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怪的动物 穷乡僻壤陋习多,在我老家,母鸡刚生下来的蛋如果上面有两个小小红点,这个蛋就不能捡,老人说是狐仙看上的,放回鸡窝过一会儿就会不见。还有些单身汉说得活灵活现,半夜醒来有一个美女躺在旁边,与之欢好,情节露骨,让人听了面红耳热。还有传说,月圆之夜狐狸精会在高处对月叩拜,看到的人会倒大霉等等。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鸡蛋,盼了很久也没有美女半夜跑到我床上,不过有一次我在朋友家喝酒半夜出来,真的看到一个黑影在旧屋顶上,人立而起对着圆月作揖。但等我揉了揉醉眼再看,什么都没有了,事实上我什么都没看清楚,所以没当一回事。 几个月后我回老家过年,那天已经是农历十二月廿七,人们都在忙着准备过年,蒸年糕,做白粿,杀猪宰羊,一片热闹气氛。外出打工回来,爸妈把我当客人一样,什么都不让我干,我东看看西瞅瞅,感觉无聊之极,于是约了个哥们一起去打鸟。 刚出门,我哥们接到电话,有事走了,把一杆崭新的猎枪交给我,外加五颗子弹。鸟铳我玩过好几次了,装子弹的枪还是第一次拿在手上,扛着猎枪招遥过市,感觉自己高大英武了很多,雄纠纠气昂昂,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慨。 可能是我的杀气太重把鸟吓跑了,平时经常看到八哥、长尾雀之类,这会儿连只麻雀也看不到。走着走着,来到了村口的小庙前。 这个小庙又破又旧,里面幽暗阴森,平时里面没人,胆小的孩子白天都不敢进去玩,但逢年过节时却有很多中老年人来烧香。今天里面就有不少人,青烟袅袅,鞭炮阵阵。 庙外有一棵大树,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树上挂了许多小弓箭、小纸人、黄布条,树脚下插满了香头。据说这棵树是“神树”,很灵验,小孩发烧、夜里哭闹之类,到这里拜一拜,烧点纸钱挂个弓箭什么的病就好了。听老人说,二十年前村里有一个很厉害的阴阳先生叫周振岳,就是因为得罪了这棵神树,撞死在树上,一家人疯的疯死的死,一个都没留下,从那之后就更没人敢动这棵树一片树叶。小时候我也信,多读了几年书我就不信了,这些全是封建迷信。 我端着枪,眼光在大树上瞄来瞄去,突然看到离地约七八米的一个树洞里钻出了一个东西。它的速度很快,而且有些树叶挡着,一晃眼之际我没看清是什么,只能肯定是黑色的,块头挺大。 我正愁没有目标,心痒难当,估摸着它还躲在树叶丛中,于是对准那丛树叶开了一枪。“呯”的一声响亮,树叶抖动洒落,接着一团漆黑的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不停蹬腿抽搐。 这都能打中,真是人品大爆发了!我大喜过望,急忙跑过去看。猛一看像是一只大黑猫,可是后面有一条毛耸蓬松的长尾巴,比猫尾巴要长得多大得多。爪子也比猫爪更长。再看它的头,嘴巴较尖,三分像猫七分倒像是狐狸,可是狐狸有黑色的么? 子弹刚好打中它的脖子,豁出一个大洞,几乎把整个脖子打烂,鲜血喷涌。它还没有死透,眼睛碧绿如宝石,中间有一点金黄,死死地盯着我。我看着它的眼睛时,莫名其妙打了个寒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里说不清是愤怒、怨恨还是绝望无助,似乎中枪的是我自己。 这种异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就过去了,我很快被收获猎物的兴奋所代替,抓住了它的尾巴提起来细看。它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黑得油光闪亮,手摸上去如丝绸般柔软顺滑,不说别的,单是这张皮剥下来晾干,拿到城里也能卖不少钱。 来回看了几遍,我还是无法确定是什么动物,嘴和尾巴像狐狸,其他地方像猫,而狐狸和猫都没有这么好的皮毛,莫非是一种罕见的黑貂?这时庙里面有不少老人、小孩和妇女跑出来看,还有几个在旁边摘菜的村民听到枪声也围过来看热闹,我倒提着猎物有些得意地向他们展示:“这是什么东西,你们谁见过?” 众人尽皆摇头,啧啧称奇,有的说是野猫,有的说是黑狐狸。当中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八九十岁了,是以前村里教私塾的先生,饱读诗书,见多识广,大家都尊称他为“八斗公”,也就是才高八斗的意思。但就连他也大摇其头,说一辈子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有一个小屁孩突然说:“张立成你完蛋了,这肯定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我们老师说打死了要坐牢的!” 我怒瞪了他一眼,把猎枪横过来,吓得他赶紧躲到别人后面。有一个我该称为姨婆的老妇女看了看我的猎枪,再看看地上的血和树叶,紧张地问:“伢仔啊,你是从树上打下来的?这树上的东西你也敢打?” 真枪在手,心胆怒张,别说是一只小动物,就是真的神仙来了我也敢开枪,我没好气地说:“我打的是野猫,又没动树,我就打了又怎么样?” 八斗一拍脑门:“唉呀,这肯定是狐狸精,成了精就看不到,难怪没人见过。造孽啊,这不能杀,你,你闯大祸了!” 此言一出,那些迷信的老头子、老太太都惊恐万分,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有的仗着是我的长辈指责我,有的甚至对着大树跪下磕头,嘀咕着:“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找错了人,这是张立成干的……” 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就算这真是一只狐狸精,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怕?但都是本村人,说起来都有点亲戚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跟老人较劲。况且道不同不相为谋,跟这些老迷信有什么好说的?我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走到村口的小卖部,又有许多人围过来看热闹,一个个惊奇不已,各抒己见,还是没人能认出是什么动物,连多年打猎的人都说没见过。这时围着我的大多是年轻人,脸上挂满了羡慕嫉妒恨,有的夸我枪法好,有的想高价收购,有的建议做成标本,能卖大价钱。 我的自尊心终于大大地满足了一回,卖什么大价钱啊,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东西,作为吃货绝对不能放过,留下一张皮当纪念就行了。 我一路炫耀,一路得瑟回到家,刚进门就看到了我奶奶铁青着脸,八斗、我姨婆和几个老迷信也在,表情古怪。不用说了,这些老迷信跑到我家里来向我奶奶告状了。 我奶奶年轻时曾得到过周振岳指点,会“问花”。问花是我们这里的俚语,简单地说就是一个人作为人与鬼魂、神灵之间的传话筒,比如某人的亲人死了,可以来问我奶奶鬼魂到哪里去了,过得好不好。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不信,也不感兴趣。归根结底一句话,我奶奶是个神婆,是这些老迷信的领头羊。 看到这些人我真的怒了,这些老不死的,秉承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在庙门口我不跟他们计较,还敢跑到我家里来告状,给脸不要脸!我正要发飙,我奶奶跑过来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动物,更是脸色大变,指着我气得手指直哆嗦:“你,你……好大你的胆子,这是狐仙啊,你也敢打死了!” 我一百个不服,大声道:“就是一只野猫子,哪里是什么狐仙了?你别听这些老不死的乱讲……” “啪”的一声,我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我被打得有些懵了。我爷爷死得早,我奶奶就生了我爸一个,我爸妈赶上了计划生育最严的时代,就生了我一个。所以奶奶一向把我当宝贝,对我是无微不至的关爱和无底线的宠爱,不管我做错了什么,爸妈要打我时都是她护着我,现在她居然打我一巴掌! 三秒钟后我反应过来了,丢下猎物端起枪对着那几个老迷信怒吼:“你们这些老王八,老妓婆,活腻了就给我去死,TMD跑到我家来作怪,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们!” 众老迷信大惊失色,我奶奶抢步过来,一把抓住枪管抵到自己胸口,怒目圆睁,脸容扭曲,表情非常吓人,嘶声吼道:“你干脆把我打死算了!” 我的猎枪里面没有装子弹,但也不能对着我奶奶,我往回扯,不知怎么回事我奶奶这时力气比我还大,我居然扯不动。刚好我爸提着一竹篮子菜从大门口进来,看到我拿枪对着奶奶,顿时火冒三丈,一声霹雳大吼,丢了菜篮子,抄起门后一根木棍向我冲来。 我奶奶手上突然没了力气,猎枪被我扯了过来,并且为了躲避我爸的棍子,我转了一个方向。就在枪口与我奶奶的脖子错开的瞬间,枪响了,我完全没有防备,被后坐力震得一个踉跄,同时我奶奶后面的木壁上出现了一个洞。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差那么零点几秒,就差那么两公分距离我奶奶没有被打中,要不是我转身的快,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震惊更甚于其他人,因为在庙门口开了一枪之后,我绝对没有再装子弹,回来的路上也肯定没有装过子弹,为什么枪里面有子弹?况且刚才我双手都握着枪身,没有碰到扳机。 我急忙往口袋里一摸,里面只有三颗子弹。我朋友给了我五颗子弹,我只开过一枪,应该剩下四颗才对。我把子弹全掏出来,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清清楚楚就是三颗,这事也太邪门了。 第二章 狐形血印 我在发愣,我爸却暴走了,一边大骂畜生,一边用棍子往我大腿上狠狠地砸。虽然冬天衣服穿得厚,还是痛入骨髓,我急忙丢了枪躲避:“爸你听我说……” 我爸哪里肯听我说?越打越狠,开始是往我腿上打,打了几棍之后,竟然恶狠狠一棍敲向我的头。我急忙用手臂护头,前臂挨了一下,感觉骨头都被打折了。这是真要把我打死的节奏啊,这一刻我爸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了,凶狠暴戾,杀气冲天,那种凶神恶煞的表情和气势,简直跟疯子一样。 我的脑门“嗡”的一声,刹时红了眼,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要打死我,我也不认你这个父亲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一个箭步蹿前,捞起了地上的猎枪就开始装子弹。 我爸又一棍打来,我完全无视他的棍子,一心只想装上子弹对他开枪。我的肩头挨了一下,摔倒在地,子弹掉到了地上,我不顾一切去捡子弹往枪膛里装,终于把子弹塞进去了。 “住手!”有人在我耳边大吼一声,并且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枪口压下,“你疯了是不是?” 我猛地清醒过来,这可是我爸啊,我怎能真的对他开枪?我爸也愣在那儿,显然对刚才自己的行为感到惊诧和后悔。 这是怎么了?刚才我奶奶的狰狞表情,我爸打我时的狂暴,以及我突然失去理智想要朝我爸开枪,像是一家人都疯了,差点自相残杀,冷静下来让人一阵后怕。 抓住我的人正是借枪给我的朋友李左成。我们从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小学、中学都是同班,一样的调皮捣蛋不爱读书。我叫张立成,他叫李左成,在我们最顽劣那几年,八斗老先生甚至送了我们“双成不成,败尽家庭”的评语。在方言中“成”与“庭”都是eng的后音,倒是很压韵,大意就是我们两个不成人样,破耗家财丢人现眼。后来高中我们都没有考上,又一起去了市职业中专。毕业后我到泉州打工,他在乡政府里面混,今年回来他摇身一变戴上大盖帽了,人也稳重了许多。 李左成虽然没有穿警服,还是警察,自有一股慑人威风,我和我爸一下变冷静了。那几个老迷信这时开始充好人了,都过来劝解,把我们父子俩拉开。 李左成问我怎么回事,我气鼓鼓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我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我爸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皱,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子,这些年我爸受我奶奶耳濡目染,也是个老迷信了。 在我向李左成说经过时,我奶奶战战兢兢把那只“狐仙”放到供桌上,点了香烛,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请罪:“大仙饶命,大仙慈悲,孩子不懂事冒犯了你,请你一定不要怪罪他,所有过错都由我来承担,要命就把我这老命带去……” 我爸叫我也跪下陪罪,当着李左成和众多老迷信的面,我要是服软了,这张脸以后怎么见人?我坚决不肯,振振有词:“如果真的是什么狐仙,怎么可能被枪打死?能被枪打死就说明它不是仙,就是一只野猫,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天下本无事,都是你们这些人装神弄鬼折腾出事来。” 我爸又举起了棍子:“你还说,给我跪下!” “我就不跪,一只野猫子把你们吓成这样,我不但要打死它,还要扒了它的皮,吃了它的肉,骨头烧成灰,看它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爸火了,绕开李左成又敲了我一棍子,不过这次拿起来高,砸下来不重。我奶奶发疯了似的磕头,我妈也吓得面无人色,不停的抹眼泪。我一看不妙,在家里待下去没完没了,最终只能服软,就更不用说在家里煮猎物吃了。我猛地抓住了供桌上的猎物,飞一样往门外跑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李左成扛着猎枪紧跟着我追出来,边跑边说:“阿叔你别急,我去把他抓回来让你教训,他要是不听话,我替你打断他的腿……” 我们在村中小巷子里狂奔了一阵,确定我爸没跟上来了,才停下喘气,然后相对哈哈大笑。笑完李左成接过我手中的动物尸体,翻来翻去看了几遍,很严肃地说:“这真的是狐仙!” 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一本正经地说:“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我这才醒悟过来,一脚踹向他:“妈的,我被人又打又骂,你捡现成便宜还来损我!” 李左成大笑:“哈哈,你是用我的枪打的,我分一腿不应该么?走,到我家整治去,我还有一瓶茅台。” 我一听有茅台也乐了,家人给我造成的阴影抛到脑后,等我把这只东西吃到肚子里,什么事都没有,他们就没话可说,总不能迷信得连传宗接代的独苗苗都不要吧? 李左成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把子弹给我。” 我立即按住口袋:“不行,哪里有给了我还讨回去的道理!” 李左成严肃地说:“你疯了是不是,刚才还真想拿枪打你爸?” 我也不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强辩道:“我只是吓一吓他而己,他可是真的把我往死里打,我的手现在还抬不起来呢!” “那你对着你奶奶开枪又是怎么回事?从现在开始你不许摸枪!” 我急了:“难道你也不相信我?那时枪里真的没子弹啊!” “事实证明一切,你得意忘形,顺手装上子弹就忘了。” 我非常郁闷,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可是口袋里的子弹是怎么跑到枪里面去的?也许……也许我曾经一边想别的事一边装子弹,装完自己也忘记了吧?我自己也有些动摇了,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有些诡异,但我绝对不会在李左成面前示弱。 我坚决不肯交出剩下的两颗子弹,李左成也没办法,我们一起往他家走去。到了李左成家门口,却看到了我爸拿着棍子,在客厅里跟李左成妈妈讲着什么。李左成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妈妈,被我爸一说,他妈妈还肯让我们在他家煮猎物么?恐怕我打死“狐仙”的事很快会传遍全村,没有一家敢接受我了。 本来我也不是谗得非要吃掉这只动物,实在是我家里人,以及村里这些老迷信激怒了我,他们越不让我吃,我就越要吃给他们看看。我叫李左成回家去把茅台拎出来,带上盐巴、香料,到村后烧烤去。 以前我们偷了人家的鸡、鸭,就是躲到村后的山上烧烤,虽然有几年没干了,还是熟门熟路。我先到村后老地方,在山涧溪水边开始剥皮。因为脖子已经打烂了,留着头也没有用,就用锁匙串上的小刀把脖子上还没完全断掉的皮割开,从头上往下剥。 我怕把一张好皮弄破了,小心翼翼地弄。剥了一会儿,后面有一个人走过来,我回头一看,却是李左成的爸爸李宗友,我们村的村主任。不用多说,肯定是我爸把他请来,并且李左成把我出卖了,这个孬种! 我不想再逃了,对他尴尬一笑:“二伯,你是党员,难道你也相信狐仙什么的?” 李宗友笑了笑:“这叫尊重地方习俗和宗教信仰,不管是狐仙还是野猫,总之是稀罕的动物,你打死了就应该,跟长辈顶嘴、动手就更不对了。你是读书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无话可说,李宗友继续说:“马上就过年了,你再跟你爸顶下去,到哪里过年?听我的话,把这只东西给我,他们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今晚先去我家睡,等明天你爸气消了,回去给他陪个礼,不就什么事都没了?都是一家人啊!” 不愧是主任,说话就是有水平,我心服口服,也没有一点尝新的心情了,把剥了一半的猎物给李宗友,他拎着尾巴看了看就走了。 剥皮时我双手都沾了血,所以放到小溪中洗了洗,其他地方的血水很快洗掉了,左手掌心处却有一块血迹洗不掉。再放到水里用力搓了几下,还是一样艳红如血,边沿清晰,就像是一个不规则的篆章印在上面,竖着看像是一座山峰,横着看有点像一只很多尾巴的狐狸。 我有些惊讶,把掌心凑到眼前细看,皮肤完好,掌纹清晰,并没有鲜血凝固在上面,就像是天生红色的一块皮肤。奇了怪了,就算是鲜血会渗进皮肤,也不会这么完整清晰吧? 我横着手掌越看越觉得掌心的红印,像一个抽像画的多尾狐狸,有些心里发毛,用泥土搓洗,用小刀刮,那红印却没有一点变模糊的迹像。 虽然我不相信大白天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但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古怪,我明明没有上膛,枪里面却有了子弹;奶奶疯了似的把枪口对准了她胸口,我爸痛下杀手想要打死我,我也冲动得相对我爸开枪,然后是这个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狐形血印…… 忐忑不安了一会儿,我渐渐放下心来,反正不痒不痛,说不定过两天就消失了,不用启人忧天。这时已经是中午了,我还没吃早饭,肚子咕咕叫,于是往回走,到李左成家蹭吃的去。 李左成当上了警察,他爸是主任,他大伯在乡林业站有个职务,所以他家经常宾客满桌,酒菜丰盛,到了过年前后客人就更多了。我到的时候已经围了一桌子人,菜肴丰盛,酒酣面红,其中有不少是我的同学和朋友,我立即被他们扯过去,先罚酒三杯。 你敬过来,我敬过去,不一会儿我就完全融入他们之中,跟他们猜拳喝酒,五魁首啊六六顺……平时我酒量不错的,一瓶高度白酒喝进去还能清醒。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没喝几杯就开始迷糊了,后来喝了多少酒,说了什么话完全不记得。 等到我被李左成叫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还在头晕头痛,全身不对劲。李左成的脸色很难看:“快走,你家出事了!” 第三章 鸡犬不留 我一个激灵,急忙跳起来:“我家里人怎么了?” “你家里人没事,但是……所有鸡、鸭和老黄都死了。” 我很惊讶:“怎么死的?” “我刚听说的,还不清楚。”李左成先往外走,我急忙跟上。 天刚亮没多久,薄雾朦朦,晨风凛凛。我被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感觉头重脚轻,手脚冰冷,不像是宿醉,更像是感冒发烧了。李左成边走边说:“你倒好,睡得像死猪一样,我给你站岗站了一夜。你昨天打死的那个东西,真的有些邪门。” “啊?”我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李左成眉头微皱,眼神阴郁地说:“昨晚从半夜开始村里的狗就疯了似的叫,有东西在我家屋顶上跑,风刮得也有些诡异,我怕是那东西的同伙来报复你,拿着枪坐在你旁边守到天亮。它们不敢进屋,就跑到你家里去折腾了。” 我还有些不信:“你又没看到,可能是几只猫发春了吧?” 李左成脸色凝重,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到了我家门口,已经有好多人围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到我过来像避瘟神一样急忙退开。我往家里面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门内不远处躺着我家的狗老黄,身上到处是伤,肚子被撕开,肠子拖出好远,鲜血流了一地。再往前一直到大厅,横七竖八都是鸡、鸭的尸体,大部分是被咬断了头,垂死挣扎把鸡毛、鸭毛和鲜血甩得到处都是,连墙壁上也溅了不少血。更恐怖的是,在正堂香案的墙壁上,用鲜血写了一个巨大的“死”字,血水一条条流下像是在哭泣,此时鲜血还没有干透,整个屋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我傻了眼,杀死一条狗和七八只鸡鸭也不算什么,但是如此血腥残忍却太罕见、太吓人了。还有那个“死”字,猖狂嚣张,霸气侧漏,简直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我错了,我杀死了一只,还有它的同伙会找我报仇,那些东西居然会写字,我还能再质疑它们不是妖怪吗? 我爸蹲在地上不停地抽烟,我奶奶跪在香案前念叨着什么,我妈哭哭啼啼抹眼泪,亲戚朋友们听到风声赶来,指指点点没人敢靠近。对这些思想简单的村民来说,妖魔鬼怪比流氓土匪更可怕,没人敢再进我家了。 李左成来回查看了几遍,低声对我说:“伤口明显是爪牙造成的,老黄没怎么挣扎就被咬死了,鸡鸭脖子都是一下咬断,逃跑都来不及,可见它们速度很快,力大凶猛。从搏杀痕迹来看,应该有两三只……” 我的心更加缩紧了,连鸡和狗都不放过,这是要我家鸡犬不留啊!我翻过左掌看了一眼,掌心的血印还是那么清晰,像一只血染的狐狸在盯着我,感觉非常妖异。 我再也没有昨天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了,恐惧有如一只魔爪,把我紧紧抓住,加上头晕头痛全身发冷,我情不自禁地连打了几个寒战。 接着李宗友和几个村干部先后来了,疏散围观的人,关上门帮忙清理家禽的尸体和血迹,然后对我家人说一些宽慰的话。但他们说的话苍白无力,很明显连他们自己也害怕,这一刻他们没有一个是无神论者。 干部们走后,我以为我爸会狠狠打我一顿,但他好几次看到我,并没有发怒的意思,眼神很复杂。我奶奶也没骂我,连连叹气,过了一会儿她说:“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请本村神主来化解,你们要诚心悔错,千万不能再乱说话了。” 我爸点了点头,把李左成也赶走了,把前后门都关上。我奶奶点上香烛,摆上供品,然后我跪在中间,我爸妈跪在两边,我奶奶站在前面。 我奶奶双手合十拜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突然烛火无风猛地一摇,我奶奶两眼上翻,嘴里“嘘嘘”有声。接着她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动作之刚劲有力,简直可以用龙行虎步、大刀阔斧来形容。摆了几下造形之后,她一跳坐到了供桌上,左臂半屈于身前,右手作抚须状,发出雄厚男音,腔调像是越剧中的念白,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 我有些震惊,以前我围观过她“问花”,但都是站得远远的没仔细看,半信半疑以为她是在骗人家的钱。这一次我是近距离看清了,表演得如此有真实感,虎虎生风,连古代语言都说得这么溜,她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我是本村神主!”我奶奶改成了本地方言,还是浑厚雄壮的男音,“你们是我炉下弟子,本应该照顾,但是这一回事,是你孩儿不对,拿枪作恶,杀死人命,还要扒皮吃肉,是太过份了。” 我爸急忙说:“神主慈悲,法力无边,小儿不知事闯祸,还请你出大力化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的恩情永不敢忘记,以后给你重塑金身……” 我奶奶摇头叹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人家占了道理,我也不好多说,最多我只能保住你家中别人。我真的很忙,退了。” 我爸妈急忙磕头乞求,但我奶奶已经恢复正常,神主已经走了。 我既惊诧又恼怒,惊诧的是看起来真有神仙附体,恼怒的是作为一村保护神,居然说出这么混蛋加三级的话!妖怪能算是人吗?我打死妖怪是为民除害好不好?我应该得到表彰才对,他却站在妖怪一边说话,摆明了就是在偏袒妖怪!那妖怪就住在他庙前的树上,说不定给他送了很多红包……当然,这一次我只敢在心里骂,不敢说出来。 “神主”的意思,是我必死无疑,只保我家中别人没事。我奶奶和父母又惊又怕,唉声叹气,想了一会儿,我奶奶又开始请神,这一次请的是“仙奶”。 我曾听我爸说过,仙奶又叫做马仙、马氏真仙,在离我们这儿不远一个叫仙岩的山顶上修道成仙,是闽浙三大女神之一。据说她得道之时已经有了身孕,不能飞升,于是抽剑剥腹取出胎儿。血水流入井中,井内有一条鱼得到她的精血,化龙飞升,她骑着龙飞走了,所以小庙里面她的神像是骑着龙的。 以前我只当这是故事,没当一回事,现在听说要请她,急忙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幻想着我奶奶骑龙是什么样子。 我奶奶请了一遍没动静,再请第二遍还是没有动静,奶奶又是念咒语又是烧纸钱,一遍遍地乞求,终于有了反应。这一次她的表情变得很温和,面带微笑,动作舒缓,有一种神圣高贵的味道,但只说了一句话就退了。 她说的是古语,我没听懂,望向我爸。我爸一脸疑惑:“她说的是‘要找同姓人来化解啊’。” 这时我奶奶恢复正常了,但显得很虚弱,摇摇晃晃,我和我爸急忙起来扶住了她,让她坐下。她的手非常冰,并且在不停地轻颤,我妈端来热水给她喝几口,才慢慢稳定下来。 从字面意思来理解,“要找同姓人来化解”,那就是要找一个姓张的人帮忙,可是村里哪个姓张的有能耐帮忙呢?我们村里姓张的并不多,想来想去,连我奶奶也想不出指的是谁。 我很懊恼,都怪我年少轻狂不懂事,害得家人担惊受怕。可是这能怪我吗?所有的老师都是教导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否则我也不敢朝着神树上的东西开枪。还有那些神仙,一个摆明了贪赃枉法,包庇妖怪;一个没头没脑丢下一句话叫人猜,太不负责任,太不敬业了,就没个人出来申张正义吗? PS:新书刚上传,需要您的支持和鼓励,如果喜欢,请点击收藏便于阅读。 第四章 阴阳先生 想了好久,我奶奶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我奶奶会“问花”,是年轻时得到周振岳的指点。周振岳是个了不起的人,解放前这一带土匪猖狂,民不聊生,是他组建大刀会,联合附近村镇对抗土匪,杀得土匪闻风丧胆。村里有很多老人都说小时候亲眼见过周振岳“试法”,吞下符纸后可以刀枪不入。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个牛逼烘烘的周振岳撞死在庙前的大树上,儿子中风死了,孙子疯癫不知去向,这才轮到我奶奶成为神婆。 周家的本事是祖传的,周振岳在外地有一个同族侄儿叫周潭也是干这行,前几年收了个徒弟叫张玄明,据说已经得到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关系说起来复杂,其实也简单,张玄明得到周家的传承,我奶奶的一招半式也是传自周家,勉强算是同门,仙奶说的同姓人一定是指他。 我爸立即带上礼物去请张玄明,我觉得全身难受,去村卫生所找医生。拿体温计一量,果然发烧了,三十九度多。农村医生用的都是那几招,发烧了就是吃安乃静,打青霉素,再严重一点就是吊瓶。 该吃的药吃了,该打的针打了,发烧却不见退。奶奶没完没了地念经,我妈六神无主,都顾不上我,因为闯了祸,我不敢吭声,自认为身体素质不错能扛得住,撑不住了就在床上躺一会儿。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一个人血淋淋站在我面前,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唉,发烧烧得我都出现幻觉了。 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我心焦起来,走到大门外张望,刚好看到我爸带着一个人回来。那人五六十岁,衣着朴素,貌不惊人,甚至有些猥琐懦弱的样子。进我家大门之前,他先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画了一个“井”字,重重拍在自己额头上,接着掐着手指头念咒语:“藏我身,化我身,化我田洋(野)青草身,田洋青草几千万,不知哪个是我身……” 看他施法的样子很好笑,我强忍着不敢笑,心中暗自嘀咕,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有能力的人啊! 进了门,我妈急忙端茶送水,我爸把我奶奶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原来周潭已经死了,张玄明不知去向,连房子都被人烧掉了。唯一能找到的人是周潭的弟弟周沐,人家死活不肯来,我爸千求万求,最后跪下了才把人给请来。 我非常羞惭,因为我的无知和冲动,害我爸这一大把年纪了还给人家下跪,但无论如何请来了高人,他是张玄明的师叔,应该挺厉害吧? 周沐喝了几口茶,问我具体出生年月,我奶奶急忙报上。他掐着手指头推算,我们都紧张地望着他,算了好一会儿他说:“你今年流年不利,大运也有冲克……” 我奶奶紧张地问:“有办法化解吗?” 周沐招手让我走近,近距离在我脸上看来看去,看得我心里直发毛。看完了脸又叫我把手给他看,他一看我的手掌,大惊失色,拎起带来的背包就走:“你们另请高明,这事我没办法。” 我爸和我奶奶急忙扯住他,不住口地请先生救命,无论如何不肯让他走,钱不是问题。周沐走不了,只好又放下包,拉着我的手展示给其他人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妖怪下的血咒,根本没人能化解,说得不好听一点只能等死了!” 我家人惊恐地望着他,我却有些不信:“就是个红印子,有那么严重吗?” “红印?”周沐的小眼睛瞪得老圆,“这是那个妖怪临死前用它的命下的毒咒!通缉令知道吧?这就相当于全国通辑令,不论你逃到哪里,它的同类都会弄死你。就算你命硬死不了,也要永远倒霉,一辈子孤独!”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那,那我把这块皮挖掉可以了吧?” 周沐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连连摇头:“根源不是这块皮,这个血咒是跟你的魂魄和运气有关联的,不死不休。比如说你的运气不好,脸上就会长一个恶痣,不是因为长了一个恶痣运气才变得不好,把痣拿掉了也没有用。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我奶奶可怜巴巴地说:“先生,无论如何请你大力化解,此恩此德永远不敢忘!” 周沐叹了一口气:“你也是做这一行的,应该清楚,这些东西最记仇,惹了它们就会死缠着不放,趁你不备就暗算,风头不对就躲起来,最是头痛。为今之计,只有跟它们说好话,多念些经超度……你们先跟我讲清楚事情经过,不能有任何隐瞒。”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我奶奶做了一些补充。原来我把“狐仙”尸体交给李宗友之后,他交给了我奶奶,我奶奶昨天就放到后院火化了,让它早点去投胎做人。 周沐一听又连连叫苦:“这就更麻烦了,要是尸体还在,会有些残魄留在里面,找到我哥的徒弟张玄明,他可能还有办法保住它的魂魄,它可以受香火,再修炼,这个仇还是可以化解。现在什么都没了,谁还有办法?我要走了,我真没办法。” 我奶奶做错了事很羞愧和自责,拽着周沐不放,苦苦哀求他看在周振岳的面子上,无论如何要帮忙,能帮多少是多少。我爸也不停地说好话,现在天都黑了,回去也没车,住一晚再走总可以吧? 周沐拗不过,只能留下,再三声明他会尽力,但不保证任何事,不负任何责任。至此我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村子的神主不肯出面,仙奶不愿干涉,阴阳先生也救不了我,我等于就是个死人了! 周沐打开背包,取出经书、令牌、小木剑、五色旗、铜铃之类,开始摆香案、念咒语,拿着个小木剑比划着。我在一边看着,觉得他念咒语有气无力,很不顺畅,“舞剑”的动作也感觉很生疏。看得出来他很紧张,就像从来没有登台表演过的人第一次出场。接着他开始画符,画出来的符也是歪歪扭扭像蚯蚓在爬,虽说我不知道画符的要诀,可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别人画出来的符可是龙飞凤舞铁画银钩。 以我这个“法盲”都能看出来,周沐没多大本事,但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周沐把一张符折叠了,叫我放在胸前口袋里护身,另一张烧化在水杯中喝下去。把另一叠“封门断路”的符交给我爸,所有窗户和门上方都贴一张,可以阻止妖魔鬼怪进来。又画了几张“镇煞”的符,贴于大厅两侧的正柱上……也许是他的符有点效果,也许是我得到心理安慰,感觉不那么难受了。 吃过晚饭后,周沐又是掐诀念咒、走步舞剑,然后一边摇铃一边念经。不管他的能力强不强,至少他是真的尽力了。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感觉有些昏昏沉沉,于是回到房间去睡觉。 我躺下没多久,才晚上八点多,附近的狗开始狂吠,大风呼啸,隐约还有某种尖啸声。我从朦胧中惊醒,急忙跳起来跑到客厅。周沐和我家里人都在这儿,所有人都很紧张。 腊月时节山区是没有大风的,这时却一阵猛过一阵,屋外的电线在风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如鬼哭神嚎。屋顶上瓦片沙沙作响,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时不时传来“呯”的一声巨响,吓得我们一个哆嗦。 好像有一股雾气涌进了我家,灯光明显变暗了,接着电灯开始闪烁,闪了几闪突然变黑。我们大惊失色,急忙互相靠拢,紧接着一股大风从天井处卷进来,直冲正堂,“呼”的一声,供桌上的五色旗、红布、经书全被吹走,所有蜡烛瞬间熄灭。 屋里一片漆黑,狂风呼啸,附近的狗叫得惊心动魄。我们惊慌之下互相冲撞,也不知谁撞到了谁,连供桌都被掀翻了。我本能地想要找枪,然后才想起猎枪已经被李左成拿走了。 可能是恐惧达到了极限,我突然不怕了,要死就死吧,祸是我闯下的,不能连累了别人!我挺直了腰杆,往前几步大声道:“那只妖怪是我打死的,要报仇就冲着我来,跟别人无关!” “嘿嘿嘿……”天井上方的屋檐上传来一阵怪异笑声,有点像是人在笑,也有点像是狐狸在叫。接着黑暗中出现了两点绿光,慢慢移动着。 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我扯向后面,我爸挡到了我前面,低喝一声:“到后面去,不要说话!” 我奶奶的声音接着响起:“大仙,求你饶了他吧,他是孩子不懂事,是无心过错啊,我们愿意尽可能弥补……” “嘿嘿……血债血还,我要剥了他的皮,吃他的肉,把他挫骨扬灰!”一个阴森森恶狠狠的声音像是高音喇叭一样响。也许不是我的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回荡,非常诡异。那两点绿光停了下来,变得更加明亮了,但看不到别的东西。 我们寄以厚望的周沐先生,这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看着那两点绿光,神智突然迷糊了,猛地一把推倒了我爸,往大门走去。我妈冲过来拉我,也被我甩开跌倒。 第五章 道消魔长 混乱中突然“呯”的一声清脆枪响,我猛地惊醒了,接着呯呯之声连响,屋前屋后都响起枪声,是多支不同的枪发出的声音。 大风突然停了,那种黑暗阴森的感觉迅速散去,狂叫的狗也不再叫了,就连夜虫的声音都没有,四周一片死寂。过了十几秒钟,门外有手电筒的亮光晃动,李左成的声音响起:“阿叔,你们没事吧?” 我爸急忙应了一声说没事,我松了一口气,跑过去开门。门外李左成穿着警服,手拿猎枪,在他后面还有两个警察,手里拿着手枪和电筒。他们进了屋紧张戒备,李左成打开后门,后面还有两个警察,一杆猎枪和一把手枪。 五个威风凛凛的警察,给了我们极大的安全感。检查了一下线路,发现是保险丝烧断了,把保险丝换上,电灯就亮了,充足的光线更让人心安。 我爸妈急忙递烟、端茶,衷心感谢人民警察。李左成说他早就料到了那些怪物会来报复,所以请了同事来帮忙,带上了所有能拿到的枪械,只是没想到怪物会来得这么早,迟到了一点儿,还好没出大事。 李左成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你们不用怕,明天我再找些人,围住庙门口的树,用烟把它们熏出来打死。要是熏不出来,就用炸药丢到树洞里面炸死,看它们还能不能作怪!” 此言深得我心,但我奶奶和父母却脸有忧色,碍着许多警察在场不敢多说。周沐开口了:“年轻人,这些东西是不能得罪的,你斗不过它,只能跟它们说好话,请它们离开。” 众警察立即朝周沐瞪眼睛,李左成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有本事,你怎么不降服它们?刚才你好像是躲在桌子底下吧?” 周沐涨红了脸:“你,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它们怕的不是枪,是你们的帽子(指国徽、国法),你以为枪有用啊?” 李左成道:“怎么没用了?我兄弟用枪打死了一只,刚才我们也用枪把它们吓跑了!” 周沐道:“那是它没有防备,刚好露出原形。现在它们有防备了,你根本没机会看到它们,它们却会暗算你,你能每一分钟都提防着它们吗?” 李左成有些恼了:“再敢胡说八道,搞封建迷信,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 周沐不敢再说,坐到一边闷头抽烟去了。 事实胜于雄辩,危难时刻神仙没有救我们,阴阳先生也靠不住,还是警察有力量,连我爸都明显动摇了,对警察们很热情。我就更不用说了,非常自豪,关键时刻还是兄弟两肋插刀,太给我赚脸了,现在还有人敢说我们是“双成不成,败尽家庭”么? 李左成说要守到天亮,所以不喝酒,只喝浓茶,吃些花生瓜子。我们围在一起边吃边聊,谈笑风生,才过了十来分钟,李左成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接听,很快脸色大变,跳将起来:“快走,我家出事了!” 我们大吃一惊,全部人都跟了他往外跑。我身体虚弱有些跟不上,渐渐落后了,跑到李家时,门内大呼小叫一片混乱,好多人身上都有鲜血。进了大厅,只见几个警察紧紧抓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地上有一把带血的菜刀。 那女人是我们村的妇女主任李晓静,平时很端庄斯文的一个人,这时却连三个警察都有些按不住,拼命挣扎,又蹦又跳,声嘶力竭地吼:“张立成不死,全村人都要死!张立成不死,全村人都要死……”看到我之后,李晓静不再叫了,死瞪着我,那怨毒和凶狠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周沐跟在我后面,气喘吁吁跑到,手里还拿着桃木剑,这时倒是挺勇敢,冲过去用木剑就往李晓静身上砍。但是木剑还没有砍到她身上,她两眼上翻,口吐白沫,抖了几下就软棉棉垂下头不动了。 李晓静只是脱力昏迷了,没什么大碍,被她砍伤的人却挺严重。李宗友后肩头挨了一刀,差点砍到脖子大动脉,伤口鲜血喷涌按都按不住。村医匆匆忙忙赶到,无法绑扎止血,只能用止血粉往伤口上倒,再用纱布按住。但血还是止不住,照这样流下去,不用几分钟李宗友就要报销。 周沐突然道:“你们让开一下,让我来试试。” 村医一脸焦躁和不耐烦:“你谁啊,会医病吗?瞎掺和什么啊!” 周沐不理他,拿起旁边一块纱布,用手指在上面比划着,边比划边念着什么。念完他突然拉开了医生按在伤口上的纱布,把自己手中的纱布按上去,大喝一声:“日出东方一点油,马字封门血不流!” 薄薄的一层白纱布很快被鲜血染红,但并没有血冒出来,就连纱布没有盖住的地方也很快停止了流血。村医眨巴着眼睛,对这违反科学的现象很不理解,其他人顿时对周沐刮目相看,放下心来。 还有两个干部和一个年轻人也被砍伤了,还好伤在手臂上,冬天衣服穿得厚,伤得不太严重。他们不管血有没有止住,都跑过来叫周沐止血,周沐也不推辞,给每个受伤的人来了一下。众人渍渍称奇,不但血立即止住,连疼痛都减轻了很多。 这时众人才完全镇定下来,说起事情经过。原来今晚村里举行村部年终总结大会,开完了会在李宗友家吃宵夜,刚才李晓静突然两眼发直,跑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一刀砍向李宗友脖子。李宗友惊觉不妙,闪了一下避开了脖子要害,砍在后肩上了。旁边的人急忙跳起来阻止李晓静,结果被她挥刀砍伤,后来用两张凳子架住了她,直到警察赶到。 村医说李宗友的伤口太深太长,血虽然止住了,还有感染的危险,并且失血过多,最好送到乡医院去处理。 周沐脸有忧色:“还是等明天再去医院吧,血止住了就没事。” 村医刚才丢了脸,心中不快,冷冷地说:“你能保证没事?” 周沐确实是个有些懦弱的人,被村医一顶就不敢吭声了。李左成父子连心,也说要马上送医院,他亲自去发动警车,两个警察扶了李宗友上车,还有两个留在李家。 警车走了才一会儿,众人议论纷纷还没有平静下来,有一个警察接到电话,脸色大变,他说警车刚出村口就翻了! 两个警察急忙往村外跑,几个年轻人也跟着去了,我本来也想去,却被周沐拉住了:“你不能去,都回家!” 李家出了这么大事情,都是受我连累,我应该积极去救援。但刚才我亲眼看到了周沐止血的本事,而且他也预料到了会出事,如果我再不听他劝告,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所以我只能满腔郁闷和无奈,和家人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里,关好门窗,周沐跟我奶奶低声商量着怎么办,我头晕目眩趴在桌子上,隐约听到了一些。 我奶奶本身没有什么本事,要请神上身时才有法力,而她能请得动的只有阴人(鬼)和本地的一些神灵,如神主、土地公、灶神、仙奶等。阴人的能力是很弱的,连身体强壮的活人都不敢靠近,根本不敢跟妖怪斗。地方上的小神现在不肯插手,强大的神灵我奶奶请不动,所以她就没办法了。打个简单的比喻,请神就像打电话一样,你打过去对方不接,或者接了不说话,你还能怎么办? 周沐也说了实话,他以前不是干这一行的,是前两年他哥哥死后,村民们有些需求没地方找阴阳先生,总是去找他。他为了满足村民们的需求,也不愿周家的传承就这样断了,才找出他哥哥留下的一些书自学。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他只有一些理论知识,没有处理过任何大难题,要不是看在我们两家有些源渊,打死他也不会来。周沐说他的师侄张玄明是真有本事,如果他在肯定能解决,但联系不到他,没人知道他在哪里,远水解不了近渴。说了半天,总之就是没有办法。 我彻底绝望了,周沐没能力救我,他说的话却是准确的,警察也斗不过妖怪。它不跟你正面冲突,暗中算计你,防不胜防。出了车祸,李左成他们伤得怎么样还不知道,就算伤得不重,恐怕也没有精力和胆量围剿妖怪了。而且我们一家已经被孤立,我不死,全村人都要死,还有谁敢站在我这一边? 我抬起头来问:“周先生,现在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拿炸药去把树炸掉有用吗?” 周沐连连摇头:“要是在平时没说话,突然去炸还可能有用,刚才那个警察说出来了,现在你又说一遍,它们已经知道了,还会躲在里面让你炸吗?除非开天眼,否则没人能看到它们躲在哪里了。” 我问:“它们到底是什么怪物这么厉害?” “就是狐狸精!”周沐很肯定地说,“普通的狐狸不管活多少年,一万只里面也没有一只能成精。这种狐狸不一样,一出生就能迷惑人,懂得修炼,几十年的就很厉害了。平时它们爱捉弄人,偷鸡蛋、偷鸡,把东西藏起来,把人弄疯癫,但不会把人弄死了。可是你打死了一只,激怒它们了。” 我很无语,传说中的狐狸精都是绝色美女,怎么我遇到的就是捣蛋鬼加流氓呢? 第六章 天地无声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不敢分开,精神高度紧张。我掏出口袋里的子弹把玩着,周沐说幸好我身上放着子弹有杀气,狐狸精不敢轻易靠近,否则早就被它们迷住了。 我灵机一动:“那我拿着枪不是更好?” 周沐道:“不行,拿着枪你要是走神了,被它们迷住就会乱开枪。刀、枪之类的凶器对它们是有一点威慑力的,但对付不了它们。” “那到底要什么东西才能打死它们?” 周沐想了想:“法诀咒语之类,只能杀伤和镇压它们的灵力,很难杀死它们的肉身。理论上来说,杀气重、阳气足的人不容易被它们迷惑,带上辟邪的法器,如果能找到它们真身躲藏的地方,用刀枪也是能杀死的。问题是狐性狡诈,你不可能堵住它们,它们开始报复就不得了了。” 我爸一声不吭,紧绷着脸,从旮旯里找出一杆旧鸟铳,开始擦锈和清洗枪膛。接着他找出了一袋黑火药,往里面装填火药和钢珠,最后塞进棉花。 此刻我爸脸上是一副绝决的表情,皱纹像是铁铸的。他相信神仙,可是神仙不作为;他相信法术,可是法术也救不了我。一个本来就不太爱说话的老农民,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被逼到了无路可走,只能拿起枪来拼命,保护他的儿子不受伤害。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以前读过的朱自清的《背影》,眼眶有些红了。这一刻我父亲的背影是那么高大,却又那么孤独,沉重得像一座大山。 也许是我爸的杀气镇住了狐狸精,下半夜居然平静地过去了。眼看天亮了,我们松了一口气,正想去李左成家看看情况,打开门,却有几个老头往我家来了。 才一会儿功夫,我家里就坐了七八个老头,都是村里有威望,或者自以为有身份的老人,比如族长、前任村长、庙里的缘首(管理寺庙的首领)之类,包括八斗老先生在内。他们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连茶也不肯喝,开始都不说话。后来有人开了口,就很不给情面了,有的说不能让一颗老鼠大便坏了一锅粥;有的说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不能被个人损害;有的更直接,说要是出了人命,张家嫂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的,这些人要我奶奶大义灭亲,他们都相信了我不死,全村人都要死。 我奶奶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拍桌子凄厉怒吼:“你们想要怎么样,难道要我拿一把刀把我孙子杀了?你们也是有儿有孙的,换了是你们又怎么办?” 那些老人终于走了,但他们不会就这样罢休的,而且我家被彻底地孤立了,成了全村人的眼中钉。 周沐长叹一声:“唉,妖言惑众,这才是它们最厉害的手段!到了这个地步,我是真帮不上忙了,对不住了。” 我们一家人没有再挽留,很明显周沐再帮我,他的老命也要保不住了。但我们一家还是送他出门,我爸硬是把一个红包塞进了他口袋。虽然他没有高超的本事,但他已经尽心尽力了,我们同样感激。 周沐走到了小巷拐弯的地方,突然停步转身回来,走到我面前,掏出一个三角形的红布包郑重放到我手中:“这里面是一张护身符,是张玄明送我的,现在我送给你,带在身上多少有点用处。我再教你两种藏身法,一种急用,只要在手掌上画一个‘井’字拍在额头上,可以稳定魂魄,邪魔鬼怪难入;第二种是掐这个诀,咒语是:藏我身,化我身,化我田洋青草身……” 指诀和咒语都很简单,他念两遍我就记下了。周沐说:“藏身法可以避免别人使用邪法害你,也可以让邪魔鬼怪不容易找不到你,甚至可以用来避难、渡劫。但是所有法术咒语的威力,都要看自身法力,能力越高的人效果越好,普通人使用不一定能防住厉害的邪物。” 不管有没有用,我都非常感激,他干这一行也是有风险的,这张护身符可以说是他最重视的保命道具,现在却送给了我。他的长相无法让人肃然起敬,他的能力也无法让人叹服,但是在所有亲戚朋友都视我为祸害时,却是这个平凡的陌生人给了我一丝温暖,让我对善良没有完全失去希望。 我没有去李左成家,因为我现在是祸害,任何接近我的人都可能受连累,还是不去的好。我妈拿一根红头绳缝在护身符的布包上,像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面。我爸紧紧拿着鸟铳坐在客厅里,他已经豁出去了,我敢说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鬼怪来找我麻烦,他都有可能开枪当见面礼。装足火药的鸟铳,近距离内比猎枪杀伤力更可怕。 不久后有许多小孩往我家屋顶上扔石头,大声叫骂:“张立成是个害人精!”“张立成不死,全村都要死!”“这一家都不是好东西,打死他们!” 有一个人提了一桶东西,泼进我家大门立即就跑,一股恶臭随之飘来……之后不时有些村里的泼妇,装作路过我家门口的样子,指桑骂槐,恶语咒骂,朝我家大门吐口水。 这一天已经是农历腊月廿九,换了在往年,是一家最开心的时候,今天却成了我们家的世界末日,外面的每一声咒骂,都是向我亲人心里狠狠地扎刀子。我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想要挣扎使不上力气,想要咆哮发不出声音,狂躁得快要疯了。 不,我不能让家人被人羞辱,不能让别人受我的连累,祸是我闯下的,我就得自己承担起来!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我死了,奶奶和爸妈得有多伤心啊,他们老了病了谁来侍侯?百年后谁来送他们上山?第一次我明白我的命不仅是我的,还是我亲人的,我贸然去死是很自私的。 活不能活,死不能死,纠缠了很久很久,我才下定决心,冲出了房间,冲出了大门,一路狂奔向村外小庙,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天空阴沉沉的,朔风凛冽,一派肃杀,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不一会儿我看到了小庙,庙前的大树下有一个身材瘦小,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仰天疾呼:“……我诚心信奉,行善积德,到头来就落得这样下场。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诸天神佛都来作证,我孙子得罪了狐仙,天地不容,人神共愤,现在我替他去死,你们满意了吧!” “奶奶!”我大吃一惊,不知我奶奶怎么会在这里,看起来不妙。 奶奶转头看了我一眼,我说不清那是慈爱、留恋还是悲愤,或者兼而有之。接着她又大叫一声:“师父啊,我跟你来了!”说完一头撞向大树。 我竭尽全力冲向她,只差了一米左右没有抓住她,她的头顶重重撞在大树上,传来让人胆寒的撞击声和碎裂声。 “奶奶……”我心胆俱裂,嚎叫着冲过去抱起她上半身,翻转过来。她的脸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白发沾了鲜血粘在脸上,但她的眼睛还是睁开的,表情是平静的。她对我露出了一点微笑,那眼神就像小时候哄我睡觉时望着我一样,那么平静、温柔和慈祥。但是很快她的眼神散涣了,黯淡了,微笑凝固在脸上。 我抱着她号淘大哭,心像是被撕裂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无底线地宠着我、护着我了,她总是唠叨着想看到我结婚生孩子,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有很多人跟着我来了,我没有注意到是谁,放下奶奶对着大树疯狂地拳打脚踢,打得双手鲜血淋漓也不知道痛。接着我被几个人牢牢抓住了,拉到了远离我奶奶和大树的地方。我咆哮怒骂,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这时我只希望我有一个原子弹,炸平这个世界,跟所有人同归于尽。 我被拉回了家里,几个壮汉守着我什么都不让做。奶奶的遗体也被抬回家了,也许是村民们善良的本性觉醒了,也许是他们觉得我奶奶替我去死已经没事了,有许多人来帮忙和安慰。 悲痛过后,我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到了外面有人在低声议论,其中有一个人说:“二十年前,她师父也是撞死在那棵树上,唉……” 奶奶和周振岳都是撞死在树上,这是巧合还是宿命?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振岳那么厉害的人也免不了家破人亡,我们家能平安无事吗? 天黑后人们渐渐散去,我起床走到外面,看到大厅布置成了灵堂,点着白色的腊烛,香案上供着奶奶的遗像。奶奶穿着寿衣躺在门板上,脸上已经清理干净,表情平静像是在睡觉。 我对着奶奶跪下磕头,心里愧疚之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做一个听话的孩子,不惹她生气,赚很多钱孝敬她,我还没来得及孝敬她啊!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流满面。突然一阵冷风吹来,烛火摇晃,明灭不定,电灯则很干脆地变黑了。我惊诧抬头,看到我奶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来,头顶上鲜血一条条流下。 第七章 霉运当头 我大吃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我奶奶没有死! “奶奶!”我大喜欲狂,想要去扶她,不知怎么回事却动不了。 我奶奶焦急地说:“你听我说,它们还是不肯放过你,你马上出门,走(逃)得越远越好,只有这样才能保命。” “不不,我不走,你没事就好,祸是我闹下的,要由我来承担!” 奶奶摇头叹息:“傻孩子,奶奶已经死了,不能再照顾你了,这是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以后要靠你自己。记住不要想报仇,你是斗不过它们的,走得远远的,做一个普通人,过平常的生活就好。幸福不在钱多,而在心安。” 我不信,奶奶还能说话,肯定没死。奶奶推了我一把:“快走,你走了你爸妈才没事!” 我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遍体冷汗,狂喘了几秒钟才弄清状况,原来是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太真实,太清晰了,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我下床开门出去,看到灵堂跟刚才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有两个披麻戴孝的人在灵堂内,我妈在烧纸钱,我爸拿着鸟铳坐在那儿发呆。 按本地习俗,老人去世了,会有很多亲友主动来帮忙和守夜,这是衡量一个人是否会做人的主要标准,如果冷冷清清没人来,是莫大的耻辱。而现在马上过年了,谁都不想沾了晦气,况且我是“全村公敌”,人家都怕会受连累,结果除了我父母居然没有别人守灵。 我悲痛羞愧交加,跪在奶奶遗体前号淘大哭,哭了很久,奶奶并没有像梦里一样坐起来跟我说话,她是真的死了。 大哭一阵之后,心里的压仰宣泄出来,总算是轻松了一些。我坐到我爸旁边,把刚才奶奶托梦叫我离家远走的事说了一遍。我爸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明天再走,现在没有车。” 确实,半夜叫我走到哪里去?要想逃得远远的,必须坐上长途车。我妈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说,默默地为我收拾衣服,把好吃的往背包里面塞,就像以前我要外出打工时一样。不论我闯了多大的祸,做了多么愚蠢的事,他们对我都是一样的。 也许是我奶奶在天有灵保佑着我,也许是周沐给我的护身符有效果,下半夜没发生什么事,我也没再发烧头痛了。第二天我在我妈的叮嘱声,和我爸沉重的眼光中,坐上了第一辆离开村子的车,到了乡镇换乘去南平的长途客车。 我前两年在泉州打工,那边比较熟悉,所以我准备先到泉州,看情况再去别的地方。 汽车到了南平车站,出站时我从一栋楼下走过,突然产生极度不安的感觉,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呼”的一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砸在距离我脚尖仅尺许的地方,摔得粉碎,却是一个大花盆。 我着实吓了一跳,旁边好几个人惊呼,接着他们都笑了起来,说我运气不错。我抬头向上看,十几层楼,也不知是哪家的花盆掉下来。反正没受伤,懒得去计较了。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我有些尿急,匆匆跑进车站的厕所。尿完出来,想要在洗手处洗一洗手和脸,不料一拧水龙头,已经锈得挺厉害的水龙头整个断下来了,水喷了我一身。更倒霉的是看厕所卖草纸的大爷发现了,一个箭步冲出来,揪着我说是我弄坏的,非要我赔五十块钱。一个水龙头要五十块钱,实在是太黑了,但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事,居然让我给遇上了,又急着离开,我只能自认倒霉掏钱。 这时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没什么车了,我找不到去泉州的车,于是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到了火车站售票厅一问,往那个方向去的火车只有到福州。好吧,福州就福州,反正比南平离家更远,走一步说一步。 我往口袋里掏钱包买票,一摸是空的,再摸其他口袋也是空的,刚才给看厕所的大爷钱时,钱还是从钱包里掏出来的,难道是在公交车上遇到扒手了?我暗暗叫苦,不仅是钱放在钱包里,还有身份证、银行卡、电话号码等,这一丢就麻烦了! 售票员连连催促给钱,我掏遍口袋,还好在裤兜里摸到了五十块钱,是之前看厕所的大爷找回给我的,还多亏了他啊!车票只要十六元,还找回三十四元,拿到车票和钱之后,我才想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现在我只剩下这点钱,没有身份证和银行卡,我到了福州怎么办? 最理智的选择,是用仅有的钱坐车回家,补办身份证然后再走。但回家真的是理智的吗?回去不仅自己送命,还会连累父母和亲朋好友,况且遇到过年没人上班,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拿到新身份证,回去我就没办法离开了。 绝对不能回头,火车票都已经买了,我背包里面有不少吃的东西,三十四块钱都用来买最便宜的东西吃,晚上找个避风的地方过夜,熬过七八天肯定没有问题。过了年随便找个搬砖的工作,养活自己不是难事,等风头过了再回家补办证件。 大年三十的下午,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家里跟家人团聚了,小地方小车站冷冷清清没几个人走动。我一边思考着未来大计,一边向进站口走去,过安检时,我把背包放到传送带上,然后走到前面去等着背包出来。等了一会儿不见背包出来,再等一会儿还是没有背包出来,一个比我后到的旅客行李箱都出来,拎着走了,我的背包还是不见出来。 难道是我的背包卡在里面了?我撩起遮挡出口的黑布条往里面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有一个值班的工作人员指着我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我,我的包放进去,没有出来。” 工作人员有些惊讶,过来也撩起黑布条往里面看,还是没有。刚才精神有点恍惚,或许我的包放偏了根本没有进去吧?我回到入口的一头找,哪里有包?我不死心,掀起入口的黑布条往里面看,还是没有。 我来回掀起黑布条找,工作人员不高兴了,说里面没有我的包,要么是没有放进去,要么是被别人拎走了。可是刚才我前后都没有人,我放下包就到前面去等了,怎么可能被人拎走?里面就是两米来长的空间,一目了然,又不是百慕大三角,背包怎会凭空消失?我本来就够郁闷的了,与工作人员争执起来,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帮着我找,也没有找到。 本来安检室里是有人盯着看的,这个时间基本没有旅客,工作人员开小差溜出去了,没人在里面。我问有没有监控录像,两个工作人员都说没有,而且他们一再强调,春运期间人员复杂,自己的行李要看好,被人拎走了车站最多只能帮忙寻找,不会赔偿。 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我的背包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我想到了从天而降的花盆,突然断掉的水龙头,莫名其妙丢掉的钱包,还有凭空消失的背包,短短一个小时之内遇到了这么多倒霉离奇的事,绝对不是偶然。我的背上一阵阵发冷,也许狐狸精跟着我来了,离家太远我奶奶保佑不了我,它们开始报复了! 再跟工作人员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只能再一次自认倒霉,走到人少的地方,在手掌上画井字,拍在额头上,然后掐着指诀,低声念藏身法的咒语。我不知道这个有没有效果,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了。不一会儿火车到了,我空着双手上车,车厢里冷冷清清,这一节车厢总共才十几个人。我坐立不安,总是担心着火车会脱轨,或者经过高架桥时会掉下去。不久后开始开大雨,我又担心会山体滑坡或山洞垮塌下来…… 约一个小时后火车减速停下,停了十几分钟还是不动,显然不是为了避车。旅客们骚动起来,去找乘务员,乘务员开始说不知道,后来说是出了一点故障,很快就能修复,请安心等待。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眼看就要天黑,我越来越紧张,恨不得跳车窗逃走。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一个人跑到野外,不是更危险吗? 终于火车又动了,咒骂的旅客露出了笑容。 一路上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到了福州站,走出车厢我才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人来人往的省会城市,人多阳气足,闹市之中应该没有妖魔鬼怪吧? 天空还在下着小雨,出了车站我只能沿着街边商店的遮雨蓬躲躲闪闪前进。现实距离我的想像有很大差距,这个时候的城市比乡下还要冷清,所有店面都关门了,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和车。我的肚子咕咕叫,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我还没有吃午饭,一天下来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我紧紧捏着口袋里的最后三十四块钱,唯恐又不翼而飞。没地方买吃的,正好给我一个节省一餐的理由,最便宜的旅店也住不起了,只能找一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我没看到一个乞丐和流浪汉,大年夜,连他们也回家团聚,或者用一年的积蓄享受一下,我连个乞丐和流浪汉都不如……唉,在我二十年的生涯中,从来没有如此落魄和黑暗过,都是狐狸精害的! 第八章 绝世好人 流浪街头,饥寒交加,并且我总是遇到倒霉事,走在路上会有鸟屎落在我头上;看别人放烟花突然炸膛,别人没事,离得更远的我衣服却被烧了一个洞;平坦的地面,走着走着莫名其妙会摔一跤……这样的日子我只想每一秒都抛在身后,永远不再提起。 我恍恍惚惚,都不知道钱花到哪里去了,才到初三就花了个精光。我头发凌乱,一身泥浆并且有破洞,跟乞丐已经没什么两样。 我没地方打工,想要摆脱眼前的困境只有三个方法:去偷、去抢、去乞讨。但是我不能偷不能抢,这是奶奶和爸妈对我最基本的要求,我现在还能辜负他们吗?再说以我现在这样的运气,去偷去抢不被人打死才怪。去乞讨我也做不到,手脚健全身体强壮的年轻人,好意思伸出手么?大过年的,最落魄的乞丐都放假了。 我在大街小巷漫游着,走进一条不大的街道时,看到有一家水果店开张,门口摆了许多水果篮、礼盒,店主是个年轻的女人,约二十五岁左右,长得不算很漂亮,但身材高挑,气质不错,给人温柔贤惠的感觉。我知道这样的店不会招人,但实在无路可走了,看她人挺好说话的样子,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开口:“大姐,你的店需要帮手吗?” 店主正在分捡水果,转头上下扫了我一眼,很快摇头:“不需要。” 我脆弱的心又受到了打击,连再次开口的勇气都没有,想要走开时,看到了她店里有个电话,忍不住又开口了:“大姐,我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可以吗?我的钱包被人偷了,回不了家。” “当然可以,你去打吧。”她立即回答,脸上露出了同情的样子。 我走进店内,拿起电话,本来想要拨李左成的手机号码,手指快要碰到按键时却又停住了。我害得他一家已经够惨了,再打给他谁知道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和噩运?犹豫了一会儿,我打通了离我家不远的杂货店的公用电话,请对方去叫我爸来接电话。 过了几分钟我再打过去,接电话的人却是我妈。我妈一连串地问我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过年吃了什么,穿几件衣服之类。我本来是想要叫家里寄钱的,听着她一如即往、曾经让我很反感的唠叨,我的眼泪流下来了,怎么也开不了口。我说我过得很好,请她放心,自己照顾好身体,然后急急忙忙挂断了电话,我怕她知道我哭了。 抹了一把脸,定了定神,我走出店外,对店主说了一谢谢,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店主叫道:“等等。” 难道是向我要钱?我有些紧张回头望着她。店主向我走来,掏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我:“够买车票回家吗?” 我很感动,但没有接:“不,我不能要你的钱。” “呵呵,算是我借你的,以后你还给我就是了。” 这回真是遇到好人了,但我还是不好意思接:“其实我不想回家。” 店主笑了笑:“我知道,你出来打工,想多赚点钱回家让父母高兴,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觉得没脸回去……其实不管你有没有赚到钱,回去了他们都是高兴的。” 我有苦说不出,摇了摇头没接她的钱又转身往前走,店主说:“其实我需要一个帮手的,这样吧,我提供吃住,一天给你五十,随便你干几天都可以。” 我立即停步回头,这个不算是很漂亮的女人,这一刻在我眼里就像全身闪着金光的仙女一样美丽和善良。心情好转,我一下精神了:“大姐你不怕我是坏人啊,我连身份证都没有。” 店主眼睛微眯,深深地看着我:“一个有孝心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再说你要是敢做坏事,我就找你妈去,我会把号码记下来。” 几天来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她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个很细心、很体贴的女人。 店主说她叫叶寄秋,叫她秋姐就可以,接着叫我帮她把水果和礼盒都搬到店内,快天黑没什么客人了。关好了水果店,她带着我来到后面不远的一个小区内。这个小区已经颇为破旧,绿化的树已经长得很高大茂密,楼梯上粘着一层油烟泥垢,墙壁发黄剥落并且刷满了各种小广告,感觉有些阴森。 秋姐住在一楼,是跟别人合租的两房半,合租的人回家过年了,还有一个小间没有租出去,正好给我住。虽然是有些旧的出租房,里面却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看得出来住在这里的人很勤劳爱干净。 秋姐看我身上很脏,叫我去洗个澡,我有些尴尬,除了身上的衣服我什么都没有了,没办法换洗啊!她略一犹豫,进她的卧室里面拿出了一叠衣服放在我面前,内裤、秋衣、毛衣,外套全部都有,而且是崭新的,连商标还挂在上面,一件外套就六百多块。 我再笨都能猜得出来,这是她为另一个男人买的,我怎么好意思拿来穿?秋姐像是有些心事,谈谈地说:“不嫌弃就拿去穿,要不我就扔到垃圾桶里面去了。” 她都这么说了,我只能抱了衣服进卫生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全套新衣服穿上,不长不短刚刚好,简直像是量身订制的。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打扮,看着镜子里面的人我都差点认不出自己了,好个小帅哥! 从卫生间出来,秋姐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几眼,露出了一点微笑,说刚好合身。我觉得她的笑容中带着些苦涩的味道,这套衣服肯定有些故事,但我不便多问。不一会儿饭菜端上桌了,有鱼有肉有青菜,共五菜一汤,我早就饿惨了,狼吞虎咽,不停地夸味道好。我的吃相就是对她的厨艺的最好肯定,秋姐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一边慢慢吃着,一边跟我聊些无关紧要的事。 吃完饭秋姐收拾清洗,我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很困就先到小房间睡觉了。被子是秋姐从她的房间拿来的,带着阳光的气息,以及年轻女性身上特有的淡淡幽香,也许昨天晚上这床被子还盖在她身上吧?我真是一下从地狱飞升到天堂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秋姐这么年轻一个女人,独自开着一个水果店,过年也不回家,这有点不正常。而且她买了整套的高档男装,应该是准备送给男朋友或者老公,为什么放在家里没送出去?会不会是失恋了? 接着我想到了自己的问题,这几天虽然还很倒霉,但没有再遇到怪异的事,应该没有狐狸精跟着我了。周沐说这个血印就算没有害死我,也会永远倒霉,一辈子孤独,到目前为止我是真的很倒霉,那么我会害得秋姐也倒霉吗? 秋姐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我不能害她,如果发现什么不对,我就要离开,绝对不能连累她。如果我已经摆脱了噩运,我就要努力做事,不能要她的工钱。这儿有些偏僻,一个水果店收入不会很多,她要付房租、店租,要供我吃,肯定不容易。 …… 从第二天开始,我尽我所能地帮秋姐做事,不辞劳苦。但我笨手笨脚外加霉运当头,往往好心办坏事,比如她叠得好好的一堆水果,我一碰就全散了,掉得满地都是。我急忙去捡时,却又把另一堆给撞翻了……几天下来,生意很差,很多水果烂掉。 秋姐从来没有责怪我,生意不好也没说什么,每天中午她会回家煮饭,带到店里来跟我一起吃,晚上则一起回家吃饭。面对别人时,她总是面带亲切的微笑,但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很忧郁,坐着发呆,她过得并不快乐。 有一天聊天时,她说她结婚了,是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与压力下结婚的。举行婚礼之前两人就有很多矛盾,婚后相处得非常糟糕,不到一个月就开始闹离婚。但两人都是孝敬的孩子,不想让父母为难,貌合神离地维持了几个月之后,借口外出打工,对家里人说在一起,实际上各走一方。她只简单说了一下,没有说夫妻俩不合的具体原因,像她这样的女人,她老公居然不懂得珍惜,真是天下第一号大蠢蛋! 初八那天下午,她说要去附近的庙里烧香,叫我自己看店。我守着水果店,一个下午没有卖出任何东西,运气真的是差得爆表了。秋姐很晚才回来,炒了几个菜,开了一瓶红酒。她只喝了三小杯,脸就红了,灯光下更添几分娇艳。 突然间我觉得她是很漂亮的,不耀眼但很耐看,眉目姣好,唇红齿白,皮肤细嫩光滑,头发乌黑柔顺,手指纤细修长。这时她只穿毛衣没穿外套,身体曲线明显,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额,我怎能有这些念头? 我发誓我对她只有尊敬和感激,没有一点非份之想,但今天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总是忍不住悄悄往她身上不该看的地方看,恼海中闪过各种儿童不宜的念头。我不敢再看她,早早就回屋上了床,可是嗅到了被子上若有若无的幽香,各种念头更是纷踏而来,甚至有了生理反应。 我暗骂自己混蛋,我要是对她有邪心,我还是人吗?我努力克制着不往这方面想,但再也睡不着了。 突然我听到了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接着门把轻响了一下,门被推开了。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灯光,我看到秋姐穿着睡衣走了进来,慢慢走到我床边。 第九章 细思极恐 秋姐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她是一个很正派的人,应该不会乱来,也许只是进来拿东西。可是为什么她走到床边来呢?我即惊讶又紧张,闭着眼睛装睡,一动不敢动。 秋姐不仅是走到床边,还在床沿坐了下来,接着她的手轻抚过我的脸。那柔软滑腻的手指,让我像是触电了一样,我更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这可怎么办,是装睡还是装醒? “你没有睡着是不是?”她低声说。 我不能再装了,“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心情不好,想跟你聊聊……我可以躺在你旁边吗?” 这是她的家,她的床,她的被子,我怎能说不能?她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我往里面挪了一些,秋姐在我旁边躺下,盖好被子。 我听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她也有些紧张。我们规规矩矩躺着都没动,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慢慢地讲她家里的情况。 秋姐的老公不是我之前想像的坏蛋或大笨蛋,其实是一个有高学历,长相挺斯文的人,相亲时秋姐对他是很满意的。举行婚礼的前几天,秋姐意外发现他跟一个男人亲密得过了头,那时现实中“同志”还很少,她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婚后没多久,她老公动不动就对她发脾气,经常外出不归,竟然在那个男人家过夜。两人之间的矛盾激发了,加上婆媳之间的一些小摩擦,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貌合神离的婚姻坚持了两三个月,秋姐无法忍受,只好借口外出打工离开了家。 换了是在以前我无法体会她的为难,现在我却能体会,她是一个孝顺的人,为了让父母不操心只能自己受委屈。这种做法是对是错,我无法评判,不是局中人,谁解其中味? 不知什么时候,秋姐躺成了侧身,脸就靠在我耳边,眼泪湿了我的耳朵,热气喷在我耳根上,并且有一团棉软的东西压在我的手臂上。我的身体不争气地有了反应,也明白她的心思,但我还是躺着不动,我尊敬她,感激她,而她现在还是有夫之妇,我不能乱来。 秋姐气息急促,在我耳边说:“他在外面乱来,我也不用为他守空房,只要你喜欢,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这句话无异于热血炸弹,我全身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变成雄雄烈火。我转过了身,面对着她,捧着她的脸吻干了她的眼泪,坚定地说:“秋姐,你跟他离婚,然后我娶你!” 秋姐用手按住了我的嘴:“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你记得今晚……” 我的嘴堵住了她的嘴,翻身压在她的身上。我们都有些紧张,有些生涩,接吻的时候甚至牙齿碰到了一起。说实话以前我只亲过女生的脸,连嘴唇都没有碰过。但我以前看过一些带颜色的录像,曾经有过无数次幻想这种事情,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其实就像干柴遇到烈火,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不需要思考和指导就能水到渠成。 我沉醉于软玉温香中,忘了所有不开心的事,忘了整个世界,只想爱惜她,拥有她。 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我应该找对了地方,却总是进不去。秋姐喘着气:“你要……温柔一点,我还是第一次?” “啊?”我以为我听错了,两人结婚几个月了还没有那个? 秋姐的气息更加急促和火热:“结婚那天他喝醉了,没有碰我。第二晚我们试过……没有成功,后来我不再让他碰了,他也不想碰我。” 我这才真正明白他们夫妻关系到底恶劣到什么程度,以及为什么这么恶劣,可怜的秋姐。 我怕太用力弄痛了她,不用力又进不去,尝试了好一会儿,折腾出一身汗,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很快就缴枪投降了。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感觉还是那样美妙和满足,无法言喻。另外我还有一种自豪感,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并且把一个女人变成了真正的女人。 激情之后,我们相拥而眠,没过多久秋姐又开始吻我,摸我的身体,主动而热烈,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我很快有了反应,这一次很容易就进入了无比湿滑的地方,两个人连成了一个人。她就像是一个饥渴已久的人,急于索取,无私奉献,那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的呻吟,更加激发了我的野性,发动猛烈的冲击,抵死缠绵…… 第二次世界大战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激烈了很多,并且持续了很久很久,最终如山洪爆发,一泻千里。 我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倒在床上狂喘,很快在疲惫与满足中睡去。第二天醒来,秋姐已经不在我的床上,枕头上还有几根她的头发,以及一股幽香。 起床叠被子时,我发现床单上有几块红斑,就像是写意中国画的花瓣,再回忆昨晚的经过,毫无疑问她是第一次,她没有骗我。其实这不是重点,只要她离了婚,我都会娶她,她大我几岁没关系,女大三抱金砖嘛! 到了外面,秋姐的房间门关着,里面没有声音。也许她太累了,还在睡觉吧?我没吵醒她,煮了些稀饭吃了,给她留一份,我先去开店做生意了。中午秋姐没有送饭给我吃,她可能害羞,不知该怎么面对我,所以没出来吧?好在现在已经有些商店开张了,我就近买了一块面包和矿泉水,能填饱肚子就行。这一天我脑海中全是昨晚的美妙经历,焦急等着天黑,完全没有注意到卖了多少水果。 天黑后我回到家,秋姐已经做好了饭菜放在桌子上,她的房间关着,里面灯是亮的。我想要叫她,但最终没有叫,其实我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毕竟现在她还没有离婚啊。 晚上我在床上躺了没多久,秋姐又进来了,钻进被窝,我们立即开始亲热,激烈程度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那一刻,我有一种感觉,她就像是抽水机一样,把我的水龙头紧紧咬住源源不断地吸走。好像我的体温、呼吸、生命都脱体而去了,难怪有人说这个过程是欲仙欲死,果然如此! 初十这一天与初九差不多,白天没看到秋姐,我沉浸于巨大的幸福中,对这反常的行为居然没有感到奇怪。到了晚上九点后,秋姐又来到我的房间,不用多说又是一场销魂蚀骨的缠绵。这一次我是真的吃不消了,感觉整个人都被吸空了,一阵天旋地转,直接昏迷趴在她身上。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我感觉全身泛力起不了床,下床后头重脚轻,甚至有些眼前发黑的感觉。我暗中惊骇,怎么会虚得这么厉害?昨天起床只是感觉有些腰酸背痛,今天走路都在飘了,老人常说色是刮骨钢刀,看来果不假。 我昏昏沉沉还是去开店,走一点点路就感觉累,不仅是累,还感觉自己衰老了,身体完全不一样了。天气应该不算冷,但我却觉得身上冷冰冰的,走到太阳下时却又感觉刺眼和晒得皮肤刺痛——这是冬天早晨的太阳啊,怎么这么毒? 到了傍晚我突然发现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不见了,这几天满脑子都是跟秋姐亲热的画面,神魂颠倒,竟然不知道护身符是什么时候掉的,或许是我们亲热时太剧烈弄丢在床上了。这时我才想到事情有些不对头,我已经连着三天白天没有看到秋姐了,都是深夜才出现,她再脸皮薄也不能这样啊。 我越想越是不安,没天黑就提早关了水果店,回家立即到床上找护身符,但没有找到。到客厅找时,发现桌子上一片狼藉,都是没有洗的碗筷和剩饭。看样子,这几天秋姐根本没有给我煮晚饭,我每天晚上吃的其实就是我早上煮的冷饭! 怎么会这样?我感觉不妙,一颗心呯呯狂跳,去敲秋姐的门,敲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我转了一下门把手就开了,这时已经快天黑,并且拉上了窗帘,房间里面很暗,弥漫着一股让人很不安的气息。 我按下了开关,看到秋姐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张脸已经变成青紫色,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死了,如果她早已经死了,这几天晚上跟我亲热的人是谁?我的脑袋嗡嗡直响,极度恐惧之下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很响的敲门声,我木然过去开门,外面是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 …… 我可能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有一天我稍清醒了一些,警察们不停地问我各种问题,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反反复复说我没杀人。一个警察说根据法医鉴定,叶寄秋是在初八晚上死的,死前被性侵,所以我有强奸、杀人、藏尸、猥亵尸体等嫌疑。 秋姐果然已经死了好几天,那么晚上到我床上跟我亲热的是什么东西?我的恐惧达到了极限,还有绝望、自责、伤心、愤怒……各种情绪轮番冲击,我的大脑炸碎了,混乱了。 第十章 长发女鬼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把我震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我敢说我一生之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吓人的炸雷声,感觉我的心脏都被震裂了。 轰轰之声不绝,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狂风席卷。借着闪电的亮光,我看到了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木地板已经严重磨损,墙壁的石灰发黄并脱落,坑坑洼洼。我身上穿的是一套白色或灰色衣服,像内衣一样无领无扣,床铺则是一个铁架床,被子是白色的,感觉像是医院。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努力回忆,但只有一些模糊的、破碎的记忆,无法连贯起来,毫无逻辑可言。最后的清晰记忆,是警察说我是大变态,杀害了秋姐并藏着尸体。 我怎么可能杀了秋姐呢?不,绝对不是我干的,那么秋姐是怎么死的?我开始慢慢回忆和整理。 初八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下午她去烧香很晚才回来,吃晚饭时好像就有些不同了,不论是她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总之是不正常。之后她来到我的床上跟我聊天,我们第一次亲热,这些记忆都很清晰,并有床单上的红斑为证,应该都真实发生过。但第二次亲热时,她就显得很不一样了,热情主动,媚态横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并且从那之后我的记忆就有些模糊,后来我都是处于失魂落魄状态,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周沐说过,我手掌上有血印诅咒,不论逃到哪里,狐狸精的同类都会弄死我,那么这件事不难猜测:秋姐去烧香,庙里或附近的一个狐狸精注意到了她,跟着她回了家。我身上带着护身符它动不了我,于是迷惑我和秋姐发生关系,让秋姐扯断了红绳,拿掉了我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然后狐狸精附体在她身上,吸我的精气,才三天晚上就把我几乎吸空了。如果我没有警觉起来,再过一夜就会被它吸得精尽人亡,我发现了秋姐的尸体,狐狸精就打电话报警,想用另一种方式害死我。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地一摸,胸前并没有挂着护身符,再看左手掌,狐形血印赫然还在。糟糕,没有护身符,要是狐狸精来了怎么办? 我走到门边,拉开陈旧的木门,外面还有一扇铁条焊接成的门,一根拇指头粗的铁杆横闩着插进墙内,锁着一个很大的挂锁。透过有些掉漆和生锈的铁条,可以看到外面是一条走廊,木板的地面已经严重磨损,护栏是用砖砌的,抹在上面的水泥很粗糙并有些斑驳脱落。走廊上有一个瓦数很低的灯泡,光线昏暗,有亮光比没有亮光更阴森。借着偶然出现的闪电,可以看到前面是一个庭院,有几棵很大的榕树,茂密的枝叶和长长的树根在狂风中甩动,就像是披头散发的老妖怪。再往前是一堵高墙,约有十米高,墙外是大片高高的树冠。 铁门,高墙,难道我是在监狱里?这个监狱可真够老的,破旧、阴森、压抑,所见的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七八十年代。 恐怕我永远没办法洗清自己的罪名,一辈子要待在这里了!我长叹一声,不由自主又想起以前的事。连续三晚秋姐来到我的床上跟我抵死缠绵,不可能全是幻觉,肯定有一个实体的人,那么是狐狸精变成了秋姐的模样,还是她附在秋姐的尸体上?额,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我非常恶心和恐惧,不敢再往下想,总之它弄死了秋姐,秋姐是受我连累才死的。 我非常愤怒,奶奶托梦叫我不要报仇,我也认了,最初是因我开枪打死了一只狐狸精引起,它们找我报仇说得过去。可是我奶奶一命抵一命了,我逃离了家乡,它们还是不肯放过我,把无辜的秋姐也害死了,这就太过份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报此仇! 愤恨了一会儿,我变成沮丧和绝望,我就算没有被枪毙,也要一辈子待在监狱里了,何谈报仇?我对不起秋姐,我不该留下,真正害死她的人其实是我! 我自怨自艾,悔恨交加,外面的暴风雨渐渐停了,寂静得像是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嘻嘻嘻……” 突然我听到了笑声,微弱低沉,好像近在耳边呢喃,又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笑声中带着些许窃喜,但又感觉有些空洞和僵硬。我竖起耳朵细听,死一样寂静,哪里有什么笑声? “哈哈哈……” 笑声又起,这一次很清晰,是属于那种很得意的大笑,可是笑声同样很空洞和不自然,无法分清从哪儿传来。我一阵头皮发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和肩膀。 咿……呀…… 老旧的木框窗户突然开了,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明明没有风,它怎么会开了?我心惊胆战一步步走过去,看到窗户上也安着铁栅栏,外面天空被厚厚的阴云覆盖,无星无月,勉强可以看到前面是一堵将近十米高的墙,墙外是一片黑沉沉的树冠,也笼罩着特别阴森的气氛。 我从左往右扫视了一遍,没看到任何不正常的东西,视线往回看时,却看到了一个女人站在那儿!光线很暗,墙外的树冠我只能看出一个大体轮廓,所以不可能清楚看到墙外的人,但是我却很清楚看到了她! 她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直垂到腰际,侧对着我只能看到半张脸,但已经可以看出她五官姣好,年轻漂亮。她身上穿的是古老的斜襟绣花长袍,腰间用丝带束着,身段优美,曲线浮凸,也显示出她正值花样年华。 这样一个古装美少女,怎会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紧接着我发现了更奇怪的事,她不是站在墙头,也不是站在树上,而是在半空中慢悠悠地飘着。裙子遮住了她的脚,但从裙子的摆动可以看出她是用脚在走,就像走在一条看不见的桥上。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我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再看,她还在高墙外走着,现在走得更远了,我还是一样清晰看到她,除了她之外,墙外的其他东西都看不清楚。我本来就已经极度不安,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更加全身发冷,手脚开始颤抖起来。 那少女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转身往回飘,鹅蛋形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神空洞茫然,迈步的时候手没有摆动,移动速度不快也不慢。我明知有古怪非常害怕,却又忍不住想要看清楚她是人是鬼,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不眨盯着她。 事实上我看不出她身上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也无法确定她距离我有多远,可能就在墙外,也可能是在很远的地方,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可能是因为我的专注,感觉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我和她,她突然转头看向我,像是发愣的人惊醒了。 她的长发飞扬起来,眼睛变得漆黑看不到眼白,一张漂亮的脸瞬间变得凶厉狰狞,带着无尽的怨恨。整个世界都被她的怨怒和戾气笼罩,同时还有凄厉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艰难喘气。 “啊……”我惊叫一声,转身冲向门口,但是铁门锁住了我出不去。我双手抓住铁门拼命摇晃,声嘶力竭地呼喊:“开门,开门,放我出去,快开门……” 院子里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强光,照在我的脸上,亮得我睁不开眼。我停止了叫喊,用手掌挡在眼前,眯着眼睛往前看,勉强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影,白光是从他的手上传来。紧接着又有一道白光亮起,两道白光都集中在我的脸上,我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两道白光来回晃了几下就消失了,没有人理我。我感觉那个长发女鬼就在我后面,由于过度的恐惧我有些歇斯底里,疯狂地吼叫,用脚重重地踹铁门,发出很响的声音。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以及手电筒光柱晃动,有几个人打着手电筒沿着走廊小跑过来,出现在铁门外。他们是一男二女,都穿着白大褂,脸上都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恼怒,用手电筒照我的脸,我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畏惧,不由得后退了两三步。 模糊破碎的记忆突然组合成了一些信息,我认得他们,男的是医师,叫陈成峰。两个女的是护士,三十来岁短头发的叫谢玉珍,四十多岁头发较长的叫杨红星。 谢玉珍厉声喝问:“你乱叫什么?” 我想说放我出去,但面对他们就像是动物面对天敌,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又后退了两步。杨红星从一大串锁匙中找出一把,打开了铁门,三个人都走了进来。我虽然发自本能地畏惧他们,但逃出去的渴望却无比强烈,突然往前冲,从陈成峰和谢玉珍之间冲了过去,门口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陈成峰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腕并扯住,我立即转身,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这时谢玉珍把一个东西顶到了我后腰部,刹那间我全身抽搐,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无力地倒下了。 我想起来了,这是电棍,他们以前不止一次用电棍电我,所以我本能地畏惧他们。谢玉珍飞快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支针剂,拔掉套头,一针扎在我的脖子上。我还没从电击的麻木中缓过气来,新的一轮麻木又袭到,身体不听使唤,神智渐渐模糊,陈成峰咒骂着用脚踢我,我却没感觉到痛。 第十一章 疯人之家 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我躺在床上,手脚都被皮带固定在床铺的铁架上,头也被铁箍固定着。床边有好几台仪器,发出嘀嘀嘟嘟的声音,许多电线牵来牵去,有的连到我的胸口,有的连到我头上。 这些仪器我都很眼熟,但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总之这些东西让我感到不安,我用力挣扎。这时一个略显肥胖的秃头中年男医生探头过来,对我笑了笑,用温和的声音说:“别动,不要怕,只是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他的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声音也有很强的安抚力,我没再挣扎,但心里的害怕半分也没减少。这些仪器让我害怕,更何况是这样被绑着,过年的时候杀猪都没有绑得这么结实。 男医生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突然想到,我看到的人都是医生护士,那么这里就不是监狱,而是医院。可是医院为什么要安上铁门,并且用电棍电人?并且我之前明显是疯了,难道这里是……疯人院? 男医生又问:“昨晚你为什么大叫?” 我立即想起昨晚的女鬼,惊恐地说:“有鬼,有鬼。” 男医生笑起来:“你是做梦了,没有鬼这种东西。” 昨晚我很肯定我看到了女鬼,但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有些模糊,难道我是真的在做梦?不对,他们用电棍电我,再给我扎了一针,我才变糊涂了。这里一定是疯人院,我因为疯了被关进疯人院,所以没有进监狱。那么如果我变正常了,会不会被枪毙或判无期徒刑?我根本不能证明我无罪啊! 男医生接着问了很多问题,我要么回答不知道,要么乱回答一气。我必须装疯,在疯人院还有机会逃出去,要是被关进死囚监狱,那就彻底完了。 男医生问完之后,检查了一下仪器,对旁边的人说:“血压、体温、心率都正常,脑电波θ波和β波频率略高出正常水平,这是因为精神紧张引起的;α波频率正常,说明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天气变化,或月盈月亏引起的偶然性波动。” “月盈月亏也会引发情绪波动?”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问,带着点惊讶和好奇。 男医生有些得意地说:“那是当然。大家都知道,在月球和太阳引力作用下,海洋水面会周期性地涨落,也就是潮汐。人体内含水量占体重的百分七十左右,与地球上水的比例差不多,同样会受太阳和月球的引力影响。在其他地方可能不明显,在我们这里,月圆的时候有些病人的情绪波动是很大的。” 女声道:“原来是这样,方医师你真博学!” “哈哈,哪里哪里。主要是实践出真知,以后你就知道了,有很多东西是书本上学不到的。这个病人我开些药,你给他输液,输液完如果情绪稳定就可以放开了,定期给药就行。” “好,知道了。” 方医师坐在桌子边开药,这时我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方向。现在我更加确定了,这里就是疯人院,我被狐狸精整成神经病了! 方医师写完药方又交代几句出去了,一个轻灵的脚步声走近,接着一个人探头过来看我。我最先看到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彻纯净,黑白分明,带着几分机灵,几分好奇的样子,还有线条清晰的双眼皮非常好看。与她两眼对视,愣了一会儿我才注意到她其他地方也长得很好看,鼻子端正秀气,嘴唇鲜红湿润,脸蛋白里透红。白色的帽子边沿洒下几缕黑发,纤细而疏秀,映衬着她的脸和耳朵更加洁白如玉,身后垂下一条黑油油的大辫子,于俏丽中又显得有几分朴实。 “我给你打针,你可不要乱动啊,一点都不痛。”她像哄小孩似的说。 她的眼睛里没有其他医生和护士的冷漠、凶狠,而是带着亲切、真诚和善良,我毫不迟疑把她划分到了好人的行列,“嗯”了一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莉莉。” 我问:“我得了什么病?” 陈莉莉道:“听方医生说你刚来时挺严重的,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了,但还需要继续疗养。” “那……我来多久了?” “我不知道,我刚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星期。” 陈莉莉把我身上的线都拿掉,把仪器移开了,开始调配药水,挂好药瓶,牵好透明软管,卷起我的衣袖准备扎针。她的手指像剥了皮的葱一样浑圆雪白,温暖柔软并且温腻,碰触到我的手臂让我产生异样的感觉。并且因为她俯身靠近,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非常好闻。 我一下想起了秋姐,心像刀割了一样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人,但在我心里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比秋姐漂亮的人也有很多,但在我心里永远没人能跟她相比,可是她死了,是我害死了她! 等我从心痛和失神中清醒过来,陈莉莉已经走了。我开始思考一些问题,第一,血印诅咒还在,我在哪里都不安全,必须得想办法保护自己;第二,我必须逃走,但这里看管很严,我要等待机会,没找到机会之前要先装疯。第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是普通人能够对抗的,我要自保和报仇,得找个和尚或者道士拜师学艺。可是现在还能找到真有本事的和尚和道士吗?我只知道一个张玄明是有真本事的,但没人能找到他……这个先不想了,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抵御窗外的女鬼,然后逃出去。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出来是上午还是下午,不时有风吹动破旧的窗户发出咯吱声,天气有些凉但不算冷,看样子像是三四月的天气,那么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两个月,不知爸妈怎么样了。 玻璃瓶里的药水在慢慢减少,我感觉肚子很饿并且尿急,可是被绑在床上不能动,又不敢大叫,只能强忍着。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铁门传来响声,有人走进来了,出现在我眼前的不是陈莉莉,而是谢玉珍。那一张脸板着就像我欠了她八百块钱,那一双看向我的冷漠眼睛,就像是在看一只死猪。 这女人长得并不丑,可是看着就让人讨厌,唉,同样是女人,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谢玉珍拔掉了针头,冷冰冰地问:“感觉怎么样?” 我尽力装出一副傻样:“我肚子饿。” “你也知道饿,怕饿就乖乖听话,要不饿你三天!还敢打人吗?” “不敢。我要尿尿。” 谢玉珍迅速解开我的手脚,厉声道:“快去,要是尿在裤子上,一天不许吃饭!” 我心里暗骂,这些混蛋医生护士,根本没把病人当人看,这里比监狱也好不到哪里去。 屋里角落处就有露天的蹲便槽和冲水的水箱,这个水箱款式非常老,如今外面基本见不到了,这地方真的是老古董了。 等我畅快淋漓地放完水,谢玉珍已经锁好门走了。我走到窗前往外看,大白天围墙外面当然没有女鬼,除了天空只有茂密的树顶,看不到别的东西。再走到门边,轻轻打开木门往外看,围墙外面也是树,没有别的东西,这个地方应该是深山老林吧? 我来回看了几眼,注意到围墙顶上盖着古旧的厚瓦片,墙头两端略上挑有檐角,墙面接近瓦片的地方没有刷成白色,而是有些模糊的红色。院子里有些残破的石碑、石柱,角落处还有一个倾斜着半埋在草地中的巨大石香炉。 这哪里像是疯人院?分明是一个很古老的旧庙稍微装修一下。从围墙上发黄的石灰,以及一条条数不清的黄色水痕,可见粉刷之后也有很长时间了。真是太古怪了,疯人院怎么会在一个破庙里?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破庙啊! 楼下从远到近不时响起铁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有些人走到院子草地上。这些人都穿着跟我一样的灰白色衣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要么眼神空洞,要么表情痴呆,要么动作木然,给我的感觉跟昨天晚上游荡的女鬼差不多。 果然是个疯人院! 楼上的铁门也一个接一个打开了,到两个保安从门口走过,他们穿着浅蓝色的合体制服,脸庞坚毅,身躯挺拔,脚步沉稳,就像两头准备扑向猎物的豹子。而且他们手里拿着专用的电棍,这东西不仅能瞬间把人电倒,还能发出强烈的白光,近距离对着眼睛一照什么都看不到了,昨晚照向我的强烈白光就是这东西。 两个保安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过去了,没有放我出去,不让我出去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昨晚我表现出了“暴力倾向”。两个多小时后,院子里的人都回到屋里,有一个大婶走到我门口,把一个不锈钢盆子从铁门下面推进来。 盆子里装着一堆混杂的东西,散发出一股怪味,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有米饭、青菜、豆腐、红萝卜,可能还有一些肉末。我有些印象,到了这里吃的就是这些东西,以前从来没有多想,现在却越看越觉得像猪食,那股气味让我作呕,没有勇气往嘴里放。 把盆子转了一个方向,我看到上面有红色的方方正正的字,有些模糊残缺,但大部分还能辨认出来,上面扇形分布的小字是“福建省XX市第四医院”,下面横向的大字是“茉莉花疗养院”。 什么疗养院,叫得好听,其实就是疯人院,真没想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现在变成我家了。 第十二章 恐怖之夜 如果我还在疯也就罢了,现在我没病,却要装神经病,跟一大群神经病在一起生活,想一想就让我背上发毛。 发了一会儿愣,敌不过肚子造反,就算真是猪食我也要吃。我胡乱吃了一些,完全没注意到滋味,心里乱得难以形容。午饭后不久,陈莉莉送药过来,隔着铁门给我一个装着药片的小塑料杯子和一杯水,看着我吞下去就离开了。 下午其他病人又到外面活动了大约两个小时,我还是被关在屋里。医生们对我还不放心,如果我想出去,就要忍耐着无论如何不要吵闹。 晚饭跟午饭完全一样,反正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选择也不能闹事,我只能将就着吃了,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肚子。晚饭后是杨红星送药来,比中午多了一片,吃过之后很快我就感觉眼皮沉重,躺到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种很可怕的感觉惊醒,睁眼一看,屋里一片黑暗,从窗口透进微弱光线,似乎有一个人形的黑影在窗外。 一定是女鬼来了!我非常害怕,用被子蒙住了头,缩成一团,但还是能感觉到窗外有人在怨毒地盯着我,阴冷的感觉一阵阵透过棉被和衣服,直冷到心里面。 “呯……呯……” 窗户那边传来拍打声,我竖起耳朵倾听时,声音又没了,只有风吹过瓦片的“沙沙”声和许多夜虫鸣叫声。我刚松了一口气,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嘻嘻”的怪笑声,那绝对是女人的声音! 我恨不得立即跳下床,冲出屋外,可是铁门锁着,叫嚷的结果就是被电击、吃药、禁闭、饿肚子,更不要说找机会逃出去了。不,我无论如何要忍住,也许根本没有女鬼,昨晚是幻觉,现在也是幻觉。回忆之前的许多恐怖经历,我并没有看见人状的妖魔鬼怪,为什么现在我可以看到女鬼在树顶上飘?也许我的病还没有完全好,我是疯子,有些幻觉也不奇怪是不是? 在被窝里哆嗦了一会儿,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渐渐放松下来,把头伸出被子外往窗户看。就在这时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了,阴冷的气息狂涌而入。接着昨晚那个女鬼出现在窗户边,长发飞扬,凶狠恶毒地盯着我,一步步向我走来。这一次我看到了她手里有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套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头垂下来拖在地上不知道有多长。 我吓得肝胆俱裂,又把头缩回被子内,把被子紧紧裹住。但女鬼还是走过来了,一把掀开被子,带着尖锐长指甲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那手冷得像冰,硬得像铁,我拼命挣扎却丝毫不能动弹,不能喘气。 “啊……” 我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气喘如牛,遍体冷汗。屋里还是那样黑,但没有女鬼,窗户也没有打开,刚才只是一个噩梦,可是脖子上疼痛和冰冷的感觉还在。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像那次奶奶给我托梦一样! 狂喘了一会儿,我平静下来,胆子也大了许多,往窗外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女鬼。但这时我听到了下方传来刮擦的声音,就像是尖锐的指甲在水泥地上抓挠,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让我汗毛倒竖——女鬼在床下! 妈的,我都已经疯了,还怕什么鬼!极度恐惧之后我反而不怕了,猛地跳下床,准备跟女鬼搏斗。这时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看到屋里没有女鬼,抓挠的声音其实是从楼下传来的,夜里特别安静,远处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在近处。 