 “君上,请您准我回夏凉吧。”待他坐下后,她开口说着。 东陵无绝似是有些诧异,但神情还算平静,道:“想回家了?那就回去看看吧。” 靳宁不禁有些无力的笑了笑,两年了,但凡她有所求,他几乎都无一不准。世人皆羡慕她受尽荣宠,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她内心的酸楚。 两年来,他借着为太后守孝,一心忙于政事,未曾临幸过任何女人。她可以向他提任何要求,要任何东西,只要不苛刻的,他都会满足,他甚至连和她说话声音都是轻柔的,只是,这些都与爱情无关。 “我……要走了。”她凝望着他,说道:“这就是我为了和你在一起所要付出的代价,我注定是活不过今年了。” 说完这句,总算在他脸上看到一丝震惊,这样的反应竟莫名的让她心头有些快意。 “其实,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吧?”靳宁唇角泛起一抹苦涩,道:“知道我不是沐兰。” 东陵无绝看着她,也不否认,道:“但你始终还是靳宁公主,是德妃。” 第338章 醋意,坏了大事 距离邬江县往西数百里,有处依山傍水的小村庄,全村仅十余户,不足百人,地处偏僻,民风淳朴,清舞如今便也是成为了这村中的一户。 当初,带着昏迷不醒的六王拓跋墨宇乘坐沐兰她们的热汽球逃离有穷,天大地大,不知该去往何处。对西楚,除了京城,她最熟的地方大概也就剩下邬江了。 本想在邬江附近寻处僻静山林暂做安置,不想,半道之中便又遇上风雨,被刮来了这山区附近。热汽球降落时被树枝山石挂得已无法再用,所幸负责护送她的那名侍卫武艺高强,这才护住她们成功着陆。 找到这处村庄落脚之后,侍卫便赶回有穷去向六王的旧部报平安了,而清舞和六王,则以落难兄妹的名义成为了村子里新的村民。 村民们对这两个生得金童玉女般的兄妹俩也极其喜爱,不过,谁也不知道这两人竟然不是他们西楚人,但凡问起,也只知道哥哥叫小墨,妹妹叫小舞。 如果不是昔颜告知他地址,东陵应弦怕是再找十年也绝对找不到这地方。这次,他向东陵无绝告了两个月的假,仅用了大半个月便找到了这里,看来,回去的路上,可以带着那女人先游历一番了。 据说,清舞所在的房子是在一处傍水的竹林旁,是一栋简朴的小木屋,站在村口,东陵应弦只粗粗一瞭,便找到了地方。 牵着马快到近前时,忽见那扇微闭的木门打开,一抹淡绿色身影走了出来,拿着桶,在门口小河中打了一桶水,返身又匆匆折回了屋去。 虽然是穿着极其质朴的衣裳,却也掩不去那婀娜身段,拓跋应弦一眼便认出来了,刚才那女人就是他的王妃——拓跋清舞。 心跳莫名的快了起来,东陵应弦不由得扬了扬唇,想不到那女人离开他之后,过得这么清苦。可即便是这么苦,她居然也不愿回到王府中去,甚至,听君上那意思,她竟是想要跟他合离? 哼,不知待会见到他,她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若是换了常人,他堂堂一个亲王不远数千里亲自前来迎接她,至少也该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立马跟随他回王府去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这女人到底是公主出身,那股子傲气是改不了的。所以,对她,他少不得还得用些怀柔之策。 哄女人倒还算是他的强项,不管怎样,将她骗到手了再说。 打定主意,他将马拴在了旁边一棵树上,迈步朝那间木屋走了过去。 木门半开半掩,他刚要推门而入,便听到里面竟有男人的呻吟声传了出来。 “呃……你轻一点。”那人极力隐忍着什么。 “活该,现在知道叫疼了。”清舞轻声嗔着,声音里带着恼意,“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呀?你要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办?” “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做这种事了。”那人虽然还疼着,却笑得有些愉悦,道:“虽然我身体有些不济,不过,从今往后,该由我来保护你才是。” 清舞似是想怒却又怒不起来了,道:“这么多年来,都是你在保护我,疼爱我,我可没办法再失去你一次。所以,你以后还是乖乖听我的,待在家里,知道吗?” 听到这里,门外的东陵应弦简直有如遭五雷轰顶,一股子怒血直冲脑门,让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冲进屋去。但,理智却又提醒他不能如此冲动。 