这栋砖木结构的屋子已经很旧了,地面是木板的,在桌子旁边有条缝隙,透上来一线亮光。我光着脚轻轻走到桌子边,把桌子挪动了一些,趴在地上从缝隙处往下看。我能看到的地方有限,正好看到一个头发凌乱的人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一个东西在地面划着。第一层的地面是平整的水泥,已经画出了数不清的图案,连墙壁上也密密麻麻全是图案。 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圆、线条和漩涡,还有的可能是符号或文字,组成非常复杂的“方程式”。有的地方因为图案重叠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总之看起来很神秘很高端,我完全看不懂。这么多图案符号,不可能是今晚画出来的,下面这个人已经画了很久了。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画得出来的,这个人肯定很有学问,难道他也疯了? 我正在疑惑,下面那个人突然抬头看着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鼓突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像是火焰在燃烧。我大吃一惊,急忙离开地板缝隙,一颗心呯呯狂跳。接着从缝隙中透上来的亮光消失了,我看不到下面了。 这鬼地方,到处都透着阴森诡异,就算是没疯的人住在这里也会疯了!我在心里咒骂一声,站起来把桌子移回原位。窗户就在旁边,我鬼使神差地往外看了一眼,不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鬼在墙外盯着我,跟刚才梦中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一回我绝对是清醒的,我被吓得失声惊叫起来,转身冲到了门边,拉开了木门。木门外面的铁门当然是锁着的,我抓着铁杆想要摇晃呼叫,但张开嘴又硬生生停住了。今晚再闹我必定遭到毒打,再也别想走出这个铁门了,女鬼虽然可怕,还没有真的掐我,要是惊动了医生可是实实在在的惩罚,结果更糟糕。再说没有人会想信我的话,我是疯子,我说有鬼谁相信? 我想起了周沐教我的藏身法,于是在手掌心画“井”字拍在额头上,然后掐着指诀念藏身法的咒语。 我不知道这个有没有效果,背靠着铁门,尽可能把身体贴在铁门上。外面的走廊有路灯,虽然光线昏暗,却给我带来了一点儿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并没有女鬼来掐我,我悄悄睁开眼睛看了看……还好,屋里没有什么东西,窗户也没有打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不敢回到床上,也不敢再看窗户那边,站累了就坐在地上,还是背靠着铁门,双手抱着膝盖。 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想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现在有没有疯?如果我疯了,我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有可能是幻觉,不需要害怕。但万一我没有疯,就是真的有一个女鬼,她会把我弄死。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冲进来抓我呢?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痛,这次绝对不可能是做梦,我的思绪也很清晰,那么我看到的东西就是真实的。可话又说回来,鬼应该是看不到的,为什么我可以看到?只有我疯了才会出现这么混乱的情况。 思想上很混乱,身体上感觉也有些不正常。以前我总是感觉精力充沛,能生擒虎豹力推九牛,吃什么都香,现在却经常觉得有些头晕耳鸣,虚弱无力,精神不能集中,可能秋姐那件事之后,我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女鬼没有再出现,恐惧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孤独。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问,接近我的人都会倒霉甚至死亡,我还剩下什么?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我孤单得连一个贴切的形容词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疲困袭来,我不知不觉睡着了。很幸运,天刚亮我就醒了,关好木门躺到床上,没有医生知道我晚上缩在门口,这代表我是正常的。 早饭是稀饭加一个馒头,我吃得特别香,比猪食一样的午饭和晚饭好吃多了。吃过饭不久,有好几个人来到我门口,方向、陈成峰、谢玉珍、杨红星都来了。陈成峰的腮邦子好像还有点肿,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杀气,毫无疑问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给我好看。 我很紧张,这么多医生护士一起来,肯定是要“评审”我能不能走出房间,我要装疯,但又不能疯得太厉害,这可不好控制,我又不是电影学院毕业的。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方向问。 我紧张思考着,装作反应迟钝的样子:“我没事。” “你叫什么名字?” 他为什么老是问我名字呢?对了,在秋姐家出事时,我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许警察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如果我回答了,警察就会找到我家里去,我绝对不能再让父母为我伤心难过。我装作茫然的样子摇头:“想不起来。” 方向再问:“昨晚睡得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方向接着问:“你家里还有几个人?” 装疯真的不容易,但装傻就容易多了,我愣愣地望着他,张着嘴巴口水往外流。 “三加五等于多少?” “等于五。” “如果有人抢了你的苹果,你会怎么办?” “我想吃苹果。” …… 方向问了很多问题,装疯卖傻乱说一气,他在本子上记录着,也没有说对或者错,然后所有人都到隔壁去了。 检查完之后照旧吃药,两个保安开始打开铁门让病人出去,把我的铁门也打开了。我惊喜交集,带着几分兴奋迈出了我的脚步。也许外面不代表自由,但已经是伟大的进步,激动人心的胜利了。 门外的空气是那么清爽,而且今天天空是蓝色的,阳光明媚,明亮的光线驱走了所有阴晦,太阳照在身上不冷不热,非常舒服。 第十三章 鬼压床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是楼梯,下了楼梯就是院子。院子的面积很大,有几棵巨大的榕树,树枝上长出许多树根垂下来,钻进泥土里又变成了树身,所以分不清到底是几棵树了。每一组树都像一把巨伞,繁茂翠绿,大量没有钻进泥土的细树根在风中飘动,就像是它们的胡须,在白天看起来也觉得有些让人不安。 疗养院的主体建筑是旧庙改造成的,中央是原本寺庙的大殿,屋顶保持古建筑原样,虽旧不破,里面拆掉了一部分,分割装修成医生办公室和仓库。两侧原本是什么样的已经看不出来,改造成了两层砖木结构的病房,每个房间除了木门外还有一个铁栅栏的门。 除了主体建筑外,还有几间加盖的小屋,门卫室、厕所、洗衣间等,所有这些都在高高的围墙之内。院子正面有一个大门,侧面还有一个小门,小门外面有一栋两层的青砖黑瓦小楼,那是医生护士们的宿舍。 建筑的破损陈旧就不用说了,连门窗、桌椅、锁头、工具都很旧,就像是穿越时空回到了七八十年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破旧,我总感觉这里有一种特别阴森压抑的气息,令人喘喘不安。 大门和侧门都是关着的,有两个保安在大门附近晃悠着,还有两个保安手拿电棍在院子里警惕地盯着病人。这四个保安都年轻强壮,矫健骠悍,况且有电棍在手,一对一我也不可能放倒他们,更不要说四个了,所以我不可能强冲出去。如果不能从门口突破,就只剩下爬墙的可能了,但是四周的墙都有十来米高,光溜溜的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怎么可能爬上去? 看着围墙我灵光一闪,明白了为什么女鬼只能在围墙外面盯着我,进不了我的房间。这四周的高墙就是原本寺庙的围墙,虽经历百年风雨却完好无损,这样的大庙可能经过高僧施法,到现在鬼邪还是不能进入。那么女鬼就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我的幻觉,也就证明了我没有疯,可是我为什么能看到女鬼呢? 既然女鬼进不了围墙,我就不用害怕了,可以慢慢想办法,总会有办法逃走的。 我站在院子里看来看去,突然注意到一个年轻的病人,猛一看觉得有些眼熟,或者他身上有一些让我觉得熟悉的东西,于是仔细打量他。他看上去可能比我还要小几岁,人长得挺帅气,带着点乡下孩子的质朴,以及我爸那一代人年轻时才有的感觉。他看起来很健康,不像许多病人虚胖浮肿,除了眼神有些迷惘,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以前我肯定在这儿见过他,但应该没什么交往,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注意到了我在看他,眼神聚集起来,变得很明亮,与我对视着。他迟疑了几秒钟,向我走来,到了我身边低声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问:“你知道我来多久了吗?” 我还是摇头:“我连自己来了多久都不知道。” 他露出了明显的失望和阴郁,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历尽了苍桑的老人,让人心痛。他转身离开,我看到了他背部的衣服上有一个数字:3。 他是3号,我是23号,有的病人连医生也不知道名字,只有一个编号。我有些明白了,这儿名为疗养院,实际上是收容找不到家属的疯子的地方,或者像我一样,有犯罪嫌疑的疯子。所以不可能拿很多钱改善条件,几十年前用破庙稍微改造一下关人,一直用到现在,医务人员也不可能对病人很好。 这时陈莉莉端着一个盘子从第一层走廊走过,我发现很多病人都在看着她,眼光跟随着她移动,脸上露出笑容。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是各种不同程度的神经病,显然不仅是因为异性相吸才看她。陈莉莉不仅长得漂亮,人缘也非常好,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喜欢。 她再漂亮都不关我的事,看到别的女人总是让我想起秋姐,然后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和极度愧疚。以前在学校时,我也曾觉得自己爱得死去活来,伤得支离破碎,但跟这一次相比,都像是小孩玩过家家一样幼稚…… “嘿嘿嘿……” 旁边传来一阵古怪笑声,我往那边看去,是一个坐在石墩上的胖子在冲着我笑。其实他也不是特别胖,只是胖得很不正常,像水肿一样,加上僵硬的表情,痴呆的眼神,歪瓜裂枣似的黄牙,那笑容要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一看之下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急忙移开眼光,连看其他病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下午在院子里活动的时候,我一直在留意侧面的小门,两次看到护士用锁匙开门出去。我相信每个医生、护士、保安和送饭的人身上都有锁匙,如果我能偷到一把,就可以通过小门到达高墙之外。但我也必须考虑后果,如果偷锁匙被抓住,或者出门之前被抓住,后果就严重了。 夕阳西下,夜幕再一次降临了。这一次我不再那么害怕,女鬼进不了围墙,不看窗外就当她不存在;其他病人都被锁着,管他们是哭是笑伤不了我分毫;只要我没有吵闹,晚上医生和护士是不会来找我麻烦的,今晚可以安安稳稳睡觉了。 吃过药后,我开始渴睡,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进了我的房间,走到了我床前,我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力不从心,无论如何努力也撑不开眼皮。接着有一股冷意从脚底向上漫延,冰冷、麻木、沉重,我想要挣扎,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我这是在做梦吗?不,应该不是,这种感觉很真实,我知道自己是躺在床上。但如果不是做梦,怎么会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感觉? 冰冷麻木的感觉从小腿到大腿,从大腿到腹部……我开始惊恐,拼命挣扎呼叫,但全身都使不上力,叫喊只是发出“唔唔”声。这种无力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就连心灵最深处都感觉无力和恐慌,这种感觉根本不能用词语表达出来,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我敢说这时连灵魂都使不上力。 冰冷的感觉一直上升到胸口,或者脖子,我无法分太清楚。我看不到,也不能用手摸,只是凭感觉,像是一个女人压在我身上。她的脸近距离对着我的脸,嘴对着嘴,好像是在吸我的气。突然我闻到了一股香气,好闻得难以形容,就像是……对了,有点像陈莉莉身上的香气,难道压在我身上的人是陈莉莉? 想到压在我上面的人是陈莉莉,我不再感到恐惧,这样一个大美女趴在身上,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我心里一松懈,意识就变得模糊,任由压在我身上的人如长鲸吸水一样吸走我的气息。 呜……咿……呜…… 突然我听到了乐曲声,似远又似近,丝丝缕缕欲断又连,哀怨、苍凉,如泣如诉,就像是我的心弦在被拨动,震荡。 这是二胡的声音,我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全神贯注地倾听。二胡声渐渐变得激烈,如同万马奔腾嘶啸,又像是一股激流澎湃,势不可挡。 压在我身上的人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惊慌,接着翻身落地跑开。我能动了,立即挺身坐起,看到有一个人影从没关紧的木门间隙之中蹿了出去,简直比箭还快。 我的心呯呯狂跳,刚才压在我身上的绝对不是陈莉莉,甚至不是人,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再回想之前的经过,我不能确定闻到的香气像不像陈莉莉身上的香气,但是女性无疑,男人身上不可能有这样的香气。 不是人,那就是鬼,我立即想到围墙外的女鬼,它找到办法进来了!它来的时候我完全动不了,根本没有办法反抗,这可怎么办啊! 二胡的声音嘎然而止,之前我没注意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现在想听也听不到了,不知是有人特意救我,还是碰巧救了我。 还好很快就天亮了,没发生什么事。吃过早饭后没有医生来给我检查,只有陈莉莉来送药和量体温、血压。我一直盯着她看,想弄清她是不是人,昨晚是不是她。这时看上去,她的每一根头发,每一根眉毛都是真实的,也有影子,怎么看都是个活生生的人。 陈莉莉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得体地微笑着问:“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知该怎么回答,急得脸都红了:“噢,噢……你很漂亮。” “呵呵,你还会夸人呢。”陈莉莉露出了略带羞涩的微笑,显得更漂亮了。 这就是一个刚从学校出来,带着青春朝气,对这个世界还保留着善良和一些纯真的姑娘,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绝对不可能是鬼怪。我更加确定昨天晚上来到我床上的不是她,而是女鬼迷惑了我,让我以为是她。 我问:“莉莉,快天亮的时候是谁在拉二胡?” “快天亮的时候?”陈莉莉有些疑惑,“我没听到,可能是老宋吧,这里只有他经常拉二胡。” “老宋?” “就是做卫生的那个老头啊。”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做卫生的老头,一大把年纪,不像是个有能力的人。也许是因为马上天亮了,女鬼才离开,跟二胡声没关系。 第十四章 疯狂的地方 第二天我一直在留意着等老宋出现,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高人,他却偏偏不来,一个上午都没看到人。 下午出去活动的时候,保安没盯得那么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绕向屋后观察地形。走到后面时,我看到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病人坐在石桌边,跟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女孩说话,很开心的样子。那女孩子梳着两个小辫子,穿着深红色的连衣裙子,不是病人,当然也不可能是医生、护士和保安,那么她是谁? 我有些惊讶,揉了揉眼睛再看,哪里有什么小姑娘?只有那个病人在对着空气说话,他的表情和神态,就像眼前有一个人,说着说着,他那有些浮肿的脸上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我不由得毛骨悚然,不是我出现幻觉,而是他面前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小女孩,那么那个小女孩就是——鬼!大白天见鬼了! 这时有一个保安走过来,那个病人还在继续对着空气说话,保安居然无动于衷,从他旁边走过去了。对于一个疯子,做出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没有威胁到别人,都没人会把他当一回事。 我想起来了,这个病人叫林清宝,但以前没有注意到他身边有没有小女孩。保安走远了,我又能看到红衣小女孩,她显然一直都在,只是保安过来时隐身了。我非常疑惑和混乱,为什么我现在可以看到鬼了,这是发疯的后遗症,还是到这里之后我身上发生了变化?况且鬼魂应该是晚上才出现的,现在是下午两三点,阳光强烈,只是屋后这块地方阳光照不到有些阴森,她就出现了。 既然小女孩鬼能进来,长发女鬼也有可能进来,还有狐狸精迟早会找上我,计划赶不上变化,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逃离! 我在想着心事,眼睛一直看着林清宝和小女孩,小女孩突然转头看我,表情变得愤怒和凶狠。林清宝也猛地站了起来,杀气腾腾向我走来。 他比我矮了半个头,虚胖浮肿,打架他应该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他此刻疯狂的眼神,冲天的杀气,却会让任何人望而生畏。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不是土匪流氓,而是疯子,因为他们不怕一切,不讲道理,没有底线,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被他疯狂的眼神吓倒了,连连后退差点跌倒,转过身踉跄狂奔。 跑到前面院子人多的地方,我才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林清宝追到了阳光下,已经停步,身边没有红衣小女孩。他不会冲过来打我,但是他的眼神在明白地告诉我,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弄死我。 天哪,我从来没想要得罪谁,却得罪了一个又一个鬼怪,血印还没去掉,长发女鬼又看上了我,现在又增加了一个红衣小鬼。我就像唐僧一样受妖魔鬼怪欢迎,却没有孙悟空那样的徒弟保护,这可怎么活啊! 我六神不安,失魂落魄,回到楼上时刚好看到清洁工老宋从我的房间出来。我盯着他看,就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弯腰驼背,满脸愁苦,不时咳嗽一下,再普通不过了。 看来不能指望一个扫地的老头是高人了,吃过晚饭后我更加焦躁。陈莉莉送药过来了,最后一抹夕阳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她身上,像是渡了一层金光,连白大褂也变成了金色。她显得更加美丽、温柔甚至圣洁,就像无边黑夜里的一点星光,能给人带来希望和光明。我狂躁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了。她把药递进来的时候,我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陈莉莉微笑道:“9月14号。” 我很震惊,居然过了大半年,现在是秋天了,而我几乎没有印象,看来我之前真的病得不轻。 “快点吃药,乖乖听话。” 我把药吃了,陈莉莉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对我挥挥手走了。 她的笑容是那么灿烂,美丽得就像一朵绽放的鲜花,我恼海中响起了一首歌曲: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她一定就是茉莉花的化身。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陈莉莉就是陈莉莉,不会突然变漂亮了,可我怎么会觉得她越来越漂亮呢?我不可能一看见年轻漂亮的姑娘就动心,心里的伤口还在滴血呢,所以这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是因为几个医生和护士之中,只是她年轻漂亮又温柔善良,对比之下她显得特别突出吧? 天完全黑了,所有病人房间的灯统一关了,只有走廊昏暗的灯泡亮着。女鬼今夜一定还会来,我不敢上床去睡,而且我不能像昨晚一样缩在门口,因为这里面还有一个红衣小鬼,打开门她就会进来。最终我选择了关紧门窗,蜷缩在桌子边,希望楼下画画的疯子会弄出一点亮光,从木板间隙中透上来会给我一点安全感。 等了一会儿,间隙中没有亮光透上来,而我吃下去的药片开始发挥作用,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抬不起眼皮,睡着了。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整整齐齐地盖着,外面已经天亮了。昨晚我明明是缩在桌子边的墙角睡着,怎么跑到床上来了?是别人把我抬到床上,还是我自己走到床上? 来回看了几眼,门和窗户都关得好好的,应该没有人进来过。再努力回忆,没有一点儿有关昨晚的记忆,没有做任何梦,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天亮了。 我很疑惑,按理来说昨晚应该很不平静才对,为什么没有发生任何事,还有我是怎么睡到床上去的?糟糕,可能我又疯了,昨晚做了什么事全忘光了。再想一想,前几天发生的事我又记得很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跳下床,伸展了一下身体,只觉得神清气爽,头脑也感觉特别清晰,这个样子可不像是生病。 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我干脆不想了。这是一个疯狂的地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只要对我没有坏处就不管它。 这时头脑特别清晰有条理,我想起了这里包括院长总共是三个医生、四个护士、四个保安、两个送饭的大婶,一个清洁工老宋,陈莉莉是新来的,加上她现在五个护士。院长经常不在,白天一般两个医生、四个护士、四个保安都在,晚上只有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和两个保安值班。所以我想逃走只能选择晚上,看守的人少了超过一半。 想要逃走,先要偷到锁匙,最容易下手的是陈莉莉和老宋。陈莉莉出现在我身边的机会最多,并且她不会提防我;老宋人老体弱,反应迟纯,会单独走进我的房间……但是我偷了他们的锁匙逃走,他们就会受到惩罚,一个是“全民女神”,一个是最老实、地位最低的老人,我能忍心坑他们吗? 吃过早饭到外面活动,我还在纠结着偷谁的锁匙好。我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在草地上想着心事,附近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个四五十岁的女病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向我走来。她花白的短发梳得很整齐,衣服也很干净整齐,除了有些神经质,其他都正常。我记得她就住在我左边隔壁,好像是叫何七姐,以前看到我会跟我打招呼。 何七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坐下,还把头探过来,几乎要碰到我的耳朵,低声说:“你来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好“嗯”了一声。 何七姐说:“我等你很久了。” “啊?”我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离远她一些,盯着她心里直发毛,她想要老牛吃嫩草不成? 七姐的眼睛闪动着狂热的光芒,左右扫视压低声音说:“昨晚菩萨给我托梦了,那些做恶的人都要死,只有真正的善人才能得救,只有你能救我们,我们受苦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愕然,七姐翻身变成双膝跪地,向我磕头:“大劫即将来临,世界就要毁灭,只有真正的善人才能得救,你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的化身,来人间查善恶,分黑白,惩恶扬善……” 我哭笑不得,我自身难保,怎么有可能救别人?说我是泥菩萨还差不多。这里面的人都是疯子,我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我逃也似的跑了。 这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中又感觉有一个人压在我身上。这次的感觉跟前晚有些不同,前晚沉重的感觉很明显,有人在上面的感觉并不是那么清晰,只是知道有人压在上面。这次是一个很清晰的人压在我身上,温暖、柔软,并且会扭动。 我更清醒了一些,那人的脸距离我的脸非常近,鼻子快要碰到一起了,她呼出的气息清鲜淡雅,温暖香甜,感觉非常熟悉。这么过了一会儿,她的头离开了一些,有一双温暖滑腻的手在抚摸我的脸,那种感觉跟陈莉莉给我扎针时手指碰到我手臂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天哪,陈莉莉怎么会跑到我的床上来?就算她对我有意思,以她端庄文静的样子,也不会做出这么直接大胆的事吧? 我转念之际,陈莉莉做出了更大胆的事,用她的嘴对上了我的嘴。前晚那人嘴对着我的嘴时,我只感觉气被吸走了,没有嘴唇接触的感觉。现在有明显的碰触,那种温暖柔软中带着点湿润的感觉美妙之极,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肯定就是莉莉! 第十五章 奇怪的莉莉 陈莉莉嘴对着嘴吸我的气,我感觉有些不妙,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想动也动不了,只能任由她吸。突然我听到了有人在念咒语,无法分清是男是女,是远是近,总之有人在念咒语或者经文之类的东西。 陈莉莉停止了吸我的气,接着翻身下床,我还是不能动,但我听到了木门开关的声音,接着是铁门关上和上锁的声音。 我发现自己能动了,急忙坐起,完全清醒了。 刚才压在我身上的人需要开门才能出去,会开门、锁门并且有锁匙,身上的香气与陈莉莉一样,除了陈莉莉还有谁?可是陈莉莉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到底是人是鬼? 突然我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毛骨悚然,恐惧从每一根毛孔钻入体内,连着打了几个寒战。刚才那个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狐狸精!不论是它变成陈莉莉的模样,还是它附到陈莉莉身上,总之就是为了吸我的精气,这情况跟秋姐那件事的本质是一样的。 万恶的血印诅咒,会吸引所有狐狸精来害我,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肯定会有这种东西,现在又找上我了! 刚才好像有人念咒语救了我,会是谁呢?我努力回忆,但之前被狐狸精控制着,似梦非梦,似醒非醒,根本分不清咒语声是从哪里传来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面有一个很厉害的人,能赶走狐狸精,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如果不能立即逃走,就要找到这个人,请他(她)救救我。 我躺回床上,但精神紧张再也睡不着,还好下半夜很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每天早饭之后都会有医生或护士来“查房”,病情严重的医生护士一起来,病情稳定的只有护士来。今天来查房的只有陈莉莉一个人,乍然看到她,我不由愣了一下。 陈莉莉看上去与昨天白天一模一样,表情很自然。但是她的眼光与我相遇,发现我在盯着她看时,她的眼光很快就避开了,有一点儿尴尬和慌乱,好像还有点脸红了。 如果昨晚不是她,为什么要脸红?或许她就是狐狸精变成的!我心中暗怒,等她走到我旁边递体温计给我时,我突然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紧紧抓住往后拧。 “啊!” 陈莉莉惊叫一声,身体随着手腕转动矮了半截,没有一点儿抵抗力,脸上露出痛苦和惊骇的表情,体温计掉落在地摔成好几段。我愣住了,她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怎么可能是妖怪? “你,你……你放手,要不我叫保安了!”陈莉莉惊恐地说,泪珠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我急忙放手,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弄痛你,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陈莉莉往门口方向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跑了。我暗叫苦也,她肯定是去叫医生和保安,我又要完蛋了。 铁门没有关,但是外面有四个保安,以及高高的围墙,我没有机会逃走,看着敞开的铁门虽然心动,却没有勇气冲出去。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陈莉莉又出现在我眼前,贝齿咬着下唇,手里拿着一根新的体温计。我后退了一些,她走进来了,装作凶恶的样子,压低声音说:“下次你要是再敢碰我的手,我就告诉领导!” 我急忙说:“不敢不敢,绝对不会了!” 她把体温计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开了一些,再也不敢靠近我了。 可能每天测量体温和血压是疗养院的规定,但其他护士一般没给我量,直接在表格上写一下,随便问几句就走了,只有她会认真做。测量完体温,她看我挺老实,还是鼓起勇气给我量血压,但非常小心和警惕,手指没有碰到我的皮肤。 她这样的人,怎会像昨晚那样对我?那么就是狐狸精变成她的模样,或者狐狸精控制了她,她自己并不知道。还有一种可能,我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而是狐狸精影响了我的大脑,让我以为看到听到、闻到。 我非常担忧,狐狸精的可怕不是因为它们强大,而是它们无影无形,无孔不入,弄得我现实与虚幻都分不清,被它们弄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莉莉走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既感激又惭愧,她真的是一个好人,否则告诉医生我肯定要受惩罚。 因为陈莉莉没有告发我,到了活动时间保安打开了铁门,但我却没有出去,在屋里想心事。其实我逃出去也是没有用的,跑到哪里都会有狐狸精找上我,而且还会连累别人,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啊,我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闪进了我的屋里,我抬眼一看,却是何七姐,不由皱起了眉头。 何七姐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然后扫视整个房间,接着走到离我很近地方低声说:“有妖怪想要害你,一定要小心!” 我吃了一惊,她怎么会知道?我想要问她,她已经走到窗户边,低声快速念着什么。我听到了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节,却完全听不懂。念了一会儿,她双手手指互相穿过来插过去,七扭八拐,扭得指节“啪啪”响,每次扭成一种花样就迅猛有力地朝窗外虚击一下。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气势,我奶奶和周沐都远远不如啊,原来昨晚救我的人是她! 何七姐念完后,走到门边把木门关起来,像之前一样念咒语,念完了以手指在门上虚画。她画的速度既快又复杂,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画完了她又是掐指诀打在门上,还有嘘气、低喝等。这一刻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严肃、神圣和强大,哪里还像是个疯子? 做完之后,何七姐对我点了点头,打开门往外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说:“不要吃药。” 不要吃药?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应该是护士们每天送来的药。可是为什么不要吃药呢?没等我发问,她已经走了。 现在想来,每天晚上吃了药我就特别渴睡,里面可能有安眠药。其他药吃了也未必是好事,可能有副作用,比如让人的头脑反应变迟钝,记忆力衰退等。我相信我已经没病了,那么当然不需要再吃药。 刚才何七姐做的事非常专业,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她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会进了疯人院,为什么昨天还说要等我救她? 我出了房间,走到院子里,看到何七姐坐在一棵大榕树下,旁边没有别人,于是走到她旁边蹲下,低声问:“七姐,你可以教我法术吗?” 何七姐过了几秒钟才转头看向我,眼神呆滞,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像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 我再问:“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法术好吗?” 何七姐呆呆地望着我,茫然摇头:“不是你,不是你,我要去找他。” 我愕然,刚才她还很正常,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疯了傻了?或许是院子里有保安和其他病人,她在故意装疯,据说高手都有些怪癖,喜欢装疯卖傻也不奇怪。 虽然没有成功拜师,但有一个隐世高人给我的房间施了法,并且就住在我隔壁,我可以放心了,以后再找机会拜师。 我扫视了一圈,三号年轻人正在跟住我楼下的疯子聊天。住我楼下的疯子名叫王道全,平时看上去挺正常,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上画很复杂的图案和方程式,没人能看得懂。 这几天我跟三号聊过几句,我觉得他也挺正常的,主要问题是失忆,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疯人院的日子单调之极,周而复始,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吃过晚饭,天渐渐黑下来,过了平时吃药的时间,我以为晚上不用吃药了,不料就在这时陈莉莉出现了。她的五官、身高、体形、衣着打扮都没有变化,但我又感觉她有些不一样了。白天的陈莉莉端庄、善良、内敛,这时的陈莉莉有些狡诈、顽皮、活泼的感觉,眼波流转之际,让人呯然心跳却又不敢逼视。 我心里一阵紧张——她不是真的陈莉莉,可能是狐狸精!但是我不怕她,何七姐已经在我的房间施了法术,我没有被迷惑就证明法术是有用的,那么她就进不来。 她隔着铁门笑嘻嘻道:“快来吃药。” 我伸手去接,问道:“你怎么突然变漂亮了?” 陈莉莉很高兴,露出甜甜的笑容,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歪着头说:“真的吗?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 我更加确定她不是真的陈莉莉,有意套她的话:“你怎么知道我的嘴巴是甜的?” 陈莉莉娇嗔道:“真笨,我的意思是你很会说好听的话。快吃药。” 我想起何七姐说过不能吃药,但不吃又不行,灵机一动,装作惊讶的样子看向陈莉莉后面。她果然中计,转头往后看,我迅速把药片倒在另一边手掌,收进口袋,同时做出往嘴里倒的动作。陈莉莉回过头来时,好像我已经把药片倒进嘴里,我合拢了嘴巴,丢掉小塑料杯,从她手里接过水杯往嘴里倒。 陈莉莉问:“你刚才看什么?” 我又喝了两口水:“刚才你后面好像有一个人。” “呵呵……”陈莉莉大笑,笑得花枝乱颤,“你居然也学会吓人了,笑死我了。” 我真不知哪里好笑,瞪着她没说话,她又对我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微笑,挥挥手走了。 第十六章 又死一个 我长嘘一口气,感觉背上已经有些冷汗,我刚才居然在跟狐狸精说话,看来我的胆子比我想像的还要大一些。 关上木门,我从口袋里面掏出药片来看,总共有八片,全部是一样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种药片以前只有晚上吃一粒,早上和中午没吃,那么就是起催眠作用的。要是一下子把八片都吃进去,还不睡得像死猪一样?假的陈莉莉就是把我大卸八块我也不知道。 我抹了一把冷汗,幸好何七姐提醒我,要不一定着了狐狸精的道儿。 不一会儿就熄灯了,我关好了门窗,再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了,这才上床。因为没吃药,这么早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大约到了晚上十点左右,万籁俱寂中,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来到我门口,挂锁被打开了,接着铁门被打开了,但木门一直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以脚跺地,并“哼”了一声。 我心中暗喜,何七姐施的法术果然有用,假的陈莉莉不能进来了,正在生气呢。门外没了动静,我正想起床去门边看看,窗户那边很突兀地起了一阵大风,吹得窗户“呯呯”直响。我吃了一惊,躺着不敢动,窗外风声继续呼啸,屋顶上沙沙作响,也不知瓦片是不是被掀掉了。 突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连蟋蟀的叫声都没有,真的是死一样静,我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咳嗽声,有点像是老宋。接着我听到了何七姐的声音,不是很清晰我也听不懂,不知道是念咒语还是念经,但确定是她的声音无疑。 显然妖怪被何七姐赶走了,我放下心来。门外一直没有动静,我悄悄下床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往外看,外面什么都没有,假的陈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我把门开大一点,探头出去看,走廊上也没有人,而且铁门没有锁上。我的心呯呯狂跳,现在我可以直接走出去,只差一道高墙不能翻越,也许翻过高墙没有那么难。但有可能狐狸精没有走远,现在出去正好变成它的点心。既然何七姐能保护我,还有可能收我当徒弟,那么也不用急着逃了。 我竖起耳朵倾听,瞪大眼睛往黑暗中看。看了一会儿,我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一丝风都没有,院子里的大树却像是被大风吹动了一样摇晃,没有任何夜虫鸣叫,而且天气出奇的阴冷压抑,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就算不是妖魔鬼怪在外面,也有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了,我更加坚定了不逃的决心。我把手伸出铁门外,把锁给锁上,然后迅速关好木门,钻进被窝里。 突然强光一闪,亮如白昼,同时“轰”的一声炸响,震得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又一道白光闪现,声音比第一声更响数倍,像是整个世界都被撕裂了,房子都在摇晃。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听不到一点声音,我以为是被震聋了,但几秒钟之后就听到了外面大树倒下的声音,看样子是雷电把大树击倒了。 闪电还是不时闪现,雷声轰轰,但没有再落到地面。狂风突起,飞沙走石,所有门窗都在风中颤抖,树枝折断的声音连续不断。接着“哗哗”之声响成一片,大滴的雨点洒落在屋顶上,开始下暴雨了。 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暴雨倾盆,疗养院就像是怒海中飘摇的孤舟。我清醒过来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的狂风暴雨,我就是被雷声震清醒的。我不知道这是妖怪发怒了,还是刚好暴风雨来临,反正我是没有勇气开门看外面了,万一老天看花了眼,把一道闪电轰在我头上就完蛋了。 狂风暴雨持续了足有几个小时,到了下半夜才渐渐停止,我也睡着了。等到我醒来时,窗外金光万道,各种鸟儿在树林里大合唱,悦耳好听婉如天籁之音。 我跳下床往窗外看,发现围墙有些地方瓦片掉了一些,其他没什么变化。再打开木门往外看,院子里的大树有些树枝被折断了,有些树叶翻转,但没有大树倒下,不知昨晚的轰响是怎么回事。后来到了出去活动的时候,我才看到是院子角落处一棵老龙眼树被劈倒了,整棵树都被烧焦,只有中间一段比较完整。 这棵龙眼树不算很大,我一个人就能合抱住,但从疙疙瘩瘩的树皮、树瘤和苍劲屈曲的树枝,可以看出它已经非常老了,可能比那些大榕树还要老。它种在院子角落处,原本就没多少树叶,大多是枯枝,只长了稀稀疏疏几个龙眼果,平时没什么人关注它。 我觉得老天爷昨晚看花了眼,该劈的是那些榕树,茂盛得过分了,看了都让人心里觉得不安,劈一棵快要死的枯树干什么? 方向医生和两个保安站在树边聊天,方向说:“以前这里是一个庙,叫宝胜禅寺,是隋朝大业三年一个从西域来的和尚主持修建的,到现在有一千四百多年了。我看到一块唐代的残碑记载,那时庙内就有四棵很大的龙眼树,所以这一棵龙眼树有可能是建庙时就种下,甚至有可能建庙时就存在了。” 保安杨卫勇道:“哇噻,要是没有烧焦了,肯定能卖不少钱!” 方向笑骂道:“去你的,轮得到你卖吗?要是园林管理部门知道了这棵树存在,碰破一块皮你都要坐牢。唉,可惜了这棵树,更可惜了这些石碑和文物。” 杨卫勇问:“这些石碑怎么破成这个样子?” “文革的时候毁坏的,你们这一代人中已经没多少人知道这些事了。” …… 谢玉珍、李芳、孙慧莲等几个护士也跑过来看龙眼树,方向更努力卖弄学问,说得头头是道。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个秃头胖子——除了陈莉莉外所有医生护士我都很讨厌,没兴趣看他表演,沿着墙边往前走,抬头观察其他树枝被折断的情况。走着走着,我突然看到有一棵大榕树的树枝伸向高墙这边,但枝头被锯断了,昨晚大风把树叶吹翻,露出了被锯断的地方,有碗口大小,距离围墙只有两三米。 平时保安不让病人接近围墙,所以我从来没有靠近围墙往前走,更不要说细致观察。现在看着断枝和长长的树须,我不由得眼前一亮:如果我割一些细树根编成绳子,挂在断枝上就可以荡出墙外去,再顺着绳子往下滑就可以安全落地了。 这个方法绝对可行,我需要的仅是一把小刀或剪刀,这比偷锁匙容易多了,并且不会坑害别人。如果何七姐不肯收我当徒弟,我就要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啊……” 一声凄厉惨叫传来,简直惨绝人寰,大白天也让人头皮发麻,保安、医生、护士飞快往洗衣间跑去,我急忙也往那边跑。 “小心,不要靠近!”有人大吼一声。 我冲进去时,医生护士们正面面相觑,刚才尖叫的是一个病人,情绪激动乱跳乱叫,另外有一个病人仰面朝天倒在水槽边地上,身上在冒着烟气,一张脸白里透青,没有一点活人的样子。 那不是何七姐么?我傻了眼,何七姐死了! 我往前挤,被一个保安挡住了:“不要过去,可能还有电!” 这时我才注意到有一根电线垂下来落在水槽中,上面断掉的地方电线皮还在冒着一丝青烟。水槽里放着衣服、刷子、肥皂之类,看样子刚才何七姐在洗衣服,电线掉下来把她电死了。 我的脑袋嗡嗡直响,怎么会这么巧,早不掉下来晚不掉下来,偏在她洗衣服时掉下来?事情明摆着,她在我的房间施法保护我,并且念咒语赶跑了狐狸精,所以狐狸精报复她害死了她! 我转头左右扫视,看到陈莉莉这时才跑过来,有些惊讶和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的陈莉莉看上去很正常,是那种端庄文静的气质,况且阳光普照,这么多人在这儿,她不可能是妖怪。 有的保安跑去断电,有的保安开始驱赶病人回房,我也被赶回屋里,铁门锁上了。 病人过几天换一次衣服,换下来护士会收走统一清洗,但有些比较正常又爱干净的病人是自己洗衣服。表面看来,何七姐是在洗衣服时意外被电死,但我相信这不是意外,绝对是狐狸精害死了她!她说我会救她,实际上却是她救了我,而我再也没有机会感谢她了! 我以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却这么快这么直接地死了,真的不给我一点点活路吗?爱护我的人,帮助我的人一个接一个被害死了,我的愤怒达到了极限。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愤恨了一会儿,我又感到无奈和悲哀,连何七姐都被害死了,我又怎是它们的对手?何七姐应该是有真本事的,但人终归是血肉之躯,掉根电线下来就电死了,什么法术武功都没用,防不胜防。我就更不用说了,它们来的时候我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任它折腾,下次狐狸精来时,就是我的死期了! 第十七章 死缠着不放 我看到两个保安和一个护士推着一辆抢救用的四轮推车,把白布盖着的尸体推进了对面的仓库里。看样子何七姐也是没有家属,或找不到家属的病人,事实上我连她是不是真的有病都不知道。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双手紧紧握住铁栏杆,在心里发誓。 不久后陈莉莉来到我的门口,隔着铁门问我:“你还好吧?” 我摇头:“不好。” 陈莉莉急忙问:“哪里不舒服?” 虽然知道不是眼前这个陈莉莉害死了何七姐,我还是有些怒火:“何七姐是怎么死的?” 陈莉莉有些伤感地说:“她在洗衣服,电线掉下来了。可能是昨晚大风把电线吹得松动了,刚好在那时烧断掉下来。” 看到她一脸同情和伤感的样子,我的心又有些软了。又不是她干的,我怎能把怒气发泄到她身上?我叹息了一声:“通知她家里人了吗?” 陈莉莉微皱了一下秀眉:“院长去外国考察还没有回来,要等他回来了再处理。好像这里的病人,大多数是没有家属,或者家属不想管了……我新来没多久,不是很清楚这里的情况。” 果然是这样的,这里的病人都是被遗弃的人! 下午所有病人都没有放出去,傍晚陈莉莉在正常时间送药过来,我能肯定她是真的陈莉莉,药片跟前几天晚上吃的一样。她精神和心情都不太好,没有盯着我,我轻而易举就把药给藏起来,没有吃下去。 夜幕降临,我开始紧张起来,何七姐死了,她施的法术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而且这个狐狸精是非常残忍、非常嚣张的,弄死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我不能再等了,现在就要逃走! 我在屋里团团转,转了一会儿眼光落到床头的不锈钢支架上。那是输液时用来挂药瓶的,下粗上细可以伸缩,下面用包着塑料的镙丝锁在床架上,很容易就能旋开。我立即动手,旋掉镙丝取下支架,把上面有倒钩的一截脱掉,变成一根约一米长的不锈钢管。试着弯了一下,非常坚固,应该可以撬开铁门的锁。 我把木门打开一点儿,观察着院子,除了保安室那边有一点灯光,其他地方都笼罩在黑暗之中。这么早开始出逃容易被人发现,但再等一会儿狐狸精来了,我就没有逃跑的可能了,只能冒险现在就行动。我把手伸到铁门外,不锈钢管插入挂锁中间,调整好长度卡紧,咬了咬牙猛地一用力,“咔”的一声轻响,老旧的锁头脱开了。 事情比我预料的还要顺利,侧耳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于是轻手轻脚拿掉挂锁,拔开闩门的铁杆。把铁门打开一点侧身出去,左右一看没人,我贴墙轻步快走,沿着楼梯下去,手上还拿着不锈钢管。 医生和护士值班的房间里有灯光,虚掩着门,非常安静,倒是围墙外面的宿舍楼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声和唱歌的声音传来。看样子时间还早,值班的人还没有到位,真是天助我也! 我凑到值班室门前一看,果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办公室的角落处就有一把修剪花木的剪刀。我迅速闪了进去,拿剪刀就走,钻入夜色之中。 我像幽灵一样来到围墙边的大榕树下,路灯和保安室的灯光都照不到这儿,天上有一弯新月,朦朦胧胧不是很亮,远处的人看不到我,我却可以看清附近的东西。而且因为天气有点冷,保安室关着门窗,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天赐良机! 大榕树的树身上盘绕着许多树根,可以落脚借力,很容易攀爬。到了高一点的地方枝杈很多,树枝上都长了树根,那种没有钻入地面的树根是不会变粗的,最粗的地方只有小指头大小,长度有两三米。我选一些较长的树根剪断,打了个结,分成两股进行交织缠紧,然后再剪一些细树根加进去延长。 农村长大的孩子,基本都会搓绳子,用这样的细树根织绳很容易,不一会儿我就编出了一根足够牢固,约十米长的树根绳。 爬到那一根横空突出的断枝处,把绳结套在断枝上拉紧,我估计了一下长度,离墙头大概两米高,两三米远。我把绳子下半截先甩出墙外,然后预留约三米长的绳子抓紧,跳下树枝向墙头荡去……距离与力量都用得刚刚好,我的身手也像我预料的一样灵敏,正好落在墙头。但落脚的力量却有点大,“啪”的一声把一块厚瓦片踩破了,声音挺大。我吓了一跳,急忙伏下身体不动,侧耳细听。 蟋蟀们暂停了一下又继续歌唱,四周还是那么安静,保安室的门依旧关着。我松了一口气,顺着绳子往墙外滑下,绳子到尽头时离地面约三四米,轻轻松松跳下去。 双脚踩在墙外的泥土上,我感到了无比轻松和发自灵魂深处的兴奋,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从现在开始我自由了,从地域上来说,我不是神经病了! 墙外的树木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多,大树虽然高大茂盛,分布得却比较稀疏,空隙地带长了许多杂草、荆棘、旱芦苇。我撒腿狂奔,荆棘扯破了外衣,割破了手背和脚腂也不放在心上。我要远远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跑了一会儿,我看到一个很大很气派的坟头,以水泥筑成,墓碑高大森然,旁边几棵茂盛的大树围拱着。我停下脚步往四周看,发现前后左右远远近近都是坟墓,一个埃着一个,有大有小,有新有旧。刚才我看到一些地方凹下去,以为是个土坑,其实也是坟墓,多年没人打理被荒草侵占了,只露出小半截墓碑。这里根本不是天然树林,全部是人家种在坟边的“风水树”形成了树林,难怪有些地方比较稀疏。 疯人院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坟墓?我开始感到背上发冷,一颗心呯呯狂跳。再次扫视四周,这里的大树也是旺盛得有些不正常,朦胧的月光透过树叶空隙落下来,随着树枝、树叶的微微摇动而变幻光影,就像是林中有许多巨大的暗影在晃动。虽然没有确切看到诡异的东西,我已经非常紧张,慌不择路只管往前跑,不管跑到哪里,反正直线向前肯定会离开这片坟地。 跑了好一会儿,我气喘吁吁,可是放眼所见还是各种坟墓。我更加心慌,同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不能回家,没有身份证,也没有银行卡,我该往哪里去? 我可能失神恍惚了一下,也有可能愣了较长时间,总之等我想要分辨方向抬头看天时,天空已经没月亮。而且像是起雾了,四周变得更加朦胧,看起来虽然不是特别暗却看不到远的地方。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往前跑,跑着跑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长头发的人从树上飘落下来。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就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女鬼,好几天晚上没看到她,我急着逃走竟然忘了墙外还有个女鬼!我吓得转身就跑,没跑出几步,女鬼又出现在我眼前,树林、坟墓都变得模糊遥远了,只有她清晰在眼前,带着可怕的怨气和怒火。 我再换一个方向跑,她又出现在我面前,离我更近了,朝我甩出了手中的绳套。 我惊骇欲绝,狂乱之中以右手食指在左手掌上快速画了一个“井”字,拍在额头上。女鬼甩出的绳套紧跟着落下来了,但在套住我脖子的瞬间消失了。 女鬼更加愤怒,长发飞扬,衣袍鼓荡,一张脸狰狞可怖。但她没有冲过来,而且手中没有拿着绳子,只有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拖在地上。 我有些明白了,这是一个吊死鬼,她的绳子不是实质的,只是一种幻象。井字藏身法可以稳固魂魄,鬼邪难侵,所以女鬼的绳子不能伤害我了。 我略镇定了一些,对女鬼连连拱手:“这位小姐,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仇人啊!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害你的人去。” 女鬼还是怨恨地盯着我,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们都要不得好死,你们都要不得好死……” 我心里直叫苦,近墨者黑,疯人院附近的鬼也疯了,分不清谁是仇人,硬是把我当成仇人了。疯子都没有道理可讲,跟疯鬼哪里还能说得通?我转身又跑,跑了一会儿前面没有出现女鬼,转头一看,她还跟在后面。 我根本顾上不前面有路没路,是深是浅,只管狂奔。跑了好一会儿,回头一看,女鬼还是跟在后面。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再跑…… 感觉跑了很久很久,就算这个乱坟岗非常大我也该跑出去了,可是眼前还是一个坟墓叠着一个坟墓,景物看起来都差不多。我觉得不对头,但又想不出破除的办法,只能继续跑。 不知跑了多久,我气喘如牛,两腿酸软,喉咙发干,每次喘气都像是要把肺撕裂了。再坚持了一会儿,我一个踉跄跌倒,再也无力跳起来了,勉强翻身往后看,女鬼就在我后面,正在一步步走近。 第十八章 院长驾到 我再在手掌上画“井”字,拍在额头上。可能是我太虚弱,这一次藏身法没有用了,女鬼还是往前走,甩出绳子缠住了我的脖子。我用双手扯住绳子拼命往外拉,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脖子还是被勒得越来越紧,不能呼吸了。我原本就喘得厉害,现在不能呼吸,很快就觉得胸膛要爆炸,头痛头晕。 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这么糊里糊涂死了,我不甘心啊!我拼命挣扎,绝不放弃,但力不从心,神智渐渐昏迷。 突然我听到了声音:“在这里!”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妈的,看你往哪里跑!” “啊,他把自己勒死了?” 我从混沌中回到现实,发现有强烈的白光照着我,但不是对着我的眼睛,所以我可以看见有人站在我旁边,并且还有几个人打着手电向这边跑来。这时我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女鬼用绳子勒住我,而是我自己用一根野藤勒住脖子。下一秒钟我完全清醒了,不妙,是保安们追来了! 一个保安俯身来扯我的右臂,我左手突然伸出,抓出他的手指反扳,右肘撞向他腋下。这一招我以前打架时试过很多次,先装受伤动不了,等对手过来时突袭,立即能反败为胜。却不料那保安左手一推,把我的肘击推开了,并且被我扭住的手指也不可思议地挣脱了。 近身搏击,快如电光石火,根本没有多想的时间。我躺在地上一脚向上踢,正中他的额头,把他踢倒了。我接着侧身一翻,跃起就往前蹿,脚却被另一个保安钩住了。 我扑倒在地,他飞跃扑来,宛如苍鹰搏兔。我再侧滚,一脚踢出,却踢了个空。那个保安避开我的攻击之后,就像脚下装了弹簧一样又跃起,双拳连续轰击。我来不及躲避,只能以前臂挡格,他的拳劲刚猛,我前臂就像是被砸断了一样,并且身不由己又跌回地上。 这几个保安的搏斗能力太强了,公平单挑我也不是对手,更何况这时我的状态差到极点,几乎都是在挨打。突然一道强烈白光照在我脸上,我眼前一亮就变得黑暗,那真的是亮得瞎了眼,看不到任何东西。接着太阳穴上挨了一下,昏迷过去了。 …… 我醒来时躺在床上,双手双脚被固定在床架上,有人在我的小腿上涂什么东西。抬头一看,原来是陈莉莉在小心地清理伤口,两条腿遍布伤口,越往下伤口越多,特别是膝盖与脚腂之间血肉模糊,许多荆棘刺还扎在肉里。这时我才感觉到双手和腿上火辣辣的痛,头也有些痛,精疲力尽。 往边上一看,方向站在床边,双手抄胸,眉头微皱,冷冷地看着我。 糟糕,我被抓回来了,他们这次肯定不会饶了我,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方向问:“你为什么要逃走?” 我在心里紧张思索着对策,没有回答他。方向又问:“是谁给你剪刀,教你用树根做绳子?” 我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病好了,否则警车立即会来把我接走,我只能装疯。我睁开了眼睛:“是一个女人。” 方向肥肥的脸上现出了横肉,眼神凶狠,杀气腾腾:“是谁?” 这时在给我清理伤口的陈莉莉手哆嗦了一下,显然她怕我胡言乱语,说成是她。 我说:“她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穿着古代的袍子,很漂亮,比莉莉更漂亮。” 陈莉莉立即松了一口气,方向的眉头拧在一起:“没有这样一个女人。” 我一本正经地说:“肯定有!我没有逃走,是她叫我跟她去玩,她脖子上有一根绳子,挂在树上飘来飘去,像荡秋千一样真好玩,哈哈哈……” 方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厉声道:“不许说假话,到底是谁教你的?” 我根本不理他,装作两眼发直,过了一会儿又变成惊恐万状的样子:“她是鬼,她是鬼,她要勒死我!快跑,快跑,救命啊,救命啊……” 我一边大叫一边挣扎,歇斯底里的吼,不顾一切地挣扎。在疯人院住了这么一段时间,各种各样的疯子见得多了,装疯对我来说已经不难。方向紧紧地按住我的胸口,陈莉莉按住了我的大腿,我这时就像真疯了一样力大无穷,两个人也按不住。其实我的手脚还绑着,根本不可能跳起来,他们都被我的表演吓慌了。 “快注射镇定剂!”方向大吼。 “哪一种?”陈莉莉是新手,遇到这样的情况完全慌乱了。 “你没带标准配置吗?盐酸氯丙嗪100mg,美索比妥5ml……” 门外一个人冲了进来,一针扎在我大腿上,却是谢玉珍。不到一分钟,我的身体就不听使唤了,渐渐无力挣扎,叫不出声来。 后面还有好多人赶到,医生陈成峰,护士杨红星、李芳、孙慧莲,保安齐尚彪、杨卫勇、王海等都来了。看样子因为我出逃,茉莉花疗养院全体总动员了。 我撑不住眼皮,看不到东西了,但还能听到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方向对众人说我出现幻视、幻听了,是正常现象,不用大惊小怪,然后叫护士和保安都出去。 陈成峰说:“才几天时间,他已经两次往外逃,而且最近说话很有条理,会不会他的病真的好了?” 方向沉吟了一会儿说:“不会,他这个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再说他也没有理由逃出了围墙就在附近一直打转,还用藤条勒住自己的脖子。我看这一次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一些超自然的能量……最近有几个病人也看到了同样的古装女人。” “古装女人?你是说……鬼?” “只是一些会影响精神虚弱的人的能量而已,我们要用科学的角度来分析和辩证。” …… 看样子方医生也是相信有鬼的,没有怀疑我。我松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一切都模糊了,离我远去了。等到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是被固定在床上,手脚被割破的地方都包扎起来了。 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来,他可能有六十岁了,但并不显老,腰杆挺得笔直,方方正正的脸上没多少皱纹,下巴刮得铁青,眼光冷静凌厉,一看就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生活优越却严于律己,一丝不苟的人。 这个人我清醒以前有见过,现在还有些印象,他就是茉莉花疗养院的院长。 院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听说你跑到围墙外面去了,很出人意外啊!” “我……我真的没想要逃走!”我有些紧张,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院长走站在我旁边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你觉得病好了,所以想离开。但你的病真的好了吗?你觉得你能够生活自理,能分清对错,跟别人交流就是没病对吗?可是从医学的角度来看,情绪不稳定,性格偏激、认知障碍都是有病,会威胁到别人的安全,对社会造成危害。我们要对国家、对人民负责,不能让有病的人到社会上制造混乱,所以你不要试图逃走,否则我们会采取严厉强制措施!” 他一眼就看穿了我是想逃走,我更加不安:“是,是,我不逃了,但这里真的有鬼……” 院长举手制止了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是科学家研究的课题,不是我们研究的,我只知道一个健康正常的人不会看见鬼。接下来我会调整对你的治疗方案,你要配合治疗,等到你的病完全好了,就不会再出现幻觉。” 我除了点头还能再说什么?本来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严厉处罚我,结果他不但没有惩罚,还跟我讲大道理,太出乎我的预料了。 院长跟我聊了好一会儿,客观理智又公正,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但我不敢跟他说真话,因为我的“病”不能好,好了就要进监狱甚至枪毙,他也不会因为有狐狸精而对我采取什么保护措施。。 经过这一次出逃之后,保安们肯定会看得更紧,而且外面有女鬼,我不可能再逃走了。可是留在这里迟早会被狐狸精弄死,谁知道是电线掉下来电死,还是喝水被呛死? 接下来几天,我被限制着不能出屋,每天晚上都提心吊胆,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能是因为保安在紧盯着我狐狸精不能下手,也有可能是那天晚上惊天霹雳把附近的妖魔鬼怪吓跑了,晚上都很平静。但我很清楚,保安们不可能长时间盯着我的,等到他们一松懈,狐狸精就会出手,下一个横着出去的极有可能是我。 院长回来之后,医生护士们工作态度明显好转了,病人自由活动时间变长了,中午不用再回屋。据说楼下还腾出了一个房间,装了电视给病人看,病人的待遇在逐步改善。 傍晚的时候,老宋经常会在高墙外拉二胡,呜呜咽咽,凄楚哀怨,听得我都想流泪,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反正我是听不出什么玄妙。 每天吃药的时候,我能藏就藏,藏不了就含在嘴里没有吞下去,想方设法不吃。大约过了五天,我表现良好被获许外出活动了。 我走到院子里,看到我逃跑用的那棵树被砍了半边,没人能再从这儿荡出去了。老宋拿着一把斧头,正在劈砍那棵被闪电击倒的千年龙眼树。他苍老而干瘦,每一次挥动斧头都显得很吃力,砍在木头上却没什么效果。 第十九章 千年雷击木 老宋砍那棵树干什么呢?我有些好奇,走近了细看。 龙眼树是贴着地面折断的,根部已经变成焦碳,树枝有的干枯腐朽,有的是被雷火烧断,基本都断下来了,整齐堆放在一边。主干有一截大体是完整的,也被烧得焦黑,从砍开的地方看,外层像碳一样黑,但还挺硬,往里面渐渐变黄,斧头砍在上面“崩崩”直响,显然非常坚硬。 我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老宋,你砍这个做什么?” 老宋转头看了我一眼,闷声道:“领导叫我清理。” 为什么叫一个如此老迈衰弱的人来干这种体力活?我扫视一眼,大门口方向有几个保安在晒太阳,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这边,很悠闲的样子。另一边方向和陈成峰靠在护栏上聊天,也是闲极无聊。我心里有气,明显就是在欺负一个扫地的老头,这种体力活应该叫保安做才对。 “老宋,我来帮你砍。”我说着向他走去。 “不用不用。”老宋急忙用一边手臂挡着我,“这是我的工作,领导安排的。” 我一把抓住斧头柄扯过来,故意大声说:“您老了,不能干这种活,尊老爱幼,助人为乐嘛,还是让我年轻人来!” 老宋往回扯,我有心帮忙,用力夺斧头,老宋也用力往回扯,没想到他干巴巴的样子,力气还挺大。争抢之下,我碰到了他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我有些吃惊:“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没事,没事,咳咳……”老宋松手了,有些不安的样子,“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我抢到了斧头,心满意足,立即开始砍树:“您老一边歇着去,这个包在我身上了!” 老宋在一边搓着手,眼睛盯着我,还是有些紧张的样子:“呃,先把外面烧焦的劈开,一层层往里面,这样容易一点。” 他说的有些道理,我按他说的先砍外面一层,老宋还是在旁边看着。看了一会儿老宋问:“你这孩子真懂事,哪里人啊?” “我不知道,不记得了。”我可不能说真话。 “现在的年轻人,知道关心老人的很少啰,你父母教育得好啊,家里都还有谁? 我很干脆地说:“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唉。”老宋叹息一声。 我继续砍树,过了一会儿老宋说:“这些发黄的劈下来可以当柴火烧,不要浪费了,中间要是有没烧透的,注意留着别砍断。” 我随口问:“为什么?” “这是上千年的龙眼树,非常硬,耐磨,不怕水,如果材料大一点可以用来做工艺品,我看这里面只剩一点儿树心了,挖出来可以做个拐仗。我老了,要做个拐杖备用了。” 我满口答应,看他的样子确实快需要拐杖了,帮他是应该的。 这段时间没有女鬼和狐狸精折腾我,我精神和体力不错,一柄斧头抡得飞快,外层烧焦的部分很快就剥掉了,里面发黄的部分虽然颇硬,但已经脆化,顺着纹理一块块砍开也不难。剩下中间碗口大小时,木料变成深褐色,被雷击之后没有一点水份,坚硬得让人吐血,斧头砍在上面的声音就像是砍在石头上,震得手臂发麻。我必须双手用力握紧斧柄,看准了狠狠砍下去才能砍得动,否则斧刃就会滑开。 就算是一个长期抡斧头的人,砍这种树老茧也会疼,我已经很久没有干农活,手上茧子全退化了,没多久双手都出现水泡,非常痛。再砍一会儿,水泡破了,皮破处鲜嫩的肉压在斧柄上,承受巨大力量的撞击和震颤,疼痛可想而知。这时已经没人围观了,但我做好事不能因为没人围观就不做是不是?而且我还有那么一点儿怀疑老宋是个高人,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他交流,给他留下好印像。所以我咬紧牙关,一斧接一斧继续砍,甚至有血水从手指缝中流出。 我停手看掌心受伤情况时,老宋有看到我的水泡和血印,但没有任何表示。我有些失望,看样子他并不认得这个血印,那么就不是高人了。 大树深褐色的一层去掉之后,剩下树心最中间一条,颜色黑紫,更加坚硬,斧刃砍过的地方像玉一样光滑温润,散发出一股清香。老宋估计得没有错,这根树心的样子正好适合做拐杖。 砍削了一个上午,树心的轮廓已经看到了,但要完全剥离出来还差得远。下午我找护士要了些纱布和胶布,把手掌包扎起来继续砍,感觉就不怎么痛了。又整整砍了一整个下午,终于把全部没用的材料去掉,剩下手臂大小,约一米五长的树心。 老宋非常高兴,我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虽然精疲力尽,手臂酸得快要抬不起来,手掌更是像剥了皮一样痛,心里也是高兴的。能让一个凄苦沉闷的老人高兴一下,我吃点苦头也是值得的,做了好事心情总是舒畅的。 第二天上午,我走到院子时,三号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走到我旁边,低声说:“你知道昨天帮老宋挖的树心有什么用吗?” “做拐杖啊。” 三号摇了摇头:“那是上品雷击木,千金难求。” 三号除了失忆,平时挺正常的,所以我有些惊讶地问:“什么叫上品雷击木?” 三号微皱眉头想了想:“雷击木就是被天雷劈过的木料,具有镇煞辟邪的功效。但不是所有雷击木都珍贵,首先要上百年活着的大树,越老越好,树龄太小缺少灵气,树死了灵气可能就散了;第二要材质细密坚硬的木料,以枣木、桃木为首选;第三要大部分被雷火烧焦,只剩下少量完全无损的部分。在雷击的霎间,整棵大树的灵气被压缩到完好的那一小块地方,同时天雷的威灵也被封存在里面。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才是上品雷击木,说千金不换有些夸张,但绝对值同样重的黄金。” 我着实震惊了,院子里那棵龙眼树,按方医生的说法已经有一千四百多年,瞬间被雷电轰得只剩下树心一点儿完好无损,像铁一样坚硬,像玉一样光泽,完全符合三号说的条件。挖出来的时候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估计有二十斤以上,那就是值二十斤黄金啊! 二十斤黄金我就这样拱手相让,白给老宋了,而且我双手还都是伤口呢,我的心里极度不平衡了,差点要抓狂了。 我问三号:“你怎么知道雷击木很值钱?” 三号的眼神变得迷茫:“我也不知道,晚天看到你砍树,晚上突然想起来的。”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那老头做人不干脆。”三号说完转身走了。 我愣在那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这是真的,我就吃大亏了,他奶奶的,不能就这样便宜了老宋啊! 我立即开始找老宋,但没看到他的影子,可能还在围墙外面的宿舍没有进来。二十斤黄金叫,足以让任何的疯狂,恐怕老宋已经拿着雷击木跑了。 等了一会儿没看到老宋,我渐渐冷静下来,想到了很多可疑的地方:有一天晚上,是老宋的二胡声吓跑了压在我身上的邪物;昨天我要帮老宋砍树时,他很紧张,并且抢斧头时他的手非常烫;砍树时他一直紧盯着,怕我会砍坏了;还有,一般人看到我手上的血印都会觉得奇怪,问一声才是正常的,他明明看到了却视若不见,反而证明他是知道这个血印的,他装得过头了! 老宋终于拖着他的清洁工具车从侧门出来了,我立即向他迎去:“宋师父,我来帮您做卫生。” 老宋急忙说:“不用,不用,这是我的工作,怎么能让别人做?” “我这条命都是您老救的,帮您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吗?” 老宋连连摇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哪里会救人,你弄错了。” 还在装,看来不抖出来,他是不会认的了。我说:“领导没有叫你砍树,是你自己去砍的对吧?” 老宋扫了我一眼,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有些异样。我继续说:“上品的雷击木千金难买,至少也值同样重的黄金吧?” 老宋浑浊昏黄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像针尖一样尖锐,刺得我的心哆嗦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眼光闪烁左顾右看,压低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求您老收我当徒弟,教我法术咒语。” 老宋不再看我,拉着工具车继续往前走,我跟在他旁边说:“我意外打死了一只黑色的狐狸,从此不得安生,还有几个人受我连累死了,现在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求宋师父救救我。” 老宋闷声道:“看样子你没病啊?” 我心中一凛,如果我有病,他就有理由拒绝收徒弟;如果我说没病,他告诉别人我是在装疯,可能我就要被警察带走了。所以我不能用雷击木这件事逼他收我当徒弟,这事本来就是不能逼迫的。 “前几天院长跟我说,我的病已经基本稳定,只是需要一些调养。”我斟酌着说。 “咳,咳……”老宋咳了几声,“我年轻时是走了几年江湖,但只是不入流的人物,现在老了,大部分东西都忘了,一身都是病,哪里还能当别人师父?” 我急忙说:“如果您老认为我不成材,不想收徒,也请你传授几招,我只是为了保命啊。” 老宋深深地看着我:“你确定要学?” 我立即道:“确定!” 第二十章 老宋传法 老宋拉着工具车,走到接水的地方,拿了软管从水龙头接水,一边低声说:“人生一世不过数十年,眨眼就过,想要真正做好一件事情,先要有天赋,然后要有大愿心,大毅力,舍身忘我,专注如一。你没有一点基础,虚度了二十年,不管是学什么现在开始都太迟了。” 我无语,这话可真打击人。 老宋说:“你想学,我可以教,但要依我几个条件。第一,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教你,更不能叫我师父;第二,你要接受考验,我觉得合格了才会教;第三,不论你以后闯了什么祸都与我无关,我不会替你担当。” 既然不是真正的师徒,这三个条件也是算合理的,现在我已经无路可走,为了保命和报仇,就是再苛刻十倍的条件我也会答应,所以立即同意了。 “宋师父……老宋,您是属于哪一派的?” 老宋道:“没有什么门派,以前我只是给别人看看风水。” 我有些失望,原来只是个风水先生,感觉没有传说中张天师、全真教之类的厉害。但也有可能他是真人不露相,对我有戒心,没有说真话。我把左手伸出给他看:“这个有办法去掉吗?” 老宋扫了一眼我手掌,没有细看,却盯着我的脸看:“我要去做卫生了,下午再说。” 我暗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是有办法的,至少已经有希望了是不是?老宋不想收我当徒弟,只是不了解我,怕我没有毅力半途而废,那么只要我足够努力,做出成绩给他看,他就会教我真本事,尽力帮我去掉血印诅咒。 …… 下午我一直在院子里等着老宋出现,大约两三点钟他来到了院子,走到角落,在一块石板上摊开一张破纸,摆上一副象棋。我立即会意,走到了他对面,装作跟他下象棋的样子。这样我们可以长时间说话,不会引人注意。 老宋盯着棋盘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嘴里说:“你把得到血印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从打死奇怪的动物开始,一直说到逃出疯人院又被抓回来。 老宋默默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讲完之后我忍不住问:“何七姐是被谁害死的?” 老宋道:“当时我没在场,我也不太清楚谁下的手,她疯疯癫癫的,不自量力胡乱出手,把所有妖魔鬼怪都得罪了,被弄死是迟早的事。” 我有些震惊,何七姐的能力应该不差,老宋说她不自量力,那么就是老宋的能力比她强很多,或者这里有比何七姐强太多的邪物。我问:“除了长头发女鬼和红衣小鬼外,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除了你看到的,还有很多你看不到的……该你走了。” 我随便移动了一个棋子:“那么是不是有一个狐狸精,变成陈莉莉的样子跑到我床上?” 老宋道:“确实有一个,我知道它好几次悄悄进来,但没有直接看到它。那天下半夜我起床小解,发现围墙内妖气很重,怕会出什么事,所以用二胡声把它吓跑了。其他情况,你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紧张地问:“那要怎么对付它?” 老宋微皱眉头,吃掉了我一个棋子:“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出手赶走它,但问题是你这个血印还在,治标不能治本。” “您老应该有办法吧?” 老宋道:“这个问题不容易回答,不说个理所当然你又不信,我就从原理上跟你说一说吧。任何法术咒语,都需要有法力才能有威力。法力是通俗的、概括性的说法,包含很多方面。最基本的是人的精、气、神,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人的意志力、精神力、正念、善念、信仰等。现在有些特异功能的人,能用精神力移动东西,弯曲硬币等,足以证明这是一种力量。正念、善念和信仰的力量同样很强大,比如佛教的人,心怀慈悲,念力就能降龙伏虎、超度亡灵,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也就是说,使用法术咒语之时,必须集中精神,坚定意志,聚集全身的力量,或者坚信你信奉的神灵能给你力量。” 我恍然大悟,难怪我使用藏身法有时没效果,周沐没跟我说过这些。 老宋继续说:“没有经过修炼的人,虽然集中了精气神,咒法发挥出来的威力还是有限的,所以需要修炼内功。修炼内功不仅是把自身的精气神高度凝聚合一,激发自身潜能,还能吸取天地万物的灵气为己用,所以这是最基本也最重要的。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年龄太大了,修炼内功事倍功半,你的悟性也不见得特别高,恐怕练到老死也不能有多大成就,也就是说你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凭本身的修炼你不可能去掉血咒。” 我又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原来他不收我当徒弟是因为我太老了,说了半天都是空话。 老宋扫了我一眼,又吃掉了我一颗棋子:“你知道你的优势在哪里吗?” 我还有优势?我顿时眼前一亮,老实说:“不知道。” “我刚才说了,自身修炼只是提高法力最基本的方法,其实还有其他方法。你受了狐妖诅咒是坏事,但这个血印也改变了你的体质,让你可以看到鬼物,类似于低层次的天眼,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了。而且因为这个血印,很多妖魔鬼怪会找上你,你也特别容易与它们勾通,这就是你的优势。所以你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向鬼神借法力!” 我有些惊讶和不解:“怎么向鬼神借?” 老宋嘴角微露笑意:“就是像你奶奶一样,与鬼神勾通,借它们的力量为我所用,正式一点的叫法是‘通灵’。” 我有些不信,如果这个方法能行得通,我奶奶早就教我了,还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老宋一下就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说道:“你奶奶只学了最简单的方法,只能称为‘降灵’,也就是她的身体作为鬼神与人勾通的管道,本身没有法力,只能被动等鬼神借法力给她;高级一点的称为‘附灵’,施法者本身有一定法力,鬼神在旁协助,显示出来的是鬼神与人的共同法力;更高级的才是‘通灵’,是人挪用鬼神的法力为我所用,假如你能借到雷神的力量,岂不是弹指之间就能令妖怪飞灰烟灭?” 原来是这样,我立即来了精神,但还是有些怀疑:“雷神之类的,有那么容易请动吗?” “施法之时需要一些令牌、符箓、咒法的辅助,能力强的人符令一发,低阶鬼神不敢不来,高阶的也要给些面子。这还牵涉到平时供奉,跟他们的交情,还有祖师爷的面子,施法者的体质等等因素。总之你现在最适合的就是学通灵,发挥自己的强项才能有所成就。” 老宋说的有道理,再说这是走我奶奶的路线,发扬光大,我奶奶在天有灵一定也会高兴的,所以我点了点头。 老宋说:“万丈高楼平地起,你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去找外面的女鬼,跟她交流,打探出她的姓名、八字、埋尸地点。然后掘开坟墓取来她的毛发、指甲或者枯骨,磨成粉末,调入特殊的材料中画成符。凭着这张符,你就可以随时召她来,借用她的力量。” 我心惊胆战,要我再去找长发女鬼就够呛了,还要掘坟取尸,做成符箓,感觉很邪恶的样子。 “这……这个怎么像是传说中的养鬼?” “不,当然不是,其实这是阴阳家鬼系的秘法……”老宋像是说漏了嘴,突然停住,“养鬼是长期供养着它,人与鬼气机相连,时间久了它的怨气、阴气会渗入主人体内,最后都不能善终。这个方法只是你控制着它的命脉,需要之时把它召来,偶然借用它的力量,没有多大的害处。等你的能力提高了,就可以与更强大的鬼神勾通,借取灵力,直到能去掉血印。” 我总算是明白了,一颗心有着落了。为了保命,为了报仇,管它是正是邪有多恐怖我都要去做。但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白天我找不到她,晚上又不能出来,而且她根本不听我说话,怎么能跟她交流?” 老宋两手各以大指搭住小指,其余三指竖直,左前右后靠在一起:“这个叫金桥诀,也叫渡金桥,你站在窗口,眼睛盯紧了她,手掐此诀,集中精神和力量朝向自己一翻,就能把她拉近。至于该怎么跟她交流,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考验,做到了才会教你下一步。” 我有些不安:“那……那我该怎么保命呢?能不能教我一些厉害的防身法术,或者给我几张护身符之类?” 老宋眨巴了几下眼睛:“你已经知道它是鬼了,只要坚定信心,无视幻象,她打不了你也吃不了你,有什么可怕的?我要是教你攻击性的法诀,或者给你防身的法器,她就不敢靠近你了,还怎么交流?难度肯定是有的,危险也是有的,这才叫考验嘛。” 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但就这样没有任何防护让我请鬼进屋,总感觉有些不对头,这是拿自己当鱼饵啊! 我还有很多疑问想问老宋,但他把我的元帅吃掉就收拾象棋走了。 第二十一章 开门揖鬼 我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开始练金桥诀,这个指诀很简单,变化也简单,主要是练习怎么集中精神和力量。 天黑之后,我不时往窗外看,都没看到女鬼。以前怕她却老是看到她,现在要找她,她偏就不出现了。等到了晚上十点左右,还是没看到女鬼,我有些焦躁起来,拉开了木门往院子里看。 院子里黑暗寂静,一个人都没有,但对面的二楼却有一个人在走廊上走着,路灯虽然昏暗,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陈莉莉。 陈莉莉这么晚跑到病房来干什么?巡逻是保安的事,从我出逃被抓回来之后,每天晚上保安会巡逻三次,没出情况医生和护士是不会来的。我正在疑惑,陈莉莉已经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用锁匙打开挂锁,轻轻开门闪身进去了。那个房间是三号,她这么晚悄悄溜进三号的房间干什么? 我猛地醒悟过来,陈莉莉已经被狐狸精控制了,难怪这五六天晚上很平静,原来狐狸精去找三号了! 为什么狐狸精不再折腾我,改去找三号呢?我很疑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出来,不用说肯定是在吸三号的气了。 我对三号颇有好感,而且多亏了他指点我才能识破老宋是个高人,所以我有些替三号担心。但我现在没能力帮他,连铁门都出不去,挂吊瓶的不锈钢支架换成塑料的了,没东西可以撬锁。再等了十分钟左右,还是没看到狐狸精从三号房间出来,我只有暗叹一声,关上了木门。可怜的三号,你就自求多福,或者享尽艳福吧。 我走到窗户边,赫然看到了长发女鬼在树林中飘荡,她没有注意到我,像我第一次看到她时一样茫然地走着。我既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咬了咬牙,掐好金桥诀对准她,眼睛盯紧了她,全神贯注,运集全力朝向自己一翻手掌…… 眼前一晃,女鬼瞬间出现在房间里,近在触手可及,吓得我连退了两三步。女鬼怨毒地盯着我,长发飞扬,衣袍鼓荡,房间里面的空气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我打了一个寒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嘴里呼出的全是白气。 来不及念藏身法的咒语了,我迅速在左手掌心画了一个“井”字,拍在额头上。这一次使用不同于以往,我高度集中了精神和力量,拍在额头上立即感觉不那么冷,女鬼身上发出的气息没那么可怕了。 女鬼一步步向我逼近,我知道不能害怕,心慌就会气短神散,更容易被她控制。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女鬼站在眼前,又怎能不怕?此刻看上去,她就是一个实体的人,但跟活人的感觉又不同,活人身上带着生机、活力和温暖,她身上散发出的是阴冷、黑暗、腐朽的感觉。 “小姐,我不是你的仇人,我是来跟你交朋友的,等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报仇……” 女鬼没有再逼近,但是她的怨气和阴气就像是有形之物,从每一个毛孔往我身体里面钻。我感觉全身发冷,喘气艰难,头晕恶心,还有一种无法忍受想要杀人的冲动。 女鬼手中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绳索,一挥就套住了我的脖子,紧紧勒住。我知道这是幻觉,根本没有绳子,所以没有用手去扯,只是在心里不停地说:这是假的,我能呼吸,这是假的,我能呼吸…… 我坚信能呼吸,果然就能呼吸,但脖子上勒紧的感觉还在,冰冷阴邪的感觉从勒紧的地方快速涌入。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麻木,神智也变得混乱,恐惧、慌乱、焦躁、怨恨等等各种负面情绪不可抑制地增长。我暗叫糟糕,我要坚持不住了,该死的老宋不教我护身的法术,这回要把小命丢掉了。 我越来越难受,越来越虚弱,许多我不愿想起的事情在眼前闪现:奶奶撞死在村口小庙前的大树上,血流满面;黑暗的房间里,叶寄秋僵硬地躺在床上,死了不知多久;何七姐瞪大眼睛张着嘴巴,白发凌乱,死不瞑目;李晓静拿着菜刀疯狂砍杀,鲜血喷溅……我极度怨恨和愤怒,我要报仇,我要杀光所有害我的人! 女鬼往前走,与我的身体相撞,跟我合二为一。突然间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听到了许多奇怪的声音,看到了奇怪的画面,屋外的风是有形状的,大树里面有许多血管在流动,楼上楼下每个病人身上发出不同的光。接着我看到了一个小山头,树木茂密,气息涌动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在这片海洋当中,也就是疯人院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有强大的吸引力要把我吸进去,让我感到非常害怕…… 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接着许多不连贯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现,一片片高大华丽的老式屋子,石门巍然,雕梁画栋,厅堂内铺的巨大条石长达七八米,平整如砥;几棵大树中间,被野草覆盖的泥土下面,腐朽的棺材内躺着我;阴暗潮湿的山洞里点着几根蜡烛,一个个高大凶恶,肮脏猥琐的大汉朝我狞笑,扯掉了我的衣服把我按在地上…… 不,不,这不是我!想到这一点,所有幻影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站在我面前。她就是我多次看到的女鬼,但这时她更年轻一些,穿的是不同衣服,头发梳得很整齐,上面插着一支碧玉发簪。她的表情是平静的,眉目如画,有着大家闺秀的华贵与矜持,像是晨风中含露的玫瑰。这样的容貌气质,不用化妆就可以去演《红楼梦》了。 我能肯定这个就是长发女鬼,这是她活着的时候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还记得我要做的事,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说:“齐画笙。”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齐画笙想了想,茫然摇头:“不知道。” “那么你死后埋在哪里?” 齐画笙愣了一下,突然暴怒起来,变成了之前女鬼的样子,凄厉尖叫:“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要报仇,你们全部都要死!” 糟糕,女鬼又发神经了,我急忙转身逃跑。不料刚转过身来,“呯”的一声,我的额头重重撞在墙上,然后一切都模糊远去了……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我吵醒,一缕晨光透进窗户。我发现自己趴在床上没盖被子,全身冰冷麻木,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感觉全身都不对劲。接着我发现额头上有些痛,伸手一摸,好大一个包,敢情昨晚是真的撞墙了,可是我怎么趴到床上来的?我赶紧上床,用被子捂紧,捂到了吃早饭的时候身上还是冷的,还有头晕恶心,虚弱无力,小腹疼痛各种不适。 陈莉莉例行检查时,发现了我不对劲,急忙去找医生。不一会儿陈峰来了,但除了虚弱和体温偏低,他查不出别的问题来,对陈莉莉说我没事,随便开些药就走了。 大约十点左右,我准备出去晒太阳,这时老宋带着清洁工具到了我的门口,进来做卫生了。我们对视了一眼之后,他走近低声问:“怎么弄成这样了?” “你要是教我一些防身的法术,就不会这样了!”我没好气地说,接着把昨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老宋苦笑:“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而是出在你身上,血印诅咒让你变得倒霉,一头撞在墙上把自己撞昏了,所以……” 看来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只能自认倒霉:“你现在快给我治一治。” 老宋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你昏迷后,她占用你的身体时间太长,导致了你体内阴煞之气太重,只要出去晒晒太阳,运动一下,出点汗感觉就会好一些。这也是一种锻炼,让你改变体质更容易与鬼神勾通……” “什么,那我以后经常会这样?” 老宋眨巴了几下眼睛:“所有与鬼打交道的人,身上阴气都是比较重的,有所得必有所失嘛。不过不用担心,等你能力强了,勾通的是神灵,影响就不大了。” 跟神仙勾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谁知道我能不能撑到那一天?我坚决地说:“你必须要教我防身的功法,要不然我不敢跟那女鬼交流了,而且狐狸精还在这里面,昨晚我看到它进了三号的房间,要是它来找我了怎么办?” 老宋犹豫了一下:“好吧,我教你一个攻击的法诀,你要记住,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刻不要使用,因为你的能力有限,出手末必能重创对方,反而有可能激怒对方要了你的命。看好了,这种剑诀叫做阴阳雷指,左手阳雷指,右手阴雷指,先学单发,熟练后可同时攻击。此诀不仅对鬼魂有致命效果,对狐狸精之类的精怪也有可怕威力,但这个威力还是要看你的基础能力。” 老宋教我手指弯曲方法,以及使用时的诀窍。这个比金桥诀困难,掐手指时需要冥想某个星宿的力量注入体内,再从手指发出。 第二十二章 火星人 老宋教完阴阳雷指,又再三交代不是迫不得己不要使用,特别是不能把女鬼齐画笙打死了,也不能化解她的怨气,否则她的能力就会降低,甚至永远消失了。 我很郁闷:“她怎么老是把我当仇人呢,根本没办法交流。” 老宋也有些郁闷的样子:“是你说错了话,很多怨鬼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或者是不愿相信自己死了,你当面说她死了,她能高兴吗?有的鬼已经没有完整记忆,懵懂无知,于人无害,只会日复一日在一个地方出现,你一直盯着她看,眼光集中之时精气外泄惊醒了她,她就把你当成仇人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是我清醒的第一天晚上盯着女鬼看,把她给“激活”了。我问:“那么看到孤魂野鬼时都不能盯着看了?” “当然,就算是看不到鬼的人,感觉一个地方气息特别,盯着看也会惊醒它们,所以不想招惹它们就别看。”老宋往门口方向看了看,怕有人过来,低声说,“你把女鬼附到你身上时看到的情况再详细说一遍,不能有一点遗漏。” 我只好再详细说一遍,说完了老宋问:“你说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漩涡,下面有东西吗?” “没有,就是一个很大的黑洞,好像在转动,感觉像漩涡……也有可能只是一股黑气,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老宋点了点头:“刚才你说看到了狐狸精进入三号的房间?” “我看到陈莉莉进去,但她肯定不是真的陈莉莉,而且进去了很久没出来。” 老宋转身往外走,我急忙问:“要是它来我的房间怎么办?” “它暂时不会找你了。”老宋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有些惊讶,为什么狐狸精暂时不会找我了?而且我感觉老宋不是在单纯帮我,可能想通过我从女鬼那儿知道些什么,他对狐狸精进入三号房间的事也有些紧张,恐怕他在这里当清洁工,不止是为了工资——废话,他要是把雷击千年龙眼木卖掉,每天都可以住五星级酒店了,还用得着当清洁工?得到了雷击木还不走,那就是有更大的目标! 其实不管老宋有什么目的,跟我都没有利益冲突,只要他能帮我去掉血印就可以了,所以猜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我就不猜了。这时我才想起来,我没打听到齐画笙的出生年月,第一个考验算不算通过? 我到外面去晒太阳,在阳光下来回走动,南方九月的天气,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我身上渐渐温暖起来,不舒服的感觉减轻了许多。我一直想找老宋说话,但没机会,傍晚的时候,我看到他装作扫落叶,沿着围墙走,悄悄安放了一些东西。 我猜他是在布什么阵法对付狐狸精,所以他对我说狐狸精暂时不会来找我了。他做这件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虽然看到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强忍住好奇心没去看他放了什么东西。 这一天晚上果然很平静,前半夜我没看到任何不正常的东西,下半夜睡得很香,第二天起床精神不错。到了外出活动时间,我想找三号聊一聊,不料找来找去,所有病人能到的地方都没有他的影子,他的房间门没有关,里面没人。 这个时间三号不可能逃走,如果是昨晚逃走的,护士查房就会知道,早就闹起来了,怎么会这么平静?我百思不得其解,看到陈莉莉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急忙迎向她:“莉莉,你看到三号了吗?” “他转移到别的病房去了。”陈莉莉随口答道。 “哪个病房。” 陈莉莉愣了一下,接着显得有些紧张,支吾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说完立即快步走了。 我觉得很奇怪,如果三号只是换一个房间,他就还在这儿,陈莉莉也不用紧张,难道三号是被医生们弄死了,除了我没有别人注意到? 病人是不能进入医生办公室的,我在门口等了好久,没看到方向,好不容易等到了陈成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问:“陈医生,三号病人哪里去了?” 陈成峰给我一个大白眼,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我被他顶到肺里去了,无话可说,三号死活确实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权力管。换了是在大半年前,我无论如何也要回顶他几句,现在受人管制,而且这个王八蛋一向看我不顺眼,我不能给他挑刺的机会,只能忍了。 我想找老宋聊聊,结果老宋也找不着,今天他根本没有进来过。我极度无聊,看来看去,看到了王道全在洗衣间外面的水泥地上画画,好像前段时间三号经常跟他聊天,也许他知道些事情。 我走到王道全旁边细看,只见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圆,有的圆外面还有一个环,像土星一样。这在些圆之间有些连线,在没有图案的地方密密麻麻写了无数符号和“方程式”,单个的符号和字母我大部分能认出,组合在一起就像天书一样,完全看不懂。 我在他侧面蹲了下来:“你画的是星空图吗?” 王道全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写他的公式。他四五十岁年纪,国字脸,浓眉毛,额头上有很深的川字纹,嘴边两条纹也很深刻,给人饱经风霜,孤单凄苦的感觉。看他的样子,更像是个扫马路的,不像是个教授,怎能写出这么复杂的公式? 我再问:“你看到三号没有?” 王道全身躯一颤,停止没再写了,抬眼看着我,我觉得他的眼神很古怪,但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 “你撞鬼了。”过了几秒钟王道全说。 我很震惊,他怎能看得出来,莫非他也是个高人? “还有一个阴影笼罩着你,你的运气会变差,如果不能解除,你活不了多久。” 我更加惊讶:“你怎么知道,你会看相?” 王道全的眼神恢复了正常,兴致很高:“人体是一个小宇宙,与大宇宙是息息相关的,也就是中国古人说的天人感应,所以星宿的运行,天气的变化会影响人的身体。人通过修炼,再借助一些辅助,也能改变天气和环境。古人观星望气,不仅能预测到天气变化,还能知道一个国家,一个人物的命运……” 我不由得抬头望天,难道这个古怪的家伙看天空就能知道我的运气不好? 王道全往我这边挪了一些,一脸神秘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历史上很多杰出人物都不是人,皇帝也不是人!为什么皇帝叫天子?为什么那些杰出人物被称为是某个星宿下凡?这都是真的,他们是从天上来的,是外星人来地球上投胎,所以他们的聪明智慧远胜常人,能改变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时代!” 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他就是改变一个时代的人,我忍不住顶了他一句:“你也是外星人来地球上投胎?” 王道全更加兴奋:“你看出来了?其实我是火星人!你以为火星上没有人?其实还有不少人,只是你们看不见。月球上也有人,月球其实是一个人造的空心大球,他们的后代还住在里面!美国人为什么中止了阿波罗计划?那是因为他们被警告不许开发月球!” 越说越离谱了,这家伙大概连月球有多大都弄不清楚,才会这样想入菲菲。我正郁闷着呢,又顶了他一句:“如果你也是星宿下凡,就是一代伟人了,怎么跑到这里来?” 王道全道:“圣人与疯子只有一步之遥,历史上有许多杰出人物都被认为是疯子,几百甚至几千年后人们才知道他是天才。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的知识太超前了,我的理论地球人无法理解。” 这话好像也有一些道理,至少他是一个“学者型”的疯子,估计我永远辩不过他,而此刻我没心情跟他辩论,所以摇了摇头站起来准备走人。 王道全说:“你别走,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只要你在门上和窗户上画上这个符号,就能阻止能量体通过,晚上就能睡得安稳。” 我停步没走,王道全用石块在地上熟练快速地画出一组图案: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等分成六块,每一块和小圆里面有一个符号。符号并不复杂,有点像某种外国古文字,或者什么宗教符号。 在过年之前,我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现在我信了,并且相信法术、咒语、符箓之类对它们有效果,但无法相信用石块画出来的一些外国符号有效果。我摇头表示不信,王道全说:“这组符号能够聚集能量并形成能量盾,所以可以阻挡能量体通过,鬼就是能量体。” “如果鬼是能量体,为什么要走门?它不能通过墙壁、屋顶、地板、老鼠洞进来吗?” 王道全愣在那儿,半晌一动不动,看上去就是个疯子。我苦笑摇头,大概除了我其他病人都是疯子,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下午老宋进来做卫生了,我回到房间里等着他。等了大半个小时他进来,把一个大铜钱和两把锁匙递给我,低声道:“铜钱放口袋里护身,锁匙用来开门,九点之后从侧门出去,挖坟取骨。这是第二个考验。” 我立即一阵头皮发麻,半夜去外面的乱坟岗走一圈都会吓死人,更何况还要挖坟取骨!他说这是第二个考验,那么他肯定不会跟我一起去,否则就不叫考验了。 第二十三章 半夜挖坟 老宋把铜钱和两把锁匙交给我,立即就转身走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铜钱,比一般铜钱大一些,一面铸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另一面铸着像字又像符文的图案,我只能辨认出有“雷”字在上面。这个铜钱包浆很好,油光滑亮,应该是一件经常在手上把玩的古物。 老宋说这个可以护身,那就肯定能护身,况且到了迫不得已时还可以使用阴阳雷指,所以半夜去挖坟虽然恐怖,安全方面应该没大问题。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我霉运当头,万无一失的事也可能搞砸了,我没多少信心。 我开始计划晚上的行动。晚上保安会巡逻三次,第一次九点,第二次十二点,第三次凌晨三点。不过他们不会进入房间查看,只要铁门锁着,木门关着他们看一眼就过去了,所以时间是充足的。可是工具呢?病人可以到达的地方,我都没有看到锄头、铁锹之类,没有工具怎么挖?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不知道齐画笙埋在哪儿,只是前晚她附到我身上时,给我留下一个印象,是在几棵树之间。外面的坟墓密密麻麻,恐怕有上百个,大部分坟墓旁边都种了大树,形成了一片树林,晚上黑灯瞎火想要找到符合特征的几棵树谈何容易? 我压力山大,但势在必行,这不仅是老宋对我的考验,也是我对自己的考验和锻炼。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既使他们真的高高在上也不会管我的死活;各方高人也是不能指望的,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像照顾婴儿一样关照着我。我要自保,要报仇,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借用老宋的话,我要“有大愿心、大毅力,舍身忘我,专注如一”,学好本事为自己主持公道! 晚上九点左右,两个保安打着手电筒从外面走过,他们的脚步没有停,手电筒的光柱在铁门上略一停就过去了。 等了几分钟,我起床打开木门往外看。大半个月亮挂在天空,白光冷冷,近处的景物大部分都能看清,院子里非常安静,保安们已经回到门卫室里面了。 我穿上外衣,把铜钱放在外衣口袋里,用锁匙打开铁门的锁,轻轻推开闪了出去,再把木门和铁门关好锁上。我尽量贴着墙壁放轻脚步前进,但踩在老旧的地板上还是不时发出“咯吱”声,吓得我心惊肉跳。还好病人晚上吃的药有催眠作用,这时睡得正香,门卫室离儿挺远,保安们不可能听到。 来到楼下,没走几步我就感觉后面有脚步声跟着我,我急忙停步回头,可是哪里有人?夜虫啾啾,大榕树的根在来回晃动,月光之下整个疗养院就像是一只潜伏不动的巨兽。这里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有一种特别阴森压抑的感觉,似乎连月光都比别的地方朦胧,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上次出逃的时候,我急着逃走,光线也没这么亮,没怎么感到恐怖。今晚月光明亮,却更显得阴森吓人,这种恐怖和压抑来自环境,并不因为我口袋里有一个铜钱而减少。 我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感觉后面有脚步声,并且有人在盯着我,回头看时还是什么都没有。反正不是保安,不管它了,我咬了咬牙,假装不知道,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来到侧门,用锁匙开门出去。在转身关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路边的大树下,赫然是那天跟林清宝说话的红衣小鬼! 我吃了一惊,好久没看到她,我都差点把她忘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在今晚盯上我,我这倒霉运气真是无语了。不过有老宋给我的铜钱在,她应该奈何不了我吧?我扫视了一眼,职工宿舍楼侧面的墙就在五六米外,有一把铁锹和一根钢钎倚在墙上。 我立即过去拿,走近了才发现地上还有一支小手电筒,不用说肯定是老宋给我准备的,老头想得还挺周到。我拿上所有东西,走到宿舍楼前面,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楼梯在中间,样式有点像我读小学时的教学楼,感觉也很旧了。所有门窗都关着,几个房间还亮着灯,但窗帘已经拉上,有微弱的电视新闻播报声传来,在这死一样寂静的地方,就像是从幽冥界传来。 只要没人就好,我沿着宿舍前的小路往树林走去。这条土路应该是可以通汽车的,但肯定很少有汽车过来,两边被野草侵占,只剩下一两米宽。走到疗养院正面,我第一次看到了大门外侧,巍峨的石门框和巨大的条石台阶,依然显示出旧庙曾经的辉煌。从这儿看,整个疗养院都被大树包围遮盖,从远处就算可以看到也绝对不显眼。 往前走了约二三十米就是乱坟岗,坟墓一个挨着一个,我要开工了。转头一看,红衣小鬼还在后面跟着我,但距离挺远,没做什么动作。反正不影响我,就当她不存在,我离开小路走进乱坟岗,开始寻找印像中的那几棵树和地型。 不知道是这儿特别冷,还是秋天到来晚上变冷了,我感觉越来越冷,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呯呯呯像是要蹦出胸腔来。这跟我怕不怕鬼无关,而是这样的环境自然而然让人紧张和恐惧。 突然我觉得变暗了,抬头一看,月亮已经不见,四周像起雾一样朦朦胧胧……糟糕,上次齐画笙出现时就是这样的,不是她来了就是红衣小鬼开始作怪了! 我转头看后面,红衣小鬼就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身边有些亮光闪烁不定,忽绿忽蓝。我吓得倒退几步,她跟着向前走了几步,那飘忽不定的火光也跟着她移动,在火光的照耀下,她整个人也变得一会儿绿,一会儿蓝,一会儿白,非常吓人。这儿是乱坟岗阴气重,她的能力提升不怕我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丢下铁锹和钢钎,右手掐阴雷指诀,狠狠向她打去。 红衣小鬼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对我掀唇嘴齿,像是被激怒的毒蛇发出嘶啸,一张脸狰狞可怖。我急忙又用左手阳雷指诀向她打去,结果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而她一挥手,蓝绿之光聚成一个球形向我投射过来。 我大惊失色,急忙向侧面跑,但那团鬼火却会拐弯,追着我飞来,速度比我快得多,还是打在我背上。我感觉背上被打中的地方有些冷和麻木,像是被微弱的电流电了一下,很快就消失,没什么大碍。 既然鬼火伤不了我,我怕她干什么?我一下镇定了许多,老宋说阴阳雷指很厉害,对鬼魂有致命效果,为什么我使用起来没有一点效果?对了,好像我刚才太紧张,没有存思感应星宿…… 我强压心中恐惧和紧张,再次掐诀并冥想,等到我做好准备,红衣女鬼已经距离我很近了。我对着她左戳一下,右戳一下,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急红了眼我两手同时戳,还是没有半点效果,我去TMD,我被老宋坑了! 红衣小鬼距离我约三米左右,不再前进了,双手合拢,聚起一团蓝球大小的鬼火向我打来。我伸手一挡,鬼火立即破碎消失,还是那种轻度的冰冷和麻木,对我没多大的影响。 为什么我不怕鬼火?对了,可能是我带着老宋给我的铜钱。我急忙从口袋里摸出铜钱来,红衣小鬼立即后退飘远,显然有些害怕。我想要用铜钱砸她,将要扔出手时又停住了,我这倒霉运气,万一没有打中她,掉到草丛里找不到可怎么办?还是留在身上,先立于不败之地。 我拿着铜钱红衣小鬼不敢靠近,四周也变得亮堂起来了,我找回工具,不再理会她,开始专心找坟墓。 记忆中齐画笙的坟墓挺大,被枯草所覆盖,所以新坟、小坟可以直接排除,旁边没有大树的也排除。找了约半个小时,终于让我找到了一处很相似的地方,拨开枯草一看,倾斜的墓碑上果然有“齐画笙”字样,其他字我就没留意了。 红衣小鬼还在远处盯着我,我不管她了,立即开挖。这里的坟墓跟我老家一样,都是在斜坡上挖出一个座位状的坑,然后横向打洞把棺材推进去,再砌上石块或砖头,抹上泥浆,竖起墓碑。现在墓碑已经倾倒,后面的泥土受雨水浸泡塌方,松软好挖,很容易就挖到了封墓的古砖。 封墓的古砖质量很好,胶合的浆土还很硬,我费了不少力气才用钢钎撬开一块砖,撬出第一块之后就容易多了。拆出一个大洞后,我没有摸到棺材,用小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原来里面是一个墓室,小卧室大小,约一人高,棺材放在正中间,两边有些瓶瓶罐罐和腐烂的东西。 普通人家一般不会建墓室,直接把棺材推进洞内封住就是了,这样我只要把腐朽的棺材砸破,掏一块骨头就行,不用钻进去。齐画笙可能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建了这么个大墓室,我要拿到骨头只能钻进去。可是外面还有一个红衣小鬼呢,她要是把出口弄塌了怎么办?遇到了太多倒霉事,我要是还不小心,就只能跟齐画笙生不同床死同穴了。 第二十四章 开棺惊魂 看盗墓小说是一回事,自己钻进墓室绝对是另一回事,就算是白天,没有红衣小鬼在外面,我也缺少钻进去的勇气,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但我又必须拿到一块骨头,改变我的命运必须迈出这一步! 怎样才能防止红衣小鬼坑害我呢?把铜钱放在入口处也许可以防止她靠近,但万一齐画笙在里面呢?铜钱只能放在我身上,而老宋又没有教我任何可以防止鬼魂靠近的方法。如果阴阳雷指能打死或者吓跑红衣小鬼就好了,可惜我抱以巨大希望的杀手锏居然没有一点效果,也不知道是老宋骗了我,还是我使用方法不正确。 想来想去无计可施,我突然想起王道全画的图案。他说画在门上能阻止“能量体”通过,如果是真的,那么画在入口的地上,红衣小鬼也就不能进来。 我不太相信那个图案真的有效,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把墓室外面的砖头搬开,用铁锹把泥土拍平,然后凭着记忆画图案。画完之后我也不能确定画得对不对,当时根本没有用心去记,现在能画出个七八成我都很佩服自己了。 最稳当的办法,就是明晚再来,但我挖开坟墓有可能被人发现,老宋肯定也要瞧不起我。他本来就不想教我,第一个考验就不太合格了,第二个考验要是再不合格,他就有不教我的借口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红衣小鬼,咬了咬牙,把工具先塞进去,然后钻了进去。 墓室里面有些潮湿,空气闷浊,腐败气息很重,但并不刺鼻。我在入口附近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什么不适,外面也没有动静,于是放下心来,拿着小手电筒过去看棺材。 棺材比我以前见过的都要大一些,有不少地方油漆已经掉落并腐烂,但材质很好,腐烂的只是表层,用钢钎捅了几下都捅不进去。再看其他地方,大部分东西都烂得看不出样子了,铜盆、铜镜之类锈得发黑——反正我不是来盗墓的,无所谓其他东西。对了,齐画笙的鬼魂呢?平时她到处晃悠,我来挖她的墓了,她怎么反不见影子? 我来回看了几遍,墓室里面没有怪异的东西,外面也没动静,于是把手电筒放在地上,开始用钢钎撬棺材盖。棺材的木料既厚又硬,特制的棺材钉又粗又长,环境压抑,精神高度紧张,我折腾出一身大汗才把棺材盖撬开,推到一边。 小手电筒不是很亮,放在地上斜照上来,棺材里面不是很清楚,猛一看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躺在里面。 莫非遇到传说中的僵尸了?我大吃一惊,急忙后退,拿着钢钎紧张戒备着。过了一会儿,棺材里面没有动静,我捡起手电筒,慢慢靠近往棺材里面看。尽管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里面的样子还是震惊得窒息了。 里面不是枯骨,也不是干尸,而是完完整整像一个刚断气的人!她的脸跟我看到的女鬼几乎一模一样,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的皮肤细嫩光滑,白得像纸。她的头发特别多,拱成了一堆,身上穿着整齐的古装衣服,但已经全部变成了灰黑色,金银首饰珠宝之类也生锈或黯然无光。 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最晚也是清朝末年的人,那么到现在有近百年甚至更久。再从陪葬品腐烂程度,也证明过了很久很久,为什么尸体没有一点损坏?我立即联想到了僵尸的传说,急忙看她的嘴,她嘴唇可能是涂了什么东西,黑不像黑红不像红,比其他地方颜色稍深一点,双唇紧闭看不到獠牙。再看她的双手,指甲已经长得很长,但不像僵尸电影中那么尖锐,只是很长有些弯曲而己。 定了定神,我确定不是僵尸,只是一具不会腐烂的尸体,头发和指甲还在生长,所以指甲很长,头发有一大堆。我用钢钎在她的手臂上轻戳了一下,一碰衣服就碎了,感觉皮肉是柔软的,但她没有一点发应。不管她是不是僵尸,我拿了东西赶紧走人,但尸体没有腐烂,骨头肯定拿不到了。我没带小刀和剪刀,指甲也不容易弄下来,面对这一个像在睡觉的美女,我也不会残忍得用钢钎把她的手指敲断,那么只能扯断几根头发带走。 我放下钢钎,左手拿着小手电,右手探进棺材里面。棺材的高度超过一米,下面还有垫高,总高度都快到我胸口了,我必须伸长手臂,俯下身体才能够得着。我的手指还没有碰到她的头发,已经开始颤抖,我的眼睛则不由自主盯着她的眼皮,唯恐会突然睁开。 她长长的睫毛好像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急忙缩手,但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我咬了咬牙,又伸手进去,抓住了几根头发往上扯。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睛睁开了,一只手抓住了我左手臂往棺材里拖去。 我吓得魂飞魄散,并且她的手力量很大,一下把我扯得失去平衡摔进棺材里面。我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几乎是脸对着脸,脚对着脚,而且她的另一只手立即搂紧了我的腰。 我拼命挣扎,可能是吓坏了,一点也使不上力,也有可能是她的力量非常大,总之我挣不开。手电筒在我摔进去时已经掉落,光柱朝着另一头并且在闪烁,光线很暗,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的眼睛和嘴巴都已经张开。还好我的右手没有被她搂住,惊恐之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用手叉住了她的脖子,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以免跟她嘴对嘴,也防止她咬我。 这么一折腾,她身上的衣服全变成了碎片,几乎是全裸的,她的皮肤是柔软的,跟活人差不多,但冰冷没有一点温度。那种冰冷的感觉迅速通过手臂传入我身上,左臂和腰间被她搂住的地方越来越紧,也有冰冷的感觉透入。更可怕的是那近百斤重,被我推翻在地上的棺材盖竟然坚了起来,“轰”的一声盖住了棺材。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活生生给她陪葬了!我惊骇到了极点,猛地想到口袋里的铜钱也许能克制她,急忙放开她的脖子,用力抬着头以免脸对脸,伸手掏口袋里的铜钱。手指碰到铜钱的瞬间,冰冷麻木的感觉一下消退了很多,瞬间感觉有了力量和精神。借着手电筒一闪的亮光,我把铜钱塞进了她张开的嘴巴,奋力一挣,挣脱了她的手,用力顶开了上面的棺材盖,然后翻身滚了出去。 着地又是几个翻滚,离棺材远了一些,我听到了像是轮胎放气的声音,棺材里面冒出大量黑气,腐臭之气扑面而来。我跌跌撞撞冲出了墓室,在外面还能看到黑气往外冒。 这时我才感觉全身酸软,气喘如牛,就像是刚刚经历过极限运动,走路都走不动了。 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个人:“怎么回事?” 我又吓了一大跳,还好只听声音就分辨出了是老宋,这才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僵,僵尸……吓,吓死我了。” “僵尸?”老宋也吃了一惊,眼睛紧盯着墓室出口那边。 我一边喘气一边说,把刚才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老宋听完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就像是被蛇咬了一样跳起来:“你说什么,你把我的法器塞进她的嘴里?” 我很惊讶:“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老宋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你知道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祭炼的,塞到她嘴里被尸气污了就没用了!” 我很干脆摊手:“不知道,你又没告诉我不能塞她嘴里面。我要是不塞进去,她抓着我不放怎么办?” “你要是没出来,我会进去救你啊,咳咳……”老宋有些气急败坏,咳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根本不是僵尸,就是一具没有腐烂的尸体,加上一个不是很厉害的怨鬼,真要是百年僵尸,你的小命早就没了!” 我一肚子火,声音很大:“你应该先跟我说清楚,教我本事再来考验我,我才知道该怎么办啊。你什么都没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而且你教我的阴阳雷指根本没用!” 老宋有些慌了:“好了,好了,声音小一点。这是特殊情况,我不怪你了,等尸气散掉了,去拿点头发出来就算你通过考验。” 现在是我有求于他,也不能得理不饶人,我问:“什么特殊情况,如果不是僵尸又是什么?” 老宋说:“你要说是僵尸也行,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僵尸。这附近是一条龙脉结穴的地方,所以有很多人扎堆埋在这儿,虽然位置都不对,但还是有个别坟墓得到了一些地气,尸体得到地脉灵气滋养所以没有腐烂。” “可是她会动!” “那是因为她吸入了你的阳气,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静电感应,类似于诈尸。本来我已经先施法镇压住了那个女鬼,保证你的安全,没想到尸体还保持完整,她的魂魄与尸体有些联系,怨魂的力量通过尸体显示出了一些能力,而你又较长时间太靠近尸体……总之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慌,没什么大不了。” 我在心里暗骂,死老头你什么都懂,当然不怕,我什么都不懂,刚才差一点就被活生生吓死了,怎么可能不怕? 第二十五章 仁慈惹的祸 墓室里的尸气一时半会散不掉,我不敢进入,老宋坐在我旁边跟我聊着。 老宋因为有咳嗽的毛病,怕跟太近了会被我知道,所以迟了一些才出来,不知道红衣小鬼跟我捣蛋。我在挖坟时他才来到附近,有意考验我所以没出手对付红衣小鬼,直到发现墓室里面不对劲才把红衣小鬼赶走——由此看来,王道全的图案是可以阻止红衣小鬼靠近的。 我用阴阳雷指打不动红衣小鬼,老宋认为有两个原因,第一当然是我的能力很低,使用高级功法显示不出威力。老宋说不同的指节代表了不同的星宿,因为祖师爷不同,同样名字的指诀也有些不同,使用时各有讲究。一些厉害的法诀需要布罡踏斗、存思冥想,请神上身等才能真正发挥出威力,一个还没入门的人使用太高级的指诀,还不如有针对性地使用简单的法诀。 第二个原因是红衣小鬼属于“寄魂鬼”。有的疯子有奇异的、强大的精神力,林清宝可能就是属于这一类。红衣小鬼跟他必定有很深的关系,依赖他的精神力也就是一部分魂魄存在,所以她与常见的鬼有些不同,阳气较重,有的法诀对她效果不明显,再加上我的能力低,当然就打不动她了。 我问要怎样才能杀死红衣小鬼,老宋说只要林清宝活着,她就很难彻底消失,并且打死她可能导致林清宝也死了,所以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动她。 “鬼跟人差不多,只是没有身体而已,大部分过一段时间就消失了。所以不是那些穷凶极恶,失去理智的恶鬼、怨鬼,于人无害都不要理会。我们不能因为学了法术,有能力就欺负他们,就算是流氓恶棍,也不会路上遇到每一个人都欺负吧?” 我点了点头,心中暗忖,老宋这个人虽然有些不爽快,心还是挺好的,不是坏人。我问:“您刚才说,这里是龙脉,那不是要出真命天子吗?” 老宋轻笑起来:“龙脉只是笼统的说法,是指随山势行走的气脉,也指风水宝穴,不是指真龙之脉。” “那就是说,这里有一个风水宝穴?齐画笙的尸体只是得到一点泄漏的地脉灵气就能百年不腐,那要是葬在穴眼上……” 老宋又开始不干脆了,只是“嗯”了一声,明显不想再说。 我很好奇:“老宋,你是看风水的大行家,一定知道穴眼在哪里吧?” “哪有那么容易,龙行飘忽,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隐能现,能飞能潜,即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地脉灵气的变化也是一样,单凭山水走势又怎能找到真正的龙脉?古往今来,真龙之脉只有那些有大福气、大功德的人能意外得到,并不是被人找到的。” 我有意激他:“原来你也没找到啊。” 老宋摇了摇头:“不用使激将法,反正你没想学这一行,不要浪费我的口水了。” “那可不一定,你说一说,也许我就有兴趣了。而且我敢肯定,穴眼不在这儿!” 老宋盯着我:“何以见得?” “你看这里密密麻麻都是坟墓,说明那些水平不高的风水先生都认为在这附近,那么真穴肯定不在这附近,而是在……围墙之内!” “哦?”老宋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但立即垂下眼皮不看我了,“看来你也是寻龙高手了。” “以你的本事,随便去哪里都是大师级人物,大老板抢着请你,用得着来一个疯人院扫地?所以你肯定是来找这个风水宝穴的,就在疯人院里面!” 老宋“嗤”的一声:“别自作聪明了,院子里面一目了然,还用得着找吗?富贵于我如浮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差不多了,快去取些头发来,把墓给封住,早点回去。” 反正龙脉之类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也没想成为一个风水先生,所以不跟老宋争论了,起身拍拍屁往墓室入口走去。现在尸体肯定不会动了,又有老宋在后面,我基本不怕了。 “铜钱给我拿回来!”老宋在后面说。 走到墓室口就闻到一股恶臭,我只能捂着鼻子钻进去,棺材里面还有微弱发黄的亮光,小手电筒还在亮着,没有再闪烁了。走近一看,齐画笙的尸体已经干瘪腐烂,黑得像木炭,一张脸丑恶之极。真没想到短短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捡起小手电筒照了照,她的嘴巴张开着,可以看到铜钱在里面,大半泡在黑色液体中。我找不到可以夹的东西,憋着气我不能停留太久,只能强忍着恶心用两根手指伸进去。她的嘴唇基本腐化掉了,只有两排整齐的牙齿白森森的,像是随时会咬下来…… 还好,牙齿没有咬下来,我夹出了铜钱,扯了几根头发,连棺材盖也顾不上盖了,带上铁锹和钢钎迅速撤出。 老宋从我手里接过铜钱,立即拿出一张符纸点燃,把铜钱放在上面烧。烧过之后铜钱还是黑不溜湫,完全没有之前的光泽了。 我把封墓的砖砌回去,再盖上泥土,扯些干草压在上面。我在做这些时,老宋还在唉声叹气,埋怨我毁了他的“法宝。”这个吝啬的老东西,独吞了整根雷击木我都没计较,一个铜钱啰嗦那么久。 …… 第二天到了开放时间,我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换下来的,又脏又臭的衣服去清洗,这衣服要是被人看到了,我很难解释。 刚把衣服丢进洗衣槽水里,还没开始洗,好几个人快步进来了。医生陈成锋,护士谢玉珍、孙慧莲、陈莉莉,后面还有一个矮胖的家伙林清宝。林清宝指着我说:“就是他,就是他,昨天晚上跑到外面去了!” 我大吃一惊,这下糟了,怎么没想到这个死疯子会告我的状呢! 所有人都瞪着我,我强作镇定,吼道:“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出去?他是疯子,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 林清宝气急败坏道:“我看见他出去了,我亲眼看到他在挖坟!” 我迅速镇定下来:“你在房间里面,怎么可能看到我出去?如果你亲眼看到我出去,那么你也出去了!” 林清宝愣在那儿,陈成峰看看我,再看看林清宝,眼光落到水槽中,走到水槽边把衣服拎了起来,上面还可以看到一些泥印。他的脸立即变了,厉声道:“这上面的泥巴从哪里来的?” 我心里叫苦,强辩道:“我昨天摔倒了。” 陈成锋立即问:“在哪里摔倒?” 谢玉珍说:“你以前从来不自己洗衣服,为什么今天自己洗?” “我,我……昨天傍晚,我在水龙头旁边摔倒了,弄了一身泥,怕你们骂我,所以自己来洗。” 刚好这时老宋出现在众人后面:“咳,咳,我看到了,昨天傍晚他真的摔倒了。” 陈成锋一脸怒容瞪向林清宝,林清宝胀红了脸,指着我说:“他他他,他有锁匙,他有锁匙……” 我的心猛地一沉,锁匙藏在我房间的水箱上面,要是被搜出来,我就百口莫辩了。老宋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一张老脸变成了苦瓜,要是昨晚他直接灭了红衣小鬼,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陈成峰过来摸我的口袋,没找到东西,叫谢玉珍和陈莉莉去搜我的房间,然后叫孙慧莲去叫昨晚值班的保安过来。 很快保安齐尚彪和王海就过来了,两人都说昨晚巡逻没有发现异常,所有房间的门都是锁着的。王海是保安队长,平时认真负责,他说的话陈成峰是相信的。吵吵嚷嚷之际,院长、方向和其他保安、护士也来了,围了一大堆人。 院长问了事情原因,皱起了眉头,叫李芳带林清宝先回自己房间,两个保安带着我跟他走,其他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许围观。 我跟着院长往楼上走,心里七上八下,锁匙肯定会被找出来的,我该怎么解释?受惩罚是肯定的了,而且以后必定被特殊“照顾”,别想再跟老宋学法术了。 尽管我的脚步极不情愿,还是一步步来到了我的房间门口,谢玉珍和陈莉莉还在里面翻找,院长示意了一下,两个保安也进去找。我不敢看向水箱那边,干脆低着头。 院长很严肃地说:“上一次你跑到外面去了,我没有惩罚你是不是?这次就算你跑出去了,自己回来,我更不会惩罚你。但你必须跟我说实话,昨晚有没有跑出来?” 我不敢把事情说得太绝,只能装傻:“我,我不知道,吃完药我就上床睡觉了,早上醒过来还在床上。” “嗯……”院长紧盯着我,“那么这几天,你有没有出现幻觉?” 我继续装傻:“你是说做梦吗?那是有的,我经常做梦跟美女那个……就是做那个,你知道的。” 院长的表情有些古怪,不再问了。房间里面没多少东西,很快就被四个人翻了个遍,连被单都被拆开,所有能移动的东西都移动过,但什么都没找到。四人望向院长摇头,院长亲自进去,来回扫视几眼,眼光停留在水箱上面。王海会意,立即走向水箱,伸手摸上面。 我的心直往下沉,完了! 第二十六章 召鬼符 老式的水箱安装得挺高,一般身材的人站在地上看不到上面,王海踮着脚,伸手在盖子上面摸了几下,没摸到东西,用力跳起来看了一下,回头对院长说:“没有。” 我很惊讶,王海不可能没看到,难道他有意帮我? 院长拍拍我的肩头:“既然没有,那就是林清宝出现幻视幻听了,跟你没关系。” 我立即感到无比轻松,急忙说:“谢谢院长,院长万岁!” 院长苦笑摇头,挥挥手带着两个保安和两个护士走了。我看到他们下楼,走廊上没有人,于是关上木门,走到水箱边跳起来一看,上面真的没有锁匙。我明明是放在上面的,怎么会不见了?我不相信,再跳起来几次,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上面一层灰尘,只有被手指摸出来的几条手印。 这就怪了,谁把锁匙拿走了?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是被陈莉莉发现并且拿走了。陈莉莉跟我差不多高,是可以摸到锁匙的,谢玉珍矮一点应该摸不到,她们两个先上来,陈莉莉找到时,趁谢玉珍没注意放到了自己口袋。 可是陈莉莉为什么要帮我呢?而且她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年轻人,要是做了小动作,表情就会有些不正常,院长一下就能看出来。刚才陈莉莉的表情很正常,眼神没有一点慌乱和闪烁,换了是我都没办法那么坦然。 如果不是陈莉莉,还有谁会帮我藏起锁匙? 我疑神疑鬼,开门出去,走到楼下时看到两个保安站在林清宝的房间外面,里面有好几个人,估计院长正在审问林清宝。没有搜出锁匙,事实已经证明林清宝是在坑害我,本来疯子的话是没人相信的,胡说八道不是罪。可是院长、医生和护士们刚才都相信了他的话,结果又错了,这让他们觉得被疯子愚弄了,一定会给林清宝好看的。 我往院子里扫视一眼,意外地看到了三号坐在一个石礅上发愣,无声无息消失了一天两夜的三号神奇地出现了!我走到他旁边,蹲下来低声问:“你前两天去哪里了?” 三号从茫然失神中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我再说了一遍,他有些震惊:“我消失了两天?那么就是真的了。” “什么真的?” 三号深深地望着我:“我说了你也不信。” “我信!” 三号盯着我看了足有十秒钟,接着扫视左右,确定旁边没有人,低声说:“我被关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新的房间,新的机器,我说不出来,就是非常,非常……先进。” 我有些惊讶,莫非疯人院内还有一个高级的病房?我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三号露出紧张不安的表情:“他们把一根长长的大针刺进我的头顶,然后通电,非常非常痛,还抽了我的血,把血打进一只猴子身上……” 听起来像是在用他做试验,难道医生办公室下面有一个秘密的地下室?我望向大殿那边:“是在那里面吗?” “我不知道,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三号说着撸起袖子看了看,接着又摇头,“我应该是在做梦。” 三号的手臂上没有什么东西,但我相信他肯定经历了一些离奇的事,不是做梦。我的眼光落到林清宝门口的两个保安身上,他们站得笔直,有一种坚毅、内敛、敏锐的英武气慨。我猛地想到了那天晚上,他们抓我时的强悍搏斗能力,以及平时他们走路时的整齐步伐,永远挺直的腰杆,都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这四个保安必定是军伍出身,而且还是精英! 一个破庙改造成的疯人院,关着一群被人遗忘的疯子,设施就像是几十年前用的。这样的地方,用得着四个身手不凡的军人或退伍军人当保安吗?而且这里的“武疯子”并不多,吵吵嚷嚷半夜怪笑的很常见,动手打人的很少,随便几个普通人拿着电棍就有足够威慑力了。但要说这里是军方什么秘密研究基地,又觉得不像,除了四个保安有些不协条之外,其他都很正常。 我想了一会儿没有结果,反正不关我的事,懒得浪费脑细胞了。我看到王道全又在画画,于是过去叫他把昨天的图案再画一遍,我牢牢记住了。我问他有没有别的实用“能量阵”,他说他还在研究。 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我猜不出是谁拿走了锁匙,走回自己房间,发现陈莉莉正在给我整理之前弄乱的房间。她看到我进来,显得有些紧张,上上下下不停地看我。我有些心里发毛:“怎么了?” 陈莉莉快步走到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外面,返身把木门关上,走到我面前很近的地方,手从口袋里面拿出来,摊开给我看,白生生的手掌上,赫然是两把锁匙。 “你老实坦白,这是从哪里来的,想要干什么?”陈莉莉板着脸,装作很严厉的样子,但她不管怎么装都不吓人。 我笑嘻嘻说:“太感谢你了,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陈莉莉的脸一下变红了,压抑着声音气愤地说:“你还开玩笑,你这样会连累别人的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以后不敢了。其实我没想逃走,就是……就是想出去看看月亮。”说着我伸手去拿锁匙。 陈莉莉立即收回了手:“不能给你,我不举报你,但也绝对不能让你出去乱跑。” 我赔着笑脸:“我知道你是好人,最最好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连累你的,还给我好吗?” 陈莉莉坚决摇头,把锁匙放回口袋,转身去开门。我抢步拦住了她:“等等,你为什么要帮我?其实追查起来也跟你没关系。” 陈莉莉显得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不是我放进口袋里面的,但又没有别人放进我口袋。” 我很惊讶,难道她大白天也被狐狸精附体了,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但狐狸精只会坑害我,不可能帮我啊! 陈莉莉低声说:“我知道你的病基本好了,但是你不要想逃出去。我看过你的档案,涉嫌……如果你的病完全好了,可能会被送给警方……” “我没有杀人,没想害任何人!”我的声音提高了很多,满腔的愤怒和委屈。 陈莉莉露出同情的样子:“我相信你不是坏人,没有犯罪,从你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我没办法帮你,要不你找院长谈一谈?也许他能帮你。” 我立即觉得好受了许多,至少有一个人是相信我的,我点了点头:“谢谢你。” 陈莉莉笑了笑,开门出去了,迎面而来的风中,带着一缕淡淡幽香。 我肯定是要跟院长聊聊的,但不是现在,在没有去掉血印,杀死狐狸精之前,我是不可能走好运无罪释放的。而且我要想办法保护陈莉莉,不能让她受到狐狸精毒害。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没再留意林清宝,他害我不成,再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了。而且老宋肯定会对付红衣小鬼,让她不能再害我。 第二天下午,老宋又在上次下象棋的地方摆好了棋子,我假装不经意走过,说要跟他下棋,光明正大在他对面坐下了。等到左右无人时,老宋头也不抬地说:“好小子,真有你的。” 看样子他不知道是陈莉莉帮了我,我也不想再提:“符画好了吗?” 老宋左右一扫视,掏出一个黄纸小包放在石台上推了过来,我迅速接过放进口袋。老宋说:“小心不要被人看到,也不能弄脏了,遇到血腥、荤油、粪便等一切污秽之物都有可能失效。还有,月事未尽的妇女不能碰。” “知道了。” “这张符就是一种法器,需要祭炼七七四十九天不能间断,每天祭炼一次。你现在没法设坛,可以免了,每次开始之前要净手涮口,念净身神咒,净口神咒。然后左手雷印,右手剑诀对着它,面向东方吸气一口,念追魂现形咒七遍,咒语是:鬼神鬼神,鬼见鬼灵,吾今敕汝,立现真形,随吾呼应,拥护吾形,违吾令旨,永不超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老宋接着教我怎么掐雷印、剑诀、辰诀和净身神咒、净口神咒。祭炼成功之后,只要对着符箓手掐辰诀叫“齐画笙速来听令”,就能把她召唤出来。 我问:“把她召唤出来,我使用阴阳雷指威力就会大幅提高了吧?” “这个……”老宋迟疑了一下,“她会整体提高你的能力,具体怎么运用还是看你自己。想要大幅提高阴阳雷指的威力,得用另一个办法,祭炼一个雷鬼。” “雷鬼?” “就是找一个被雷电劈死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和八字,取一截骨头施法祭炼……这个难度更大,等以后再说,一步一步来。” 我问:“我没得到齐画笙的八字,没关系吧?” “你已经跟她很熟悉了,没有八字问题应该不大。”老宋说完开始收棋子,不想再说了。 我觉得老宋教我的东西有些邪门,都是要拿死人的东西来炼。有一次他说漏了嘴,说这是阴阳家鬼系的功法,并不是他的绝学,我猜他只是知道方法,很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用过,我这不是变成小白鼠了么? 第二十七章 白狐和密室 回到房间,我掏出老宋给的“召鬼符”,打开黄纸包摊开来看。上面有两组符文、齐画笙的名字,以及一些我不知道该怎么读的字。这两组符文与常见的符不同,大部分笔画都是直线的横和坚,颜色红中带紫,像是朱砂里掺了血。 不过这张东西并没有阴邪的感觉,拿在手上没有任何异样,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要是鬼气森森的东西,或者上面沾着齐画笙的头发,天天带在身上绝对不好受。 晚上熄灯之后,外面非常安静,肯定不会有人来了,我摊开召鬼符放在桌子上,按照老宋的要求开始掐诀念咒语。念完七遍咒语之后没有一点动静,我感觉有些好笑,真没想到我也会开始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同时我也有些怀疑,这样弄真的有效果吗?显然齐画笙的魂魄并没有在这张符内,上面只是有些她的头发粉末而已。 我怕有人突击检查,把召鬼符包好,塞进胸口衣服里面,然后躺到床上。 躺了一会儿我睡着了,感觉跟做梦一样,我看到了墙壁外面的东西。大榕树散发出腾腾绿光,树身内有无数条细小的“光纤”,不同颜色的细光在流动。蟋蟀鸣唱的声音就像打雷一样响,屋檐下有一张蜘蛛网,一只蜘蛛正在与一只飞蛾搏斗,每一根爪子的力量,翅膀的振动我都清清楚楚。 突然我注意到了正殿的屋脊上趴着一只白色的动物,样子跟我打死的黑狐狸差不多,只是更大一些,全身都是白毛。月光之下,它的每一根毛似乎都在发光,白得那样纯净,近乎圣洁。 狐狸精! 我吃了一惊,心中震颤,外面的世界一下变得模糊遥远了。等到我努力往外探索,再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时,屋顶上已经没有白狐了。事实上我这时看到的大部分东西,都跟肉眼看到的颜色不同,我也不能确定那只狐狸精真是白色的。 观察整个疯人院,我注意到方向、陈成峰、谢玉珍从医生值班室出来,走到林清宝的房间门口,开锁开门进去了。 林清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红衣小鬼缩在墙角处,看上去很虚弱,畏惧医生和护士身上发出来的光芒。这三个人头顶上都有较强的红光,这种光芒就像火焰一样让我也感觉畏惧不敢靠近。 谢玉珍给林清宝打了一针,然后三个人把他连人带床推向门外。病床脚下是有轮子的,拔动卡销就可以推着走。三人推着病床沿着走廊来到正殿的办公室门口,开门推了进去,经过医生办公室的走廊拐向了仓库,红衣小鬼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三个人配合默契,动作熟练,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可见他们同样的事做过很多次了。他们想干什么呢?我觉得疑惑,但这时像是在做梦一样,思考能力有限,不能进行太复杂的推理。 仓库里面放着许多箱子和药品,三人推着林清宝到了一个角落,方向按了一下墙壁上的火警报警按钮,靠墙的一个巨大箱子横向移开,出现了一个门。方向在门边的小键盘上按密码,小门自动打开,出现一个不是很大的密封空间——那是一个电梯! 三人推着林清宝进了电梯,门关上之后我就看不到他们了,但我能看到电梯下降约十米,下面有一条走廊和四个门。这里墙壁雪白,灯光明亮,门像是不锈钢的,没有门把手,旁边有小键盘和刷卡的槽,我看不到门内的情况。 红衣小鬼没有跟下来,方向走到其中一个门前,掏出卡片刷了一下,门就无声打开了。我立即看到了里面有很多仪器,其中有一个是巨大的全身扫描仪器,比以前我在医院看到的要先进得多。其他仪器我根本叫不出名字,崭新时尚的外形,很大的彩色显示屏,复杂的线路和管道……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地方,与外面破旧的疯人院像是两个世界。 铁门很快就关上了,我看不到里面的东西,想要靠近进去时,门上方一张符突然迸射出金色的光芒和火焰,火焰像流水一样迅速扩大,遮住了整片墙壁。 我大吃一惊,莫名地恐惧,急忙往后退,金光和火焰一下又消失不见了。这时我才注意到每个门上方都贴了一张很大的符纸,金色的符文龙飞凤舞,气象万千,并盖了一大二小三个血红的印章。 为什么医生们在这里贴了符呢?我不敢靠近四扇门,往走廊尽头观察。通道往前没有灯光,墙壁像是天然的山洞,布满苔藓,地面用水泥铺平。往前不远,我看到了刚才那只白狐,它在专注地看着前面,前面有一片铁墙和铁门,锈痕斑斑,贴着大量符箓,有大有小,有新有旧,还有些符文是直接画在铁墙和铁门上。 铁墙是用很厚的铁板对接焊起来的,焊接的地方都没有打磨,很粗糙,不图好看只求牢固。从锈蚀程度来看,至少有几十年了,显然不是跟外面的四个房间同时建造的。 我看不到铁墙里面有什么,里面隐隐透出一种黑暗、血腥的感觉,那么多符箓还是不能完全隔绝邪气外泄。 我很震惊,也不知看了多久,突然白狐转过头来盯着我,歪着头有些好奇的样子。我最最害怕的就是狐狸精,大惊之下,眼前变成黑暗,下一秒钟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刚才的情景历历在目,不可能是做梦,并且“看”和“听”的感觉,与上次齐画笙附到我身上时出现的幻觉差不多。所以这不是做梦,而是我通过召鬼符获得了“千里眼”和“千里耳”的能力。 回忆刚才的经过,所有细节都能想起来,越想我越惊讶。毫无疑问仓库下面有一个秘密研究所,三号不见了两天就是被抓到里面去做试验了,现在轮到了林清宝。可是这个秘密研究所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在研究什么东西呢? 藏得这么隐密,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里的病人都是不知来历,或者家属不管了的神经病,没人来探视,他们爱怎么切就怎么切,爱怎么割就怎么割,再怎么弄还是神经病,弄死了都没人知道!难怪医生怕我逃走,我的病明明好了,院长却叫我继续疗养,恐怕进了这里的人都别想再活着离开了。 我打从心里感到寒冷和恐惧,他们根本不管病人死活,每天晚上给病人吃安眠药,需要做试验的人打一针拉走,被切割得乱七八糟还不知道,也许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三号失忆,可能就是被做试验的结果。我进来半年多了,清醒之前的事也记不清楚,可能我也被做试验过,说不定我的大脑是不完整的,或者已经少了一个肾。我毛骨悚然,恨不得立即砸破铁门逃走,但现在我撬不开锁,外面还有四个如狼似虎的保安,我不可能逃走啊! 我坐立不安,狂乱了一会儿又想到了白狐,这回我是亲眼看到了有一个狐狸精在这里,事实证明老宋也不能阻止它进入疯人院。狐狸精加上变态医生,我就是有九条命也经不起折腾啊,必须得逃走! 各种念头迭起,下半夜我再也睡不着了。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吃饭,陈莉莉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很想问她知道不知道仓库下面有秘密研究所,但终究没敢问出口。这里的医生、护士和保安肯定是经过特别挑选的,就算她现在还不知道,也是跟他们一伙的,谁能保证她不会向院长告发我?不知道秘密我还可以活久一点,知道了太多秘密,他们必定立即弄死我。 等到了老宋做卫生来到我的房间,我立即关上门,紧张地对他说:“老宋,你一定要帮我离开这里,今天晚上就要走。你帮我这一次,以后不论你有什么困难我都帮你,我发誓!” 老宋沉着脸皱着眉头:“又怎么了?” 我不说出来,他不可能帮我逃走,而且我能肯定他不是跟医生一伙的,只好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包括电梯密码也告诉了他。老宋眼光闪烁,并不是很震惊,等我说完了才问:“铁墙上面有哪些符?” 我愕然,他关心这个干什么? “很多种符,大小新旧都有,我记不清了。” “那么铁墙里面透出的邪气,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猛抓头皮,那种感觉很难说出来:“你关心那个干什么,那个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老宋说:“你先不要急,再观察几天,他们不会弄死你的。那个狐狸精可能有别的目标,这几天并没有找你麻烦,所以你是安全的。” 我有些气恼:“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弄死我?” “因为……”老宋顿了顿,“依我猜测,你不是他们的主要研究目标。”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有秘密研究所,而且你就是冲这个来的对不对?” 老宋连连摇头:“之前我只是猜测,没有证实,我来这里的目的跟他们的研究没有多大关系。” “我不信,如果你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他们的主要研究目标?” 老宋眨巴了几下眼睛:“因为最重要的两个人在铁墙里面。” 我紧追不舍:“你怎么知道里面关着两个人?” “因为谁都没有见过一号和二号病人!” 第二十八章 不老之人 老宋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确实没见到一号和二号病人,甚至没有一号和二号病房。这有些不合情理,通常情况下编号都是从一号开始的,怎会直接从三号开始? 老宋说:“我猜一号和二号就是关在铁墙里面,是最主要的研究对象,三号是备用,其他疯子放在上面都是用来做掩护的。当然也有可能少数疯子符合要求,会被拉去做试验,但肯定不会把所有人都弄死了,只要你没表现得太奇怪,他们不会杀了你。” 他的话有些道理,但我还是有些不服气:“如果铁墙里面是人,为什么要贴那么多符箓?” “也许是变成人的妖怪。”老宋笑着说,“总之你不要太担心,这么快就能利用齐画笙的能力,说明你有天赋,非常好,前途不可限量!今天晚上你保持距离跟踪那只白狐,找到它的老巢,我就能把它灭了,你就更安全了。” 我有些心动了,我的一切努力不就是为了自保和报仇吗?杀死白狐不仅可以解除威胁,还能给我学习的机会,用同样的方法除掉我老家的黑狐,机会难得啊! 老宋说:“何七姐和叶寄秋可能都是被这只白狐弄死的,你变成疯子也是拜它所赐,难道你不想报仇了?你要是真想逃走,我也可以帮你,但以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刻骨仇恨霎时涌上心头,我早就立下了誓言,一定要为叶寄秋和何七姐报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怎能因为一些还不确定的危险就逃走? 我盯着老宋:“如果我找到它的老巢,你确定能干掉它?” 老宋的眼睛精光闪动:“只要你能找到确切位置,我必杀它!” “你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老宋愣了一下,很快苦笑:“你的好奇心真的是太重了。我来这里确实有个目标,根据我的观测和搜集的资料,这附近有一个汉朝古墓,里面可能有前辈高人的秘笈……” 我立即相信了他的话,他这样有能力的高人,不会为了金银财宝和功名利禄委屈自己,但绝对会为了秘笈之类费尽心血,不惜代价。 老宋拍了拍我的肩头:“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年了,我没有儿子,也没有得意的徒弟,东西还能留给谁呢?其他也不多说了,现在我就先帮你报仇,去掉碍手碍脚的东西,然后一起找秘笈!” 我终于点头同意了,医生们未必会立即拿我做试验,杀狐狸精报仇和去掉血印,却是我必须做的事。 老宋走后,我来到院子里,看到林清宝呆呆坐在门口不远的石凳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珠子一动不动。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虽然一看就是个疯子,但有活力、有思想,跟红衣小鬼聊天时更是眉飞色舞,而现在就像是行尸走肉,只有躯壳没有灵魂了。 过了好久,林清宝还是一动不动,我心里又一阵阵发冷。医生们昨晚对他做了什么?同样的命运会不会落到我的身上?如果我被弄成这个样子,真是生不如死了。 三号注意到了我在看林清宝,走到我旁边低声说:“他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我转头凝望着三号的眼睛:“你说的那个地方真的存在。” 三号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略转头看了林清宝一眼,回过头来时我微微点了点头。不需要多说,我们都明白了林清宝是被拉到秘密房间做试验才会变成这样。 “我们要逃走。”三号坚决地说。 “你家在哪里?” 三号摇头,眼神又变得迷茫。 “你有什么亲人可以投靠吗?” 三号还是摇头:“来这里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那你来这里多久了?” 三号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多久。这几天我记起了很多事情,好像我刚来的时候,四周的墙还是红色的,院子里都是野草、破砖和断头断手的佛像……好像除了院长,其他人都换了,以前院长是一个年轻的医生。” 我愣住了,这怎么可能?!院长就算没有六十岁,也是五十好几了,如果三号最早看到的院长是二十多岁,那就是过去了三十年,而三号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岁,那时他还没有出生呢。可是如果三号不是那时来的,怎会知道以前围墙是红色的,院子里是野草、破砖和残破的佛像?那应该是疯人院刚刚改造之时,从这些建筑和家具、器物来判断,这里改造成疯人院也有几十年了,时间又是符合的。 我上上下下看了三号好几遍,他没有皱纹,没有胡子,只有上唇长了些细绒毛。露出衣服外面的皮肤光滑洁白,虽然不算强壮,紧绷的肌肉还是清晰可见的,无论怎么看,他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你到底几岁了?”我疑惑地问。 三号有些苦恼地说:“我还想问你,你看我多大了?” “你刚来的时候是不是一个小孩?” 三号又摇头,一脸的茫然和疑惑,他弄不清楚自己来的时候是不是小孩。 我想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可能,三号不会变老,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二三十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样子。但这可能吗?真的有人能二三十年没有一点变化吗? 不会变老的人当然还是有的,前天晚上我就看到了一个百年不变的人,但那是死人。还有传说中的神仙、妖怪……我猛地想到老宋开玩笑说,关在密室里的一号和二号是妖怪,难道三号也是一个妖怪? 我以极度不信任,甚至是邪恶的眼神不停地看三号,他看出了我的不信任,郁闷又诅丧地转身走了。最终我只能苦笑,三号虽然疯得不厉害,但他失忆了,可能还有别的毛病,有可能出现记忆错乱和自我编织幻想,我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 吃过晚饭后,陈莉莉像往常一样送药给我。我现在已经练出了绝招,当着她的面把药片倒进嘴里,再喝一口水吞下,但实际上药片已经藏在舌头下面,等她转身就吐出来。这一次我故伎重施,把药片藏在舌头下,却不知是我的小动作被她发现了,还是她对我有了提防,我喝完水之后,她突然说:“张开嘴巴,舌头卷起来给我看看。” 我吓了一跳,强作镇定,含糊地说:“我已经吞下去了。” 陈莉莉少见地严厉:“快点张开!” 我无可奈何,只能张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陈莉莉很气愤,但声音却很低:“你不吃药,晚上乱跑,想害死人是不是?” 她要是真想为难我,声音就不会这么低了,我干脆把药片吐在手上,赔着笑脸:“你生气的时候也是一样漂亮,我有个朋友,家里有权有势人又帅,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下?” “少贫嘴了,快吃进去!” “如果我有病,你叫我吃我一定会吃的,现在我没病了啊,再吃不是吃傻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惹事,不出逃,要是我连累了你,我这条命给你赔偿!” 陈莉莉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你就死定了,我也惨了。” 我立即露出笑容:“你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陈莉莉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以后可以不用躲躲藏藏了,只要是陈莉莉送药我就可以直接不吃。不吃药,我就不会睡得太死,如果医生们半夜进我的房间,那就是要拉我去做试验,无论如何我要打倒他们逃跑。 熄灯之后,我还是一样的祭炼召鬼符,然后放在胸口衣服里面,躺在床上。今晚我必须“梦游”,跟踪找到白狐的老巢。 我急着想要睡着,却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躺了很久很久才朦胧睡着。半睡半醒之间,我又“看”到了房间外面的东西,听到了许多平时听不到的声音。月亮已经快圆了,清冷的月光让我感觉很舒服,但从地面透上来的一些黑暗阴邪气息却又让我感到不安。我观察整个疯人院,没有发现白狐的踪影,往仓库那边探索时,只达到电梯为止,无法看到下面的情况。 我开始搜索每一个地方,林清宝睡得像死猪一样,附近没有红衣小鬼的踪影;保安室内两个保安都裹着毛毯,靠在塑料躺椅上睡觉;医生值班室内,两个人也是裹着毛毯,半躺在躺椅上。 我正要离开时,有一个人睁眼坐了起来,头顶上红光变亮了很多。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原来是陈成峰,另一个是陈莉莉,她头顶上发出的光以白色为主,带着少许淡黄色。据我所知,平时值班是一个医生两个护士,今天不知为什么少了一个护士。 陈成峰轻手轻脚下床,走向陈莉莉,开始是盯着她的脸看,接着视线移向她隔着毛毯还是明显鼓起的胸部,然后移向腹部……我能“看”到他的气息变粗,心脏怒张,血流加快,头顶上的红光和白光减弱,冒出了很难看的像黑又像蓝的火焰,像一股妖火烈烈而舞。 我知道他想要干什么,非常气愤。果然陈成峰俯下身,凑到陈莉莉的鬓发间像狗一样嗅着,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嗅了一会儿,他在陈莉莉的脸上亲了一下,陈莉莉没有一点反应,他的色胆更壮了,接着把手伸进毛毯之下,移向那鼓起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 人面兽心 这个恶心龌龊的王八蛋!我非常愤怒,冲过去想要狠狠地揍他,结果发现自己没有手也没有脚,我根本没有身体,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陈成峰的邪恶之手停在那高高鼓起的地方,来回轻轻揉按了几下,可能觉得不过瘾,缩回手把陈莉莉的衣领扣子解开,然后手插进衣领内,从衣服下面慢慢向下移动。 陈莉莉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猛地坐起,甩开陈成峰的手并惊叫:“你干什么?” 陈成峰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支吾着:“有一只蜘蛛掉在你身上了,我帮你扫开。” 陈莉莉的脸涨得通红,气愤地说:“你,你……你无耻,下流,卑鄙……我要告诉院长!” 陈成峰头顶上的红光突然变得强盛,表情变得可怕:“你再大声一点,有胆你就去告诉院长,谁怕谁啊!” 陈莉莉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住了,不敢说话。陈成峰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件东西晃了晃:“这是从哪里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藏起来了?我倒要看看这个交给院长,你会有什么好结果!” 陈莉莉愣住了,我也愣住了,陈成峰手上拿着的,赫然是那两把锁匙,不知怎么落到他手上了! 陈莉莉脸色苍白,惊慌失措,说不出话来。她毕竟太年轻,没什么阅历,其实这两把锁匙没人见过在我手上,不足以用来威胁她。 陈成峰把锁匙放进自己口袋,换了一副“友善”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23号虽然长得不错,终归还是一个神经病,值得你这样做吗?年轻人容易犯错误,错了没关系,但要及时改正,只要你知错能改,我可以给你纠正错误机会……” 陈成峰说着靠近了陈莉莉,并且一只手钩住了她的肩头。陈莉莉很害怕,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又不敢,只能尽量往侧面移动身体,但肩膀被钩住了还能往哪里躲?陈成峰见她胆小好欺负,色心又起,手指在她肩头来回摩挲,脸也贴了过去,在她耳边说:“你也知道的,院长很严厉,要是知道你勾结23号,他会怎么样?不管你说什么,他都是更相信我不相信你,所以呢,最好我什么都不说,你也什么都不要说,事情本来就很简单是不是?” 陈莉莉紧张、害怕、厌恶,身躯颤抖却不敢反抗。陈成峰的嘴唇贴到了她的脸上,在她耳鬓间来回移动,左手搂住了她的腰,钩在她肩头的右手从她的衣领滑了进去,向下移动。 “求求你了,不要这样……”陈莉莉低声哀求,眼泪都掉出来了。陈成峰却更加大胆,左手搂紧了她,右手加快速度往下探。 我气炸了肺,但力不从心不知该怎么办,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带着异香的气息卷了进来,陈成锋立即停止了动作,两眼发直。陈莉莉推开了他,离开躺椅,靠到了办公桌边的墙上,惊恐万状。 我正惊讶,陈成峰对着陈莉莉“扑通”一声跪下,扬手就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右手一记耳光打完,左手接着打,左手刚打完,右手接着打,劈劈啪啪打个不停。 陈莉莉惊呆了,我也傻了眼,这家伙疯了吗? 陈成峰打自己的脸毫不留情,每一巴掌都很用力,很快两边脸都红肿了起来。打了约有二三十个耳光,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保安杨卫勇和曹东强瞪大眼睛,惊讶万分地看着里面。陈成峰继续打自己耳光,并且说:“我不该趁你睡觉偷偷摸你,我错了,我该死,我不是人,我人面兽心猪狗不如……” 陈莉莉又愣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门口两个呆若木鸡的保安,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外跑。陈成峰又打了自己一巴掌,猛地清醒过来,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然后望着门口两个保安,惊讶到了极点,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我看到了一股白色气流从窗户离开,上了屋顶,注意力转移到了屋顶,发现白狐正蹲座在屋顶上,一脸得意的笑,其至发出了像人类的“嘻嘻”声——原来是白狐搞的鬼! 突然间我觉得白狐不是那么可恶可恨了,至少这件事大快人心,多亏了它帮忙陈莉莉才逃过一劫。 “呜呜……”白狐突然耸起鼻子,咧开嘴唇,露出白森森的尖牙低声咆哮。我吓了一跳,所有感觉瞬间消失了,在床上惊醒过来。 可恶,又被它吓醒了!因为以前的经历,我对狐狸精有不可抗拒的恐惧,而且在那似梦非梦的状态中,我很难控制自己,一下就醒了。 不知陈成锋该怎么收场,我下床走到门口,把木门打开一些往外看,可惜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第一次感觉现实的眼睛和耳朵不好使了。过了五六分钟,两个保安出现,往门卫室那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发出暧昧的轻笑声——我敢说这两个家伙的思想一定不健康! 虽然白狐做了一件好事,但并不代表它就是好东西,我还是要跟踪找到它的窝。我躺回床上,想要再进入那种似梦非梦的奇妙状态,但这却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怎么努力都没有,也睡不着了。 陈莉莉是因为帮我才被陈成峰要挟,我对不起她。以她的性格,恐怕不会告发陈成峰,两个保安也未必会告诉院长,那么陈成峰就会想方设法陷害陈莉莉,甚至再对她下手。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个人渣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呢?我想了很久,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阴谋诡计的人,况且行动受到限制,又是一个“病人”,能做的事太少了。 在床上躺了很久,可能都快天亮了,我迷迷糊糊又睡着,念念不忘要去跟踪白狐,果然让我“看”到了它在大殿的屋顶上。它转悠了一会儿,突然快步奔跑到屋檐边,凌空飞跃,横越七八米距离落在一棵大榕树上。紧接着它又跃向另一棵大树,三次跳跃就蹿出了围墙,快得像一道白影,行动几乎没有声音。 这样的速度,肉体凡胎的人绝对不可能追上,还好我现在只是一股意念,根本不受速度影响,保持着距离远远跟着它。白狐在树林之中穿梭飞跃,就像松鼠一样灵活快速,但跳跃的距离比松鼠远多了。它毫不停留,快如浮光掠影,很快就离开了乱坟岗。 我看到了整片区域,乱坟岗在一个小山头上,只有山顶一点地方没坟墓,疯人院在接近山顶的山坳处。山脚下有一条新修的笔直大路,可能是高速公路,看样子还没有通车。小山的另一侧山脚下则是一片村 落,屋宇密集,连绵不断,更远的地方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 我有些惊讶,我一直以为疯人院是在深山老林里,没想到附近就有这么多房屋,可能就在城市边缘——其实是我想偏了,如果附近没有很多人居住,又怎会有这么多坟墓? 很快白狐到了相邻的一个山顶,开始往乡镇的那一边下山。这儿接近山脚的地方不是民居,而是一大片被围墙包围着的区域,白狐落在围墙上,转头警惕地看着我这边。 难道被它发现了?我不敢再盯着它,收敛了精神。过了一会儿我再观察那边时,墙头上已经没有白狐的影子,围墙内寂静无声,我跟丢了。 我想要到围墙内仔细搜索,但却感觉力不从心,无法集中到墙内的某一个地方,不知道是这片围墙内有什么禁制,还是距离太远我的能力受限了。 “喔……” 一声鸡鸣有如晴空霹雳,把我给吓醒了,在病房的床上醒来。我有些懊恼,一件简单的事情居然办砸了,老宋肯定会对我很失望。 早饭之后,陈莉莉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查房,也没有别人来查房,我感觉有些不妙。等到开放时间,我到楼下逛了一圈,还是没看到陈莉莉,连陈成峰也没看到。倒是老宋很早就开始逐个房间清扫,显然他是要找机会跟我说话,我只好回到房间等他。 老宋进了我的房间,以询问的眼神看我,我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老宋低声问。 “它跑进一片围墙里面,我就看不到它了。” “哪里的围墙?” “离这里三公里左右,在山脚下,附近没有人住。围墙包围着很大一片地方,里面有大片的空地,但大部分地方都长了大树,山坡上有许多像旧厂房、旧宿舍的建筑散落在树林中……对了,我看到大门口有两个穿军装的人在站岗。” 老宋立即皱紧了眉头:“这个狡猾的东西!” 我有些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军队的后勤部,以前为了防止台湾反攻,在这附近布置了很多军队。那个后勤部现在八成都闲置了,但还是有军人把守,普通人很难进去,里面的东西没人敢动。而且里面有很多空屋、旧屋,可能还有地下防空洞,四周都是茂密树林,这妖孽躲在里面,简直是鱼入大海啊!” “那怎么办?” “只能再等一等,也许你能力提高了可以找到准确位置。 “为什么我‘梦游’的时候没有自己的身体,那围墙里面我也进不去?” “这个很难解释……其实你没有出去,而是你通过女鬼的一些能力感应到了外面,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好比使用望远镜,太远的或者被挡住的就看不到了。” 第三十章 逆转 老宋说完想走,被我叫住了,我探头到外面看了看,走廊上没人,回头低声问老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长生不老的人?” 老宋瞪着我,瞪了好几秒钟才说:“只有成了仙的人才能长生不老,据我所知,宋朝之后就没有人成仙了。也可能有那么一两个,但无法证实。” “那么妖怪有没有可能变成真的人,我的意思是说有血有肉,跟真的人完全一样!” 老宋连连摇头:“短时间幻化为人是有可能的,真正变成人没有可能。” 我暗松了一口气,我怀疑三号是妖怪变成的,既然没有这个可能,三号就不是妖怪。我问:“为什么不能变成人?” 老宋有些不想说,但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妖怪要修炼很久很久才有可能转化成人,现在环境不同了,仙路闭塞,人很难修成仙,动物就更难修成仙或者人,还没修炼到那个程度身体就老死了。即使它们修到这个水平,还会遇到天劫,一万个里面也没有一个能躲过。假如渡过了天劫,妖怪就有可能修成仙,谁还愿意变成凡人?” 老宋往外走,像是自言自语:“如果人真的能长生不老,现在还是秦始皇当皇帝。不,哪能轮到他,三皇五帝都没机会啰!” 我心里担忧陈莉莉会出事,又下楼去找她,除了医生办公室外,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还是没有看到她。我挨到医生办公室门口,想要溜进去看看,这时杨红星和李芳从里面出来,低声私语边走边说。 杨红星:“到底怎么回事?” 李芳:“我只听到一点,好像是莉莉跟23号有什么特殊关系,被陈医生抓住了把柄。昨晚她色诱陈医生,不料被保安发现了,她就打陈医生耳光,反诬陈医生骚扰她……” 杨红星:“不会吧,她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李芳:“现在的女孩子,谁知道呢……” 我惊呆了,昨晚明明是陈成峰猥亵陈莉莉,怎么反过来变成陈莉莉色诱陈成峰了?糟糕,一定是陈成峰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会传扬开,所以恶人先告状,反咬陈莉莉一口。可是保安杨卫勇和曹东强都看到了,铁证如山,陈成峰怎能颠倒黑白? 我在发愣,杨红星和李芳出来了,两人都给了我一个很不友善的白眼,好像我是杀人凶手。我恨不得冲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这时王海在叫了:“23号,到自己的房间去!” 我没理他,王海跑过来抓住了我的手臂:“你要等我说几遍?” 我怒视着他:“凭什么让我回去?” “这是院长的命令!” 我不能再说什么,看样子陈莉莉和陈成峰还在院长办公室里对质,我闹起来没有作用,还可能让陈莉莉处于更不利的境地,只好任由王海扯着往病房走去。 我想到了一个问题,陈成峰显然来这里挺久了,跟保安们熟悉,可以收买杨卫勇和曹东强。昨晚陈莉莉走后,陈成峰跟他们在一起好几分钟时间,有足够的时间收买他们,编些假话或者答应给一笔钱之类,当保安的肯定没多少收入。医生的重要性远超过一个新来的护士,在这种事情上,男人也会倾向于帮男人,院长就算有些怀疑,还是会站在陈成峰一边。 我对陈成峰痛恨到极点,这时要是手上有一把刀,让我揪住了他真会一刀捅死他! 王海把我推进了房间,锁上了铁门,我焦急又混乱,在房间里面团团转。转了一会儿,从门口看下去,看到了杨卫勇和曹东强走进了医生办公室,应该是院长叫他们两个进去对质。 这些王八蛋,其实他们比妖怪还要恶心,比疯子还要不正常! 狂乱了一会儿,我渐渐镇定下来,院长把我关起来,也许会找我谈话,那么我就要尽可能帮陈莉莉说话。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昨晚我被关在房间里,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帮陈莉莉?冷静,一定要冷静,推测每一种可能,想好在院长面前该怎么说…… 不一会儿杨卫勇和曹东强就出来了,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分不清他们是得意还是幸灾乐祸。 等啊等,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陈莉莉出来的,眼睛红肿,低着头垂着眼光,匆匆走到了走廊下面。接着陈成峰也出来了,眼睛微眯,还有些红肿的脸上明显在笑,左右扫视,夷然无惧的样子。 我的心直往下沉,从两人的表情已经可以知道结果了。 过了几分钟,王海打开了铁门,带我去院长办公室。院长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把玩着一支高档的钢笔,示意王海出去。王海出去时,把门给带上了。 我强作镇定:“院长您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院长沉着脸,眼神阴深而严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盯了有十几秒钟,才从抽屉里拿出两把锁匙丢在桌面上:“这是什么?” “锁匙。” “从哪里来的?” “从您的抽屉里拿出来的。” 院长有些无语,却不能生气:“你以前没见过这两把锁匙?” 反正我是疯子,胡说八道才是正常的,我豁出去了:“医生有锁匙,病人没有,应该是医生的吧?” 院长用力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和锁匙都跳了起来,厉声道:“你再装!这两把锁匙,是陈莉莉从你的房间里找到的!” 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公正无私,一脸正气,其实是个冷血的刽子手,用病人做试验,还是个助纣为虐的大流氓,我为什么要胆怯?我挺直了腰杆,中气十足:“反正不是我的,我从来没见过,陈莉莉想要陷害我随便她了。如果你要我心服口服,就让陈莉莉跟我当面对质。” 院长愣了一下,深深吸了两口气,指着椅子说:“你坐下。” 坐下就坐下,我很坦然地坐下了,院长说:“有人看到陈莉莉半夜进了你的房间。” 我一本正经回答:“我不知道,晚上我在睡觉。” 院长突然问:“你喜欢陈莉莉吗?” 这个问题出乎我的预料,我愣了一下:“喜欢,她那么漂亮谁不喜欢呢?但是我是病人,她是医生,我又不能追求她。” “哦……说不定她喜欢你呢。” “院长你真会开玩笑,她要是喜欢我还会陷害我吗?” 院长又无语了,他以为我完全不知道昨晚的事,所以旁敲侧击,哪想到我比他更清楚。院长拿起两把锁匙,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前两天病人林清宝说你有锁匙,陈莉莉又从你的房间里面找到了这两把锁匙,你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么?” 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没有必要解释。” 院长瞪着我:“你知道不知道有一种药水,打一针就会让人说真话,要给你打一针吗?(厉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敢肯定他没有这样的药水,否则就先给我来一针了,何必这么啰嗦?如果院长已经认定了是陈莉莉色诱陈成峰,就不需要问我这么多问题,他这样软硬兼施,就是想从我这儿弄清楚真相。所以我敢打赌,陈莉莉没有承认锁匙是从我房间里面搜出来的,她虽然有些柔弱,却不蠢。 为了帮陈莉莉,我只能破釜沉舟了,看着院长很认真地说:“真的没有必要解释,我知道我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出去了我就要上法庭,并且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结果不是被枪毙就是判无期。所以就算你打开大门请我出去,我也不走,那么我要锁匙干什么用?” 院长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彻底愣住了。既然我不想逃走,不需要锁匙,一切事情的源头根本就不成立。那么所有事情都是陈成峰编造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他猥亵陈莉莉的事实,院长甚至可以怀疑林清宝是陈成峰指使的,早有预谋。 院长的脸色很难看,眼中有怒火在闪动。之前他的生气和严厉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吓我,现在的愤怒才是真心的,但却不是针对我。 我继续说:“我不知道是谁要陷害我,弄出这么可笑的事情来。假如我想逃走,并且已经有了锁匙,我早就逃远了,怎么还会在这儿?想陷害我也要找一个靠谱一点的理由啊!院长您要是还不信,就给我打一针说真话的针!” 说着我就开始撸衣袖,院长皱着眉头挥手:“没事了,你出去吧。” “要不您给林清宝打一针?” 院长翻白眼了,咆哮起来:“我叫你出去!” 我走出了院长的办法室,强忍着不敢笑,其实院长也没有我想像中那么有修养和睿智,这么容易就暴走了,现在他应该会给陈成峰一些好看吧? 我坚信这件事情不会有再反转的可能,所以一身轻松,蹲在王道全旁边看他画圈圈,听他说什么无限宇宙,微观宇宙,红移蓝移,暗能量,真空能量之类。说实话我没有听懂他的理论,不知所云,在旁边听着一来是为了消磨时间,二来是王道全有可能说出一些实用的东西,比如上次教我的可以阻止“能量体”通过的符号。 下午老宋从我旁边走过时,悄悄告诉我一个消息,陈成峰在宿舍楼跳楼自杀了!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三十一章 满月之夜 宿舍楼总共才两层,从楼上跳下来最多也就三米高,能摔断腿都算厉害了,但陈成峰居然摔死了。老宋说他是头先着地,倒栽蒜脑袋砸进了水沟,脖子折断当场毙命。 我觉得陈成峰不是一个因羞愧就跳楼自杀的人,就算院长解雇了他,他到别的地方还能找到工作,别人不会知道他是色狼。况且他这样的人,未必会对自己做的事觉得羞愧,那么他就不是自杀,可能是被人推下楼,甚至有可能被人弄死之后再丢下楼。 我的猜测是有根据的。首先院长能主持秘密研究所,肯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弄死个人只是小菜一碟,陈成峰敢愚弄他,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奈烦了;第二,这里的研究绝对是高度保密的,陈成峰知道秘密,被开除老羞成怒,就有可能把秘密外泄,必须杀人灭口;第三,陈成峰“自杀”和事后处理太完美了,除了我没有别的病人知道,护士和保安也绝口不提,如果不是老宋告诉我,我会以为他是被辞退了。 一个医生从这里永远消失了,对围墙之内的人来说,就像一片落叶被扫走一样悄无声息,想一想就让人胆寒。 我不会同情陈成峰,但必须为我自己的小命担忧了,最近与我有关的事情太多了,我也表现得太聪明理智了,枪打出头鸟啊!院长要是真的看我不顺眼了,就算不让我自杀、意外死亡,也会把我变成像林清宝一样的傻子。 傍晚我看到了陈莉莉,她并没有因为摆脱了嫌疑变得轻松,脸上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忧郁和深沉。我的心情也因此很沉重,她曾经的善良和单纯,她最美丽的一面,恐怕很难完全找回来了。对于病人来说,这种损失就像是从此天空不再出太阳。 天刚黑,窗外一轮圆月就升上了树稍,似乎特别清冷明亮。今天可能是农历八月十四,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月到中秋分外圆,面对圆月我特别想念亲人,许久没有我的消息,父母一定非常牵挂,不知他们是否安好,是不是也正在看着这轮圆月想念我。 “世界末日到了,你们都等死吧,哈哈……” 不知哪个病人在狂叫,笑得歇斯底里,响彻夜空。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传来重重的砸铁门的声音,有人在用方言大吼大叫,我听不懂他叫的是什么。骚乱就像是瘟疫迅速扩散,越来越多病人吼叫、哭泣、敲窗砸门。 我突然想起方向的话,月圆的时候病人的情绪波动很大,看来果然不假。实际上我也有强烈的,想要把心里的痛苦和压抑统统发泄出来的冲动,但我还能克制着。 值班的医生、护士和保安急忙跑到各个病房门口安抚和施压,但没起什么效果。我听到方向在走廊上大吼:“快叫所有护士和保安都过来帮忙,不听话的都打一针!” 宿舍距离病房没多远,很快休息的保安和护士过来支援了,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可能除了我其他病人全都发狂了。一个发狂的疯子都让人害怕,更何况几十个疯子暴走,简直是鬼哭神号,天摇地动。 我站在门口看着外面,保安和护士们在来回跑,气急败坏,方向的吼声也不时传来:“敢砸门的就电他!”“不要管那边了,一个一个房间搞定!” 一个保安叫:“妈的,我的手被割伤了,他手里有一块玻璃!” “快来这边,9号的门被砸开了!” 9号不是王道全么?他居然能把铁门砸开,太厉害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哪里是情绪波动?分明是全体发狂,有什么不正常的事发生了! “蜘蛛,有好多大蜘蛛!”王海在楼下大叫。 “啊……这里也有很多大蜘蛛!”有个护士在对面惊叫。 这时我也看到了好几只巨大的蜘蛛从屋顶上落下来,掉在走廊上。这些蜘蛛大得惊人,包括爪子有拳 头大小,平时看到一只都稀奇,现在却是接二连三落在地板上,张牙舞爪,触目惊心。我急忙关上木门,转头一看,房间里面已经有好几只大蜘蛛了,并且还有几条很长的蜈蚣从窗户游进来,灯光之下金灿灿的,爪牙森森。 糟糕,房间里面已经不安全了,而且没地方逃。我急忙打开木门大叫:“快放我出去,这里有很多蜘蛛和蜈蚣!” 没人理会我,可能都没人听到我的呼唤,外面太混乱了。病人在疯狂吼叫、打砸,护士们尖叫一声比一声高,保安们躲避毒虫自顾不暇,谁还能顾得上我? 方向在吼:“撤,撤,快撤到外面去!” 一个人披散着长发从我门口跑过,快要越过时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是陈莉莉,她也被毒虫吓坏了。我以为她就这样跑过去不会理我了,没想到她往前冲了两米,却停下来转身跑到我门边,从一大串锁匙中找我的房间锁匙。她因为恐惧双手颤抖,越是焦急越是找不着。我急忙隔着铁栅栏从她手里抢过锁匙,找到23号插进锁孔,一转就打开了。 只停了这么一下,走廊上已经有大量蜘蛛聚集过来,蠕蠕而动,腥臭扑鼻,不管往哪边走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并且还有许多蜘蛛从屋顶上掉下来,往外跑必定有些掉在头上,相对来说还是我的房间里面毒虫少一些。 “没地方跑了,快进来!”我对陈莉莉说。 陈莉莉有些犹豫,躲进房间就代表了无处可逃,失去所有机会,而且我还是病人,值此疯子大暴走的夜晚,她能放心跟我同处一室吗? “啊……救我,快救我!”楼下有一个人发出凄厉惨叫,声音变调听不出是谁。看样子楼下毒虫来得更快,有一个人完蛋了。 我不管陈莉莉同意不同意,抓住她的手臂扯进了屋里,迅速关上木门。然后把桌子推倒,桌面朝前顶在木门上,这样可以挡住毒虫从门缝下面钻进来。但是我来不及堵住窗户了,大蜘蛛、大蜈蚣,以及一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怪虫如潮水般涌入。 看来今晚我在劫难逃了,所有远景规划都不现实了,但我还有一件事可以做,尽一切可能保护陈莉莉,报答她曾经对我的好。我当机立断,扯下了床单叫她拿住一头,然后绕着她的下半身快速旋转,把她从腰部往下紧紧缠住,这样毒虫就算爬到她脚上、腿上也不会立即咬到她。缠好之后,我脱下了外衣,警惕地守在她旁边,把靠近的毒虫扫飞出去。 外面凄厉惨叫声不绝,涌进房间的毒虫越来越多,我不顾一切拍打,少数漏网之鱼冲过来了就用脚踩死。这时我反而平静下来了,人迟早都是要死的,活着的意义在于做有意义的事,为了救人而死,总比被狐狸精害死或者老死在床上强。 陈莉莉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对我摇了摇头,可能是叫我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这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眼神异样的温柔,表情平静祥和得超凡脱俗,望着她的眼睛我的视线就再也离不开,忘了时间,忘了身在何处,忘了所有惊忧恐惧。 过了一会儿我才回到现实中来,看到许多毒虫围在我和陈莉莉身边,距离我们半米左右停止没再前进,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它们,没有一只越界。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我万毒不侵,天生就能克制毒虫?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毒虫已经迅速后退,涌向窗户或钻进墙壁的小洞。外面也安静下来了,没有医生和保安的声音,病人不再吼叫打砸。 我疑惑地望向陈莉莉,她还是面带祥和微笑,像是拈花微笑的菩萨,或者阳光之下无忧绽放的茉莉花。我突然反应过来,毒虫不攻击我们,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可能外面平静下来也是因为她,我能确定她此刻身上散发出一种神秘强大的力量! 我非常震惊,其实我早就怀疑她身上有些不正常的东西,可是如果她真的有超能力,又怎会被陈成峰欺负?如果她没有超能力,眼前的事又怎么解释? 陈莉莉突然变得有些扭捏,红着脸道:“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我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我握着她的小手,这时还抓着不放,于是急忙放开:“噢,噢……你没事吧?” 陈莉莉莉笑道:“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我愣愣望着她:“不是你赶走了毒虫吗?” 陈莉莉有些惊讶:“刚才是你在保护我啊?然后它们逃走了。” 我相信陈莉莉不是在伪装,那就是刚才发生了她也不知道的事,有一种神秘力量影响了她。对了,一定是狐狸精,它多次附在陈莉莉身上,或者控制着陈莉莉,夜晚出没于病房,陈莉莉就是它以人形出现时的“皮囊”,它当然不会让陈莉莉死了。 可是如果刚才是狐狸精显示神通,应该把我推进毒虫堆中才合理,为什么救我?或许……或许是因为陈莉莉对我有好感,不愿伤害我,连狐狸精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吧? 我问陈莉莉:“刚才你都跑过去了,为什么要回头给我开门?” 陈莉莉又有些脸红了,略低头避开我的眼光:“你在铁门后面,眼神那么孤单和绝望,我要是不给你开门,就是死了也不能心安。而且我知道你的病好了,刚才没有闹事,还有我知道,是院长找你之后,他才相信了我说的话,我知道是你帮了我。” 我苦笑,这件事真算不清是谁帮了谁。 第三十二章 齐画笙的世界 我打开木门往外看,走廊上一只毒虫都没有了,这些毒虫来得快退得也快,简直像军队听到命令一样整齐,太不正常了。我探头往楼下看,有一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认出是保安,不知道是谁。 我想下去看看情况怎么样,刚迈步陈莉莉就拉住了我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进房间。我醒悟过来,我要是下去,医生和保安看到了就会以为我是想要逃走,根本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现在不能下去。我回到房间内,陈莉莉把铁门锁上,然后下楼。 远处有几道强光在晃动,逃跑的医生和护士们回来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从陈莉莉那儿知道大体情况。保安曹东强被毒虫咬死了,死得非常惨,具体有多惨陈莉莉没说。其他职工和病人只有少数被毒虫咬了几口,还有几个人在冲突中受了轻伤,都没什么大碍。 昨晚那么多毒虫出现,病人居然都没事,只死了一个曹东强,简直不可思议。还有昨晚病人全体发狂,也诡异到了极点,绝对不是正常现象。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狐狸精搞出来的,原因是陈成峰猥亵陈莉莉,曹东强作了伪证,所以两人都死了。由此看来,陈成峰可能不是被院长杀了灭口,而是被狐狸精弄死了。 虽然陈成峰是一个很讨厌的人,行为也很卑劣,但他和曹东强都罪不至死,一天之内就弄死了两个人,下手也未必太狠毒了一点。本来我对白狐帮了陈莉莉,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现在全变成了恐惧! 突然我想到了何七姐说的话,“那些做恶的人都要死”,这句话真的应验了。她还说只有我能救其他人,那么是不是我要扳倒院长,把所有病人救出去?这有些扯蛋了。 整个上午病人都被关在房间里,昨晚病人闹得这么厉害,估计都要受惩罚了。午饭之后,保安一个个打开了铁门,叫病人到院子里集中,院长有话要说。我看到了王道全,眼角青肿了一大块,想必是昨晚被打的,火星人也打不过保安啊! 病人集中完毕,相对比较正常的病人都一脸忧色,忐忑不安,等待着受惩罚。虽然现在被放出来了,大家集中在一起,却没有人有胆量反抗和闹事,与昨晚的混乱形成强烈对比。 院长从办公室出来了,站在大殿门口,一脸严肃地来回扫视几眼,接着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对着病人做了一个深深的鞠躬! “茉莉花疗养院的全体护理人员、全体疗养人员,在这里我要真诚地向你们表达歉意。由于管理不善,昨晚出现许多毒虫,造成人员伤亡,给大家带来了身体上和精神上的伤害,这是我的失职,对不起。接下来几天,我们会进行全面杀虫和防治,预防再次发生这样的事,希望大家配合。” 院长居然会给病人鞠躬道歉,太出人预料了,我心中暗忖,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呢? 院长顿了顿接着说:“另外,少数护理人员存在管理简单粗暴、工作马虎大意的问题,这种情况不能再出现,必须进行反省和检讨。还有一些护理人员道德败坏,利用职务之便骚扰别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同事之间要团结互助,医生和病人也要增强交流,我们之间不仅是医患关系,还应该是朋友,这样才能有利于开展工作,提高疗养效果……” 病人们一脸惊讶,护士和保安们也面面相觑,都没想到院长会说出这样的话。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不仅没有处罚病人,还直接地讨好病人,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院长接着说了许多大道理,还说他申请了一笔经费,接下来会大力改善医疗和生活条件等等。 我敢肯定,院长受到了某种压力,可能是怕病人整体造反,也可能是他的上级施压,或者怕再发生什么不可测的怪事,总之他是受到了压力才会道歉并作出承诺。我并没有因此欣喜或轻视院长,一个会暂时妥协和退步的敌人,比一个只会蛮横往前冲的敌人更可怕,再说混乱的根源极有可能是狐狸精,这是以邪压正,有什么好高兴的? 最后院长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下午可以自由活动,晚上会发月饼和水果。病人解散之后,医生、护士和保安又到医生办公室开会,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以为晚上还会有些不正常的事发生,结果风平浪静,没出任何状况,奇怪的是我睡着之后也没有“神游”。第二天下午就来了一个新的保安,跟其他保安差不多气质和年龄,不用说也是从军队来的。第三天上午来了个新的医生,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山东人。 这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人,可见暗中支持秘密研究所的人能量很大,院长要什么就有什么。院长的话也逐步兑现了,医护人员的态度有了明显改善;伙食变好了,饭菜分离,能看到整块的鱼或者肉,有时还能分个苹果之类;保安们喷药杀虫、投放毒饵、堵塞洞口,忙碌了好几天。 我连着几夜都没有“神游”,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问老宋是怎么回事,老宋说这是正常现象,继续祭炼就行了。他还说狐狸精的事不需我要担心,他已经在准备了,必定会给它致命一击。 这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祭炼后上床睡觉,也不知睡着了没有,突然发现齐画笙站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定神一看,不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齐画笙,而是比较年轻,打扮整齐看起来很正常的齐画笙。 “这是哪里?我为何在这里?”齐画笙疑惑迷惘地问我。 我有些紧张,怕说错了话她又变成可怕的女鬼,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都记得什么?” “我可能又做梦了,以前我梦见过你。” 我很惊讶,上次女鬼附到我身上时,我确实见过她,但那怎么可能是她的梦呢?此时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修长的眉长,明亮的大眼睛,鹅蛋形的脸和丰润的红唇,有着千金小姐的富贵与矜持,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算是一个大美女。 “如果你是在做梦,那么我也是在做梦。反正都是做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太较真。”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说。 齐画笙点了点头,秀眉微蹙:“我很孤独,我父亲只管赚钱,从来不关心我。我母亲生下我之后不久就死了,我父亲娶了二房,她当着别人虽然对我好,却不是真心的,我心里的话不会对她说。” 我试探着问:“你父亲是谁?” 齐画笙有些惊讶:“原来你不知道,我父亲就是齐百万啊,村里那九栋大屋都是我家的,全村超过一半人是给我家做工,另外一半也是靠我家赚钱。有很多人来我家提亲,我知道他们都是看中我家的钱,才没人关心我的想法。在别人看来,锦衣玉食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是我却羡慕地些满街乱跑,可以到处撒野的孩子。” “你也可以出去玩啊。” “不行,我父亲说世道乱,外面有土匪和兵痞,会被人绑架。” 我心中一凛,好像齐画笙最终没有逃过这个命运,但这时的她却不知道。眼前这个齐画笙,可能是她短暂一生中最美好也最空虚的时候,留下了深刻印像,停留在这一刻了。 “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就只有我一个。” “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读书啊,还有刺绣、画画、弹琴……对了,我养了一只很漂亮的鹦鹉,你想不想看看?” 我点了点头,齐画笙拉了我的手就走,不知怎么的,我已经在她家门口,高大的石门,巨大条石铺成的天井,精美的木格窗户,横梁描绘着图案,梁头上还有像蟾蜍的鎏金镂空浮雕。屋里屋外有许多人在忙碌着,有的种花,有的杀鸡,有的劈柴,这些人看到我们都会点头问好。齐画笙每遇到一个人都给我介绍,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这些都是他们家的长工、短工。 我看到了齐百万,穿着丝绸福字团花马褂,手上戴着老大的宝石戒指,一边手上拿着水烟枪,另一边手上转着两个大核桃。他衣着得体,人也长得挺富态,但不知为什么,给我的感觉不是一个大财主,而是一个暴发户。 齐百万看到她的宝贝女儿拉着我的手进了他家,居然一点都不惊讶,还对我微笑点头。这时我才醒悟过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是齐画笙的意念制造出来的,看来是我进入她的梦境了。 齐画笙带着我进了她的闺房,装饰奢侈华丽不必多说,年轻女子闺房特有的温馨和幽香令人呯然心跳。她给我讲她的鹦鹉如何有趣,其实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普通鹦鹉。她的话很多,说她身边发生的各种事情,说她的喜怒哀乐,还念古诗,弹古琴给我听。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她的寂寞孤独和渴望有一个可以倾斥的人,所以我尽量装作感兴趣。我并没有感到厌烦,让一个美丽又可怜的姑娘高兴一下,这不是一个绅士该做的么? 第三十三章 刀山火海阵 我连着几天晚上都梦到了与齐画笙在一起,梦里的内容大同小异,不同的是齐画笙对我越来越依恋,看我的眼光脉脉含情。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我并不爱她,只是同情她,而且她是鬼,我是人,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出问题? 对我脉脉含情的不止是梦里的齐画笙,最近陈莉莉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异样。准确地说是从八月十四毒虫袭击事件之后,她来我门口的次数变多了,跟我说话的时间变长了,临走时都会再看我一眼,嘴角有那么一点笑意。 这种变化可能连陈莉莉自己都没有太注意,但我很清楚是为什么,她以为那天晚上是我舍命保护了她。年轻女孩子,总是容易被这些事感动,况且我长得也不算难看,她相信我没病没犯罪。 不论她是对我有了好感,还是因为彼此熟悉了她对我更亲切一点,我都只能当作不知道。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叶寄秋就是前车之辙,我不能再害了别人,越是对我好的人,我越要远离她。叶寄秋的死,至今让我心里隐隐作痛,就算摆脱了血印诅咒,我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了。 我很清楚眼前的平静是暂时的,白狐随时可能出现害死我,院长也很可能对我下毒手,危险的情况一旦出现就不堪设想,老宋也未必能救得了我。 连续几夜梦到齐画笙,醒来后我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好,发冷、头晕耳鸣等。这天晚上,我又梦到了跟齐画笙在一起,看她在一张宣纸上画写意的梅花。先是寥寥几笔画出了苍劲干涩的树身,然后很自然地引出几条枝桠,毛笔沾了墨水点在纸上,巧妙地渲染成了一朵朵梅花,姿态、浓淡各不相同。 突然之间,整个世界像扩散的水墨一样破碎了,变成无边的黑暗。接着我看到我躺在病房的床上,怨鬼齐画笙站在我床前,长发飞扬,全身散发出如火焰般的腾腾黑气,脖子上套着绳子,表情凶狠吓人。我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对我不利,不料她“嗖”的一下蹿到屋顶上去了。 屋顶上居然站着陈莉莉……不,她不是陈莉莉,她身上会发白光,跟真的陈莉莉有本质差别。就像是用羊脂白玉和大理石雕成相同模样的雕像,轮廓虽然相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区别。眼前这个是属于前者,有着让明月失去光芒、让鲜花失去颜色的美丽,而且气质也与真的陈莉莉有很大差别,给人狡诈、顽皮、机灵古怪的感觉。 我心中一震,她是狐狸精! 狐狸精笑嘻嘻道:“你们两个好不要脸,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过家家,要不我给你们做媒,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鬼夫妻?” 女鬼怒啸着冲过去,一爪抓向她,黑气喷涌。狐狸精一闪躲开:“呦,呦,这个样子可不行,太丑了。又丑又凶悍,难怪没人爱。” 女鬼更加暴怒,双手不停地攻击,或用手抓,或用拳打,或发出一大团黑气,但总是差一点打不着狐狸精。狐狸精忽而在东,忽而在西,身法灵活,姿势优美,一边躲还一边嘲笑:“别这么凶狠啊,这是泼妇打法,你的情郎在一边看着呢,要保持形象,淑女形象……” 女鬼手上出现了一条绳子,同样黑气腾腾,挥扫开来有如一条毒龙腾空,劲风呼啸。狐狸精不容易躲开了,开始反击,随手一掌就把女鬼的抽过来的绳子震碎,再挥手打出一团白光,把女鬼身上的黑气震散了许多。女鬼再次凝聚出绳子,转成七八个圆环向狐狸精身上套去,结果还是被狐狸精一挥手就震散了。 很明显女鬼不是狐狸精的对手,我想帮忙却不知该怎么动手,我连自己的手都找不到,只能干着急。 女鬼每次被打中,身上的黑气都会被震散许多,很快就变得虚弱,跃离屋顶,化为一股黑气投射向围墙外的树林。狐狸精紧跟着追去,快得像是一道白光:“别跑啊,我还没玩够呢!” 女鬼逃向的地方,就是齐画笙埋骨之处,这是她的根源所在,危急时自然往这儿逃。我看到她没入枯草之中不见了,狐狸精紧跟着落地,就在这时“轰”的一声炸响,金光耀眼,四面八方升起金色光墙,墙上有巨大的符文,每一笔都像是闪电凝聚成,具有雷霆万钧之势。 我大吃一惊,狐狸精也被吓了一跳,冲天飞起。天空突然出现一张无边大网,网上有很多倒刺和利刃,看一眼就让人心惊胆战。狐狸精急忙又折返向下,落到地面,露出了惊慌绝望的样子。地上突然起火了,纵横往来以极快的速度漫延,片刻之间金墙之内全部变成火海。火海快速向上升高,腾腾烈焰中有无数火刀、火剑在突刺,节节升高。 四周有符文光墙,天空有利网,地面有火焰和刀剑,狐狸精无处可逃了。她悬停在空中,暂时还没有被火焰和刀剑碰到,但火海如山峰般快速向上突,很快就会把她割得粉碎,烧成灰烬。虽然我痛恨她到了极点,这时看到她惊恐的样子,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场面太惨烈了! 地面的火焰越来越猛烈,火焰和刀剑的山峰越升越高,眼看狐狸精就要灰飞烟灭,突然火焰快速衰弱下去,刀剑也消失不见了。从火焰出现到完全消失,总共还不到一分钟,接着天空的刀网也消失了,金光符文墙也变暗消失。白影一闪,狐狸精逃走了,地面的枯草一根都没有烧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床上清醒过来,刚才的情景历历在目,绝对不是荒诞的怪梦,而是真的发生过。为什么齐画笙的坟墓旁边会有那么可怕的变化?老宋说过他已经在准备对付狐狸精,莫非是他在那儿布下阵法?可是老宋怎么知道狐狸精会去那儿? 想了一会儿,我心情很不好。老宋不可能算准了狐狸精会去那儿,预先布了阵,但他知道齐画笙打不过狐狸精会逃到那儿去。所以事情明摆着,老宋知道狐狸精迟早会来找我,召鬼符要是炼成了,女鬼就会出现应战,打不过狐狸精就会逃向埋骨的地方,我和女鬼都是诱饵。 为了杀死狐狸精,我不介意当一回诱饵,但他应该提前告诉我。更重要的是我当诱饵的任务完成了,他的阵法却虎头蛇尾,没能杀死狐狸精。如果连老宋精心算计都杀不了狐狸精,我还有什么办法?现在狐狸精肯定很生气,也许明天晚上就会来要我的小命了! 第二天我早早在院子里盯着侧门,等老宋出现。没多久他就拖着工具车进来了,一副无精打采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腰弯得更厉害了。我不管是不是有别人在注意我们,直接走过去问:“老宋,昨晚是怎么回事?” “唉,功亏一篑。”老宋摇头叹气。 “怎么会这样?” “灵气不足。” “什么意思?” 老宋明显不想说,但他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只能耐着性子说:“古代的阵法,需要强力法宝驱动才能发挥出真正威力,现在根本找不到那样的法宝了,就算是勉强可以用的代替品也很难找到一件。我只能利用地脉灵气来驱动,可是没找到结穴的地方,能聚集的地脉灵气是有限的,聚灵阵的聚气时间也不够,所以支持不了太久。唉,或许是它命不该绝吧。” 我很失望:“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老宋摇头:“很难,它这次受了惊,会更小心了。” 等待了很久的希望就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心里有气:“我以为你有多厉害,结果折腾了这么久,连一只小小的狐狸精都对付不了。” 老宋的腰杆一下挺直了,眼中精光闪动:“当今世上,能利用地脉灵气布成刀山火海阵的人曲指可数,你要是觉得我无能,可以找别人去!”说完拉了工具车就走,腰又慢慢弯下去了。 我无话可说,白狐的速度我很清楚,在屋顶和树林中飞跃,活人根本不可能追上,有枪在手也不可能打中,老宋虽然会厉害的法术咒语,可是不会飞啊。阵法没有困死白狐,是地脉灵气不足,不是老宋布的阵有质量问题,所以我不能怪他。 我走到老宋旁边说了一声对不起,这时有人迎面走过来了,老宋没说话,我也不好再跟着他了。 从昨晚的情况来看,就算召鬼符炼成,我能随时召唤女鬼,她也打不过狐狸精。各种失望和压力让我感觉自己又快要疯了,唉,我还不如疯了好,真疯了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我站在路边发呆,三号走到了我旁边:“他是不是教了你一些东西?” 三号在看着老宋的背影,这个“他”指的当然是老宋,我含糊道:“没什么。” 三号说:“我看出来了,你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一定是在炼鬼。” 我吃了一惊,他怎能知道我在炼鬼?而且上次是他告诉我雷击木很值钱,难道他也是会法术的人?还有,他是这里的三号研究对象,他可能是一个不会变老的人,狐狸精曾在半夜进入他的房间……他身上有太多神秘的东西,之前我把希望都寄托在老宋身上,竟然没去细想这些。 我上下打量着三号:“你懂法术?” 三号抓了抓脑袋:“我不知道,可能懂一点吧?” 我急忙拉住了他:“走,咱们到角落聊聊。” 第三十四章 练内功 我和三号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问他:“你会哪些法术?” 三号又开始抓头皮,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楚,我失忆了啊,但是看到了也许我能记起来。” 我双手掐成金桥诀给他看:“这是什么?” “这是……”三号皱着眉头思考着,也掐出了金桥诀,向上指,然后向下翻,再向内翻和向外翻,“我想起来了,这是金桥诀,向上指是渡鬼怪上天,下向翻是把鬼怪打入地狱,向内和向外翻是把鬼怪拉近和推远。” 我很惊讶,他掐诀的姿势没错,并且很熟练,正是金桥诀。他有四种变化,老宋只教了我一种变化,没有告诉我可以渡鬼怪上天和打入地狱,他是不知道,还是故意藏私没教我? 我再掐阴阳雷指给三号看,他立即摇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急忙问:“哪里不对?” 三号又显得有些茫然:“我只知道不对,不知道哪里不对。” 我叫三号掐给我看,他照做了,看上去姿势跟我是一样的,但感觉又差很多。怎么说呢,就像一个多年练武的人蹲马步,与一个从来没有练过的人蹲马步,姿势虽然一样,气势却完全不同。连一个疯子会的都更专业,我不得不怀疑老宋藏私,甚至是故意误导我! 三号说:“你不能再炼鬼,否则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伤。” “可是老宋说不会对身体有很大伤害。” 三号连连摇头:“没练内功的人长期跟鬼打交道,身体都会受损,甚至折阳寿。” 我霎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其实从我在疯人院清醒开始,我的身体都是亚健康的。特别是老宋叫我跟女鬼交流,我被女鬼附体之后,不舒服的感觉更明显,经常头晕,四肢冰冷,小腹绞痛。后来接着祭炼召鬼符,夜里神游、梦到齐画笙,这些不正常情况好像又加重了,由此证明三号说的话是真的。 我问:“如果有练内功的人就不会受影响了?” “这个……还是要看修为吧?”三号也不确定。 老宋是一个高手,三号只是一个疯子,但现在我却更愿意相信三号的话,老宋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只希望我祭炼出女鬼帮他做事。为了证实这一点,我把手掌推开给三号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三号的头歪来歪去看了一会儿,茫然摇头:“看起来有些古怪,怎么来的?” “这是一个狐狸精临死前对我下的诅咒,让我的运气变差,还会被它的同类追杀。老宋说我可以学通灵,先祭炼召鬼符,等能力提高了就可以请神灵上身,去掉这个血印……” 我一边说三号一边摇头,也不知摇了多少次,等我说完了他却又没话说。我问:“你一直摇头是什么意思?” 三号道:“我感觉老宋的话似是而非,很多地方不对,但我也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对。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你没练内功只学炼鬼,等于消耗你的阳寿,换来短时间的役鬼能力,要先练好内功才是正确的。” 我很无奈:“老宋说我年龄太大了,练内功这条路行不通。” “年纪大了是不容易练,但就算是练成一点也有好处啊。他不教你不是因为你年纪太大,而是因为没有正式收你当徒弟。内功心法是不传之秘,只传嫡系弟子,不会轻易外传。” 原来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其实我早该想到了!我是一个关在疯子院里的疯子,还有命案嫌疑,谁会放心收我当徒弟呢?不论我怎么努力,有没有通过考验,老宋都不会教我压箱底的真功夫,我不能再指望他了。 我看着三号眼前一亮:“你会内功对不对?” 三号立即后退了两步:“我不能教你!” 反应这么快,这家伙不疯啊!我赔着笑脸:“要不我拜你为师,咱们到房间里去,我给你磕头!”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徒弟!”三号说完转身就跑了。 我有吐血的冲动,我都愿意给一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的人磕头叫师父,他居然还不肯教我,去TMD的不传之秘,你们都带着进棺材去好了! 我坐在那儿郁闷了一会儿,三号又慢慢走过来了,在我旁边坐下:“二十三号,我跟你说真话,我是最近才清醒一点,以前的事都记不住,来这里之前的事完全想不起来……我的意思是说,以前我都不知道自己练过内功,最近才发现气海穴内有一团真气,不太清楚最初是怎么开始练的,要是我教你教错了怎么办?” 我看着他质朴真诚的脸,感觉有些愧疚,刚才我还在咒骂他呢,原来他是为了我好。我说:“只要你肯教,我就敢学,练坏了不怪你!” 三号说:“肯当然是肯的,反正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还是个神经病,不用管什么规矩,更不要拜师什么的,就怕教坏了你。” 我哈哈笑了起来:“我也是疯癫,无路可走了,还怕什么?就算是欧阳锋的颠倒九阴真经我也敢练!” 三号问:“欧阳锋是谁?” “噢,你需要多看看电视。” 三号又摇头:“里面都是假的,哪有轻功那么厉害的人,膝盖都没有弯一下就飞到屋顶了。还有一男一女脱光了抱在一起,那么多人在看着也不害臊,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看样子三号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世界,最近才有机会看电视,不是三言两语能跟他解释清楚的,我只能苦笑,请他教内功,不谈电视。 三号根本没有什么理论可说,连他练的内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练功方法非常简单。就是全身放松,调节呼吸,吸气的时候想象着气海穴打开,吸入外界灵气;呼气的时候想象气海关闭,把灵气留在里面。我问灵气是什么,三号说阳光、月光、花草树木,山川河流都有灵气,必须要静下心来才能感应到,然后才能吸入气海穴。 这个功法实在太简单了,我有些怀疑,问三号:“是不是还要打通任督二脉?” 三号想了想:“不要,等你气海穴内有明显的真气存在,再想象着它沿着不同的经脉走。等到气海穴内的真气变成一个气旋,开始阴阳分离,就要改成从灵窍吸入月华,从气海穴内吸入日精,尽可能调节真气达到阴阳平衡……” 说到这儿三号停了下来,露出思索的样子,突然双手抱住了头,脸容扭曲,显得很痛苦。我急忙问:“怎么了?” 三号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正常,双手也放开了头:“我想太多事情就会头痛,后面要怎么练我也不知道了。你先练采气吧,等你练到我这个境界,也许我能想起更多练功方法了。” 看样子他已经练到了真气阴阳分离,不知道有多厉害,院子里有不少人,还有保安在远处看着我们,我也不好叫他展示。 看着三号离开的背影,我总觉得他有一种很特别的亲切感和熟悉感,是他的长相气质像某人,还是他的普通话里带着与我相似的乡音?但我又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没有发疯之前,我绝对没有见过他。 老宋说过,他教给我的祭炼召鬼符的方法,是阴阳家鬼系功法,三号失忆了还能一眼就看穿我在炼鬼,感觉他比老宋更专业,莫非他就是阴阳家鬼系传人?三号身上的迷团太多了,我没办法查证,凭空猜测不可能猜出来。好在他的记恢有逐步恢复的趋势,也许不久之后他自己能揭开迷底。 我开始试着练内功,三号没说要盘腿打坐,我就这么随意坐在草地上,放松全身肌肉和思想,调节呼吸。第一步很容易就做到了,但接着要想像气海穴配合着呼吸张开和关闭就不容易了,气海穴就是丹田,我知道就在肚脐下面一点,可是看不见摸不着也感觉不到,完全凭空想像,非常抽象。想了半天没有效果,还总是被附近发出的声音分散精神,想到别的事情去了。 下午我继续练,熟能生巧,至少在想像中有个气海穴会在我吸气时张开,呼气时关闭。但它完全是想像出来的,不是布袋、气球之类,能真的把气吸进去。 晚上熄灯后,我试着盘腿坐在床上练。四周很安静,没人打扰我,我更容易集中精神和静下心来,配合着呼吸冥想气海穴开合已经可以做到,可是怎么吸到灵气呢?三号说要先感应到灵气,才能吸进去,我试了好久,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灵气,就连空气都感觉不到。 对了,前段时间我夜里“神游”,看到大部分东西都会发光或冒气,会不会那就是灵气?先假设那就是灵气吧,虽然现在看不到了,但已经有了深刻的印像,再想像起来就容易多了。我想像着外面的大榕树散发出清爽淡雅的绿气,随着我的呼吸和气海穴开合吸入我的体内…… 就这么想着想着,我渐渐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身体其他部位,也忘了自己还在呼吸,只有气海穴在开合,吸入灵气。在这种状态下,似乎大榕树发出的绿气已经不再是假想,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像流水一样有迹可寻,像夜色一样轻灵飘渺。 夜深人静,这里最浓郁的就是草木清气,后来我不用再想着大榕树冒气,而是将夜空中能感应到的草木灵气直接吸进气海穴。 一直练到第二天天亮,我才像是从梦中清醒,回到现实世界来。一整夜没挨到枕头,不仅不困,反而精神饱满,体力充沛,很久没有这么好的感觉了。 第三十五章 阴阳家传人 我感应不到气海穴内有真气,但精力充沛却是明摆着的,这说明昨晚练内功见效果了,感觉没有老宋和三号说的那么难啊? 到了开放时间,我立即去找三号,把昨晚练功的情况对他说了一遍,一向爱摇头的三号这回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练的,你今天气色好多了,努力练下去,可能只要一两个月,你受损的精气神就能恢复。” 我问:“那要多久才能练到像你一样真气阴阳分离?” “这个……”三号又开始抓头皮,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你继续练就是了。” “那么练到你这个程度,有多厉害,能不能一掌把人打死?” “这个……这个好像不是用来打人的,我没打过。” 三号是个失忆的人,问了也是白问,这个功法有益于身体是肯定的,所以我也不再啰嗦了,坐在大树下装作闭目养神,暗中练功。太阳早已经出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中草木的灵气不是那么明显了,最明显的是阳光的温热,于是我改为吸阳光的热气,不停地想像着把整个太阳吸入气海穴内。 吃过午饭后,我正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练功,意外地看见老宋又摆下了棋局。他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跟我下棋了,好像还有意回避跟我说话,而且从昨天开始我对他更加不满了,正想找他问个清楚,所以沉着脸,走到他对面坐下。 老宋看了我一眼:“你先走。” 我随便移动了一个兵,语带双关:“卒子就是为了当炮灰而存在。” 老宋嘴角皱纹抽动,像是在笑,把左边的炮横移到卒之后:“炮如果没有‘架’,就是废物一个。” 我再移兵:“可是起作用的还是炮,不是卒。” 老宋也移动卒:“过了河的卒子当車用,能抓大将。” 我把车往上一格:“有車一般不用卒。” 老宋把自己的两个車拿掉了:“我没車。” 我才不相信他,沉默不说话,老宋说:“这几天我没空,也怕那妖孽起疑,所以很少跟你说话,你不会因为这个恼恨我吧?” 这大半年来经历了很多事,已经改变了我的性格,不会把心里的恼怒直接倒出来,我违心地说:“没有。” 老宋说:“刀山火海阵虽然没有杀死它,但只要能把它堵在山洞或房间里,我就能打死它,机会还是有的。再过一段时间,召鬼符炼成了,你就能更容易跟踪它。” 提到这个我就有气:“炼鬼真的对我没有伤害吗?” 老宋愣了一下:“也不是说没有伤害,我之前有跟你说了,这个伤害不大,是过渡用的,等你可以勾通或者调动神灵,就不需要用它了。凡事有利必有弊,它改变你的体质,不利于健康方面,但会让你更容易勾通鬼神。比如你刚开始祭炼召鬼符,就能开天眼,能与女鬼在梦里勾通,这就是你的特殊体质所致,正常人在没有祭练成功之前是没有感觉的。” 好像老宋说的也有道理,但他不教我内功,教的法诀不全面也是事实。我问:“你可以教我刀山火海阵吗?” 老宋略一犹豫:“可以,但是你没办法使用。没有法宝只能引地脉灵气当动力,你先要学寻龙堪脉的本事,然后学聚灵阵。这是系统的知识,要从头开始,等处理完眼前的事,有了充足的时间再学习。” “我现在就有很多时间啊!” “我们长时间在一起,会让人起疑,等解决了狐狸精,找到了古墓取到秘笈,我就带你离开。” 