扫了一眼旁边的窗户,他放轻了脚步移了过去,点破薄薄的窗纱,透过那个小洞,朝屋里看去。 就见清舞和一个年轻男子坐在床沿边,年轻男子背对着她,赤裸着上身,背上似乎有伤。清舞拿了毛巾,沾着清水替他小心翼翼清洗着,神态甚是自然,半点也不避嫌。 “不过,所幸那虎皮还算完整,回头我把它剥了,拿去镇上换点银子,天快要凉了,可以给你置办几件新衣裳,你应该打扮得漂亮一点。”那男子一边任由她处理伤口,一边说着。 虽然只看到侧面,但那人相貌轮廓却甚是不俗,说话间的神色气度,一点也不像是普通百姓出身。尤其是那股沉稳内敛,让东陵应弦心底泛起一股涌涌的酸意。 清舞替他上着药,嗔道:“怎么,我现在已经到了不打扮就不漂亮的年纪了吗?” 男子回头宠溺的捏了捏她下巴,道:“谁说的,我家小舞永远都是天姿国色。所以,更该让你穿得好一点。” 清舞顿时笑得无比甜蜜,道:“看你嘴这么甜的份上,一会给你做几道好吃的,这几天我跟村里的王婶学会了一道野菜,到时候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话刚落音,就听到窗外“砰”的一声,打断了两人间美好的氛围。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拓跋墨宇疑惑的望向窗户的方向。 “我出去看看。”这村子一向宁静祥和,清舞也不疑有它,起身便朝门外走去,拓跋墨宇也忙抓过一旁的衣物往身上套。 刚开了门探出身子,清舞便被一只大手一把捉住了手腕拖了过去。 “啊……”惊呼声才刚一出口,便被人扼住了下巴,一道黑影霸道而强悍的将她抵在了一旁的墙上。 清舞心中一惊,还只道是太子派来的杀手追到这儿来了,谁知,定眼一看,制住她的人竟然是东陵应弦,顿时震惊得愣住了。 “小舞?”听到门外异样的响动,拓跋墨宇立刻奔了出来,还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一柄剑鞘抵在了他胸前穴位上,立时让他动弹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了他。”清舞这才反应过来,冲东陵应弦说着。 “怎么,我不过是点了他的穴而已,这就让你心疼了?”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你侬我侬的话语,东陵应弦一阵妒火中烧,她可是从未对他说过半句暖心的话。 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着的戾气,清舞浑身一阵颤栗,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东陵应弦一脸邪气的贴身抵近她,气息全呼在她脸上,道:“你我这么久不见,不该好好亲近亲近吗?” 第339章 爱妃,好久不见 “不……东陵应弦……”清舞被那落在身上的滚烫的吻吓到了,却怎么也推不开他。挣扎得狠了,反被他一把捉住了双腕,扯落胸前那抹唯一的屏障,将她双手绑了起来。 “你……”清舞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对她,刚要张口说话,他却猛的压了下来,封住了她的唇舌。 那唇齿并用的吻带着恨意,狠狠折磨着她的双唇,几乎让她不能呼吸。真想不到,这个曾经看似翩翩君子一样的男子,身躯竟然如铁一般强悍,压制得她半点也不能动弹。 嘴里泛起的血腥味让她既是害怕,又是难过。拼命闭紧唇想要将他那狠狠撩拨她的舌推离开去,换来的,却只是他更深更重的吮咬。 身上的衣物在挣扎间被他件件扯落,双手被缚,她根本无法阻止他的暴行。当身下最后一件亵裤也被他扯掉后,清舞顿时发出了“唔唔”的抗议。 东陵应弦终于稍稍移开了唇,放她自由呼吸,眸中的火苗却燃烧到了极点,一把捉住她的腿。 清舞立即感觉到有陌生的异样,那种感觉让她既是羞赫,又是不安,更有些绝望,目光几乎是带着些祈求的望向他。 然而,这样的眼神在此刻看在东陵应弦眼里,却是让人心怜之余,更想将她据为己有。 “乖一点,如果不能让我尽兴,可休想让我放了你。”他低笑着威胁。 “啊……”咬牙忍耐也未能抵制住疼痛下的失口惊呼,泪水瞬间便模糊了视线。 然而,那种感觉让东陵应弦僵了片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随即,一种满足感却填满了他的心房。原来,他竟还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这个意识虽然未能让他停下,但却温柔了起来,再度低头吻住了她红肿的唇。 清舞只觉自己的泪像决了堤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身体的疼痛似乎永远也及不上此刻心底的撕痛。她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默默承受着他凌迟般的折磨…… “啪”的一声闷响,不等东陵应弦自那云端回过神来,背后竟挨了重重的一下。 这一下也让清舞醒过神来,刚一睁开眼睛,身上便为之一轻。只见拓跋墨宇竟不知几时清醒过来,眸中燃着前所未有的杀意,一把抓起东陵应弦扔了出去。 “六哥!”清舞被他的举动惊到了,但很快便想起自己还未着寸缕,忙捡起被丢到一旁的衣物将身体掩住。 然而,拓跋墨宇却看也没看她,一个纵步跳出破损的窗子,朝着倒地的东陵应弦逼近。 “六哥,你要干什么?”清舞从未见他这样过,一时,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起身奔到了窗边。却正见拓跋墨宇通红着眼睛,一掌朝地上早已昏迷的人拍去。 “不!别杀他!” 东陵应弦再醒来时,是躺在一户陌生的村民家里。村民张口便问他,是不是在山里遇着野兽了。 东陵应弦撑起身子,只觉得脑袋一阵胀疼,不由得伸手揉了揉。 村民见状,叹息道:“你可真是命大呀,一般人被熊瞎子拍这么两下,早就没命啦。” “熊瞎子?”东陵应弦脑海一片空白,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身在这种地方,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村民好心解释道:“我在山里打柴时,看你躺在林子里,衣衫不整的……背上脑袋上都有伤,看你还有一口气,我就把你背回家来了。咱村的大夫说了,你这伤是让熊给拍的。” 东陵应弦努力想要回忆起什么,却只觉一阵恶心和眩晕。 “你脑袋受了伤,再躺两天吧。”村民同情的摇了摇头,道:“年轻人,一个人可不要随意在山里走动,母熊发情的时候,最易攻击人的。”说着,朝他身下看了一下,再度叹了叹,出房去了。 东陵应弦随着他的目光垂眸,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他身上仅着了一件外袍,竟连底裤都没穿一条! 他忙捂紧被子,脑子里却一阵嗡嗡作响,什么也记不起来。 好几日之后,东陵应弦才渐渐恢复过来,终于,也记起了那天发生在那村庄的事。问了收留他的村民,才知道他现在所在的村庄,离那里竟有好几十里地。 待他再度赶到那村子时,那间木屋里已没有人在了。据村里的村民说,那对兄妹俩突然决定回乡寻亲,当天便搬走了。 兄妹?听到这个词时,东陵应弦脑袋又是一阵疼,心中却是懊悔极了。他沿着那村庄问遍了方圆上百里,却再没打听到半点有关清舞的消息。 两个月的假期已经逾时了,最后,他不得动身赶回了京城。 之后的一年多里,他也辗转托人打听过。甚至,派了人前往有穷国要人,然而,那个即位的新帝拓跋凌云却宣称清舞从未回过有穷,还反向他要人。 再之后,东陵无绝禅位于他。成为一国之君后,他的时间愈发忙起来。作为新帝,选妃是必然的。他也挑选了朝臣之女丢入后宫中,填充了几宫妃位。然而,对于百官力柬的立后,他却迟迟推延着。 他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即便是现在身边莺莺燕燕,心底那一处却总有些空荡荡的,只有当夜深人静时,脑海里浮现起那个清丽的身影,回想起与她共同经历过的每一个画面,才觉得灵魂深处得到一点充盈。 明明,那个女人也未见得有多好,论容貌,如今后宫之中各色佳丽胜于她者有之。论性格,哪个不比她温婉可人?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在跟前时,觉得她千般不顺,万般讨厌。然而,真正分开来时,便连她一个带刺的笑容也让他牵肠挂肚。 原以为,他只是不甘,不甘在她眼里,他堂堂亲王竟还不如一个侍卫,所以,对她,他极尽冷落与凌辱。可其实每次那么做后,其实他心里并未能得到好过。 尤其,是强占了她这件事。无数个寂静的深夜里,当日的情形都会在他脑子里一遍遍重演。起初,是无尽的悔意与歉疚,渐渐的,却是只要一想起,便会心跳不已。越是心跳,便越是要想。越想,便越陷越深。 那时,他甚至偶尔有一种冲动,也想学东陵无绝,抛却这万千江山,天涯海角,去找寻那份心底的牵挂。然而,江山大业,又岂是说抛就能抛得开的?何况,茫茫人海,他根本不知要去哪里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