我觉得老宋这话不靠谱,他找到秘笈之后就不需要我了,完全有可能溜得无影无踪,我到哪里去找他?我说:“现在病人都可以找医生聊天,跟本没人在乎你跟我在一起聊天、下棋,你有什么好担忧的?你教了我本事,你遇到困难我才能当你的帮手啊!” 老宋迟疑了一下:“也对,那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我在这里等你,从基础的开始教你。” 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不管他是不是在利用我,只要他肯教我实用的东西就好。无利不起早,谁不是带着一点功利目的在做事呢? 老宋严肃地说:“在正式教你之前,有些事要行跟你说清楚。我不是普通的风水先生江湖骗子,我是有传承的……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争鸣,其中有一个叫王诩的人,隐居于鬼谷,人称鬼谷子,学识震古烁今,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鬼莫测之机,他就是我们的祖师爷。此后历朝历代都有我派杰出人物出现,如张良、诸葛亮、徐茂公、刘伯温、袁天罡等。到了近代逐渐式微,少数真正得到传承的人不显于世,略知一二的人坑蒙拐骗,被称为算命先生、风水先生、阴阳先生、神棍等等,在世人眼中变成了下三滥。” 我精神大振,原来老宋有这么牛逼的祖师爷,跟鬼谷子、诸葛亮都扯上关系了。我有意套他的话:“诸葛亮、刘伯温他们是当军师的,好像不是看风水的啊?” 老宋道:“以前阴阳家分为天、地、人、鬼、兵五系,天系主要是观星望气,制定历法,负责国家祭祀等;地系主要是堪舆风水、测绘地理、规划城池、设计皇陵等;人系主要是看相算命,占卜预测,教人趋吉避凶;鬼系主要是通灵降神,召魂役鬼;兵系主要是出将入相,辅佐君王平定天下。五系各有所长,兵系其实是人最少的,但因为一些人辅佐君主立下大功,所以成了历史名人。” “那么您老是地系传人?” 老宋点了点头,一脸感慨之色:“五系到了近代都衰弱了,真正得到传承的人非常少。特别是近百年来战乱频发,外寇和西洋学说入侵,传统行业受到致命打击,接着十年浩劫更是雪上加霜,我辈濒临灭绝。你不要笑我胆小,你以为现在就没事了?最近练气功的人不是又被抓了很多,谁能保证明天不抓阴阳先生?所以不是真正信得过的人,绝对不能说真话,宁可被人轻视,被人当骗子,也不要说出自己来历。” 我这才明白老宋为什么总是闪闪烁烁,拖泥带水,这是有历史原因的,他可是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现在他终于对我说出了真话,那就是把我当自己人了,我释然了,不再恼恨老宋了。虽然他很不爽快,没有完全教我,还有利用我的嫌疑,但他不是坏人,不会故意坑害我。 接着老宋开始给我讲画符、念咒、施法的禁忌和基本常识。他说我之前学的几招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只能凑合着应急一下,要学真本事必须静下心来,耐着性子,从头开始一步一个脚印。 从这一天开始,老宋果然每天下午教我各种基本的咒语、法诀、符箓、步罡、风水方面的术语和常识。遇到下雨天不能在院子里假装下棋,他会把要背记的口诀写在纸上给我,记牢了就撕碎。他确实用心教了,我也用心学了,但他一直没有提练内功的事。有一次我假装随口一问,为什么不教我练内功,老宋还是以前的说法,我要走不同路线,从鬼神那儿借力,不需要练内功。 我很疑惑,到底是三号说的正确,还是老宋说的正确? 三号教我的内功效果是明显的,一个星期后我各种不舒服的情况缓解了很多,头不晕眼不花,吃什么都香,全身通泰舒服,连记忆力好像都变好了。坏处是我看不到鬼了,睡着之后不能神游,不能梦到少女齐画笙。我担心这样练下去,会跟老宋的“培养计划”有冲突,但我又觉得三号教我的内功是好的。很简单的道理,牺牲自己的健康获得的能力不靠谱,以身体强壮为前题得到的能力才能安心,所以我还是一有空就悄悄练内功。 这一天老宋突然问我:“你最近气色越来越好,吃了什么东西吗?” “啊,应该没有吧?”我有点心里发慌,“可能是……是这段时间没有鬼和狐狸精吸我的精气,身体恢复了,我年轻恢复能力强。” 老宋点了点头,没再追究这个,我却有些不放心:“老宋,最近我感觉身体变好了,但是看不到女鬼了,也没梦到女鬼和奇怪的东西,这个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祭炼成功了,你就能召唤女鬼,她出现时你就能得到她的一些能力。如果还是不能看到灵体,有些咒法能打开天眼,我会教你的。” “那你现在就帮我开天眼吧。” “不,这个不能急,不论练什么功自然而然开启天眼才是正常的。没有修炼的人强行开天眼,对身体和精神是有损害的,甚至有可能让人发疯,我敢说有不少人就是因为开了天眼变成疯子。” 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风险?老宋看出了我的疑惑,接着说:“天眼分很多层次,初学者刚获得天眼,或者普通人强行开天眼,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的,往往因为看到幻想而狂乱。还有一些邪魔鬼怪因为你能看到它们,想跟你交流或者叫你做什么事,你又没有能力防御,结果可想而知。” 原来是这样,看来练功学法也是有风险的,没人指点出了问题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第三十六章 阴云笼罩 不知不觉到了农历九月初,我专心学习和练功,没有再遇到怪异的事,院长也没有半夜把我抓去做试验,似乎所有危险和怪异的事都离我远去了。但茉莉花疗养院内并不平静,保安杨卫勇最近瘦了很多,脸色腊黄,精神恍惚并且神经质,看上去跟病人差不多了。 有一天我坐在大榕树后练功,无意中听到了杨卫勇与王海聊天。杨卫勇说身体不舒服,想要辞职,王海问他哪里不舒服,他支支吾吾不肯说。王海说这事他不能作主,要去问院长,并且要杨卫勇说出辞职的理由。杨卫勇没办法,只能吞吞吐吐说出来,打开话题之后,就全部都倒出来了。 原来中秋节之后,杨卫勇就经常在晚上看到镜子里面有一个人影,但又看不太清楚,每一次他无意中扫过镜子之时会看到,定神一看又没有。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不仅是镜子里有人影,玻璃窗、不锈钢、积水等等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里面都有人影。更加诡异的是,他经常感觉晚上有人压在他身上,最初是吸他的气,后来变成跟他交媾,早上醒来内裤都是湿的。 王海说:“兄弟你想多了,少看H片,睡觉前不要胡思乱想。” 杨卫勇急了:“海哥你不是不了解我,我是那样的人吗?那不是做梦,就跟真的一样,而且我都吓死了,哪里还有那种心思啊!” 王海说:“要不调个班,晚上我陪你睡。” “没用的,齐尚彪跟我一起睡,他没事,我还是一样做怪梦……” 两人突然安静下来了,远处陈莉莉步履轻盈,聘聘婷婷走过,背影相当动人。 王海问:“你不会是梦到她吧?” “噢,噢……”杨卫勇很窘迫,“一开始我只看到人影,做梦也只是有人压着我,不知道什么样子,后来镜子里的人慢慢清晰起来,就是像她,然后晚上梦到的也是她……我发誓,我没有对她起心思!” “哈哈,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要不我帮你找机会,撮合你们?” “不不,我一看到她就心惊肉跳,最怕看到她。” “……” 我有些惊讶,又是一个像陈莉莉的“人”,但杨卫勇遇到的情况跟我有些不同,我从来没有在镜子中看到过影子。而且老宋也住在宿舍里面,狐狸精应该没有胆量经常去找杨卫勇吧?如果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 下午老宋给我授课时,我把上午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老宋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样子。我问:“怎么了,是不是狐狸精搞的鬼?” “绝对不是!”老宋很肯定地说,“杨卫勇的宿舍跟我只隔了两个房间,狐狸精没有胆量靠近,要是靠近了我一定知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宋想了想才说:“可以确定这东西不是鬼,也不是狐狸精,我以前没有遇到过。” “我看到的狐狸精就是长得跟陈莉莉一样,还有中秋节前一天上,得罪了陈莉莉的两个人都死了,闹出那么大动静,现在杨卫勇遇到的又是长得像陈莉莉,会不会是她有问题?” 老宋摇头,想了想又摇头:“陈莉莉本身没有问题,我看问题还是出在杨卫勇身上。他说了假话,他对陈莉莉是有想法的,缠着他的东西可能最初是没有固定样子的,因为他对陈莉莉有邪念,于是幻觉中出现的就是陈莉莉的样子。还有一个可能,这里有一个强大的邪物,对陈莉莉特别关照,得罪她的人难逃一劫。” 我立即问:“什么邪物?有多强大?” 老宋的脸色有些沉重:“我也说不清楚,但肯定存在!那一次天雷劈倒龙眼树不是偶然,而是阴邪之气太重引动了天雷,类似于妖类渡劫一样。但天雷居然劈空了,可见那邪物不仅修为高还很狡猾,有可能地下密室里面关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大魔头,符箓快要封不住它了。” “那我们赶快找到古墓,拿了秘笈走人啊!” 老宋没好气地对我翻白眼:“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古墓就在这下面,怎么挖?” 我那一次只是异想天开乱说,说龙脉结穴在疯人院内,却没多想古墓就在疯人院下面。 老宋说:“很多寺庙都是为了镇压风水而建,这个宝胜禅寺就是建造在穴眼上面。我们要找的那个古墓,是汉代的本派前辈定的穴,肯定是葬在穴眼正中,所以就在旧庙下面。我没有找到别的入口,古代留下的唯一入口可能被建造成电梯和密室了。” “你进去探查过了吗?” 老宋点了点头:“之前我不知道机关,你告诉我之后我进去过一次,可惜没找到通向古墓的密道。密道可能在修造房间时被堵住了,在某个房间后面,需要拿到一张开门的磁卡,进去看才能确定。磁卡可能只有两张,一张在院长身上,一张在方向身上,都不容易拿到。” 我可没办法拿到磁卡,所以没说话,老宋扫视了四周一眼,低声说:“还有一个办法,我进去把封门的符弄污了,你召唤出女鬼就可以进去查看,确定位置之后再想办法。” 原来他真的需要我帮忙,为了利用我而教我本事的嫌疑很大,但他教我的东西也正是我急需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好埋怨,各取所需。 第二天上午,我看到医生和保安们从侧门进进出出,神色不对,后来向陈莉莉打听,才知道是杨卫勇昨晚上吊自杀了。我着实有些震惊,又死了一个,那么强壮骠悍的保安也经不起折腾,这么快就被折腾死了。 院长、医生、护士、保安、食堂大妈,这一天我看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阴晦。才半个月左右,已经死了一个医生两个保安了,谁能不怕,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轮到自己? 傍晚的时候,老宋又在围墙外呜呜咽咽地拉二胡,感觉今天的二胡声特别凄惨,简直催人泪下。这个死老头,死的又不是他儿子,这么伤心干什么? 陈莉莉像往常一样送药来到我的门口,脸色苍白,留海有些凌乱,非常忧郁的样子。她没有立即把药片递进来,而是侧靠在铁门上,幽幽长叹一声。我笑问:“怎么了?” 陈莉莉道:“我觉得关在里面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你。” 我有意逗她:“你想进来坐坐的话,我不介意。” 陈莉莉真的找出锁匙,打开铁门进来,把药和水杯放在我桌子上。我愣住了:“你,你怎么真的进来了?” “我进来又不犯法,就是院长在这儿我也能进来。” 我无话可说,她确实随时可以进来,但以前她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在这个时间进来。陈莉莉说:“我压力很大,想要离开这里,但是我不能。这里发生的事情也不能对别人说,连父母都不行,结果我发现,除了能跟你聊聊,竟然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我有些同情她,安慰道:“你不要怕,你是好人,吉人天相,没做坏事的人都没事的。” 陈莉莉摇了摇头,眼圈有些红了:“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鬼,我早就知道这里有些不正常。我受不了的是他们的眼神,他们都以为是我害死了陈医生和两个保安。” 我真诚地说:“我相信你绝对没有害他们。” “但是他们死得不正常,而且跟我有些关系,上次那件事……” 我走近陈莉莉,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们用古怪的眼神看你,不是怀疑你害死了杨卫勇,而是杨卫勇心理阴暗,他自杀之前对你有不好的想法,晚上经常梦到你……其他人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看到你时眼神有些异样,你不要想太多了。” 陈莉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夜观星相,掐指一算,这些人的鸡鼠肚肠立即清清楚楚,他们都是大坏蛋。” 陈莉莉终于露出了笑脸,夕阳余辉之中,那笑容是如此美丽,近在咫尺,虽然没有狐狸精那样艳光耀人,却更真实和亲切。在这样近的距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以及发香清晰可闻,鬓发疏秀,耳白如玉,我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真有在她吹弹得破的脸上亲一口的冲动。 不,不,这绝对不行,连想都不能想,否则我就有可能是下一个上吊自杀的人! 我后退了一步,陈莉莉大概看出了我的紧张,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想太多,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看全世界都认为我是疯子,但我一点都不介意,我要是跟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解释我不是疯子,那我就是真的疯子了!” 陈莉莉再次露出了笑容,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并晃动:“谢谢你,现在我的心情好多了。” 这一只柔荑雪白圆润,柔若无骨,温暖滑腻,我刹时像是触电了一样。这不是我第一次碰到她的手了,上一次是毒虫入侵时,我精神高度紧张,连什么时候跟她牵手都没印象,所以没有多少特别感觉。这一次注意力在她的手上,并且非常怕害会对她有一丝一毫亵渎,所以惊心动魄,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了。 真不敢相信握一下手会这么惊艳和惊悚,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耶稣上帝,还有鬼谷祖师作证,我绝对没想要碰到她,是她来牵我的手啊! 第三十七章 奋起反击 陈莉莉看到我紧张困窘的样子,变得胆大和勇敢,突然靠近,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跑了。 我摸着脸上被她亲过的地方,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大脑也有点短路了。这代表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就算是疯子和傻子也能知道,但我不敢相信。就算她知道我的神志已经正常,我还有命案嫌疑在身,失去了自由,她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况且她又这么漂亮,这怎么可能呢! 陈莉莉是一个正常的人,但这个地方太古怪,已经有前车之鉴,我不敢对她有非份之想。况且我的血印诅咒还没有解除,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绝对不能跟她走太近。我必须说服我自己,这一吻不是表达爱意,而是她感激我刚才安慰她,只是因感激而产生的一时冲动。其实亲一下脸没什么大不了,人家老外一见面就亲…… 或许我还远没有我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定和坚强,被陈莉莉亲了一下,结果一整夜都心猿意马外加心惊肉跳,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练功。还好一夜过去,没什么妖魔鬼怪来抓我,外面也没发生特别的事。 第二天我看到陈莉莉时,她的眼光很快回避了我,但就在那一撇之际,已经带着三分娇羞,七分温情,加起来就是含情脉脉。然后我的心就一半去了极乐世界,一半去了地狱,说不清是喜还是悲,是苦还是甜。 我绝对不会承认我爱上了她,但盼望着她出现却又是不争的事实。唉,自从打死那只黑狐狸之后,我的一切际遇和悲喜就由不得我作主,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下午跟老宋假装下棋时,我问他为什么总是愁眉苦脸,二胡声那么悲凉。老宋沉默了很久才说,他很晚才结婚,生了一个女儿,那时他热衷于修炼、搜集秘法和材料,只留了一些钱在家里,长期不回家。有一天他妻子跟别人跑了,他才知道自己早就戴了绿帽子,不久后他父母相继离世,老宋心恢意冷,放弃了自己的理想,隐性埋名培养女儿。他女儿很聪明,并且对玄学很有兴趣,老宋倾囊相授,寄托了全部希望。不料她女儿十六岁那一年,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被车撞死了,肇事者逃逸…… 老宋说得很简单,平淡一语带过,我却听得心都缩紧了。好可怜的老头,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回天之力,白发人送黑发人,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他的所有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老宋,虽然我不是你的正式徒弟,但实际上你教了我很多东西,有师徒之实。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我摆脱了身上的麻烦,以后我孝敬你,给你养老送……” 我的话还没说完,老宋突然发怒了:“我不要你可怜,不要你承诺,以后不要跟我说这些!”说完他卷起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但他受了很沉重打击,有些怪僻和偏激也是正常的,以后不在他面前提这些事,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回报他就行了。 这天晚上,我祭炼完召鬼符,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床上练功。现在我气海穴内已经有气感了,吸纳灵气更快更容易,不一会儿就进入物我两忘状态。 突然我感觉到了附近灵气强烈波动,以及一种危险迫近的感觉,急忙停止练功,全神戒备。 房间里面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两点绿光,绿光中间有些许黄光,就像是夹心的绿宝石。这种颜色我太熟悉了,被我打死的黑狐狸临死前看我的眼睛,我永远不会忘记。后来狐狸精到我家报复时,我在屋檐上又看到过类似这样的眼睛。 有一只狐狸精在我的房间里面!我紧张得差点跳起来了,但今非昔比,我不再是没有一点自卫能力的人,也很清楚慌乱只会导致恶劣的后果。所以我还是坐着没动,手掐阴阳雷指,高度集中精神准备用法诀打它。 “你不要试图攻击我,凭你的能力伤不了我。”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但不是耳朵听到的,无法分辨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说:“就算我打不过你,你也不可能短时间杀了我,只要我大叫一声,老宋就会过来!” 狐狸精的眼睛眨了两下:“你很聪明,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来杀你的,而是来给你指一条活路,立即离开这里,不要相信扫地老头的话,否则你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我不呢?” 黑暗中那两点绿光变得妖异:“陈莉莉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当别人的帮凶,你们总有一个要抱憾终身。”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被它掐住软胁了。我没有勇气攻击它了,如果一下打不死它,就会激怒它,它必定报复在陈莉莉身上。 我问:“我凭什么相信你是来给我指一条活路,不是死路?” “你现在还活着就是证明,如果我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或许只是你奈何不了我呢?” 两点绿光猛地变亮了:“我不喜欢杀人,但如果有必要也不介意杀几个,你们根本阻止不了我。我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你好自为之!” 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眼前的绿光突然消失了。我跳下床,往前走了一些,没看到什么东西,再扫视一整圈,还是没看到东西,门窗都是关着的。 看样子狐狸精不需要开门就能进来,如果它真的要杀我,确实我早就死了。可是它又有什么理由不杀我呢?我身上有血印诅咒,所有看到我的狐狸精都不会放过我,说不定刚才它是想要偷袭我,被我发现了杀不了我,就拿狠话威胁我。 我很紧张,这个威胁极具威力,何七姐、陈成峰、曹东强、杨卫勇都死得很突然,不排除是狐狸精弄死的。如果我不按照它的话做,极有可能下一次看到陈莉莉时就是她的尸体,我根本没办法保证陈莉莉的安全。 可是我能相信狐狸精的话吗?也许我能活到现在是靠着老宋的庇护,我离开这里才会被杀。我不能走,至少在学好本事之前不能走,可是也不能留下,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急躁了一会儿,我慢慢冷静下来。我已经逃避了很久,忍受了很久,不能再逃避和忍耐了,我也不能等着别人帮我想办法,必须自己想办法除掉狐狸精!狐狸精虽然很狡猾,很厉害,但并非不可战胜和不可杀死的。事实上它们只是常见的小妖物而已,只要能逮住就能打死,头疼的主要是它们狡诈机智又跑得快,很难逮住。 我光着脚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先坚定了必胜的信念,然后思考狐狸精的弱点和我的优势。 狐狸精最大的特点就是狡猾多疑,这个特点虽然让它的生存能力超强,却不是无往不利的。善泳者溺于水,善谋略者败于谋略,这里面包含了自然规律和真理,所以我要对付它,首先就要利用它多疑的特点!人为万物之灵,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没有一个狐狸精聪明? 我有什么优势呢?凭我已经掌握的咒法,肯定是对付不了它们的,现在不能请老宋帮忙,陈莉莉也成了我的负担,我简直是处于劣势中的劣势,是弱者中的弱者……突然我眼睛一亮,绝对的弱势其实就是一种强大的优势,会让敌人轻视你,以为你不敢有所行动。 我越想越兴奋,脑洞大开,灵感泉涌。刚才狐狸精的意思,主要是不让我当老宋的“帮凶”,那么可以大胆推测,它经常出现在这里的最主要目的,不是吸病人的精气,也不是为了弄死我,而是有一个与老宋有利益冲突的目标。老宋想要找到古墓入口,狐狸精也曾潜入地下密室,所以十有八九狐狸精也是在找古墓。 如果我假装找到了古墓入口,以它多疑的特点就一定会进入地下密室查看,只要它一进去,就会被堵在里面无处可逃。可是我引它进去,又怎能在后面堵住它呢?我需要一个高手从后面堵住它,最适合的人选当然是老宋。但狐狸精必定会盯着老宋的一举一动,高度警惕,只要老宋稍有动作它就不会上当,所以我只能找别人。除了老宋之外,唯一有能力也可能帮我的只有一个人:三号! 我继续推敲各种可能性和细节问题,其实我也不是不擅长谋略,主要是以前没被逼到这一步。 我毫无睡意,也没心思练功,快天亮了才眯一会儿。到了开放时间,我立即去找三号,把他拉到一边说话。最近我经常跟三号在一起聊天,不管是护理人员还是病人都习以为常了,就算是狐狸精躲在一边看着也不会起疑。 “如果把一只狐狸精堵在一个很小的地方,你能不能打死它?”我很紧张地问着三号。 三号难得地没有摇头:“要看它修为高不高啊。” “不会高到哪里去,还不能变成人。” “那应该可以吧。” 我大喜过望:“你要帮我一个忙,打死一个狐狸精。” 三号开始摇头了:“不帮,绝对不帮!” 第三十八章 投鼠忌器 我真没想到三号这么干脆就拒绝了我,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咱们是朋友对不对?” 三号说:“虽然我失忆了,但是我还是知道不能随便用法术杀生。” “它害死好几个人了,你看我就是受害者,还有何七姐、陈成峰、曹东强、杨卫勇都有可能是被它害死的,你要为民除害啊!” 三号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摇头:“它做了坏事,自然有报应,轮不到我动手。还有它们很狡猾,如果一下没打死,它和它的同伙就会来报仇,我被关在房间里面跑都没地方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失手了,我跟你一起逃走,离开这里。如果成功了,你想逃走,我也会尽可能帮你!” 三号眼光闪烁,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啊?” 我勾着他的肩头道:“你要是不嫌弃,我跟你结拜兄弟,我家就是你家,有我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三号顿时有了精神:“你家有电视里面那种汉堡吃吗?叫肯德鸡还是什么鸡……” 广告的威力真TMD太强了,连三号这样的人都被诱惑了,我哈哈大笑:“我家里没有,但是我可以让你吃到想吐为止!” 三号喃喃自语:“我就觉得你像我前世的兄弟。” 我大喜:“那你会帮我了?” “不帮。” 我瞪大了眼睛,三号一本正经地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不叫帮忙,叫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这……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像是为了汉堡两肋插刀呢?而我则有用汉堡诱使别人犯罪的嫌疑。 我把我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叫他绝对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这几天装作若无其事,不要跟我太频繁接触,等我弄到锁匙了会悄悄交给他。 下午老宋在老地方摆下棋局,我走到他对面坐下,低声道:“我需要我房间和3号房间锁匙,还有办公室和仓库锁匙,明天一起放在我床垫下面,不能让狐狸精知道。另外你画一些能阻止狐狸精通过的符,傍晚就当面交给我,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要做,我会帮你找到古墓入口。” 我说完立即站起来走了,留下一脸惊讶的老宋。我相信接下来几天,我都没跟老宋在一起,狐狸精就会以为我妥协了,不会对我或陈莉莉下手。当然我还有第二重保险,用老宋的符来防御我的房间,狐狸精就算是想对我不利也不容易靠近,并且这样会让狐狸精以为我害怕了,从而放松警惕。 至于陈莉莉,如果以前是狐狸精利用她当“皮囊”,现在只要没有激怒它,它是不会对陈莉莉下手的;如果是其它强大神秘力量在控制陈莉莉,狐狸精有所忌惮,也不会轻易对她下手,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陈莉莉还是安全的。 接下来三天,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低调隐密地进行安排,同时我也在观察着院长和方向的行动规律。院长并不是天天都在,有时好几天都没出现,而且一般比较早就走了,只要傍晚的时候他的摩托车不在,晚上他就肯定不在。院长不在,方向单独进密室的可能性不大,没轮到他值班他就会进城去,实际上这儿离市区只有二十多公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杨卫勇死后,又来了一个新的保安,名叫王保卫,现在还是四个保安。不过我觉得知道密室存在的只有王海,别的保安应该都不知道。 第四天老宋一直没有出现,我听到一个护士埋怨没人倒垃圾,说老宋请假回老家了,要明天下午才会回来。院长也是一整天没有出现,晚上是轮到新来的医生值班,方向会进城去,我觉得时机到了,今晚密室里面肯定没有人,因为老宋不在狐狸精会放心大胆出现! 傍晚的时候,我悄悄把三号房间的锁匙交给三号。事先我们已经约好,我先进密室,勾引狐狸精进去,三号观察着仓库方向的动静,从后面堵住狐狸精。 接下来就是等待天黑,我很紧张,我对自己有信心,但对三号却有些担忧,怕他会出差错。这是一次破釜沉舟的计划,不成功我和三号只能立即逃亡,只有我逃离了这儿,狐狸精才不会用陈莉莉来报复我。如果这一次失败了,我真不知还有没有勇气跟它斗。 等到了九点钟保安巡逻过去,差不多可以行动了,但我无法知道狐狸精到了附近没有,只能按奈着急躁再等一等。等了大约十分钟,我轻轻拉开木门,正准备开锁,突然看到医生办公室外面有人影一闪。 一轮上弦月已经偏西,被高大的旧庙大殿挡住,光线幽暗。但是那个身影我太熟悉了,尽管只是黑影一闪,我已经能肯定是陈莉莉!不,陈莉莉不会在这个时间,不使用照明工具悄悄进入医生办工室,一定是狐狸精。它也知道老宋、院长和方向都不在,我对它又没有威胁,所以不需要我勾引就先进密室去了,现在只要堵死它的退路就行。 虽然没有完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但我的准备却没有白费,机会只青睐有准备的人,我终于得到一次好机会了!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以有些颤抖的手打开了锁,出去之后再把门关住锁好,然后轻手轻脚下楼,在黑暗中潜行来到对面。没等我去叫三号,他就开门出来了,对我做了一下前进的手势,看样子他也看到陈莉莉进了办公室。 我们两人无声无息到了办公室门口,我用锁匙开门进去,通过走廊来到仓库门口,听到里面有轻微声响,可能电梯正在下去。我们等了一会儿,里面完全安静了再进去,果然掩饰入口的大箱子已经移开,但电梯门是关着的。 我与三号对视一眼,示意他准备战斗,然后把前几天老宋给我的符贴了一张在电梯门上方,防止狐狸精逃跑。准备好之后,我按了一下上升的按钮,没有动静,在门边的小键盘上按了一遍密码,再按上升钮,里面立即传来轻微声响,电梯开始上升了。 我和三号进了电梯,等到电梯下降停稳,一打开门我又在电梯门上贴了一张。这些符是老宋画的,威力强大,而且这是唯一出路,只要狐狸精还在里面就逃不出去了。 走廊没有人,四个实验室的门都是关着的,门上方还贴着符。我对三号示意,往铁墙那边通道走去,狐狸精肯定在前面。 果然,我们没走几步,陈莉莉已经从对面黑暗中走出来,莲步款款,如风摆柳,笑嘻嘻道:“你们两个怎么跑下来了?” 明明就是陈莉莉的身体,眼神气质却完全不一样,眼波流转勾魂夺魄,距离我们还有五六米,一股异香已经迎面而来。 “快杀了它!”我大叫一声,用衣袖遮住了口鼻。狐狸精放出的香气有迷魂作用,吸入就会不知不觉被迷惑。 三号掐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手诀,立即散发出强大的气势,通道内甚至起风了,但他却没有立即打出去。狐狸精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对你们一向很好,你们怎么忍心伤害我呢?” 刚才她一笑,就像是阳光明媚,牡丹绽放,现在一愁,立即像是乌云笼罩,天地齐悲。我早已经有防备,并且对她恨之入骨,可是看到她可怜的样子,还是一阵心酸心软。受影响的不仅是我,三号的气势和杀机也明显减弱了。 我顾不上遮鼻子了,又叫:“快杀了它!” 三号掐诀的手举高,气势又增强,但还是迟迟没有打出去。我急得直跳脚,可是手长在他身上,真气在他身体里面,我空着急也没有用。我再叫:“兄弟,两肋插刀的时候到了,打死它,我请你吃汉堡,还有牛排!” 三号居然不为所动,严厉地说:“马上投降,不要再使狐媚手段,否则我就打死你!” 狐狸精咯咯娇笑,张开双手转了一圈:“你看看,多漂亮的身材和脸蛋啊,我见犹怜。可惜这不是我的肉身,是陈莉莉的,张立成,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你真的忍心让她死了?” 我心里一“咯噔”,望向三号,三号紧盯着狐狸精不动,其实他一直不攻击,就已经说明了他有顾虑,事情比我原先想像的要复杂。 狐狸精道:“三号,以你的能力可以打死我,却没办法抓住我镇压我,所以你攻击我的时候,我会用陈莉莉先当挡箭牌。你可以赌一把,也许打死了我,她不会死,只是变成傻子或者疯子,永远不能治好。” 三号的气势立即减弱了一大半,我大声道:“别信它的,它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它已经无处可逃了!” 狐狸精对我抛了个媚眼:“你真的要拿陈莉莉的命来试试吗?她心里想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也许她真的愿意为了帮助你牺牲自己。” 我心中的杀气也垂直下降了,我奶奶、叶寄秋、何七姐死去时,我都没有机会救她们,现在我是有机会的,我不能冒这个险啊! 第三十九章 真假难辨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把狐狸精困住了,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它,但我又不能拿陈莉莉的生命来冒险,真是为难死我了。 狐狸精自始至终没有紧张过,悠闲自得像是在月下赏花,向前走了两步说:“你们把符撕掉,到了外面我就离开她,保证一根毫毛都不会少。” “我不相信你的话!”我掐起了阴阳雷指,“以我的能力,不会把陈莉莉打伤,却可以把你打伤!” “啊,我好害怕啊!”狐狸精又装出很可怜的样子,举手投降,接着笑了起来,“小傻瓜,你不会打伤她,我却可以让她大脑受伤啊,你喜欢哪种疯法呢?或者你喜欢她傻到什么程度?” 我说不出话来,我绝对不能让陈莉莉受到伤害,可是现在放它走,无异于放虎归山,以后再也别想抓到它了,而它展开的报复必定非常可怕。 三号突然说:“你错了,其实我有九成九的把握,刚才不出手,不是怕伤了陈莉莉,而是不忍心伤你。现在你这么可恶,我就不能放过你了,而且我刚刚想到了一种把你逼出来的方法。” 狐狸精一愣,不那么淡定了:“你只要一动手,我就先夺舍,强占身体,陈莉莉永远消失,这身体就是我的,你要杀我就要直接杀死这具身体!” 三号第一次暴怒了,厉声喝道:“你敢!” 狐狸精慢声细气却很坚决地说:“我不敢,但要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了,就只能同归于尽!” 三号不敢出手,狐狸精也不敢动,就这么僵住了。过了一会儿,狐狸精说:“其实我跟你们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没有必要这样誓不两立,何必呢?” 我怒道:“谁说没有,你敢说叶寄秋和何七姐不是你害死的?你敢说我落到这样下场不是你害的?” 狐狸精秀眉微蹙:“你弄错了,我从来没有害死过人。” “鬼才相信你!” 狐狸精道:“你肯定误会了,我姓白,名九月,前不久才来到附近,那时你们已经在这里了,在那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也不知道叶寄秋是谁。何七姐是林清宝的双胞胎妹妹,也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小鬼扯断电线电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冷笑:“推得倒是干净,现在是九月,你就叫九月,连名字都是假的。” 狐狸精咯咯笑道:“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随便把闺名告诉别人呢?其他话都是真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九月道:“很简单的道理,杀人越多,罪孽越重,会被判官、鬼差之类追杀,将来也渡不过天劫,所以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以前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害你,杀你朋友呢?” 我举起左手掌朝向她,气愤地说:“因为这个血印!” 白九月愣了一下,呵呵笑了起来:“你真的误会了,那是黑狐的标记。我们白狐与黑狐有着不同的血统和信仰,甚至可以说是仇敌,就像白人和黑人,曾经誓不两立,如今还有些歧视和冲突。它们标记的仇人,我们没有义务帮忙报仇,遇到了最多就是捉弄一下,不会为了帮它们报仇而杀人,自己背上罪孽。” 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我将信将疑。三号说:“其他我不知道,妖怪杀人太多不能渡过天劫是真的。” 白九月道:“我如果真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这是事实,我在疯人院大半年了,如果它想杀我,我没清醒过来之前就被它杀了,后来它也有很多机会杀我,也没有下手。老宋以我和女鬼为诱饵,设下刀山火海阵差一点点就烧死了白九月,它也只是威胁我离开疯人院,并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意思。既然她连我都没杀,又有什么理由杀叶寄秋和何七姐?难道一直以来我都弄错方向了? 狐性狡诈,它被我们逮住了,有可能说的全是假话。我还在琢磨,三号已经松开了指诀,放下了双手。我急忙说:“不能轻易放它走,我们还不能确定它说的是真话。” 三号又掐起指诀:“兄弟你做决定吧,你说打我就打。” 白九月道:“我知道你们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但真要因为不信任我,就让陈莉莉成为受害者吗?这样吧,我再让一步,帮你们做点事表示我的诚意。张立成我帮你遮住这个血印,以后我的同类和黑狐就不会再追杀你。三号你失忆,是因为你的记忆被强大的力量封印了,我会尽力帮你打破封印。” 三号立即心动了:“你怎么帮?” “你的记忆其实被封印过两次,第二次的封印是我帮你解开的,你才能从糊涂中清醒过来,逐渐记起到这儿后的事。第一次的封印更强大,非常严密,我需要你绝对信任我,并且提供一些特定的东西,比如以前印象最深的事情或者物品,我才能帮你破开封印。这就像是铜墙铁壁先钻一个小孔然后扩大,或者一团乱麻需要找到绳头,否则以我的能力不能解开。” 三号露出思索之色,想了想问:“你为什么要让我清醒过来?” “因为……”白九月迟疑了一下,“说实话之前我不是为了救你而帮你,是为了与别人斗争取得优势才让你清醒。但只要你信任我,放过我,我会尽力帮你解开第一个封印,我可以对我的祖先起誓!” 三号犹豫了一会儿:“好,我相信你。”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怒瞪了他一眼。他是主力,他妥协了我就更拿狐狸精没办法,那么只能尽量为自己争取好处。我说:“你要先给我消除血印,再谈别的条件。” 白九月道:“现在我们是开诚布公谈判,我也不骗你,我是没办法彻底解除血印标记的,只能以我的气息暂时掩盖它的气息,其他狐类不会发现你被标记了。但是你的气运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会比较倒霉,有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噩运。” “为什么不能完全去掉?” 白九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诅咒,已经改变了你的运气,是不能用法术来解除的。只有你的修为达到不受命运影响的程度,或者有人愿意为你逆天改命,才能不受影响。老宋是不是答应帮你去掉血印?我敢说他不会真的替你解除,只会表面遮住,他只是在利用你,不会为了你下大血本。” 我无言以对,我早就知道老宋是在利用我,如果解除血印需要很大的代价,他肯定不会帮我。 白九月说:“你们人类对我们有偏见,以为妖就是坏蛋,实际上妖跟人一样,有好有坏。世间有吸食人血的妖,也有吃人不吐骨的人,不能因为这样就认为所有人和妖都是坏蛋了。比如我就认为,你们两个虽然有点傻,却不是坏人。” 我说:“你说了这么多,看起来很真诚,但并不能证明你说的就是真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说你没杀过人,那么一个医生和两个保安又是谁害死的?” 白九月又像之前一样悠闲自得了,含情脉脉地说:“你说不相信我,其实已经相信我了是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跟老宋一样,至于那三个人,其实是你们害死的。” 我和三号面面相觑,白九月道:“这个‘你们’不是指你们两个,而是指所有病人。这里有一股强大神秘的力量,与疯子们的精神有连系,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总之疯子们生气了,这股力量就会变得非常可怕。那三个笨蛋让陈莉莉很难过,疯子们不高兴了,所以他们就死了。” 这话听起来很离奇,我却完全相信了。我早就发现陈莉莉在病人之中有巨大的影响力,八月十四那天陈莉莉确实心情恶劣到了极点,病人看到她的样子很失望和生气。毒虫出现之前,全体病人都疯狂暴怒,连比较正常的王道全都失控了,那么多毒虫出现却没有咬死一个病人。第二天院长破天荒地向病人道歉,讨好病人,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所有这些都证明了白九月的话是真的。 三号问我:“怎么办?” 信任这种东西很奇怪,不需要太多基础和时间,像三号和陈莉莉,我第一眼看到就相信他们,像老宋不论给我多少承诺,我都不会太相信。白九月是属于让我觉得可以信任的一类,可是它是一个狐狸精,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假想的最大敌人和潜在威胁,费了无数心血才逮住它。现在突然要反过来相信它,这个转折真的太大、太快了,我有些接受不了,有些混乱了。 这是唯一杀死白九月的机会,如果我判断错误放走了它,我和三号的下场会非常惨,我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但如果它真的是一只善良的狐狸精,没有害过任何人,我冒着陈莉莉死亡的危险杀它,一尸两命,我心何安? 第四十章 坦诚相对 犹豫了一会儿,我把左手伸向白九月:“我们放你走,你要兑现你的承诺。” 白九月美目流盼,对我眨了眨眼:“你不怕我刚才说的都是骗你的?” 我严肃地说:“我的祖先留下美德,要以诚待人;我的长辈从小教导我,要做一个好人,所以我宁可错放一个坏人,也不愿伤害了一个好人。” 三号立即点头:“对,我也是这样想的,难怪我觉得你像我的兄弟。” 白九月轻轻拍了两下手:“不错,虽然有点笨,但笨得可爱。” 我笑了笑:“物以类聚,如果你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就不会选择陈莉莉当‘皮囊’。” 白九月愣住了,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好,你以诚待我,我也以诚待你,我对天发誓,以后只要你不存心害我,我也绝对不存心害你!” 说完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示意我把手给她。我伸出左手,她以右掌按在我手上,掌心相对,微闭双眼不动。我感觉到有一些温暖的气息从掌心传来,经过手臂传到了全身,让我感觉非常舒服、平静和喜悦。接着她放开了我的手,伸出一根纤纤玉指点在我额头正中,一触即收。 “可以了。”白九月笑盈盈地说。 这就可以了?我看了一下左掌心,红印还在,有些不放心:“这就行了?会不会有后遗症?” 白九月有些狡黠和得意地笑了起来:“差点忘了告诉你,还真有一点影响。现在我的同类看到的,不是黑狐的复仇标记,而是你已经属于我的标记。” 我头皮发麻:“什么叫我已经属于你?” “简单地说,这个标记就像你们现在流行的结婚戒指,戴了戒指了人,就不会有别人打他主意了。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伪装,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的同类以为你已经名花有主,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勾引你。” 我一头冷汗,怎么感觉我变成私人物品了?三号抓了抓后脑勺:“我有些糊涂了,你们刚才是不是结婚了!” 白九月的脸明显红了:“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傻瓜。” 我在同一时间也没好气地瞪三号:“不懂你就少开口!” 三号很委屈地说:“电视里面结婚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啊,戴上戒指,手拉着手,说什么你属于我,我属于你,不论富裕还是贫穷、不论健康还是疾病……” “闭嘴!”我和白九月异口同声地说。 三号立即闭上了嘴,接着又嘀咕:“不说就不说,反正不关我的事。真奇怪,现在的人结婚怎么都穿白衣服,连个囍字都没有,一个戒指就被骗走了……” 白九月说:“三号,帮你恢复记忆没那么容易,等离开这里再说,我们走吧。” “等等,前面的铁墙里面是什么?”我问白九月。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能感应到里面有阴煞邪气,定非善类,院人疯里面的一些怪事,可能就是这股邪气引起的。” 我向前走去,好不容易才进来,要趁机弄清楚。我还答应了老宋,会帮他找到密道入口,不管白九月与老宋怎么冲突,反正都是要找到密道入口的。 前方通道没有灯,我不敢贸然闯过去,白九月先走,在墙壁上按了一个按钮,有几盏灯亮起来,直通铁墙前。我们三人走到铁墙前细看,锈迹斑斑的铁墙上贴了很多符箓,靠右侧有一个简易的小铁门,以粗大的钢条加固,用一个特大号的挂锁锁住,铁门上也贴了很多符箓。 现在我感应不到里面透出来的邪气,符箓对我也没有影响,我把耳朵贴到铁墙上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我望向白九月,白九月说:“你把门上的符揭去,我就能打开锁,不过这样做有风险,关在里面的东西有可能趁机逃走,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我点了点头,对白九月的信任又增进了一层,如果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轻轻敲了两下铁墙,再把耳朵贴到墙上听,隐约听到了铁链丁当声,以及一声像是野兽低吼的声音。 三号突然说:“我见过里面的人。” 我和白九月惊讶地望向他,三号皱着眉头,双手按着太阳穴,有些痛苦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到,也有可能不是看到,而是做梦梦到……反正我见过。” 我问:“他长什么样?” “他的脸非常白,没有一点血色,嘴里面有獠牙……还有他怕火,非常非常害怕,医生用火烧他,他叫得很可怕……”说到这儿三号露出惊恐的表情,开始颤抖起来。 我与白九月对视一眼,都明白那人肯定不是人类,医生们烧他是拿他做试验。 “他被烧得很严重,可是很快就长出新的皮肉,连伤疤都没有留下……医生们把我,把我……”三号撸起了自己的衣袖,上面皮肉完好,没有一点伤疤。他既惊恐又迷惘,表情很痛苦,双手抱头蜷起了身体,全身剧烈颤抖。 恐怕医生们也曾经把三号的手拿去烧,给他留下极其痛苦可怕的记忆,但现在又没有伤疤,所以他混乱了。 我拥着三号,轻拍他的背:“别怕,别怕,你绝对是人,不是妖怪。你是我兄弟,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你是安全的。不要再想这些事了,我们回去。” 在我的安抚之下,三号镇定了一些,我扶着他往回走,白九月跟在后面,幽幽长叹一声。到了电梯门口我把符揭下来了,乘电梯到了上面,把上面那张符也揭下来。白九月不再受限制了,但她并没有立即离开陈莉莉的身体,而是帮忙把一切恢复原状再往外走。 从仓库出来,我差点与黑暗中一个人撞在一起,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掐得我不能喘气不能说话。同一时间三号出手了,拳风凛冽,快如疾风暴雨,呯呯呯一连串响,也不知谁打中了谁。 掐我的人可能一只手打不过三号,放开了我全力与三号搏斗。两人又快速互搏了两三秒钟才停下来,互相扭住较劲,都不说话。黑暗中我甚至分不清哪个是三号,想帮忙又不知该怎么出手,这时白九月在我旁边开口了:“王保卫,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那人愣了一下,紧接着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白九月笑道:“我是陈莉莉,带他们过来拿些药。” 王保卫哦了一声,明显放松了许多。这时我闻到了一股异香,并看到白九月的眼睛在黑暗中变得明亮,她的声音柔媚温婉,有如梦中呢喃:“你半夜起来撤尿,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就回去睡觉了。你很困,快回去睡觉吧。” 王保卫松开了手,转身往外往走,像个梦游的人一样。我松了一口气,对白九月竖了一下拇指,幸亏有她的迷魂术,要不然我们就麻烦了。可是王保卫怎么会半夜不开手电筒出现在这儿呢?这不是他们巡逻的区域,平时巡逻也是两个人一起走的,看来这个新来的保安有点问题,连名字都感觉不像真的。 出了医生办公室,我们悄悄各回自己的地方,没有再惊动别人。下半夜我完全睡不着,也没心思练功了,白九月不是我的仇人,而且她还是一个好妖,我的压力、动力和近期目标一下没有了。我不会再被狐妖追杀了,那么差不多可以离开这里了,可是离开这里去做什么?我的冤案不一定能昭雪,我奶奶和叶寄秋的仇还是不能报,所以我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向老宋学习法术,这是难得的机会。 …… 第二天陈莉莉出现在我面前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显然昨晚发生的事她并不知道。但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神更加深情和温柔,那种眼神让我的心脏在蹦跳,灵魂想要燃烧,就像是积蓄了几千年的火山想要爆发。 人世间有千万种美女,但最美的女人只有一种,那就是眼中流露深情的女人。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美,能把时间停顿,能让记忆永不磨灭,让能人愿意为之付出一切永不言悔。可是我不能爱她,也不能接爱她的爱,我一身都是麻烦,跟她走太近只会害了她,所以我心里既甜蜜又痛苦,还很矛盾。 走到楼下时,我看到王道全又在洗衣间外面的水泥地上画画,突然想到一件事,走到他旁边蹲下问:“老王,你说你是火星人,你能看到鬼吗?” 王道全头也不抬地说:“大部分能看到,这里就有好几个。” “何七姐被电死那一天,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进去?” 王道全停止画画,抬起头来看着我,想了想说:“好像那个穿红衣服的丫头进去过。” 果然是红衣小鬼害死了何七姐,白九月没有骗我。而且红衣小鬼有杀何七姐的动机,前一天我激怒了红衣小鬼,晚上她来找我麻烦,因为何七姐在我房间施了法术,并念咒语阻止所有鬼怪靠近,把她也得罪了,所以第二天她就电死了何七姐。 我很愤怒,下次再让我看到红衣小鬼,绝不饶她。 第四十一章 夜半狐语 下午老宋回来了,我告诉他还没有找到密道入口,但我会努力。我问他有没看到红衣小鬼,老宋说没有,自从那天林清宝被拉到密室做试验后,红衣小鬼就没有再出现过,可能已经消失了。 吃过晚饭陈莉莉送药到我门口,隔着铁门跟我聊了好一会儿,其实聊什么内容都无关紧要,只要看到对方心情就已经很好,总有说不完的话。她这样长时间站在我门口跟我聊天,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舍不得她走,但还是硬着心肠提醒她该走了,等她走了我又怅然若失。我在心里问自己,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她放在心上?是第一次看到她清彻纯净的眼睛,还是那天毒虫袭击之时?或者是每天一点一滴不知不觉积累起来? 我就像是中了爱情魔咒一样,明明知道不该动心,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其他事情都没兴趣了,就连祭炼召鬼符也只是应付了事,不在乎有没有效果。练内功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这个样子心根本不能静下来,没办法练。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几点了,突然闻到了熟悉的香气,睁眼一看,陈莉莉就坐在床边望着我。 “你……”我急忙坐起,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分不清她是陈莉莉还是白九月。 “今晚我值班,悄悄上来跟你聊天。”她说。 我盯着她细看,头发梳得很整齐,编成一条辫子,身上穿着白大褂,眼神温柔,是那种端庄纯真的气质。但是我还是看出了破绽,把脸一沉:“又来骗我了,你是九月!” “什么九月,我是莉莉啊,你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我冷笑:“你装得很像,但是别忘了房间里面很暗,我是不可能看太清楚的,可是我连你的眉毛都能一根根看清楚,这就证明你是假的。” 眼前的人神态气质立即变了,一脸机灵古怪:“想骗你还真不容易,不要那么失望嘛,我代表她跟你聊聊天不行吗?你跟我说的话,我会让她知道的。” 我有些紧张地说:“你不该到这里来,老宋回来了,你有危险。”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 “我才不是关心你,我是怕被人发现陈莉莉半夜在我房间里,她很难解释。” 白九月对我露出一个既阳光灿烂又妩媚之极的笑容,还眨了眨眼睛:“你说是她漂亮一点,还是我漂亮一点?” 我没好气道:“你干嘛老是变成她的样子?” “这里就她最年轻漂亮啊,难道我要变成食堂的大婶,或者楼下那个一脸皱纹的疯子依姆?” “你真正面目是什么样子?” “我很丑的,青面獠牙,眼如铜铃,血盆大口。” 说着她的脸开始变形,果然脸变青了,眼睛变得很大,嘴巴变得很宽还有两根獠牙突出来,但基本还是陈莉莉的样子,就像是化装舞会的效果,一点也不吓人还特别可爱,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突然想到这样笑会被人听到,急忙闭紧了嘴,却还是在笑,忍得好不辛苦。 白九月很快又变成了美丽端庄的样子:“你想笑就笑,没人会听到。” 我问:“你现在是幻影还是真实的?” “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我伸出手,还没碰到她就停止并收回来了,严肃地问:“你来干什么?说真话不要开玩笑。” 白九月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是来跟你聊聊天嘛,别把我想得那么功利好不好?” “以前你是不是来吸过我的气?” 白九月迟疑了一下:“有,不过不是你想像的样子,我吸一点人气不是损人利己增加修为,而是为了变成人时更像人一点。” “这里的病人都被你吸过吧?” “才没有呢,你以为我是……”白九月突然有些生气了,“我是来跟你聊天的,不是来受审的。” 我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请便,我要睡觉了。” 白九月气鼓鼓道:“我就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便用手把她推出去,也不好用法诀打她,还真没办法。我说:“你肯定吸过三号的气,我看到你进他的房间。” “原来你是吃醋了啊,呵呵……”白九月掩嘴而笑,媚态横生。 我吃醋了吗?我绝对不承认,但我确实想过她跟别人嘴对嘴吸气,因此心里别扭。紧接着我就开始暗骂自己愚蠢,以她的能力吸人气何需真的嘴对嘴?那只是被迷惑的人想像出来的,再香艳的想法都是幻觉,分散了注意力更容易被吸走精气。 “咳,咳……对了,你们白狐跟黑狐有什么不一样?” 白九月被我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歪着头道:“以人类的角度来看,我们的区别不明显,都是狐妖,与普通的狐狸不同,天生就有很强的法力,擅长迷惑人制造幻觉等。而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很大区别的,白狐比较善良、忠诚、保守,黑狐比较残忍、好斗、淫贱。这不是我贬低它们,而是事实,传说白狐与黑狐本是一母同胞所生,白狐得天地间灵气,黑狐则是得了邪气,在本质上就有区别。后来发展成两个族系,各有自己的规则和观念,甚至为了利益互相斗争,但遇到外敌时也有时会结盟。” 看她说话的样子就是一种美的享受,我说:“白狐我听说过,在一些传说中出现过,但黑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人见过,可是就生活在我们村子旁边,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白狐在古代被视为吉祥瑞兽,能给人带来好运,还能帮人做很多事情,所以我们与人类的关系非常好,比现代人与宠物的关系还要好,直到唐代还有很多人在供奉我们。黑狐因为大多凶狠好斗,不被正派人士接受,经常与一些邪派的人混在一起,助纣为虐,被视为妖兽,屡次被清洗,当然不会在史书上记载。到了近代大能者稀少,许多人根本分不清白狐和黑狐的区别,黑狐惹的祸殃及白狐,把所有狐族都当成妖邪予以灭杀,我们迫不得已才隐藏自己不让人类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我们与人类已经一起生活了千万年,习惯了跟人类住在一起,所以不论是白狐还是黑狐,现在还是住在有人的地方,村庙、祠堂、空屋里面,这是我们与其他妖类最大的不同。” 原来是这样,我问:“有没有可能黑狐跟庙里面的神仙勾结在一起?” “那不叫勾结,叫代劳。上至天界下至地府,各级神人都是知道我们存在的,理解我们与人类的亲密关系,对我们是比较容忍的,只要我们安分守己,就不会捕杀我们。我们之中甚至有一些成为村庙里面的管理者,或者当神仙的代言人,就好比你们现在的经办人、协管、协警,是可以代为执法的。” 我点了点头,看样子我打死的那一只黑狐是有“官方”背景的,我要报仇恐怕不容易。 白九月道:“黑狐一族虽然比较‘激进’,并非全部是坏蛋,也有些是善良正直的。” 我哼了一声:“逼死我奶奶,害死叶寄秋的绝对不是好东西!” 白九月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我问:“昨晚你说修炼到不受命运影响的程度,那是指什么样的水平?” “地仙的境界,至少也要接近地仙的境界。” 我愣了一下,以我看小说所普及的知道,那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度,想都不要想了。“那么逆天改命又是怎么一回事?” “逆天改命有很多种,有正有邪,正法很难成功,并且基本都失传了;邪法……邪法恐怕要用另一个人的命来替你的命,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碰的好,成功了也有可能受到报应,失败就更不用说了。” 我默然无语,白九月笑道:“你也不要太担忧,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会帮你的。” “谢谢。”我很冷淡地回了一句,既然这么困难,她帮不了我,我也不能指望她帮忙。 白九月有些意兴索然:“我走了,再见。”说完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我有一些失落和惆怅,轻叹了一声,眼前突然又显现出白九月来:“你为什么叹气?” 我有些着恼:“你别忽隐忽现的好不好,会把我吓出心脏病的!” “我不是回来吓你,是送点心给你吃。”白九月调皮地对我吐了吐舌头,挥了挥手,又消失了。 我游目四顾,哪里有什么点心?想要躺下去时,手在被窝里摸到了两个东西,圆溜溜的像是鸡蛋。拿在手里摸了摸,果然是鸡蛋,还是温热的。 奇怪,这么短时间,半夜三更她从哪里找来熟鸡蛋?我俯身把鸡蛋放在地板上转了一下,转得飞快,果然是熟的。我拿着两个熟鸡蛋,心里一阵暖烘烘的,很久没有人关心我的饥饱冷暖了。一个妖类,我曾经痛恨的狐狸精,却惦记着我肚子饿,送给我两个热的鸡蛋…… 突然间这个阴森恐怖,让我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疯人院,变得光明温馨,高墙和铁门也不再是束缚。其实不论身在何处,只要心境好,一切都是好的。 第四十二章 老宋说相 我拿着两个鸡蛋感慨了一会儿,敲破鸡蛋壳剥开,一口咬了大半个。蛋白非常嫩,蛋黄不软不硬,熟得恰到好处。更难得的是就像小时候我妈煮给我吃的鸡蛋,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和美味,现在就是自家养的鸡,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这种味道了。 这种熟悉的味道钩起了我儿时的所有回忆,而这些回忆都离不开母亲和奶奶,现在奶奶已经永远离去,母亲肯定对我眼盼欲穿,这么久没有我的消息,不知心里有多愁苦思念。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再也止不住,拿在手上的半个鸡蛋也忘了继续吃。 “哈哈哈……”白九月突然在我旁边出现,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你居然也会哭,而且这么多眼泪,笑死我了。才两个鸡蛋,不要感动到这个程度吧?” 我用衣袖抹了一把脸:“我的眼泪不是为鸡蛋流的,我想起我妈和奶奶了。” 白九月立即不笑了,低垂下了头:“对不起,我不该笑你。其实你有妈妈和奶奶可以想,还是很幸福的,我从来就没见过我妈是什么样子。我爸带着我到处跑,居无定所,而且他对我特别严厉,我是偷偷跑出来玩的,要是被他发现了,肯定又要挨骂。” 我有些同情她:“你爸那是爱你,关心你,快回去吧。” 白九月道:“如果你想给家里打电话,我可以帮你‘借’一个手机,楼下那个秃头医生身上就有一个。” 我差一点就点头了,结果变成摇头。我家里没有安装电话,要打到附近食杂店请老板代叫,现在是半夜不方便。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勇气面对家人,我越是爱他们就越怕欺骗他们,可是除了欺骗我还能说什么?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我年少轻狂,不听家人教训造成的,如今悔之晚矣。 我又差点流眼泪,没心情再跟白九月聊天了,再次催促她:“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爸担心。” “你不会再哭了吧?” “不哭了。” “乖乖不要哭,明天晚上姐姐带糖给你吃。” 我差点要破涕为笑,有的时候她一副精明狡诈老谋深算的样子,甚至被我堵死在密室里面时也不慌不乱智珠在握。而现在她就像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孩,纯洁真诚,质朴善良,与陈莉莉很相似。 白九月消失了,我坐在床上发呆。白九月与陈莉莉的容貌其实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气质和神韵,但从昨晚开始,我在白九月身上看到了属于陈莉莉的善良温柔,在陈莉莉身上看到了属于白九月的美丽惊艳。而两人眼中似乎都带着脉脉深情,想着想着,两个人影渐渐重合成一个人,我有些混乱了,真正让我心动的到底是陈莉莉还是白九月? 我不能连累了陈莉莉,所以是不能爱她的。白九月是一个妖怪,一天之前我还恨她入骨,也不可能爱上她,我这是怎么了? 第二天外出活动时,三号来找我,精神萎靡,愁眉苦脸,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还是想不起一点来疯人院之前的事。白九月需要他记忆特别深刻的东西或者事情作为诱因,才能帮他恢复以前的记忆,他没找到这样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他的普通话不标准,带有我老家方言的音韵,灵光一闪,突然用老家的方言问:“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三号未经思考就回答,用的也是方言,然后他愣了一下,用普通话问,“你说什么?” 我有些激动,用方言问:“你名什么?” 三号张了张嘴,似要呼之欲出,但想了一会儿却变得茫然,用普通话说:“我不知道,想不起来。” 我再用方言问:“你家在哪里?” 三号想了想,还是用普通话说:“不知道。” 我很肯定地对他说:“你一定是从我老家那边来的,你能听懂本地话,可能是太久没有说过,所以说不出来。母语就是记忆最深的东西,你跟我练习本地话,一定能打开封印的缺口!” 三号将信将疑:“好吧,你教我。” 就这样我当起了三号的语言老师,从最简单的称谓、日常用语开始。其实我说的他基本都能听懂,简单的语句只要教一遍他就能记住,并且说得很标准。 南方的方言具有多样性,隔三五个村子几十里距离,语气语调和一些名词就会有变化,走到百里外可能就基本听不懂。所以我已经可以圈定一个很小的范围,三号就是我老家方圆百里之内的人,如果他不需要我教,能说出属于他的原汁原味的方言,我还能进一步缩小范围。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老乡,还成了好兄弟,这真是缘分啊! 下午老宋又在老地方摆下了棋局,现在我受到的威胁已经解除,并且想要继续向他学习法术,所以走到了他对面坐下。老宋紧盯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 老宋一字一句地说:“面带桃花,一身妖气。”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硬着头皮问:“什么意思?” 老宋语重心长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妖之所以被称为妖,就是因为它们行为不正,道德取向与我们不同,行为狂放不计后果。妖中最狡诈的就是狐狸精,常以美色诱人,小心不要上当受骗啊。” 我心里打鼓,强作镇定:“你多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痛恨它们,不可能被它们诱惑。你说我面带桃花倒是真的说对了,最近陈莉莉好像对我有些意思,但是我很清楚,我是疯子,她是医生,我是穷光蛋,她是大美女,我跟她没戏的。” 老宋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我也不啰嗦了,继续授课。今天就说看相吧,人有病,会在表面显示出特征,同样道理运气好坏,也会在外表显现出来。古往今来,看相的流派和秘笈无数,基础都是一样的,随便在地摊上买一本十块钱的相书,都能学到基本知识,看出一个人的大体运势。但是要精准地看出一个人最近的祸福吉凶,难度就大了,这种本事是不会随便写在纸上的……” “一些自以为是的人常说‘相由心生’、‘相随心变’,试问一个人的相貌要改变有多困难?一张脸几年都没有变化,如何能及时准确地看出眼前的运气?再要是整过容的人怎么办?听说现在还有削骨整容的,连骨骼都变了,脸还能不变吗?根本就找不到真正的脸了。所以高手不是看‘相’,而是看‘气’,人活着就凭一口气,无论喜怒哀乐只要心一动,气就随之变化。” 我连连点头:“明白了,愤怒紧张就会气急,心慌恐惧就会气短,不能喘气的就是死人了。” 老宋笑了笑:“我说的气并不是指呼吸之气,而是内在神气。人的身体健康与运气是分不开的,血旺则气足,气足则神丰,神采会在脸上显示出来,也就是‘色’。朋友遇到了,会说你气色不错啊,你看连普通人都知道气色代表了健康和运气。红色代表凶杀、血光、斗争;青色代表疾病、灾难、怪异等;白色主丧、破耗等;黄色代表吉利、喜庆、财运等;紫色代表富贵、仕途、升职等。气初起时,比蚕丝还细,像阴霾一样朦胧,这代表好事或坏事还在酝酿之中;到了气最旺时,丝丝缕缕,会像羽毛细毫那样形成一片,或者像云气聚在一起,变得明显。比如说运气好的人,这个时候就连普通人都能看到他印堂处像涂了油一样光润明亮,色泽淡黄,这时好事已经迫在眉睫……” 老宋在说的时候,我盯着他的脸看,却没看到一点气或色,整张脸就像是老树皮。我说:“你能在脸上指出气和色给我看看吗?” “这个要用心去观察,最好是早上刚刚起床的时候看,或者心平气静一刻钟之后再看。另外修道之人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他的精气神已经合一内敛,不会外泄了……” 难怪我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一眼就看出我春心大动,这太不公平了! 老宋每次授课,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这一次我特别用心学习和记忆,因为这个简单实用,不需要问人家出生年月,不需要摇铜钱、排盘、推算,一眼就能看出来。老宋讲得通俗易懂,深入浅出,简明扼要,我用心学习,也就两个小时左右,我感觉理论知识已经理解得差不多了,缺的主要是实践。 老宋走后,我遇到每一个人都死盯着看,可是看来看去,没看到一点像老宋说的东西。我很想知道自己“面带桃花,一身妖气”是什么样子,于是到处找镜子。找来找去没找着,这时已经是傍晚,屋外很亮屋里比较暗,窗户的玻璃形成了镜子原理。我站在窗户前,盯着里面不太清晰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简直像个荡妇在对着镜子搔首弄姿。 突然我看到了玻璃窗里有一个人影,感觉很眼熟,回头一看,后面根本没人。再往玻璃窗里面看,已经没有人影了,莫非人是在屋里?我拉开窗户探头往里面看,里面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人。 第四十三章 灵兽契约 这时还不到下午六点,白九月不可能这么早出现跟我开玩笑,那么刚才的影子是谁?现在我的身体很正常,不可能出现幻觉。 我突然想起杨卫勇死亡事件,他自杀之前就是经常看到镜子里面有人影,然后晚上做怪梦,不会就是那个影子吧?我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太紧张,现在我已经有一些自卫能力了,况且还有老宋和白九月会帮我,我是黑白两道都拉上关系了,就算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也不怕! 不一会儿病人统一回房间,锁上了铁门,天渐渐黑下来了。房间里面有灯,外面黑暗,所以窗户变成了镜子,可以很清晰看到我的影子和房间里的东西。我总是感觉有些不安,好几次突然转头看窗户,都没有看到异常的东西。可是有一次不经意转头,眼角余光扫过玻璃窗时,却看到了里面有一个人,看不到脸但感觉很眼熟。 我吃了一惊,立即回头再看玻璃,里面却没有影子,房间里面也没有怪异的东西。我有些着恼,掐了个铁叉指法诀,聚精会神猛地打向窗户……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苦笑摇头,应该是我看花了眼,根本没有东西。虽然我坚信了这一点,还是感觉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盯着我。 祭炼完召鬼符之后,我正准备开始练内功,突然异香扑鼻,白九月现身出来了,站在离我较远的地方笑嘻嘻地说:“这一次我没有吓着你吧?” “你刚来?” “是啊。” 我也不确定之前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影子,说了怕被她笑话,所以没有提起。我说:“你别老是往我这里跑,老宋已经起疑了,万一他来抓你怎么办?” 白九月笑道:“你肯定会帮我的,我不怕。” “要是万一他设下埋伏,像刀山火海阵那样的,我就是想帮你也来不及啊。” 白九月的脸上有了怒容:“那个死老头,我是不想跟他起冲突才一直让着他,又不是真的怕他了。他要是再敢用陷阱害我,我就在他的茶里面放巴豆粉,拉肚子拉死他!” 我觉得白九月还是有些怕老宋的,另外她也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妖,所以没有报复老宋。现在提老宋真是大煞风景,所以我转变了话题:“你能变成人,什么地方都能去,为什么还要附体在陈莉莉身上?” 白九月迟疑了一下:“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强,虽然我可以元神出窍,变化成人形,其实还是灵体,是影响了你的大脑你才能看到我。元神出窍不能太长时间,离开肉身不能太远,能力也有限,比如重的东西就不能移动,有些地方还不能进去。附体也是不容易的,只有一些符合条件的人才能附体,并且会消耗我的灵力。” 我有些好奇:“要修炼多少年才能元神出窍?” “这个不一定,看个人天赋和努力,还有吃灵药辅助等。” “你到底几岁了?” 白九月露出了调皮的表情:“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我撇了撇嘴:“反正以你的岁数至少超过我奶奶。” “才不是呢!”白九月像是被蛇咬了,跳将起来,“我们最多可以活上千年,你们最多只能活一百年,相对于人类来折算,我还没有十岁呢。” 这么说她还没有一百岁,我一本正经点头:“那你就要叫我叔叔。” 白九月第一次困窘了,叫我叔叔她觉得吃亏,说她老她又不高兴。眼珠子转了几下,她又得意起来:“好吧,客随主便,就按你的标准来算,以后你要叫我九奶奶。快给九奶奶请安!” 我向她作揖鞠躬:“九奶奶晚安,天色已晚,您老人家该去睡觉了。” 白九月嘟起嘴:“又赶我走,你是不是特讨厌我啊?” “不是,不是……”其实我很想看到她,舍不得她走,但真的怕她中了老宋的暗算,也觉得她老是来找我有些不好,只好找个借口,“我要练功了,你可以活一千岁,先玩个几十年没问题,我可能活不到八十岁,已经浪费了二十年,现在要争分夺秒努力。” 白九月“扑哧”一笑:“练功不光要靠努力,还要看方法,方法对了才能事半功倍。” 我眼睛一亮:“我的练功方法不对吗?你有没有好的方法?” “我不是说你的方法不对,而是……”白九月故意卖关子,停了好一会儿才说,“看在你刚才很尊敬地喊我九奶奶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办法。我们天生就有聚集灵气的能力,只要你足够信任我,我就可以帮你聚集附近的灵气,练功效率就高了。我甚至还可以借灵力给你,增强你的施法的能力,比祭炼什么女鬼强多了。” 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不能我只得到好处不需要付出吧?” 白九月严肃地说:“其实这是互利的。我们妖类有很多时候不方便出面,修炼也受到很大的限制,没有人类修炼那么容易。所以自古以来,我的祖先就与一些修真者订下契约,一起修炼。我们为修真者聚气、借力、跑腿打杂,他们的能力提升,我们的能力也会提升,他们做的功德我们也有一份。如果跟对了好人,我们就能更容易渡过天劫,甚至完全避开天劫,万一他们修成了仙,我们就中大奖了。” 原来是这样,我问:“你的意思是想跟我成为契约关系?” “不不不,这个简直比出嫁还要慎重,我还不够了解你,而且你的能力差得……”白九月眼珠子一转,“我的意思是你的人品还不错,善良,勇敢,有同情心,我们可以交往互相了解,不排除以后我会成为你的灵兽,现在我就可以帮你聚气练功,完全免费。” “你说的这个契约,终身只能成立一次吗?” “也不是说只能一次,而是……”白九月有些脸红了,有些羞涩的样子,“你想一想啊,要彻底相信一个人,把生死都托付给对方,在感情上、时间上能输得起吗?错一次,就算没有死也要脱一层皮,恐怕永远也没有勇气再来第二次了,所以要非常慎重。现在人间道德败坏,我的族类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愿与人类订契约,宁可自己慢慢苦修。”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种契约虽然没有包括爱情和终身,但需要绝对的信任,祸福与共,生死相随。即使是恋人、夫妻都不容易达到这个程度,达到了这个程度,如果出现破裂情况,承受的打击也就比失恋、失偶更沉重。感情这种东西是非常复杂的,两人之间,特别是异性之间关系密切到这个程度,还能分清是爱情还是友情吗?还能有其他的爱情和婚姻吗? 白九月见我表情古怪,急忙解释:“这个跟婚姻是没有关系的,没有规定订了契约就不能结婚,比如说一千岁的老狐仙可以成为十岁小孩的灵兽。” “嗯,嗯,老牛吃嫩草。”我脱口而出。 白九月的脸马上红了,连耳根都红了,气得直跺脚:“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的思想非常的……肮脏!” 我也有些老脸发红,辨解道:“我没想到哪里去啊。可能我刚才理解错了,我还以为需要非常信任,同生共死。” “当然是越信任效果越好,要不是两心如一,又怎能气机互通,阴阳互补?打架的时候要是不相信战友,都怕死不肯出力,还怎么能打赢敌人?” “对,对,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那现在我们先开始练功试试?” 白九月并不是真的生我的气,而且她不擅长记仇,立即转怒为喜,叫我先开始进入练功状态。 我盘腿而坐,微闭双眼开始调节呼吸,可是一个娇滴滴香喷喷的美女在面前,哪能静下心来?我心里不停冒出古怪念头,要是能天天看到白九月在眼前,还要谈什么恋爱结什么婚呢?也许我爱的并不是陈莉莉,而是她,她比陈莉莉更漂亮,也更机灵可爱。若能与她订立契约,时刻相伴,同生共死,那就太幸福了,天上的神仙都要羡慕得跳下来…… 白九月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又在胡思乱想了,再不专心练功,我就走了。” 我急忙收慑心情,调节呼吸开始冥想采气,但还是进不了状态,不一会儿又开始思想开小差,幻想着跟白九月比翼双飞,亲亲我我的镜头。 突然耳朵一痛,好像是被揪住了,白九月厉声道:“你还在想入菲菲!” “我,我激动啊,谁叫你那么漂亮呢!” 天下武功,唯马屁不破,赞“美”一招,对女性无往不利,耳朵立即不那么痛了。白九月道:“最后一次机会,再不专心我真的走了,以后都不来了,以免影响了你练功。” 我急忙排除杂念,专心冥想,这一次终于进入状态了。而且我能感应到四面八方的灵气,有如潮水向我涌来,每一次吸气,都像是长江大河涌入,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更妙的是白九月已经从三号那儿知道了练功的方法,现在直接灌注进我的大脑,我瞬间知道了全身经脉穴位的名字和准确位置。 不仅如此,白九月还把一股温暖气息注入我体内,帮我引导着真气顺着经脉运行,比独自冥想容易多了。这岂止是事半功倍?简直是一日千里! 第四十四章 镜影魅 连续几天晚上白九月都来帮我练功,我不仅采气的速度大幅提升,还打通了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十二条经脉。 三号教我的内功,与常见的道门内功不同,真气不走任督二脉,而是走十二正经。也就是从气海穴出发,沿着不同的路线走向双手双脚,直达手指、脚指。打通了经脉,好比架设了管道,可以让真气沿着管道通过。因为我的真气还很弱,不精纯,虽然可以通达手掌和手指,肉搏时几乎不能增强破坏力,但会增强指诀的攻击力。 另外打通了经脉之后,我安静不动时,不同的经脉会在不同时辰轻微跳动,自动牵引气海穴内的真气运转,也就是会缓慢自动提纯真气。这个效果是缓慢的,微不可察的,但日积月累,永不停息,产生的作用是巨大的,就算以后我都不练功了,也能增强体质,延年益寿。 白九月说普通人要坚持练几个月才能有气机感,自己打通十二条正经更要花费几年时间,悟性差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能打通。而我总共还不到一个月就打通了,事实证明我是有天赋的,并在白九月的帮助下,从田间小路一下跑上了高速公路,有了良好的基础。但接下去很难突飞猛进了,需要长期坚持积累真气,提纯真气,从量变到质变。 这几天我的生活几乎都是一样的,上午教三号说方言,下午跟老宋学习,天黑后总是在窗户玻璃上看到影子,白九月来后影子和不安的感觉就没有了。因为镜中的影子看不太清楚,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所以我没有告诉白九月和老宋这件事。 这一天晚上,白九月像往常一样来帮我聚气练功,练了一会儿,她说要去帮三号恢复记忆先走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深睡眠,一松懈下来就开始困,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旁边有一个人,想要清醒过来却睁不开眼睛。我以为是白九月又来我房间了,所以也没在意,不料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竟然躺到了我床上,亲我的脸,在我身上摸索着。 她怎么能这样胡闹呢?不过我相信她肯定不会害我,只是在跟我闹着玩。我早就知道她对我有好感,,而且她那么香那么美,她都不介意我还介意什么?她在我身上乱摸,我也在她身上乱摸。不知怎么回事,我身上的衣服没有了,她身上也没有衣服,两个人光溜溜贴在一起。这好像有些过分了吧?怎么能把我的衣服变没了,这有点玩过火了啊! 肌肤相亲带来的滑腻、温暖和柔软感觉是那么熟悉,就连她抚摸我的动作都似曾相识,我觉得有些奇怪,我以前应该没有跟白九月这么亲密过,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 很快我本能的冲动和渴望,淹没了理智和疑惑,翻身把她压在身上,一边与她辰枪舌战,一边在她胸前抚弄。似乎连那一对凝脂玉峰的大小、弹性和棉软程度也是熟悉的,这怎么可能呢?白九月不是实体的人,我从来没有摸过她这个地方啊,难道不是白九月,是陈莉莉?可是我记得我也没摸过陈莉莉这地方,我应该不知道她衣服下面的“庐山”真面目,现在的感觉都非常熟悉。 不知不觉两人合为一体,销魂蚀骨的美妙感觉占据了一切,但我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丝疑惑无法释怀。白九月不应该跟我这样,陈莉莉也不应该跟我这样,那么跟我在一起的人是谁?为什么所有感觉这么熟悉?我应该只跟一个人有过这样的体验,那是……叶寄秋! 可是秋姐已经死了啊,难道我是在做梦?突然之间我想起来了,我在窗户玻璃中看到的影子很熟眼,就是像秋姐,现在的所有感觉也是以前与秋姐亲热时的记忆。秋姐已经死了,也不是白九月和陈莉莉,我甚至没来得及害怕,就掐了个阴雷指,一指戳向她的脖子。 “呯”的一声,窗户的玻璃炸裂了,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上还穿着衣服,但却是面朝下趴着,而且生理上的变化也还在。这时我才感到极度恐惧,刚才绝对不是做梦,而是弄死了王卫勇的那个邪物找上我了! 黑暗中闪现白九月,惊讶地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定了定神:“这几天我经常看到镜子里面有个影子,刚才像是做梦一样,有个女人来到我床上,就是镜子中的那个影子,我打了它一指诀,它消失了,不知怎么回事玻璃炸裂了。” 白九月突然消失了,过了几秒钟又出现,一脸凝重:“我没找到它的踪影,附近也没有一点儿阴气,它的存在方式与一般灵体完全不同,可能是在镜影里面来往,弄死保安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九月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我根本就没见到过。我猜有可能是某种古物的精魄,没有形体,能媚惑人,能通过镜子或镜光转移,就叫它‘镜影魅’吧。” 我问:“有什么办法对付它?” 白九月看了看窗户上被震破的玻璃:“恐怕你攻击它的能量,都被它转移到了镜子上,没有重创它,同样方法是打不死它的。到处都是窗户玻璃,如果它真的能在不同镜子里转移,就没办法抓住它……我觉得它的根源是在地下,铁墙上面的一些符失效了,邪气外泄它跟着出来了,也许你叫老宋画些符,贴到铁墙上能镇住它。” 这件事情可能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否则白九月是不会建议我找老宋帮忙的。 院子里有强光照向我房间,接着有人上楼,我急忙叫白九月快走。玻璃炸碎的声音已经惊动了保安,有可能也会惊动老宋,白九月有危险了。 保安们在走廊来回走了几趟,接着逐个检查房间,方向、谢玉珍、王海、陆平等好几个人进来检查。我躺在床上没起来,方向问为什么玻璃破了,我说不知道,睡得好好的它突然就破了,吓了我一大跳。他们确定了我很正常,门窗都没有问题,方向说可能是玻璃老化了,昼夜温差大热胀冷缩自己爆裂,带着人走了。 第二天上午我找了个机会跟老宋说话,把昨晚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老宋也有些担忧:“这邪物竟然能通过镜光逃走,想要抓住它不容易,而且它明显变强大了。” 我问:“用什么办法可以杀死它?” 老宋思索着微微摇头:“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邪物,它可能是一面古镜的精魄,或者是很古老的邪魔。理论上来说,如果是古镜精魄,就需要找到那面镜子;如果是上古邪魔……我还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必定有效,要试过了才知道。” “那要是今晚它再来找我怎么办?”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布把窗户遮起来,多贴几种防护类的符。” 我立即摇头:“他们不会让我挂窗帘的。” 老宋想了想:“还有一个办法,这个邪物有可能是从地下密室的铁墙后出来的,用一些封印类的符贴在铁墙上,可能可以阻止它出来。”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老宋和白九月想到一起去了。我说:“你给我画几张,今晚我进去贴在墙上,顺便再找一下密道的入口。” 老宋点了点头:“傍晚给你,多加小心。” 从房间出来,我差点跟陈莉莉撞到一起,近距离看了她一眼,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从山根到印堂都有些发青,感觉就像是一团极细的黑丝在皮肤的纹理之间漫延,并且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红丝,总之一看之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舒服。 陈莉莉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你盯着我的脸干什么,有东西在上面?” 这时她额头上的青色感觉又不明显了,其实我只是从老宋那儿听到一些看相的理论知识,一些简单直观的判断我能看出来。比如人中深长的人子孙绵长,事业有成,人中很平的人子孙难养,一事无成。再比如毛发粗的人个性倔强,好胜心切,性情暴躁;毛发细的人性情温和,气质优雅,体质软弱,这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看气色是高层次的相术,没有确切的标准,我没有一点实践经验,从来没有验证过,所以不敢因此就说陈莉莉是要走坏运气了。 我支吾着:“没事,没事,好像昨天都没看到你。” “昨天我休息。” “我看你没休息好啊,眼睛都有红丝了。” 陈莉莉表情有些黯然:“最近睡得不太好……我还有些事,等会再聊。” 这……不会因为我疏远了她造成的吧?这几天我的世界被白九月占据了,几乎没有跟陈莉莉聊天。陈莉莉匆匆走了,老宋从我的房间里面出来,我问他:“莉莉的气色怎么样?” 老宋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弯腰扫地:“我又没谈恋爱,没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脸看。” 我冲着他的背影嘀咕:“你这辈子别指望再谈恋爱了,还是找看相的借口多看看小姑娘的脸吧。” 到了楼下,我去找三号教他说方言,不料一看三号的脸,也是印堂发黑,好像比陈莉莉更明显。去TMD,是我今天戴了墨镜,还是世界末日到了,怎么个个都是印堂发黑面带凶兆呢?我听很多人说过今年是世界末日,不会是真的吧? 第四十五章 三号落难 傍晚的时候,老宋如约把一叠包好的符交给了我,铁门和进地下密室的锁匙,我就藏在院子的一块大石头下面,只要今晚密室里面没有人,我就可以进去把符贴在铁墙上。 方向今晚没有值班,但院长有在,一直到快天黑病人回房时,院长的摩托车还在侧门旁边。进了房间我看不到摩托车了,但我可以从门口看到医生办公室大门,如果院长离开我就会看到。 等到天黑,我还是没看到院长从办公室出来,人算不如天算,院长今晚不走了,我不能进密室。这时还没有熄灯,我不经意往后面的窗户看了一眼,赫然看到叶寄秋在镜子里面,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紧张地再看窗户时,里面又没有人影了。 我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不看窗户难受,看的时候又心惊肉跳。对叶寄秋的死,我一直非常愧疚,这件事对我的打击非常沉重,当时的恐惧至今也无法消除。可恨的镜影魅偏偏就变成她的样子,把我心里最软弱最害怕的一面摆到眼前来了。 我简直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我终于明白这个怪物的厉害,以及白九月的重视了,这种情况如果不解决,很快我就会承受不了压力再次发疯! 我关了灯,窗户上不能看到影子了,但我还是感觉每一块玻璃内都有一双幽怨的眼睛在盯着我,让我汗毛倒竖,一刻不得安宁。大概到了九点钟左右,白九月出现了,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才消失。 “你的脸色很难看。”白九月一见面就说。 我长嘘了一口气:“院长没走,今晚不能进密室。” 白九月道:“那就再等一天,明晚再去。” “刚才我一直感觉窗户里面有人在盯着我,那种感觉非常可怕,直到你来了才消失。” 白九月笑道:“那我就陪你到天亮,不过我应该收保护费啊!” 我心情一下好转了:“我已经被你打上烙印,就像古代的奴隶一样,我是属于你的私人财产,你有保护我的责任!” 白九月把双手往腰间一叉:“好啊,九奶奶现在腰酸背痛,小奴隶快过来给我捶背!” 她的一眸一笑都与真人无异,行动时衣服也会随之变化,这么双手一叉腰,就显得腰身特别纤细,胸部特别的高耸饱满,我的眼光不由得停在上面移不开了。 白九月脸红了:“不许乱看乱想!” 我很无辜的样子:“没乱看乱想啊。”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男人看女人这个地方,就是在乱想了!” 我看向她的脸:“那我应该看哪里?” 白九月跟我对瞪了一会儿,又不高兴了:“你今天的眼神就是不对,肯定是昨晚被镜影魅勾引,思想变坏了,老实交待,你昨晚跟她做了什么?” 我的眼光故意邪恶地在她身上挖啊挖:“其实昨晚我开始的时候,以为到我床上的是你……” 白九月不见了,紧接着我的耳朵被扯住了,我只能救饶。多相处几天,彼此熟络起来,她刁蛮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动不动就对我进行身体处罚,扯耳朵、揪鼻子、打暴栗,我根本就碰不到她,不能反抗只能求饶。不过当我真的着恼了,她又会向我道歉,轻轻揉一揉,呼一呼,让我很享受。 闹腾了一会儿,白九月突然正经起来,往外面看了看:“唉呀不好,三号被医生拉去做试验了。” 我吃了一惊,急忙走到门边,轻轻拉开木门往外看,果然三号的门开着,几个人正把他连人带床往外推。我怎么就没想到院长今晚没走,是要拿三号做试验呢?这下三号惨了,不知道是要被火烧还是被开水烫,或者劈开脑袋,说不定会被整成林清宝那样的傻子。 我急忙问白九月:“你有办法救他吗?” 白九月露出很为难的样子:“我不能干涉这里的正常活动,而且他们那么多人,还有两个是保安,我没办法全部控制啊!” 我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他刚好转一点,要是又被弄疯了,以后就没救了。我答应过会保护他的,我不能让他再被人做试验了!” “我……我真能不能乱来啊,要是我弄出太大的动静,他们就会请高手来施法捉妖,会有人追杀我的,以后我就不能来这里了。” 她确实有她的难处,而我也不能直接冲出跟保安一较高低,这样只会更糟糕。白九月说:“你先不要急,三号在这里很久了,还好端端的,这一次应该也没事。等医生们走了,我们再悄悄进去救他,逃离这里。” 现在也只能这样的,终于到了我必须离开的时候了。可是好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望着白九月:“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我,我不能跟你一起走。”白九月第一次变得愁眉苦脸,眼神复杂,说不清是伤感、失落还是留恋,“我跟你说过,我是背着我爹悄悄溜出来的,我不能丢下他。你……你可以不走吗?” 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这里是牢笼,是地狱。但我也舍不得离开白九月,抛开感情方面不说,我在这里可以向老宋说法术,可以得到九月的帮助快速练功,是难得的成长机会。犹豫了一会儿,我做出了决定:“我们救出三号,让他逃走,我留在这里。” 白九月立即高兴起来:“好,我觉得三号的记忆封印已经打开缺口,只要没有再被做试验,他会恢复记忆的!” 确定了不需要离开白九月,我如释重负,我发觉我离不开她了。 三号被拉进了大殿内,我看到两个保安出来,院长却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出来,我白等了一整夜。如果只是做一个简单的测试,院长和三号不会在里面这么久,反之则说明院长在对三号进行复杂的,甚至是可怕的试验,我非常焦虑。 快天亮白九月才离开,我很感激她,她到这里来冒着很大的风险,有可能被老宋逮住,而我又不能对老宋说她是好妖。老宋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还会因此不再教我法术了,所以我不能说。 到了外出活动时间,三号还是没有出现,医护人员不会声张,病人基本不会注意和关心这件事,只有我急得坐立不安。下午我看到陈莉莉时,又注意到了她印堂处有一片青黑之气,比昨天更明显,并且眼睛里面的红丝更长了,右眼内有两条红丝延伸入眼瞳,好像一条红线贯穿眼瞳。 好像老宋有说过,红丝贯瞳是代表横祸凶险,再加上印堂黑气,恐怕真有些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我对陈莉莉说:“你这两天要注意安全,危险的地方不要去。” 陈莉莉有些惊讶:“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抓了几下后脑勺:“就是……就是运气不太好,比如高的地方不要爬上去,不要去游泳,过马路要小心,有人打架不要靠近……” 陈莉莉呵呵大笑起来:“放心吧,这些我都不沾边。” “总之要小心。” “你怎么像个算命的,神秘兮兮。”陈莉莉根本不当一回事,笑着走了。 我既担忧三号被院长大卸八块,又担心陈莉莉会出事,还怕镜影魅会出现,感觉心惊肉跳,压力山大。等啊等,等到下午四点左右,我亲眼看到院长骑着摩托车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今晚要救出三号,顺便在铁墙上贴符,这样就解决了两件事,明天再叫老宋看看陈莉莉是不是真的有凶灾,能不能化解。 接着我发现方向今晚值班,又有些担忧,怕他晚上会在密室里面。如果他在里面,就只能靠白九月控制他了。 我做好一切准备,锁匙、几种用途的符都带在身上,对自己使了藏身法,然后在门口等着,坚决不看窗户一眼。我来回思考着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应对方法,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三号被关在四个密室的其中一个,开门的密码可能跟电梯的不一样,那就需要院长或方向身上的磁卡,我还没有拿到磁卡! 我越是焦急,白九月越是迟迟不来,直到九点钟保安巡逻过去好一会儿了,白九月才出现:“真对不起,我爹盯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还来得及,我需要方向身上的一张磁卡,你能拿到吗?” 白九月消失了,几秒钟后就出现:“磁卡已经在你口袋里面了。秃头医生在值班的房间里面看电视,快要睡着了,密室里面应该没有人,我们快走。” 真是天助我也,我立即打开铁门的锁悄悄出去,然后关好木门,把铁门锁好。有白九月给我探路和掩护,我一点风险都没有,快速下楼,走向大殿那边。医生值班室是在病房这边,不在办公室里面,此时办公室内一片漆黑,没人在里面。 我无意间看了办公室里面一眼,外面走廊有路灯,里面黑暗,所以窗户的玻璃上能看到人影,我又看到了镜影魅——叶寄秋的影子在里面,整个人有些扭曲变形,更加惊悚可怖。 第四十六章 陷入绝境 我这段时间练内功、学法术,本身已经具有了一定的防御能力,只要我集中精神、坚定意志,镜影魅是奈何不了我的,主要的影响还是心理方面的。现在我急着救三号,不能节外生枝,所以明知镜影魅跟在我旁边,有可能会捣乱,也只能无视它继续前进。 白九月影响了我的大脑,让我可以看到黑暗中的东西,所以行动起来更方便,我们熟门熟路通过医生办公室、仓库、电梯,来到了地下密室走廊。我没有对镜影魅放松警惕,所以没有先找三号,而是直奔铁墙前,把早就准备好的符一张张贴在铁墙不同位置。贴完之后白九月对我说这些符有效果,外泄的气息已经不明显了,假如镜影魅真的是从这儿出来的,它就算没有消失,能力也会减弱。 我回到四个实验室门前,拿出口袋里面的磁卡刷了一下,“嘀”的一声响,红色指示灯闪了一下,门没有打开。我再刷一次,还是响一声,灯闪一下,门没有开。 说实话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我以前从来没有用过,只在电视和录像中看到过,还有看见方向刷过一次,难道是我刷反了?我把磁卡反过来刷了一下,这次连嘀声都没有,灯也不闪。 反反复复刷了几次就不是开门,我只能试着在小键盘上面输入开启电梯的密码,按了一遍没反应,再按一遍还是没有反应。我傻了眼,问白九月:“这是怎么回事?” 白九月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 “好像我使用灵力的时候,电灯会闪烁,有些仪器会坏掉,可能我把它偷过来时,它受到灵力的影响就坏掉了,但是我之前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啊!” 我想吐血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进来,结果进不了门,现在怎么救三号? 白九月眼睛转来转去,指着门上方的符说:“你把符撕掉,也许我能打开门。” 我立即踮起脚,把门上方的符撕下来。白九月贴到门前,忽隐忽现,闪了好几次,然后转头对我吐舌头:“没办法,这个门用力气是打不开的,电子丝路很复杂我弄不懂,而且这种密封的金属房间和电梯,我进不去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我气得重重一脚踹在不锈钢门上,踹完之后门没有动静,我身后的另一扇门却轻响一声滑开了。我转身一看,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护士帽和口罩的人站在我面前。不需要看到整张脸,只要看到那疏秀的眉毛,或者漂亮的双眼皮,或者黑白分明的眼睛,只需一样我就能认得出来是谁——陈莉莉!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愣了超过三秒钟,我们异口同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陈莉莉会在这儿,太意外了,大脑短路不知道该怎么说。陈莉莉猛地看到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紧张、心虚、惶急、忧虑等等,说不出话来。 “你不该到这里来!”陈莉莉先反应过来了。 原来她已经加入了秘密试验,我一点都不知道,并且有可能她刚才就在毒害三号,我心里有气:“但是我已经来了!” “你马上走,快走!”陈莉莉急了,来推我,可是哪能推得动? 我冷冷地说:“三号是我兄弟,你放了他,我们马上离开,永远不回来,我永远感激你的恩情!” 陈莉莉坚决地说:“这是不可能的,我办不到!我不能帮你,你快出去,要是被别人发现,你就……就没命了!” 我沉着脸:“如果我一定要救他呢?” 陈莉莉的脸色也很难看,缓缓摇头:“不行,你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 我们僵峙住了,气氛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无论如何想不到,有一天我会与陈莉莉成为敌人。另外我也很痛心,眼前这个陈莉莉,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单纯善良,像阳光下绽放的茉莉花一样的陈莉莉了。 白九月突然扑向陈莉莉,消失在陈莉莉身上。陈莉莉打了个寒战,很快摘掉了口罩,笑脸如花,眼如秋波,已经是白九月了。白九月道:“不要跟她废话,我们快带了三号走人,然后我让她忘记刚才的事。” 也只能这样了,我探头往房间里面看了看,里面全是各种电脑和仪器,像是个化验室,许多仪器正在工作着。 我的心情非常恶劣,在我心目中陈莉莉是医护人员中唯一的好人,她的美丽和善良一再感动我,我把她当成了“善良女神”,天空的太阳,可是她却加入了邪恶的秘密试验。我感觉被欺骗了,被背叛了,对真善美失去了信仰。 其实我早该想到了,以疯人院表面的情况,是不会有陈莉莉这么漂亮的护士来工作的。是这个实验室里面高科技的仪器,需要一个会电脑的高材生来操作,所以陈莉莉才会出现在这个疯人院内。她也早就告诉过我,她的工作不能对任何人说,只是我没往深处想,我还是太单纯了。 白九月小心翼翼地从白大褂口袋里面拿出一张磁卡,在对面门边的刷卡器上一刷,门立即开了。门里面也没有三号,是大大小小的箱子、笼子、玻璃缸,养着猴子、乌龟、壁虎、四脚蛇等——我真心分不清那些是蜥蜴、蝾螈还是娃娃鱼,只能统称四脚蛇。 再打开第三个房间,终于看到了三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身边有许多仪器,很多线连到他的身上、头上,他的两边手臂上都扎着针,一边是输液,另一边在抽血,鲜血顺着软管流进一台机器内。机器的显示器上有许多数字在跳动,我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作用。 反正抽血肯定不是好事,我先把那个针头拔了。白九月说:“他们想要从他的血里面提取一种东西,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这是保守方案。” 我不管三七二十七,把所有连到三号身上的电线、针头都拔掉,松开他的手脚,但三号还是昏迷不醒。白九月说:“生理盐水里面有麻醉药成分,只要停止输液,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清醒过来。” 我有些惊讶,她怎么知道这么多?白九月道:“我能知道陈莉莉的一些记忆。” “要过多久他才会醒?” “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 等了几分钟三号还是没有反应,我有些急躁起来,把三号扶起背在背上往外走。来到电梯前,我看到电梯向下的指示灯在亮着,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去了,现在是在往下降。 糟糕,可能是方向下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弄不清敌人的情况,只能先观察一下,并拖延时间等三号清醒。我示意白九月后退,沿着走廊退向铁墙那边,退到电梯出来的人看不到我们。 过了一会儿白九月说:“奇怪,赵永浩和方向都来了,还有三个保安,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在里面了。” “谁是赵永浩?” “就是院长啊!” 原来院长叫赵永浩,我暗叫苦也,问白九月:“你能放倒几个?” 白九月苦着脸:“那些保安杀气太重,高度戒备时我一个都不能放倒,陈莉莉体质差,我控制着她也打不过别人啊。而且在附体状态下,我也怕电棍!” 我一头冷汗,公平单挑我也未必能打倒一个保安,更何况是三个带了电棍的保安,这回被人瓮中捉鳖了! 白九月突然惊呼一声:“不好,还有会法术的人来了!” 我惊上加惊:“什么?” 白九月刚才还没怎么慌张,这下真的慌了:“我能感应到,有人切断了通道,就像你上次在电梯门上面贴符一样,我的能力受到压制,灵体也逃不出去了。” 难道是老宋躲在后面暗算白九月?我的心直往下沉,以老宋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白九月最近频繁进入疯人院,他也早就看出了我身上的变化,却假装不知道,不动声色,直到现在才出手。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回我们死定了。 这时前面已经传来院长的声音:“是谁在里面?立即出来!” 我们没理他,脚步声往前了一些,开门声音响起,接着院长又叫:“莉莉,你到哪儿去了?” 我急得手心都冒汗了,唯一出路已经被彻底堵死,我们没地方逃了。我继续后退,一直退到铁墙那儿,前面院长已经查看了四个房间,大声吼道:“人肯定还没有出去,就在前面,不论是谁敢反抗都给我电倒!” 不需要一分钟他们就会出现在我眼前,硬拼没希望,投降也肯定没好下场。绝望之下我豁出去了,妈了个逼,我是疯子我怕谁,大不了一起死!我三两把就把铁门上面的符扯了个精光,然后对惊讶万分的白九月吼:“把锁打开!” 白九月肯定被我的表情和行动吓坏了,想都没想就用她的法力把锁打开。我立即拿掉巨锁,奋力推开铁栓,然后把铁门往里面推,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嘎嘎声。随着铁门打开,凶戾阴煞的气息狂涌而出,恍惚中我像是看到了污血如山洪爆发,染红了整个世界。 第四十七章 茉莉凋零 铁门里面的空间比我预料的要大得多,是一个不规则的天然山洞,阴冷潮湿,用粗大的钢条分隔成三个牢笼,其中两个牢笼里面有人。 外侧牢笼内的人一头曲卷黄发,脸白如纸,竟然是一个外国人!看到我们进去,他奋力拉扯手上的铁链,嘶声咆哮,嘴里赫然有一对尖长獠牙,我立即联想到了传说中的吸血鬼。内侧牢笼里面的人一头凌乱长发直垂到大腿,头发与胡须纠结在一起,几乎看不到脸,头发后面一双眼睛精光闪动,阴森而妖异。虽然他只是非常平静地看着我,我却感觉他比挣扎狂叫的“吸血鬼”更可怕,凶戾阴邪的气息好像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吸血鬼只有双手之间戴了铁镣,里面那个人是双手和双脚都用粗大铁链连在巨大的铁柱上,行动范围很小。 我有些迟疑了,这两个怪物非同小可,一旦脱困后果不堪设想,我真的要为了制造混乱放走他们吗? 趴在我肩头的三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用虚弱的声音说:“放开二号,外面这个,跟他一起冲出去。” 后面杂乱急促的奔跑声音已经迫近,我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立即对白九月说:“放开外面这个!” “呯”的一声,外侧牢笼门上的锁弹开了,接着“崩崩”两声响,二号双手上的铁环也弹开了。他立即撞开铁门往外冲,我背着三号往旁边避了一些,以免被他顺手牵羊干掉了。 二号快得像是一道幻影从我旁边冲过去,卷起一股劲风,我听到了沙哑生硬的声音:“写写泥。” 他知道说谢谢,显然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还知道感恩,我顿时放心了很多。其实除了有一对獠牙,显得特别苍白病态外,他与普通白种人差不多,我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吸血鬼。 外面很快传来惊叫声和重重的撞击声,院长大吼:“挡住他!别慌,都别慌,挡住他!小方快去拿麻醉枪!” “唉哟!” “啊!” 我探头往外一看,已经有两个保安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二号正在跟第三个保安搏斗。二号的速度非常快,保安只有招架和挨打的份,眨眼之间保安就被他抓着手臂撞在石壁上,落地就爬不起来。刚才还在大叫的院长,这时已经不见踪影。 二号毫不停留往前冲,人影一闪我就看不到了,三个保安先后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电梯,踉跄追去。 我与白九月相视一笑,开始往外走,三号挣开了我的手落地:“我自己能走了。” 三号的搏斗能力也是相当强的,他缓过气来我就更放心了。我们没走几步,前方传来方向的惨叫声,紧接着是保安的吼叫声,奔跑声快速远去。我们再往前一些,看到方向咬牙切齿,一脸痛苦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按着右肩,跟着保安们追去。 前方电梯附近又传来呯呯打斗声和撞击声,然后是保安们的呻吟声,方向问:“你们伤得怎么样?” 王海说:“有些脑震荡,头晕,死不了。” 齐尚彪说:“我的肋骨可能断了。” 方向说:“快呼叫王保卫截住他!” …… 看样子二号已经进了电梯上去了,保安们落在电梯外,还是堵在我们前面,我只能停下脚步。这时前面一个实验室的门开了,院长探头出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可能是我们在没有灯的地方他没看到,朝出口那快步走去,喝问:“方向,你打中他没有?” 方向道:“没有,他的速度太快了,我刚举起枪就被他打中了手,手臂都脱臼了。” 院长“哼”了一声:“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逃走了!” 方向说:“三号还在里面,要是……” 院长暴怒了:“蠢货,三号不是威胁,二号已经逃出去了,要是抓不回来,你们……你们知道后果!” 方向和保安们都不敢吭过,过了约一分钟,院长声音又响起:“快走,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抓住他!” 前面完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乘电梯上去了。白九月看看我,又看看三号,有些疑惑地问:“他们明明知道我们在里面,怎么不理不睬了?” 我叹了一口气:“院长的心计比你想像的还要深,比方向聪明多了。如果他再堵死我们,我们必定会把一号放出来,一号如果脱困,他们绝对九死一生。就算他们饶幸没死,也没有可能追捕二号了,结果就是一号和二号都逃走,这是最坏的结果。院长假装忘了我们让我们逃跑,我们就不会放出一号,这样他们就可以全力追捕二号,一号暂时不会逃走,最终逃走的只有我们,而我们相对来说是不重要的,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三号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白九月对我莞尔一笑:“你这么快就能猜出他的阴谋,你也不赖啊!” 我苦笑:“刚才他应该看到我了,却假装没看到,而且假装生气阻止方向说话,我要是再猜不出来,就比猪还笨了。他抓住二号之后,不会放过我们的,不过我们也有一个优势,他连我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会往哪里去。”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前,我按了一下向下的按钮,灯亮了,电梯下来了。果然如我猜测,院长故意给我们逃跑的机会,否则他只要卡住电梯门,电梯就下不来了。 我们三人进了电梯,不一会儿就到了上面。我先从电梯出来,看到窗户外面有强光在闪动,有人在呼叫:“截住他,不要让他靠近大门!” 看样子二号还没有冲出围墙,保安们正在围堵他,没人能顾得上我们了。我扫视一眼,果然电梯门上方和左右各有一张符,看符文的笔力气势,十有八九是老宋画的。这个老不死的,还真会落井下石! 我立即把三张符都撕掉,白九月走了出来,如释重负。不料她刚露出笑容,就瞪圆了眼睛变成惊骇表情,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老宋正从一堆纸箱后闪出,以法诀打向白九月。 “不要……” 我惊叫呼止,但老宋的法诀已经打出,白九月惨叫一声,一道白光脱离陈莉莉,投向窗户。老宋再次掐诀,我急叫:“不要打她!” 老宋这次总算是没有打出,这时仓库门口出现一个人,举手指向我。仓库里面没有开灯,仅有外面一点灯光映照进来,白九月离开之后我就看不清楚了,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摇摇晃晃的陈莉莉突然横移两步挡在我前面,就在这一瞬间红光闪现,“呯”的一声震响,陈莉莉的背部撞在我身上。 天哪,那是手枪!连续快速出现的变故让我惊呆了,我扶着陈莉莉手足无措。三号怒吼一声,举起一个小箱子向门口那人砸去,那人立即转身横移,消失在门后。这时我认出来了,那是院长赵永浩! 三号肯定也认出了是院长,对他恨之入骨,飞快地冲向那边。靠在我身上的陈莉莉以手捂胸,无力地往下滑,我急忙抱住了陈莉莉:“莉莉,你怎么样了?哪里被打中了?” “我……没事,不要管我,快逃,快逃……”陈莉莉的声息急切但很弱,中气不足。 我隐约看到了她胸前衣服上有一大片颜色不同,伸手一摸,温热黏稠全是血,而她手按着的地方在心脏附近。短短时间就流出了这么多血,就算没有被打中心脏,也伤了大血管。我一颗心直往下沉,耳朵嗡嗡作响,紧紧抱着她语无伦次:“你不要怕,你一定没事。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啊,你不要死。医生……院长……求求你们了,快来救她……” 死神曾经一次又一次从我身边拉走亲人和朋友,但我从来没有这样眼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我怀里消逝。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在一个个孤寂恐怖的夜晚,是她这种美丽让我感到温暖,对这个世界没有失去最后的希望。可是现在,她为我挡住了子弹,用她的生命延续了我的生命,刚刚绽放的鲜花就此凋零。我感觉世界崩塌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陈莉莉的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艰难地说:“我应该……早点让你走,对不起。” 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我俯下了头,近距离内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很亮,就像我第一次看到她时那么清沏纯净,温柔平静。 “快……” 陈莉莉的嘴唇动了动,只说出一个字,嘴里涌出血来,喉咙“咕咕”作响,身体抽搐着。我泪流满面,以脸贴着她的脸,却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的脸和手越来越冷,身体越来越重。 我不想逃了,我能逃到哪儿去?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我的心也无处可藏。是我害死了她,每一个关心我帮助我的人都被我害死了,最该死的人是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三号在我耳边吼叫,然后扯着我跑。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什么思想都没有,任他扯着狂奔。 (第一卷完) 第四十八章 疑似吸血鬼 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山林中一个简易屋棚内,我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秋天的晚上本来就挺冷,我的衣服已经被淋湿了,加上肚子饿更怕冷,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二号撞破了茉莉花疗养院侧面的门,保安们都追出去了,三号扯着我趁机跑了出来。之后几天,我一直跟着他在荒野中行走,唯一吃过的东西是生地瓜,身上的衣服是从稻草人身上剥下来的。我心如死灰,根本没注意是往哪个方向走,到了什么地方,连具体过了几天都不知道。 陈莉莉的死对我打击太大了,我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想要躲到没有人可以触及的地方。我不能回家,否则我亲人也会被我害死,如果要死,就让我死吧。 三号用肩头撞了我一下:“喂,你答应我的汉堡呢?还有牛排。” 我没理他,但肚子里面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发痒,嘴里发酸。 三号砸了砸嘴:“牛排就是牛的排骨吗?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没肉。我想吃的是大腿,现在要是有一条牛的大腿和一堆火,我绝对能把整条腿烤熟吃进去。” 我还是没反应,三号有些郁闷:“你能说一句话吗?” 我翻了翻白眼:“去偷吧,刚才来的路上,有一个养奶牛的牛栅。” 三号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说:“不能偷东西,这是原则,我们不是贼。” 我没好气道:“你不是偷过地瓜了吗?偷一个地瓜是贼,偷一头牛也是贼。” 三号抓了抓头皮:“好像也对,现在就算我不偷,也已经是贼了,再偷一次也没关系,我这就去偷牛。” 他说着就往外走,我以为他是跟我闹着玩的,没放在心上。不料他的脚步声快速远去了,等我追出去时,他已经消失在细雨夜幕中。 三号内功深厚不怕冷,我跟他没法比,不想再淋雨,而且我不认为他真的能把一头牛偷回来,于是又回到里面坐下。 坐了一会儿,我开始感到良心不安。三号失忆了,所有记忆都是疯人院里面的生活,是非判断能力极差,我这不是在误导他走邪路吗?我既然把他当兄弟,承诺会照顾他,就应该对他负责任,帮他找到家人……但是要帮他找家人,我就要回老家附近,我还能忍住不回去见父母吗? 我的内心在痛苦挣扎,各种种样的念头互相冲击,因为良知、亲情和责任感,死灰一样的心开始复燃。我不能这样逃避和颓废,我要振作起来,教三号正确的人生观,适应这个社会,并帮他找到家人。 可是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没有任何证件,怎么能摆脱困境呢?赵永浩会不会报案,让警察追捕我们?这件事非常重要,我必须弄清楚,否则跑到人多的地方就有可能自投罗网。 茉莉花疗养院非常低调,从来没有访客,只收没人要的疯子,这是为了更好地掩护秘密研究。医生和保安死了,很快就换新的,而且保安个个都是精英,由此可见背后有强大的力量在暗中支持,可能就是附近那个后勤部支持的。所以不论他们在研究的是什么东西,绝对不允许泄密,不会让警察帮忙追捕,只会用他们自己的人悄悄追捕。 赵永浩知道多少我的资料呢?这取决于我发疯入院之前警方获得的资料,我记不清那时说过什么,可以确定的是我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我没有告诉过他们我的名字,那么他们知道我老家地址的可能性很低。那么三号的资料呢?他就像是一个谜一样,我无法猜测他入院之前是什么情况,也就猜不出赵永浩知道多少他的资料。 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料到赵永浩会朝我开枪,否则我们早点预防,陈莉莉可能就不会死。我以为他是给我们逃走的机会,这样我就不会放出一号,但实际上他比我预料的要歹毒得多,真正意图是让我们上去之后一枪打死我。我死了,三号必定慌乱,急于逃走不会回头放出一号,而外面有高墙,三号没那么容易逃走,结果就是一个都逃不掉。此人之阴险狠毒,一再刷新我对他的评估,那么我就要对将来做出更坏的预计。 如果不是老宋打伤了白九月,有白九月在,我就会看到赵永浩手里有枪,会及时躲避,赵永浩也没有开枪的机会,结果就不会是这样。可是这个能怪老宋吗?是我求他帮我对付狐狸精,后来我悄悄与白九月来往又瞒着老宋,老宋未必清楚我与白九月的关系,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不知道白九月伤得严重不严重,就算她不怨我,估计也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想了一会儿心事,外面传来泥泞声和树叶哗哗声。我急忙跳起来探头往外看,只见一个人抱着一大团树枝,慌慌张张而来,看起来像是三号。 牛没偷来,抱一大把树枝干什么?我很惊讶,三号抱着树枝带着一身雨水撞了进来:“兄弟,你快来看看,这东西长得像被雷劈倒的那棵树上的果子,好像能吃。” 这时我才注意到树枝上有累累果实,大如龙眼……这不就是龙眼么?我立即摘下一粒,捏破皮挤进嘴里,果肉丰腴,非常甜并且多汁,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龙眼。 不必多说,我和三号争先恐后把龙眼往嘴里面塞,有的连核都吞下去了。这东西不仅味美,营养丰富,而且糖分多容易有饱腹感,我们很快有了精神和体力。 把龙眼全部吃光,我们还有些意犹未尽,我对三号说:“刚才我说的话是错误的,偷小的东西和偷大的东西是有区别的,犯罪程度是不同的。我们是迫不得已才偷人家的地瓜吃,被偷的人损失不是很大,偷牛就不应该了……” 三号笑了笑:“所以我没偷牛。” 我也笑了起来,本性善良的人,即使在无知的时候,也会选择往善的一面发展。 我问三号:“院长知道多少你的情况,比如你的名字、亲人、家住哪里这些信息。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但他可能知道。” 三号摇头:“我问过他,他说我以前在另一个医院,那个医院失火了,所有病历和档案都被烧掉。我没人要,才转到茉莉花疗养院,所以他也不知道我的情况。” 我皱起了眉头,这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赵永浩骗三号的假话。 “你现在还是想不起来进疗养院之前的事吗?” “想不起来。”三号摇了摇头,沉默了几秒钟,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但现在我能肯定,我在里面很久了,我刚进去时院长还是医生,比现在年轻得多。杨红星刚来的时候,跟陈莉莉差不多大,每个人都变老了,只有我的样子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变化过。” 我不由骇然,他真的是不会老的人,这怎么可能呢?三号接着说:“我受的伤,很快就会好,不会留下伤疤。” 我更加心里打鼓,想起了二号很像吸血鬼,如果电影中的吸血鬼是真的,也是不会老,受伤很快就痊愈,不会留下伤疤,难道三号已经被转化成了吸血鬼? 我喉咙发干,有些艰难地问:“你有没有喝过人血?” 三号很惊讶:“当然没有。” “那你想不想吸人血?” “为什么要吸人血?” 我真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又怕他知道了自己是吸血鬼会失控,只好换一个方式问:“你知道多少二号的情况,他是吸血鬼吗?” 三号立即道:“他不是鬼,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就是跟我们长得有些不一样。” 我耐心解释:“吸血鬼不是指一种鬼,是外国传说中一种像人的怪物,靠吸活人的血生存,寿命很长不会衰老,力气很大,速度很快,自愈能力很强,嘴里有獠牙……” “我从来没看到过他吸人的血,最早他的嘴里是没有獠牙的,他就是一个外国人!”三号大声说,有些气愤,接着不自觉地摸自己的牙齿。显然他自己也感到了恐惧,怕自己是吸血鬼。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跟他肯定不一样,别忘了我们经常在一起晒太阳,吸血鬼是不能出现在太阳底下的。” 三号果然放心了很多,我问:“一号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三号想了想:“我不知道他的来历和名字,但我知道医生们很怕他。好像每隔一段时间,他身上就会放出可怕的邪气,贴在铁墙上的那些符就是为了阻断邪气,有些怪事也可能是他外泄的邪气造成的。” 我很震惊,仅是一点外泄的邪气就这么可怕,要是一号跑出来了又有多可怕?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个跟我已经没多大关系了,虽然留下了终身的遗憾和许多谜团,但我不会再回去了。 “外撒女内粑粑,蓝啊凉栗栗里淘……”门外突然冲进一个老人,嘴里一连串方言咒骂,抡起棍子朝我们打来。 正所谓做贼心虚,我们根本不敢还手,甚至不敢向前冲,只能往后冲,撞破草棚落荒而逃。老人追不上我们,渐渐落后,还是不停咒骂,我只听懂了三个字:醒印蛮(神经病)。 第四十九章 不求福自来 我不想再偷东西吃被人追杀了,于是改变策略,与三号接近了人烟密集的城镇,靠捡破烂卖点钱维持生活。几天后我们在一个垃圾处理场附近落脚,生活虽然落魄,我心里的伤口倒是慢慢愈合了,半麻木半空灵,冷静地从最低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看日升月落,看风吹草动,几千年前是这样,几万年后还是这样,这才是永恒吗?看世间人来人往,看街上车马如龙,他们到底为了什么忙碌? 我觉得我现在不是自暴自弃,而是看空了一切,无所谓得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论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我都无所谓,我并不觉得自己下贱。捡破烂是自食其力,不犯法,不违背道德,不损害别人利益,还能净化地球,比那些贪污、盗窃、抢劫、诈骗的人高尚多了。 我观察到了很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想到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比如别人怎么看待我并不能改变我什么,改变的其实是他自己,能真正改变我的也只有我自己。 逃出疯人院后,其他东西我全部丢掉了,只留下一张召鬼符,但没有再祭炼。内功我还在继续练,不是为了进步和收获,也不是为了将来什么目标,而是养成习惯了,就像吃饭、睡觉、拉屎一样必不可少。 三号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了,一个卤蛋就能让他很开心和知足。他看着美食的眼光不是贪婪,而是幸福和感恩。我知道他想回到家乡,找到亲人,但他没有开口过。也许他也像我一样近乡情更怯,几十年过去了,就算找到了地方,他还能找到真正的家吗? 我们两个都不敢提起“回家”两个字,都安于现状觉得最适合我们的就是捡破烂了,结果命运又跟我们开了个玩笑。这一天我们在垃圾场转悠时,三号从垃圾堆中扯出一个大袋子,里面是好几件看起来很新的衣服。清理这些衣服时,他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百元钞票。 “兄弟,你看这是真钱吗?”三号有些惊讶地把钱递给我。 我的手一摸到钱,就有九成把握是真的。这些钞票大部分很新,质感很好,再细看上面的图案纹理清晰立体,我不需要看其他防伪标识就能确定是真钞了。 我快速数了一遍,总共是七千元,这时三号又递了一件东西过来,是一个粗大的金戒指。我接过在手里掂了掂,手感非常沉,应该也是真的。 “都是真的。”我对三号说。 三号很惊讶:“谁把这么多钱和金戒指扔掉,钱太多了吗?” “不是故意扔掉,是丢衣服的时候,忘记了衣服里面有东西。” “那……我们能要吗?” 对于靠捡破烂为生的我们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立即改头换面,好好享受一下,回家的路费也不成问题了。但我那时就像苦行僧一样,只想要净化自己的心灵,没有一点贪心,觉得不是凭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不能占有,但不拿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三号,所以对三号说:“是你捡到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三号砸了砸嘴巴:“这可以买很多汉堡吧?” 我点头:“只买汉堡的话,可以买六七百个。” 三号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面有无数汉堡在飞。但很快幻影消失了,他的脸变得疑重起来:“可是丢了钱的人怎么办?说不定他需要这笔钱救命呢!” 我来回看了几眼:“装钱的衣服很新就被丢弃,布料很好,而且七千块钱随随便便放在衣服里面忘记了,可见失主是一个比较富裕的人,不会等着这笔钱救命。而且这里是垃圾处理场,垃圾是从别处运来的,失主不可能找到这儿。” 三号瞪着我:“你的意思是现在归我们了?” 我摇头:“从法律和道德层面来说,我们放进口袋没问题,但是从我们的良心出发,就应该把它还给失主。” “对,可是怎么找失主?” “我不知道。刚才我就说了,这是你捡到的,你来决定。” 三号又习惯性地抓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既然我们不能要,也不能找到失主,那就放回去,当作没有看到。” 我没有对三号的决定感到失望,而是感到轻松和解脱。福兮祸之所倚,如果我们拿了这笔钱,就会忍不住穿上好衣服,去像样的地方吃饭,招摇过市,说不定就因为这样被追捕我们的人抓到了。或者花了这笔钱,我们习惯了享受,就会不安于现状去偷去抢。总之钱多了造成的意外很多,祸大于福,在别人看来我们穷困落魄,实际上我们现在活得很充实和满足,心灵纯净,不需要意外之财。天当被,地当床,江河作浴缸,我拥有的是整个世界,谁还能比我更富有? 就这样,我们两个疯子把钱放回原处,连衣服都没有要,继续去捡破烂。我觉得三号跟我一样,认为自己做对了事情,心境开阔,神清气朗。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三号已经在整理昨天捡回来的东西了。我像往常一样用方言问他:“你名什么?” “周易灵。”三号不加思索就用方言回答,说出口之后就愣住了,愣愣地望着我。 我一跃而起:“你想起你的名字了?” 三号又开始抓头皮了:“我,我不知道啊,我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 “那就一定是你的名字!”我很兴奋,接着用方言提问,但三号都是回答不知道。 或许三号的劫难已经过去,好运气来了,昨天捡到了钱,今天想起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好兆头,我相信他“福至心灵”,会在不知不觉中恢复记忆。现在我不能叫他三号了,要叫他周易灵。 这个名字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呢?我突然之间也灵光一闪,作出了一个大胆又慌谬的假设:周易灵会不会是周振岳的孙子? 我曾听我奶奶说过,二十年前周振岳撞死在庙前的大树下,儿子中风死了,孙子疯癫不知去向。周易灵在疯人院内住了二十多年,时间对得上,病症一样,连姓也一样,更重要的是他说方言的口音跟我老家一样,为什么不能跟我是同村? 但是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我在疯人院里面认识了一个人,一起逃出来,结果他是我同乡,还是我奶奶的师父的孙子,这也太离奇了吧! “我终于有名字了!我终于有名字了!”周易灵高举双手,向着天空呐喊。 “你……认识一个叫周振岳的人吗?”我很紧张地问。 “周振岳?”周易灵在嘴里低声念了几遍,突然身躯一震,眼睛瞪得很大,“他是我爷爷!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我目瞪口呆,这个世界还真小啊!难怪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眼熟,我们是同方一水土养大,有着共同的乡音;难怪我觉得他的气质独特,像是爸那一代人,实际上他就是那一代人;难怪我们彼此觉得像兄弟,实际上我们就有着兄弟般的联系。 我平静的心田激起了一层层巨浪,激动地说:“我跟你是同一个村子的人,我奶奶小时候曾经跟你爷爷学过法术,按照辈分来叫的话,我可能要称你为叔叔。” 周易灵急忙问:“我爷爷还在吗?” 我摇头,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我爸妈呢?” 我还是摇头,周易灵有些急了:“他们应该不会太老啊,怎么会都不在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不在了。” 周易灵愣在那儿,眼光闪烁,表情忽喜忽悲,时而长长叹息,时而掐着手指头来回推算。我相信他想起了更多事情,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所以我没有打扰他。 现在我相信,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并非偶然,一切都是命运早已注定,否则不会刚好让我遇到了周易灵。还有昨天那一笔钱,是一个考验,如果我们得到了钱欣喜欲狂,大脑被欲望允斥,肚肠被酒肉塞满,今天周易灵就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不可能恢复记忆。 周易灵呆了很久,没有主动跟我说话的意思,我忍不住问:“你想起进疯人院之前的事了吗?” 周易灵沉重地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那是哪一年的事?” “己未年七月廿五……” 我以为他有很多故事要说,不料他只说了一个时间,又闭紧了嘴半好久没有反应。我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易灵沉默了好久才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一天是庙会,村里游神唱戏,非常热闹,我因为一段经文没有背下来,被我爷爷惩罚待在家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难道是他还有一段记忆没有恢复?或者是有什么事他不想对我说?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疏远了,他不再是那个单纯质朴,任何事都会告诉我的三号了——也许,疯子比正常人要更可爱一些吧? “我要回家。”周易灵坚决地说。 “行。但是我们没有钱坐车,如果你急着要回家的话,只能把昨天那些钱拿来用。” 周易灵点头:“要是还没有被别人拿走,就是注定了要归我们。” 第五十章 近乡情更怯 垃圾堆里的钱还在,就像周易灵说的,这注定了是我们的,而我们注定了是要回家的。 我没敢坐火车,带着周易灵换乘了几次短途客车,然后上了一辆长途卧铺客车。周易灵恢复记忆之后,变得非常沉默,并且很容易紧张,看到城里的繁华街道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上了卧铺车,他就如坐针毡,像面对洪水猛兽一样紧张。我坐在过道这一边,探头过去问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说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车不习惯,又说车太快了怕会出事。 后来我才发现,真正让他紧张的原因,是他相连的靠窗口铺位上,躺着一个年轻漂亮衣着暴露的美女。那美女穿的是超短裙和丝袜,一条性感的大腿露出毛毯之外,架到了周易灵的铺位上。衣领很低并且因为躺着,露出了一大片雪白鼓胀的地方,沟是沟来丘是丘,还随着汽车的震动和摇晃而波动。从周易灵的角度,可能连山峰顶点都能看到,而且有时风灌进车内,美女的发稍还会吹到周易灵脸上。 可怜的家伙,估计他以前连穿丝袜的大腿都没有见过,更不要说近距离看波涛汹涌了。我心里好笑,假装不知道没跟他换位置,时代已经不同了,他得适应这个社会。 下了卧铺又换了两次车,日暮西山之时我们才到达老家村口。我感觉两腿酸软,迈不动脚步,周易灵比我更严重,双手明显在颤抖,时而握紧拳头,时而在裤子上擦手心。 我低声问周易灵:“你叫什么名字?” “周易灵……不,是郑非克。” “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中专同学。”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你家玩。” 我点了点头:“任何人问你,你都要这样回答。还有,你必须说普通话,不能说本地话,不能到处乱跑……” “都知道了。”周易灵有些焦躁地说。 我必须小心谨慎,要是他被人认出来,二十年过去了没有一点变化,就会引起轰动,轰动的结果肯定对我们不利。我有一个直觉,回来会有些坏事要发生,但我们不得不回来,无法逃避。 周易灵跟着我往前走,路上遇到一些村民,他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出于礼貌还是笑着打招呼,问怎么回来了,去哪里打工了之类。周易灵不停地左看右看,越走越慢,表情也越来越沉重和失落。老家已经让他感到陌生,特别是沿路一带,基本都是新建的房子。 走到我家门口,我更是觉得喘不过气来,迈不动脚。我怕进去时看不到两个人,怕看到的人已经不一样,怕面对父母关切慈爱的眼睛,怕我的到来又给他们带来麻烦……实际上我说不清自己怕的是什么。直到我站在门口,眼光穿过客厅,看到了厨房里面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有两个孤单的人影走动,我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爸,妈,我回来了。” 我父母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惊喜交集,但他们并没有大呼小叫,连个拥抱都没有。特别是有客人同来,他们更加含蓄,我爸只是深深看着我脸上皱纹一条条舒展开。我妈背过身抹了一把眼睛,还责怪我不先打个电话说一声,客人来了也没准备菜。 虽然他们装作很平静,我却非常清楚他们有多高兴和激动,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不擅长表达感情,没多少文化说不出华丽的语言。 我用早就想好的谎言欺骗他们,说我跟同学在一家大工厂打工,工厂里面管理很严,不能给家里打电话,我生活得很好……我的话里面有许多破绽,我的眼神气质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历经风霜的样子。他们并不傻,知道我过得不容易,但是他们没有质疑和多问,我爸只简单说一句:平安回家了就好。 以前我总觉得我爸不理解我,现在我才发现,我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他都是理解的,他深沉的爱我也是理解的。还不到一年时间,他们脸上的皱纹多了很多,头发也变白了很多,他们真的老了,而我长大了。 我爸妈没有认出周易灵,谁能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他还是以前的模样?二十年时间,足以让人记忆变得模糊,而且衣服、发型都不同了,周易灵并非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吃过饭周易灵先去睡觉了,我问我爸我走之后家里的情况,我爸说没发生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怪事。村里人虽然对我家还是有一点另眼看样,但大部分人还是友善的。 变化最大的是李左成一家,那一天出车祸李左成受了重伤,刚出院就受到了处分,罪名是私藏枪械,以权谋私等。接着李宗友和他哥哥也先后被抓了,听说是贪污腐败问题,虽然最后没有判刑,但职务没有了,钱被没收了很多。以前他们家人来人往,天天酒宴,现在门前冷落无人问津。李家认为我是罪魁祸首,跟我家不再来往,路上遇到了都假装没看到。 我觉得很羞惭,我最好的朋友前途也被我毁了,我还有脸见他吗?也许他们家确实有腐败问题,但这年头哪个当官的没点问题?只要对村里做出点贡献,村民都是拥戴的,主要还是因为狐狸精闹得让他们家变成焦点了。接着我开始担忧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我回来了,狐狸精会不会兴风作浪?现在我不怕它们直接找我报仇,却不得不担心它们对我父母下手,还有可有会威胁和蛊惑村民来对付我。 我不能再被动防御,要先下手为强把它们干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但凭我的能力是不够的,需要周易灵帮我,事不宜迟,今晚就得动手。 乡下人睡得早,不到十点钟我爸妈都去睡了。我悄悄起床,走到周易灵睡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我再敲,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奇怪,周易灵不可能睡得这么死,会不会出事了?我推了一下门,门开了,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摸到开关开了灯一看,房间里面没人,而且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周易灵根本就没有上过床! 我又惊又怒,这家伙跑到哪儿去了?我再三交代他不要乱跑,他倒好,才刚到家就一声不吭开溜,太过份了! 周易灵会跑到哪儿去呢?想来想去,我觉得他最想去的地方是他以前的家。但他以前的家早就没了,从我有记忆开始,那儿就是残墙断壁和一地野草,听说房子是被大火烧掉的。 我走到大门边一看,大门虚掩着,果然周易灵出去了。我立即出门,连手电筒都没拿,还好天空有半个月亮,看清路没问题。 周家废墟在村子中间,以前世道混乱,人们建房子都尽可能往村子中间挤,房屋密集,道路狭窄。现在和平时代了,交通便利才是首要问题,村民们都是尽可能往村边、路边建房子。所以村子中间有很多空屋、旧屋,有的年久失修倒塌,有的拆掉只剩下围墙,在月光之下凄冷寂静,夜虫啾啾,连经历了茉莉花疗养院考验的我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走到周家旧址,几年没来这儿,墙头变得更矮了,野草长得更高更密了,还有一丛竹子长得很茂盛,在夜色中摇曳。竹影下有一个孤单萧瑟的身影,宛如石雕一动不动,夜色似乎因为他而变得更迷朦和幽暗。 我真的不忍心去打扰他,更害怕的是面对他的眼睛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所以我悄然转身回去,没有惊动他。二十年前周家肯定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我必须帮助周易灵把这件事查清楚,这是我对他应尽的责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我爸拉到一边,问他知道不知道二十年前周家发生了什么事。我爸说他是亲历者,但真正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在我再三追问之下,他才从头开始说起。 周振岳是个传奇人物,年轻时艺高胆大,有勇有谋并且能请神附体,刀枪不入。他组建大刀会,带领村民抗击土匪,并与其他乡镇联防联动,杀得土匪闻风丧胆,从那时起他就是这一带的名人。解放后各种帮会解散了,他为乡民排忧解难,主持公道,以法术给人治疗疑难杂症,几乎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所以还是深得民众爱戴。但他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脾气比较大,越老越顽固,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二十年前,文化大革命结束没多久,人们都还在风波余悸之中,根本没人敢公开搞迷信活动。周振岳却力排众议,非要恢复传统的庙会活动,连他当村主任的儿子周安民反对也没有用。父子俩当众吵了一架,周振岳对他儿子大吼:“天塌下来了我撑着!” 周振岳有能力有魄力还有人脉,召聚村民,翻出深藏的“四旧”组建民俗乐队,修整小庙和神像,还自己出钱请来越剧戏班子。不说别的,能在那时请到散伙了多年的戏班子,足见他的面子和能量。 一切准备就绪,七月廿五日中午,人们敲锣打鼓,唢呐喧天,彩旗飘扬,抬出小庙里面的神像开始游行。一路上村民们点香叩拜,燃放鞭炮,小孩们欢呼雀跃,喜气洋洋。 第五十一章 周家惨案 游神的队伍最后来到了村部的大会堂,会堂里面到处是革命标语和领袖头像,把神像抬到这儿来,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格格不入。以周安民为首的村干部、D员和一些思想进步的年轻人,对此非常愤怒,但谁敢在周振岳面前说半个“不”字? 主席台早已布置成戏台,戏班众人已经准备就绪,开场戏是周振岳点的《郭子仪拜寿》。郭子仪是中唐名将,位极人臣,七个儿子八个女婿都在朝中为官,显赫一时,史称“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戏曲表演的是他夫妇双双七十大寿,七子八婿都来祝寿,虽有些小波折但最终圆满,寓意福禄昌盛、富贵寿考,乃是传统的喜庆曲目。 村民挤满了会堂,开场的锣鼓响了一阵,幕布拉开。郭子仪夫妇出场,念念唱唱走了几圈坐下了,众多蟒袍玉带的官员陆续出场。突然,端坐在中堂的郭子仪两眼往上翻,连人带椅仰面摔倒,发出巨大的响声。这是突发羊癲疯了吗?观众们大吃一惊,戏台上的演员也愣住了,不料紧接着扮演郭老夫人的演员也两眼翻白倒下。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戏台上的演员一个接一个倒下,眨眼之间全部倒下了,全场哗然。 周振岳大惊失色,跪在神像前不停地磕头。周安民当时也在场,说是食物中毒了,冲上戏台查看。他刚上戏台就像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跌倒在地几个翻滚,掉下戏台趴着不动了。 整个会堂里面的人都惊呆了,惊恐乱蹿,这时又有人大叫失火,场面更加混乱,许多人被挤伤、踩伤。我爸随着一伙人跑出会堂,果然看到村里浓烟冲天,真的失火的。 着火的地方是周振岳家,我爸赶到时,火势已经失控,没办法进去了,几个壮汉紧紧抓着发狂的周家小子(周易灵)。根据先赶到的人说,火是周易灵放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他母亲打昏了,还把隔壁一个过来劝架的老人打死了。屋里的东西几乎全部被烧掉,幸好人都抢出来了。 周安民跌下戏台后中风不能动,紧急送往医院,当天傍晚民警把周易灵带走,就这样有去没回。村民非常害怕,都说是周振岳的错,纷纷指责他,周振岳羞愧交加,给村民跪下陪罪,第二天早上人们才发现他撞死在庙前的大树下。 后来周安民经过治疗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几乎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他老婆受了重伤和精神上的打击,一病不起。两人住在别人的旧屋里,没有经济来源,大部分村民都不愿靠近他们。我奶奶虽然尽力照顾他们,但那时大家都穷,自家只能勉强吃饱,能帮的忙也是有限的。两人穷困潦倒,没多久就先后死了。 我爸说得很简单、很平静,我却听得如雷震耳,心惊肉跳。周家太惨了,这事也太诡异了,我问我爸:“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爸摇头:“我不知道,有的人说是得罪了毛主席,有的人说是周振岳做了昧着良心的事,还有说是以前他杀的土匪冤鬼找他报仇,到现在都没有定论……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什么?” 如果周易灵已经死了,确实没人会再去追究这件惨案,问题是周易灵回来了,这件事必须要水落石出。周易灵可能已经知道了他打死邻居,打伤母亲,放火烧房子的事,所以恢复记忆之后他什么都不肯说。要是他知道了后来发生的惨剧,就会受到更沉重的打击,他能承受得了吗?我不能让他跟村里人交流,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我真的能阻止他么? 我觉得我是最倒霉的人了,但是跟他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真的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我们俩就是年度最佳难兄难弟。 想了很久,我猜不透周家惨案的原因。现在村里每年都有庙会,游神唱戏,宾客往来商贩云集,热闹非凡,都没有出事,由此可见游神和唱戏是没有问题的。 村里一年有两次庙会,一次是正月十五,过生日的是马氏真仙;另一次是七月廿五,过生日的是本村神主东成王。周家惨案是发生在七月廿五,应该与东成王有些联系,我觉得东成王不是个好东西,包庇狐狸精,说不定周家惨案也与狐狸精有关系。即使跟狐狸精没有关系,我帮周易灵查清陈年旧案是应该的,周易灵帮我对付狐狸精也是应该的,先对付狐狸精再说。 我正想去找周易灵,他已经走过来了,对我微点了一下头,眼神阴郁。我迎过去勾住了他的肩膀:“兄弟,我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嗯。” “我跟你说过我被狐狸精祸害的事,现在我回来,它们一定还会来找我报仇。它们很狡猾,防不胜防,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把它们都干掉。” 周易灵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我严肃地说:“你正经一点好不好?这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能一击成功,它们就会变本加厉报复,所以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周易灵终于有了点精神:“谁说我不正经了?” “你以前学会的法术,现在都记起来了吧?” 周易灵迟疑了一下:“大部分还记得,长的经文和咒语可能有些忘记了,不过对付它们应该问题不大。” 我不想提起周振岳,但不得不提一下:“你跟你爷爷比起来如何?学了他几成本事?” 周易灵微皱了一下眉头:“内功我肯定不如他,其他我不知道,反正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在教了,对我非常严格。他说我有灵根,成就会超过他,他对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 周易灵大概是想起了爷爷,又有些黯然,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过去的事情不可能改变,而我们活着的人还需要面对生活,他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快乐,不希望你痛苦。” 周易灵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行。为了保险起见,我要画些符,需要毛笔、朱砂、黄纸,最好还有香烛、红绳、铜钱、五色小旗、铜盆……” 周易灵说了许多东西,在我印象中我奶奶都有,我回到屋里打开以前我奶奶放这些东西的抽屉,果然大部分东西都有,笔墨纸砚就更不用说了。 等到吃过早饭,我爸去田间劳动,我妈去河边洗衣服,我和周易灵急忙关起前后门,迅速搬出应用之物。周易灵精神抖擞,先念净身咒、净口咒、净笔咒之类,裁下红纸写几张神仙灵位,包括鬼谷先师、太上老君,周家历代祖师。 一根劣质毛笔,在周易灵手里却写出了苍劲有力,铁画银钩的字来,我不佩服都不行。接着他开始恭敬上香,祷告请神,念咒语,踏步罡等等,语音虽低却铿锵有力,动作看似舒缓却虎虎生风,与上次周沐在这里施法有天壤之别。 这时的周易灵是我前所未见的,眼睛精光闪动,表情庄严肃穆,动作刚劲有力,不需要看别的,单是他显示出来的精神气势就能让人折服。我心中暗喜,找些事情让他做,果然就振作起来了,以后得多找些事让他做。 老宋教了我不少东西,但限于当时的条件,大多是口头说一下,或者是分解开的单一教程,我没机会看到整体的实际运用。现在是理论与实践相验证的大好机会,我瞪大眼睛,非常认真地看着。 做完准备工作,周易灵开始画符,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每一张符画完,他都要掐诀结印,对着符发功。这个我听老宋说过,这个过程不同门派叫法不同,有的称“填花字”,有的称“结煞”,有的称“符胆”,符符有异,法法有别,结煞都是必须的。这是因为以笔墨朱砂画出来的符文,效果是有限的,只有结煞时,引天地灵气或本身真气注入符中,符才有强大威力。 以我的理解,符文是一种框架、威慑符号和小型的阵法,需要有动力,这个框架和小型阵法才能发挥威力,否则只起到威慑符号的作用。 现在有许多自称大师的人,不懂什么是结煞,在符上面写了一个“罡”字,一个“煞”字,就以为是结煞了,然后批量印刷,这样的符是基本没用的。同样道理,一张符威力大小,不是看符文有多华丽,名字有多威风,而是看画符的人修为,那种大师们为了适应时代需求自创的符,其本可以无视,就是废纸一张。 有的符不止是掐诀结煞,需要气、印、字相结合,越高级的符结煞越复杂,威力当然也更大。周易灵后面画的一些符和结煞方法,我已经看不懂了。 我心中暗忖,老宋没有传我真功夫,现在也不可能再跟老宋学了。周易灵已经得到了周振岳的真传,差的只是火候,而且我相信他会真心教我的,这种机会真的是可遇不可求,不跟他学还跟谁学? 等到周易灵画完,我问他:“你可以教我法术吗?” 周易灵迟疑了一下,难得地笑了起来:“那要先磕三个响头。” 第五十二章 代师收徒 周易灵外貌看起来比我还要年轻几岁,实际上已经四十岁左右,比我大得多,况且能者为师,叫他师父也没什么大不了。我立即向他跪下,不料我的膝盖还没有碰到地面,就被周易灵抓住双肩提起来了:“我没说是对我磕头。” 我愕然,不拜他还能拜谁? 周易灵取笔在一张红纸上写字,写的是“先师周振岳神位”,写完贴在周氏历代祖先神位旁边,很严肃地对我说:“我爷爷没有教我爸,只教了我,我算是他的亲传徒弟。现在你对着神位磕头,拜我爷爷为师,我代师收徒,你是我师弟。” 我居然有机会成为周振岳的徒弟,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我大喜过望,立即跪下磕了三个头,触地有声。周易灵跟我并排跪下,也磕了三个头,低声祷告:“列祖列宗在上,师父在天明鉴,弟子不肖,身有癔疾,学业无成,虚渡光阴,今孤身一人,恐本派技艺自我而绝,不胜惶恐。请师父收张立成为徒弟,弟子愿代为传艺,希望他继往开来,发扬光大……” 我一头黑线,他怎能把这个重担放到我的肩上?而且这有交代后事的味道,他不想活了么? 周易灵说完站了起来,并扶我起来:“我周家一向不外传,到我是第七代,这次是特殊情况才收外姓弟子。不过我们这一系,祖师爷并不是姓周,而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鬼谷子……” “我知道,我们是阴阳家鬼系传人对吧?” 周易灵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把跟老宋学艺,以及老宋的来历说了一遍,周易灵更加惊讶,之前他知道老宋会咒法,却没想到是同宗不同系的高手。接着周易灵叫我把老宋教的各种咒语、法诀、步罡展示给他看,周易灵说这些都是正确的,阴阴家五系虽然各有所长,基本功法都是差不多的。这些东西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能学会,不是什么秘密,真正的秘密是阴阳诀和各系特有的绝技。 阴阳诀是阴阳家独门内功,传了两千多年很多东西都失传了,或者混杂了,唯有阴阳诀是五系共用的,是所有法术、符咒的基础。练好了阴阳诀,使用法术咒语时威力就会大幅提升,化腐朽为神奇,是否得到真正传承主要就是看练了阴阳诀没有。老宋没传我阴阳诀,不是因为我年纪大,而是没收我当正式徒弟。但实际上我早就在练习了,周易灵还是三号的时候,教我的内功就是阴阳诀! 难怪周易灵要收我当师弟,因为我已经练阴阳诀了,他不废掉我的内功就必须正式收我入门。而且表面看起来我比他还大几岁,他哪能厚着脸皮当我师父呢? 现在周易灵恢复了记忆,我正式拜师了,他当然要把阴阳诀给我解释清楚。阴阳诀共分成五层,分别叫做太极混沌、阴阳两仪、四象化生,五行长生,反璞归真。 第一层是比较容易的,只要以意念把外界的灵气收入气海穴,日积月累出现气团,然后控制这股气息在十二正经游走,打通经脉就算练初步练成。等到气海穴内真气充盈,形成一个旋转不休的气旋,随时可以发出体外,就算是练成了。因为此时真气不阴不阳,混沌一气,所以称为“太极混沌”,只要资质不太差的人,十年之内可以练成。 第二层就难多了,资质很好的人也要花十年以上苦功,资质平庸的人终身都无法练成。物极必反,当气海穴内的真气纯粹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阴阳分化的趋势,这时要改变练法,白天从气海穴吸取太阳之精,晚上从灵窍处吸取月亮之华。这样真气就会逐渐分化为一阴一阳,互相转化,保持平衡,内视气海穴之时如同一对阴阳鱼旋转不休,所以称为“阴阳两仪”。周易灵已经达到这个层次,发出阳性真气时,可以让易燃物着火,使用阴阳雷指之类的法诀,威力会大幅提升。 当体内阴阳二气达到极致时,会阳中生阴,阴中生阳,太阳之中包着少阴,太阴之中包含着少阳,内视气海穴时可以看到一对阴阳鱼有了眼睛,称为“四象化生”。达到这个境界的人不仅是施法威力极强,真气用于拳脚搏斗也有强大的破坏力,周振岳五十岁后已经达到这个层次,乃是周氏一族罕见的奇才。 第四层“五行长生”,据说练成之后可以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是指寿命很长不会老,并不是永生不死。周振岳说没有一些奇遇的人,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练到这个境界,正是因为几百年来都没人练成过,慢慢失传了,连他也不知道具体练法。只有练成了第四层,拥有极长寿命的人才有可能练第五层,所以第五层就变成传说中的传说了。 周易灵讲到这儿,我有些疑惑地问:“你二十年一点都没有变老,会不会是不知不觉练到第四层了?” “绝对不可能!”周易灵很肯定地说,“我连第三层都没有达到,怎么可能跳到第四层?每一层的难度,都是几十倍甚至上百倍提高,我爷爷五十岁后才突破到第三层呢。” 我还是不服:“可是你爷爷说过你有灵根,成就会超过他。” 周易灵连连摇头:“他指的是我容易与鬼神沟通,不是指练内功的悟性。我们鬼系最擅长的就是通神役鬼,借用鬼神之力,所以体质、灵根很重要。周家各代祖先之中,并不全是修鬼系,像我爸什么都没学,就是因为没有灵根,体质也不合适。” “那我适合吗?” 周易灵笑了笑:“说真话有点打击人,说假话我对不起你,只能说你不是天才,又浪费了很多时间,已经落后一大截了。但是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阴阳诀第一层就有小成,就算是天才、奇才都要羞惭死了,谁敢说你没有前途?” 我汗颜,那是白九月帮我,否则我不可能那么快。想到白九月,我觉得很失落,也很想念,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想到了白九月,就想到了陈莉莉,我的心情立即不好了。 周易灵叫我把召鬼符给他看,我从口袋里摸了出来,摊开递开他。他看了看,说这个符没有什么问题,可以继续祭炼,我现在阴阳诀有了一点基础,祭炼召鬼符不会损害身体了。 我有些疑惑:“老宋是地系传人,怎么知道鬼系的功法?” 周易灵道:“刚才我已经说了,传到现在五系已经有些混杂,也许他有练鬼系的朋友,或者得到了鬼系的秘笈。其实召鬼符只是鬼系的小术,作用有限,不算什么。” 我愣了一下:“那我还炼它做什么用?我不炼了!” 周易灵当了实质上的师父,心情不错,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先不要急着下结论,我还没有说完呢。作用有限是因为召来的鬼不能随着主人的能力提升而提升,但初学者有了它,就可以更容易打开天眼,与其他鬼神勾通,还能跑腿打杂之类,投资小回报大,还是可以炼的嘛。” 既然是这样,我就继续炼了。我拿回召鬼符:“我们什么时候去灭掉狐狸精?” 周易灵迟疑了一下:“刚才我忘了跟你说规矩,我们学这些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帮人排忧解难,教人趋吉避凶。不能自恃己能欺压弱者,要有仁爱之心,得饶人处且饶人,所以……” 我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知道那些狐狸精有多坏,我被它们弄成疯子,我奶奶被它们逼死了,我最好的朋友因此全家倒霉,全村的人都被它威胁。对这么嚣张的妖怪,你难道要手下留情?你要是放过它们,它们就会疯狂报复,被它们暗算了还不知道。” 周易灵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接着叫我把一些符贴到门窗上,掐诀指着天井念咒语:“天似炉地似炉,本宅有个大铁炉,千邪入炉不出炉,万邪入炉化灰尘。开天门闭地路,留人门闭鬼路,天流来地流断,山流来毛草断,月影来壁缝断……” 这是实践教学,我在一边认真学习。对我家进行全方位的防护之后,周易灵说现在就去看看,白天狐狸精一般在睡觉,有可能在树洞里面,正好下手。 我们带上了符箓,出门直奔村口小庙。到了小庙前大树下,周易灵上看下看,接着掐诀激活天眼,微闭双眼,过了几秒钟对我摇头。我指了一下小庙,周易灵还是摇头:“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到村里去看看。” 树身上似乎有一块颜色特别深的地方,我觉得那是我奶奶的血染成的,她撞死在树下的情景恍惚就在眼前。可怜的周易灵还不知道,他爷爷也是撞死在这儿,为什么时隔二十年,他爷爷和我奶奶都撞死在这儿?要说这中间没有一点联系,打死我我也不信。 悲痛和愤怒在我胸腔里燃烧,奶奶、师父,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 第五十三章 修心养德 我跟周易灵到村子中间来回走了几趟,他还是没有看到狐狸精的踪影。我都有些怀疑他的“天眼”是不是真的打开了,狐狸精不在小庙里,不在树洞里,也没在村中的破屋里,那会跑到哪儿去了?难道我们昨天傍晚回来,狐狸精就已经警觉起来,全体出逃了? 到了晚上,我和周易灵悄悄侦察狐狸精有可能出没的地方,还是没有一点收获,就像这里从来没有过狐狸精。但我坚信它们没有远遁,只是害怕周易灵的能力暂时躲起来,等待机会暗算我们。 接下来几天,我们多次去小庙附近和村子中间空屋侦察,还是连一根狐狸毛都没有看到。我问周易灵庙里面有没有神仙在,他说没有,就是个空庙,全村除了几个最近死的人魂魄在游荡,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东西。 阴阳家鬼系最擅长的就是役鬼通神,比如召魂、回魂、通灵、炼鬼、养尸之类。我觉得我奶奶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情况,而且我也很想念她,所以叫周易灵召她的魂来相见,不料他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找到我奶奶。我用他教的方法试着自己召魂,也没有反应,周易灵说我奶奶可能已经去转世投胎,或者是积有功德被引领到特殊的地方,所以找不到。 我怕周易灵会向村里人打听他爷爷和父母的死因,以学法术为借口,占用他大部分时间,并且盯得很紧不让他单独出门。周易灵越来越沉默,整天阴沉着脸,除了教我咒法之外几乎不说话。 我怀疑他早就找过他爷爷和父母的魂魄,估计也没有找到。这并不奇怪,人死之后魂魄很快就会消失,绝大多数人魂魄只会在阳间停留七天。残念很强舍不得走的鬼,会停留多年,但有的会被强制带走,有的遇到打雷、风暴之类消失了,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会长期存在。 这一天晚上,周易灵提笔伏案疾书,满满写了几张纸递给我:“这是鬼谷先师所著《本经阴符七术》,是本派最重要的经典,表面讲的是蓄养精神、谋略和辩论技巧,实际上还包念了武功心法、施法诀窍和内功精髓,与阴阳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原文和我的理解都写在上面了,你必须背下来并且深入体会,有疑问明天再问我。” 我有些不信:“这么牛逼?就这几张纸包含了这么多东西,万能宝典啊?” 周易灵严肃地说:“我写的以及我所理解的,还只是万分之一,它所包含的是无上玄妙至理。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练内功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为了增强真气啊。” “如果只是把外面的气吸进体内,吸再多也只是一个大气球,又有什么用?” 我一时答不上来,周易灵又问:“念咒施法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立即回答:“精神意志和真气。” “那么怎样才能从根本上把采来的灵气与自身结合,提高精神意志?”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尴尬一笑:“我不懂所以我要叫你师兄啊。” 周易灵指向我手中的纸张:“第一章第一句就给了你答案,‘盛神中有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舍,德为之大;养神之所,归诸道’。意思是说人体内五脏产生五种属性不同的精气,气是命之本源,神是气之总帅,心是气之住所,德能制邪,故为最大。所以养神先要养心,养气先要养德,中国人为什么要把道德放在第一位?老子写的为什么叫《道德经》,不叫其他经?‘道德’不是一个词,是两个字,道生之,德蓄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我头大如斗:“停停停,你能不能直接说人话?文言文太深懊了,我没那么快理解,跟不上你的节奏。而且道德是两个字没错,但肯定也是一个词。” 周易灵垂头丧气翻白眼:“不学无术,连祖宗留下的东西都看不懂听不懂,你还有心思看外国人亲嘴?简直就是崇洋媚外,没有阶级立场……简单一句话,就是要修心、养德,用道德来涵养五气,才能达到道的境界。” 我很无语:“就是‘修心养德’四个字嘛,说那么复杂干什么?” 周易灵有些不高兴了,转身往外走:“你自己琢磨,我去外面找找狐狸精。” 我冲着他的背影道:“师兄,我看你更要在修心养气方面多下功夫,要以德服人,要心平气和啊!” 周易灵没再理我,悄然出门去了。这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外面没什么人了,他应该没地方找人聊天,所以我也没放在心上,集中精神看《本经阴符七术》。 纸张上面写了原文,共七章,分别叫盛神法五龙、养志法灵龟、实意法螣蛇、分威法伏熊、散势法鸷鸟、转圆法猛兽、损悦法灵蓍。总共没多少字,但以我的水平很难理解。再看周易灵写的解说,也是半文言文的,还是繁体字,有一部分字我还不认得。尽管如此,我还是看懂和理解了一部分,至少似懂非懂了一部分,果然博大精深,深不可测。 经文中的一两句话,慢慢体会,扩展开来就会联想到无数真理。就拿周易灵刚才说的“修心养德”来说,为什么古代的读书人没有练功,手无缚鸡之力,鬼邪却不敢靠近,穷凶极恶的人也敬他三分?这是因为他们修身养性,道德高尚,德能生出正气,散发威势,镇压邪气。 一块巨石放在平地上,没人会觉得它有威慑力,但是把它移到千百米的高山顶上,看一眼就会让人战栗,这是因为它具有了势。同样道理把自己的精神气势提到很高的高度,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用出手就让敌人崩溃。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又是永远止境的真理,我当然只能似懂非懂,感觉看到了辽阔的天地,可这片天地还只是沧海中的一滴水,恒河中的一粒沙。 我研读《本经阴符七术》有些入了迷,忘了周易灵自己跑到外面去,第二天早上才想起,发现他已经在房间里,没少胳膊没少腿。此后几天,我发粪涂墙,苦读经文,卖命练功,追捕狐狸精的任务就交给周易灵了,他还是每天晚上出去巡逻,这么大一个人应该不用我关心他了。 转眼我回家已经十天左右,这一天晚上我正在用功,突然有人重重地拍门。周易灵出去时大门并没有反锁,以往他回来都是悄无声息,所以肯定不是他。我急忙快步出卧室,走到大门边问:“谁啊?” “是我,快开门。” 好像是李左成的声音,我有些惊讶,他应该早就知道我回来了,这么多天没来过我家,这时都晚上十点左右了,风风火火跑到我家来干什么?我拉开了门,门外的人站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像李左成,我还没有开口,他已经焦急地问:“你带了一个同学回来是不是?” “是……怎么了?” 这时我爸也出来了,开了客厅的灯,我看到李左成气喘吁吁,一脸焦急的样子:“出事了,他被犁头打昏了,可能要出人命,你快去看看。” 周易灵居然跟别人打架了,我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李左成有些气急,喘了几口气才说:“我在犁头家打牌,犁头说出去尿尿,结果出去没一会儿就大吵大闹。我跑出去时,他用一根偏担狠狠地打你同学,把他打昏了。他红了眼,说要杀了你同学……好像,好像是你同学跟他老婆乱来……” “绝对不可能!”我大叫起来,周易灵是一个很本份,很有道德的人,坐卧铺车时旁边有个衣着暴露的美女,他都紧张得像上战场一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偷别人老婆?要说他杀人放火了我相信,要说他跟别人老婆乱来打死我也不信。 李左成见我不相信他,脸色很难看:“我当你是兄弟才跑来跟你说一声,不信拉倒,他死也不关我的事。” 周易灵确实不在家里,李左成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假话,但我还是有些怀疑:“他怎么会被犁头打昏了,三个犁头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李左成道:“他没有还手。” 我爸急了,吼道:“你快去看看啊!” 我急忙往外跑,心里既疑惑又恼怒,周易灵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去勾搭别人老婆。而且勾搭谁不好,偏去惹犁头这个无风都要掀起三尺浪的主,这一家子可不是好惹的! 犁头的大名是林强荣,这个绰号的意思就是他这个人像耕田的犁头一样,勇往直前,无坚不破,谁都不怕。如果说我和李左成年轻时是村里的小流氓,那么他就是上一代的老流氓,至今无人敢惹。犁头的爷爷就是八斗老先生,也不知他老人家做了什么孽,书香门第出了这么一个小霸王。 犁头的老婆,就是我们村的妇女主任李晓静,真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我的好师兄,你要摘花到田里去摘,不要到牛粪里去摘啊,沾了一手牛粪可不是那么容易洗掉的。 第五十四章 迟来的爱 我跑到八斗老先生家时,门口已经有很多人伸长脖子踮着脚往里面看,我有些粗暴地挤了进去。 宽大的客厅里挤了更多人,吵吵嚷嚷,但靠近右侧角落空出了一大片,“犁头”林强荣手上拿着一把砍杂木用的长柄砍刀挥舞着,刀刃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怵人的光芒。他的对面是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李晓静,手拿一把菜刀按在自己脖子上,挡在周易灵身前。周易灵被捆得像个粽子,脸上有於青和血迹,靠在墙壁上虽然睁着眼睛,却像是死人一样。 我很惊讶,这是唱哪一出呢?李晓静这样不要命地维护周易灵,看起来真像是有奸情啊!虽说她已经年近四十了,可是脸蛋和身材都长得好,细皮嫩肉,气质也好,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可能对周易灵这样有心理创伤,实际年龄已经是中年人的人更有吸引力……。 李晓静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异常镇定和坚决地面对犁头的长砍刀,厉声大叫:“你敢再过来一步,你儿子就没娘了,你能再娶一个,还能再给他找一个亲娘吗?” 犁头怒骂:“我儿子没你这种娘,她就不是你生的!你还敢护着他,要不要脸啊?你的破*发痒没人操是不是,老子用扁担捅烂你的臭*,看你还能不能偷人!” “你的嘴比马桶还臭,我就是跟他说几句话,什么都没做,你神经病,没弄清楚就乱打人!” “我亲眼看到你跟他抱在一起,还敢说没偷人?你要是跟他没一腿,为什么护着他?臭婊子,贱货……” …… 犁头出口成脏,骂不绝口,他儿子在一边大哭,他父母在旁边大喊大叫却不敢上前,八斗气得捶胸顿足。李晓静娘家一些人也赶到了,有的指责,有的劝架,客厅里乱成了一锅粥。 我怕真闹出人命了,挤到前面去:“有话好好说,都把刀放下来!” 犁头转头瞪了我一眼,更加暴怒,以刀指向我怒吼:“他是你的客人对不对?都是你引起的,操你**,我先砍死你。” 我刚才还在研究《本经阴符七术》,活学活用,立即运用起来,聚集精神,坚定意志,散发威势,面对指到眼前的砍刀夷然无惧。不料犁头当着这么多人丢尽了脸,又没吓倒我,老羞成恼,竟然真的挥刀向我砍来。幸好我练习阴阳诀小有所成,反应和动作都比以前要快,一看到他手臂发力就后退侧闪,险险避过了刀刃。 要是我反应慢了那么一点点,我的脖子就被砍断了半边,这是真要下死手了。我也被激怒了,趁着他的刀挥过了头没有收回来,抢前一步,一拳重重打在他的鼻子上。犁头立即往后跌,我趁机抓住了刀柄用力一扭,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犁头倒退了好几步,用手捂住鼻子,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他嚎叫一声:“打死他!”不顾鼻血长流,不顾我手里拿着刀直接撞向我。 我可不能真的用刀砍他,往侧面一闪翻转刀背敲在他的小腿上,犁头一拳打中了我肩窝处。但因为小腿吃痛立足不稳,这一拳力气不大,我直接用肩头撞向他,把他撞倒了。犁头的一些兄弟和朋友见他被打,纷纷冲过来想要群殴,我一脚踩住了犁头的手掌,挥刀大吼:“谁敢动一下,我就砍死他!” 众人都煞住脚,不敢再向前。犁头痛得脸都变形了,还是骂不绝口:“老子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怕你这个小杂种,你TMD有种就砍下来,不敢砍下来你就是妈生的……” 我更用力踩他的手掌,聚集精神,坚实意志,把我的杀气、愤怒淋漓尽致地散发出来,怒吼一声:“你的嘴巴敢再张开一下,我就先砍断你这条手!” 犁头果然不敢张嘴了,我说要砍死他没人相信,他也不怕,说要砍断他的手,以我此时可怕的杀机绝对会瞬间变成事实。整个客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我的凶狠镇住了,李晓静的菜刀也离开了脖子。 不巧的是这时我爸也到了,林家的人立即把矛头指向他,纷纷指责怒骂。周易灵偷人老婆被当场抓住,我又打伤了犁头,绝对是理亏的一方,所以我爸非常难堪,叫我放开犁头。 我要是放开犁头,场面肯定失控,可是不放开也不行。我扫视几眼,看到了气得胡子乱抖的八斗老先生,顿时有了主意,以刀指向他:“八斗公,你是当先生的人,还讲不讲道理?” 众人又安静了下来,八斗巍巍颤颤走到前面:“现在……现在还有讲道理的人么?你们家欺人太甚,无法无天了!” 我大声道:“我同学绝对不会乱来,他来这里没几天,大门都不出,怎么可能跟婶子有关系?这是误会!你们没有弄清楚就打人、捆人,这是犯法的,你们家才是真的无法无天!” 八斗道:“现在可是你在打人!” 林家和支持林家的人起哄:“对,就是你在打人!”“快放开他!” 我大吼一声:“你们都长了眼睛,刚才是犁头先拿刀砍我,难道我站着不动让他砍?我要是不抢下他的刀,不管他砍死了谁,他都要枪毙!” 事实摆在眼前,众人又安静下来,八斗说:“你要讲理,那就让大家来评评理,先放开他。” “我放开他可以,但是你要保证他不再动手,全村人作证,他要是再动手,出了人命你八斗负责!” 八斗同意了。之前众人情绪激动,没人把一个老头子放在眼里,现在冷静下来了,总得有一个解决方案,于是他的威望就起作用了。八斗要求在场几个颇有威望的人和村支书当公证人,然后我放开了犁头,由八斗来询问经过。 犁头说:“我打牌尿急,跑到门外拉尿,看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亲嘴!” 李晓静立即道:“胡说八道,我们根本就没有碰到对方身体,至少隔着半米。” 犁头脸红脖子粗:“我明明看见他们抱在一起了!” “那是瞎了你的狗眼!” “我要不是看见了,会说我老婆跟别人亲嘴?我要是说了假话,全家死光光!” “我要是说假话,天打雷劈,先劈死我!” …… 两人大吵起来,根本没办法调和,而作为肇事者的周易灵,却两眼下垂一动不动,就像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吵得不那么激烈了,李左成插嘴道:“我可以说一句吗?会不会是你们两个站得比较近,又在光线暗的地方,从后面和侧面看就像是在接吻。电影里面的很多接吻镜头就是这样拍出来的,实际上两个人根本没有碰到对方。” 有很多人点头认同,犁头还是不服气:“不是这样的,他们绝对抱在一起,脸贴在一起!” 八斗说:“有没有碰到先不说,就说你们两个,为什么黑灯瞎火靠那么近?” 李晓静有些苍白的脸立即变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周易灵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我觉得很奇怪,看样子两个真有些特殊关系,师兄啊师兄,你嘴里教我要修心养德,骗我是去找狐狸精,原来是去泡“狐狸精”,你就这样给我以身作“贼”啊! 犁头见李晓静说不出话来,立即抖了起来了,口水与鼻血齐喷:“你说啊,你说啊,怎么不说了?为什么你们两个半夜躲在外面?还敢说你没偷人,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子不能满足你这个骚货是不是?” 众人低声议论,客厅内外嗡嗡有声,九成都站到了犁头这一边。八斗说:“你深夜与一个外地人私会,还这样不要命地维护他,若无奸情,那是为何?事实俱在,铁证如山!” 李晓静满脸通红,胸膛急促起伏,突然指着周易灵说:“你们都瞎了眼睛,没有认出他是谁吗?他是周振岳的孙子,周安民的儿子,我本来跟他定了亲,现在他回来了,我跟他说几句话不行吗?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谈私情,我只是在跟他说他走以后发生的事。你们这一家才是真正的不要脸,无凭无据就往自家人头上倒马桶,嫌自己家不够臭是不是?我受够你们了,从现在开始,我跟你们林家再也没有关系,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 众人惊讶莫名,面面相觑。我心里暗暗叫苦,我极力隐瞒不想让村民认出周易灵,结果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弄得无人不知了。师兄啊师兄,你怎么就不早点告诉我你还有个未婚妻呢?好像也不对,人家已婚,已经是别人孩子的妈,不是他未婚妻了。 不提没人认出来,一提上了年纪的人全都认出周易灵了,并且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二十年过去了,周易灵还是以前的模样,于是七嘴八舌,场面更加混乱了。 既然周易灵跟李晓静是熟人,两人站在门口说几句话就是合理的、正常的,又不是捉奸在床,所以理亏的就是犁头。八斗没办法,只能承认这事是误会,亲自解开了周易灵身上的绳子。八斗说犁头打了周易灵,而我打了犁头,各治各的伤,这件事到此为止,这个方案得到了所有公证人的认同。 我带着周易灵回家,李晓静跟着她娘家的人走了,八斗一家灰头土脸。这一场风波,简直是三败俱伤,没人是赢家。 第五十五章 陈年旧账 周易灵的样子看起来比在疯人院时更糟糕,两眼空洞、茫然,跟他说话没有反应,动作僵硬,我扶着他走他才会向前迈步。 回到我家,我检查周易灵的头,发现靠近头顶的地方有一道伤口,出血虽然不多,却高高肿起,受伤很严重。村卫生所的医疗条件有限,无法检查颅骨和大脑里面的情况,只能等天亮送到大医院去。我很担忧,不知道他是受了刺激变傻了,还是严重脑震荡变傻了,问他会不会头晕恶心,哪里不舒服,他都不回答。 我有一种感觉,他处于那种哀莫过于心死的状态中,似乎连魂魄都不在身体里面了,眼前这个只是一个躯壳。 我的“同学”突然变成了周振岳的孙子,我爸妈当然有很多事情要问,埋怨我不该瞒着他们。我只能骗他们说是在半路上遇到周易灵,不清楚他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没有变老,但这样一来我之前的所有故事都穿帮了。我心情恶劣到了极点,本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就因为周易灵偷偷地去找旧爱,把一切全都搞砸了。 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我爸妈虽然知道我骗了他们,却也不能逼着我说,叹息几声,唠叨几句回房间去了。 周易灵还是傻愣愣地坐在那儿,我竖起两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多少根手指头?” 周易灵没反应,眼皮也不眨一下,我再问:“你名什么?” 周易灵还是没有反应,我真有些火了:“你给我清醒一下,李晓静已经嫁给别人了,是别人孩子的妈了,不许再去找他,听到没有!” “李晓静”三个字终于让周易灵有反应了:“我非她不娶!” “唉呀呀,看来你不傻啊?还非她不娶呢,别做白日梦了!” “现在是晚上。” “你……你不傻啊,还能分清白天和晚上!”我气得差点给他鼻子上一拳头。看来他的伤不严重,严重的是心理问题,两人不仅是订过婚,还有真感情,否则李晓静不会舍命护他。 这家伙不声不响就去找老情人,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我要是不给他洗洗脑,他肯定还会再去找李晓静,那就真要闹出人命了。我很真诚地说:“师兄,你听我说。首先你跟她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她以为你死了,嫁给了别人,现在连孩子都能跑会跳了,她真的能丢下孩子再嫁给你吗?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海枯石烂的盟誓,时间能改变一切,就算她以前爱得你死去活来,现在也未必还有爱了,已经转移了知道吗?” “……” “你看看你,不论心理还是外貌都是二十岁,而她四十岁了,别以为年龄不是问题,年龄就是大问题!再过几年她变成一个老太婆,一脸皱纹,牙齿掉光,你真能天天抱着她还像以前一样爱她?还有,你们可能没机会生孩子了,你要让周家绝后吗?任你这张脸,还有你的本事,根本就不要怕找不到老婆,明天我就给你介绍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你要是喜欢年纪大一点点的也行,但不能像她这么老。” “……” 我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周易灵还是像之前一样两眼发直,可能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我不想浪费口水了,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说的,假如换了是我,恐怕也听不进别人的劝告。此情此影,我只能在心里叹息,造化弄人啊! 沉默了一会儿,周易灵突然说:“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 我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们”指的是他爷爷和父母,难道这件惨案是因为他做了什么逆天的事?我急忙问:“你做了什么?” 周易灵眼神变得狂乱,脸上肌肉抽蓄,嘶声道:“是我烧了家,是我打死了人,是我闯的祸,该死的是我啊!” 我急忙按住他的肩头,想要安慰他,不料他双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像两把铁钳夹紧,痛得我连抽冷气。双臂被他抓住的地方不仅是痛,还像火烧了一样烫,我用力挣扎挣不开,推他也推不动,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块烧红的千斤铁块压住了。突然炽热又变得冰冷,冷气通过手臂瞬间传遍我全身,整个人都冻僵了。 周易灵胡言乱语,脸上忽红忽白,红时我像在被烧烤,白时我像掉进冰窟窿。我知道他是因为内心狂乱真气失控了,这可大大的不妙,傻瓜都看得出来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啊! 我忽冷忽冷,苦不堪言,可是我的内功比起周易灵差太多,根本没办法挣脱他的手,只能咬紧牙关硬忍着,想说话也说不出来。糟糕之极,看来我们这对难兄难弟要玩完了,周氏这一脉传承要绝后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易灵的手离开了我,我还是觉得冷气和热气在身体里面乱蹿,就像是几十条火蛇和冰蛇在交战,全身忽冷忽热,说不出的难受。 我还是无法动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着将乱蹿的气息引导向气海穴。这时没有外来的强大压力,在我的真气引导下,乱蹿的冷气和热气逐渐归入气海穴。冷感和热感渐渐消失,气海穴内的真气好像变得更充盈了。 我抹了一把冷汗,祖师爷保佑,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周易灵又像之前一样,两眼发直一动不动,灵魂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更加担忧,现在看来不仅是感情方面的打击,他还知道了自己做过的事以及亲人的悲惨下场,非常内疚,外加当头一棍,脑袋里面全乱了,有可能又疯了。 我叫周易灵去睡觉,他没反应,我不敢碰他,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只能坐在旁边陪着他,继续运气调息。可能刚才周易灵的真气有一部分留在我体内,现在被我吸收了,感觉真气又有所增强。 天刚濛濛亮,我正想去睡一会儿,大门外突然传来杂吵声,接着有人重重砸门,有许多人大叫开门。 难道是犁头又来生事?我急忙找一根木棒拿在手中,跑到大门边隔着门吼一声:“谁啊,想干什么?” 外面七嘴八舌,有的报上名字,有的说是我某某亲戚,有的说先开门,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没弄清情况,我才不开门,但我爸妈也出来了,问了几句,并不是犁头家的人,于是把门打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大喊大叫:“姓周的小子在哪里?”“我们不是来找你家麻烦的,叫姓周的来说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我爸的脸色非常难看,接着我也明白了,二十年前周易灵发疯的时候,曾经打死了一个来劝架的邻居,现在人家来算账了! 越来越多人走进我家,围着周易灵指责怒骂,情绪激动。周易灵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不知谁推了他一下,结果那人瞬被他放倒了。这样一来更加激怒了他们,幸好他们来时手上没拿武器,否则立即就要血溅三尺。我急了,跳上一个凳子大吼一声:“全都不要动,周易灵又疯了,他打死人是不犯法的,你们要是打他就犯法了!” 众人立即安静了,站在前面的人纷纷后退,但很快有人说周易灵是装疯,有人说大家一起动手打死他没事,有人说要一命赔一命,场面非常混乱,眼看就要失控。我爸挡在周易灵前面不停说好话,却根本没人当一回事。 我真的火了,跳下凳子,冲出人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上,找到了我家那支老鸟铳,然后冲下楼端着鸟铳大吼:“谁TMD敢动一下他,我就开火了!” 鸟铳的火眼内并没有红火药,所以枪管里面十有八九也没有黑火药,但别人并不知道,一下被我镇住了,纷纷退避。但有一个人没有躲避,气愤地指着我说:“你还讲不讲道理?他打死了我爸,我找他算帐不应该吗?”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个是苦主,名字叫林起建,平时为人还不错,这件事确实是他占了道理。众人纷纷附和,指责我太过份,林氏是本地大姓,人强马壮,纠集起来我家真的吃不消。 我大声道:“要讲道理,当事人出来一两个就行,这么多人冲进来喊打喊杀,你们是土匪是不是?想靠人多来硬的是不是?其他人都给我出去,我认得你们,我的铳可不认得你们!” 有一个泼皮吼道:“这么嚣张,连他们一家都打死了,打死我了去坐牢!” 我立即把鸟铳对准了他,装作要扣扳机,吓得他急忙躲到别人后面去。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受邀而来以壮声势,不会真的拼命。世人都是欺软怕硬,我要是服软,他们声音就更大,我强硬起来,他们就软下去了。接着有些人走了,但更多人只是站远一些,由林起建兄弟几个出面说话。 我说周易灵打死他家老头时是疯子,疯子没有自控能力,杀人是不犯法的,二十年前就没有判刑,现在也没什么好说。林家的人说周易灵都会勾搭别人老婆,证明病已经好了,现在必须追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论了半天,林家做出了让步,他们家老头被打死了是事实,是受害者,要得到补偿,如果不能私了,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我去TMD,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要钱。糟糕的是周易灵没钱,我也没钱,几千块钱可打发不了这些想钱想疯了的人。 PS:喜欢本书的朋友,麻烦注册收藏一下,支持作者也便于阅读。QQ号和新浪微博帐号就可以直接登录。 第五十六章 识破阴谋 我不怕别的,就怕林家的人报警。我有命案嫌疑在身,惊动了警察我就有可能被认出来,而且我们被赵永浩找到的可能性会大幅提高,所以我只能选择私了。 林起建兄弟几个开口就要二十万,我说周易灵打死他们家老头是在二十年前,只能按二十年前的标准补偿,给两百块钱顶天了。他们说如果是在二十年前进行补偿,两百块钱确实可以,现在才进行补偿,就要跟上现在的物价,就得二十万。这话好像也有一些道理,但二十年就翻了一千倍,这物价涨得也TMD太离谱了,他们家老头比存银行还要合算。 经过几个小时的漫天要价着地还钱,以及我爸妈说了无数好话,最后敲定三天内补偿林家五万块钱。这个钱着落在我爸身上,因为他们信不过我,怕我跑路。 我爸就是乡下最普通的农民,前几年供我读书已经花光了积蓄,这两年总共才存了几千块钱。加上我和周易灵捡来的钱和金戒指,把家里能卖的东西算进去,七拼八凑还不到两万,缺口非常大,就算去借也不容易借到。 我回家最害怕的就是给父母增加麻烦,结果又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非常大的麻烦,而肇事者周易灵同志,除了发愣就是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好像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可是我能把他推出门外不管吗?不说他是我师兄,也不说我奶奶和周家的关系,我们家都不能在这种时候把他推出门外不管。 林起建这伙人刚走,我们还在为钱的事头疼,犁头又带着一伙人闯进了我家大吵大闹。犁头说他本来夫妻恩爱家庭幸福,周易灵一来就给他戴绿帽子,丢人现眼,现在还闹离婚,李晓静还把孩子带到娘家去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求李晓静不闹离婚,周易灵离开这里,永远不见李晓静,永远不回来,否则要给我们好看。 周易灵一听李晓静的名字,疯魔又犯了,当着犁头的面口口声声一定要娶李晓静。犁头暴跳如雷,要不是有许多人拉着,肯定要血溅七步。 我真的要吐血了。我的好师兄啊,你杀人我赔钱,你泡妞我善后,你倒是一点思想压力都没有,貌似还很高尚,真情感天动地,我可就惨了。 好不容易把犁头一伙人支走,我妈去找李晓静做思想工作,到了午后才回来。据我妈说,李晓静非常坚决要离婚,谁的话都不听,就像疯了一样。虽然她没有说离婚是为了周易灵,可是离婚之后还能嫁给谁?要说周易灵是疯子,乱来也就罢了,她一个优秀干部,妇女主任居然也这样瞎折腾,我能不上火么?疯了,全世界都疯了! 虽然逃避不是办法,我和父母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我先带着周易灵离开,让周易灵和李晓静都冷静一下。钱的事我爸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去借高利,或者拿房子抵押向银行贷款。我收拾东西准备出逃,却不料林起建那一伙人早已有了预防,我们两个刚走到外面就被人堵住了,不给钱别想走。林起建赶到后说了一句非常嚣张的话:“我不开口,谁的车你都上不了!”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全村有七成是姓林的,现在的书记和主任都是姓林,算起来都是同宗,激怒了姓林的,事情不解决我和周易灵真的走不了。天高皇帝远,乡下小地方,有实力才有话语权,一些习俗、规矩有时比法律更有效。 郁闷了很久,我慢慢冷静下来,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周易灵与李晓静约会刚好就被抓住了;犁头刚好就把周易灵打傻了;林起建兄弟没等天亮就拉了一大票人来要赔偿,显然早有准备;李晓静偏在这个时候闹离婚。这么多事情刚好凑在一起,实在有些太巧了,就像演戏一样排练好了。 李晓静是一个很文静的人,有文化,明事理,冷静稳重,否则也当不上妇女主任,她不应该昏了头离婚改嫁。昨晚“捉奸”的情况也可疑,犁头诅咒立誓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亲嘴,李晓静却说两人保持着距离,假设两人说的都是真话,那么必定有一个人出现了幻觉…… 我悚然而惊,我回来十多天了,狐狸精一直不见踪影,没有任何动静,十有八九它们是躲在暗中待机反击。以周易灵的修为,它们是不敢靠近的,但是当周易灵与李晓静叙旧,心情激荡甚至狂乱时,狐狸精就有可能控制犁头把周易灵打傻了。李左成说周易灵被打时没有还手,估计也没有躲避,由此证明他当时已经失去理智。要不是当时有很多人,李晓静拼死维护周易灵,我及时赶到镇住场面,周易灵昨晚就挂了! 假如这一切真的是狐狸精的阴谋,我和周易灵已经陷入困境无法逃走,而且周易灵已经傻了,没有战斗力,它们出手的时机已到,恐怕就在今晚!我开始紧张起来,假如我是狐狸精,接下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进攻? 我看了一眼贴在门上的符,有这些符在,狐狸精是不敢进来的。假如我是狐狸精,必定会再迷惑村民强攻我家,开门就被乱棍打死,不开门就泼汽油点火……想到这儿我冒出一头冷汗,这是个绝户计!这种情况一旦真的发生,我们一家和周易灵就死定了,我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 无处可逃,防守也守不住,除非周易灵立即清醒过来,我们先找到狐狸精并杀死,才能破解这个死局。我看了一眼呆坐在那儿,两眼发直,时不时脸上抽搐一下的周易灵,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走到他面前,在他耳边大吼一声:“三号,院长来了!” 周易灵全身颤抖了一下,茫然的眼神聚焦落在我脸上,脸现怒容,沙哑着声音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看样子恢复理智了,我心中暗喜:“你快清醒一下,狐狸精要对我们下毒手了。” “我不怕它。”周易灵说。 “它们要害死李晓静,你要振作起来,想办法救她!” 周易灵愣了几秒钟,表情变得痛苦和绝望,近乎疯狂,喃喃道:“死了好,死了好,她死了我也不活,再也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我愕然,看样子疯得不是很厉害,主要是受到的打击太重,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类似的痛苦和打击我承受过,所以我理解,除非李晓静变成二十年前的样子,亲口告诉他愿意嫁给他,否则没办法让他振作起来。但这是不可能的,时光不可能倒流,即使李晓静真的愿意改嫁,我也不能让她对周易灵说,否则狐狸精没出现,犁头就先要周易灵的命了。无论是从法律角度还是从道德角度,破坏别人的婚姻抢别人的老婆都是不对的,过去的爱情都不是现在乱来的借口。 周易灵又开始发愣,天塌下来也不眨眼的样子。我不能再指望周易灵了,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狐狸精直接出现我现在是不怕的,怕的是被它们迷惑的村民,而村民们失去理智后完全有可能朝我家泼汽油点火。除了报警没有别的办法可破,但我又不能报警,所以唯一的办法就不是办法。 太阳渐渐西斜,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骗我爸妈说奶奶托梦给我,要求我们今晚都到小庙里过夜。我爸妈不太相信,但我斩钉截铁地说要按照奶奶的话做,否则会有大祸,他们只能同意了。我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包里,包括了周易灵画的所有符箓,装足了火药和铁沙的鸟铳,早早吃过晚饭,天快要黑的时候一起出门往小庙去。 在我家附近盯稍的人拦住了我们,问我们去哪里,我说去庙里烧香。看我手里拿着鸟铳,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们不敢拦截,有的远远跟在后面,有的赶紧去叫人。 到了小庙,我立即把大门和两个侧门关住,并用圆木支撑加固,不让其他人进来。这里是唯一可以防止火攻的地方,狐狸精再猖狂也不敢鼓动村民烧庙,村民怕得罪神仙更不敢自作主张放火烧庙。而且我相信神主东成王与狐狸精有些关系,我倒要看看东成王是不是舍得让狐狸精烧掉自己的家,在他家里让他看看狐狸精是怎么闹腾的! 我也被逼疯了,我豁出去了,今晚我们四人中谁损失了一根毫毛,我就先砸了东成王的神像,再放火烧了这个庙! 小庙里面很阴暗,没有电灯,我在仙奶(马氏真仙)香案前点上腊烛,然后点香、礼拜、烧纸钱。在我无路可走时,她曾经给过隐晦的指点,所以我相信她是慈悲的,对她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她保佑我们一家今晚平安渡过。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地、真诚地祈求神灵保佑,至少为了我父母,我应该这样做。 几支蜡烛照亮的地方有限,整个小庙都笼罩在黑暗中,似有无数眼睛在窥探这唯一的光明。烛光闪烁,映照着神像的脸忽青忽红,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变得有些阴森甚至狰狞。夜虫卖力演奏,就像是催命的钟鼓在宣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第五十七章 女鬼如律令 门外来了许多人,我听到了低声议论,以及来回奔跑的声音,但没人发起进攻……或许是时间还没有到吧? 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我走这一步棋是正确的,说不定变成了自投罗网,即使我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也有可能出现疏漏。所以我焦虑不安,神经崩得紧紧的。 老宋教了我一些阵法知识,但我来不及准备布阵用的道具,就连个简单的聚灵阵都弄不出来,就更不要说刀山火海阵之类的威力强大的阵法了。我灵机一动,拿出毛笔和墨水,在大殿地面上画王道全教我的图案。图案外圈直径约两米,画好之后让我爸妈站到里面,再三交代他们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说话,不要走到圈子外面。 我爸妈都很惊讶,他们还不知道我学了法术,但他们也能猜到这个圈子必定有作用,相信我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听我的话站到了圈子里面。 我感觉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摸了摸口袋,我想起召鬼符还没有祭炼。从最初开始祭炼到现在有四十多天了,但中间停了约一个星期没有祭炼,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祭炼四十九天。如果能召唤出女鬼齐画笙,她能帮我战斗,还能让我看到狐狸精在哪儿,我们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我拿出召鬼符放在供桌上,面向东方吸气一口,左手雷印,右手剑诀,开始念追魂现形咒:“鬼神鬼神,鬼见鬼灵,吾今敕汝,立现真形,随吾呼应,拥护吾形,违吾令旨,永不超生……” 如今我做这些已经非常熟练,熟能生巧,并且体内真气充盈,精神意志高度合一,颇有些高手的味道。但念完七遍,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一点变化,我抱着估且一试的心理,手掐辰诀指着召鬼符喝了一声:“齐画笙速来听令!” 大殿内突然起了一股冷风,烛火摇晃几乎熄灭,地上尘土和碎纸打着卷儿。周易灵“咦”了一声,我爸妈都露出惊骇之色,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冷风过去,烛光复明,女鬼出现在我眼前,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披散着长发,穿着绣花的袍子,冷艳凄厉,身上黑气腾腾。但她现在的怨怒并非针对我,没有攻击我的意图,可能还对我有些畏惧。 齐画笙一出现,我就获得了天眼状态,可以看到庙外的人,他们身上都会发光,特别是头顶上的光芒更亮,此刻他们怒火都很旺。 庙门口的大树是空心的,里面有颇大的树洞,洞穴向地下延伸,在地面之下约两三米的地方有一个大巢。巢穴内有一个以干草、羽毛、棉絮做成的窝,旁边有一小堆鸡蛋。另外还有一个小洞通向庙内,分岔为三,一条通向天井下水道,一条通向墙角差一点点没有挖透,一条通向东成王的神像座位下。 好个狡猾的狐狸精,巢穴总共有四个出口,都非常隐密,就算真的把大树炸了它们也毫发无伤。 我来回看了几遍,没有看到狐狸精,往四周观察,也没有看到狐狸精。我以意念对齐画笙说:“把狐狸精找出来!” 齐画笙一声不吭,立即飘向侧面,透门而过,往村里飘去。我能够知道她到了什么地方,附近有什么,这个范围大概有直径五六十米。齐画笙的速度很快,感应范围又大,很快就把村子扫描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狐狸精,倒是有许多村民拿着手电筒和棍棒刀锄之类,往小庙方向汇集。 我敢肯定他们是受了狐狸精蛊惑,否则不会再这样兴师动众,如果不阻止他们,我们可能守不住小庙。事到如今,我只能使用一些非常手段,来个釜底抽薪! 李晓静正在家里长嘘短叹,一脸愁容,神气散涣,齐画笙轻轻松松就附到了她身上,径直出门直奔小庙。小庙附近犁头纠集了一大群人,正在商讨怎么把我们从庙里面逼出来,有人建议去搬长梯子翻墙进庙。 李晓静急冲冲跑到犁头面前,扬手就给犁头一巴掌,打得犁头晕头转向,脸上出现五条清晰手指印。犁头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妈的,你敢打我?” 李晓静厉声道:“这一巴掌是你冤枉我、骂我的代价!我跟你结婚十几年,儿子都十多岁了,你一点都不相信我,我跟别人说几句话你就说我偷汉子,该不该打?我跟周易灵清清白白,我说要离婚那是故意气你的,你这个饭桶就不懂得给我赔理道歉吗?还想过日子就给我回家去,再兴风作浪打死人,你想叫我守活寡是不是?” 犁头瞪大了牛眼:“那不离了?” “离你奶奶的,快给我回家去!”李晓静扯住了犁头一边耳朵就走,接着对围在旁边的人大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公婆吵架啊?关你们什么事,都给我回家去!” 犁头被扯着耳朵不得不快步走,还努力回头大声道:“你们都看到了,我老婆没偷人,我们这是内部矛盾,床头吵架床尾合……” 李晓静的神情与说话语气都与平时不同,但晚上天黑,又处于混乱中,围观的人没有起疑。那些受犁头邀请而来的人觉得很没趣,骂骂咧咧,呼朋唤友都往回走,小庙外面的人走了近一半。我不怕李晓静清醒后再闹事,大家都清清楚楚听到了,她再闹离婚,以后真的没脸见人了,也没人会插手管这件事了。 我对不起周易灵,断了他和李晓静破镜重圆的可能性,但我是为了救他的命,并且让他没了希望可能是一件好事。 我故伎重施,叫齐画笙附体到林起建女儿身上,先狠狠摔林起建几个巴掌,然后说是他爹来了,指着他们兄弟几个的鼻子臭骂一顿。 “我注定就是要死在周易灵手里,你们几个要是贪钱作恶,找周家的人麻烦,就不是我儿子,会有报应的!”林起建的女儿最后这么说,然后口吐白沫昏倒在地。 农村上了年纪的人都迷信,这种祖宗附体显灵的故事在乡下多如牛毛,现在亲眼看到,绝大多数人都是相信的。小庙外吵吵嚷嚷,许多人开始散去,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怪异的长啸,像狼嚎但更尖锐,高亢凄厉,饱含愤怒。 我顿时紧张起来,狐狸精终于来了!它们的阴谋被我识破,精心的安排被我从根本上摧毁,终于暴怒了。 果然,我“看”到了一个人快如疾风飞掠而来,冲上小庙屋顶。她约三十来岁,普通乡下妇女打扮,却面若桃李,体态妖娆,天生有一种妖艳性感,标准的“狐狸精”。 齐画笙立即飞上了屋顶,与狐狸精大打出手,屋顶劲风呼啸,飞沙走石。齐画笙刚才连续两次附体,消耗了不少能量,已显得有些虚弱,我担心她不是狐狸精的对手。不料那气势汹汹而来的狐狸精却没有我预料的那么强,在齐画笙的攻击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不停地后退,很快就远离了小庙。 我的精神完全集中在齐画笙身上,为她强悍的战斗力高兴,突然侧殿黑暗中冲出一个灵体的中年男人,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我爸妈。我大吃一惊,想要掐诀攻击已经来不及,坐在长凳上发呆的周易灵猛地跳起,但也来不及拦截了。 眼看男狐狸精就要扑到我妈身上,我画在地上的图案突然产生能量振荡,男狐狸精就像是撞在弹簧垫上,被震退了几米。但能量圈的强度有限,它的能力却很强,这一撞几乎把能量圈震散,它再一次扑向我妈。 我甚至没来得及把手中的鸟铳丢下,男狐狸精已经撞破了能量圈,扑到了我妈身上。周易灵虽然有些傻了,出于本能的反应却比我快得多,男狐狸精被能量圈这么稍一阻滞,他已经飞快地用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张符,快如电光石火,势如弩箭出膛指向男狐狸精。夹在他手指间的符受到阳性真气冲击,瞬间点燃,化为一溜火焰向前射出。 火焰的长度有限,差很多够不着男狐狸精,但我以天眼状态却看到,除了火焰之外还有一道红光射向男狐狸精,简直像科幻电影中的激光。就在男狐狸精碰到我妈的瞬间,红光射到,他的身体炸碎,发出“呯”的一声轻响,气流震荡,白气升腾。 “呜……” 侧面墙头上传来惨叫,我看到一只很大的黑狐狸从墙头滚落了下去,掉落庙外地面挣扎着站不起来。同一时间,前方屋檐上一声尖啸,另一只较小的黑狐狸跳了下来,落地四足略蹲,露出一嘴细牙,像发怒的公猫一样朝我示威。它的大小与被我打死的那一只差不多,眼睛也一模一样,那一双眼睛有着人类的感情,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愤怒。 好你个妖孽,竟敢在我面前显露原形,以为我的鸟铳是吃素的么?我毫不迟疑朝向它扣动了扳机。小黑狐大概是气昏了头,不仅没有逃走,还腾空跃起扑向我面门。就在他扑到我枪口前时,红光闪现了,一大把铁砂大半贯入它的胸腹,炸烂了它的胸膛和肚子。巨大的冲击力把它抛飞出好远,落地几个翻滚,只有四足抽搐,长尾抖动的分了。 第五十八章 悬尸示众 说来话长,其实从女狐狸精现身到我打死小狐狸精,不过十几秒钟时间,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精发动袭击到受重创可能只有两秒钟。 这时与齐画笙战斗的女狐狸精反守为攻,连着几招重击,打得齐画笙狼狈不堪。原来它实力很强,刚才只是使诱敌之计,把齐画笙引开,然后另两只狐狸精偷袭暗算我们。可惜它们错估了我和周易灵的实力,小狐狸已经必死,大狐狸受了重创,跌跌撞撞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 它们一直神出鬼没,我对它们无可奈何,但是从我识破它们的阴谋开始,每一步都被我抢占了先机。它们虽然聪明,却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失败的挫折和复仇的欲望让它们失去了理智,愚蠢地发动了正面进攻,简直是自寻死路。当然功劳不全都是我的,召唤出齐画笙是关键,周易灵发出了决定性的一击。 我以意念呼唤齐画笙后退,想要把女狐狸精引到庙里面来,不料她追到围墙边就警觉起来,转身贴地飞掠而去。 “远远跟着她!”我对齐画笙下命令,然后冲向小庙侧门,开门跑了出去。受了重伤的大狐狸已经有些缓过气来,长尾拖地,踉跄奔跑钻进了路边的草丛。路边有一条近一米深的灌溉水沟,水沟里面杂草更长,而过了水沟就是空矿的菜地。它怕逃到菜地上更容易被我追上,或者是吓得慌了神,蹿下了水沟,沿着水沟狂奔。 月光下我清清楚楚看到野草在摇晃耸动,能判断出它的位置。它受了重伤又陷在杂草和淤泥中跑不快,我在路面上跑,很快就追上了它,倒转鸟铳,以枪托往长草耸动的地方砸,砸了几下它跑不动了,在泥水中挣扎。我飞快地以枪托敲打,打到它完全不会动为止。这一次我学乖了,没有盯着它的眼睛看,只要没有在它濒死时近距离盯着它的眼睛看,它就不能对我下诅咒。 此时齐画笙追着女狐狸精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女狐狸精甩不下她,又折回来,在离小庙不远的地方落进一片灌木丛中。灌木丛中很快蹿出一只硕大油亮的黑狐狸,在荒野中奔跃,快如一溜黑烟。它再快,齐画笙也能追得上,紧追着它绕过村子,跑到了村后的山上。 村子依山伴水而建,村后是坡度不大的山坡,但距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深的沟谷,叫做“藏龙坑”。山涧中乱石森立,危崖高耸,顺着山涧越往上,地势越险恶和狭隘,难以攀爬。狐狸精跑到了山涧内,在乱石中穿梭,突然消失不见了。 齐画笙距离我已经很远,而且她能量消耗严重,在山涧内感应范围变得很小,我怕她出意外,于是召回。现在我能随时召唤齐画笙,不怕狐狸精了,迟早能找到它的。 庙外还没走的村民已经没有了斗志,听到枪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都一路小跑回村了。我把两只黑狐都拎进正殿扔在地上,我父母一脸惊惶,像是世界末日到了。 我挺直了腰杆,像是在宣告全世界获得了解放:“爸,妈,你们不用怕,我们再也不用怕这些东西了!” 周易灵道:“还有一只没打死!”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继续说:“这里没有神仙,只有这些东西在作怪,装神弄鬼,骗人香火,人们越怕它,它就越兴风作浪。现在我已经有能力对付它们,会把它们全部杀死,再也不用怕了!” 我妈胆小,还是一脸忧色,我爸疑惑地问:“你哪里学来的本事?” 我指向周易灵:“你忘了他是老周的孙子,老周的本事他都学会了,现在他替师收徒,全部都会教我,我就是老周的正式徒弟!” 我爸顿时两眼放光,充满了惊喜和自豪。周振岳的名气和能耐他很清楚,而且他亲眼看到我化解了危机,打死了两只狐狸精。更重要的是他看到我有了自信、勇气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我不再是让他丢脸和担忧的儿子了! 我打开了庙门,拎了两只狐狸精的尸体丢到大树下,对着大树跪下:“奶奶,我给你报了一半的仇,还有一只我绝对会打死它……” 我有很多话想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报仇又有什么用,奶奶不会因此复活。她没想要我报仇,没想要我出人头地,只希望我平安快乐,或许我现在做的并不是她高兴的。她与人为善,死心塌地相信神仙,可是我们面临困境时,神仙没有出手搭救,她帮助过的村民还受狐狸精的威胁逼死了她,那么信仰有什么用,做好事有什么用?我所失去的,承受的,就是杀死这些妖精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挽回和弥补,杀死它们又算什么报仇? 周易灵在我旁边突然说:“我爷爷是不是撞死在这里?” 我转头望向他,我爸妈在后面也瞪着他,周易灵也跪下了,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夜鸟惊飞,夜虫噤声,就连天上的月亮也像是不忍目睹,躲到了云层之后。 我们一家三口劝了很久,周易灵才停止哭泣,经过这一场大哭之后,他看上去正常了一些。但他的行动却有些不正常,跑到庙里面找了一根绳子,两头分别绑住两只黑狐的脖子,挂到了大树的树枝上,垂挂下来晃荡着。 “我要把它们曝尸示众!”周易灵咬牙切齿地说,“这里没有神仙,没有其他妖怪,我一家人肯定是被它们害死的!”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周家惨案必定与这些狐狸精有些关系,但以我师父的能力,不应该被狐狸精玩得团团转啊? 周易灵回到庙内,提笔疾书,在一张红纸上写下“告全村民众书”,行楷繁体半文言文。大意是狐妖冒充神仙,蛊惑村民骗取香火,村里一切不正常的事都是狐妖弄出来的。现在已经把狐妖击杀,悬尸示众,希望村民警醒,不要再被妖怪怂恿,否则害人害己,咎由自取。村民如受鬼邪侵忧,可向周易灵求助,必定全力协助,分文不取,村民要团结互助,和偕相处,宏场正气,涤荡妖氛等。写完刷上浆糊,贴在庙外的墙上,就在狐尸旁边。 我感觉有些不安,但我支持周易灵这样做,是该让村民们看清楚所谓神仙的真面目了,要不是他们愚昧软弱,我奶奶怎会被迫撞死在大树下?现在有了齐画笙协助,我们有足够能力对付狐狸精,是该除魔卫道了。 我们收拾东西回家,一边严加防范,一边研究怎么追杀最后一只狐狸精。 村子旁边那个山涧地形复杂,深处罕有人去过。据说有人曾在山涧内看到一条巨蛇,有圆桌那么大,吐出滚滚黄水。还有传说有人从远处看到一条巨蛇横过整个山涧挂在树上,长度无法估量。但这些传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亲眼见过的人是谁,众说纷纭,真假难辨,反正自古以来那儿就是叫“藏龙坑”。 小时候我天不怕地不怕,大约十二三岁时到过藏龙坑深处。里面古木参天,阴暗、潮湿、阴冷,夏天也感觉冷嗖嗖的,还有些腐烂的气息和像硫磺的味道。那次进去我没看到像样的山洞,只看到一些巨岩之间的裂缝,有的地方人可以钻进去,不知有多深。所以大蛇有藏身的地方,有可能躲在山洞里,但村里专门捕蛇的人说,山涧内一条蛇都没看到过,也没见过巨蛇留下的痕迹。 我与我爸讨论着藏龙坑里面是不是真有巨蛇,周易灵在一边两眼发直,盯着墙壁似乎要把灵魂钻进木板内。我真搞不懂他有没有疯,偶然说一两句话感觉挺正常的,绝大多数时间却像行尸走肉一样。 “那些传说都是很久以前的,近一百年内没人真的见过。不过我十五岁左右的时候,有一个人去藏龙坑采草药,一去就没回来。村里组织了一伙人要去找,老周阻止他们,说藏龙坑内真的有大蛇会吃人……”说到这儿我爸望向周易灵。 周易灵听到“老周”两个字,像是大梦初醒:“啊?那不是蛇,是龙。” 我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他:“龙?” 周易灵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接着摊手:“他跟我说是龙,我问怎么可能有龙,他叫我不要多问,而且也严厉告诫过我不许去藏龙坑。” 要说山涧里躲着一条很大的蛇,被村民夸张大了几十倍,我还有那么一点相信,要说有龙,打死我也不信。龙乃是神物,怎么可能躲在一个小山涧里?最重要的是龙喜水,藏龙坑内只有涓涓细流,可能连超过两米的水潭都没有,穷山僻壤小山沟,怎么可能躲着一条龙? 可是没有龙,为什么会叫藏龙坑呢?据说蛇大到了可怕的程度,修炼成精就会变成龙,莫非藏龙坑里面的巨蛇已经修炼成龙了?我看向我爸,我爸跟我一样惊讶和不信,再看向周易灵,又在发呆了,我再问他他都没有反应。 不管藏龙坑有没有巨蛇,是龙还是蛇,明天我都要去看看,狐狸精的另一个巢穴肯定是在那儿。 第五十九章 藏龙坑 时间久了,狐狸精可能会逃远,或者又使什么阴谋诡计,最好不等天亮就去找它。但我也要考虑其他威胁,犁头和林起建两家的情况还不明朗,周易灵的“悬尸示众”可能激怒村民。而且齐画笙需要休养,周易灵能力发挥不稳定,现在不适合上山。 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一家就没睡好,精神高度紧张折腾到现在都很疲惫了,看看已经到了午夜时分,于是各自回房睡觉去。 关上门,我拿出召鬼符,手掐辰诀唤出了齐画笙,她看起来还有些虚弱。 “多亏了你帮忙。”我对齐画笙说。 齐画笙凶狠地瞪着我,没有回答。感觉她不像以前那样仇视我,还有些畏惧我,但她还是满腔怨念,一脸凶戾。 我以意念对她说:“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实际上我们早就已经是朋友了。你不记得了吗?你带我去你家玩,看你画画,弹琴……” 齐画笙还是恶狠狠地看着我,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或者完全没有兴趣跟我增进感情。可能她并不是完整的齐画笙魂魄,只是她的怨念,就像是一个镜像,一个傀儡,只会接受简单的命令不会思考复杂的问题。周易灵说过,召鬼符召出的鬼不能修炼,不能随主人能力提升,原因可能正是因为这个。 试着与齐画笙说了几句,无法交流,我把她收回符内,感觉很疲惫,往床上一倒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外面很安静,我迅速起床到外面看了看,门外没有可疑的人。再走到村口看向小庙那边,有不少人在庙前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来的来去的去,没有聚众闹事的势头。 狐狸精的尸体还在,看来逃走的那一只吓破了胆,下半夜没敢回来。没有受到狐狸精迷惑,村民们就会比较理智地思考,事实摆在眼前,狐狸精是可以打死的,既然只是妖怪又可以打死,为什么要怕它们受它们摆布?我相信一些老迷信还是害怕狐狸精报复,不认同我们的做法,但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号召力鼓动全村找我们的麻烦。大部分村民都是朴素的,善良的,能分清好坏,现在谁要是跳出来为妖怪说话,他才是全民公敌,人类公敌。 李左成从小路那边走来,看到我便迎向我走过来,面带笑容,眼神格外坚定,恢复了他以前当警察时的神气。从我回来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好好交谈过,我觉得有些尴尬。他走到我面前,伸手重重拍我的肩:“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嘴角微动,露出了一些笑意:“你也没让我失望!” “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正义战胜了邪恶!”李左成兴奋地说,“你最清楚,我从来没有怕过谁,但是遇到这些东西,我真的是力不从心啊。现在你终于干掉他们了,这是属于我们的胜利!” 我低垂下眼光不敢看他:“对不起,我连累了你家,然后又丢下你跑了,这么久都没有……” 李左成打了我一拳:“妈的,你要跟我说对不起?你还是不是我兄弟?我难道不知道你的难处?” 我有些感动:“你永远都是我兄弟。” “这还差不多。我知道你跟周易灵学法术,我也要学,跟你一起斩妖除魔!” 我严肃地说:“这个一点都不好玩,比当警察还危险!” 李左成也严肃起来:“当上警察之后,我是真想当个好警察。不是混口饭吃,现在当不成了,就跟你当个‘特警’,一样能除暴安良。”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身上有多少麻烦。” 李左成坚定地望着我:“那你就说给我听。” 如果可以选择,现在我只想做一个最普通的人,所以我真的不想让他陷进来,但也无法拒绝他。略一犹豫,我低声把叶寄秋事件说了一遍,然后说:“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查一下这个案子,看当时警察是怎么定案的?” 李左成眉头紧皱,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关键是要看验尸报告,假如叶寄秋是自然死亡,或者确定是自杀,你就没事了。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不能确定死亡原因,你有重大嫌疑,而你又没有办法证明你没杀人……这种案子,主要还是看死者家属的反应和社会影响来办,可大可小。以我的看法,他们把你送进了院人疯,大半年都没再找你,就是想不了了之。现在要是有人去打听,警方警觉起来,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你,所以这件事托别人去办都是不放心的,必须我亲自出马。” 我很感激,也很高兴,挫折和打击没有拉远我们的距离,我们还是好兄弟,我干脆把补办身份证的事也交给他了。 李左成当天就走了,我看村民们没有激烈反应,早早吃了午饭,带上铁钩、绳索、手电筒、鸟铳等,与周易灵一起去藏龙坑找狐狸精。 记得我上一次来藏龙坑时,山涧内浓荫蔽日,古藤缠绕,石壁上爬满了厚厚的苔藓,泉水叮咚,鸟鸣如簧,两边的山崖上还有零星的大树。如今山涧内的古树被砍了八九成,只剩下少量扭曲歪斜或纤细开叉的小树,遍地是巨大的树桩和干枯的枝叶,许多巨石因砍树和运输木料被掀翻。石壁上的细流大多不见了,苔藓干枯剥离,两边山崖上更是一棵像样的树都没有,抬头向上看时,阳光刺眼得让人眩晕。 看来种种可怕的传说,也无法阻止最后一片古树被砍伐的命运,只要是有人烟的地方,再也不可能有原始森林存在。儿时熟悉的各种美味野果、野生菌类和许多动物,变成了永远的记忆,将来我对我儿孙说起时,他们会觉得像恐龙一样遥远。 。大部分树木被砍了,山涧变得空旷,阳光直射,狐狸精就很难制造幻像,存在超级巨蛇的可能性极低,所以对我们这一趟搜索来说是有利的。 我和周易灵小心谨慎地往里面走,仔细搜索每个地方——实际上只有我在认真搜索,周易灵有时发愣,有时自言自语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有时发现一条毛毛虫就看得忘了前进,我屡次提醒他,他还是不能集中精神。 山涧中不少地方有巨石裂缝,有的往外涌出细流,有的冒出丝丝冷气,里面应该很深,但是裂逢太小我们挤不进去。我叫周易灵用天眼看,他都说没有看到狐狸精,或者没办法看到尽头。 大约花了两个小时,我们到达山涧尽头,左右和前面都是石壁。这儿地势更加狭窄险恶,巨石如尖刀利斧般耸立,两边石壁距离只有七八米,石壁向内倒倾像是随时会倒下来,裂缝中长满了蕨类植物。因为地面陡峭巨石多,砍下的木料不容易运出山涧,所以这儿大树基本还在,只被砍倒了几棵。 走了这么久我有些累了,而且已经到达尽头,所以喝了些山涧中的清水,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周易灵也喝了些水坐在我旁边,意志消沉,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眼光来回扫视,从树林中往前看,可以看到一大片石壁,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以为已经到达尽头。但是当我的眼光透过一棵被砍倒的大树空隙,从树顶上向前看时,却发现不是整片的石壁,还有一条两三米宽的裂缝。 我再从树下往前看,还是平整的石壁,这就怪了,那么宽的山崖裂缝,怎么被树叶一挡就变成完整石石壁了?我直直往前走,走到石壁之下用手一摸,是货真假实的岩石,石壁上还长着厚厚的苔藓和地衣。 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后退到刚才坐过的地方,从树顶上往前看,明明石壁之间有一条巨大裂缝,就算到了下方收缩了,也不可能一条小缝都没有啊。 “师兄,你快来看看,这里有些古怪!” 周易灵打起精神,顺着我的指向看,看了好一会儿却一脸茫然:“没有古怪啊!” “从树上面看,跟树下面看,石壁是不一样的!” 周易灵再一看,瞪大了眼睛,失声道:“障眼迷踪林!” “什么?” 周易灵没理我,走到一棵大树下,数着脚步又走到另一个大树下,走来走去拐了几次,绕到一棵大树后就不见出来了。我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来,跑到大树后去找他,可是树后哪里有人?他竟然凭空消失了! 我有些惊慌起来:“师兄?师兄……周易灵!” 后面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我:“这里是一个阵法,会产生错觉和幻觉,你以为是直着走,其实绕过挡路的巨石和大树之后就弄错方向了,你看到的石壁就不是原来的石壁,你以为没有路的地方其实有路。” 我被他扯着往前走,感叹道:“好厉害,简直跟传说中的迷魂阵一样。” “如果养一只恶鬼在林子里,就是货真价实的迷魂阵,有进无出,咦……” 周易灵惊呼一声,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看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一个破碎的坛子,发黑的骷髅头和碎骨散落一地。看样子以前确实有人在这儿养鬼守阵,现在已经被人破了。 第六十章 地下惊魂 我和周易灵面面相觑,是谁布置了障眼迷踪林,为了什么目的? 我认为九成是周振岳弄的,因为除了他,附近没有别人有这个能力。那个装骷髅的坛子外壳已经灰黑,并有厚厚的苔痕,可见已经放置了很久,而破裂的地方和内侧没有苔癣,骨头虽然发黑脆化却没有雨水侵蚀的样子,可见是最近打破的。也就是说二十年前周振岳在这里设了迷魂阵,并且困禁了一个恶鬼看守,最近阵被人破了,恶鬼也不见了。 还有一个证明,周易灵熟悉这个阵,如果不是周振岳教过他,他不可能这么熟悉。 周易灵很惊讶,也有些激动,拉着我再绕过一棵树,眼前景物突变。只见岩壁上有一条三米来宽的裂缝,从地面直达数十米高的地方,裂缝中夹着一片长长的巨石,巨石上长满了蕨类和常青藤,与树林融为一体,不是走到眼前根本不会注意。 周易灵先向前走,拨开茂密的长青藤和蕨叶,露出了一个洞口。原来夹在裂缝中的巨石接近地面处缺了一块,变成了一个可以弯腰钻进去的山洞,岩石上虽然爬上一层薄薄的苔藓,还是能看到一些凿刻的痕迹。里面漆黑一片,微有冷气往外冒,带着一点潮湿、腐朽和腥臊的气息。 周易灵转头,有些急切地对我说:“把手电筒给我。” “先等一下,狐狸精有可能躲在这里。”我怕他神智不清,莽撞地走在前面会出事,所以没有给他手电筒。 周易灵有些暴怒地吼:“快给我!” 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我相信要是我不给他,他会猛扑过来打我。我不由得后退两步,握紧了手中的鸟铳:“你冷静一下!” 周易灵双手握拳,凶狠地盯着我,胸膛急剧起伏喘气,就像是一只被逼到死角的野兽。我怕他暴起伤人,又后退了一步,已经到了山洞外面,但没敢用鸟铳对着他,怕更加激怒了他。还好周易灵深呼吸了几口气,稍平静了一些:“这个迷踪林肯定是我爷爷设置的,里面肯定有一些东西跟他有关!” “我知道,但是不排除狐狸精在里面,还可能有巨蛇,做好准备再进去……先让我派齐画笙侦察一下。” 周易灵还有些不高兴,但走了出来让到一边。说实话,还没有进去他就表现得这么激动和反常,让我很担忧,但又不得不进去看看。我把不必要的东西都放下,手电筒给了他,检查了一下鸟铳:“遇到狐狸精你负责干掉它,遇到大蛇我开枪,要不是对劲就先退出来。” 周易灵有些急躁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我先走到洞口钻了进去,往前两三米就可以直起腰来,宽度也足够让一个强壮的人转身。但是黑暗狭窄的空间,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我总感觉石壁会突然合拢,或者头顶上的巨石会压下来,把我压成肉酱或者堵死在里面。还感觉前方黑暗中有可怕的东西正在瞪着我,会突然蹿出一口把我吞下,我紧张得大口喘气,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定了定神,我掏出召鬼符,掐诀唤出齐画笙。她一出现,我就能“看”到黑暗的地方,所有东西都会发光,岩石发出的光芒非常微弱却是大片的,像是有一点透光的深色玻璃,流动的空气像是无数会发光的微尘在往洞外飘,色彩复杂并且变幻不定,洞顶上滴落的水珠发出深浅不同的青绿光芒。 山洞进去不远,我看到了一片泥泞的地面上有许多爪印,显然是狐狸精进出时留下的,它们果然躲藏在这里面! 齐画笙先向里面飘去,我和周易灵小心翼翼慢慢往前走。或许是这里面太安静了,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就像是打雷一样响,周易灵一定跟我一样紧张,他的呼吸也沉重急促,实际上能听到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和脚步声。 山洞比我预料的要深远得多,往前约十米之后,头顶上没有巨石了,变成一条两米来宽,向上看不到尽头的裂缝,地面倾斜向下,似有无限深。我没敢让齐画笙走太远,只在我们前面不超过十米的地方。齐画笙所到的地方我都能看到,但范围远没有在地面上宽广,并且有的东西会扭曲变形,有时会变模糊看不清。 我很难判断前进了多远,可能有五十米以上,山体裂缝消失了,变成了不规则的巨大地下空间,有一条小河很安静地流淌,水里还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小鱼,洞顶倒挂着密密麻麻的蝙蝠。到了这里更臭了,那是蝙蝠和它们的粪便造成的,地面又湿又软,踩一脚就深深陷下去,吧唧作响,极度恶心。 除了地下河冲出来的河道外,没有别的山洞,但以齐画笙的视域,往上游和往下游都看不到尽头。并且这里找不到狐狸的脚印,有可能黑狐是沿着浅水走,所以没在泥地上留下脚印。 “你爷爷……”我开口说话,却把自己吓了一跳,紧接着头顶上许多蝙蝠被惊动,振翅飞舞并且“吱吱”惊叫,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齐画笙的“视域”立即变得扭曲散乱,蝙蝠的尖叫声、拍翅声,以及人类正常耳朵听不到的声音,对齐画笙来说都像是山呼海啸,简直像千百支乐队同时敲响乐器,还像无数尖锥往大脑里面扎。这是她的感觉,也是我的感受,一时间天旋地转,感觉整个世界都破碎混乱了。 我震惊之下,蹲伏不敢动,齐画笙却暴怒地以黑气攻击蝙蝠。她的黑气打不死蝙蝠,反而激怒了这些小动物,成群结队向她发动冲击。栖息在洞穴里的所有蝙蝠都被惊动,少说也有几百只,拍翅声和尖叫声淹没了一切,恶臭狂乱的气流让我无法喘气,还有许多东西落在我头上、背上,分不清是它们的粪便,还是洞顶落下的沙石。 要不是亲身经历,我绝对不相信小小的蝙蝠会制造出这么可怕的声势,以前我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蝙蝠出现,更不要说在一个相对来说很小的山洞里面。 很快齐画笙消失了,变成了我的真实视觉和听觉,地下世界变得黑暗,只有周易灵手中的手电筒发出不是很亮的光芒,在无数蝙蝠的穿梭飞舞下光线变得支离破碎。我耳朵听到的声音,远没有刚才恐怖,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我尽可能低伏身体,屏住呼吸,实在忍不住了就用衣袖遮住口鼻吸一口气。 真没想到厉鬼会怕蝙蝠,片刻之间齐画笙就被它们“撕碎”了,即使她没有永远消失,也必定受到了重创,这个损失实在来得太突然,太惨重了。 还好蝙蝠没有攻击我和周易灵,有的从石壁裂缝中飞走了,有的停在洞顶上,渐渐安静下来。我和周易灵不敢说话,大眼瞪小眼,借着手电筒的亮光看到对方头上、衣服上都是黑糊糊的东西。或许大部分只是洞顶上的黑土,但蝙蝠长期栖息在上面,烂泥也跟它们的粪便一样奇臭恶心。我在河水中洗了洗头和脸,结果越洗越痒,全身都像是有虫子在爬。 “我们回去,明天再来。”我尽可能低声对周易灵说。 “不。”周易灵只说了一个字,却无比坚决,涉水先往下游走去。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二十年后回到家乡,一切都变得陌生,找不到一个亲人,曾经的未婚妻变成了别人的母亲。这儿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与他爷爷有联系的地方,也许能揭开周家惨案的原因,周易灵不弄清楚绝对不会罢休。换了是我,我也无法再等待,不论前面有什么危险也要前进,所以我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手电筒用的是三节新电池,亮光是足够的,但在这绝对黑暗的地方,光线就像是被吞噬了,变得渺小微弱,压抑和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山洞中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了好几度,脚踏进水中冰冷刺骨,冷还是其次,我非常担忧,怕水中有什么怪虫或者毒蛇会咬我一口……不过我宁可被毒蛇咬一口,也不愿踩在铺满了蝙蝠粪便的烂泥上。 没有了齐画笙给我探路,这地方真的太吓人了。 我紧紧握着鸟铳跟在周易灵后面,涉水走了一会儿,河道变窄变矮,水流湍急,岸边不再是烂泥了。我们走上岸,周易灵快步前进,走了数十米,手电筒的光柱停在一处凹陷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山洞。周易灵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立即走了过去。 在手电筒光柱下,山洞内赫然出现一扇木门。那确确实实是一扇人工制作的木门,是用很厚很宽的硬木板,加上三根横杆榫接起来,粗糙但坚固严密。木门上贴了几张很大的符,符纸已经发黑,但符文还是红艳艳的,基本完整。 再走近一些,我看到木门上方的岩石上,用墨水写着两行大字:周振岳镇妖于此勿启勿入! 我不知道周易灵有没有看到岩石上的字,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去拉木门。“等等!”我急忙去拉他的手时,木门已经动了,封门的符纸立即断裂破碎,纷扬落下。 第六十一章 恐怖巨蛇 我又急又怒,拉着周易灵的手臂低声喝道:“你怎能这么莽撞,符文破了,要是里面的妖怪跑出来怎么办?” “妖怪?”周易灵转头望向我,一脸惊讶。 我气恼地说:“你看上面。” 岩石上面的字本来可能很清晰显目,现在因为湿气已经变得模糊,周易灵刚才心急没看到。但是看到后他也不紧张,看着字沉吟不语。我说:“赶快画几张相同的贴上去,要是妖怪跑出来就麻烦了!” “不对,不对……”周易灵连连摇头。 “不是他写的字?” 周易灵道:“字是他写的,符也是他画的,但里面未必有妖怪,这是吓唬人的。” 我不服:“没人能找到洞口,找到了也没胆量到这里来,他吓唬谁呢?” “我们两个不是来了吗?”周易灵说,“我爷爷是一个做事很谨慎的人,为防万一有人到这儿来所以虚言恐吓。假如他真的要镇妖于此,会用石块把洞口砌上,根本没人能看到符箓和山洞,何苦大费周折做一个木门?木门的作用就是为了方便经常进出。” 他的分析很有道理,我无言以答。没等我想出反驳的话,他已经用力地拉木门,发出了一声难听的朽木破碎的声音。木门很厚,材料坚硬,基本是完整的,但门轴嵌在石坑内却腐朽了。 木门一开,清凛的气息迎面而来,像早晨树林中的空气一样清新,让人神清气爽。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湿润、活泼、朴素的土石气息,比如从地下深处刚刚挖出来的很纯净的黄土,就有类似的芬芳。另外还有一种像是花香的甜腻气息,闻到之后就忍不住想要连续吸气,感觉全身无比舒畅。真没想到密封了数十年的山洞,里面空气居然如此清爽,大出我们的预料。 “很浓郁的灵气!”周易灵说。 我点头,根本不需要感应和冥想,这里的灵气浓郁得有如实质,似乎可以用手抓住。如果在这里练功效率会很高,那么有妖怪躲在这里面修炼的可能性就很高…… “这里面不可能有妖怪。”周易灵说着大步向前,手电筒光柱之下地面平整,明显有修凿过。 我不知道他怎能如此肯定,自从发现洞口,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莽撞、激动、焦躁、自以为是。现在就是九头牛也拉不住他,我只能加快脚步,双手端着鸟铳,手指放在扳机上,紧张戒备着。 过了木门山洞变得越来越宽,宽达十米以上,高度只有两米多。石壁上长了许多深蓝色的菌菇,小至手指头大至碗口,肥厚浑圆,叶面上沾着水珠。难以置信在这绝对黑暗密闭的山洞内,竟然有植物生长,可能我闻到的甜腻香气就是它们散发出来的。 这种菇可能很好吃,我心里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周易灵现在肯定没有心情跟我聊吃的。 突然我发现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头动了一下,心弦立即崩紧了,扯了一下周易灵的衣服,低声短促道:“小心!” 周易灵停步转身看我,手电筒随着转到了侧面,而我还是看到前方黑暗中那块巨石缓缓向上抬起,两侧各有一条缝缓慢但坚定地变大,很快变成比篮球还大的东西,晶莹发亮,反射出手电筒的亮光。 我立即想到了传说中的巨蛇,刹时恐惧有如巨人之手掐住了我的喉咙,我无法喘息,无法动弹,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蛇,蛇……”过了几秒种,我竭尽全力才发出不像是人的声音。 周易灵再照向前面,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一个粗糙如岩石,几乎填塞了整个山洞高度的蛇头正在慢慢往前移动,双眼鼓突,晶莹漆黑。这个蛇头与常见的蛇有些不同,额头鼓突很高,蛇头后半部特别大并且长了许多长短不一的尖刺,眼睛比较靠前,从正面可以看到完整的两个眼睛。它的鳞甲非常粗糙,颜色像岩石并且布满了苔藓和泥垢,如果不是睁开眼睛动起来,就算是走到了它旁边我也会以为是一块嶙峋巨石。 我吓呆了,周易灵也吓呆了,这条蛇究竟有多大?这个头就差不多有圆桌大了,身体肯定更大,比传说中的超级巨蛇只大不小! 可能是手电筒一直照着巨蛇,它发怒了,头后侧的尖刺往外张。长刺之间还有些像蹼一样的东西,扩张开就像一个怪异的扇子,它的头也因此变大了许多。地面开始震颤,整个山洞似乎都在摇晃,慌乱中我没注意到它有没有发出叫声,但肯定有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冲来,几乎把我们吹倒。 “快跑!”我惊叫一声,转身狂奔。手电筒的光柱乱晃,我看不清楚地面,被地面一块突出的岩石绊倒了,摔得我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周易灵从我身边跑了过去,跑出了好远才发现我没跟上,又转身往回跑。我觉得到处都在痛,嘴里有血腥味,也不知道牙齿有没有磕掉了。忍痛奋力翻身坐起,巨蛇两个黑亮的眼睛已经近在咫尺,犹如噩梦中的末日怪兽。此时此刻,什么勇气都没用了,我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突然我意识到了我右手还握着鸟铳,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就端起鸟铳,对着那可怕的眼睛扣动了扳机。“轰”的一声巨响,红光闪现,铁砂喷射而出。因为伧促开火没有做好准备,我被后坐力掀倒,旧鸟铳火门太大,从火门冲出的热浪喷到了我脸上,火辣辣的痛,以及浓重的火硝味和焦糊味,也不知鼻子烤熟了没有,眉毛烧掉了没有。 巨蛇的头猛地向后缩,又是一阵天摇地动,洞顶上有许多泥土碎石往下掉,但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声音。周易灵扯住了我往外跑,好像在对我吼叫,我还是一句都没听到。 我感觉这是一个梦,一个极度恐怖的梦,一切都不是真的。但跑了一会儿,我从眩晕中缓过气来,耳朵也能听到东西,我就确定是真的,巨蛇就在后面,不用看我也能知道它正以极快的速度追来。 周易灵拉着我冲出了木门外,下一秒钟,后方传来惊天震响,火星迸射。原来巨蛇的头太大了,木门所在的地方山洞缩小,它的头卡住出不来了。要是慢一秒钟,我们就被它咬住了! 巨蛇的两个眼睛还在,闪烁着可怕的怒火,或许是我慌乱中没有打中它的眼睛,或许是它的鳞甲很厚,及时闭上了眼睛根本没受伤。我想要找火药再来一枪,却找不到装火药的牛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巨蛇的头摩擦着洞壁,发出可怕的声音和点点火花,缩了回去,紧接着又往外撞。“轰”的一声巨响,似天崩地裂,大小碎石像是爆炸一样往外飞射,蛇头冲出了一大截。这怪物的头皮,意然比岩石还要坚硬,在它的撞击之下,极其坚硬的岩石就像是米糕一样碎裂。它再撞几下必定会冲出来,甚至有可能导致地下空间崩塌! 我吓得转身狂奔,周易灵跑得跟我一样快,我们根本不管是烂泥、蝙蝠大便还是地下河,深一脚浅一脚只管往前冲。后面继续传来可怕的巨响和震动,似乎还有巨蛇嘶啸的声音。山洞里面的蝙蝠再一次被我们惊动了,四面八方都是它们在飞。虽它们不是以我和周易灵为目标,很少有撞到我们身上,但是它们乱蹿造成的噪音、气流、粉尘和恶臭,让我们难以睁眼,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们跌跌撞撞,不知多少次撞在石壁上,最后终于跑出了洞口,扑倒在林间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我大口喘气,全身都在痛,喘了一会儿转头看周易灵。只见他脸上糊着烂泥,额头上肿了一个包,头发上沾着苔藓,衣服上被刮破了好几个地方,尽是泥土和蝙蝠大便。 我身上跟周易灵差不多,摸了摸脸上,眉毛果然烧卷了,鼻子还有火烧后的灼痛,头上不知有几个包,下巴有些肿。不幸中的大幸是牙齿都在,没有被撞丢下来。 “你不是说……没有妖怪吗!”我有些愤怒地瞪着周易灵。 “我,我……”周易灵很郁闷,很懊恼,说不出话来。 我们闯大祸了,这里果然有超级大蛇,本来被我那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师父镇压在山洞里,现在被我们放出来,万一从其他出口来到地面上,后果不堪没想,所有后果都要我们来承担。但是看周易灵这副样子,我真不忍心再打击他了,好不容易他有了一点希望,振作了一些,结果又受了沉重打击,唉…… 我能肯定狐狸精也是躲在这个山洞里面,可能是另一个支洞,但巨蛇极有可能已经到达蝙蝠栖息的地方,我们不能再进去了,至少今天是绝对没有勇气进去了。我们躺在地上体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精神和体力,在山涧中洗脸洗手,清洗外衣,然后收拾东西,拖着疲惫沉重的脚步下山。 第六十二章 怪物进村 下山的路上,我和周易灵几乎都没有说话。他又变得像之前那样沉默和茫然,毫无生气,而我实在找不出可以安慰他的话,更不便责怪他。 我觉得周易灵现在这种状况不是脑袋被敲了一棍的后果,而是精神上受到太沉重的打击,把自己孤立起来不想再跟别人交流,任何事情都不在乎了。如果我不能帮他找到活下去的勇气和目标,他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甚至有可能结束自己的生命。其实在他代师收徒那一天,他就已经有了这种倾向,后来又受到了更多打击,换了是别人可能早就承受不了了。 如果李晓静站在他面前说爱他,他的心十有八九会活过来,但李晓静已经有了家庭,孩子都那么大了,我怎能帮他去拆散别人的家庭?这显然是不现实也不道德的事。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是周易灵与李晓静两人之间的事,选择在于他们,我有什么权力干涉? 我有些后悔昨天晚上干的事,不应该让齐画笙附到李晓静身上与犁头重归于好,可是不这样做,没办法解昨晚的危机。想了一会儿,我决定不再插手周易灵和李晓静之间的事,不管他们是要重拾二十年前的真爱,还是一起跳河殉情,我都不管了。 除了李晓静,还有什么能让周易灵振作起来呢?恐怕只有山洞里面不一定存在的东西了。我停步等周易灵跟上,钩着他的肩头:“师兄,别丧气,山洞里面可能真的有师父留下的东西,放在别的支洞里面。等过几天那条蛇回去了……” 周易灵转头,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是龙。没有别的东西了,就是为了镇压那条龙。” “那不是龙,虽然很大,还是蛇!” 周易灵皱眉:“明明是龙,你没看到它有角吗?” 我没有看到巨蛇的身体,但头部我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很不服气:“那不是角,是尖刺。这种蛇非常罕见,大得也变态了,可还是蛇啊!” 周易灵有些不耐烦:“你看错了,我看得十分清楚,就是龙!” 那条巨蛇没有一个地方像龙,他为什么非要说是龙?我有些郁闷:“你说是龙,你看到龙须了吗?看到龙爪了吗?什么都没看见,你怎么能那么肯定?” “我当然看到了,我还看到它喷火了,黄色的火焰!” 疯了,这家伙又疯了,我不想再打击他,不跟他争了:“好吧,你说是龙就是龙。” “……” 周易灵显然也不想再跟我争论这个问题,我们又沉默了,但是我想到了很多可疑的地方。为什么我师父不用巨石把山洞封死?那条巨蛇被关在里面至少有二十年了,不用捕食吗?更早以前传说有人在山涧内看到它,就有圆桌那么大,而我们进去的洞口要弯着腰才能进去,那么我师父是怎么把它赶进去的? 我无法找出合理的解释,但是我和周易灵都亲眼看到了那个怪物,不管它是龙还是蛇总之真实存在,巨大无比,再进去必定九死一生。黑狐躲在里面不出来,我们就没办法杀它了,而它则会溜出来暗算我们,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过了一会儿我问:“师兄,齐画笙还能召唤出来吗?” 周易灵没有回答我,我再问了一次他才说:“继续祭炼,过几天应该就能再召出来。” 我稍放心了一些,只要还能再召唤齐画笙,我就不怕狐狸精,先回家休养几天再说。 回到我家,几个村干部正在我家客厅里跟我爸说话,看到我和周易灵回来,急忙迎了过来。他们支支吾吾,说狐尸挂在那儿会发臭,打死这种罕见的动物可能会惊动相关部门等等,总之就是希望我们同意把狐尸处理掉,不要再挂在大树上。 周易灵根本就不想理他们,进房间去了,我觉得悬尸示众的效果已经达到,弄得太轰动实际上对我也不利,所以我同意让他们处理掉,先烧后埋。干部们走后,我爸问我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我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尽管我把危险的场面说得很平淡,一语带过,我爸还是吓得不轻,从我们俩遍体鳞伤完全可以想像出当时有多危险。 “绝对不许再去了,你要向我保证!”我爸非常严厉地说。 “我,我保证……绝对不靠近它。”我含糊地说。 我洗了个热水澡,吃饱肚子,受伤的地方涂了点药,暗中交代我爸看着周易灵,别让他乱跑,然后我去睡觉。醒来时已经快天黑了,经过休息精神和体力基本都恢复了,身上受伤的地方也不那么痛。我开始振作起来,开始预防狐狸精今晚来袭击,今晚村里绝对不能再出事,否则我们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村民们会再屈服于狐狸精的淫威。 周易灵没有吃东西,没有睡觉,头发乱糟糟的,精神萎靡,眼里有许多红丝,沉默得就像地底下亿万年的化石。我很担忧,忘了是哪位哲人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现在周易灵就面临这个选择。 吃过晚饭后,我没事找事,向他请教《本经阴符七术》和一些咒法、阵法方面的疑问,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但周易灵要么不回答,要么答非所问,而我的心也在外面,时刻在担忧着狐狸精来袭。 屋外在下着小雨,一阵阵秋风挟着湿润的水气吹进来,已经颇有冷意。这样的夜晚,村民们早早就上床睡觉了,没睡的年轻人也躲在屋里打牌或看电视,才晚上八九点,外面已经听不到一点声音。 汪,汪汪,汪汪汪…… 九点多可能还不到十点,远方突然传来狗叫声,叫得非常急促,有一种愤怒或者惊恐的感觉。紧接着又有一只狗开始叫,也是叫得那样声嘶力竭,近乎疯狂。不到一分钟时间,全村的狗都跟着狂吠起来,惊心动魄,比年前狐狸精袭击我家那一夜更疯狂。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肯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而且十有八九与狐狸精有关系。我迅速拿出召鬼符,手掐辰诀对着它喝了一声:“齐画笙速来听令!” 齐画笙没有出现,连一点阴风冷气都没有出现。狗吠声突然又变少了,很快所有狗都停止了吠叫,但我能听到邻居家的狗在发出“呜呜”声。那声音像是绝望的悲嚎,或是惊恐的哀求,我记得以前村里有人杀狗,它们无处可逃或垂死挣扎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哀鸣。 什么样的怪物会让全村的狗都如此惊恐绝望,连叫都不敢叫出声?我更加紧张,其实不需要猜测,肯定是山洞里面那条大到不可思议的怪蛇来了,它有可能沿着地下河出来! 我爸妈都从卧室里出来了,一脸惊恐惧不安。我把他们推了回去,近乎粗暴地吼:“你们帮不上忙,不要出来给我添乱!” 这时周易灵已经瞪大了眼睛,倾耳细听,眉头紧皱。看样子他终于振作起来了,但恐怕他的法术和武功对巨蛇没多大作用,用重机枪都未必能打死这个怪物,除非用一个导弹打进它的嘴里……我崇洋媚外,外国片看多了,本能地想到这个,可惜附近几百里内都没有军队和导弹,不能指望。 “怎么办?”我无助地问周易灵。 周易灵往大门外快步走去:“出去看看。” 这家伙真的疯了么?但我转念一想,以那条巨蛇的恐怖力量,轻轻一扫就能把房子推倒,躲在家里有什么用?祸是我们闯出来的,我们必须面对。师兄就是师兄,虽然有时候疯有时候傻,关键时刻却是无比睿智。我往外走了几步,想到那条巨蛇就是被他放出来的,他真的睿智吗?但现在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去,我急忙拿上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和鸟铳追上他。 走出门外,细雨仰面扑来,夜风特别阴冷,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有一种看不见的黑暗和闻不到的腐臭笼罩着天地,或许它是恐惧气息,或许它是死亡味道,我无法形容,总之我能感应到它,它正在向我逼近,像一座大山压过来。 周易灵在我前面,沿着小巷子没走多远就放慢了脚步,越走越慢。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越来越强,在手电筒光柱之下,我看到他的衣服逆风鼓动,细雨没有靠近他就散开了。我不由得骇然,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么?感觉他受到沉重打击之后,内功没有变弱,反而更强了,而现在他准备殊死一搏了。 再走两步,周易灵停止了前进,双腿略分不丁不八,双手微张提到腰部,掌心向下,像是提着千斤重物。细雨远远离开他的身体并且旋转,形成了一个明显的风雨之旋。我紧张地以手电筒向前照,但什么都没有看到,如果是巨蛇靠近了,应该不会这么安静啊? 我正想开口询问,五六米外很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湿漉的长发有如一条黑瀑向后飘荡,快要垂到地面。从头发中露出来的脸呈青白色,柳眉凤目,鼻子小巧端庄,下巴精致纤细,是那种古典气质的温婉之美。从轮廓和线条来说,这是一张非常美丽脸,但是我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美丽和温柔,只有冷到骨髓里面的恐惧,立即想到了躺在棺材里面不腐的齐画笙。 第六十三章 激战女僵尸 周易灵站着没动,对面那个邪异的年轻女人也站着没动。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中无法及远,我能看到她,却看不到她后面的任何东西,她就像是黑暗的使者,索命的厉鬼。 我定了定神,瞪大眼睛再看。从脸上来看她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轮廓长得非常漂亮,有一种温婉古典的美,但是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白膜,几乎看不到睛瞳,嘴唇也异样的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身上的衣服腐朽褴褛,已经很难分清原来的样子,手臂和小腿的衣服都被扯破露了出来,皮肤同样白里透青。接着我注意到她的指甲很长,足有半尺长! 死亡的气息,腐朽的味道,冰冷的感觉,以及那长长的头发和指甲,难怪我一下想到了齐画笙不腐的尸体,这些何其相似啊!但不一样的是眼前的女人会动,有表情,冷冰死亡的气息比齐画笙的尸体强烈了不知多少倍,难道她是真的僵尸? “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周易灵一字一句地说。 “嗬……”女僵尸脸现怒容,张嘴发出了沙哑低沉的声音,喷出了一股黑气,但嘴里没有獠牙,一口牙齿细密洁白。 周易灵道:“你修到这个境界不容易,何苦给别人当打手?听我好言相劝,回去静心修炼,深藏不露,总有一天能修成正果。否则就算我不杀你,天必灭之!” 女僵尸似乎有些意动,气势变弱了很多,表情变得有些犹豫,抬头向右侧屋顶上看去。 我也跟着向那边看,但被墙挡着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周易灵出手了,以极快的速度从口袋内夹出一张符,指向屋顶上。符纸瞬间点燃,化为一溜火焰,如果在天眼状态下,肯定有一道红光射向屋顶。 屋顶上好像有轻微瓦片震动声,我不是很确定,前面的女僵尸却发出了很响的咆哮声。我急忙把手电筒照向她时,她已经扑向周易灵,长长的黑发高高扬起,苍白的皮肤变得青黑,嘴里突出了獠牙,长指甲崩直,样子非常吓人。 周易灵一掌打中了她,她身上立即腾起一股黑气。同一时间她的爪子也抓中了周易灵的手臂,撕裂了两层衣服和皮肉。两人的动作快如幻影,加上雨水飞溅,黑气腾腾,我根本看不清谁打中了谁。劲风呼啸声,呯呯打击声,布料撕破声,女僵尸吼叫声交杂在一起,感觉就像是惊涛骇浪。 我想帮忙却插不上手,一方面是他们太快了,另一方面是我手中拿着手电筒和鸟铳,两者我都不想放下,没有第三只手可以帮忙了。 还不到半分钟时间,周易灵的一边衣袖就被整个扯掉了,身上多处受伤,渐渐后退。 “闪开!”我大吼一声,端起鸟铳,拉起了击发器。 周易灵已经处于挨打局面,女僵尸的攻击如狂风暴雨,哪里能脱身?这时他已经退到了我眼前,我避到侧面,趁着周易灵双手抓住女僵尸手腕的瞬间,枪口戳向她胸口,同时扣动了扳机。 “啪达”一声,只有机簧轻响,点火的红火药被雨淋湿了,没有点燃。 女僵尸一下就挣开了周易灵的手,抓住枪管一挥,我立即双手如受电击,鸟铳被她夺去甩飞,手电筒也掉到了地上。这时我顾不上害怕了,也顾不上双手酸麻,奋力一拳打向她的脸。周易灵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我的拳头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脸上,但根本不像是打在皮肉上,而像是打在铁板上,也不知指关节是不是震断了,痛得我全身都哆嗦了。 不容多想,我用膝盖撞向她腹部,结果又像是撞在铁板上,而女僵尸却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这时我才明白,女僵尸全身都像铁板一样硬,物理攻击根本打不动她,只有周易灵的阴阳诀修到了第二层,阳性真气才能伤害她。 手指和膝盖的剧痛让我不由自主地弯下腰,立足不稳。女僵尸瞬间又挣开了周易灵的手,前臂横砸在我胸口。我整个人飞了起来,背部撞在土墙上,巨大的撞击力让我眼前发黑,两耳嗡嗡作响,喘不过气来。我站不住,靠着墙滑坐下去,胸口像是要被撑爆了,极力想要喘出气来,努力的结果却喷出了一口鲜血。 周易灵见我被打倒,怒吼一声,连连出掌打在女僵尸身上。手电筒掉在地上,光住照向另一边,并且我头晕目眩,看不清他和女僵尸的打斗细节,只看到一团团黑气冒出来。女僵尸突然停止了攻击,嘴里喷出了一股长长的黑气,近距离内周易灵来不及躲避,被喷了个正着,立即踉跄后退。女僵尸停止喷气,扑上去又是狂风暴雨般攻击。 我想要去帮忙,却有心无力站不起来,真没想到我与周易灵的差距这么大,在女僵尸面前就像一个婴儿一样不堪一击。女僵尸就是一个打不死的怪物,全身坚若钢铁,力大无穷,周易灵明显也支撑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突然想起僵尸电影中,往僵尸脑门上贴一道符就不会动,于是咬紧牙关站起来,伸手往口袋里一摸,各抓了一叠早就准备好的符箓,不管是什么符,冲上去都拍在女僵尸背上。女僵尸背上立即冒出黑烟和恶臭,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但并没有定住她。她向后一挥手扫在我手臂上,我的手臂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棍,跌倒在地,左手无法再抬起。 再过几招,周易灵被女僵尸按在墙上无法动弹,她的嘴咬在他的脖子上。我的心直往下沉,完了,这回真的完了,我们这一脉不能空前必定绝后了。 很快女僵尸的嘴离开了周易灵的脖子,从侧面看去她的獠牙在滴血,周易灵的脖子上必定有两个血洞也在流血,但我这个角度看不到。我只能模糊看到女僵尸的一边脸,她灰色的眼睛近距离瞪着周易灵,也不知是惊诧还是激动,总之她的样子很奇怪,我觉得她这时是有人类感情的。 呜…… 上方传来一声低鸣,我抬头向上看,屋檐上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两点绿光像宝石一样,反射出地面手电筒的亮光。 狐狸精!毫无疑问女僵尸就是它引来的,现在它在催促女僵尸杀了周易灵和我。 女僵尸举起了右手,长长的指甲崩得笔直,对着周易灵的胸口作势欲抓。周易灵被女僵尸左手按在墙上,软棉棉的已经像个死人,无力抵抗了。我们败了,彻底地败了,除非周振岳复活,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女僵尸的爪子高高举着,却久久没有落下去。这时我爸拿着手电筒和一根棍子出来了,刚好巷子另一头有两三个人出现,嘴里咒骂着什么。女僵尸转头向那几个人看去,周易灵突然有了力量,猛地一掌打出,正中她心窝,似乎她整个人连同长长的头发都变成黑气炸开了。 不过这只是我的错觉,下一瞬间女僵尸身体直挺挺向上弹射而起,屋顶上传来瓦片被踩裂的声音,一声如野兽般的吼叫快如流星般远去。周易灵双手掐诀瞪着屋顶上,我再转头看向黑狐所在的位置,两点绿光慢慢向后退,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很快消失不见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周易灵却站立不稳靠着墙往下倒,我踉跄着冲过去,用能动的一边手撑住了他的身体:“师兄,你怎么样了?” “呕……”周易灵好像是要呕吐,但没有吐出东西来,身体棉软像没了骨头一样。我爸跑了过来,跟我一起搀着周易灵把他拖进家里。 到了灯光明亮的地方,看清周易灵受伤的情况,我不由得颤抖起来——女僵尸不必再抓他一爪,他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他身上被抓出来的伤口多得数不清,每一道伤口都很长很深,皮开肉绽。特别是双手前臂,伤口纵横交错,简直是体无完肤,有的伤口深可见骨,里外衣服全被鲜血染红了。更致命的是脖子上的两个洞,伤口不大流的血却最多,还在突突地往外冒血。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呼吸微弱,皮肤白里透青,几乎可以跟女僵尸媲美了。 我爸妈完全慌了,路过的几个人跟了进来,也吓得面无人色,手足无措。 “别愣着,快帮忙,去叫医生啊!”我对站在后面的人吼,根本没注意到他是谁。然后迅速找来一张纸,强忍身上的疼痛,极力压制着恐慌,集中精神画止血符,画完按在周易灵的脖子上。 还好血止住了,我稍稍安心了一点儿,急忙叫我妈拿剪刀和清水来。我的手臂没有断,这时已经勉强能动了,我用剪刀把周易灵身上碰烂的衣服剪开,用水冲洗伤口,洗过之后伤口没多少血往流出,但皮肉往外翻,开始红肿并有些发紫。 僵尸的指甲肯定有毒,否则这么深的伤口,不会这么快自动止血并红肿起来。老宋和周易灵都没有教过我处理尸毒的方法,电视剧中胡编乱造的方法我不敢乱试,没办法只能等医生来。 不一会儿村医来了,他一看也慌了手脚,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叫我们尽快送医院。我觉得送医院也未必有用,要是不先进行有效的处理,恐怕他撑不到去医院。 第六十四章 他奶奶 周易灵的伤口在快速地发黑、肿胀,皮肤之下的血管像黑色的树根一样扩散延伸,没受伤的地方也在明显发青,而村医还是不停地搓手却不动手。 “给他打青霉素!”我对村医吼,“还有破伤风、狂犬病疫苗……不管什么,只要是能消炎解毒的,增强抵抗力的,不会冲突的药都给我打!” 村医对我直瞪眼,站着不敢动:“哪里有,哪里有这样医的,我,我……我不能乱来,要是出了事,你负责任吗?” 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咬了咬牙:“我负责,快动手!” 村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二十多年的临床经验,听说不需要他负责,很快镇定下来。打开药箱,快速地切割药水瓶,拿出针筒,并叫一个人去他家拿几种药,只要说出药名他家里人就会给。 在村医给周易灵打针的同时,我突然来了灵感。伤口发黑发紫是尸毒造成的,尸毒来自僵尸,既然符箓能对僵尸造成伤害,那么也就有可能消耗伤口的尸毒,反正不会有害。我立即找来周易灵画的符,不管是治病用的还是驱鬼用的,都往周易灵的伤口上按。贴完伤口还有多余,连没有伤口的地方我也贴了一些,最后周易灵只穿着一条短裤,从头到脚贴满了符,看起来非常诡异。 村医对我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但识趣地没有开口,他用他的现代医术,我用我的古老符法,双管齐下 。村医说周易灵失血严重,体温很低,要用被子盖上,我同意了。但盖上没多久,周易灵就发起了高烧,触手烫人。 村医把一根体温计插在周易灵的腋窝内,只见体温计的汞柱飞快上升,转眼之间就满格了。村医正目瞪口呆,“啪”的一声轻响,体温计爆裂了,断成好几截,水银乱滚。 “这,这,这……怎么可能?”村医的眼睛瞪得像两个鸡蛋,“快,快把被子掀了,给他全身抹酒精,拿风扇来吹!” 我阻止了村医,伸手摸周易灵身上不同部位,感觉他体内阳性真气在波动,高温可能是阳性真气造成的。而此时他的伤口上已经在往外渗黑血,染黑了贴在上面的符纸,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死猪烂肉似的臭气。表面看起来他的伤口是恶化了,但是我相信刚才的“中西”结合,已经稳定住他的情况,现在他自己的抵抗力开始生效了。 村医非常不满我不让他采取降温措施,堵气坐在一边不管了。周易灵还是昏迷不醒,非常虚弱,体温高得吓人,但伤口随着黑血渗出,黑紫色在渐渐消退,肿胀状况好像也有些好转。 大约两个小时后,伤口不再渗黑血,黑紫色也完全消失了,只是略有些红肿。我取掉了符纸,叫村医把伤口缝合起来。他这时已经开始佩服我了,立即照办,先用酒精消毒,然后开始一条条细心缝合。 “奶奶……奶奶……” 周易灵突然动了,含糊不清地叫了两声,村医停手,过了一会看他不动,又继续缝伤口。他缝伤口的技术不错,熟练利索,但一条伤口还是要很久才能缝好。等到伤口全部缝好,已经是下半夜了,村医累得瘫在椅子上,感叹道:“我做了一辈子医生,加起来都没有今晚缝的针多,这都能活下来,真的是……咳咳。” 我直到这时才完全冷静下来,默默点了点头。换了是别人早就死了,周易灵有深厚的内功,能够自动抵抗尸毒入侵。而且我相信他有着传说中吸血鬼的超强自愈能力,在茉莉花疗养院受到许多可怕的折磨,他身上连一条疤都没有留下。所以只要他能保住一口气,就一定能自愈复原,能挺到现在应该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村医忍不住又说:“体温计都爆炸了,也不知道几度,烧到这个程度……” 我对他挥了挥手:“麻烦你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村医说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整理药箱走了。我和我爸妈在周易灵旁边守着,心情沉重,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我爸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不知该怎么解释,我不知道那女僵尸是什么来历,甚至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僵尸。这时周易灵又动了一下:“奶奶……” 他为什么一直叫奶奶?我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来没有提过他奶奶。如果他跟他奶奶感情很好的话,至少也会偶然提起她吧?而且我听到的周家惨案故事中,没有任何与他奶奶有关的事。 我问我爸:“你见过他奶奶吗?” 我爸想了想:“应该见过,但是没一点印象了,她死的时候我可能只有四五岁。” “那他爸很小的时候,他奶奶就死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奶奶?” 我爸点了点头:“好像听说周安民生下来不到一年她就死了。” 既然周易灵从来没有见过他奶奶,那就不会对她奶奶有很深感情,为什么神智不清的时候一直叫她?她奶奶死的时候很年轻,刚才那个女僵尸也很年轻,并且最后没有对周易灵下杀手,难道…… 我暗中摇头,这不太可能,就算她真的是周易灵的奶奶,她与周易灵也互不相识,不可能认出对方。但我心里又隐隐觉得这就是真相,我师父是阴阳家鬼系传人,肯定知道炼制僵尸的方法。他在藏龙坑内可能藏了什么重要东西,女僵尸来自藏龙坑的可能性很大,要说这事没有一点联系,打死我也不信。 “爸,你知道他奶奶埋在哪里吗?” 我爸皱起眉头,想了想最后摇头,我再问:“你看见过她奶奶的相片吗?” “没有,听说很漂亮。” 女僵尸活着的时候肯定也很漂亮,我继续问:“她是怎么死的?” 我爸有些烦了:“你一直问她干什么?我也不清楚,你去问八斗吧,以前他跟老周关系很好,村里最了解老周的就是他了。” 一想到八斗的嘴脸,我就不想再说什么了。他总以为他是全村最权威最讲道理的人,实际上他讲的只是他的道理,自以为是,顽固守旧。 我守着周易灵到天亮,他身上没有那么烫了,但依旧在发烧,昏迷不醒。天亮后有些亲友来探望慰问,门外还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我知道他们探病只是借口,打听消息才是主要目的,全村人都知道周易灵出事了,但没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们很惶恐,怕狐狸精会报复他们,前一天晚上我们悬尸示众,后一天晚上周易灵就差点丢了小命,我和周易灵的努力都白费了。 面临狡猾的狐狸精,巨大到不可思议的蛇,战斗力超强的僵尸,以及村民的惊慌,周易灵又伤成这样,我感觉心力交瘁,失去了信心和勇气。 我该怎么办?今晚又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 李晓静也来看望周易灵了,她站在床边一句话都没说,凝望着周易灵的脸,脸上带着深情与哀伤,接着眼泪滚出了眼眶。我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悄然退出,让他们独处一会儿。 过了十几分钟,我往房间里面看了一眼,李晓静还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周易灵,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我已经决定了不再干涉他们之间的事,所以没赶她走。不久八斗提着一包礼物也来了,他只在房间门口看了几眼,出于礼貌虚伪地问了我爸几句有关周易灵的情况,没有跟我说话,也没跟李晓静说话就告辞了。 我犹豫了一下,快步往外走追上了八斗:“八斗公,我有点事想问你。” 八斗转头,浊黄的眼睛盯着我,此时他没有一点敌意,只有一种悲哀或者怜悯的味道。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也望着我许久没有开口。最后还是他先开口:“神佛没有在天上,而是在人的心里,人们认为什么是神佛,什么就是神佛。真相有时并不重要,善恶不是像黑白一样清楚,重要的是大家都好。” 感觉他是在替狐狸精说话,有求于人,我只能装作虚心接受:“是,您老说有些道理。对了,您老一定见过易灵的奶奶吧,她长什么模样?” 八斗愣了一下,抚着长长的白须,露出了思索和缅怀的神色,眼神悠远。渐渐的,他脸上露出了一些微笑,皱纹舒展开,似乎眼睛也变明亮了一些:“我吃了八十二年的饭,去过不少地方,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 我请他讲讲她的故事,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始讲。 周易灵的奶奶名字叫林若灵,家境不错,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到十五六岁时,更是温婉典雅,楚楚动人,媒人踩断了门槛。村里的年轻人蠢蠢欲动,找各种借口接近她(我敢肯定包括八斗在内),她对谁都很冷淡,相对来说只对周振岳好一点。但她父母只想把女儿嫁给县城里有钱有势的人,周振岳家境不好,几次提亲都被拒绝。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结果拖到了她近二十岁还没有出嫁。那时土匪、兵痞多如牛毛,异常猖獗,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有一股土匪潜入村子,把她给绑走了。 村里第一美女被土匪绑走了,村民们不服气啊,特别是对林若灵有些想法的年轻人更激动。林家许诺谁能把女儿抢回来,必以身相许,所有帮忙的人都给予重谢。就在这时周振岳跳了出来,展示他刀枪不入的神功,组织近百个青壮开始追杀土匪…… 第六十五章 残梦孤影 八斗讲到这儿,突然沉默不说话了,我问:“后来呢?” 八斗脸色有些阴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杀光了他们,烧了他们的山寨,把她抢回来了。那些人……并不全都是穷凶极恶的土匪,有的是被抓去强迫入伙,有的是穷得没了活路,相对来说,这一伙土匪不算是太坏,平时不算太过份。匪首陈古老就是我们村的人,说起来跟林家还有点亲戚,谁能想得到……但是我们当时很气愤,把他们全杀了,连投降求饶的人都杀了。” 我心情也有些沉重,安慰他:“这不是你们的错,是他们抢人在先。” 八斗摇了摇头:“当时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回来之后,我总是想起那满地尸体血流成河的场面,想起那些求饶的人的眼睛,想起那冲天大火……你知道刀砍断骨头是什么声音吗?你知道人头掉下来了,眼睛还会动吗?” 我有想要呕吐的感觉,沉重地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八斗说:“后来老周带着其他人还杀了很多土匪,我没有再参加,一直到现在我都在想到底是谁对谁错。” “那易灵奶奶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八斗说,“回来之后,林家言而有信,把若灵嫁给了老周,不久她生了安民,身体就不好,不到一年就死了。她死后,老周脾气更坏,沉默寡言,孩子也很少管,带着大刀会到处杀土匪。” 我觉得八斗有些事没有说出来,而这些事我不便直接问,所以婉转地问:“易灵他爸是像他爷爷,还是像他奶奶?” 八斗虽然很老了,却一点都不糊涂,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他们父子关系不是很好,但老周对易灵还是很好的。” 我立即明白了,周振岳抢回林若灵时,她已经失身于土匪,所以他很愤怒,把那一伙土匪斩尽杀绝。他对林若灵的爱是真的,不计较她失身的事,可是她生下了土匪的儿子,又撒手西去了。没有了她,周振岳怎么可能对这个孩子视若己出?他没有教周安民任何法术就是因为这个,父子感情不好也是因为这个。 我问八斗:“老周后来都没再娶吗?” “没有,而且没有再碰过别的女人。” 我叹息了一声,爱情是一把双刃剑,周振岳对林若灵爱得越深,对土匪的恨和对周安民的嫌恶也就越深,所以专注于杀土匪,难免错杀好人。但他并没有抛弃周安民,守住了这个秘密,最后他把这份爱转移到了周易灵身上,把周易灵当徒弟更甚于当孙子。这么说来,周易灵实际上是姓陈,不是姓周! 我心中震颤,绝对不能让周易灵知道这件事,他无法再受一次打击了。 八斗不想再说了,转身慢慢走着,我追了上去:“八斗公,易灵他奶奶埋在哪里?” 八斗想了想:“不知道,没有正式出葬,是老周自己把她埋了。” 我心中一沉,周振岳肯定没有把林若灵埋掉,而是把她变成僵尸,藏在藏龙坑内。不论他是想留着她的容颜,还是想把她复活,总之是把她变成僵尸了。现在僵尸被狐狸精放出来,有可能大开杀戒,造成可怕后果。 八斗蹒跚走了,我却站在路边愣了很久。周家的悲惨结局,可能跟周振岳杀了很多人有关系。老一辈的是是非非我不好评价,但不应该报应到周易灵身上啊,他没有做过坏事,而且从根本上来说他是姓陈的!等周易灵的伤好了,我要带他离开这里,让他远离祖辈的恩怨。 我很迷惘,善恶对错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不知道命运的无形巨轮会把我带到何方,我是在为了什么而挣扎。 …… 一天过去了,周易灵还是没有醒来,但已经不再发高烧,呼吸均匀悠长,缝合的伤口有愈合的趋势,我相信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村医对周易灵的恢复能力非常惊讶,但他已经亲眼见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所以也没多说什么。给周易灵吊些葡萄糖、氨基酸、维生素之类,增加他的体能。 村民们虽然有些不安,但没人来我家闹事,林起建一家也没再提要钱的事。这一天李晓静来我家好几次,在我家待了不少时间,犁头没有露面,估计是八斗约束了他。现在周易灵伤得这么严重,肯定不会给他戴绿帽子,所以他也不用太担心。 吃过晚饭,祭炼完召鬼符,我又困又累,感觉走路都在飘,身上到处在痛。昨晚我也受了重伤,为了照顾周易灵一直强撑着,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现在周易灵伤势已经稳定,我可以休息一下了,我让我爸看着他,我去睡觉。 一躺到床上我就呈半昏迷状态,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我出现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齐画笙的闺房。 年轻美丽的齐画笙坐在梳妆台前,一手托腮支在桌子上,长发披散在后面,秋水般明眸中凝结着忧郁,像是化不开的阴霾。我觉得此情此景像一首诗,但想不起来是哪一句诗。 “怎么了,你不开心?” “没有。”她笑着站了起来,但笑得有些勉强,“你好久都没来了,我叫你你也不理我。” 我不记得她有叫过我啊?好像真的很久没看到她了,但我想不起来是多久。齐画笙道:“她很漂亮,聪明又可爱,而我言语无趣,面目可憎,你当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立即想到了白九月,然后又想到了陈丽丽,事实上我也不分清想到的是谁。不过确实我与白九月化敌为友之后,我就有些把年轻的齐画笙忘掉了,而且开始练内功之后,我就没有再梦到她了。我急忙说:“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发生了很多事,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进入你的梦中。” 齐画笙幽幽轻叹一声,看向窗外漫声吟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我从小不爱读书,所以对于古诗词和文言文反应迟纯,但也能听出诗中浓浓的伤感和忧愁。特别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一句很直白,所以也就有七八成明白齐画笙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不明白。”我很沉重地对她说,“我没爱上什么人,以后也不会爱上什么人,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我的命。” “不,我明白的!”齐画笙握住了我的手,眼睛深深地望着我,“你不用担忧会害死我,因为我早就不在人世了,这只是一个我不愿醒来的梦。你在我梦里,我也在你梦里,迟早梦会醒,什么都不会留下。我只希望在梦醒之前你能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抚慰我的空虚,释放你的忧伤……” 我心灵震颤,原来她已经知道她死了,她只希望在一个残存的梦境里有一个人陪陪她,我何必那么吝啬?她的手指很纤细,很柔软,我有些恍惚,好像握着的是陈莉莉的手。忽而又感觉望着我的一双眼睛是叶寄秋,她不需要我的承诺,只希望温存片刻,让她寂寞空虚的心灵有暂时歇一下的地方。 齐画笙突然挣开了我的手,愤怒地说:“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她很生气,但依旧端庄而含蓄,如果是白九月,她肯定会扯住我的耳朵直到我救饶为止。 我有些慌乱和尴尬:“又怎么了?” 齐画笙背过了身,哽咽道:“你想谁就去找谁吧,不要把我当成别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家,思绪很乱控制不了。”我有些苦恼地说,“最近我压力很大,心神不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画笙转过身来,眼波变得温柔和怜爱:“你已经努力去做了,如果没做好那也不是你的错。” “不,我应该做得更好,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太弱了,连女僵尸一招都挡不住。” 齐画笙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羞涩,也像是犹豫不决。迟疑了一会儿,她靠近了我,深情地望着我:“我想帮你,也会尽力帮你,但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我立即问:“什么代价?” 齐画笙的脸上飞起红霞,垂下了眼光,有些扭捏,声音小得像蚊子:“我需要借你一点阳气,灵体才能变得结实,能力才能增强。” 不就是吸几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看齐画笙羞成这个样子,肯定没有勇气主动嘴对上我的嘴,得我主动。我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她已经紧张得闭紧了眼睛,吹弹得破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那丰满的嘴唇像清晨摘下的樱桃一样鲜红湿润,因紧张而有些颤抖。 我又有些恍惚了,记忆如潮水涌来,从我在疯人院清醒过来看到女鬼,一直到现在,所有与她有关的事都在脑海中闪过,也许早在几生几世几个轮回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她。我微微俯下了头,碰到她的唇,极其柔软并有香甜气息。 我等齐画笙吸我的气,可是没感觉到她在吸气,倒是她在轻柔地吮吸我的嘴唇,轻柔得像是蜜蜂停于花瓣之上。她的唇又湿又软并且芬芳,引发了我的本能冲动,含着她的唇也开始轻吮,并陶醉其中。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舌尖探进了她的嘴里,拥紧了她,手在她纤腰玉背上下游移。 第六十六章 意乱情迷 清醒的时候,梦境总是模糊的、遥远的,无法分清刹那与永恒有什么区别。而在梦里时,现实也是模糊和遥远的,只有梦里的事情才是真真切切。我拥着齐画笙,手指拂过她背部丝绸的外衣,柔顺丝滑,薄如蝉翼,能清楚地感受到衣服之下肌肤的柔软、弹性甚至温热。而她的唇,她的舌,更是柔软得无法形容,我整个人都因此酥了、碎了。 这么做似乎不妥,接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她刚才说了她不怕,这只是一个梦而己。然而这一点不足以说服我自己,似乎我心里面的这一片空间是为了别人而留着。可是究竟是谁呢,叶寄秋?陈莉莉?白九月?不,她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我还剩下什么?突然我想起了周振岳与林若灵,本是一对有情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要是他们早一点结婚,可能就会很幸福,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这一切是谁的错?还有周易灵和林晓静,她们不该阴差阳错,变成这样的结果。 如果能够拥有,那就不要让它失去。这只是一个梦,纵然我注定了只能一生孤独,我也不能连美梦都失去。我开始有些粗暴地吻她,把她抱得很紧,似乎想要把她的身体融合进我的身体,变成一个人。齐画笙还是有些紧张,唇舌有些笨拙,但双手也搂紧了我,气息变得急促,腰身不时扭动一下。 我没注意到是怎样脱掉了她的外衣,忽然发现她只剩下翠绿色绣牡丹花的肚兜,以红绳系挂在脖子上。鲜艳的绿与红,更突显出冰肌玉骨,皓臂如雪,她就是刚刚绽放的牡丹花。当我碰触到她的肌肤,才发现那种柔嫩光滑远非绸缎可以比拟,透过掌心一直传到灵魂深处。 我也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我们已经躺在她绵绣棉软的床上,异香馥郁,如在云端。此时我已经忘了两人这么亲密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吸一点阳气,也忘了自己是在做梦,只有莫名的急躁和压力想要释放,有些粗鲁地扯开了红绳结,将那件极薄的亵衣往下拉。 她紧张地缩紧了双臂,本能地想要用手挡在胸前,但最终只是挡住了一小部分。天然的曲线勾勒出极其饱满的雪峰,两颗红中带紫的桑葚镶在鼓胀的花蕾上,因她遮挡的动作挤压略有些倾斜和颤动,更加让我热血沸腾。 如果我是个才子,我肯定要写一首诗来赞美;如果我是一个赏花的雅人,一定怕轻轻碰触就破坏了美丽。但我不是,我只是一个血气方刚有七情六欲的年轻人,承受了太多的伤痛和压力,就像一条历经暴风雨的船想要驰进港湾彻底地放松休息。我毫不客气地抓它捏它揉它,把它咬进嘴里,感受它的温柔,呼吸它的温香。 齐画笙气息急促,发出含糊的梦呓般的声音。我好像听到了她在说痛,停下抬头望向她时,她却用双手按住了我的头紧紧压在怀里。或许我真的弄痛了她,但她喜欢我这样做,我的一只手大胆地向下移动,但尽量压抑我的急躁,让我的手指变温柔一些。滑过平原,掠过丘陵、拨开纤草,探入山涧…… 那儿已经一片火热泥泞,我清醒了一些,她还是个少女,我不能乱来,我贴在她耳边说:“不需要这样吧?” 齐画笙的手臂像蛇一样绕过我的背,扣得紧紧的,脸上烫得像六月的太阳:“傻瓜,本来就是要……要这样。” 我愣了一下,我以为只要她吸一口我的气就可以,原来我理解错了,难怪她刚才羞成这个样子。齐画笙睁开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更加羞怯:“你,你不愿意?” 既然这是必须的,又是我和她都乐于发生的,还有什么好顾虑?我以实际行动来回答,轻吻她,爱抚她,让她放松下来,然后找准了早已湿滑的洞口,试探了几次,突然用力冲破了障碍。 “啊……”齐画笙发出了痛呼声,紧紧的抱住了我,身体绷得僵硬。便很快她的身体又软了下来,柔若无骨,无力得只能略作扭动身体。虽然她还不时发出类似叫痛的声音,却很难分清是痛苦还是快乐。 她一直很被动,而我的动作越来越粗野,渐入佳境。突然之间,一声可怕的狗叫把整个世界都震碎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我在自己的床上惊醒过来,全身都是冷汗,气喘如牛,下面一柱擎天。 原来是做了一个梦,该死的狗,居然把我的春梦给惊醒了!我气炸了肺,恨不得立即把这条狗剁为肉酱,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止一条狗在叫,越来越多狗加入了狂吠的行列,急促、狂乱、惊慌一如昨晚女僵尸进村时。 我大吃一惊,顾不上一柱擎天,跳下床冲出卧室。客厅里没有灯,只有一点朦胧的月光映照进来,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影。我吓得倒退几步,难道僵尸已经进来了? “你……慌慌张张干什么?”周易灵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松了一口气,眼睛也有些适应了黑暗,看到是周易灵站在门口,用手扶着墙壁。我急忙上前扶着他:“你怎么出来了?” 周易灵推开了我的手:“我没事。” 黑暗中两双眼睛互相瞪着,都带着强烈的不安。在女僵尸面前我不堪一击,周易灵虽然醒了,以现在的状况也没有战斗力。本来齐画笙说借我一点阳气就能帮我,却在关键时刻给中断了,恐怕她现在也不能帮忙。 “有没有洋油?”周易灵问。 洋油就是煤油,我立即反应过来,僵尸怕火,如果把煤油泼在她身上点火,就能烧死她!现在用煤油点灯的人很少了,但还是有不少老人会在神龛上点煤油灯,我家里肯定有一些。我开了灯开始寻找,我爸妈也出来了,很快找到了一小桶。 接着我找来几个啤酒瓶,手忙脚乱把煤油分装进啤酒瓶内,抽了一张黄纸搓成条塞进瓶口。周易灵说:“等一下,你画些破邪、镇煞的符放进去,洋油的破邪效果就会变强。” 以周易灵的能力,画的符威力肯定比我强很多倍,可惜他之前画的符全被我用来贴他的伤口了,浪费了不少,现在他又很虚弱,只能我勉为其难。我摆好笔墨朱砂,布罡踏斗,存思运气,然后开始画符。 在符箓中,有些是专业对口的,比如化解夫妻不合,镇小儿天花,镇人影入棺,镇家畜人言,这一类符只有一种功用,不能乱用;有些符则是通用的,比如北斗破邪符、九凤破秽符、镇煞神符,镇宅符、召财符之类,只要是同类情况都有效。比如九凤破秽符,高手画出来的,点燃之后会出现九只肉眼看不见的火凤,烧化附近的邪气,既可以用来驱除身上的邪气、秽气,也可以用来净化鬼屋,还可能烧化鬼邪身上的阴邪之气。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画出了几张周易灵指定的符,其他暂且不说,只看那笔力就是小学生的水平,与周易灵铁划银钩,剑戟怒张的笔画差距太大了。以至于他当场严厉地教训我:“从明天开始,每天拿两个时辰练毛笔字!” “你练了二十年,我还没练二十天,这已经算很好了!”我红着脸争辩,匆忙把符纸卷起来塞进瓶子里,以免继续出丑。 等我制作好四个“符法媒油燃烧瓶”,外面的狗吠声却慢慢停止了。我们面面相觑,莫非僵尸知道了我们有强效武器,就这么跑了? 外面非常安静,连蟋蟀的声音都没有,但过了一会儿,蟋蟀开始鸣唱,屋顶上偶然传来老鼠打架的声音,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周易灵说应该没事了,他要去练功,大家都去睡吧。我猜村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我真没勇气跑出去,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这时才凌晨一点多,我躺回床上再也没有睡意,着实有些痛恨那些疯狗,关键时刻把我吵醒了。自从开始修炼阴阳诀,我就没有再梦到齐画笙了,刚才梦到她可能是我太疲劳和虚弱。现在精神好了一些,没办法再梦到她了,或者说是她没办法跟我勾通了。刚才要是成功,也许我就可以召唤她,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开始想念齐画笙,想念她的美丽,想念她的温柔,想起她生前的悲惨和现在对我的一往情深,或许我与她真有前世未尽的缘份吧?管她是人是鬼,能不能帮我做什么,我都应该对她好一些。 想着想着,我又出现在齐画笙的房间里,她坐在床边衣裳不整,长发未梳,秀眉微蹙面带忧郁。但她一看到我,立即露出惊喜的笑容,跳起来扑进了我怀里:“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笑了:“以前我不知道怎么进入你的梦境,现在我知道了。” 齐画笙抬头看向我,眼波温柔又深情,脸蛋上挂着泪珠,像花瓣上的晨露。我低头吻干了她的眼泪,然后堵住了她的嘴,有点儿甜,也有点儿咸。 第六十七章 僵尸二进村 我与齐画笙开始了类似之前的游戏,虽然类似但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微妙感受都不同,直到最后我将生命的精华倾注入她的体内…… 接着我醒了,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自己的床上,朝东的窗户已经微现鱼肚白,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房间里似乎有齐画笙的气息。 我感觉有一些虚弱,但不能确定是这几天折腾的,还是梦里有了什么损失。周易灵和老宋都对我说过,破了身和结了婚的人很难练内功,即使小有所成了,也要尽可能少同房,否则所有努力都白费。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个水池需要蓄满了水才能养鱼,假设要十天才能蓄满,你隔三天就一泄见底,不但养不成鱼,连水池都要干枯龟裂了。 不过我没怎么放在心上,我总共才练了一个多月时间,就算前功尽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起步太晚了,再怎么炼也赶不上周易灵,成不了高手,而且我越来越觉得武功再高也改变不了命运,只要看看周振岳和周易灵就知道了。 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召唤齐画笙,我没有拿召鬼符,只在心里想:齐画笙快出来! 少年的齐画笙突然出现在床前,长发整齐地盘在脑后,插着一支金色带坠子的发钗。盘起了头发后脸盘显得更圆满,更有高贵端庄的味道。上身穿着一件斜襟带花边的白色绸衣,胸前绣着一树梅花,衣袖较短,雪白浑圆的手腕上戴着一对赤红如火的玛瑙手镯。下身穿着湖绿色的裙子,一双刺绣着鱼纹和波浪纹的绣花鞋露出裙外,纤巧而轻盈。 富贵中透出文雅,娇艳中凝聚着端庄,我愣愣望着她,以前没见过她打扮得这么整齐,或者是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穿的是什么衣服。愣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她怎么出现在现实中了,而且看上去像一个真的人。 齐画笙深情、羞涩并且矜持地对我露出笑容:“不欢迎我吗?” “不,当然欢迎,蓬荜生辉……可是你怎么出来了呢?”我惊讶地问。 齐画笙更加娇羞,叉手于腹部,微微鞠躬颔首:“多谢公子恩赐!” 我顿时明白了,原来是梦里我精华给了她,她可以现身出来了,那么一身煞气的齐画笙呢?我还没来得及多想,齐画笙突然露出惊慌之色,一闪不见了。紧接着“呯”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周易灵站在门口,气色已经好了一些,但一脸怒容地望着我。 我有些不悦:“你没学过敲门吗?” 周易灵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低声但严厉地说:“你干了什么?” 我摊了摊手:“什么都没干。” “你做了一件蠢事!” 我猜他指的是把精气给了齐画笙这件事,没好气道:“没你想的那么蠢。” “已经够蠢了!”周易灵皱着眉头,很严肃地说,“祭炼召鬼符,是为了为我所用,你却损耗自己的精气助她修炼,这是损己利人,好比是……好比是把你最重要的东西,消耗在一件没有多大用处的工具上。” 我还是不服气:“她有用,不是工具,而且她不会害我。” “或许她没想害你,但实际上她就是在害你,因为她自己是无法修炼的,只能一直从你身上吸取精气。这是本末倒置的做法,我不许你这样做!” 我心里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他突然冲进来这么霸道的指责我,让我很不高兴:“这不关你的事,不要你管!” 周易灵怒了:“你是我师弟,我就要管!” 我也怒了,跳下床双手叉腰跟他对瞪着,声音很大:“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昨天晚上你还像一个死人一样,要是僵尸来了我拿什么来保护你?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你一会儿疯一会儿傻,你闯的祸谁来承担?我本来就没什么功夫,为了应付眼前的困难,就是废了我的全部内功也没什么大不了!” 周易灵愣了一下,固执地说:“不管你怎么说,总之不许这样做,这是本门规矩!我们是役鬼,不是养鬼,养鬼乃是末流,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误入歧途了!” “那你把我逐出门墙算了!” “你……”周易灵气得直哆嗦。 其实我不想跟他吵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怒火,把他当成了敌人一样。 气氛变得沉重而尴尬,这时外面传来了声音,有一个人在大门外大声说:“周易灵在不在?我找他。” 我爸在屋里问:“找他做什么?” 那人气急败坏地说:“叫他去我的牛棚看看,他不是说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吗?操TMD,他没来什么事都没有,他一来就尽出怪事,我的损失叫谁赔?” 我和周易灵急忙出去,问那个老农民出了什么事,他继续咒骂,叫我们自己去看,他的牛棚在旧瓦厂。 村子后面有一个烧砖瓦的老窑,已经荒弃多年,原本是离村子挺远的,因为村民不断建新屋,现在基本与民房连在一起。我一路飞奔跑到那儿时,已经有许多人围在窑洞口指指点点,脸上有惊惧不安之色。我拨开众人挤进去,只见一头大水牛躺在干草之上,头有些怪异地扭曲,脖子上血肉模糊。胸腹之间被暴力撕开了一个大洞,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干草被鲜血染红,而它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含着泪水,显得惊恐而绝望。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加上那暴力撕裂的肚皮,扯得乱七八糟的肠子,我胃里面一阵阵翻腾,差点呕吐起来。没有太多挣扎的痕迹,流出来的血也不算太多,就像是这头牛乖乖站着被宰杀。在水牛的前腿附近有五条很长的划痕,已经洞穿了牛皮,脖子和撕裂的伤口不整齐,明显是利齿和利爪造成的。 有什么猛兽的利爪能够如此轻易地撕裂牛皮,让大水牛没有挣扎的力量就死去?我立即想到了女僵尸和她长长的指甲,还有她的獠牙,我恍惚看到了女僵尸一手抓着牛角扳过牛头,一手抱着牛脖子利爪抠在前腿前上,咬破了它的脖子痛饮鲜血…… 周易灵气喘吁吁也跑来了,其实他还是很虚弱,跑这么一点路就喘得厉害,脸色苍白。等到看清水牛的死状,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一言不发,慢慢走着看了一圈,蹲下身把手伸进了水牛胸口的破洞,摸索了一会儿,转头看了我一眼。因为有许多人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神非常沉重。 村民们有的说是老虎咬死的,有的说是“人魇”弄死的。“人魇”是老奶奶讲故事骗小孩的玩意,原型可能是野人,而老虎和野人早就绝迹了,更不要说人魇。 周易灵提着血淋淋的手,默默往外走。我对牛的主人说是野兽咬死的,跟我们没关系,不管他信不信就跑了。我追上了周易灵,低声说:“肯定是僵尸干的。” 周易灵“嗯”了一声:“她已经受了重伤,所以跑到村里来吸牛血吃牛心恢复元气,吃了血食之后她会变得更凶残,时间越久越可怕,下一次出现可能吃的就是人了。” 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死了一头牛还容易推托,真要是出了人命,村民们还能淡定吗?连着两夜全村的狗狂吠,村民早已生疑,而且女僵尸还是周易灵的奶奶,要是被人认出来,每一个人都会把怒火发泄到周易灵身上。退一步来说,就算没人知道,死了人都是我们的责任。 我试探着问:“你以前见过那个僵尸吗?” 周易灵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我,眼神迷茫就像他以前失忆的时候:“我感觉我是见过的,但我想来想去,确定从来没有见过。” 我暗松了一口气,千万不能被他知道真相,否则他再受一次打击,可能就彻底疯了。可是村里少数老人还是认得林若灵的,只有杀了她并销毁,才能从根本上杜绝周易灵知道真相。我现在就要行动,要不等到天黑,可能就有人要死在女僵尸手里了。我有九成把握女僵尸是躲在藏龙坑的山洞里,如果不是洞里有一条超级巨蛇,多带几个燃烧瓶也许就能烧死它。 狐狸精、巨蛇、僵尸住到一个洞里面去了,变得很棘手,也有些不符合情理,难道它们结成邪恶联盟了? 大约上午九点左右,一老一少两个警察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毫无防备,大吃一惊,紧张得身体都僵硬了,周易灵也非常紧张,想走又不敢走。 “我们是乡派出所的,村里有一头水牛被野兽咬死了,来走访了解一下情况。”老警察对周易灵说。 周易灵不敢答话,转头看向我,我急忙说:“我们不知道,昨晚都在家里没出去,早上才听说的。” 年轻警察盯着我:“听说你前几天打死了两只奇怪的动物?” “对,是的……就是一种尾巴很长的野猫,比较少见。那东西跟家猫差不多大,可不能咬死牛。” 老警察还是盯着周易灵:“你是本地人?” “不,不是……我,叫郑非克。”周易灵用普通话回答,但表情太不自然了。 “身份证拿来给我看一下。” 我头上开始冒冷汗了,周易灵吞吞吐吐道:“我没有,我来我同学家玩。” 两个警察都盯住了他,年轻的问:“为什么没有身份证?”老警察问:“你今年几岁了?” 第六十八 龙气 周易灵的脸胀得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面对僵尸他沉着勇猛,丝毫不惧,两个乡下最普通的警察却把他吓坏了。 我急忙说:“警察同志,你们是来调查牛被咬死,还是来抓逃犯?” 老警察说:“身份可疑的人都要查一下。” 我们越惊慌,警察就越会起疑,我强作镇定:“你们看他像个坏人么?警察同志,他是我同学,因为车祸头上受伤,记忆有点那个……来的时候把钱包弄丢了,身份证也丢了。刚巧我们村里几十年前有个人也像他这样说话颠三倒四,村民就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你看他才几岁,有可能是几十年前走丢的人吗?我跟他同班,难道还会不认得他?” 两个警察互相望了一眼,还是有些不信。我说:“你们认识李左成吗?他跟我们两个也是同学,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 “噢,那就不会错了。”年轻的警察露出了笑容。 老警察也点了点头继续问我打死的野猫具体样子,尸体在哪里。我大致描述了一下,说尸体交给村干部处理了,于是他们就走了。 等到两个警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和周易灵立即矮了几寸,一头都是冷汗。这两个警察一定从村民口中听到了有关周易灵的事,只是认定了水牛是被猛兽咬死的,也不相信一个人会二十多年没有变化,所以相信了我的话。但要是再出什么事,他们必定会起疑并且调查,不论是扯出我的案底,还是查出周易灵的身份,或者被赵永浩找到,我们都惨了。 如果警方认为有猛兽出没,就会派警察晚上巡逻,万一与女僵尸遭遇,伤亡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就会变成爆炸性新闻,再加上狐狸精推波助浪,我害怕的所有结果都会出现。所以我必须在天黑之前解决掉狐狸精和女僵尸,而且要我独自去办,不能让周易灵去——他情绪不稳定会失控,而且有可能会认出女僵尸是他奶奶,造成许多不可测的后果,所以只能我独闯虎穴! 我爸从厨房走出来,脸色很难看:“你们收拾一下,立即进城去打工,没事别回来,家里的事不用你担心。” 我迟疑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好。”但我是骗他的,祸是我和周易灵闯下的,因此造成的所有后果都要我们来承担,因此死去的人就等于是我们杀死的。女僵尸和最后一只狐狸精没有除掉,我们绝对不能逃走,否则还谈什么良心道德? 我开始悄悄做准备,昨晚的燃烧瓶不理想,我要换成更容易点燃的汽油瓶,破邪镇煞的符也要重新画,昨晚慌乱之中画得不好。之后我找村医买了一瓶酒精兑入高度白酒,加入野猪毛、菖蒲根、雄黄、七叶一支花的根等,这是用来对付巨蛇的另一种燃烧弹。这些东西仅凭气味就足以让一般的蛇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至于山洞里面那条超级巨蛇怕不怕,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另外我还买了两粒安眠药…… 手电筒、尼龙绳、打火机、火柴、自制匕首、符法汽油瓶,雄黄酒精瓶……所有我觉得可能用到,能放进背包的,都悄悄收进一个包内。我与周易灵的行李则光明正大地收拾,做足离家的准备。 分别总是伤感的,这是一次假的离家,却有可能是真的永别,而我不能说出来,甚至不敢在神色中显露出来,内心的痛苦因此而更强烈。我妈早早煮了午饭,让我们吃了再走,我根本吃不下,胡乱扒了几口。 我坚决不让我爸妈送我出门,咬紧牙关,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怕一回头看到父母站在门口的身影,会失去了拼死的勇气。 我和周易灵带着三个包,经过村口的停车场,毫不停留继续前进。走到没人的地方,拐向田间小路向藏龙坑走去。我一直没说话,周易灵也没有说话,走了一会儿周易灵说:“你把瓶子放进包里面,我就猜到了你的想法,我们就是应该这么做。”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已经决定丢下他独自行动,第一他重伤初愈不能再战斗;第二他情绪不稳定会失控;第三我不能给他再遇到女僵尸的机会;第四他受的苦难已经太多了……还有其他我说不出的理由,虽然我们会因为意见不合吵架,但我们还是兄弟,我不能再让他受到伤害。 “今天早上我态度不好。”我停步向他道歉,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 周易灵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态度也不好,但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做法。” 扪心自问,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除了法术武功比我高,他就像一个婴儿一样,错的也许是他。我不想再吵架,望向了藏龙坑。 山上的树木都砍光了,山涧的形状清晰显露出来,从这个方向看上去,藏龙坑的样子与我们在村子里看到的有些不同。说它是山涧并不是很恰当,它更像是一条大裂谷,前宽后狭,最宽的地方有数十米,最窄的地方看上去只是一条缝,总长度可能有七八百米,蜿蜒前进,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蛇或者龙。 我的视线离开山涧往别处看,发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的地方。几座雄伟高山如狮如象,主脉连棉不断,气势连贯,至此收势分出两条余脉,有如张开的双臂护着村庄。村子前方平坦开阔,近处一条河流横过田野,弯曲迂回如飘带,远处山峦层叠,梯次升高,气势恢宏似万千兵马朝拜。 这些都是我非常熟悉的,以前从来不觉得奇怪,但现在按我有限的风水学常识来看,我们村子是建在一个风水宝地上,应该很兴旺,会出大人物。可是我们村不过两三百户人家,没有听说出过什么当大官的人啊? 再来回看了几遍,我发现藏龙坑这条大裂谷,就像是被人用开天巨斧硬生生劈开,经过千万年风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条大裂谷,好比在脖子上切开一条裂缝,把地脉灵气给放走了,所以村子的风水已经被破掉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我很惊讶,这是自然生成的,还是远古之时被能力通天的人给破了?据老宋说,一些“龙穴”会在特殊时段,或者在有缘的人面前显现异像,比如巨兽、洪水、火焰、彩光等等。此时只要投入一件东西,异像就会消失,然后挖到这件东西的地方就是埋骨的穴眼。 藏龙坑这条大裂谷既然是宣泄地脉灵气用的,灵气外泄时出现一些幻像就不奇怪,也许我和周易灵看到的巨蛇只是幻像,传说中的巨蛇也是幻像。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道木门和几张符就能封印住巨蛇,它只是一股灵气,不是实体的,所以能进入山洞,也不能离开藏龙坑跑到村里来。 可是当时我亲身经历,亲眼目睹,那真是一条恐怖的超级巨蛇啊。 周易灵说:“走吧。”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周易灵说看到的是一条龙,我以为他看错了或者又疯了,但以他的眼神不可能看错,他也没有疯到把蛇当龙的地步。我问:“你在山洞里面看到的是一条龙?” “对啊,我早跟你说过。” “快跟我说说,那条龙长什么模样?” 周易灵有些疑惑地望着我:“跟书上画的龙差不多,牛耳鹿角,阔嘴獠牙,长须如鞭,大眼鼓突,嘴里喷出黄色的烟火……” 我兴奋得跳了起来:“不,不是龙,那是幻像,我看到的跟你的完全不一样,那绝对是幻像。” 周易灵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如果是幻像我一定会看出来。” 我非常肯定地对他说:“那是地脉灵气幻化出来的,所以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我认为藏龙坑里面有蛇,看到的就是蛇,有点像是电脑游戏里面的怪物。你认为有龙,看到的就是一条龙,这是心理作用造成的。” 周易灵固执地说:“绝对不是幻像,而且我爷爷说过藏龙坑有龙,你不信我也要信他啊!” “他说的龙,指的是龙脉,龙气,不是真的龙。” 周易灵有些暴躁起来:“为什么你总是要跟我争,不要吵了行不行?” 到底是谁不讲理?我强压下了胸口的怒气,坚信我的判断是对的。齐画笙的遗体得到了一点外泄的地脉灵气,就能百年不腐,那么周振岳一定是用同样的原理来保持林若灵的遗体不腐,也就是制造成僵尸,或者某种意外变成了僵尸。还有狐狸精躲在藏龙坑里也是为了吸纳地脉灵气,这些都可以证明地脉灵气的存在,进而证明巨蛇是幻像。上一次进去时,我们亲眼看到了灵气有多浓郁,我早该想到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看起来像茶的东西递给周易灵:“师兄别先气了,你是对的,我是错的,喝点茶解解渴,休息一会儿再走。” 周易灵接过旋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砸了砸嘴:“怎么有一股药味,还有红糖?” “你身体很虚,专门给你准备的,多喝点。” 周易灵又喝了剩下的一半,我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跟他不着边际地说了几句。他的眼皮耷拉下来,我扶着他躺下,把两个装行李的包放在他旁边,然后找了些干稻草盖住。 师兄,再见了,但愿不是永别。 第六十九章 独闯龙潭 我独自背了“装备包”往藏龙坑走去,心里在思考着怎么应对即将面临的危险。 首先是最后一只狐狸精,它的肉身搏斗能力不强,不足为惧,直接法术攻击也伤不了我。它最可怕的地方是迷惑人,但我有齐画笙协助,还有护身符,加上这段时间学了不少功法,特别是《本经阴符七术》让我获益良多,就算杀不了狐狸精,自保绝对没有问题。 第二个是巨蛇幻像。虽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破,但幻像终归是幻像,我用不着怕它,到时见机行事。 真正让我头疼的是女僵尸,身若精钢,力大无穷,快如疾风,而且法诀、符箓对她的伤害很有限,我所掌握的所有法诀符箓都无法重创她。我没有练过武功,阴阳诀真气没有达到阴阳分离,肉搏根本打不动她,她一招就能让我重伤甚至死亡。唯一能杀她的只有汽油瓶,但是要先点火,要准确砸中速度极快的她,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时刚过正午,我只能祈祷女僵尸正在午睡,避开狐狸精和幻像巨蛇找到她,趁她没醒才有可能把汽油瓶砸在她的身上。可是僵尸会睡觉么? 约午后一点钟,我来到了藏龙坑的障眼迷踪林外。实际上这个阵并不神奇,总共就二十多棵大树和一些大岩石,主要原理就是让人产生错觉。现在被砍了两三棵大树,而且没有鬼怪镇守,就是一小片容易让人迷路的树林,进出过两次,我知道怎么走了。 过了古木遮天的树林,来到石壁裂缝洞口外,我立即感觉与上次不一样了。从洞里面冒出来的气息变冷了很多,以至于肉眼都可以看到些许白气往外飘,就像空调在吹冷气。时值仲秋,晴朗的白天中午穿一件单衣都觉得热,我快步走到这儿已经一身热汗,被冷风一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的勇气就像我的体温一样,瞬间下降了许多。就算山洞里面没有狐狸精、巨蛇和僵尸,这样的山洞也非常吓人,上次两个人进去我还心惊胆战。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还确定里面有恐怖的女僵尸,怎么可能真的不怕? 我虽然带了一件外套,以现在山洞里面的温度是不够的,进去没多久就会被冻得直哆嗦。但我不能跑回去拿,来回跑消耗体力浪费时间,到了傍晚或者晚上对我就非常不利了,我的勇气也会随着时间消逝而消失,最后可能连钻进山洞的胆量都没有了。 我咬了咬牙,穿上外套,把皮带扣在外面,用特制的环套挂了两个汽油瓶和一个酒精瓶在皮带上。备用打火机和火柴放在不同的口袋里,手电筒用绳子绑着,斜挂肩头垂于侧腰,左手也拿着一个汽油瓶,右手拿着打火机,然后拨开蕨叶和蔓藤,弯腰钻进了山洞。 “齐画笙快来帮我!”我在心里呼唤。 年轻的齐画笙瞬间出现在我眼前,打扮与凌晨时一样,并且我像以前一样获得了天眼状态,也就是她的感知范围。我立即放心了很多,有了她山洞就不再是黑暗的了。 “我好像来过这里。”齐画笙有些疑惑地对我说。 看样子怨鬼齐画笙经历过的事她有印象,但她与怨鬼齐画笙是不一样的,她能跟我对话,并且看上去很像实体的人,没有强烈的怨气和阴气。我更加高兴,现在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了。我在心里问:“你有什么能力,能打得过狐狸精吗?” 齐画笙微促秀眉:“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不擅长跟别人打架啊。” 这倒也是,她的容貌气质,打扮举止,都像个千金小姐,不像是个擅长打架的人,她的战斗能力不会变得更弱了吧? 我提出另一个疑问:“你现在这样子,别人能看得到吗?” “不能,除非我想让别人看到,可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眼睛凝视着我,含情脉脉,言下之意她的美丽只为我存在。 这是现实,而她只是一个看得见的虚影,我克制住了牵她的手拥她入怀的念头:“我需要你的帮助,这个地方很危险,里面有狐狸精、僵尸,可能还有一条地脉灵气幻化的巨蛇。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它们,我们要悄悄前进,先找到它们的位置。” “我当然会尽一切可能帮你。”她矜持得体地说,很难与梦中她既愉悦又痛苦的样子联系起来,或许那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样子吧? 我们开始前进,一边走一边进行思想交流,我想到什么她立即就知道,她也完全明白我希望她怎么做。 齐画笙是从召鬼符内出来的,但并不是说她躲在符纸里面,她说她是在另一个很大的地方,符的作用就像是一扇门,我呼唤她时门就打开了。我问齐画笙是不是自己不能修炼,要靠吸我的精气存在,她说她能吸收环境中的阴气,但阴气中往往带着煞气,积累太多就会渐渐失去理智,变成怨鬼、厉鬼。她需要阳气和人气(也就是精气)才能结成稳定的灵体,保持心智,提高能力,但她在那个空间无法从别的途径获得精气,只能从我的身上获取。她待在现实世界和一切行动,都会消耗力气,战斗和受伤当然消耗更快,所以周易灵没有骗我,确实需要牺牲我的精气供养着她。 这么说来,我只要尽量让齐画笙少出来,尽量少打架和受伤就可以了,也没周易灵说的那么严重。 有这么一个如花解语的美女陪在身边,我的恐惧感大幅下降,勇气和信心大幅提升。不一会儿通过了长长的山体裂缝,来到地下河空间,头顶上还是有很多蝙蝠栖息。我怕惊动了蝙蝠会攻击齐画笙,我让她先躲起来,我打开手电筒,弯腰低头沿着小河边小心前进。这儿更冷了,我已经开始觉得全身冰冷,不过还能支撑得住。 化不开的黑暗和极度的安静,让我心惊肉跳,黑狐和僵尸随时可能出现,走了大概二十米,估计已经离开了蝙蝠密集的地方,我就忍不住召唤出了齐画笙。齐画笙先往前走,很快“看”到了上次我们进去的山洞。 木门还好端端在那儿,只是敞开着,上次被巨蛇撞碎的岩石也完好无损。我觉得不可思议,巨蛇是地脉灵气幻化成已经更加肯定,可是为什么撞碎的木门和岩石能恢复成原状?难道上次我和周易灵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幻觉? 我怕齐画笙的视域不是真实的,不可靠,走近之后我打开了手电筒,木门和山洞还是完完整整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事实证明上一次我们的可怕经历全是幻觉! 我觉得不必再往别的地方找了,一切怪异都在这个山洞里面,女僵尸和狐狸精十有八九也在这里面!站在木门处更加阴冷,我感觉有被冻僵的趋势,但气流并不急,以天眼状态看,空气就像黄色的流水往外冒,黄光中夹着丝丝似绿又似蓝的光线。 我闻到了淡淡的香甜气息,像是某种水果的味道,上次也有闻到类似的气息,越往里面越浓。我警觉起来,山洞深处不应该有这样的气味,这种甜腻的气息可能有毒。我用衣袖遮住了口鼻,让齐画笙先往前走。 齐画笙往里面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洞壁上长着许多肥厚浑圆的菇,有大有小,发出深蓝色的荧光,空气中那丝丝缕缕蓝绿之光,就是从这些菇中冒出来的。 我几乎能肯定这些不知名的菇,散发出的香气有致幻作用,我和周易灵就是闻到香气产生幻觉了。齐画笙继续向前,看到了我上次看到巨蛇的地方有一块岩石,形状有点像蛇头,但那确确实实是一块大石头。 过了那块巨石,洞壁上就没有那种菇了,空气中也没有黑绿色的光。我屏住了呼吸轻步快走,越过了毒姑区域,果然闻不到甜腻的香气了。我松了一口气,巨蛇危机已经解除,剩下的就是黑狐和女僵尸了。 山洞一直向下倾斜,时大时小,弯弯曲曲,就像是一条盘曲的巨蛇。越往下空气越冷,洞顶上出现一些倒垂的尖刺,肉眼看上去是浮白色的,在手电筒光照下晶莹有如冰霜。以天眼看这些冰柱则是透明的,白光湛然,空气则如黄色的河流,就像是颠倒世界中洪水流过冰刺山峰。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怕惊动了狐狸精和女僵尸,没有敲断一根看看。感觉我是走进了一条冰霜巨龙的嘴巴,那些都是它的牙齿,随时会咬将下来。 山洞长得像是没有尽头,可能已经深入地下近百米,我越来越紧张。突然山洞变得宽大了,高有二十米以上,宽广约有七八十平方米,洞顶上倒垂的“冰柱”密密麻麻,长的近十米,小的才手指头大,就连洞壁上也像是结了一层霜。 在我正前方有两个不是很圆,但是非常规则的大洞,一人多高,两个并列并且一模一样,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巨兽头骨的两个眼窝。两个洞都有木门关着,中间的石壁上有一条巨大裂缝,浓郁的黄光和冷气透过左边山洞的木门和裂缝源源不断涌出,右边的洞没有动静。 天然的山洞怎么可能长得如此规则和对称?如果是人工挖出来的,又是什么目的?我慢慢走过去,左边山洞的木门突然向内打开了,传出了薄冰破碎般的声音。 第七十章 火攻 虽然我早就猜到黑狐和女僵尸躲在这个山洞里面,可是突然看到木门打开,我还是吓了一大跳。就在这一瞬间,我通过齐画笙大体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黑狐站在门口,用一只前爪拉开了木门,里面是一个卧室大小的空间,装饰得也像一个卧室,有床有桌,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女僵尸! 我大惊之下,慌忙按下手中的打火机,点然了早就拿在左手的汽油瓶。瓶口有布条塞着,布条已经吸饱了汽油,一点即着。我很清楚这东西不立即丢出去,就有可能在手上爆炸把自己烧着,所以立即扔了出去。 黑狐碧绿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惊讶与恐惧,抛飞的火焰在它的眼睛里面迅速由小变大。然而木门开得并不是很宽,它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把木门往外顶,燃烧瓶飞到时,木门基本合上了。“呯”的一声,燃烧瓶砸在木门上爆裂,炸成了一大团火焰和大量火星。 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带着浓重的焦糊味和气油味,烟火熏得我差点流眼泪。而从齐画笙的角度来看,爆燃的不止是肉眼可见的火焰,还有更大范围的虚灵之焰和金光,由于山洞内的空间是有限的,灵焰如排山倒海,吓得她惊叫一声急忙飘到了我后面。同时我听到了木门里面传来黑狐的惨叫声,和女僵尸低沉的怒啸,黑狐绝对受伤了。 破邪镇煞的符配合汽油形成的火焰,对阴邪之物的杀伤效果比我预料的还强,而且这里充沛的灵气又助长了灵焰的威势,如果能把几个汽油瓶都抛进石室内,绝对能把黑狐和女僵尸都烧死。 可惜好景不长,爆燃之后灵焰迅速减小,汽油沾在木门和石壁上虽然还在燃烧,火焰却远没有刚才猛烈。山洞阴冷潮湿,木门很厚,并且因为灵气往外冒,火舌和烟都是往外飘,恐怕等不到木门烧透,火焰就会变得很小甚至消失。 我后退一些,摘下挂在皮带上的一个汽油瓶,用力投向木门。“轰”的一声,这一次爆开的火焰更猛烈,热浪冲得我倒退几步,空气热得可能把我的头发和汗毛都焦卷了。在爆炸之前齐画笙就吓得躲回了召鬼符内,所以我没有看到灵焰有多猛,肯定也比上一次更猛。 壮观的场面带来的负面结果,就是我被烟熏得睁不开眼,喘不过气来。山洞内的氧气本来就不充足,火焰猛烈燃烧瞬间就把氧气抽光了,我必须尽快扔完汽油弹然后往回跑。 石壁上的火焰很快变小,但木门已经整个猛烈燃烧,可能是刚才汽油瓶的撞击力,加上爆炸瞬间的冲击气浪,木门被推开了大半尺宽。我想找一块石头扔过去把木门撞开,但是看来看去,附近一块可以移动的石头都头用,石壁光滑坚硬,没有一个地方能掰得动。 也许我能把汽油瓶丢进门缝内,里面空间更小,在里面爆炸开,火焰不容易出来,会对黑狐和女僵尸造成更大的杀伤效果。我向右侧移动,一直走到贴着大洞窟右侧石壁,再往前移动一些,从这个角度才能把气油瓶丢进门缝内。 我抛出了第三个汽油瓶,它飞过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眼看就要进入门缝内。门缝很小,啤酒瓶只有竖着才能进去,不料就在瓶子即将进入时,有一点打横歪斜了,瓶口碰上木门,没能飞进去掉往地面。 “轰”的一声,再次爆炸出一大团火焰,在那一瞬间好像木门被炸开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火焰全部往外冲,火舌拉长有好几米。幸好我站到了右边石壁下,如果还在刚才的位置,最好的结果也要被烧掉头发和眉毛。 木门炸开后,里面就像是装了一个巨形鼓风机一样,黑气、浓烟和烈焰猛烈往外喷涌。一定是女僵尸在往外喷黑气,我被烟火熏得睁不开眼,喘不过气来,还担心黑气有毒,只能用左边手臂衣袖按住口鼻,胸腔里面也像着火了一样难受?我想要再丢一个汽油瓶进木门内,往腰间一摸,只摸到了一个较小的瓶子,那是酒精瓶。原本我手上拿了一个汽油瓶,腰上挂了两个,都扔出去了,其他在背包里。 这个酒精瓶本来是准备对付巨蛇用的,放的是克制毒蛇的药物,对僵尸和狐狸精没多大杀伤力。我只迟疑了那么半秒钟,就没机会扔了,木门里面一团东西顺风而出,突破了烈焰直冲出七八六远,远远落在我后面。 我的眼光跟着转过去,那团东西落地,好像是一床被子。紧接着被子震飞,变成一个苗条的人站在地上,整个头都被凌乱黑发遮住看不到脸,吹向她的火焰和黑烟突然转向和分流两边,而她长长的黑发随着黑烟往洞外方向飘,似有无限长。 天哪,女僵尸居然冲出来了!它毫发无伤——虽然我没看到她的脸,但连头发都完好无损,肯定没烧到她。惊慌之下,我把拿在手上的酒精瓶向她砸去,竟然忘了要先点燃。 可能是缺氧我有些恍惚了,或者是女僵尸速度太快了,加上烟熏火燎,我没看清女僵尸是怎么接住酒精瓶的,反正是被她接住了。酒精瓶里面没有放符纸,也没有点燃,她根本不怕。 “呼”的一声,女僵尸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劲的气浪,凌乱长发猛地一张然后向后飘,露出了她的脸。因为烟火被她的气息逼开,我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单从面容和体形来说,她长得真的很漂亮,只是眼珠灰白,皮肤发黑。她身上的布料比我上次看到时更少了,两条手臂完全露出来,显得特别纤细修长,胸前只剩一些烂布条,浑圆挺秀的山峰几欲跳出。下半身自膝盖以下也没有布料,小腿修长线条天成,光脚踩在地上。 这本应该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美女,可是全身皮肤青黑如铸铁,手指和脚指上长了长长的指甲,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线条是如此的美丽,颜色却又如此恐怖,表情更是冰冷凄厉。长发飞扬,火光映照,黑烟衬托,恍然间我分不清这是东方维纳斯青铜像,还是从地狱跳出来的索命使者。 几秒钟之后,我忘了她其他地方长什么样,只看到她灰白色的眼睛里有火光在跳动,那绝对不止是火光映照,还有她可怕的怒火。我的视线无法离开她的眼睛,思维开始变得混乱,不能集中精神。但我还知道恐惧和反抗,一边后退一边反手摸索背包,想要拿出背包里面的汽油瓶,可是怎么也摸不到拉链。 “呯”的一声,我的背部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我猛地清醒了。她的眼睛有古怪,有勾魂夺魄的邪力,要不是最近我练习《本经阴符七术》小有所成,精神凝练意志坚定,被她控制住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了她的眼睛,看到了我撞到的是右边山洞的木门,木门用一个锈得不成样子的铜扣扣在石壁上,有两张长条的符交叉贴着封住了门。 我只来得及看一眼,女僵尸已经把酒精瓶砸向我的脚下。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瓶子砸在地面立即粉碎,炸开的酒精被旁边的火焰点燃,飞快地蔓延过来。 往前冲必定被女僵尸一爪拍死,站在原地则会被火烧着,后面已经没有退路,谁知道这个房间里面封印的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酒精瓶是用酒精兑高度白酒和药物制成的,起火速度和火焰猛烈程度不如汽油,但是火焰温度之高却不比汽油差。火焰一卷我就感觉自己被烤得半熟了,紧接着鞋底和外面裤子因沾了酒精跟着起火,如果身上是半熟的话,双脚一定全熟了。可怕的高温让我再也顾不上后面房间里面有什么,侧身奋力一撞,撞开了木门,整个人跟随木门摔了进去,没等跳起来就以最快的速度甩鞋子,脱裤子。 还好我动作快,虽然双脚火辣辣的痛,应该没有深度烧伤。这时我才感觉到手背上也痛,撇眼一看流血了,可能是刚才玻璃碎片溅射割伤的。 我的鞋子和外裤甩出门外,落在火焰之中,火焰变得更猛烈。虽然这些火焰没有符法效果,但温度很高,女僵尸不敢靠近,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快速放下背包,拉开链条,把里面四个汽油瓶和两个酒精瓶拿出来,几个挂在腰带上,几个放在石壁边。但是我不敢轻易往外丢,我没有把握砸中速度极快的女僵尸,这怪物比我预料的要聪明得多,居然懂得接住酒精瓶反丢过来烧我,万一再被她接住反丢进来,被活活烧死的就是我。 隔着门口的火焰我瞪着她,她瞪着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在高度集中精神时,我是不会受她眼光影响的。我速度确定了眼前的局面,虽然没有必杀她的把握,但暂时还能阻止她进来,至少能让我喘一口气,想一想办法。我趁机扫了一眼房间里面,有简易的木床、木桌和木椅,床上有被褥,桌子上有油灯、竹杯,墙角处有陶罐、木桶之类,木椅背上还挂着一件已经发黑的衣服。 看样子以前有人在这里住过,难道是我师父周振岳? 第七十一章 周振岳的遗物 门口火焰熊熊,黑烟滚滚,但是石室内并不是很热,烟不多也没有强烈的衣物烧焦气味,而且我发现自己可以顺畅地呼吸了。火苗和黑烟都是往外飘的,那么这个石室就有可能有另一个出口。 我拧亮了手电筒照了一圈,发现放桌子那边的墙上有无数近似圆形的小孔,大小可以塞进小指头,排整非常整齐,微有冷气从小孔中透入。再看整个石室,大小与一间卧室相仿,无棱无角,所有转角的地方都是漂亮的弧线,所有地方都平滑得像打磨出来的,但又看不到一点人工修整的痕迹。 这个石室是天然生成的,就像是一个骨骼的眼窝。之前在外面看到两个石室的入口时,我就感觉像是一对眼睛,否则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又那么对称?可是什么怪物眼睛能长得这么大?我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定了定神,我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亿万年前,曾经有一只巨大的怪兽被压在山下,骨头变成了化石,与山体变得一样,后来经过地下水的侵蚀形成山洞,疏散的部分流失才形成这两个眼窝石室。可是小孔里面不停地冒出灵气又怎么解释? 紧接着我想到了另一种更惊心动魄的可能:也许人们说的龙脉,在地底下真的有一条巨龙,上古之时有一位神人,手执开天神斧,劈开了藏龙坑这条山脉,击杀了地下深处的土龙,两眼之间的裂缝就是伤口。巨龙死后成为化石,与山峰一体,而它钻破地下所带来的灵气则从眼窝中往外慢慢发散。本该从右眼窝出来的灵气,从裂缝中跑了,只剩微弱气息流动,左眼窝还在继续冒灵气。约四十年前,我师父发现了这个地方,把死去的妻子放在左眼洞内保持不腐,希望她能复活,自己住在右眼洞内。 门口的火焰明显减弱,女僵尸非常强悍,对普通火焰并不是很畏惧,随时可能会冲进来。外面的洞窟很大,而且有退路,燃烧瓶一个一个丢,无法对她造成致命威胁。只有以极快的速度把六个瓶子都丢出去,封锁她的退路,并让整个大洞窟都陷入火海才有可能烧死她。但要是六个瓶子都丢出去没能烧死她,我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别无选择,只能最后搏一把了。我把六个瓶子都准备好,深吸几口气,坚定了决心,集中精神,左手按打火机,右手点燃一个汽油瓶用力丢了出去。我的目标不是女僵尸,而是她侧后方的山洞出口,只要这一个汽油瓶的火焰挡住了出口,我立即把另五个丢在不同的位置,应该能够让整个大洞窟都被火焰覆盖。 点燃的汽油瓶飞出门口没多远,女僵尸张嘴喷出了一股强劲的黑气,汽油瓶受到黑气冲击,竟然改变了方向反飞回来。我大吃一惊,想要关上木门已经来不及,还好汽油瓶没有飞进门内,落在离门口约一米的地方爆炸了。火焰和气浪差点把我掀倒,一些火焰和玻璃碎片溅到我身上,脸上火热辣辣的痛,眉毛和头发都有些烤焦了。要不是我及时把木门掩过来,挡住了我大半身体,肯定身上全部着火。 我的衣服多处起火,怕会点着了放在地上的五个瓶子,急忙跳到另一边。用手拍打肯定不能扑灭,还会把手烫伤,脱衣服和裤子也来不及了。危急中我看到了旁边床上的棉被,立即扯过来盖在身上然后着地一滚。 棉被放在山洞中二十多年,带着刺鼻的霉味,被单一扯就破,但棉絮还是完整的,并且很潮湿,紧紧卷在身上立即把火压灭。我身上肯定好多地方被烧得起泡了,但我顾不上这些,确定身上没有火之后立即甩开破棉被,跳起来往门外看。 门外火焰猛烈,女僵尸远远站在洞窟出口的地方看着我,身上没有一点被烧的痕迹。我不可能再用燃烧瓶砸中她,就算她没有用黑气吹回来,也会立即后退,躲到远处等火焰熄灭了再过来,而我会一直被她堵在这里面。这怪物跟人一样聪明,她知道我的燃烧瓶有限,等着我用完的时候。 剩下的五个瓶子的作用,只能拖延一点时间阻止女僵尸靠近,等到五个都烧完了怎么办?不,我不能在这里等死,我的眼光落到木床架上,灵机一动:把木床拆开了,挑几根长木板捆扎起来,缠上破棉被再浇上汽油,就可以做一只超大的火把,让女僵尸不敢靠近,我就有可能走出去。但狭窄曲折的地方,拿着这样一个巨形火把可能过不去,或许我应该做两个较短的,一个用完了再用另一个。 被困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对我就越不利。我顾不上身上到处疼痛,立即开始拆木床。这个木床做工粗糙,但很牢固,腐朽得不算严重,我用力踹了几下还没有散开。床上有被单和两件衣服,已经变了颜色,腐朽严重,我把它们全扯了下来。 “当”的一声,好像有一件金属的重物掉在地上。我扯开破衣服,发现里面裹着一个小小的镶铜角木盒子,铜角和铜扣生了绿锈,木料看上去却光亮如新。 这个盒子里面肯定装着很重要的东西!我拿起细看,入手颇为沉重,外面涂了一层清漆所以木料基本没有腐蚀。铜扣因为生锈打不开,我拿出背包里面的一个铁钩,用力敲了几下,把铜扣敲掉下来,掀开严丝合缝的盖子。 盒子最上面是一叠对折的纸张,我拿起摊开就着火光快速浏览。字是用毛笔写的,繁体行草,语意极古。有些字我认不出来,有的词句不能确定意思,但大体还能看懂。 这是一封长信,或者说是周振岳的忏悔书,里面简单概括了他一生的经历,大部分文字都是在反思自己做的对不对。他少年时就很有才华和志气,但父亲早亡,家境不好,恪于门规不能用法术来发财。直到他深爱的人被土匪抓走,他怒发冲冠,不顾一切规矩大开杀戒。他成了英雄,抱得了美人归,结果他发现爱人并不如他想像(此处他语意含糊,好像林若灵与陈古老之间还有别的关系)。因为嫉妒和怨恨,他做了许多本来不该做的事,越到后来越于心不安,然而他不能控制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真相虽然让我很震惊,但半个世纪之前的三角恋,我真没心思和时间去挖掘,一目十行快速往下看。越到后面字迹越潦草,有的地方整行整行画掉。周振岳希望爱人能够重生,从身体到思想都重生,完全属于他,所以不惜逆天行事,借用地脉灵气把爱人的遗体变成僵尸。他开始尽力行善,弥补过错,希望感动神灵让爱人复活,但是许多年过去了,他没有成功。他坚信自己的理论是对的,爱人必定有一天能重生,但他也知道有生之年是等不到这一天了,他深陷于对与错,得与失之间挣扎。 我关心的是怎样才能杀死女僵尸,周家灭门惨案是什么原因。但信里面并没有写这些,看样子周家惨案是突然发生的,周振岳来不及写在纸上,当然也没有写杀僵尸的办法,或许以前女僵尸是不会动的,或许他从来没想过要杀她。 我的眼光从纸张转移到木盒,盒子里还有两件东西。一件东西匕首状,约手掌长,两指宽,大半截两侧磨薄,前端尖锐,看起来很粗糙并且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孔。它的颜色像灰岩,釉质像玻璃或合金,拿在手上却比木材更轻。我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呢?与其说它是匕首,还不如说是一块一端磨薄了的石块,而且该是刀刃的地方并不算锋利,拿在旧石器时代的原始人手里倒是合适。可要不是匕首,又会是什么东西? 还有一件东西是个巴掌大的圆盘,半边红半边黑,很像八卦图中的阴阳鱼,黑的一边明显比红的一边大。我一拿到手上,就感觉红的一边是温热的,黑的一边是冰冷的,蕴含着灵气,从手感来看,像是某种金属。 我实在看不出这两件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但周振岳放在这个盒子里,肯定很重要,先带走再说。“石匕首”很轻,我随手放进了口袋,阴阳盘较沉,放进了背包内。周振岳的书信搓成一团,丢出门外火焰中,转眼化为飞灰。陈年往事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让周易灵看到了只会更折磨他,所以必须烧掉。 我把一些没用的东西丢出门外,砸了一个酒精瓶,燃起猛烈火焰,阻止女僵尸靠近,然后尽快制作火把。在门口的火焰缩小之前,我做好了两个大火把,由于材料都是就地取材不理想,能烧多久我无法预料。而且制作火把我用掉了两个汽油瓶,现在只剩下一个汽油瓶和一个酒精瓶了,我把它们放在背包里,因为挂在腰间若是被火把的火星碰上,我就要成为火人了。 随着门口火焰减弱,女僵尸又出现在外面洞窟,我点着了一根大火把,等到火把烧得稳定,地上的火焰更弱了,助跑几步,跃出了火焰范围。 第七十二章 九死一生 出了门之后,我立即贴靠右侧石壁,火把举在侧面,提防着女僵尸突然袭击,同时也在防着她吹黑气火焰卷到我自己。 左侧石室的木门已经倒塌,仅剩一些余烬,基本没有火焰了。右侧门口的火焰因为没有可燃物,汽油燃完之后火焰消失得很快,火已经不大,烟也不多。这条山洞通风效果很好,之前的浓烟一直在往洞外方向飘,所以现在基本不影响我行动了。 我靠着石壁再往前移动了一些,女僵尸没有往出口外面逃,而是与我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往洞窟另一边转移。我继续前进,她继续后退,很快我与她换了个位置,我到了出口的地方,她到了洞窟内侧。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她痛恨我,随时会发动攻击。 痛恨我的不仅仅是女僵尸,在左侧没了木门的石室内,还有一双碧绿中闪烁着红点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恨意,如永恒不灭的火山,似噩梦里的诅咒,但它又是那么渺小虚弱,甚至恐惧。我投掷第一个汽油瓶时,黑狐就站在木门边,爆开的灵焰(或符法效果)透过木门已经重创了它,现在它已经很虚弱,门口只剩下一点余烬它还是不敢出来。 我知道今天能全身而退就已经不错,没指望能杀掉女僵尸,但我必须杀了黑狐,它才是罪魁祸首!只需要再丢一个汽油瓶进去,它就必死无疑,这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逮住它,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来。所以我明知停下来会有危险,依然决定冒险。我紧盯着女僵尸,先放下没点燃的大火把,然后慢慢蹲下,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摸到一个瓶子…… 我要防着女僵尸喷黑气,也怕火把的热量和爆出的火星引燃了背包里面的瓶子,所以尽量把火把移到侧面较远的地方。就在我往外拿瓶子的瞬间女僵尸暴怒了,没有一点迟疑冲向我,快得像是一道幻影。我来不及点燃瓶子砸向她,只能转移火把方向阻止她,但是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火把还没来得及挡在我前面,她已经冲到了。并且她高速移动产生的气流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将火把的火焰吹得变小并且飘向我这边。 我差点被火焰烧着,眼睛被黑烟熏到,刺痛流泪几乎无法睁眼,不过我还是不顾一切用火把向她扫去。手中巨震,火把脱手飞出,带着霉味、腐朽气息的黑影如梦魇般压了过来。我本能地举臂一挡,挡住了它的爪子,巨大的冲击力把我向后掀倒,手臂发麻并有撕裂般的痛,肯定被她的指甲刮伤了。 我还没有缓过气来,女僵尸已经整个人扑上了来,按住了我右边手臂和右侧肩头,张嘴就向我的脖子咬来,她的嘴里这时已经突出了獠牙。我被她压着无法挣开,右手无法举起,左肩被她的爪子扎入剧痛无比。生死瞬间,我顾不上痛苦与恐惧,勉力抬起左手撑住了她的脖子,右手前臂向上顶住她胸腹之间,想要阻止她咬下来。 她的皮肤坚硬如铁,力量大得恐怖,简直像一座小山压下来。我感觉手臂的筋络即将崩断,骨头即将压碎,头上的血管像要炸裂,全身的血液都将从七窍中喷出。我尽了一切力量却无法阻止她的头压下来,右手的支撑更没有意义,狂乱中我右手乱摸,想要摸到什么东西攻击她,结果真的在地上摸到了一件长条形的东西,毫不疑迟就捅向她肋下。拼命的时刻,体内真气自然而然从手臂涌出,注入了手中的东西,那件东西变得炽热,没感觉什么阻力就刺进了僵尸身体。 女僵尸的獠牙只差一点儿没有碰到我的脖子,突然没有了力气,怪啸着抬起了上半身,眼睛瞪得极大,面容扭曲恐怖。我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但确定扎进了她的身体并对她造成了严重伤害。而且她压着我右臂的手掌松开了,我立即拔出了刺进她肋下的东西,再一次奋力刺出。还是像上一次一样,真气注入之后,手里那件东西变得炽热,如有火刀切牛油般毫无阻力刺进了她胸膛,直到碰到骨骼才感觉到摩擦的阻力。 女僵尸再次发出可怖的惨叫,身体猛地后退重重撞在石壁上,胸口和肋下各有一个扁形的小洞,黑色的血液和黑气喷涌而出,她的力量和生命力显然也在急速消退,她的表情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我看向握在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从小木盒中拿到的,很粗糙一点也不锋利的石刀,此刻已经不再发热,与我刚从盒子里拿出来时一样,甚至没有沾上污血。原本我是放在口袋里面的,被女僵尸掀倒时从口袋里面掉出来,刚好被我摸到乱捅两下,结果救了我的命。 这样的石刀怎么可能刺伤她? 我还在惊诧中,女僵尸已经往山洞外面飞奔而去,脚步踉跄,但速度依然很快,扬起了长长的头发。我暗道可惜,可能两刀还不能让她毙命,而我浑身无力,多处伤痛,没办法追上她了。 “呯!”的一声,女僵尸与什么东西撞在一起,向后跌倒,身上像着了火一样散发出很多黑气,两处伤口喷出的黑气和污血更多。她挣扎着爬起,黑暗中冲出一个人,又一掌打在她脸上,她再次向后跌,倒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些爬不起来的了。 从黑暗中冲出来的人是周易灵,连发两掌之后,他也有些摇摇晃晃,脸色在火光下依然苍白得吓人。我勉力往侧面一个翻滚,石匕首扎向她的腹部。这一次我没感觉石匕首怎么发热,但还是扎进了女僵尸的肚子。一击得手我立即抽刀后退,她努力挣扎着,抽搐着,却无力站起。她的伤口不再冒出黑气,仅有少量污血流出,皮肤变得苍白略带青色,皮肉似在收缩,长长的黑发在短短时间就变得花白。 终于杀死她了,我松了一口气,觉得手臂和肩头被抓伤的地方又麻又痒,头痛,头晕恶心,眼前也变得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女僵尸的眼睛变成了正常人的颜色,定定地看着周易灵,像是饱含慈爱、依恋和不舍。 周易灵也像是着了魔一样,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近距面对着她颤声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女僵尸没有说话,但那开始起皱的脸皮微微抽动,像是露出了笑容,眼皮慢慢合上了。 “你究竟是谁?”周易灵用力摇着她大吼,吼了几句没有回应,他冲到我面前朝我吼,“她是谁?她是我亲人对不对?” 我真的不想骗他,但我必须隐瞒,我全身都开始不对劲,近在眼前的周易灵的脸也变得模糊扭曲,喉咙像是被人扼住,艰难地说:“我……不知道,我,我要死了。” 我很清楚,我没有周易灵那么变态的抵抗力和恢复能力,这儿又缺医少药,我就要死了,所以我更要保守秘密,没有必要让他再受打击。 眼前的脸越来越模糊,周易灵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我真的要死了,一切都在离我远去,我往无底的黑暗深渊坠落。 “不要离开我!”我看到齐画笙一脸忧伤,幽怨地对我说。 “不要离开我!”眼前的人变成了陈莉莉,泪水在她眼眶中即将滴落。 “不要离开我!”陈莉莉变成了白九月,脸上写满了伤感和不舍,想要伸出手来抓我。 “不要离开我!”那是母亲绝望的脸,一脸的皱纹和白发。 …… 我一直在坠落,没有止境,没有依凭,只有一张张痛苦的脸在闪现,我想要抓住他们,却无法使力,我找不到我的手。不,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我不能再往下掉! 在我的坚持下,好像我停止了下坠,躺在一张冰冷的床上。我感觉很冷,整个世界都被冰冻,我也变成了冰雪的一部分,从创世之初直到世界毁灭,我还没有解冻。这一定是寒冰地狱,我这么想。 突然我的身体燃烧起来,到处都是火,所有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是通红的,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或许我是掉进了烈焰地狱吧? 一会儿是火焰,一会儿是冰雪,我无法挣扎,无法抵抗,只能凭由它们交替、冲撞、割裂。有时我清醒了一些,知道自己躺在床上,但什么都看不到,更多时间我都在被冰冻或者焚烧,永无止境。渐渐的烈火占据了上风,融化了所有冰雪,也把我烧成了灰烬,化为虚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有身体了,躺在一个寒冷的地方,一盏昏黄孤灯摇摇欲灭。 我挺身坐起,立即看出我是在之前的“眼窝”石室内。不,这个房间里面有浓重的寒气,应该是左边的石室,我躺的这个床铺,就是之前女僵尸躺的地方! 糟糕,难道我也变成僵尸了?紧接着我发现了周易灵盘腿坐在另一边石壁下,很虚弱很疲惫的样子,眼睛是睁开的,却像木雕的佛像一样,似乎三魂七魄都离体而去了。 “师兄?”我发出了根本不像是我的沙哑声音。 周易灵慢慢转头望向我,眼睛渐渐聚焦,却还是木然空洞的样子,发出比我还难听的声音:“我杀了我奶奶。” 第七十三章 石龙刀 我很震惊,不知道周易灵怎么会知道真相,但看他这个样子肯定是知道了,否认没有用。 “她是我杀的,而且她早就死了。”我想安慰他。 周易灵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我杀了我唯一的亲人!” “她是僵尸!”我再一次大声提醒他。 周易灵的眼神终于集中到了我身上,有些愤怒地说:“她是我奶奶!而且总有一天她会恢复记忆!” 我曾听他说过,僵尸修炼到一定程度,体内阴气会转阳,变成旱魃,前世的记忆会恢复。但这只是传说,如果传说是真的,旱魃出现之时赤地千里,瘟疫肆虐,那是极其恐怖的怪物。我说:“就算千百年后她恢复了记忆,也是个祸害,而且你也不在了。” “她是我奶奶!”周易灵非常大声地吼。 再跟他争下去,他真会掐死我,我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换一个话题:“我昏迷多久了?” 周易灵没有回答我,我伸手摸了摸,手臂和肩头按上去还有点痛,但并不是很明显。撸起衣袖一看,前臂上两条长长的伤口已经结疤了。我很惊讶:“到底过了多久了?我怎么没死?” “好多天了。”周易灵有气无力地说,“我解不了你的毒,只能让你维持着死不了,过了几天我缓过气来了,才用真气帮你炼化尸毒。” 好多天?我突然感觉非常饿,就像是几个世纪没有吃过东西了,嘴巴里面像是龟裂的旱地。转头看旁边的桌子上有一竹筒水,我急忙拿过来,仰头一口气灌下了大半筒。清甜冰冷的水进入嘴里,很快感觉全身细胞都活过来了,精神大振,身体也有了些力气,只是觉得更饿了。 气海穴内的真气似乎比以前更加充沛、活泼,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内功不减反增。我敢肯定周易灵费了很大的代价才救活我,并让我的内功有所增强,可是我却一直瞒骗他,心里实在有些羞愧:“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吃安眠药,但那时你很虚弱,真的不适合再冒险了。” 周易灵有些苦涩和自嘲地笑了一下:“早就吃习惯了,你该多放几片。” 确实,我忘了他有很强的抗药性,要是多放一片他就没那么快醒,他就不会撞上女僵尸,但那样等他赶到我也就死透了。可是我昏迷之前女僵尸已经死了,周振岳留下的信我也烧了,他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狐狸精呢?” 周易灵迟疑了一下:“我放它走了。” “什么?”我跳下床,气得想踹他一脚,“你怎么能把它放走了!” 周易灵慢腾腾道:“因为它告诉了我所有事情,并且发誓远走高飞,永不回来,永不报仇。” 我怒道:“我奶奶是被它们逼死的,我被它害惨了,你放走了它我怎么报仇?” “是你先杀了一只黑狐,而且你已经杀了三只!” “这不是数量问题,不杀了它,它还会再生事端!” “我保证不会!” 我真的很生气,但我的命是他救的,他是我的好兄弟,还是我实际上的师父和名义上的师兄,我能真的跟他拼命么? 周易灵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僵尸是我奶奶,我爸出世没多久她就死了,我爷爷很爱她,想要复活她。如果我爷爷没死,一直在照看着她,也许她能正常复活……” 我没好气道:“这种事不可能成功的,这是逆反自然规律,是在制造一个怪物!” 周易灵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眼中闪现怒火,脸容无比坚毅:“我爷爷自杀,我爸妈死了,我疯癫都是东成王干的!包括我奶奶也是他间接害死的!” 我皱起眉头:“你不能太相信狐狸精的话,它为了活命肯定胡说八道,东成王是神主,怎么会这么残忍害你一家?我看十有八九就是狐狸精干的!” 周易灵摇头,表情冷酷:“出事那天是东平王本尊亲临,若不是他本尊,几只狐狸精怎敢在我爷爷眼前乱来?凭它们的本事,根本就动不了我!” “那……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爷爷是在给他做生日啊!” “这事狐狸精问过他,他说我爷爷自作主张,胆大妄为,当面羞辱他。” “羞辱他?” 周易灵茫然又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狐狸精也没敢再问,总之当时他很生气,戏台上的人都是被他放倒的,我爸是被他推下戏台的,我一定也是被他弄成疯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凶手竟然是神仙,我们还能怎么办?” 周易灵振衣而起:“我们回去!” 我急忙道:“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至少要先找他问个清楚!”周易灵非常坚决地说,“他就是一个小毛神,我就不信没人能管他了!” 我的心情很沉重,现在谁都拉不住他,这是要把天捅出一个窟窿的势头啊! 我们开始收拾东西,我看到了那把“石匕首”放在床头,拿起问周易灵:“这是什么东西?” “刀子。” “我的意思是它是什么材质,为什么能杀僵尸?” 周易灵看着我手中的石匕首,似有憎恶之色:“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可以肯定是一件法器……是宝物。” 他一定是因为我用这把石匕首杀了女僵尸才反感——我只认她是僵尸,不认她是周易灵的奶奶,她奶奶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周振岳虽然没有在信中写出杀她的方法,却留下了杀她的武器,所以周振岳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我沉重地说:“这是我们的师父留下的,我是奉师命杀她。” 周易灵“哼”了一声:“不用解释了,我不会找你报仇,但我也不会忘了是你杀死我奶奶。” 我有些苦涩地笑了,我杀总比他杀好,他不再坚持是他杀的,心里就不会那么痛苦和内疚。 我估计他不会要这柄石匕首了,那就是属于我了。我就着灯光细看,还是分不清它是石质还是金属,拿在手上感觉非常轻,看起来它很粗糙,实际上是花了很多时间,非常细心打磨出来的。 老宋的铜钱放进齐画笙尸体嘴里,立即就报废了,这把匕首刺了女僵尸三次,却没有留下一点污渍,当然是宝物。我试着注入真气,它立即开始发热,但颜色并没有改变,最后只是感觉炽热但不会烫。 我得给它取个响亮的名字!我突发奇想,也许这两个巨大石室真的是上古地龙的眼窝,这把匕首也是它某个部位的化石,能够杀僵尸,那就应该叫“化石杀僵匕”。这个名字不论是用哪种语言来说都很难听,而且它对别的邪物可能也有效,想了好一会儿,我决定叫“龙骨破邪刀”。在本地方言中习惯中,匕首也是称为刀。 我问周易灵这个名字如何,他说华而不实太浮躁,不如叫石龙刀。我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确定叫“石龙刀”了。 我拿出背包里面那个黑红不对称的铁盘给他看,他开始没什么兴趣,不料越看越着迷,表情越来越凝重。对着灯光翻过来覆过去,放在耳边敲击听声音,之后用双手按着一动不动。我问了他几次,他都没理我,我很无聊,两边房间都仔细搜了一遍,但没再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了,女僵尸的尸体也不在这儿了。 我避开周易灵唤出了齐画笙,想问她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但齐画笙不知道,没有我的呼唤她出不来,没出来她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周易灵从石室内走出来了,我急忙让齐画笙回到召鬼符内,迎着周易灵走过去:“怎么样,研究出什么名堂了? 周易灵很干脆道回答:“不知道。” “你研究了这么久就得到这三个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研究。” 我还有些不甘心:“那研究了这么久至少会有一点想法吧?” 周易灵疑惑地说:“这对阴阳鱼很奇怪,它不是法器,但是有灵力;我感觉它是能动的,但是转不起来;它不是失误做成一边大一边小,因为做工非常精细,是故意做成这样。可是为什么要做成一边大一边小呢?不论什么图上阴阳鱼都是对称的,不论什么经典里都是讲究阴阳平衡,阳少阴多,这代表了什么?” 我嘀咕道:“阴盛阳衰。” 周易灵猛地停步:“什么?” 我耸了耸肩:“现在女人越来越强势,阴盛阳衰,道消魔长啊。” 周易灵愣了几秒钟:“或许天地间从来都没有真正阴阳平衡过,而是在不断地此消彼长,时而阳盛,时而阴盛,阴阳震荡所以才产生风雨雷电,春夏秋冬,万物生长。那么阴阳诀也是一样的,如果我一直努力让它保持平衡,积蓄再多也只是一塘死水,打破这个平衡才能有新的变化,不破不立,先破后立……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周易灵手舞足蹈,眼中异常明亮,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激动和振奋。这个圆盘是练阴阳诀的关键?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他想多了,但愿这一次他没有发疯。 第七十四章 神亦无言 我以为周易灵有了感悟,会立即突破到阴阳诀第三层,但他兴奋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走,没再说什么。我虽然有一点点失望,但他没发疯我就非常高兴了。 一路向上,快走到迷幻菇区域时我问:“你进来时有没有再看到龙?” “我看到木门和山洞还是完好的,香气又那么明显,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周易灵头也不回地说。 “师兄,我真心诚意地跟你说,不要再追究以前的事了,我们离开这里,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打工,赚钱买房子,然后把我爸妈接过去……” 周易灵猛地停步,转头愤怒地瞪着我:“我爷爷是你师父,他死得不明不白你就这样忍了?” 我一股怒火压在心里已经憋了很久,再也忍不住了:“对,你爷爷的仇要报,那我奶奶呢?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把狐狸精放走了?” 周易灵的脸色很难看,像一只暴怒的狮子瞪着我,但他也不能真的打我,极力强制着怒火:“好,师父的仇我来报,用不着你插手!” 这话比打我一巴掌更让我痛苦,我不想替师父报仇吗?早在没有拜师之前,我就下定了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我不希望他再追究的原因,是因为以前周振岳做过许多不该做的事,翻出来的陈芝麻烂谷子越多,周易灵受到的伤害就越深。而且他认为仇人是神仙,再小的毛神也是神,凡人怎能与神仙斗?斗下去的结果,十有八九是周易灵头破血流,甚至丢掉小命,并且我父母也可能受连累。可是我的一腔好意不能说出来,气愤之下,一句同样伤人的话脱口而出:“下次我要死了,你不要救我!” 周易灵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没有再说话,转身往前走。 顶了他一句之后,我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畅快。在疯人院的时候,我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逃出疯人院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像同一个躯体的左手和右手。现在我们动不动就吵架斗气,分歧越来越大,他看不出来我是为他好,我也猜不透他的真正想法。难道两个自由正常的人,还不如两个失去自由的疯子理智? 我们默默往外走,谁都不想再说话,冷漠比利剑更伤人,沉默得越久就越开不了口。 到了山洞外,周易灵开始搬大石块砌洞口,我也放下背包搬石块,但我们依旧不说话。把洞口彻好之后,周易灵还往缝隙中填土,再盖上地衣、苔藓。不久后这里就会铺满苔藓,没人会注意到这儿有一个洞口。 我们找到了之前藏起来的行李包,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回家,我爸妈见到我们回来,既高兴又惊讶。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回来补办身份证之类,他们也没有起疑。算一下时间,我们竟然在山洞里面待了六天,我们走后,村里没有发生怪事,没人到我家生事,所以我们回来也没让我爸妈太担忧。 要是最后一只狐狸精杀了,要是周易灵能够放下仇恨,也许我们能从此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而现在……唉! 晚上八九点钟,我在自己的卧室里打坐练功时,听到了外面大门轻响了一下,周易灵出去了! 我立即收功下床,轻手轻脚出门,往小庙方向走去。天空一轮圆月刚开始残缺,冷冷月光笼罩着大地,四周夜虫疯狂鸣叫,就更显得寂静和清冷。 走到小庙门口,厚重的木门开了一边,往里面看去一片黑暗,只有东成王的大殿内点了两支小小的蜡烛。这里一如即往的阴森,月光照不进来,一点烛光在黑暗中连距离很近的神像的脸都看不清楚,远远看去显得朦胧、神秘而诡异。站在神像前的一个背影,似乎在随着烛光的微微晃动而摇晃,后面与黑暗融为一体。 东成王的神像我很熟悉,黑脸长须,怒目突睛,头戴王冠,身穿战甲,后罩披风,手拄金锏。虽然乡下小地方,塑神像的师父工艺难登大雅之堂,但那鼓突的眼睛,狰狞的护肩吞口,厚重的铠甲,还是显示出了他的威武霸气,足以让胆小的孩子不敢盯着他看,不敢单独站在他面前。 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他的威武和狰厉,是用来吓走妖魔鬼怪,还是用来吓人?为何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慈悲? 周易灵开始动了,在烛火上点了三支香拿在左手,右手掐诀比划着。这是请神用的法诀,他在请东成王降临。我后退了一些,走到小庙侧面离围墙十几米的地方,唤出了齐画笙。齐画笙出现后,我就能看到鬼神,但小庙里面除了周易灵外没有别的东西。 周易灵请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有动静。他开始愤怒了,头顶上冲出了火焰状光芒,全身都在发光,他的指诀比划时,发出了一波波金光,咒语声大得我在外面也隐约可以听到。然而神像还是神像,庙内连一丝冷风都没有出现。 周易灵把香插在香炉里,拿出他带来的笔墨纸砚摆在香案上,然后开始步罡踏斗,存思运气。以天眼状态看,他体内有各种明亮的光芒在流动,蹿上蹿下,变幻莫测。忽而一团金光从心窝落下,下至气海猛地腾起雄雄烈火,焰火上涌,势不可挡。另有一股黑色冷气从腰部蹿到了他嘴里,化为滴滴闪烁金光的液体落下,倾刻化为瀑布激流,下落的洪水与上冲的烈火冲撞交战,如千军万马冲杀……整个小庙似乎都在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震颤,灵气波动如惊涛骇浪。 齐画笙惊惧不安,我也有些震惊,是以天眼状态来看比较壮观,还是周易灵的能力强得变态?前不久与女僵尸殊死搏斗他差一点点就死了,接着为了救我又消耗严重,可是我感觉他不但没有变弱,反而更强了。而且他不会老,有超强的抵抗力和恢复能力,潜力无穷,简直就是……不似人类。 我扪心自问,或许是我嫉妒他的超强能力,又看不起他内心的软弱,所以无法把他当成师兄来尊重,所以我们有了很多冲突。但他的本性并不软弱,而是受了太多伤害显得脆弱,需要我照顾着他。 …… 聚气完毕,周易灵快速画了一张符,以剑指夹着念了几句咒语,突然符纸燃烧起来,他指着神像怒吼:“东成王速来听令!” 小庙内似乎出现了一股强大威压,但瞬间就消失了,还是不见东成王的影子。 周易灵更怒,再次画符,念咒,叱喝:“东成王速速现身!” 还是没有动静,周易灵重重一掌拍在香案上,怒骂:“你这个胆小鬼,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你说,你说,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爷爷?是不是你把我爸推下戏台?是不是你烧了我家?不敢说是不是?你这个王八蛋,忘恩负义之徒,我爷爷为你做了多少事,你就这样对他?你身为一村守护神,受百姓香火供奉,不能庇佑乡民,不能秉公执法,要你何用?你纵容妖精兴风作浪,胡作非为残害善良,你不是神,你是邪魔,你猪狗都不如……” 我想要鼓掌,从我奶奶死在这儿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要指着神像的鼻子这样骂。但同时我也很担忧,怕东成王跳出来一锏把周易灵打死了,如果真的有神仙在,怎能忍得下这样的咒骂?我想要进庙去阻止周易灵,这时庙内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绝对不是东成王,他很老,须发皆白拄着拐杖,他容貌和衣着普通,但慈眉善目精神不错。如果是肉眼看到一个这样的人,我会以为是其他村子来走亲戚的老人。但现在我是以天眼状态看到的,他身上沐浴着淡淡白光并直接出现在庙里,所以肯定不是人。 周易灵也发现了他,转身面对他,一脸怒容问:“你是谁?” 老人以本地方言道:“我生时是里长,死后留在附近,算是土地神。青年仔啊,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不能这样骂神主啊!” 周易灵道:“我请他、求他、令他,他都不来。他为什么不来,要不是做了亏心事,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这,这……”老人有些迟疑,“有的事你不知道,你爷爷年轻时做了不少错事,后来又泄漏天机太多,为别人承担太多。无心作恶也是恶,承担别人的罪就是他的罪,你爸也做了过分的事,还有的是前世怨仇,你一家人就是该这样结果。东成王是有失察,但是后来他也尽心尽力了,如果不是他保佑你,你今晚就不可能站在这儿说话了,因此你不能骂他啊!” 周易灵愣了一下,大声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敢说我爸不是他推下戏台的?” “唉,那一台戏,本来就是不能做的。”老人摇头叹息,“千万记住,永远记住,村里不能做郭子仪拜寿。” 周易灵立即问:“为什么?” “因为郭子仪是他的仇人!” 第七十五章 疯不可挡 老人说完话就消失不见了,周易灵愣在那儿。 我觉得老人说的话是真的,根据我的推测,陈古老绑架林若灵实为私奔,周振岳带着村民追杀,后来可能知道了真相,却因为爱与恨,杀了陈古老和许多罪不至死的人。如果只是普通人之间的仇杀,问题还不是很大,周振岳的“刀枪不入”是神授于他用来维护秩序伸张正义的,不是给他用来滥杀无辜的,这是一个大错误。之后周振岳发现林若灵怀的是陈古老的孩子,生下孩子后她又死了,他把痛苦发泄到其他土匪头上,肯定又杀了许多罪不至死的人,而且周振岳还把林若灵变成僵尸,步步都是错。 再后来周振岳明白自己错了,开始大力做好事弥补,他的能力超强,村民有求必应,大刀阔爷帮人解决。不料这样就泄漏了天机,别人该承受的因果就落到了他头上。比如说一个人做了坏事该死,他仗着自己的能力救了这个人,那么这个人的罪过就落到了他头上。从他深爱的人被“绑架”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迷失了本性,能力越强作恶越烈,而且他生性固执,一心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其实有许多事是不该做的。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又做了一件错事,拍东成王的马屁拍到马脚上,东成王当然不会给他好看。 老人没有告诉周易灵具体事件是有原因的,所以我的推测也不能告诉周易灵。周振岳是他的偶像和精神支柱,如果他知道了他爷爷错得那么厉害,如果他知道了他一直敬爱的爷爷并不是他爷爷,还因为嫉恨杀了他的亲爷爷,这个打击会让他彻底垮掉。我相信现在只要一根稻草就可以压死他,更不要说是一座大山了。 我默默转身走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易灵,没办法面对他的眼睛骗他,他心里的结必须他自己去解开。回到家里我还一直在想,心潮澎湃,我师父到底有没有错?如果把我放在他的位置,我会怎么做?恐怕我会做得比他更糟糕,甚至承受不了那么久就疯了。 爱是穿肠毒药,恨是剔骨尖刀,可是没有爱和恨,人生又怎能完整? 回到家里,我根本无法入睡,甚至是坐立不安,于是又悄悄出门。走出门口不远,我看到了周易灵失魂落魄地迎面走来,他走得很慢,西斜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拉得很长,因为路面不平而歪斜扭曲。 周易灵在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抬眼望着我,眼神涣散空洞。 我问:“你没事吧?” 周易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从我旁边走过,我本来想劝劝他的,却说不出口。几句苍白的语言安慰不了他,我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我真的要这样做真吗?再受刺激他九成九会变成真正的疯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内心有多脆弱。 周易灵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回屋了,我也回到自己卧室。我睡不着,也静不下心来练功,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快天亮才睡着。 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从窗口斜照进来,我急忙下床,跑到隔壁推开门一看,周易灵不在。再跑到厨房问我妈,她说周易灵没吃饭就出去了,没说去哪里。我暗叫不妙,急忙出门一路飞奔,跑向村口小庙。 到了小庙门口一看,周易灵没在里面,只有七八个老人坐在那儿念经、聊天。我问他们有没看到周易灵,他们都说没有,这可就怪了,他会跑到哪儿去呢? 我原路返回,进了村看见人就打听,终于有一个人告诉我,前不久在八斗家门口看到周易灵。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他是去找李晓静了? 我一路狂奔,气喘吁吁跑到八斗家,客厅里犁头跟李晓静正在吵架,八斗老先生也在,但没看到周易灵。我还没开口,犁头就指着我怒吼:“张立成你给我听着,姓周的要是敢再进我家一步,我先杀你一家再灭了他!” 我冷笑:“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来杀啊!” 八斗怒吼:“我说了,他是来找我的,你还想怎么样?” 犁头脸胀得通红,脖子上一根根青筋鼓得老粗,吼道:“我看见了他们两个在一起,眉来眼去,以为我不知道吗?TMD还要我戴绿帽子多久啊!” 看样子是周易灵找八斗说话,然后又跟李晓静说了几句,结果打翻醋坛子了。既然周易灵没有做出格的事,这就是人家的家务事,爱怎么吵就怎么吵,我识趣地退了出来。周易灵来找八斗,应该是问一些有关他爷爷的事,八斗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应该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到家里,我还是没看到周易灵,我妈催着叫我吃饭,我肚子也真饿了,于是开始吃饭。一碗饭还没吃完,有一个老头风风火火跑进来,大声嚷嚷:“立成啊,你还有心思吃饭,你朋友在庙里乱来了!” 我跳将起来:“什么?” “他在骂神主,太,太……太不像话,你快去看看啊!” 我急忙往外跑,恨得直咬牙,师兄啊师兄,你真的是太会折腾了,让我好好吃一顿饭都不行么?无论如何,今天就是绑着他也得把他带走,离家远远的。 跑到小庙门口,里面惊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周易灵拿着一个浇粪的长柄勺与十几个人对峙着,隔了好远我就闻到一股恶臭。接着我发现东成王的神像上面被泼了许多恶心的东西,香案前地面上有一个打翻了的粪桶。 天哪,他意然把小庙旁边厕所里的粪水提进来,泼到神像上了! 我又急又怒,急忙冲过去,分开众人想要夺下他手里的粪勺。周易灵用勺子对着我,阻止我靠近,眼睛通红,表情凶厉如恶鬼,嘶声吼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都给我滚!这里没有神仙,你们看到没有,没有神仙,天已经瞎了眼,神仙都死光了……” 众人围着咒骂,大部分是之前在庙里念经的老人,少数是附近闻声赶来的中年人。每次有人想要靠近时,周易灵就挥舞粪勺,这是一件传说级的武器,没人敢靠近。即使是没有被碰到,不少人身上已经沾上了点点滴滴粪水,这让他们更加暴怒。 “快点放下!”我厉声喝道。 周易灵就像是不认识我了,继续怒骂东成王,我几次想要突进夺下粪勺,结果都没能成功,反而身上沾了污物。他的反应太快了,武器也太有杀伤力了。 庙内僵峙不下,庙外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并且不少人手里有扁担、锄头之类。我暗叫糟糕,再闹下去不是周易灵打死人,就是他被别人乱棍打死!我顾不上肮脏恶心了,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了粪勺长柄,旁边等待已久的青壮立即一拥而上,把周易灵抓住。周易灵丢了粪勺,双臂一振,掀倒了好几个人,但更多人立即冲上,铁壁合围,凭着人多把他牢牢抓住了。 “东成王你这个懦夫,胆小鬼,鸡鼠肚肠,草菅人命,你不配为神!”周易灵拼命挣扎、蹦跳,声嘶力竭地吼,“你们不要相信他,他没有神通保佑不了你们!你们看啊,你们看啊,他连自己的庙堂都保不住,连自己的金身都保不住,拿什么来保佑你们?” 愤怒地村民抓着他往庙外扯去,怕他的咒骂会进一步得罪神仙引来灾祸,迷信的老头们已经如大难临头,有的跪在大殿中磕头,有的跟在后面怒骂周易灵。这回真的是把全村都得罪了,就连一些平时不怎么迷信的人都一脸不安和凝重。 推推搡搡往村子走去时,村里有更多人赶来了,有些脾气暴躁的人起哄要打死周易灵。有人带头之后,许多原本还能克制的人被煽动,加上一些原本就对我和周易灵不满的人趁机下黑手,场面开始失控,乱得不可开交。 今天的事绝对不可能善了,村民不打死周易灵也会报警把他抓走,只能先逃走避避风头。我趁着混乱连续攻击抓着周易灵的手臂,再用力冲撞旁边的人,周易灵这时也有些清醒了,拳打脚踢转眼放倒了两三个。村民们没想到我会“反水”,开始混乱,人挤人反而阻挡了自己人,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我和周易灵已经冲出了人群,沿着大路往村外方向狂奔。 后面黑压压一大片人追来,场面相当壮观,这是我有生以来被最多人追杀的一次! 逃命的人总是比追赶的人更卖力,渐渐后面的人被我们甩下了。跑了大概有两三公里,我们实在喘不过气来了,只能停下喘一会儿。这时前方有两辆一模一样的灰色面包车迎面驶来,我们避到路边,眼看它们就要驶过时,突然急刹车停下。 搞什么呢?我正惊讶,前面一辆车的前后门同时打开,快速跳下几个头戴钢盔身穿黑色制服的特警,手中冲锋枪对准了我们。紧接着后面一辆车也跳下一群特警,散开把我们包围了。 面对那么多枪口,我全身僵硬了,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周易灵也呆住了。他们像猛虎扑向羊羔,强壮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牢牢抓住我们就往车里拖。 车内前排有一个人转头往回看,戴着墨镜,方方正正的下巴刮得铁青,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院长赵永浩! 第七十六章 恍若初见 无边黑暗笼罩着我,我极度恐惧拼命奔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总之在不停地跑,想要找到明亮的地方。这一定是噩梦,我这么猜测,但是这个念头不能抵消我的恐慌,我无法从噩梦中摆脱出来。 逃了很久很久,我感觉非常疲惫和虚弱,头痛欲裂,眼前终于出现光线了。初时只是朦胧一点微光,接着如开天辟地一般,天往上升,地往下降,呈现出一个明亮的世界。 渐渐的眼前的东西变得清晰,我也恢复了思考能力,原来刚才真的是在做噩梦,现在睁开眼睛了。 浮白色的天花板崭新洁净,一块块整齐排列,在灯光下像玉石一样光润。墙壁也是洁白无暇,异常平整,带着梦幻般的色泽和光辉。在我旁边有许多仪器、显示屏、线路,显示出令我敬畏的高科技含量,以及让我不安的威胁。 这一切多么眼熟啊,那是我噩梦深处最不愿想到的地方,莫非我不是醒来,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更可怕的噩梦? 几秒钟后,我确定了我不是在做噩梦,而是在茉莉花疗养院地下秘密实验室的床上,不仅手脚固定在床架上,胸部和大腿还有宽皮带扣着。接着我想起了我和周易灵被突然出现的特警抓上车,脖子上被扎了一针,糟了,我被抓回疯人院了! 恐惧和慌乱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悲哀和无奈,经过了那么多努力和波折,我们又回到了原点。没有人知道我们被抓走,所以也没有人会来救我们——或许除了我父母外,乡亲们巴不得我们这两个祸害被抓走。 院长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呢?我最先想到了我们在村里闹出的动静,但村民们不知道院长的存在,警察虽然有些怀疑周易灵,应该没有深入调查,与院长联系上的可能性也很小。接着我想到了去帮我打探消息的李左成,过了一个星期还没有回来,会不会他那边出了岔子?最后我想到了一个更糟糕的可能,前一天晚上周易灵在庙里大骂东成王,第二天上午院长就带了特警精确抓捕,这是巧合吗? 自动门发出一声轻响,向旁边滑开,我转头看到了院长走进来。他穿着白大褂,胸前口袋里插着一支闪烁着金光的钢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光冰冷有些杀气。 他走到床边望着我,居高临下更显示出了强大的威压,他想要摧毁我的抵抗意志。事到如今,害怕已经没有用,求饶肯定也没用,而我绝不会向他低头。我暗运《本经阴符七术》之盛神法、实意法,心生道德正气,凝聚精神,坚实意志,异常平静有如一个深潭与他对视。 我的修为尚浅,面对女僵尸那么强大的怪物,这些心法几乎不起作用,影响不了她。但面对一个正常人,我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足以让他感觉无从下手,软硬不吃。 赵永浩不自觉地眉头往中间蹙,法令纹微微拉长,眼中闪现怒火:“你准备怎么死?” 他被我激怒了,一个发怒的人,更容易暴露他的弱点。我还是古井无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我内外如一,坦荡无私,光明正大;他表里不一,伪善残忍,内心阴暗,我何须惧他?他可以随意宰割我但不能打倒我的意志! “你给我制造了很多麻烦!”赵永浩厉声说,“你很愚蠢,放弃了我给你苟活的机会,现在你不再有这个机会了!” 我平静地说:“从我第一次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现在也一样。” 赵永浩冷笑:“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意,你会忘记一样,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用来试测我的研究,我有很多东西需要临床试验。” 我立即想到了林清宝,他本是一个疯子,被拉进实验室过了一夜就变成傻子了,所以他的话不是虚言恐吓。我无法抑制地有些慌了,精神防御出现破绽,气势立即变弱。 赵永浩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你应该感到自豪,因为你将为人类的伟大进步贡献你的微薄之力,只是没有人会铭记你的名字。说实话我真舍不得清空你的记忆,记得你刚来时,我根本没有兴趣多看你一眼,可是你一次又一次让我意外,或许你的大脑跟别人有点小差别,可以成为我另一个课题的主要研究目标。但是你又太会制造麻烦了,放在哪里都不安心……不如把你的大脑完整挖出来,存放着等有空了再研究,也许二十年后我会再让你变成活人,但身体不一定是原来的。” 我的精神意志都散乱了,我不怕死,但要是把我肢解留下大脑,二十年后再复活,那就会比周易灵更惨,比干脆利索地死掉要痛苦千百倍。赵永浩不是在恐吓我,他为自己想到的绝妙主意而得意,并且立即开始准备手术器械、仪器、药品,所有东西都是现成的。 “你这个变态,疯子,恶魔,冷血无情,没有人性,不得好死……”我一边挣扎一边怒骂,但身体被绑在铁床上基本动不了,更不用说挣脱了。 “我答应你会让你复活,让你亲眼见证我是改变人类进化史、甚至改变整个世界的伟人。”赵永浩一边说一边有条不紊地排例各种手术刀、钳子,“科研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与它获得的成果相比这点付出微不足道,我们需要奉献精神……” 挣扎和咒骂都没有用,惊慌中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心里急呼:“齐画笙快来救我,齐画笙快来救我!” 手术室里没有一点动静,然后我发现身上穿的不是原来的衣服,召鬼符不在身上。这下彻底完了,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不,我不能慌,越慌就会越乱,我必须激怒他彻底杀了我,或者说服他不杀我……可是有什么理由让他不杀我呢? 赵永浩摆好了手术器械,拿出一次性注射器拆开包装袋,接着用切割装药水的玻璃瓶,发出轻微但难听的声音。那肯定是麻醉药剂! “院长,你犯了一个大错误,所以你的研究永远不会成功!”我很肯定地说。 赵永浩停止了抽药水的动作:“哦,你根本不知道我在研究什么,而且你对医学一无所知。” “你肯定知道一个人恐惧的时候,身体里面会产生一些抗体或者毒素、脑电波异常之类,那么你在他们身上做试验,得到的结果就是不准确的。还有,疯子的脑袋绝对跟正常人不一样,你一直用疯子做试验,难道你的最终研究成果是要用在疯子身上吗?” 赵永浩愣了一下,很快就笑道:“有点道理,不过很遗憾,我随时可以找到心甘情愿的人进行测试,用不着留着你。” “我没说我自愿当你的试验品,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看到别人的恐惧,还能看到每个人体内气息变化,我可以当你的眼睛。” 赵永浩笑了笑:“你说的是天眼么?或者透视眼?如果我需要,随时可以找一个,还是不需要你。你不是一个容易改变原则的人,你痛恨和篾视我的研究,所以你不会真心帮我,而是想保住一条命再找机会逃走,给我制造出更多麻烦。” 我没办法了,叹息一声:“唉,你要杀随你怎么杀,拜托你别让我死不死活不活的,刚才你也说了,你不缺小白鼠。” 赵永浩不再说话,将几种药水吸进针筒,向上排出空气,然后走到我旁边,对着我的脖子准备扎下。这时自动门“咯”的一声轻向,向旁边滑开了,赵永浩停止了动作往外看。门口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我被赵永浩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一片衣角。 “有事么?”赵永浩好像有些不高兴。 “你不能杀他。”站在门口的人说,声音清脆悦耳,我感觉非常熟悉。 “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赵永浩更不高兴了。 “他是病人,我是护理,怎么会没关系?” “他不是病人!” “他就是病人!” 门口的声音年轻富有磁性,悦耳好听,像极了陈莉莉,但与陈莉莉的声音相比,似乎少了一点柔婉,多了几分清冷。陈莉莉已经死了,而且她没有这么固执和强势,绝对不敢与院长较劲,那又会是谁呢? 让我没想到的是,赵永浩沉默了几秒钟居然让步了:“咳,咳……你知道的,我一个人没办法进行手术,我只是吓一吓他,进行一些心理测试而己。” 我非常惊讶,到底是谁能让院长屈服?不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会儿都是服软的表现。 赵永浩走到一边去了,我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她脸容与陈莉莉几乎一模一样,体态也相仿,最大的差别是头发不同。以前陈莉莉是长发,大多时间绑成大辫子,而眼的美女是齐耳短发,有一种冷艳逼人的味道。 我愣住了,这是实体化的白九月,还是死而复生的陈莉莉? 第七十七章 特级护理 不,她不是白九月,也不是陈莉莉!她没有白九月的妩媚俏皮,也没有陈莉莉的温柔纯真,给我的感觉是一种冷漠,不令人间烟火或者没有人类感情的清冷。我很难形容,总之让我觉得陌生,难以靠近,与白九月和陈莉莉给我的感觉都不同。可是世上怎么可能有第三个如此相似的人? 我的眼光落在她的脸上再也无法离开,震惊之下忘了开口。然而她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像完全不认识我,转身外往走,丢下了一句话:“你要是把他弄死了,或者把他弄成白痴,我会很生气。” 我看着消失的背影傻了,懵了,直到赵永浩走到我面前,我才收回眼光,傻乎乎地问:“她是谁?” 赵永浩恶狠狠瞪着我:“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她为你挡子弹,一转眼你就不认识她了!” “陈莉莉?”我又惊又喜,“她没有死!” 赵永浩的眼神有些阴郁,嘴巴抿得紧紧的,嘴角的法令纹拉得很长,慢慢收拾刚摆好的东西,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的表现等于默认了陈莉莉没有死,并且让他很不爽。我既激动又惊讶,当时陈莉莉心脏附近中弹,大量出血停止了呼吸,明明死了啊。我因为她的死自责和痛苦了许久,颓废至极,可是她居然没有死! “是你救活了她对不对?”我激动地问赵永浩,这一瞬间我竟然有那么一点儿感激他。 赵永浩阴沉沉地扫了我一眼:“没错,是我救活了她,但是因为停止呼吸时间太长,大脑缺氧受损,性格有些变了……你高兴什么?你永远别想离开这里,你会发现死了比没有死更好!” 陈莉莉居然没死,我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全身都有了活力,兴奋难以形容,根本不把赵永浩的威胁当一回事,笑道:“只要心之所安,地狱也是天堂。” 赵永浩看着我,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镇定:“你确实是一个合适的测试对像,所以我不会随便让你死的,你的生死不是操纵在阎王和死神手里,而是我说了算。” 我能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威胁,这是实话。刚才他的许多不正常表现,可能是一开始受了我的精神挑衅有些失控了,而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说完就大步往外走,我叫道:“等等,我要拉尿!” 赵永浩没有理我,走出门外去了。 陈莉莉没死!陈莉莉没死!陈莉莉没死! 我想要对天连吼三声来发泄我心中的惊喜与兴奋。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陈莉莉只是失血过多和停止呼吸,并非真正死亡。这里有很好的医疗设备,赵永浩的医术肯定不会太差,完全有可能把她救活。而且我相信周易灵超强的抗抵力和自愈能力,是赵永浩的研究成果,那么只要是没有彻底死亡的人,打一针都会很快活过来。赵永浩所谓的“人类的伟大进步”,“改变人类进化史”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他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性的成果,以至于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跟阎王爷抢生意。 我正在胡思乱想,自动门又开了,陈莉莉走了进来,戴着口罩并且正在往手上戴医用手套。我紧盯着她的眼睛,近距离内发现她的眼瞳黑中带蓝,显现为青色,而我记得以前是黑色的。她与我对视了不到一秒钟就转移了眼光,此刻她并没有特别奇怪的表情,但与以前她看我时的脉脉含情相对比,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陈莉莉截好手套,干脆利索地扯下我的裤子,全部拉到大腿之下。我大吃一惊,极力抬头差点要把脖子折断:“你,你干什么?”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陈莉莉居然毫不犹豫地用手抓住了我的命根子,虽说隔了手套,可医用手套能有多厚?那手指纤细灵巧,温暖柔软,与直接用手抓没什么区别,我紧张和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跳出眼眶了。陈莉莉接着扯过一条软管,把我的命根子塞了进去:“尿吧。” 她这一抓毫无邪念,与抓一根木头没什么区别,根本就没把我当成男人,但我还是满脸通红,在她的瞪视之下哪里能尿得出来? “你,你……”我极力镇定,艰难开口,“莉莉,你不认识我了?” 陈莉莉眼光转移到我脸上,口罩后面的脸可能在微笑,但眼光依旧漠然:“认识啊,你是23号,真名张立成,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的,我还帮你挡住了子弹。” 我愣愣地望着她,感觉非常古怪,曾经让我们心跳加快的朦胧感情,以及惊心魂魄的舍命相救,她居然说得如此平淡。她没有失忆,看起来不像是被附体了,也不像是个疯子,可是真的不像以前的陈莉莉了。 我有些失落,有些伤感,失去了价值连城的宝物也不过如此。我失神地说:“你的头发剪短了。” “是啊。”陈莉莉伸手摸向脑后,没有摸到以前的长辫子,然后掠了一下耳边的鬓发。这时她的眼神好像有那么一点温暖,有一点女性的温柔,我恍如看到了熟悉的陈莉莉。然而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她恢复了那种不带感情,很难说是冷漠还是无情的样子,语气平淡地说:“快点尿吧,我还有事呢。”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才尿出来,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当着年轻女性的面做这种事,简直比拿刀跟人家拼命还困难。完事之后她帮我拿掉软管,还抽了两张纸帮我擦试那个地方,被她碰了几下,我居然不争气地有了生理反应,更让我难堪之极,无地自容。 她只是一个护理人员,仅此而己,我拚命在心里对自己说。还好她对我的反应视若不见,把我的裤子穿上去了,而我已经背上出汗。 陈莉莉要走了,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周……噢,三号呢?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在山洞里面。” 山洞指的应该是铁墙后面,里面分隔成三个铁栅栏的牢笼,其中一个十有八九原本就是属于周易灵的地盘。我敢肯定二号被抓回来了,一号应该也在里面,想到周易灵跟他们关在一起,我非常担忧,那真不是活人能待的地方啊! 陈莉莉走后,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件刚才忽略了,但非常可疑的事:赵永浩在陈莉莉面前妥协了!他是院长,主持机密研究,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他甚至认为自己凌驾于阎王和死神之上。而陈莉莉只是新来没多久的护士,为什么他要在陈莉莉面前服软?为什么他怕陈莉莉生气? 在我的记忆中,赵永浩只妥协过一次,那就是中秋节前一天,病人发狂,毒虫咬死杨卫勇之后,他不仅没有惩罚病人,还公开向病人道歉,改善病人的生活条件,简直是赤祼祼讨好病人。 接着我想起,刚才陈莉莉昙花一现的温柔眼神,严格来说并不像以前的陈莉莉,而是像中秋节前一天晚上毒虫包围我们时,表现怪异的陈莉莉。而在那之前,陈莉莉多次表现怪异,至今我还想不透是怎么回事。 综合这些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这里有某种强大的东西,曾经通过陈莉莉让赵永浩害怕;第二,白九月骗了我,以前所有发生在陈莉莉身上的不正常的事,都是白九月干的。现在还是白九月在控制着陈莉莉跟我开玩笑,刚才“巧手抓蛇”的一幕,完全符合她顽皮捣蛋的个性,下一次出现时她就会笑得直不起腰了。 想到白九月,我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想到了寒夜里她塞给我两个温热的鸡蛋,想到了她揪我的耳朵…… 自动门又开了,出现陈莉莉俏丽的身姿,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我立即闻到了香气,肚子里面开始翻江倒海,要不是躺着口水肯定会流出来。然而真相比碗面更重要,我的视线离开碗面落到她的脸上,严肃得近乎严厉地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陈莉莉端着碗面的手没有一丝颤动,微蹙秀眉:“你当然认识我,吃面吧。我可以放开你的手,但你要乖乖听话,吃完了躺回去。” 如果她是白九月就不可能这么镇定,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被别的东西附体了,她就是陈莉莉,可能真的是大脑受了损伤有些不一样了。 碗面比我预料的还要更美味,我狼吞虎咽,很快吃得点滴不剩。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会让她为难,所以吃完之后我躺回床上,任她把我的手脚扣上。 陈莉莉走了,我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她没有死,我应该感谢诸神,可是她与以前判若两人了,我该找谁抗议?虽说我以前一直不敢爱她,不敢接受她的爱,却不代表我不珍惜这份感情。我很失落,也很疑惑,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能找回以前的她吗? 我胡思乱想,没注意时间流逝,可能过了很久,自动门又开了。我急忙转头望去,只见站在门口的人一头长发向后飘入黑暗中似有无限长,眉目如画却肤色青白没有一点活人气息,身上仅有一些破烂不堪的布条,根本遮不住她的身体。她左肋、腹部和胸口各有一条伤口,皮肉外翻触目惊心,特别是胸口的刀伤割裂了美好曲线,更显得残忍和邪恶。 第七十八章 魅影再现 女僵尸,这怎么可能? 我震惊得忘了呼吸,一直吸冷气,直到胸腔撑得快要爆炸,等到呼气时心脏险些跟着蹦出来。我明明杀死了她,她怎么可能跑到这儿来?难道周易灵没有烧了她或埋了她,被赵永浩的人找到带到这里,结果她没有死透又爬起来了? 女僵尸恶狠狠地盯着我,从她身上散发出暗影,宛如亿万只蚂蚁从地面、墙壁和天花板往前爬,覆盖了一切地方,光线变得幽暗。同时腐臭、阴冷、死亡的气息也涌了进来,将我淹没,将我冻僵。我想到了石龙刀,可是石龙刀放在家里,离这里远着呢,而且我的手脚还被绑在床架上,连逃跑都逃不了。 女僵尸一步一步向我走来,长发在飘扬,破衣和**在轻颤,可怖的伤口随着她的动作而扭曲,她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散发着恐怖。 “我是你师娘,你竟敢杀我!”她的声音冰冷尖锐如冰刺。 “不,你不是,我师娘早就死了,你只是一个怪物!”我非常肯定这一点,从来没有动摇过。 女僵尸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眼睛渐渐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全身皮肤也从青白色变成白里透红,细嫩光滑。她确实很美,是那种含蓄典雅的古典美,又不失小鸟依人的温婉,凤眼很妩媚,我相信这样一双眼睛深情注视时,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拒绝她的要求。她的声音也变得像正常人,非常好听:“现在你还认为我是怪物吗?符合你的审美观就是美丽,就是好人;不符合你的审美观就是丑恶,就是坏人。你就是这样判断是非对错,那么你与怪物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我无言以对,如果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是这个样子,我确实不会把她当成怪物。女僵尸接着说:“你爱的人也死而复活了,你为什么不把她当成怪物?” 我气愤地说:“她没有死!” “她死了,然后又复活了,跟我一样。只因为你爱她,只因为她显露的是漂亮的外貌,你就不相信她是怪物。” 不,不,我不相信,但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啸: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失控地大吼起来:“这不是真的,你不会说话,你不可能在这里!” “我就在这里,而且我要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给你!”女僵尸说着举起了一只手,纤纤玉指上突然伸出了长长的尖爪,对着我的胸口慢慢往下压。 我拼命挣扎,但手脚被绑着无法挣脱,她的利爪离我的胸口越来越近,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非常享受的样子。此时此刻,她美丽的面孔比腐尸的脸更让我感到恐惧和绝望,杀人的时候怎能笑得如此甜美? 尖爪穿透了衣服,陷入了肌肤,我能感觉到它的尖锐、坚硬和冰冷,下一刻它就会透过皮肤、肌肉、骨骼,掏出血淋淋的心脏…… 突然之间,女僵尸消失了,光线猛地变亮。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动门往旁边移动,陈莉莉出现在门口。我急速喘气,遍体冷汗,一颗心呯呯狂跳。刚才应该是做了一个梦,可是一切感觉都那么真实,女僵尸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胸口被利爪按过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陈莉莉有些疑惑地问。 “没,没事。” 她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接着抽了两张餐巾纸,为我擦额头和脸上的汗。她的动作很温柔,但却让我感到惊悚,刚才女僵尸即将把利爪插入我胸口时,笑容也很甜美。眼前这具美丽的皮囊之内,还是曾经的陈莉莉吗?她真的是一具美丽又温暖的僵尸吗? “你是做噩梦了吧?不用怕,现在没事了。”陈莉莉轻声说。 我盯着她看,发现这时她的睛瞳是黑色的,黑白分明,眼神温柔、爱怜和专注。或许我之前看错了,或许是我太多疑了,她身上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气色也不错。我怎能把做梦的事当成?她肯定是活生生的人,只是性格改变了一点而已,其实现在她的样子,已经让我找到以前的感觉了。我镇定了一些:“你……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大事,基本还是以前的样子。”陈莉莉避开了我眼睛,像是有些黯然,“我从来没想要骗你,没有告诉你我在这儿工作,是因为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不过有一件事我很生气,那天你真不该挡在我前面!” 陈莉莉的眼光再次与我相碰,眼波更加温柔:“我犯傻了,如果有思考的时间,也许我不会这样做。” 我更加感动,她没有任何迟疑,完全没有经过思考,这代表了什么? 陈莉莉深深地望进我眼里:“不论别人怎么看我,不论你遇到了多奇怪的事,你都要相信我。我会尽力保护你,为你争取好的待遇,但有的事我恐怕做不到。” “我知道,我相信你!”我很肯定地回答。她用她的胸膛为我挡住了子弹,又从赵永浩的手里保住了我的脑袋,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 陈莉莉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伸手整了整我的头发,手指如春风拂柳般轻拂过我的脸庞。她身上的气息还是那样清鲜芬芳,她的手指还是那样温暖柔腻,她的眼睛饱含着深情,记忆中的她完完全全回来了! 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我胸腔里注满了柔情与幸福。我以为我永远失去她了,而现在她就在我身边,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我知道自己朝不保夕,从来没有幻想过跟她成双成对白头偕老之类,我们之间的感情甚至不能称之为爱情。但这种好感和温情值得一生珍藏和回忆,值得我舍弃性命去维护,不管它称之为什么。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冷静下来,不论真相是什么,总之赵永浩有一些忌惮陈莉莉,陈莉莉能在一定程度上维护着我。现在我应该做的事不是多愁善感,而是安心练内功,有实力才能保护我自己和我所珍惜的一切,而提升实力最根本的途径就是练功。 心之所安,地狱也是天堂。 地下室内只有灯光,没有钟表,我很难判断过了多少时间,也不在乎过去多少时间,只要没人进来我就专心练内功。 不知过了多久,自动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陈莉莉面带微笑走了进来。 我说:“好像你好久没来了?” 陈莉莉深情地凝望着我:“我知道你想念着我,所以一有空就来了。” 我微感异样,我们心照不宣,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直白过,但这不正是我想要的么?今天她看起来特别漂亮,美得让我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句,看着她我有些恍惚了,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我和她。 陈莉莉伸手梳了梳我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手指轻柔地拂过我的脸上,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好和熟悉。她的眼波温柔得能让我融化,让我忘了所有不幸和忧伤,忘了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深沟。她靠到了我身上,投进我怀里,鲜红湿润的嘴唇碰到了我的唇,柔软又温暖,销魂蚀骨,与我以前曾经幻想的一模一样。 我渴望这种感觉,但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抗拒,我不应该跟她这样啊。以前她只亲过我的脸一次,那是因为激动和感动,并非情爱,今天她似乎太主动了一些。但我要相信她,她就是陈莉莉,肯定没有错。 陈莉莉一边主动热情地吻我,一边解开了两个衣扣,牵引着我的手伸了进去,碰触到了极为鼓胀、滑腻、柔软的地方。这种感觉更让我渴望甚至发狂,但同时也让我感到不妥,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为什么不能呢?我要相信她,这是她想要的。 我狂乱得想要扯掉她的全部衣服,但同时不对劲的感觉也更强烈,把手伸进她衣服内的镜头一次次闪现,但那却不是我的手,我的手不是还固定在床架上吗?那是……那是陈成峰的手! 刹那间我清醒了,凝神聚气,密咒叩齿,再咬破舌尖一口血水猛地喷出。眼前的陈莉莉瞬间破碎,化为一道暗影,快如白驹过隙投向一面医疗器械的黑暗显示屏,显示屏内出现一个人影,一闪就消失了。 镜影魅!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一颗心呯呯狂跳。在逃离疯人院之前,镜影魅多次出现,都是叶寄秋的样子。离开疯人院后我就没再遇到它,渐渐把它忘了,但它并没有因为我的遗忘而消失,它又出现了! 之前我梦到女僵尸与这一次的情形差不多,那根本不是梦,而是镜影魅制造的幻境,要不是陈莉莉出现吓走了它,上次我可能就遭了它的毒手!这个邪恶的东西,利用我对女僵尸的恐惧来吓我,利用我对陈莉莉的信任来欺骗我,变化多端,真假难辨,能力比以前更强了。 第七十九章 守护天使 我想不通镜影魅为什么要吓我和勾引我,我根本不了解这种怪物,连白九月和老宋也不能确定它的来历,也就无从推测它的真正目的。最大的可能是它要让我混乱、疯狂甚至崩溃,而它获得我的精气、修为之类。 其实我不是第一个受害者,第一个可能是杨卫勇。我可能也不是第二个受害者,这段时间它又从别的人身上获得了能量,所以变强大了,在我精神不集中时就能让我陷入幻境。它下一次出现时,又会是什么面目?我被牢牢绑在床上,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它啊! 我极力压下心中的焦躁,努力回忆它出现的情形,然后总结出了一点:镜影魅只能利用我已经拥有的记忆来制造幻觉。它每一次出现都是我印象深刻的人,不论它对我做什么,都是我曾经经历过或者想像过的。比如刚才它变成陈莉莉用手摸我的头和脸时,就是上一次陈莉莉给我留下的感觉。我曾经幻想过亲吻陈莉莉的嘴唇,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手伸进衣服里面摸她的胸,镜影魅只能调用我看到陈成锋把手伸进陈莉莉衣服里面的记忆,因此露出破绽被我发现。 虽然找到了镜影魅的小小弱点,但这不足以防御它,如果我状态不好精神松懈,就会坠入它的幻像难以自拔,我需要更可靠的防御手段。想来想去,除了向老宋和白九月求助,没有别的办法了,可是老宋肯不肯帮我还是未知数,白九月是否还在附近也不能确定,没办法联系她。 大半个小时后,房门突然开了,赵永浩、方向、谢玉珍一起走了进来,三个人都戴了口罩和医用手套,显然是要对我做些什么。我有些紧张:“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回答,三人默契地、快速地分工合作,有的排出手术器械,有的调试仪器,有的配制药水。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要给我动手术,或者挖出我的大脑,或者把我变成傻瓜,总之不会是好事。对于一只待宰的羔羊来说,真正的痛苦和恐惧不是刀割脖子的时候,而是刽子手磨刀的时候。现在我就是待宰的羔羊,他们就是在磨刀!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惊恐地嘶吼。 赵永浩终于开口了:“不用那么大声,没有别人会听到;也不用害怕,只是让你减少一点烦恼,你应该感谢我的。” 他要把我变成白痴!也许上一次他是在吓唬我,但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恐怕陈莉莉也被他支开了,没人会来救我。虽然我很清楚挣扎只是徒劳,当谢玉珍往我手背上血管扎针时,我还是不顾一切地挣扎,以至于她连扎几针都扎歪了。 谢玉珍咒骂,赵永浩和方向都过来帮忙,两人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臂。方向的前臂就在我的脸前,我猛地抬头,狠狠一口咬向他的手臂,方向立即杀猪似地惨叫起来。我死咬着不放,方向挣不开也不敢太用力挣扎,痛得只会嚎叫。 突然我遇到了强电流袭击,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心脏像是被挤爆了。方向挣脱了我的手,怒骂着朝我胸口砸了一拳,接着在我肚子上撞了一肘,痛得我身不由己地抽搐,喷出又酸又苦的液体来,但我却哈哈狂笑。我不是绵羊,纵然必死也要尽一切可能反击! 方向撸起衣袖,手臂上鲜血淋漓,要不是穿了两件衣服,肯定被我整块肉咬下来了。赵永浩和谢玉珍急忙帮他止血、消毒、包扎,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顾得上我。谢玉珍拿出一支麻醉针,扎进了我的大腿,麻木的感觉迅速延伸,我整条腿没有感觉了。 这种麻醉针效果强烈而迅速,扎在脖子上一分钟左右就会完全失去意识,扎在手臂或大腿上最多也撑不了两分钟。我不甘心,聚集我的精神、意志和真气与麻木感抵抗。我的抵抗有一定效果,麻木的感觉没有以前扩散得那么快,但我还是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眼皮无比沉重。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的眼睛还是睁着,不屈的意识还在抵抗。三个模糊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谢玉珍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九幽地狱传来:“奇怪,怎么这么久了他还是清醒的?” 赵永浩道:“他注射过很多次了,可能有了抗性。不用管这些了,开始静脉复合麻醉。” 谢玉珍继续往我血管里扎针,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接着他们用什么东西固定我的头。我看到了他们手中某种器械反射着灯光,那异样的亮光就日全食时最后一点余光,苍白、微弱但又刺眼。 “你们在干什么?” 迷糊中我听到了陈莉陈的怒吼,尖锐如坚冰炸裂,整个世界都在吼声中颤抖,像地震,像海啸,所有一切都被震碎了,化为虚远,归于黑暗…… …… 我醒来时躺在床上,灯光明亮,陈莉莉坐在我旁边一张椅子上。她穿的是米黄色睡衣,上面有许多可爱小动物图案,看起来特别温馨柔美,但表情却很冷峻,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此时她的眼睛又是黑中带蓝,偏于蓝色! 我的头有些疼,思绪有些混乱,一时之间茫然不知所处。不过几秒钟之后,我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身体似乎还有些僵硬。 “是你救了我?” 陈莉莉看向我,微露笑容,但眼中毫无暖意:“他答应了我不伤害你,结果他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我在心里暗叹一声,赵永浩就算把我杀了,她又能怎么样?事实证明赵永浩虽然有些迁就她,却不会听她的安排,她不可能一直维护着我,而我也不能再拖累她。 “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违心地说。 “我就要管,而且他们不敢再这样对你了!”陈莉莉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有些惊讶和担忧,我昏迷之后她做了什么?不会是她真的有超能力,把赵永浩吓得不敢再动我了吧?我不由得想起八月十四晚上毒虫大举入侵时的场面,曹东强被活活咬死,还有陈成峰自杀,如果这一切真的跟她有关……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宁愿死,也不愿见到曾经那么善良纯真的陈莉莉,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恶东西。那些混蛋固然该死,但不能以失去她的善良作为代价。说真的,我现在有些怕她,特别是她的眼睛有些偏于蓝色时。 没过多久,我被保安王海和王保卫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关进了一个大铁笼里面。这个房间里面养了许多小动物,有一只猴子,几条毒蛇,多种“四脚蛇”,一些我从未见过的鱼类和虫类。 因为养了许多小动物,房间里有些古怪的气味,但时间久了就闻不出来了。而且关我的笼子有一人多高,长宽各一米五左右,我可以站着来回走动,吃喝拉撒能自己完成,相对绑在床上自由多了。这一定是陈莉莉为我争取到的,我很感激,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看到她,给我送饭的是谢玉珍。从送饭的次数来判断,陈莉莉有两天没有出现了,我渐渐有些焦躁起来,她会不会出事了? 这一天赵永浩出现了,他双手背在后面,眼神坚定表情平静,但我能看出他眼中隐藏着某种兴奋或者激动。 “住得还习惯么?”院长大人笑呵呵地问。 我面无表情地说:“与猴子为邻,比跟人在一起安心多了。” 赵永浩点了点头:“如果你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让你更贴近自然。那是一个绿树环绕的地方,鸟语花香,空气清新,自由活动的区域达到上千平方米。而且住所是独立单元,不需要付房租,不用怕上班迟到,不用愁无米下锅……啧啧,这是好几代人无法实现的理想啊!” 我也点头:“院长您实现了伟大的理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永浩撇了撇嘴:“别贫嘴了,你真要跟猴子住一辈子么?” 如果回到地面,我就可以向老宋求助对付镜影魅,也有逃走的机会,我只能妥协了:“你问吧。” “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赵永浩说着把放在身后的手递到了我面前,手堂上有一个直径十多公分,半红半黑的东西,黑色比红色面积要大一些。 我愣住了,双手紧紧抓着铁栅栏,用力得指节发白,几乎要把铁杆扭断。这是我从藏龙坑山洞里面得到的周振岳的遗物,我与周易灵被抓时是放在家里,现在却在赵永浩手掌上!我嘶哑着声音吼:“你要是敢动我父母一下,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赵永浩微微摇头:“这个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狠狠盯着他,眼睛里面像要喷出火来。可惜我的眼睛不能真的喷出三昧真火烧死他,现在他是刀俎,我是鱼肉。 赵永浩道:“你家人到现在为止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但要是你不配合,我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我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现在是我在提问。” 第八十章 阴阳铁盘 虽然我不认为告诉赵永浩真相有什么坏处,我还是不能告诉他,镇定自若地说慌:“从一个垃圾场捡来的,就是一块废铁,喜欢你就拿去。” 赵永浩冷冷望着我,根本不信,我说:“我和三号从这里逃出之后,到处流浪,靠捡破烂卖钱,在一个垃圾处理场捡到这个东西。” “哪个垃圾处理场?” 我指出我和周易灵曾经捡到钱的地方,把捡到钱变成了捡到铁盘,其他都如实说出来。赵永浩不置可否,另一边手也从身后拿出来,手掌上放着石龙刀:“那么这个呢?” 我心里暗骂,硬着头皮道:“跟铁盘一起捡到的,不就是一块烂石头,割鸟都割不断,又不是生化武器,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赵永浩露出了一点鄙夷的表情:“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一种化石?” “No,No,这是陨石或者闪电熔岩,非常罕见。” “陨石我知道,闪电熔岩又是什么?” “当闪电落到地面时,温度最高可达几万摄氏度,瞬间气化地表物质,刚好又遇到了暴雨或冰雪及时冷却,于是形成了多孔的新生矿物混合体,就叫做闪电熔岩或者雷击石。它生成的条件非常苛刻,也很难被发现,全世界被发现的曲指可数。” 我心中暗忖,这不就跟雷击木的原理差不多吗?而且要气化再凝结,雷击的威力不知要高多少倍,难怪能破邪。我继续虚心请教:“有什么特别作用吗?” 赵永浩望着石龙刀有些疑惑:“主要是收藏价值,以及一些科研价值,或许还是石器石代的古物……” “那么这个圆盘呢?” 赵永浩盯着我,盯了几秒钟才说:“最早修建这个地下室时,在石壁上有一组壁画,壁画中有三个一样大,但黑红比例不一样的阴阳鱼。所以这个东西,有可能是从这儿——也就是从宝胜禅寺流失的文物,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我很惊讶,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怎么会几十年前落在我师父手里?难道以前我师父来过这儿?我说:“不是它‘回到这里’,而是被偷到这里。” 赵永浩“哼”了一声:“我严重怀疑你不是从垃圾场捡到的,而是在院子某个角落捡到的,现在是物归原主!”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 我巴不得他这样想,他相信我是从院子里捡到的,就不会再去问周易灵,他绝对不喜欢进入铁墙后的山洞。圆盘对我来说没什么用,石龙刀才是邪物克星,我冲着他的背影喊:“我已经说实话了,把石匕首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等你要离开了我会还给你,如果你有这样一天的话。” “那你刚才答应我的条件呢?” “你的回答没有让我满意。” 自动门关上了,我很郁闷,也很担心,不知道赵永浩有没有伤害我家人。现在应该还没有,因为我和我家人都没有对他造成威胁,但是当有一天我威胁到他时,或者他要逼迫我做什么事时,就会伤害到我父母了。现在我变得非常被动,不能反抗他,不能逃走,只能任他摆布。 郁闷了一会儿,我觉得赵永浩刚才说的话未必是真的,那个圆盘不止是出现在一幅壁画上那么简单,否则他不会那么重视。而且我师父珍藏着这件东西,必定非常重要,可是他老人家怎么会跟这座古庙有联系呢?我感觉冥冥之中有一根绳子,把我老家和这里,我把师父一家以及我串在一起,只是我看不见这条绳子有多长,还有什么东西串在上面。 不一会儿自动门又开了,陈莉莉端着一个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着一大碗稀饭,一个馒头,一根油条,一个鸡蛋。这时应该是早上八九点,外面人多,镜影魅出现的可能性不大,我肯定她是真的陈莉莉。 “莉莉,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好吗?”我想请她给老宋带一句话。 陈莉莉面无表情道:“你现在安心待着,不能提要求。”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我还没说出具体要求她就拒绝了,是她已经厌烦了我,还是遇到了什么压力或困难?陈莉莉把盘子连同食物放在铁栅栏边,转身就往外走,甚至没再看我一眼。 我心情本来就恶劣,现在更恶劣了。好久没看到她了,就算她不便跟我说话,至少应该给我一个眼神啊。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喜怒无常,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像不认识我,那不是装出来的。可是短短几天她就三次及时出现救了我,为了保住我的脑袋不惜与赵永浩斗争,不是不在乎我啊! 我不能再指望陈莉莉帮我做什么,也不希望她帮我而受连累,那我还能指望谁?我和周易灵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我的亲人成为赵永浩的人质,很重要的石龙刀和阴阳铁盘落在他手里,连召鬼符也没了,我彻底输了,一败涂地。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与齐画笙勾通,只要我睡觉前心里想着她,就有可能在梦里见到她。这是一种心灵的沟通,符法、阵法之类都无法阻止,至少值得试一下。 我不再练功,让自己精神疲惫,等到想睡觉时,全身心地想着她。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模糊,然后我出现在齐画笙的房间里,看到了齐画笙。她显得有些焦急,立即迎向我:“我听到了你的呼唤,但是我到不了你身边,有一张符挡住了路。” 我急忙问:“你是在什么位置?” “那是一个很气派的房间,宽大的木桌子,很厚的黑色皮垫靠背椅,有一个放满了书的书架……”齐画笙向我描述,那是赵永浩的办公室,召鬼符放在他的抽屉里面,地下密室电梯入口贴着一张符,齐画笙无法进入。 其实下面的每个房间门口都贴了符,至少有两层防御,对于活人来说只是有图案的两张纸,伸手就可以撕掉,对齐画笙来说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齐画笙通知老宋帮忙把符揭掉,但老宋还会帮我吗?现在我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说不定他还会一个法诀把齐画笙秒杀,我不能冒这个险。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毁掉那张符!”齐画笙坚定地望着我。 我一看她的样子,就能猜出她的办法不是好办法,并有不祥的预感。而且我曾经以她的“视角”靠近过符文,瞬间闪现耀眼的金光和流水般的火焰,那种感觉就像活人面对几十米高的火焰,她根本就不能靠近。 “不,你不要乱来。”我拒绝了她的提议。 齐画笙有些凄凉地笑了一下:“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帮你做点事,难道你要让我毫无意义地存在?而且我不一定会消失。” “那……你要怎么做?” “符箓虽然很可怕,但是它的能量是有限的,只要破坏到一定程度就不会自动积蓄灵气,所以只要我不惜代价拼消耗,就有可能让它失去作用。” 这简直是用她的身体去压灭火焰,而且不是星星之火,是恐怖的火墙。我立即道:“不行,我会另想办法。” “不破掉符箓,我就到不了你身边,而且你的敌人随时可能把召鬼符毁了,与其等着毫无意义消失,不如让我拼一把。” 我还是不同意,说实话我经常忘了她,需要她了才想到她,而她却要为了我以身投火,生死难料,我怎能不愧疚?齐画笙却一脸绝决:“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而且你不能阻止我。” 我热泪盈眶,将她拥进怀里。周易灵绝对错了,她不是一个鬼奴,不是一件工具,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没有血肉之躯。也许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但这一刻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所有一切统统都是她的。修什么内功,怕什么精元损耗,全TMD见鬼去吧,就是要短命十年我也无所谓。我在她耳边说:“如果你非要去做,就先让我帮你提高能力。” “不,摧毁符文用的主要是阴气,现在你给我阳气作用不大,不要浪费在我身上。”说完她在我唇上深深一吻,然后推开了我。 眼前的景物变幻,她出现在仓库,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向电梯门口走去。我想要阻止她,但我找不到自己的手脚,就像以前我刚开始祭炼召鬼符时一样,只能旁观不能做任何事,其实这就是我的梦境。 随着齐画笙的靠近,电梯门上方的符文闪现强烈的金光,有如千万道光剑穿透了齐画笙的身体。但她没有迟疑,没有回头,一步接一步靠近,伸出了一只手,穿入了金色的光芒和红色的火焰中。她的手在火焰中融化,在金光中破碎,但立即又凝聚起来。 那一双纤细脆弱的手不停地融化,破碎,凝聚……无声的火焰,无声的破碎,齐画笙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却像面对山崩地裂,摧肝裂胆。 第八十一章 狐妖再现 我认识的年轻齐画笙是一个矜持害羞,高贵文静的富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时总是手捧诗书或轻拨古琴。而此刻的她视死如归,脆弱的身躯像扑向灯火的飞蛾毫不迟疑,那已经不是勇气,那是信念! 耀眼的金光和无边的火焰就像是屈服于她的信念,开始渐渐变弱,但是她消耗得更快,身体几乎完全被光芒穿透,变得模糊而不稳定。强弱悬殊,我已经看到了结果,她不可能成功,我想要呐喊,想要把她拉回来,但是我做不到。 每一秒钟,我都怕她会破碎消失,但她奇迹般地坚持着。符文发出的光芒越来越暗,我看到了朱砂的笔迹在慢慢变淡和模糊,符纸从外沿向内破裂,裂纹缓慢地延伸到了符文旁边。不知道是齐画笙的阴气已经耗尽,还是有符文的地方能量还能强,裂纹在符文旁边停止了。 就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啊!只要切断了一条符文线条,它就有可能失效,至少也会消失大半作用,并且无法再自动聚集灵气,可以等齐画笙修养一段时间再来完全破坏它。但要是不能切断这条符文,就会前功尽弃,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不成功则成仁,就算齐画笙肯放弃,恐怕也没有机会退回来了。 天若有眼,神若有灵,便该出现奇迹让她成功! 齐画笙更虚弱了,灵体已经无法保持完整,只是一股不屈的意志保持着不散。符纸的边沿已经多处出现龟裂纹,但最长的那条裂纹始终无法越过符文笔迹,那儿就像是一条扯不断的闪电。她的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不可能成功的,只是为了坚持而坚持。没有奇迹出现,哪个神仙有空管一个凡人和一个鬼魂呢?就像忙碌的人没空担忧地上一只蚂蚁搬不动虫子,我发现我的祈求可笑而幼稚。 “唉,不知死活的傻妞!”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或许不是真的听到,但我立即明白了这个声音是谁。同时白九月出现了,冲向齐画笙,一掌拍向符文,她的手掌同样被金光穿透,在火焰中燃烧。但黑暗占据了绝对优势,像是遮天幕布,遮住了光芒,盖住了火焰,整个世界变黑了。 “白九月!”我惊叫着醒来,身在牢笼之中,惊叫声吓得旁边的猴子和其他小生物一阵乱蹿。 我又惊又喜,白九月还在这里,并且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齐画笙,毁掉封门的符!只要她肯帮忙,就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不是说她的能力有多强,而是她的聪明无人可及。想当初我把她堵在这儿时,她是何等的镇定,机诈百出,我相信没有任何事能真正难住她。 白九月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坚信这一点。可她凭什么冒险来救我呢?她曾经是我最害怕的“敌人”,我为了对付她绞尽脑汁,不顾一切。化敌为友之后,我们相处也没多少时间,我还害得她差点丢了小命,她应该恨我,离我远远的才对……虽然如此,我还是相信她会来救我。 我心里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急切盼望着她在我眼前出现。事实上逃离疯人院后我经常想到她,想要见到她,只是我不认为自己还会回到这儿,而她不可能丢下父亲来找我,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所以不敢让自己去思念她。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她放在心上?或许是她为了掩盖血印诅咒,在我身上做的“标记”的时候;或许是寒夜里她给我两个温热的鸡蛋,让我想起“母亲的味道”的时候;或许是她告诉我“灵兽契约”,让我呯然心跳的时候。还有可能是更早之前,她以陈莉莉的样子送药到我门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时候…… 激动了一会儿,我渐渐冷静下来,开始觉得有些对不起齐画笙。她为了我拼命,我转眼就在想别人,忘了她的生死,真是太对不起她了!我在心里呼唤齐画笙,但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是门口还有一道符挡着她进不来,还是她虚弱得无法回应我了。 只能再通过做梦与她勾通,我想着她,念着她的名字想要睡着。可是总是不知不觉想到白九月身上去了,心乱如麻,哪能睡得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惚中又到了齐画笙的闺房,所有东西都那么熟悉。她躺在床上,看上去很苍白虚弱,长发凌乱,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又倒下了。我急忙走到床边,按住了她的肩头:“别动,不要起来。” “我,我没有成功。”齐画笙颓废地说,虚弱得我几乎听不到声音。 “不,你成功了,你非常勇敢!”我凝望着她,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以后再也不许这样做了,如果你消失了,我会很伤心。” 齐画笙露出了渗淡却幸福的微笑:“只要你心里有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我心里像被针刺了一样,我并不爱她,她却为我牺牲,我要不要告诉她真相?说了很残酷,不说也残酷,矛盾得我像个白痴一样愣在那儿。 齐画笙的脸上出现了红晕,羞羞答答的样子:“我很虚弱,需要你给我一些阳气……才能更快恢复。” 我知道,而且这是应该的,但我心里却产生了抗拒。我想到了白九月,也许我心里那个位置一直是在为她保留的,在我没有遇见她之前就是在为她保留,我不应该再碰别的女人…… 齐画笙举起手钩住了我的脖子,嘴唇对上了我的嘴唇,我心里那一点抗拒在她的温柔中消融,其他东西都变远了,只有她存在。她为我不惜赴死,我怎能吝啬一点给予?况且这是为她疗伤,并非我贪恋她的美色。最后一点心理障碍也破碎了,我开始主动吻她,摸她,解开她衣扣,脱下她的衣服。她的幽香,她的躯体,她的柔软都一如即往的熟悉,无限美好。 有的地方开始融化,有的地方开始变硬……我把她压在身下,即将进入她体内时,突然之间齐画笙消失了,梦境破碎了。有一道黑影急速投向养鱼的玻璃箱,由于一些微弱灯光的影响,玻璃箱形成境面,里面有影子一闪而过。 镜影魅!我又惊又怒,TMD又一次差点中了它的诡计! 接着我发现白九月站在我面前,一脸古怪的表情:“你真像一只公鸡!” “什么?”我很疑惑,我哪个地方像公鸡了? 白九月很认真地点头:“公鸡不管母鸡是老是幼,是美是丑,只要是母的都会扑上去。” 我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连脖子都红了:“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我不知道她是镜影魅变的啊!” 白九月双手抄腰,歪着头:“所以,女鬼你就不介意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暴跳起来,头碰到铁笼的顶,然后发现裤子某处顶得老高,更是困窘得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钻进去。 白九月的笑容更加捉狭:“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样?” 敢情她是吃醋了。正如我所坚信的,她来救我了,并且来得比我预料的要快得多,可见她是很在乎我的。我迅速镇定下来:“你吃醋了。” “才没有,我为什么要吃醋?” “因为……因为我早就被你标记,是属于你的了!” 这次轮到白九月有些脸红了:“呸,我才不要一只公鸡,又不会下蛋。” 眼前的白九月在我看来是实体,长发扎在脑后,即不端正也不整齐,侧面随随便便插了一朵茉莉花。身上穿的是白底镶浅蓝边的汉服,衣上有淡淡绿竹图案,腰部缠着一条很宽的草绿色丝带,更显得纤腰一束,体形窈窕。 以前我看到的白九月,都是与陈莉莉一样打扮,基本是穿着白大褂,只能从眼神气质来辨别。现在头发不一样,气质不一样,衣服也不一样,我再也不用怕认错人了! 白九月既喜欢又生气地白了我一眼:“你傻愣愣看什么?” “我在想,你的衣服是真的穿在身上,还是变出来的?” 她立即高兴起来:“你说好看吗?” “好看,清新淡雅,温润如玉,机灵妩媚,楚楚动人……”我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形容的句子,却还是表达不出我真正想说的,悔不当初多读点书,“对了,你原本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到过。” 白九月嘟了一下嘴:“我们原本是没有人形的,灵体可以凝成人形时,喜欢什么模样就变成什么模样。可是我爹非常变态,他非要讲什么古老破规矩,说出门遇到的第一个女人就是我的模样。还好我遇到的是陈莉莉,要是遇到一个塌鼻豁嘴,两耳招风,鸡皮鹤发,一脸老人斑的百岁老婆婆怎么办?”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白九月接着说:“没办法我只能变成陈莉莉的样子,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变成别的样子觉得别扭,所以这就算是我的真正容貌了。” 我们两个肯定是中邪了,许多要紧的事都丢到了脑后,一见面就讨论起了衣着打扮。或许我们都觉得,只要有对方在,在什么环境并不重要。话说我以前基本不注意别人穿什么衣服,看美女只看脸蛋漂亮不漂亮,胸大不大,腿长不长,现在居然抛弃低级趣味懂得看衣服了,这是一大进步。 第八十二章 人造女神 白九月已经走到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近距离细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秋阳之下浸于清水中的黑宝石;双眼皮如刀刻般清晰,曲线天成轨迹如平沙落雁;眉毛疏秀飞扬,似散而实聚,斜入鬓角;鼻梁不是很高也不是很长,但玲珑端庄;上唇如弯弓俏皮有个性,下唇如覆月饱满而性感。这一切都巧妙地镶嵌在一张吹弹得破的秀气瓜子脸上,加上略显随意和慵懒的发型,显得特别真实和可爱。 “饿了吧?”白九月说着拿出两个鸡蛋递了过来。 我伸手接过,拿在手上还是温热的,鸡蛋显得有些小,上面都有两个小小的红点,艳红如血,光润如玉。我猛然记起,在我老家,老人常说母鸡下了这样的蛋不能捡,这是狐仙做的标记,要是捡了狐仙会生气。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以为是骗人的,现在却拿在我手上。我失笑:“这里没有人家,你从哪里偷来的?” 白九月有些得意:“这是我们的天赋,十里外我也能随时拿来。但这不是偷,是人家敬献的,我也不会白拿。” 难怪她给的蛋特别好吃,原来是私人定制的最好鸡蛋,我感觉手心发烫,像是握着两颗会蹦跳的心。“对了,那次你被老宋打中……严重吗?” “我逃得快,受伤不算太严重。”白九月有些郁闷的样子,“但是我被我爹臭骂,看得死死的再也不许出来,吃了许多又苦又臭的药,最近我才能偷偷溜出来。更气人的是他不帮我报仇,还狠狠骂我,说我是自找的!” 我在心里想,老狐狸肯定是个严厉、自律又古板的人。“门口贴着符,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知道你被抓回来后,就想来看看你,所以做了些准备,但是我只有一件宝物,只有破开一道符,只能先等着。没想到你的漂亮鬼奴先开始拼命了,几乎破开了第一道……你还真残忍啊,居然让她拿命去拚。” “不不,是她自愿要去的,我拦不住她。” “噢……难怪。”白九月的表情有些古怪,“你有情她有意,她为你赴烫蹈火,你为她不惜荒废修炼,好感人啊。” 我有些急了:“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我……我需要你帮忙。” 白九月眼珠子转了转:“好吧,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救我和三号出去。” 白九月立即摇头:“不行!” “为什么?” 白九月有些气恼地望着我:“还是那么笨,我放你出去,你还要被抓回来,而且赵永浩可能没有耐心抓你回来了,他会直接杀了你!” 我不服气:“我会逃得远远的,让他找不到!” “你想得太简单了,第一你根本逃不出去,第二不论你逃到哪儿很快就会被他找到。” “现在只要你把这个锁打开就可以了,其他我能搞定!” 白九月缓缓摇头,表情很严肃:“我得到了一些消息,很可能是真的。赵永浩是为一个大人物研究长寿的方法,可以调动很多能力高强的人,不管你逃到哪儿都会被抓回来。而且我爹严厉告诫我,绝对不能跟他们起冲突,我不能正面与他们为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一开始逃跑,陈莉莉就会知道,你不可能逃到围墙之外。” 赵永浩背后有强大势力支持我早已猜到,研究长生不老的方法说起来虽然荒唐,也可能是真的,但陈莉莉怎么可能会知道我要逃走? 白九月知道我在想什么,沉重地说:“她不是以前的陈莉莉了,甚至不是人。” 我心中一沉:“不是人是什么?” “神!” 我背上一阵阵发冷,强笑道:“你真会开玩笑,她明明是个活人。” 白九月叹息:“如果你确定要逃走,我可以放你出来,但你一定会被抓住或杀死,并且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不能再靠近这里。” 我的心越来越沉重,既使白九月说的不是真的,我一逃走,赵永浩就会把我父母抓起来,我根本来不及转移他们,也没办法带着他们逃亡。而且白九月没有理由骗我,所以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得多。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陈莉莉身上发生了什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能确定,我猜她死了,然后某种力量,或者某个东西复活了她,现在她变得很可怕,你真正的敌人不是赵永浩,而是她!” 我立即反驳:“你弄错了,赵永浩好几次想要害我,都是她保护我,她不会害我!” “对,她是会保护你,但也会永远不让你离开这儿,如果你想逃走,她就是你最可怕的敌人!” 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我又知道这是真的,从我在这里醒来第一眼看到陈莉莉,我就知道她不是以前的陈莉莉了。 白九月轻声说:“我伤好以后回到这里,立即就发现她不一样了,我没办法再附到她身上,她非常强大……现在这里所有疯子都信任她,她能从所有疯子身上得到力量,同时她也保护着所有疯子。可以这么说,她就是所有疯子共同的神,在围墙之内她是无敌的。想要杀她,先得杀光疯子,而她绝不容许疯子在这里被杀或逃走,所以这就是一个打不破的环。值得庆幸的是,她不是很暴力,不会主动害别人,也不管围墙之外的事。” 我知道白九月没有骗我,这是真的!红衣小鬼能凭着林清宝的精神力存在,陈莉莉也就能凭着全部疯人的精神力变强大,这是同样道理。还有毒虫袭击事件,病人全体发狂,院长屈服,其实以前这种力量就存在,只是现在更加明确地集中到了陈莉莉身上。 我无力地问白九月:“那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她是‘神’,我只是一个小妖啊!我不能在这时待太久,要是她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如果没人发现封门符损坏了,我会找机会再来看你。”白九月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等等,这里还有镜影魅,我该怎么对付它?” “嗯……只要你别再学公鸡,神气凝聚,它就没办法下手。要是你真有危险了,只要在心里祈祷陈莉莉来救你,她就会来救你的。” 我心里对陈莉莉不是“神”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之前陈莉莉三次出现救我,都是在我非常恐惧慌乱的时候。有一次甚至是穿着睡衣赶来,事实证明她能感应到我的强烈情绪波动,然后及时赶到救我。 白九月到了门口又转头对我一笑:“有人保护着你也是一种福气,你就信任她,让她保护你,安心练功,能力提高了就更不怕镜影魅了对不对?” 我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会想办法救我的,在没有想到办法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只要我没有往外逃,陈莉莉都会保护着我,所以我相对来说是安全的。悲叹命运无济于事,还不如充分利用时间,提高自己的实力,等机会来临时才能更好的把握住机会。 白九月消失了,我拿着两个鸡蛋在手掌上缓缓转动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难以接受陈莉莉变成了一个“神”。我不可能被永远囚禁在这儿,那么她必定会成为我最大的障碍,我从没有想过她会成为我的敌人啊! 如果没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她不可能获得疯子们的精神力,疯子们也不可能制造出一个“神”来,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我敲破鸡蛋,十分珍惜地慢慢吃了,蛋壳揉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这两个蛋与以前白九月给我的一样鲜嫩、美味,它肯定非常有营养,让我获得温暖、希望和勇气。吃完我收拾心情,放下一切,开始专心练内功…… 之前在老家,周易灵发狂时一些真气留在我体内。后来我被女僵尸抓伤昏迷,他先以阴性真气和地脉灵气把我冰冻,减缓毒发,然后用阳性真气炼化尸毒,又让我受益不浅。经过一段时间专心炼化和吸收后,我感觉气海穴内的真气变得很充盈、活泼,顺着经脉调动时很容易。但是我无法把真气凝聚发出体外,也没有弱小的鬼怪可以测试一下法诀和符咒的威力,所以我很难确定自己的实力有多强。 除了练内功,我还经常琢磨背得滚瓜烂熟的《本经阴符七术》,参悟它的奥妙,并尝试着将自己的精神、意志、真气运用起来——阴阳诀主要是积累真气,本经阴符七术则是把真气化为具体运用,以及提高精神力。 红尘扰人,在人世间总有许多纷扰,美食、美女、玩乐、人情等等,很难让人真正静下心来做一件事。而现在我被囚禁于一个铁笼中,远离了一切,没有逃走的可能,没有反抗的力量,又有漫长的时间需要打发。于是我真正平静下来了,只有练功,只有参悟,忘了陈莉莉,忘了白九月,忘了镜影魅。我甚至会一整天忘了吃东西,忘了睡觉,忘了是在牢笼之内,对出现在眼前的人视而不见。 第八十三章 无形囚禁 我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可能半个月,也可能有一个月了。天气明显转冷了,但我没增加衣服也不觉得冷,视力和听力都有显著增强。有人从门外走过我都能听到,甚至从极细微的差别,判断出走过的是什么人。陈莉莉的脚步声轻盈舒缓,谢玉珍的脚步声快急短促,赵永浩的脚步慢且稳,方向的脚步沉且重,基本上只有这四个人会从门外走过。 这一天我突然想到,白九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会不会出事了?或者是有人发现封门的符损坏,换了新的符她进不来?不行,我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而且周易灵与一号、二号关在一起,受邪气侵蚀,日子肯定不好过,还可能受到可怕的伤害,我得赶快想办法救他! 周易灵被关在这里有二十年左右,一号和二号比他更早来,可以大胆推测他们三个人都是不会变老的,这说明赵永浩的研究已经有了一些成果。我不相信真有长生不老或永生不死的科学,就像老宋说的,如果人真的能长生不老,三皇五帝都没机会出现。但眼前有三个不会老的人是事实,据周易灵说,阴阳诀练到第四层可以长生,那么人几十年不会变老,活几百年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假如赵永浩的研究真的获得突破,被一些野心勃勃的统治者获得,或者所有亿万富豪都扎一针……我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了。 门外传来陈莉莉的脚步声,果然开了门是她,手中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已经装了药水。我顿时紧张起来,这针筒里面不会就是那种长生不老的药水吧?只有三个人不会老,而且赵永浩还在研究,说明还没有真正成功,这一针极有可能会把我变成打不死烧不透的怪物! 陈莉莉走到我面前,脸上微有笑意,青色的眼瞳依然冷漠:“把手伸出来。” “你,你想要干什么?” 陈莉莉笑了笑:“最近你表现很好,院长同意让你住到上面了。我向他保证你不会逃跑,也不会闹事,你不能让我为难对不对?” 要是放在以前,我会非常感激,而现在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不幸被白九月言中了:“对,我保证不逃跑,不闹事……那三号呢?” 陈莉莉摇头:“他不能住到上面,没有商量的余地。乖乖听话,把手伸出来,这是短效的麻醉药,很快你就会醒来。” 如果要杀我或者把我弄成白痴,不会等到现在,而且我的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可以用麻醉枪把我放倒。我顺从地把右手伸了出去,陈莉莉左手拉住了我的右手,把衣袖往上撸了一些。她的手还是那样温暖柔腻,但却让我紧张得不敢喘气,感觉背上有一条长长的蜈蚣在爬。 针扎进了肌肤,药水注入,我没有抵抗。这种药效果相对缓慢温和,我除了想睡觉没有明显不适感,陈莉莉因为我的配合心情不错,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直到我坐到地上靠着铁栅栏,眼前变得模糊。之后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移动我,眼前有光影变化,但无法清醒过来,最后我真正睡着了。 清脆的鸟叫声把我吵醒,空气清凛湿润,带着草木气息。我睁开眼睛一看,退了色的天花板,老旧的木门木窗,磨损的木地板……这一切太熟悉了,跟我以前住的23号一模一样。 至少是一个好的转折。我对自己说,自然的亮光,清新的空气,更大的活动空间,更重要的是我与白九月和齐画笙更容易勾通了。白九月的话是对的,正是她的建议让我专心练功,不吵不闹获得了改善条件的机会。 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薄雾笼罩,青翠欲滴的树林,我的心不能再淡定了。被关在地下室时,我没有逃走的可能,不知道密码连电梯都上不去,所以我可以不去幻想。现在到了地面上,逃走的可能性大幅提高,视野所及围墙之外就是自由世界,我怎能不想? 围墙再高也有翻越的方法,门锁再大也有撬开的可能,保安盯得再紧也有松懈的时候。无法解决的是另三个问题:第一,救出周易灵一起逃走;第二,保证我父母不受伤害;第三,陈莉莉不阻拦。这三个难题我都没办法破解,特别是第三个,如果陈莉莉是怪物,她不会放我走;如果她不是怪物,我不能连累她自己逃走,所以这是一个死结。 也许我应该先验证一下,陈莉莉是不是真的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闭上了眼睛,集中精神在心里呼唤:陈莉莉快来救我!陈莉莉快来救我…… 我默念了几十遍,然后坐等陈莉莉出现,结果等了很久也没看到她的影子。也许白九月言过其实了,陈莉莉没有那么厉害,人就是人,怎么可能变成神?想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陈莉莉三次出现救我,都是在我真正受到威胁的时候,也许她知道我现在没有危险所以不理我。 我开始幻想女僵尸就站在我面前,就像那一晚周易灵与她殊死搏斗,但我把自己当成了周易灵。还有在山洞里,她把我压在地上,按住了我的手臂,尖爪扎进了我肩头,带着獠牙的嘴向我的脖子咬下来。我撑不住她的脖子,感觉手臂的筋络即将崩断,骨头即将压碎,头上的血管像要炸裂,全身的血液都将从七窍中喷出,她的獠牙还在不停地靠近…… “呯”的一声巨响,木门被撞开了,陈莉莉隔着铁门栅栏,眼睛瞪得很大,紧张又惊讶的样子。接着她的表情变成了恼怒:“你在干什么?” “我……”她真的及时出现了,我嘴里发苦,说不出话来。所谓的“神”只是说明她强大,并非神圣,实际上她就是一个怪物,而她变成这样却是我造成的,曾经善良纯真的陈莉莉是因我而死去的! “我出现幻觉了。”我绝望地说。 陈莉莉的表情渐渐变得温和,眼神也变得温柔和爱怜:“别怕,在这里你很安全,不要胡思乱想。” “嗯。”我应了一声,心里的痛苦反而更深,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是安全的,但要付出自由的代价。陈莉莉凝望了我一会儿,转身走了,这一刻的凝眸真像以前的她,如果不是知道了真相,看到她这样我一定会很开心和感动。 凭良心说,陈莉莉现在的样子并不邪恶,也不吓人,经常表现出来的也只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比其他护士的冷漠和凶狠要可爱得多。偶然显现温情和怜悯时,与以前她的温柔善良很相似,但我很清楚本质已经不同了。 我的心很乱很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等着白九月出现给我指引一个方向。不料我从白天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天亮,白九月一直没有出现。我非常焦躁,现在没有符箓封门了,她很容易就能来见我,为什么不来? 第二天还是没有人放我出去,也没人送药给我吃。有一次我看到了老宋从门口走过,等我跑到门边想要叫他时,他已经走过去了。他肯定知道我在里面,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妈的,全世界的人都抛弃我了! 晚上等了很久白九月还是没有出现,在焦躁的同时我也有些担忧,她会不会出事了?或者她只是被她爹盯着不让出来?虽然我还是坚信她会出现帮我,但我无法再等下去了,如果她出于某种原因永远来不了,我就这么等下去? “齐画笙快来!” 我在心里呼唤,叫了几遍却没有反应。她已经修养了颇长一段时间,应该恢复一些了吧,而且赵永浩的办公室没有贴符箓,她应该能来见我啊。 召唤无效,那只能再从梦里与她勾通了,尽管这样做很可能被镜影魅有机可趁,我也必须试一试。我躺在床上,全心全意想着她,希望进入她的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果然出现在齐画笙的闺房里,她就在我眼前,看起来很正常。但我不能确定她是齐画笙还是镜影魅,以疑惑的眼神紧张地盯着她。 “你终于来了。”齐画笙露出笑容,但眉宇间有些淡淡忧伤。 “我呼唤你,但是你没有来见我。” “我没有听到。”齐画笙有些惊讶,“可能是我受了很重的伤,很虚弱,听不到你的直接呼唤,你需要对着符,掐着法诀叫我,我才能出来。” 她的话是合理的,凭感觉我也认为她是真的齐画笙,但我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我不能把符偷出来,要不然赵永浩会起疑。” 齐画笙羞羞答答的样子:“现在我需要你给我一些阳气,能力提高了才能去见你。” 镜影魅肯定也会提这样的要求,我无法凭几句话辨别她是真是假。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因为镜影魅只能利用我的记忆,不能无中生有制造出复杂的清晰的感觉。我说:“我知道,我也很乐意,但是这一次要你主动。” 第八十四章 香魂消逝 齐画笙不理解“主动”代表什么意思,我只能稍作解释,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过在我的坚持下,她还是开始吻我,动作僵硬,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我几乎完全不动,凭由她摆布,心里在判断着各种感觉是否都是前所未有的。 渐渐的,她的唇舌变得灵活,气息变得急促火热,双手也不知不觉在我身上游走,动作自然而温柔。衣物尽少,她贴在我身上扭动着,似羞怯无力柔若无骨,却又极尽全力热情如火……这些确实都是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她不是镜影魅,我放松了下来,开始享受她的温柔。 齐画笙的动作始终有些拘谨,极为害羞,需要我略作指引她才敢更大胆的动作。但到后来她做的一些事却让我吃惊,羞于启齿…… 当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时,美好的感觉还在,让我恋恋不舍。回味了一会儿,我收拾情怀,在心里呼唤齐画笙。阴风忽起,齐画笙在我面前出现,似乎还有些害羞不敢直视我,但她容光焕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美。 我想要知道疯人院里面现在的情况,齐画笙飞了出去,为我展开了视域。我最先搜索的地方是赵永浩的办公室,让我意外的是保安王保卫竟然在办公室里面。他拿着一个小小的蓝光手电筒,在书架上细仔地看着,一本本看过去。 奇怪,他半夜跑到院长办公室干什么?我立即想到我出逃前不久,与白九月、周易灵从地下密室出来时撞上了他。老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此人必定有些问题! 王保卫在书架前来回看了几遍,没有找到他想要找到东西,打着微光手电筒翻看桌子边的垃圾筒,把一些搓揉成一团的纸张摊开来看,连撕成碎片的都不放过。但显然他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波浪纹的细钢丝和一把“一”字口的小镙丝刀,小手电筒咬在嘴上,钢丝和小镙丝刀都插进抽屉的锁匙孔,一转眼就把锁打开了。 我更加惊讶,这家伙难道是传说中的特工?不过这也不奇怪,赵永浩的秘密研究是非常重要的,背后还有强大的势力支持,引来敌对方的特工完全有可能。 翻找了好一会儿,王保卫看了一眼手表,迅速把一切都恢复原状,悄无声息溜出去了。我并不关心他有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我关心的是阴阳鱼铁盘和石龙刀,可惜没有在院长办公室。召鬼符虽然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现在我却不能拿起,否则赵永浩必定生疑。 王保卫在黑暗中闪烁前进,到了侧门,用锁匙打开门出去了,开门关门几乎没有发出声音。齐画笙跟着他到了这儿,离宿舍楼已经很近,注意到宿舍楼上有异常的灵力波动和耀眼的光芒。 二楼有一个人开门走了出来,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陈莉莉,但她绝对不是陈莉莉!她全身宛如会发光的冰雪雕成,散发出明亮的白光,白光的外沿略现金色。头顶上另有一团光芒,像是顶着一个太阳,但光芒是暗色调,晦涩、阴暗,如水波荡漾,似火舌腾跃。 我惊呆了,她果然不是人!白九月说她是神,我一直觉得有些言过其实,而此刻她看起来就是一个邪神! 齐画笙也很震惊,接着是畏惧,我在心里大叫:“快逃!” 她一定知道我叫她逃,但是她却没有逃,而是突然变成了凶恶吊死鬼模样,全身黑气腾腾,对着陈莉莉发出怒啸。 我急坏了,她这是怎么了,她不可能是陈莉莉的对手啊! 陈莉莉头顶上的暗光瞬间扩大了几十倍,甚至几百倍,整片天地都变暗。黑光猛地收缩,齐画笙惨叫,像飓风中的一片枯叶,没有一点抵抗力地被吸了过去。人形的身体散为黑气,消失于陈莉莉头顶上向内缩的光团之中,点滴不剩。 所有一切都消失了,我坐在黑暗的房间内,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齐画笙凄厉的尖叫。从陈莉莉出现到齐画笙消失,只有那么两三秒钟,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思考和回旋的余地。这一次她不是受伤,而是整个被吸走了,恐怕永远不能再出现了。我的心像是被撕碎了,跳下床冲到门口,拉了了木门,双手猛推铁门,可是哪能推得开? “不……” 我发出了狼嚎一样的长啸,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她死了,死神又一次把我身边重要的人夺走,而且间接害了她的人是我,直接杀了她的是陈莉莉,我曾经视为善良、纯洁和美的化身的陈莉莉!我心痛心伤,暴怒怨恨,狂乱得胸腔似要爆炸开。 值班的医生、护士和保安来了,但他们站在走廊上看着我,没人说话,也没人敢靠近。他们被我的表情和气势吓坏了,不要说是人,是邪魔,现在就是真的神站在我面前,我也要杀了他! “陈莉莉——”我再次发出了嘶心裂肺的怒吼。 不一会儿陈莉莉沿着走廊来了,穿着睡衣,昏暗的路灯下她还是那么柔美,冷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干过。我冲着她咆哮:“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啊!” 陈莉莉平静地说:“我没有杀任何人。” “你杀了她,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陈莉莉转头对其他人说:“他做噩梦了,我跟他谈谈,你们都回去吧,没事的。” 医生、保安们看向陈莉莉的眼光都有些古怪,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等到他们走远,陈莉莉深情地望着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以后还是这样。也许我真的死过一次了,也许我在你看来不一样了,但是你在我心里还是一样的。” 我愤然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因为她是一个怨鬼,她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和害人。她的仇人早就死光了,永远不可能得偿所愿,她会吸走你的生命力变得强大,等到有一天她很强大并且失控时,就会把你勒死,这是必然的。” “不,她已经不是怨鬼了,她是有理智的,她绝对不会害我!” 陈莉莉向前几步,靠近铁门到了我伸手可以碰到的地方:“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是恶魔,认为我错杀了她,你现在就掐死我,我不会反抗。” 只要我一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几分钟她就会死,可是这一刻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就是我熟悉的陈莉莉。她曾经对我的好,一桩桩一件件在脑海中闪过,她是这里对我最好的人,是真善美的化身。到现在为止她并没有直接伤害我,而是一再维护我,至少救了我三次,我怎能掐死她? 陈莉莉慢慢解开了睡衣的扣子,从上到下一颗,两颗,三颗,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胸衣包裹的绝美曲线。接着她把左边的胸罩向上拉,露出了半边凝脂般的**,在丘陵与平原交界处有一个小指头大的伤疤,新生的皮肉嫩红。她抓住我的手,拉出铁门之外按到了伤疤上:“你摸一摸,这是不是真的。” 光滑的温热的肌肤,里面是有力的心跳。我的手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我不能杀她,至少这具躯体是真实的,是属于陈莉莉的,我永远不能伤害这具躯体。纵然她现在真的变成了恶魔,那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啊!我抽回了手,从灵魂到身体都感到无力,转过了身靠在墙壁上,连站稳的力量都没有,滑坐于地。 “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陈莉莉说,轻柔缓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齐画笙死了,彻底消失了,怎么可能好起来?我应该替齐画笙报仇掐死她,为了我和周易灵能够逃跑也要掐死她,我为什么不下手,为什么这么软弱?好几次我陷入困境,都是靠齐画笙帮忙才反败为胜,她知道我真正爱的人不是她,却毫无保留为我奉献一切,她为了回到我身边不惜以生命去消耗封门的符,最后冲向陈莉莉或许是为了要保护我…… 我要为她报仇,可是我没办法报仇,陈莉莉并不是被附体,我不可能杀死邪性留下善良。而且她的善良并没有完全泯灭,她的躯全是活生生的人,拥有陈莉莉全部记忆,她胸口的伤疤是为了给我挡子弹留下的,我怎能杀她? 我泪流满面,痛苦难以言表,我是受到咒诅的人,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真正该死的人是我!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和未来,我想要发疯! 如果我真的是一个疯子,我就不怕失去任何东西,那么我将无所畏惧,摧毁一切! 对,摧毁一切!我的心跳一下有了力量,如果把这里的一切都摧毁了,没有疯子也就没有女神,也许陈莉莉就会变得正常。摧毁了这里,赵永浩就没有研究的可能,没有保密的必要,或者干脆他死了,就没有人抓捕我们,没人威胁我的父母,这才是彻底的解决方法! 可是我怎能摧毁这里呢?凭我的能力不可能做到,除非放出一号和二号。但赵永浩吃过一次大亏,还会给我做同样事情的机会吗? 心狠手辣又足智多谋的院长,身手不凡反应快速的保安,不需要动手就能秒杀齐画笙的“女神”,还有某个大人物源源不断提供人力物力,这样的组合我一个乡下穷小子怎么可能摧毁? 第八十五章 神为何物 我钻进了牛角尖,明知不可能办到却止不住去想,想得废寑忘食,想得没注意到时间流逝。突然我想到了八斗老先生的话:神佛没有在天上,而是在人的心里,人们认为什么是神佛,什么就是神佛…… 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或许世间本来就没有神,神是的人信念制造出来的,越多人信仰它,它就越强大。那么如果没有人信仰它,它是不是就没有力量?如果我让疯子们不相信陈莉莉,陈莉莉就不再是“神”! 我振作起来,才发现已经是白天,我的房间铁门是打开的。我走到门外往下看,一样的围墙,一样的院子,一样的宁静、阴森和破旧,院子里三三两两的疯子也像以前一样,这里就像是亘古以来没有变化过。 我走到院子时,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还有些人对我点点头或者说早上好,却没人注意到我消失了一段时间。不过保安们看向我时,眼神有一种特别的警惕和不友好。 我没敢急着找人攀谈,装作漫无目的地到处走了走,看到王道全坐在一个石墩上,仰头呆呆地望着碧蓝的天空,没什么人注意他和我,这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我也抬头看天空,但什么没看到,于是问王道全:“你在看什么?” 王道全低下了头看向我,眼神空洞。他的头发很凌乱,胡子很长,看上去苍老憔悴了一些。愣了有两秒钟他的眼神才灵活起来,脸皮抽动露出了一点笑意:“你回来了。” “是啊……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哈哈,到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我心中一凛,假装胡涂:“为什么?” 王道全深深地望进我的眼里:“因为决定着我们生死的人,比我们更疯狂。” 他指的是院长,还是陈莉莉?我不知道他的立场,不敢直入主题,所以婉转地问:“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 “当然有!”王道全很肯定地说。 “我的意思是说除了外星人之外,还有没有神?”王道全以前说他是火星人,把外星人当成神。 “有,多得数不清。”王道全说,“要回答这个问题,得从宇宙的本源说起……” 我立即头大如斗,每一次他说起“宇宙”这两个字就滔滔不绝,而我根本听不懂。神怎么跟宇宙本源扯上关系了?没等我多问,他已经开始说了,果然又是长篇大论,没完没了。与以往不同的是,我想要弄清“神”的真正面目,这一次我全神贯注地听,尽可能地去理解。 王道全说,目前人类天文学家普遍认同宇宙大爆炸的理论,也就是认为宇宙是由一个蛋,或者一个无限小的奇点爆炸产生,大爆炸形成了时间、空间、能量和物质。到现在为止,人类利用哈勃望远镜观测到星际之间的距离一直在变大,也就是说整个宇宙还在膨胀。但王道全完全否认这种观点,他认为所谓的现代科学发展还不到三百年,今天绝大多数人认为是真理的东西,明天就可能变成荒唐的谬论,目前人类科学所取得的成就好比刚刚入学一天的幼儿园小朋友。至于天文学,天文学家根本连方向都没有找到,只是根据观察到的东西进行归纳总结,试问一只鸡观察主人喂它吃了几个月的米,能归纳出有一天主人会杀了它吃肉吗? 王道全认为,万有引力,宇宙大爆炸,猴子进化成人这些都是非常可笑的,只是通过观察一滴水来推测大海有多宽广。在我们认为的宇宙之外,还有无数个更大的宇宙,也有无数个更小的宇宙,层层嵌套,乍看是基本粒子,进去就是一个更小的宇宙。也就是说我们觉得无比浩瀚的宇宙,在大宇宙的人看来只是一粒微尘…… 我真的有些听晕了,打断了他:“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们谈的问题是,这个世界有没有神仙。” 王道全道:“我马上就说到这个了,相对于小宇宙来说,大宇宙里面的每个生灵都是神、超神。就拿我们这个世界来说,有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还有宗教信仰中的神,如佛教的佛祖,道教的天尊,基督教的耶稣等等。有些神可以到达很多个层次的宇宙,但他们的能力还是有限的,只有一个真正的神能够贯穿一切层次,来去自如,永恒不灭,它是先天神,其他都是后天神。” “有没有可能,一群人的共同信仰造出一个神来?” 王道全眨了眨眼,想了想:“理论上能,但先要有一个核心。” “什么核心?” “不知道。虽然我是火星人,知道的也非常有限。宇宙中我们能观察到的普通物质只有4%左右,其他都是暗物质和暗能量,因为暗能量和暗物质不会吸收和反射光,所以科学家无法用现有的技术进行观测,也就是说这个字宙中96%的东西他们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功用。暗能量与重力、引力、作用力都不同,它看不见却真的存在,真正影响宇宙……” 他只是想要一个好的听众,我再次制止了王道全:“你觉得陈莉莉最近正常吗?”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跟以前不同了?” 王道全以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头:“如果这里还有一个人值得信任和尊敬,那就是她。” 我咬了咬牙,低声道:“可是她可能不是人!” “那有什么关系?无数宇宙中的无数神都不是人,正是因为他们不是人,世人才对他们叩拜,乞求他们怜悯。” “……” 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不可能让他相信陈莉莉是邪恶的。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绝大多数人都喜欢陈莉莉,包括我在内,以前要是有人在我面前说陈莉莉的坏话,我不但不信还有可能揍他一顿。现在陈莉莉在他们眼中只会更完美,更值得信任,又怎会听我的话? 我还是不死心,试着与几个相对比较正常的疯子交流,试探他们的想法。结果无一例外,他们都认为陈莉莉是最好的人,提到她的名字就眉飞色舞,我不敢说半句搞分裂的话,否是有可能被群殴至死。 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我看到老宋推着清洁工具车进来了,在水龙头旁边接水,于是走了过去:“老宋。” 老宋半死不活地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事。” “你……要找的东西有眉目了吗?” 老宋就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专心往水箱里接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再问:“你知道陈莉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与你没有关系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老宋冷冷地说。 我怒火直冲顶门,他明明知道我跟白九月进了地下密室,故意在电梯门口贴符,等我们出来时又袭击白九月,摆明了就是要害死我和白九月。如果不是他阻挠,赵永浩就没有机会对我开枪,陈莉莉就不会死,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恶劣情况。 可是我现在不宜再树敌,惹火了他会影响白九月来找我,而且他曾教过我不少知识,有师徒之谊,所以我忍住了没有发作。哼,没有你地球照样转! 我想到的办法根本行不通,我情绪低落,练功的心思也没有了,晚上躺在床上发愣。突然鼻端传来熟悉的幽香,房间里有明显的灵力波动,我立即挺身坐起,白九月已经俏生生站在我面前。 她还是古装打扮,但与上次完全不同,头发梳起高高盘在脑后,插着一朵带绿叶的粉红玫瑰。衣服是白底红花,里面穿着抹胸,低到略现丘陵,显得脖子特别修长,肩头和胸肌耀眼的白嫩和圆润。外面是一件罩衫,衣袖宽大,裙摆拖地,宽松飘逸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她的样子太惊艳了,以至于我呆了那么几秒钟。白九月咯咯娇笑:“怎么,几天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我有些气恼,本来想怪她迟迟不来,话到嘴边却变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咦,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白九月有些惊讶地问。 我的心立即往下沉,悲痛上涌把心淹没:“齐画笙死了?” “啊,死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简,白九月也有些黯然:“真可惜……虽然我不怎么了解她,但就她愿意为了你玩命去破封门符这件事,已经让我感动和肃然起敬。反过来说,她愿意为你做这些事,证明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太自责。” 我摇了摇头,狠着心肠道:“你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为什么?”白九月很惊讶,“你是觉得你会害了我吗?不,我不会被你连累的,也绝对不会为了你去拼命,而且我警惕性很高,逃跑的功夫一流,你一百个放心。” 她太聪明了,完全猜到了我的想法,但我还是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只会给我添乱,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说什么?你,你……”白九月气得红了眼,很快泪水夺眶而出,“你真的要赶我走?真的不想再见到我?” “对!”我非常肯定地说。 白九月愣了一会儿,一跺脚凭空消失了。 第八十六章 以邪制邪 我真的把白九月赶走了,我感到无比孤单和凄凉,但同时也感到某种轻松。陈莉莉和老宋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有可能把她直接秒杀,万一出现这种情况,我根本没有挽救的机会。我情愿孤军奋战,在黑暗中挣扎,直到万劫不复,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这是我唯一还能保护的一份感情。 我坐在黑暗中,静静地想着,突然觉得我真正爱的人是白九月! 这个想法真有些疯狂,她是一个妖怪,她是个狐狸精啊!我怎么可能真的爱上她?我为什么会爱上她?是她的美丽?是她的聪明?是她的精灵古怪顽皮捣蛋?还是因为她长得像陈莉莉?所有我爱过的人都以不同方式离开我了,所以现在我可以不偏不倚做一个总结,把她们一个个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少年时产生过好感甚至暗恋的人,现在样子已经变得模,那只是青春的萌动,算不上真爱;落魄时遇到叶寄秋,同床共枕时我说过要娶她,但现在想来,那时冲动多过理智。如果她还活着,我们很可能会结婚,过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日子,但也不是真爱;我对齐画笙从来只有同情,不需要她时总是会忘了她,最后她轰轰烈烈死了,让我永不能磨灭记忆,但这也不是真爱;那么(原来的)陈莉莉呢? 回忆第一次看到陈莉莉,以及记忆中的每一次见面和所有记得的对话,毋庸置疑她的美丽、善良、温柔都让我心动,她的凝视让我心跳骤然加速,她还帮了我很多忙,我非常感激她。但我从来不敢放纵自己去爱她,从来不认为我可以爱她,就像是云端的仙女与地面上的凡人,从一开始距离就存在。或许这样的爱很纯,但也不是世俗所定义的真爱。 如果白九月长得不像陈莉莉,如果白九月长得很丑,我会爱上她吗?恐怕不会,真相就是我想爱陈莉莉却不敢爱,不知不觉转移到了一模一样的白九月身上。但白九月不是陈莉莉的复制品,拿以前来说,她的眼神、气质、性格、爱好都与陈莉莉不同,她脱胎于同一个模形却完全独立。以前我跟她之间没有距离,我不用担忧会连累她,不论我们是敌人的时候还是朋友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同一水平线上,我对她的爱不附带同情、感激、敬仰等等其他因素,只有灵魂的碰撞,虽然短暂而模糊,却无可替代。 而现在,我把我真爱的人赶走了,这究竟是愚蠢还是高尚?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失神中我闻到了熟悉的幽香,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白九月站在我面前,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哼,我才不上你的当,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 我没办法再装凶狠,但还是极力装出冷漠,板着脸:“你又回来干什么?” “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比你更笨!” 我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那里面凝聚着智慧和不可动遥的坚定。如果她不爱我,就不会被我几句话伤害伤心离去;如果她不爱我,就不会去而复返,坚强勇敢地面对我。此刻我只想将她拥进怀里,告诉她我爱她,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本来就很笨,没办法,可是你现在跟我一样笨!” 白九月的眼睛起了一层雾,柔声道:“不要再赶我走,我再一次向你保证,有危险我就会丢下你逃跑。” “真的?” “真的!”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真情流露,只有让她相信我无所谓她,有危险时她才会逃走。我说:“你不能靠近陈莉莉。” 白九月很乖巧的样子点头:“我知道,我进来她是知道的,但只要我没有威胁到她和疯子,她不会攻击我。而我会等疯子们比较平静,她不在附近时才来,只要你情绪没有强烈波动,她是不会过来的。” 我定了定神,尽可能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那么我们聊天她能知道吗?” 白九月有些迟疑:“我觉得平时她是不知道的,只有她的精神集中在你身上时,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么现在呢?” “这会儿她在地下室内,我感应不到她,她应该在做什么事,没有注意到我们。” 尽管我知道压低声音没有用,还是把声音压低:“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白九月的表情有些古怪:“办法是有,只怕你做不到。” “你先说来听听。” 我们的脸凑近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方——虽然她只是灵体,但在我看来却跟真人一模一样,是有呼吸的。白九月说:“第一个办法就是发挥你‘公鸡’的特长。她的人性还在,只是被神性或魔性掩盖变得不明显,我觉得她是喜欢你的,你可以勾引她,让她放你走……” 我一头黑线:“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她恢复了正常,就变成我欺骗和辜负了她;如果她没有恢复正常,我真没办法对一个怪物含情脉脉。万一我没有激发她的人性,她魔性的一面喜欢上了我,还会放我走吗?” “对,所以我也觉得这是下下策。”白九月立即赞同,“第二个办法就是坐山观虎斗,赵永浩一定不喜欢受制于她,迟早会进行反扑,不管哪一方获胜都对我们有利。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养心蓄锐,安心等待。” 我摇了摇头,我不能等,赵永浩一逮到机会就会杀了我,而且周易灵在受折磨,我不能等太久。不可预知的结果随时都会出现,一旦出现就无法逆转。 白九月叹气:“我就猜到你没耐心等,那只能当公鸡……” 我有些生气:“你不要把我当公鸡好不好!” 白九月一脸狡黠:“公鸡有什么不好?漂亮、强壮、声音嘹亮,精力充沛,母鸡都喜欢它。” 我瞪着她,难道她喜欢的是公鸡一样的男人? 白九月道:“眼睛不要瞪那么大,我知道人类讲究伦理道理,不能乱伦,不能近亲结婚,要忠于配偶等等,我们跟着时代现在也讲究这些。但不能因此就否认了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不论什么族群中,强壮漂亮有强大生殖能力的才会受到尊敬和崇拜。比如一个男人有很多漂亮的美女喜欢他,就说明他是很优秀的,这就是公鸡定律。” 我哭笑不得:“算你有理,但我还是不想被称为公鸡。” 白九月咯咯娇笑:“你敢说你不羡慕公鸡?” “……” 我知道她是想要分散我的悲伤,但我没心思跟她扯皮,我想到了一些什么,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我示意白九月不要说话,把脑海中的线索一点一点聚集起来:“首先确定一点,神需要民众信仰它,如果失去支持和信仰能力就会削弱。” “对。”白九月点头,“但是你不可能离间疯子们。” 我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说:“如果把疯人院看成是一个小宇宙,那么外面就是一个大宇宙,大宇宙的变化会对小宇宙造成很大影响,反过来小宇宙却很难左右大宇宙的变化,我可以利用大宇宙的变化来改变小宇宙的变化……” 白九月做出眩晕状:“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再来看看我们的优势,你是一个狐狸精,最擅长迷惑人,妖言惑众,兴风作浪,装神弄鬼。” “噢……就算你是在表扬我吧。” “更重要的是你在外面做什么,她不会知道,不会追杀你。” 白九月略有所悟,却还是一脸疑惑:“你不能直接说重点吗?” 各条线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汇合到一个点上,我握紧了一只拳头举到眼前,非常坚决但并不是很激动,我要防着陈莉莉感应到:“我要彻底摧毁这里!” 白九月有些抓狂了:“对,精神可嘉!” “我没办法离间这里面的疯子反对她,但可以让外面的人,成千上万的人来施加压力!我要你变成佛祖或者某个菩萨的模样,给附近的村民托梦,你能做到吗?” “能,这个我最擅长了,就是吹一口气那么简单的事。可是以什么借口来煽动成千上万的人呢?” 我一字一句地说:“别忘了这里是一个旧庙!” 一秒钟之后白九月才瞪大了眼睛,我接着说:“你以某个佛祖或者菩萨的形象给附近的村民托梦,或者弄出一点‘神迹’来,总之就是告诉村民,这个宝胜禅寺被占据为疯人院很久了,佛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必须立即赶走里面的人,恢复为寺庙,重塑金身,否则必有大祸!” “天哪,你怎能想到这么绝妙的主意!”白九月惊叫起来,又笨又跳,忘了自己打扮得像个淑女。 我最主要的灵感,来源于在老家受到黑狐一次次毒害。其实我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陈莉莉影响力只限于围墙之内,白九月在外面煽动村民就不会受到伤害,这才是最重要的。以外面的力量撼动了这里的根基,以宗教的正神取代不知来历的伪神,才能连根拔起,彻底瓦解。 不过我这个方法,并不算是以正压邪,只能算是以邪制邪。 第八十七章 发动群众 白九月匆匆走了,她会请妖怪朋友帮助,同时给附近乡镇的官员、富豪、族长、神棍之类有影响力的人托梦和附体警告。我相信这个方法一定会有些作用,但最终会不会朝着我预期的方向发展还很难说,变数很多。 第二天上午我一直在注意着大门外的动静,但外面一直静悄悄的。十点之后门外才传来一些喧哗声,有人砸门,保安们把大门打开了一些,出去询问。因为大门只打开了一点儿,我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可以确定人不多,远远低于我的预期。 外面的人不肯离开,吵吵嚷嚷,刚好赵永浩不在,只能由方向出去交涉。我想靠近大门,却被一个保安阻止了,隐约听到方向说:“这是上级部门的安排,不是我们占着这里。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向相关部门投拆,请不要在这里大吼大叫,影响病人休息……” “这里是庙,不是疯人院!”有人大吼。 “这庙是保佑大众的,你们给占据了,谁来保佑我们?”另一个人说。 “妈的,难怪我这么倒霉,都是你们害的!” “他们把庙弄成这样,是亵渎神灵,必有大祸!” “阿弥陀佛,你们会有报应的!” “赶走这些颠趴(疯子)!” …… 方向的声音提高了很多:“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请听我说。院长不在,我只是个医生,我说什么都没用,你们先回去,等院长回来了我会转告他。” 众人气势汹汹:“院长什么时候来?” 方向:“他出差了,要过几天……” “不能等那么久!” “马上给他打电话!” “好好……” 方向狼狈退了回来,保安们把大门关上了。方向抹了一把冷汗,急忙用手机给院长打电话,报告发生的事。 大门外稍安静了一些,但没过一会儿就更热闹了,有人在外面叫骂,有人在念经,还有人点香烧纸钱放鞭炮,从墙头看出去都能看到飘起的青烟和纸灰。保安、医生、护士都开始紧张起来,病人有的紧张,有的兴奋,有的互相议论,方向叫保安把病人都赶回房间里面,锁上了铁门。 我在房间里,只能看到大门内一部分地方,看不到围墙外面,但我可以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人敲锣打鼓。近十几年来,社会稳定,宗教开放,民众的信仰需要大幅提高,到处都在修庙、建庙。附近村民肯定对宝胜禅寺被霸占为疯人院有意见,只是敢怒不敢言,没人带头大家都隐忍了。现在佛祖都显灵了,生气了,他们还能不大闹特闹? 村民们进不了大门,分散一部分去冲击侧门,大门这边安静了一些,侧门和宿舍楼方向吵得天翻地覆,可能宿舍楼被攻占了。围墙内的保安和医生护士们不敢开门出去,宿舍内的人也不敢出来,被分隔开了,而且赶到的村民越来越多,现在又多得超过我的预料了。 我听到方向在楼下气急败坏咒骂,原来赵永浩在来这儿的路上,被村民认出来拦住了,要是不答应搬走就不放人。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完全可以想像他被一大群情绪激动的村民揪住的场面,赵永浩啊赵永浩,你也有今天! 围墙外锣鼓喧天,鞭炮不停地响,一直闹到了傍晚才安静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人没有离去。混乱是从上午十一点左右开始的,人心惶惶,没人顾得上病人的午饭。后来宿舍和食堂被围攻,就更不可能送饭了,结果过了吃晚饭时间还没见到午饭。一些病人也开始闹腾起来,敲敲打打,大喊大叫。 内优外患,医护人员更加混乱了,不停地跑来跑去。我看到陈莉莉走到我隔壁,安抚那个脾气有些暴躁的新邻居,给了他一块小面包,并答应很快就有饭吃。接着她从我门口匆匆走过,没有给我面包,不是她不愿给,而是她手上没有几个,要拿去安慰在吵闹的人。 陈莉莉只扫了我一眼就过去了,显然她不知道这场混乱是我策划的,那么她也就不会知道是白九月煽动的。再闹腾下去她就更顾不上我了,我的计划已经初步成功。 到了完全天黑围墙外面才安静下来,又等了好久才送来晚饭,饭菜都比平时多。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胃口大开,吃得干干净净。 熄灯后不久白九月就出现了,我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白九月笑嘻嘻道:“他们现在焦头烂额,都顾不上我了,你看……” 我顺着她的指向看去,视线穿透了墙壁,跨越了距离,直接看到赵永浩的办公室。赵永浩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方向、王海和陈莉莉站在办公桌对面,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方向说:“三天时间根本来不及,就算有现成的地方可以搬,也需要一两个星期才能般走,况且我们的实验室……” 赵永浩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当时场面已经失控,要是不答应他们,他们会把我撕碎了!疯了,这些人全他妈的疯了,完全不讲道理!” 王海道:“只能向上面求援,拉一队人过来!” 赵永浩立即道:“不行,一旦起了冲突,事情就会越闹越大,成为媒体的焦点。我们的情况很特殊,名义上属于市第四医院,其实不是隶属他们,我们真要是曝光了,没有一个部门会承认跟我们有关系,然后会引起更多人怀疑,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 沉默了一会儿,方向说:“那就只能搬了,一边做出开始搬的样子,一边与村民商量,争取时间。” 赵永浩很烦躁地,无意识地挥手:“你们都不知道,当初选择这里是有原因的……据我所知,是一些高人指点选择了这里,有一些风水、玄学方面的原因,一些超自然的原因,用来压制一号的邪气。离开这里,恐怕很难控制。” 说到这儿赵永浩望向陈莉莉,眼神有些古怪,陈莉莉面无表情地说:“现在不能搬,你这些特殊病人和设备,怎能在众目睽睽下转移?如果在转移途中一号失控,就会更轰动,并且造成可怕后果。” 方向脸上肌肉抽动,咬牙道:“我觉得现在的关键是三号,一号的作用不大并且非常危险,干脆把他处理了。” 陈莉莉转头看向方向,冷冷道:“你确定他没用了?别忘了所有研究都是从他身上开始的,万一再需要他到哪儿去找?” 方向喏喏不敢应答,赵永浩道:“当务之急不是决定一号的生死,而是怎么对付那些狂热的村民!” 陈莉莉道:“你是院长,保护这里安全稳定是你的责任,该用什么办法你自己去想。” 我眼前一暗,变成了墙壁,白九月示意安静别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不能一直盯着他们看,否则有可能被她发现。” “你做得太棒了!”我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去拉白九月的手,结果摸空了。但下一瞬间她的手就变成实体被我抓住,手指纤细温暖,柔若无骨。 白九月的些羞意,把手抽了回去——既然不想让我握着,又何必让我感觉到实体?女生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啊。我有些尴尬,急忙找个话题:“你是怎么办到的,居然发动了这么多人。” 白九月很快变得从容自若,还有些小得意:“这附近的村子里有不少大家族,很团结并且有荣誉感,比如其中一个家族近代出了一个大名人,让每个人都觉得脸上有光,祖宗有灵。我有一些朋友,是他们祠堂的常客,很了解他们,那些当官的、有钱的,最怕神仙生气了,或者祖宗的风水被破坏了。只要那么稍微一点,嘿嘿,星星之火立即成燎原之势。” 我一半高兴一半悲哀,我曾经是受害者,现在却用同样的方式作为武器对付别人,真的很讽刺。 “你说他们会搬吗?” 白九月呵呵一笑:“姓赵的要是坚持不搬,村民就会闹得天翻地覆;他如果搬,就会先跟她起冲突,她肯定不同意搬的。不论哪一种情况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所以我们就隔岸观火,顺便火上浇油,然后火中取‘利’。”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她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刚才赵永浩说这个地方特殊,到底特殊在哪里?” 白九月眼光闪烁:“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确定,显然你知道的比我多。” “这个说来话长……” “我们现在有时间说啊,弄清楚了状况,才能更好地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白九月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我不是想要瞒着你,而是我爹不让我说,而且以前你跟老宋走得很近,我怕你会产生误会,所以……” 我笑了:“误会是因为缺少交流才产生,说清楚了就不会有误会,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只会更信任你,说不定我还能你的忙呢。” 白九月道:“好吧,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第八十八章 真情告白 约一年前,白九月随她父亲白云鹤游历来到附近,发现茉莉花疗养院内气场特别,看上去像是一条龙脉结穴的地方,怀疑地下有某种天材地宝,于是潜伏于附近观察。观察一段时间之后,白云鹤更加确定茉莉花疗养院下面有宝物,长期笼罩在附近的阴邪之气,可能是守护宝物的怪物发出的。就在父女俩准备开始行动时,老宋来到这儿,以当清洁工为愰子,其实别有目的。白云鹤暗中与老宋较劲了几次,自认不是对手,宝物的影子还没有看到就先跟高手拼命,实为不智,但也不肯就这样放弃,于是退守于附近的后勤部内等待时机。 为了弄清茉莉花疗养院内的情况,白九月与她父亲展开了全面的调查,包括翻阅尘封的档案,侵入一些相关的人梦中盗取记忆等。我看到白九月进入三号房间,其实就是她去偷看周易灵的记忆,白云鹤也进来过,周易灵的第二个记忆封印就是他打破的。 终合了各方面线索,现在白九月基本弄清了茉莉花疗养院的情况,事情还得从一号的来历说起。 五十多年前,在日本投降前夕,中国军队攻破了一处日本秘密研究所,救出一个名叫杜平的人,同时还获得了一部分残缺的研究资料。上面显示杜平是日本人从街头抓来的疯子,用来进行活体试验。在试验中日本人发现他有极其强悍的自愈能力和不可思议的力量,于是成立专项研究,进行更多测试,想要制造超级士兵。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还没有研究成功,中国军队杀到,杜平趁乱脱困而出,击杀许多日本人,但最终身中数枪重伤,为中国军方所救。 中国军方有一个领导对这份残缺的资料产生了兴趣,于是秘密转移杜平,在军方某个后勤部进行研究。二十多年过去了,研究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当初立项的领导过世,人事变动,还有政局变化等原因,研究被迫中止。官方档案显示研究所已经解散,相关的东西都已经销毁,但实际上杜平没有死,而是被转移到了茉莉花疗养院。 茉莉花疗养院原本是古庙,名叫宝胜禅寺,文革时佛像被砸毁,没人敢去清理,被荒草侵占。当时市区只有一家规模很小也不是专业的精神病医院,无法容纳太多病人,又没有经费扩建,于是把宝胜禅寺清理出来,稍作装修,分流一下病人。不料过了一段时间,医生们发现这个地方有一种特别的能量,有助于病人情绪稳定,并且环境也很好,于是就长驻不走了。 杜平被藏在茉莉花疗养院地下室,命名为一号继续研究。研究的方向从制造超级战士转变为长寿方法,因为杜平一直没有变老的迹象,和平时期,长生不老的秘密比超级战士更有诱惑力。可能研究有了些进展,茉莉花疗养院的性质也渐渐改变,脱离了原来的医院控制,只收容一些无人问津的疯子用来当掩护。任何神智正常的人,对疯子避之唯恐不及,没人愿意靠近疯人院,这是最好的掩护,并且可以利用疯子来测试效果。 二号是从外地送来的,白九月没查到相关资料,三号则是众多测试对像中脱颖而出,唯一显现效果的一个。而杜平被送到茉莉花疗养院之后,能力渐渐变强,邪性也越来越大,差点被他逃走。地下密室经过多次改造,最后构筑铁墙并加上符箓来隔绝他外放的邪气。 “这些人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白九月说,“这里有很强的地脉灵气,虽然能让病人情绪稳定一些,却也导至杜平吸收地脉灵气变得强大。铁墙和符箓虽然隔绝了他的邪气外泄,却无法阻止他继续变强,到了现在已经很难隔绝邪气。有些怪异现像就是他的邪气外放产生的,比如那一次狂风暴雨,霹雳交加,轰倒了龙眼树,就是他的邪气外放引来天雷。” 虽然之前我也猜到了一些,听白九月说出来还是有些心惊肉跳,杜平能引来天雷轰他,就已经证明了他是个逆天的存在。我问:“他到底是妖怪,还是邪功厉害到了逆天的人?” 白九月露出思索之色:“以我猜测测,他原本是一个邪派高手,走火入魔变成疯子。日本人在他身上做试验,没有弄死他,反而让他的某种能力变得更强。至于现在,不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灵,恐怕都不能算是人了。” 我想起那一次面对他的眼睛,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问:“陈莉莉,还有镜影魅,是不是跟他有关?” “我认为镜影魅跟杜平有些关系,影响陈莉莉的也很可能是他,理由是镜影魅曾经帮陈莉莉弄死了杨卫勇,陈莉莉现在还纵容着镜影魅,没有赶走它或者杀了它。” 我点了点头,齐画笙只是对陈莉莉示威一下,就被陈莉莉秒杀了,镜影魅多次想对我下手,陈莉莉却没有杀它,确实很可疑。 白九月道:“我想不通的是,如果是杜平控制了陈莉莉,她应该显现暴力邪恶的一面,但就目前看来她并不算太邪恶。” 我忍不住说:“已经很暴力了!” 白九月笑了笑:“老宋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含含糊糊的,每次都是说一点儿就不说了,归纳起来就是这下面是一个龙脉的穴眼,有一个汉朝古墓,他想要进入古墓寻找秘笈。但是修庙的时候,或者建造密室的时候,把唯一的入口掩盖了,他一直没办法进去。” “噢,这么说至少有一点他跟我们是一致的,他也希望把这些人赶走。” 我问:“下面真的有古墓吗?”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也只是推测这儿有地脉灵气滋生的宝物,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或许老宋的目标跟我们一样。”白九月微皱眉头,“现在先不管这些,反正我的目的跟你不会冲突,我们都想要赶走这些人。假如我和我爹成功夺到了宝物,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这是什么意思,她愿意跟我订立契约同修么?我瞪着白九月,白九月发觉自己说太多了,垂下了眼光,有些扭捏的样子。我说:“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离开呢?所谓宝物只是猜测,为了一个连影子都还没看到的东西,冒那么大的风险值得么?” 白九月摇头:“你不明白,我们妖类修炼很不容易,而且环境恶化,世间污浊,修炼越来越困难,珍贵药材越来越稀少。如果得不到一件天材地宝来增加修为,我始终只能是兽身,再怎么修炼也不能突破。” 我也摇头:“我觉得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东西上面太不现实了,就像买彩票一样不靠谱,不要去冒险,我们一起修炼,不论能修到什么程度,心归终是踏实的。” 白九月轻叹一声:“如果你有机会彻底改变自己命运,你会不去努力争取吗?” 我无法反驳,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既然你愿意与我同修,为什么要等你获取灵药之后?” 白九月眼珠子一转,狡黠地笑了起来:“因为我还要考验你啊!” “不对,你是怕与我订立契约之后,遇到危险死了。” 白九月愣了一下,伸手轻抚我的脸,神情爱怜又凄然:“虽然你并不优秀,有时我还觉得你很笨,但是你坚强,勇敢,重情义,有同情心,是一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可是你能跟一只野兽过一辈子吗?你愿意一辈子只能看到我的幻影,连牵一下手的感觉都是假的吗?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碰到的,统统都是假的,是我制造的假像,就算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 我呆呆地望着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白九月抽身后退,有些激动也有些羞赧:“我……我不该说这些,我心里很乱,我先走了。”说完一闪就不见了。 她比我预料的更在乎我,更爱我,我被幸福的巨浪淹没了。还有什么比你真爱一个人,而对方也一样爱你更幸福?其实我没有她说的那么笨,在我逃出疯人院之前,她跟我说“灵兽契约”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看上我了。 但问题确实摆在眼前,我们如果在一起同修,我不可能再娶别人为妻,我没办法再对别的女人产生好感了。那么我父母会同意吗?我真的能一辈子只跟一只狐狸在一起不厌倦吗?我真的能满足于只能像做梦一样跟她在一起吗?我甚至不能带她出门,要是被“法海”之流看到她就没命了。 她如此待我,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帮她找到增加修为的宝物,成就我们真正的幸福。试想她能变成实体的人,我牵着她的手回家见我爸妈,我爸妈会有多高兴。这将会是父母眼中我最大的成就,她会成为最美丽的新娘,把全村男人都羡慕到死。我会为她梳头,为她画眉,带她游山玩水吃遍美食,为她做一切她喜欢的事。她要是真能变成人,说不定我们还能生出小孩来…… 现在我有机会彻底改变自己命运,我怎能不努力去争取? 第八十九章 正邪暗战 狂想了一会儿,我突然记起一件重要事情。刚才方向说三号才是关键,一号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那么赵永浩真的走投无路时,就有可能带上周易灵和研究数据逃走,把地下研究所炸了,我得防备这一点。还有齐画笙,也许重新祭炼召鬼符可以再把她召唤出来,至少值得一试,事态失控之前,我要先把召鬼符、阴阳鱼铁盘和石龙刀拿到手。 第二天凌晨,我被鞭炮声惊醒,侧耳静听,围墙外面已经有许多人在吵吵嚷嚷。没多久鼓乐队也来了,不仅有锣、鼓、钹、唢呐,还有洋鼓、大号、长笛、萨克斯等。“交响乐”震破了宁静的树林,吓跑了鸟儿。看样子白九月昨晚又往火里浇了油,村民们更热情,更有组织了。 保安们来回奔走,如临大敌,住在宿舍的医护人员和勤杂工怕会被攻击,全体退入围墙之内。围墙虽然可以挡住情绪激动的村民,但没有了食堂,里面的人又能支持多久? 赵永浩昨晚没有回去,在四个保安的护卫下,把大门打开了一点儿与外面的人交涉。锣鼓声和鞭炮声终于暂停了,但距离太远,又闹哄哄一片,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村民的声音一直压着赵永浩,七嘴八舌指责,过了大概五六分钟,村民们的声音更大了,赵永浩狼狈退了回来,大门差点被村民突破。 我心中暗喜,谈判已告失败,村民没有接受赵永浩的条件。表面上看所有村民们的神智都是正常的,但实际上有一部分人已经受到白九月和她朋友们的影响,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中邪”了,变得急躁,亢奋、蛮不讲理。在这些人带头鼓动之下,没中邪的人受气氛感染,也会跟着焦躁易怒,甚至更加狂躁。 活在现实中的人都会有些不顺心的事,夫妻不和,子女不肖,婆媳吵架,经济拮据,升学就业压力等等,因为有不顺心的事,才会去拜佛求神。现在他们的欲求受阻,潜意识中就认为自己的不幸是疯人院造成的,他们的压抑会转化为愤怒。 外面人越聚越多,越闹越凶。到了上午十点前后,围墙外面少说也有好几百人,闹得天翻地覆,如果不是顾及这儿是庙,恐怕连围墙都要被推倒了。 围墙没有被推倒,但是有人用长梯爬上了墙头,并且把另一个长梯往墙内放。赵永浩大惊,吼叫保安们阻止,保安们冲过去抢夺梯子,拉扯了几下,站在墙头的人一个趔趄向外跌落。 保安们愣住了,赵永浩、陈莉莉、方向等人也全愣住了。围墙外先是一片惊叫,接着安静了一些,但很快怒吼声、咒骂声如海啸涌动。大门被猛烈撞击,有人开始往围墙里面丢东西,石头和土疙瘩居多,还有木棍、矿泉水、苹果,我甚至看到一面铜锣飞了进来。 我看到陈莉莉在院子里有些惊慌失措,这是我“二进宫”以来她第一次失去镇定,变得软弱。 记得有一次聊天时白九月说,人比妖怪更可怕,一个盲目的信仰,一个错误的信息都有可能导至全民疯狂,连一切神圣都要退避三舍。文革那些年,无数神佛金身被砸毁,神位被推倒,寺庙被焚烧,三皇五帝孔孟圣人等等被掘墓鞭尸,没有一个佛祖、教主或者圣人敢吭一声。现在围墙外的声势,也把“疯人院女神”的威风给碾压了。 我又喜又忧,喜的是混乱已经开始,势不可挡,赵永浩他们惨了。忧的是混乱来得太快太猛,可能已经出人命了,如果暴怒的村民冲进来,冲突中造成大量伤亡,实非我所愿,白九月作为“幕后黑手”也可能会有麻烦。 大门和侧门都非常坚固,村民们虽然砸得震天响,一时半会砸不开。没有人再爬上墙头,可能刚才跌下去的人把长梯砸坏了,围墙高约十米,坚固厚实,内外都没有树枝延伸,没有合适的工具很难翻越。不过这个是暂时的,等到村民回去搬来更多梯子,或抬来重物撞击木门,坚固的保垒就会被攻破。 被锁在房间内的病人没等到早饭,再受外面气氛感染,也有些人开始吼叫、敲门砸壁,玻璃爆裂声不时响起。内外交煎,医护人员更加混乱了,像一群没头的苍蝇转蹿。 我站在铁门边看着外面,突然感觉一股阴冷气息从脚底往上涌,通过小腿、大腿沿脊背而上,霎时全身毛孔竖起。我体内阴阳诀真气自动抵抗,再加上我集中精神主动抵御,阴冷的感觉刚冲到背部就被阻止,然后基本消失,但还是感到有些烦恶,有一股想要杀人放火的冲动。 我很惊讶,大白天的,什么邪物敢出来作怪?凝神感应,似乎地板不是平稳的,像乘电梯一样有轻微摇晃和失重感,让我产生轻微眩晕的感觉。我的精神往下面延伸,地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阴冷黑暗的气息向上升,似乎天空也变得阴暗,整个疯人院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我立即联想到第一次与女鬼齐画笙接触时,看到类似的漩涡,还有中秋节前一天晚上也有类似感觉,但这一次更强烈得多,莫非毒虫又要出动了? 果然,除了我之外,全体病人都发狂了,歇斯底里的吼叫咒骂,打砸各种东西发出非常响的声音,感觉热闹程度都要超过围墙外面了。而且我看到了零零星星的大蜘蛛和蜈蚣出现,跑得非常快,不知是焦急还是兴奋。白天它们是不爱出来的,现在受到异常力量的影响,被迫出来了。 我可不能留在这里喂毒虫,我要冲出去,拿到召鬼符、石龙刀和阴阳鱼盘,然后带上周易灵趁乱突围,所以我也开始猛踹铁门。铁门牢牢镶进墙内,踹了几下没松动,倒是我的脚吃了苦头。突然我感觉变亮了,阴冷和黑暗像是风卷残云般消散,光明和温暖笼罩全身。似乎还有经唱声传来,耳朵听不清却直达心灵深处,涤荡浊恶,让我感觉平静和安乐。 我附近的各种声音也迅速消失,病房区安静下来。我能感觉到,那种明亮祥和的感觉覆盖了整个疯人院,并且向外面扩散,天地间变得明亮,围墙外的吵嚷声也有所减弱。 我非常惊讶,难道真的有什么佛祖或神仙显灵了?假如他们真的存在,真的慈悲和公正,为什么一直让我、周易灵和这些病人受折磨,让赵永浩这些恶人得意猖獗? 我想到了陈莉莉,会不会是她显现神通安抚病人?上一次病人发狂,毒虫袭击,很可能是她稳定了局面。但我又觉得影响陈莉莉的神秘力量并非善类,她秒杀了齐画笙,而且她头顶上的光团是阴暗的,不应该有这种光明祥和的影响力。 我再度集中精神感应,想要找出光明力量来自何处,但是我已经感应不到了,不论光明的力量还是阴邪的力量都感应不到,一切都是幻觉。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病人们已经平静下来,毒虫都不见了,围墙外面虽然还在吵闹,但远不及之前那么狂乱了。 我有一种预感,村民不会突破进来,混乱可能到此结束。这意味着我的计划失败,但也避免了更多无辜的人受伤甚至死亡,所以我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大半个小时后,一连串警笛声呼啸而至,应该是在之前最紧张时刻赵永浩报警了。警车在大门外停下,愤怒的村民们涌向警察,吵闹声再度沸腾。 “呯!” 一声枪响,把许多声音压下去了,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变得无比寂静。有一个威严的声音隐约传来:“……围攻公共设施,扰乱社会秩序……肯定会解决,但是要通过合法的途径……” 有人抗议,有人提问题,但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乱哄哄的,村民们的理智恢复了。 有一个人沿着走廊走过来,到了我门口时停步望着我,是陈莉莉。她这时很平静,眼神温柔,有一种祥和慈悲的感觉。我对她干笑了一下:“又是你救了我……我们。” 陈莉莉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说过了,我会尽力保护你,你在这里很安全。” “但是没有自由!”我沉重地说,“被关在笼子里面的鸟儿,再安全,吃得再好也不会快乐,不能飞它就不是一只真正的鸟!” 陈莉莉深深望着我:“你觉得我自由吗?”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自由吗?她曾向我倾诉她的苦闷,她只能向一个疯子倾诉苦闷与孤单,也不能随便离开这儿,可见她比我更不自由。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自由。”陈莉莉说完转身走了,始终从容,脚步轻灵而平稳。 我忍不住大声问:“那你懂吗?” 陈莉莉停步,但没有回头:“自由不在脚上,地再广也有疆界;自由也不在翅膀上,天再高也有穷尽,还不一样是个笼子吗?” 我愣住了,这……这话很有哲理和禅意啊! 第九十章 计划失败 门外的村民被全部赶走了,接着大门打开,有一群人进来,原来不是警察,而是全副武装的武警。赵永浩与领队的人握手,说了几句,其他武警都退出去了,只有那个领队与赵永浩一起走向医生办公室。 村民闹事,最先赶来的应该是普通警察,不该是清一色的武警,而且抓我和周易灵的也是这些人,所以这些人与赵永浩有些特殊关系——白九月曾说过赵永浩是在为一个大人物研究长寿的方法,既然是大人物,当然也就能调动武警,所以我不能指望武警们发现秘密研究所的存在并公之于众。就算这件事在新闻媒体中出现了,也只是村民与疗养院的地盘之争,并不可疑,除非村民们继续闹事并且深挖掘。 午后大部分武警都撤离了,只留一部分驻守在外面,下午还是有少数村民来到附近,偶尔有吵闹声和鞭炮声,但没有再形成群体事件,更没人冲击疯人院。 看样子我的计划失败了,我焦急等待着白九月出现,才能了解具体情况并调节计划。不料左等右等,白九月一整夜都没有出现,疯人院内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天亮后外面很平静,一直没有村民来闹事,我也不确定外面是不是有武警守着,表面上看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计划失败已经没有疑问,可是白九月昨晚为什么没来?出了什么事吗?她要是出了什么事,都是我的愚蠢计划害的啊! 第二天,第三天……再也没有村民来闹事,白九月也一直没有出现。我坐立不安,度日如年,直到五天之后的晚上,白九月才在我房间里面出现。我又惊又喜,急忙问她:“你没事吧?” 白九月对我做了个鬼脸:“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没少胳膊没少腿。” “你怎么这么久没来?” “唉!”白九月垂头丧气,“别提了,有三个臭道士在附近盯得紧,我不敢来啊!” “道士?” “是啊,而且其中有一个很厉害。赵永浩可能猜到了有人挑拨村民,所以请来了道士,地下室门上那几张符,还有铁墙上的大部分符箓都是出自道门,所以最初他们就跟臭道士有关系,我早该想到了。” 我很震惊,那个幕后大人物能从军方接手秘密研究,能调动武警,还能请来道门高手,可真是不简单啊!我问:“那个大人物是谁?” 白九月摊了摊手:“我也不清楚。我爹曾经调查与赵永浩联系的那个人,他与很多部门,佛、道两教的高手和民间奇人都有联系,他所效力的肯定是一个大人物。至于这个大人物是谁我们不关心,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对你来说有一点关系,如果你救了周易灵逃跑,赵永浩就会追杀你们,他抓不到你们就会向上级求援……” 我皱紧了眉头,确实,白九月父女只想偷溜进密道,只要逼迫赵永浩搬迁就达到目的了,跟那个大人物不会冲突。但我不一样,赵永浩绝对不会放走周易灵,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那么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如果我获胜了,赵永浩的上级就会出面对付我,至死方休,那可不是个人能抵抗的力量啊! 白九月有些歉意:“我不该分那么清楚,我们是朋友,也是盟友,我会帮你的。” 我苦笑:“那些村民还真听话啊,说不来就都不来了。” “唉,有人对村干部施压了,并且给出条件,疯人院会在一年内搬迁,搬走之后会把庙修得比以前更好。这些村干部都是大家族里面有威望的人,大部分村民都听他们的,还有道士们在盯着,我和我的朋友不敢再出手,更不敢弄出人命来,所以……” 我头脑有些混乱,赵永浩后面的势力比我预料的要强大,官方施压,特警驱赶,还有道士暗中支持,而且行动如此迅速,可见上面非常重视。难道我和周易灵还要在这里待一年?即使我们还能再活一年,搬迁时也是先把我们秘密转移,我们还是没有机会,我们已经掉进了无底洞了。只有发生暴乱,赵永浩死了并且所有相关记录都销毁,我们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安家才有可能摆脱这一切。 白九月说:“你不要急,我会想办法的。” “不,你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也不要经常来这里,现在就走,一定还有人在附近监视着。” 白九月嘻嘻一笑:“你又赶我走啊?” 我说:“我需要静一下,整理一下头绪,另想别的办法。我现在没有危险对吧,所以你也不用紧张,等那些道士走远了再来。” 白九月凝视着我,深情并且有些不舍,她当然知道我已经把她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过了一会儿她说:“好,我听你的,现在就走。你有什么需要吗?吃的,用的,或者我能帮你做的事?” “这……你能帮我把召鬼符拿来给我看看吗?” 白九月立即有些不高兴了:“你还是在想着她啊。” 我尴尬一笑:“你不是不介意吗?” “谁说我不介意了?”白九月有些气恼,狠狠跺了一下脚,小嘴撅起,“你是个大笨蛋!” 其实我明白她的意思,站在欣赏者的角度,“公鸡”是值得羡慕的,但爱是自私的,当爱情产生的时候,人就会变得自私和专一。我们正当眉来眼去之时,我提到齐画笙,她当然不高兴。 白九月消失了,我以为走了,不料一秒钟后她又出现在我眼前,手里拿着召鬼符,她能拿得动轻的东西。我没急着接:“你没生气吧?” 白九月白了我一眼:“我生哪门子气啊,你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就放回去了。” 我急忙接过,摊开一看,符文颜色深沉发暗,并且有细密小黑点,像是发霉了一样,毫无灵气。我惊诧望向白九月,她微微摇头:“没用了,齐画笙的魂魄和灵气都被吸走了。” 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我有些伤感,白九月说:“其实我挺佩她的,换了是我都没有她那么勇敢。但你长期接近她也是不行的,养鬼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或许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所以不顾一切只想为你做点事。我觉得她成功了,你会永远记得她。” 我愕然,白九月从我手中接过了符,又消失不见了,并且许久没有再出现。 “我更会永远记得你。”我对着黑暗低声说。 “嘿嘿……” 我似乎听到了怪异的笑声,那绝对不是白九月,也不确定声音从哪儿传来。我静立不动,凝神感应,似乎后面有一个人在盯着我。我的身体僵硬了,暗中蓄力,然后猛地转身……身后没有人,但窗户的玻璃上却有一个人影,黑暗一片看不到面孔,但从身形和脸容的轮廓来看有些像是齐画笙。 我立即反应过来,那是镜影魅! 以往我在会反光的东西上看到镜影魅,要么是眼角余光看到,眼神聚焦就不见了,或者一闪而过,快得看不清。这一次它没有消失,一直在玻璃窗中。我暗运《本经阴符七术》心法,高度集中精神盯着它,想要看出它的真面目。房间里面没有光源,外面有一点儿星光,所以玻璃没有反光,它不是出现在反光境中,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站在窗户外面。 不,它不是在窗户外面,而是在玻璃里面!我感觉自己穿越了一面又一面镜子,也不知有多少层,无限深远,而它一直在更前面的镜子中,我还是看不到她的脸。这是一种非常诡异,非常惊悚的感觉,我感到了害怕不敢再深入,但眼睛在看着她,我就身不由己地前进,穿越无数的镜子,深入无陷黑暗的世界。 必须停止!我以强大的意志力定住了自己,似乎我还在房间里,并没有离开过,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我在脑海中问:“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我就是你!”镜子里面的人回答。 “不对,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镜子里面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却是我的脸,我的身体。头发有些凌乱,上唇和下巴都有颇长的胡须,以前的一些稚气和浮躁已经消磨,脸容线条变得硬朗坚毅,但眼神却闪烁、犹豫、畏缩。 那不是我的眼睛,因为我的眼睛在坚定不移地盯着他。我冷笑:“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怕。” 镜子里面的人也跟着冷笑:“你已经在害怕了。” 我再一次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没空跟你玩!” “但是我喜欢跟你玩。”镜影魅说,“我喜欢看到别人虚弱、痛苦、内疚、恐惧、无奈、绝望等等,这些你都有,而且比别人强烈。” 我双手掐起法诀,贯注阴阳诀真气。镜影魅说:“你打不死我的,正如你打不死你自己,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次我不是来跟你玩的,而是替一个老朋友——算是朋友吧,来跟你谈条件。你帮他一个小忙,他会帮你解决所有问题。他言出必行,有恩必报,你给他自由,他会十倍回报于你。” 第九十一章 一号疯子 杜平,它说的一定是杜平! 玻璃中的人瞬间变了模样,手脚被粗大的铁链扣着锁在巨大的铁桩上,披散的长发和胡须纠结在一起几乎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两只黑幽幽的眼睛躲在长发后面。那眼神极度深邃,像无底深渊,却又有些疯狂和妖异的感觉。 “救我出去,必有重谢。”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轰隆隆像打雷,那根本不像是人在说话,但肯定和坚决重如泰山,真是一言九鼎。 “我救不了你。”我本能地回答。 “你能!”杜平仰头往后甩了一下头发,露出了一部分脸,鼻梁挺直但有些鹰钩,眼窝深陷,显得很瘦。随着他的动作,我发现他两边肩头还各有一根细小的黑色东西,穿透了锁骨也连接在石壁上,他的双手被铁链拉着够不到肩头。 不知怎么的,我相信了我能救他,但我却没有因此动摇:“我凭什么帮你?凭什么相信你?” “你我皆为囚犯。”杜平说。 “或许你一脱困就把我杀了,或许你脱困之后滥杀无辜,血流成河,我可不想背上那样的罪孽。” “罪孽?何谓罪孽?”杜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淹没,然后崩塌。狂笑了一会儿他停下来,“你有何罪被囚于此?我有何罪受尽凌虐?是非对错由谁来评判?这世间只有一个真理,那就是弱肉强食。” 我没有说话,我认同他的话,但绝不会像他一样偏激。 杜平道:“吾虽放荡不羁,为所欲为,但从不曾以屠杀弱小为乐,更不曾做过恩将仇报之事。你也是修道之人,当知修为到了越高境界,凡尘琐事就越不屑一顾,又怎会以屠杀蝼蚁之人为乐?当你被人欺负,被人冤枉,上天无门下地无缝的时候,有谁来可怜你,为你申张正义主持公道吗?没有,从来都没有!现在不是你假仁假义的时候,先关心你自己吧!一句话,你救我,我帮你!” 这话也有些道理,我自身难保,为公平正义操什么心?但我还是有些担忧,如果他为祸天下,我真的能心安理得么?他就像是一只疯虎,放出牢笼就无法再控制。犹豫了一会儿我说:“如果我助你脱困,你要杀了赵永浩并且带我和三号离开,另外还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你的条件。” 事关重大,这三个条件我必须仔细斟酌,我想了一会儿说:“第一,永远不能伤害我和我指定的人。” “没回题。”杜平立即回答。 “第二,你要遵守法律,不能做违法的事。” 杜平皱眉:“不行,我又不知现今法律是什么样子,而且我最痛恨那些三纲五常伦理道理!” 我心中暗道,要的就是你不知道,才好把你戴上辔头:“我说的是国法,不是指道德,国法是全体国民都必须遵守的准则,你要想在人间生活,就需要遵守人间共同的准则,任何国家都是这样的。” 杜平迟疑了一会儿:“好,我答应你。现在你只有一个机会了,你可以拥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可以学到睥睨天下的神功,或者举世无双的奇宝,只要我能弄到的都必定尽力帮你弄到,但你只能选择一件。” 他沉不住气了,他既怕第三个条件太苛刻,也怕我不能下决心放走他,所以抛出诱饵。我平静地说:“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总之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是你能够做到的事。” “可以!”杜平的眼中闪现异样的光芒,那是不可抑制的兴奋和渴望。 “我要你正式发下誓言,我助你脱困,你承诺永远不伤害我和我指定的人,遵守人间的法律不能做违法的事,并且在我需要时为我做一件你能做到的事,如违此誓,天雷灭杀!” 杜平咬了咬牙:“我,杜平,在此对天发誓:张立成助我脱困,我永远不得伤害他和他指定的人,遵守人间的法律,并且为他做一件我能做到的事。如违此誓,天雷灭杀!” 我在心里笑了,其实第三个条件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他真的做大坏事,我就要求他自毁修为或者自杀,这绝对在他“能做到”的范畴之内。如果没有达到那么恶劣的情况,我就叫他帮我做一件对我来说非常困难的事。 杜平道:“你尽快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我现在没办法到你那儿啊。” “你用不着到我这儿,只要用你那把刀杀了陈莉莉,我就能挣断铁链冲出去。” 我完全懵了,我以为是帮他弄断肩头上的细绳或者铁链,完全没有想到是要杀陈莉莉,我怎能杀了陈莉莉?“不……不,不,我不能杀她,我会用别的办法救你。” 杜平的声音在我脑海中怒吼:“没有别的办法,必须杀了她,否则没有人能逃走!” 我绝对不会杀陈莉莉,虽然她杀了齐画笙让我很愤怒,虽然她是我逃跑的最大阻碍,但那是陈莉莉的肉身,还有陈莉莉的记忆也在,是有可能恢复正常的,我怎能杀了她?就算没有了任何恢复的希望,她并不算邪恶,一再帮我、救我,我也下不了手,只能压制她或制造混乱趁机逃走。 “你必须杀了她!”杜平的声音有如炸雷在我脑海中轰响,几乎要把我震晕。 “不,我不会杀她,我会想别的办法!” 杜平的长发炸飞起来,枯瘦的脸像是挂着头发和胡须的骷髅,眼睛像两个发光的小灯泡,身上散发出的阴煞之气如惊涛骇浪。他的咆哮声像是在撕裂整个世界:“你跟我谈好条件,逼我立下誓言,却不按我说的去做!你欺骗了我,你玩弄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杜平的人影消失了,黑暗以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淹没一切。我也被黑暗吞没,可怕的吸扯力把我往无底黑洞内扯去。我知道这是幻觉,我的身体还好端端在房间里面,我坚信这一定,聚集自己的精神,坚实自己的意志。渐渐的,吸扯的引力消失了,黑暗也变淡了,我看到了窗户,看到了房间内的其他东西。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疲惫虚弱,头上和背上都是冷汗,手脚也特别冰冷。我调运气海穴内真气游走十二正经,很快不适的感觉就消失了。还好我的修为已经有了一定基础,意志坚定,换了是以前,可能魂魄直接被吸走,身体变成一个傻子或者无疾而终。 本来以为帮杜平逃走,一切问题都会解决,哪想到变成了这样的结果,他现在最想杀的人是我了!当然,如果我用石龙刀杀了陈莉莉,或许杜平会原谅我,遵守他的承诺,可是我能杀吗?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底线都没有,那真的是连疯子都不如了。而且杜平脱困之后,不遵守承诺我又有什么办法?真的能指望上天发雷电劈死他么? 我的处境变得更恶劣了,但是也弄清了敌我关系:镜影魅与杜平是同一阵线的,它说过杜平是它的老朋友;杜平、镜影魅与陈莉莉则是敌对关系,似乎是陈莉莉在镇压着他们。那么如果杜平和镜影魅代表了阴暗邪恶,陈莉莉就是代表了光明正义,我就更没有理由杀陈莉莉了。 或许正邪不能如此简单判断,我开始一件件回忆往事。除了秒杀齐画笙,陈莉莉复活后并没有做什么邪恶的事,而且尽可能保护我和其他病人。她不让病人离开也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所以她虽然是我逃走的最大阻碍,但并不邪恶。许多时候她的眼神一片清冷,像是无情无欲不食人间烟火,而我受到深重打击时,她的眼神就会变得温柔而怜悯,由此也可以看出她的本性是善良的。 现在我可以肯定,中秋节前夜是她赶走了毒虫,安抚了病人的情绪。前几天村民围攻疯人院时,也是她使用某种神通安抚了病人,赶走了毒虫。而激怒病人引来毒虫的是杜平,他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然后找机会逃走。 简而言之,就是影响陈莉莉的神秘力量在镇压着杜平,否则他早就脱困而出了,可是这个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在陈莉莉头顶发出的光芒是阴暗的? 走廊上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我立即判断出是陈莉莉,转身望向木门。脚步声在门口停下,过了几秒钟,锁匙开锁声响起,接着是铁栓拉动声音,铁门打开,木门打开。 陈莉莉像幽灵一样闪了进来,在地板上映射出长长的影子,但随着她反手把门关上,影子消失,她整个人也模糊不清,只有眼睛在黑暗中有一点儿反光。她看到了我站在那儿,一点都不惊讶,静静地看着我。适应了黑暗之后,我勉强可以看清她的脸的轮廓,以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我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感觉嘴里发干。 “我是陈莉莉啊。”她平静地说。 “我指的是真正的你!”我的心跳更快了,我早就想问这一句,但没有勇气,或者心存侥幸,但现在我必须问。 第九十二章 又添变数 “你觉得我是谁?”过了两三秒钟陈莉莉反问。 “我不知道,但你显然不是以前的陈莉莉了。” 陈莉莉好像在微笑:“你觉得我变了,或许只是你自己变了呢?” 我不说话,坚决不相信这一点,陈莉莉轻叹一声:“虽然我的性格有些不一样了,但我还是我。有谁是永远一样的呢?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变化,只是变化比较小不容易看出来罢了。唯一不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只有信念。” “你有很强的能力,超自然的力量。”我直指要害。 “对,我濒死过一次,然后一部分大脑潜能激发,拥有了一些特殊能力,但我还是我啊。”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我有些动摇了:“如果我想逃走,你会阻止吗?” “会。”陈莉莉很肯定地说,“你在外面不安全,这里的所有病人到了外面都不安全,无法正常生活还会被追杀,所以我不能让他们乱跑。我知道你想离开,想要自由,时机到了我会帮你离开,并且不会再有人追杀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要耐心等待。” 我对她的信任又增进了几分,因为我找不出她骗我的理由。虽然她杀了齐画笙让我非常生气,但我冷静下来之后也想过,周易灵曾经极力反对我与齐画笙相处的方式,齐画笙在被杀之前确实像是失控了。所以她杀齐画笙并非为了伤害我,而是想要保护我,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可怕或可恶的事,如果不是白九月说她是“神”,我根本不会对她有那么多怀疑和不信任。 我的恨意在不知不觉中消融,陈莉莉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我很近的地方,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在幽暗的光线中,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陈莉莉没有区别,我分辨不出她的眼瞳是纯黑色还是偏于青色,但我能看出这双眼睛温柔而深情。还有她身上的幽香,也与以前一模一样,清新淡雅,曾让我日日夜夜盼望和倦恋。 陈莉莉靠到了我怀里,双手伸到我后面搂住了我的腰,脸枕在我肩头上。开始我紧张得全身僵硬,见她只是想要依靠一下,于是渐渐放松下来,鼻端尽是她的发香,隔着衣服胸前也能感觉到她的柔软和心脏跳动,那里还有一个她为我挡子弹留下的伤疤…… “在这里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要是连你也不相信我……”陈莉莉有些哽咽了。 “我相信你。”我应了一声,双手环过了她的双肩和背,心里柔情涌动。即使其他话都是假的,这一句也必定是真的。我这条命是用她的命换来的,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受她的恩赐,我又怎能拿刀子捅她?我用手掌温柔地在她背上轻抚。 相拥了一会儿,陈莉莉抬起了头,我以为她是要离开了,不料她把嘴印到了我的嘴上,并且有些急切地、火热地吻我。 这绝对不是镜影魅,也不是梦境,与我以前曾幻想的也不同,非常真实,非常自然,美妙难以形容,她舌头的味道如琼浆玉液般甘甜芬芳。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拥在怀里的是谁,此刻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无视,但是内心深处却冒出了一个声音:“你真像一只公鸡!” 我立即停止了动作,离开了陈莉莉的唇舌,并把她推开了一些。陈莉莉娇羞不堪,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低头转身快步走了。出门之后,锁门时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接着远去的脚步声也像是一只小鹿在跳,她还在紧张和慌乱。 我有些懊恼,我爱的人是白九月,不应该与别人接吻。可是刚才不是我主动啊,我根本没多想……好吧,算我意志不坚定,但我悬崖勒马,也不算对不起白九月吧? 冷静下来之后,我觉得刚才陈莉莉的举动有些可疑。杜平跟我谈条件要我杀了她,很快她就出现,投怀送抱主动献吻,实在有点“色诱”的嫌疑啊!可是再想想刚才的经过,又觉得陈莉莉是发自真心,没有一点虚假,我怎么变得这么多疑了?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可怜余香犹存,情已冷,心已死,怎不叫人伤感?” 我听到了齐画笙在凄凉悲叹,转头看去,窗户上的每一片玻璃中都有齐画笙的影子。那当然是镜影魅,我打不死它,也抓不住它,而它只能利用我的记忆让我产生负面情绪。如果我恐惧和愤怒,就正好上了它的当,所以我干脆不理它,集中精神开始练功。 镜影魅还是不肯罢休,以齐画笙的样子哭泣、埋怨了一会儿,变成叶寄秋的样子,骂我害死了她。骂了一会儿,又变成了白九月的样子,妖声妖气,扭捏作态,一会儿露香肩,一会儿撩大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心坚如铁,专注练功,渐渐的我精气神浑然一体,物我两忘,它无法再影响我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院子里听王道全讲玄之又玄的时间和空间理论时,听到大门外传来喇叭声,紧接着大门打开了,有一辆面包车驰了进来,直达医生办公室门口。更让我惊讶的是,赵永浩亲自带着其他医生和护士出来迎接,而车内出来的人中有两个是外国人。 茉莉花疗养院极少有访客,我从来没有见过来访者,这次居然有“歪果仁”明目张胆地进来了,怎不让人惊讶。赵永浩很热情地与他们握手,给其他人介绍,说是纽约什么长老会哥伦比亚和什么大学医院的研究机构的专家,来参观指导。名字太长,他说的又是接近英语的发音,我真心没听懂,感觉很专业很牛逼的样子。 男的老外四五十岁,身材高大,黄发碧眼长鼻子,皮肤很红像喝醉了酒一样,名字叫马克。女的老外是个混血女郎,可能还不到三十岁,黑色波浪卷头发,古铜色皮肤,五官精致,体形娇小,名字叫艾莉亚。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国人,西装穿得挺整齐,可惜脸太长了一点儿,加上一双死鱼眼,可以归入面目可憎之列。此人明明是中国人,名字却叫卡尔,一点也不像是中国名字。 两个保安过来帮忙搬行李,三个大皮箱外加一个很大的木箱,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抬着木箱也显得吃力。我很惊讶,如果是来参观,拎个小包就可以了,何必带这么多东西?但如果不是来参观,又是来干什么? 众人随着赵永浩进了办公室,王道全说:“这几个人不是善类。” 我转头看向他,发现他表情凝重,好像还有些忧虑。我问:“有什么问题?” “他们身上带着邪恶的气息和死亡的阴影,必定带来许多死亡,而且外国女人和中国男人都有强大的精神力,注意不要看他们的眼睛。” 刚才我也注意到了艾莉亚眼神有些特别,但没注意死鱼眼卡尔。我说:“他们是外国医院的专家,来参观的,逛一圈就走。” 王道全没有跟我争论,但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这些人是来参观的。第一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参观,除了地下实验室外,既没有科研成果,也没有痊愈病例,只有一堆破烂,除非这些外国专家感兴趣的是旧庙;第二,赵永浩的研究已经快要成功了,可能只差最后一点不能突破,而他只剩下一年时间,所以向老外寻求帮助的可能性很大,大大小小的箱子里面极有可能是先进仪器。 我的心情变得沉重,一旦赵永浩获得突破,一二三号都会被销毁,我也属于灭口对像,所以事情变得更紧迫,更复杂。 王道全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抓得非常紧,两眼瞪得白多黑少,很紧张地说:“我有一种预感,这里会毁灭,而你可以帮助我们。” 我苦笑:“我的能力有限,现在自身难保啊!” 王道全想了想:“有一种能量,如果你能掌控它,就会很强大!” “暗能量?” “对!” 我挣脱了他的手:“这个你留着自己用吧,我真的用不来。” 王道全又拉住了我:“暗能量只是我的叫法,你可以用其他方式来理解,如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或者‘道’的力量,或者‘空’的力量,不管它叫什么,都是指同一种东西,它是本源之力,宇宙之力!” 我很惊讶,似有所悟,却什么都抓不住。王道全接着说:“以道家的说法,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生生不息,所以无极不是无,而是指无法观察的无穷的能量。按佛家的说法,诸相皆空,空不异空,所以空并非真空,也是指更高级别的能量,无处不在。人再强大力量总是有限的,要是能调用暗能量,就可以天下无敌,与神佛并列。” 我有些好笑:“你能利用暗能量吗?” 王道全摇头:“不能,但是有的人可以,也许你就能。” “那要怎么做?” “冥想!”王道全兴奋地说,“通过冥想感应它们,然后沟通它们,利用它们!”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结果只有冥想两个字,说了跟没说一样。 第九十三章 青丘九月 下午赵永浩带着三个老外——我把卡尔也算是老外了,在茉莉花疗养院各处逛了一圈,指指点点,看起来真像是参观。我留意观察,虽然没有眼神相对,我也看出艾丽亚和卡尔有些不正常,他们身上蕴含着某种力量。 陈莉莉跟在参观的队伍之中,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但与我眼光相遇时,我看到了她眼中有忧虑和凝重。她必定能看出这些老外来者不善,但以她的实力,应该不怕他们吧? 参观完之后,三个老外并没有离开,进了医生办公室就没再出来,送他们来的车早就走了,显然他们要在这里过夜。反正我也干涉不了,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先不管他们。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起上午王道全的胡说八道,于是试着放松自己开始冥想。练阴阳诀时,我是可以感觉到灵气吸入气海穴的,草木气息,泥土气息,阳光的温热和月光的清冷等,这也是属于他说的暗能量吗?但这些能量是不可能直接控制的,大量吸入气海穴内只能转化为一丁点真气,练一整夜增加的真气微不可查。假如暗能量真的无处不在,应该随便一吸就把自己撑爆了,为什么练功的效率这么低?是我吸入的太少,还是灵气在暗能量中所占比例太少?还有什么能量是可以吸的? 我冥想了很久,结果毫无收获,这样没有目的的空想,反而连草木灵气都感应不到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突然我感觉到了灵气波动,还有熟悉的异香,立即睁开眼睛,白九月已经俏生生站在我眼前。她今天穿的是现代衣服,以白色为主的整套运动服,看起来青春阳光,朝气蓬勃。 “你不是在练功啊,在想什么?”白九月有些疑惑地问。 “在想你啊。” 白九月有些脸红:“才不是,口不对心,刚才你心里一片空白。” 我耸了耸肩:“你来得正好,今天来了三个老外,你去探探他们是什么来历,不过要小心,他们可能有特殊能力。” 白九月往医生办公室那边看了一眼:“没人啊。可能是进入地下室了,赵永浩换了新的符,我下不去。” 我不由皱眉,赵永浩这么快就把老外带到了地下室,果然是请他们来帮忙的,但他不会把研究的真正目的和成果告诉老外吧? 白九月走到我旁边:“看样子你很讨厌他们。” “是啊,这里面已经够乱的了,又来了三个老外,变得更加复杂了。昨天晚上,杜平通过镜影魅跟我勾通了……”我把昨晚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但没说与陈莉莉亲嘴。 白九月似笑非笑的斜眼望着我:“你肯定舍不得杀她。” “她有恩于我!” 白九月严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影响陈莉莉的东西,为什么要压制着杜平,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摊手:“她不承认有别的东西影响她,我还能怎么问?” 白九月轻叹一声:“在这里的事情没有结束之前,除了相信自己外,谁你都不要真正相信,都要提防着一点。” 难道我连她也不能相信?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于是跟她探讨暗能量是怎么回事,我把王道全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再加上我的想法和尝试结果。白九月想了想:“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似是而非,别忘了他是一个疯子,你要是完全相信他,你也要疯了。” “哦,那正确的是什么?” “首先灵气有很多种,只有极少量能与人体相容,就好比一棵大树,能吃的只有它结的果子,其他部分是不能吃的。一些大能者确实可以运用‘道’的力量,移山倒海,瞬间万里,改天换地,他达到了这个境界才有这个能力,而不是有了这个能力才达到这个境界,他理解反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境界比练功重要了?” “也不是说哪个重要,而是相辅相成,只练内功不悟道,练到一定程度就不能再提高了,不可能有大成就;悟道不练功,有很多道理无法体会,而且来不及感悟身体就老了病了,或者干脆死了,还悟什么道呢?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不说你吸不了那么多灵气,就算你吸到了,你的身体来不及转化,不能承受,你也不能控制,结果就是走火入魔,瘫痪、疯癲、死亡等等。所以这个只能一步一步来,一边练功,一边修心养性,参悟天地万物之奥妙,性命双修。” 我连连点头,听美女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宋根本没有教我内功,当然不会给我讲这些道理,周易灵没教我几天就开始发疯,也没有机会对我说。 白九月说:“王道全的话也不算完全错,有的人没练任何功法,悟道之后就具有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也就是能掌控道的力量。但这一般是大智大勇历经大苦大悲、或者经过几十年静悟洞悉一切之人,百年难得一见,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坐在那儿想几天就能成神的。” 我干笑:“也许我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白九月也笑:“不同修法境界是不同的。人有三神,曰本神、识神、元神,本神指本体肉身,识神指人后天的思想记忆,元神指与生俱来的先天一点灵光。只悟道修禅不练功,是抛弃本神肉身只修识神,失去肉身后弱者为鬼,强者为神。神可长存不灭,能借尸还魂,但没有转世很难再修炼了。道家注重三神同修,本神、识神、元神合而为一,最后本神肉身也气化,是为仙。仙是有肉身的,只是肉身随时可以化光、化气,而且三神都在,可以继续修炼,与天地同寿。” 我明白了,只练意念成就是有限的,身体、意念和元神同时修炼才是高级功法。以前我把所有强大的神秘的东西都称为“神”,后来知道神与仙是有区别的,认为神在天上,仙在人间,神比仙大。原来这都是不准确的,仙的成就才是更高的。 我问白九月:“那么古往今来,应该有许多神和仙,为什么现在一个也看不到?” 白九月笑道:“你的答案已经在你的问题里面,就是‘看不到’。神没有肉身,普通人本来就看不到;仙能随意变化,从你旁边走过你也不知道,或远在几重天之外,你也看不到。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们有他们的法则,据说现在是一个特殊时期,各路神仙都闭门不出,不管人间的事,只有一些小神、邪神会出现,所以就道消魔长,连我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妖都可以装神仙骗吃骗喝,呵呵……” “那妖呢?妖又是怎么修?” 白九月叹了一口气:“鸟兽虫鱼之类,识神比人类要弱得多,出生之时魄也就比人少,元神受此限制也会很弱,所以兽类更难修炼。只有一些阴神附在兽类身上,元神和识神较强才会懂得修炼,或者吃了一些灵药身体产生变化了才能修炼。” 我有些好奇:“那你是怎么开始修炼的?” “我们这一系有些特殊,据说是源自上古青丘九尾狐血脉,是神兽后裔,天生就有灵性,但修炼同样很困难。老老实实靠自己修炼的话,百年下来也就像我这水平,只能灵体幻化为人,让别人以为看到真人。如果不能有所突破,两三百年兽身就会衰老死亡,最好的结果就是灵体去投胎做人,这已经是佼佼者了。真正能活上千年,修成狐仙的,就像人羽化升仙一样少,我怀疑现在根本就没有。” 原来她是九尾狐的后代,我问:“青丘在哪儿?” “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找不到祖居之地了,只剩下一个美丽的传说。你知道吗,我还有一个名字,叫青丘九月。” “这名字……像是一幅画,有诗情画意。”我又开始感觉自己的语文没学好。 白九月呵呵一笑:“是啊,我爹说青丘九月是一道风景,是对故乡的怀念,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青丘的九月是什么模样。” “肯定很美。”我有些神往,但随即有些伤感。我的家乡并不算美,但却让我梦牵魂系,有家不能回,她也一样。 “应该很美。”白九月的眉宇间有淡淡忧思,“可惜不知在哪里。” “离开这里之后,我们一起去找。”我脱口而出。 “好啊,说话要算数!” “当然!” 我望着她,她望着我,这算是以后不分离的承诺么? 白九月,不,应该叫她青丘九月,这个名了好听多了。青丘九月神情有些黯然:“我该走了。” “好,你走吧。”我嘴里叫她走,心里其实舍不得,这时陈莉莉在地下密室,青丘九月并没有危险,为什么她要急着走? 青丘九月深深望了我一眼,消失不见了。 她有心事,我能猜到是为什么。以前她就有与我同修,成为我的契约灵兽的想法,现在她想要的不止是这个了,她希望能变成实体的人,因为她爱上了我。如果做不到,她就会离我远去,不耽误我的终身,而想要做到,她就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她不能那么快乐和洒脱了。 PS:最近家中在拆迁搬家,一团混乱,所以更新时间有些波动,两章一起更了。 第九十四章 阴阳两仪 青丘九月走后,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一会儿想到她说的话,一会儿又想到王道全的话,还有我经历过的事情一件件在脑海中闪过。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永恒与刹那有什么区别?信念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其实以前我就想过类似的问题,我与周易灵在捡破烂的那一段时间,我就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察和思考。那时是出于无心的、本能地思考,而现在是有目的、有条理地去思考。这些问题或许永远想不出答案,但思考却让我获得了一些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那就是感悟吧? 心有杂念的人就像是一塘浊水,什么都看不见,平静下来澄清了,才能看到真正的自己;一块顽石毫无用处,磨去了棱角和粗糙,或许会变得像美玉一样光润。我开始觉得我经历的一切挫折和苦难并不全是坏事,若非经历了许多事,我怎能有今天的感悟? 采气练功,或许过于执着了。如果道的力量无所不在,那么身体里面也有,不必外求;如果道的力量是无形的,为什么会被身体所阻?无并非真无,空并非真空,只是我没有看见,就像空气一直存在只是肉眼看不到。那么比灵气更细微、更纯粹的能量一直都在,只是我没有感应到它们。既然它们是无形的,我又何必执着于把它们吸入体内,执着它数量的多少? 我没有再刻意吸纳灵气,也没有刻意调息运气,平静地没有目的地静坐,心神似乎在随着夜虫的鸣唱舞蹈,随着清风飞行万里,沐浴着月光穿越古今。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似乎看到了风起云涌,乌飞兔走,苍海桑田,宇宙洪荒,亿万年其实也是刹那,人的一生悲观离合又何足道哉? 渐渐的,一切都变遥远了,只剩下一个漩涡。或许它是宇宙中的黑洞,或许它是水面上的一个水漩,或许它是秋风卷地产生的气漩,不同的东西却在形成一样的轨迹。它就是规律,它就是道理,它是一切能量受到干涉产生的结果。 如果没有外力干涉呢?我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于是风停了,水住了,一切都消失,化为虚无。突然我惊醒过来,我气海穴内的气漩消失了! 我非常震惊,难道我胡思乱想,把内功给散掉了?就在我冒出这个念头之际,气海穴内有了变化,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瞬间聚成了两股气息,一冷一热。两股气息互不相融,冲击之下追逐起来,旋转不休,有点像是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在旋转。 我更加惊讶,难道我的阴阳诀达到第二层阴阳两仪了?这不可能啊,周易灵说资质好的人最少也要十年,我并非天纵奇才,总共才练了几个月,怎么可能就突破了?但事实是我气海穴内的真气阴阳分离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仔细感应,发现两种真气并不是不相融,实际上它们在不停地互相转化,只是阳性真气与阴性真气在质与量上都保持着平衡,才这样旋转起来。我试着调运真气,沿着手太阳小肠经到达手掌,手掌变得炽热,所有真气都变成了阳性;再试着调运真气从手太阴肺经到达手掌,手掌变得冰冷,全部真气转为阴性。 我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这是一个奇迹,我的阴阳诀真的突破到第二层了!周易灵能用真气点燃符纸的绝招让我羡慕了很久,现在我也能了!手中没有符纸,我就扯了一些草纸夹在手指中,然后瞬间注入阳性真气…… 没有火光出现,我不信邪,再试,还是没有反应。打开木门把草纸拿到路灯下一看,连一点点烧焦的痕迹都没有,但摸上去是热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试着外放真气,有热气逼人和冷风凛冽之感,但这样的温度距离点然符纸和结冰还有很大距离。大体估计,要让符纸瞬间点燃要好几百度,而我现在发出体外的热量也就一百来度的样子。是我的使用方法不对,还是我的功力不够深厚? 想了一会儿,我猜是我刚才的冥想和感悟,诱使真气产生了分化,这不是循序渐进从量变达到质变,而是意外造成的,所以我的真气还是不够强猛精粹,与周易灵有巨大差距。但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最明显的是我的真气可以发出体外,可以随意化为阴气或阳气,使用咒法威力必定会提升很多。或许周易灵刚突破到第二层时也没这么厉害,他现在是第二层的顶级状态了。 按照周易灵教的方法,达到阴阳两仪后要改变练法,白天从气海穴处吸太阳的阳气,晚上从灵窍处吸月亮的阴气。晚上我不能出去,不能在月光之下修炼,效果肯定会差一些,但没办法,只能在房间里凭空想像了。我幻想自己在旷野之下,高空万里,一轮圆月冲出苍茫云海,清辉冷冷,其光如水。我沐浴于月光中,吸气之时,双眉之间上方灵窍张开,将圆月吸入;呼气之时,灵窍闭合,将圆月和光芒关在里面,如此周而复始。 练到天亮,灵窍内有一股清凉的感觉,像是丝丝冰泉渗入,收功之后很快消失,没感觉真气如何增加,但精神特别好,耳聪目明,思绪清晰。到了外出之时,我装作闭目养神,在阳光下从气海穴采集太阳之精。因为太阳真实出现在天空,看得到也感觉得到热量,练起来更容易。而且我用气海穴采气很熟悉,所以练一天下来效果很明显,气海穴内的阳性真气似乎占的比例变多了。 外国专家很少出现,镜影魅也没来打扰我,茉莉花疗养院内很平静。我专心练功,转眼过了三天,气海穴内的阳气越来越旺,所占比例明显比阴气多。阳气旺带来了一些不良后果,比如容易急躁发怒,小兄弟长时间昂扬不倒…… 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是达到阴阳平衡,但是晚上我不能在月光下练功,无论怎么调整状态,吸收的阴气也没有阳气多,只能白天停止练功。我有些苦恼,如果我能吸到更多阴气,真气整体提高的速度就会快很多。 这一天晚上我正在练功,青丘九月来了,一看到我就惊呼:“天哪,你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达到阴阳诀第二层了!”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你体内的真气已经阴阳分离,这是阴阳诀最大的特点,老宋和周易灵跟你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真气比你充沛精纯。” 青丘九月很激动的样子,我却没多少兴奋:“虽然看起来差不多,但实际与他们的差距还是很大。” “可是你才练几个月啊!周易灵三四岁就开始练了,十五岁以后才突破到第二层,按你的水平本来是绝对不可能突破的,这简直是奇迹!” 我把前几天晚上莫名其妙突破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没什么好兴奋的,我感觉没变强多少。” “不,不,第一层和第二层有天壤之别,就说真气的积累速度,以前是老牛拉石磨,慢吞吞全靠力气拉;现在是机器带动,效率快得多,就算你在睡觉时它也会自动炼化提纯。真气的强度当然也是不一样的,如果说第一层是木剑只能切开豆腐,那么第二层就是铁刀能把石头砍开。而且真气分阴阳,在使用咒法时,有些咒法的威力会数倍提高。” 青丘九月肯定不会骗我,我也有些振奋:“不过还有一个小问题,我的真气很难保持阴阳平衡,吸收月光精华的速度太慢。” 青丘九月笑道:“大概你还不知道,我们一族天生就容易吸收太阴之华,比较难吸收太阳之精,正好跟你相反。所以你达到阴阳诀第二层后,我就可以跟你合练,阴阳互补,大大提高修炼效率。传说中我的一些祖先,就是与阴阳家一起修炼,修成狐仙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她这么高兴,如果我还要再过十年达到第二层,她就需要再等十年,而现在不论我的实力如何,我们都可以一起修炼了。不过我有些疑惑:“那么之前你最好的选择是周易灵,不是我啊!” 青丘九月有些脸红:“以前陈莉莉比我更可爱,还是大活人,你为什么喜欢一个妖怪?” “这……”我有些呆懵,原来以前她就知道,而她根本不是因为我练阴阳诀才看上我。 青丘九月美目流盼,佯装气恼:“又是一副傻样!” “傻人有傻福呗!”虽然我一直不承认我有那么笨,但我毫不介意,“怎么样合练,我们开始吧。” “嗯。你先坐好,我要附到你身上,你不要抵抗,不要害怕,也不要走神了,否则有可能走火入魔哦!” 我应了一声,在床上坐好,全身心放松。青丘九月靠近了我,我能感应到有灵力侵入体内,我绝对信任她,所以毫不抵抗。她的灵力如一股清泉般进入我的体内,遍布全身,就像是她的身体与我的身体重合,共用血管,共用心脏,似乎连思想意念都融为一体,我知道她的心情和想法,她也知道我的感受和心态。我们就像是太级图上的阴阳鱼,一阴一阳组成了一个整体。 第九十五章 诱杀魅影 我与青丘九月的意念和气息亲密无间,形如一人。她的灵气跟随着我的真气运转,在我的气海穴内分化为阴阳两股,旋转不休,互相转化,这是我在主导。同时她已经在吸收月光精华,似乎整个天空的月光都集中到了我灵窍处,根本不需要我去吸就如长河瀑布般倾泄而入,这是她在主导。两人合练,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十倍地提升练功效率。 在这种状态下,我们毫无保留地信任对方,感觉完全拥有了对方,非常充实、宁静、喜悦和幸福。另外两种气息阴阳互补,就像冷水与热水混合,温暖舒泰,非常舒服。 一直练到了快天亮青丘九月才离开,我的真气反过来阴多阳少,并且比昨天充沛了很多,这是非常明显的进步。 我心情特别好,如果能天天都跟青丘九月一起练功就好了,但她来这里是有危险的,万一被陈莉莉发现——或许我应该跟陈莉莉商量一下,获得她的许可。 吃过早饭后,陈莉莉单独从门口走过,我忍不住叫住了她:“莉莉,有空说几句话吗?” 陈莉莉气色不是很好,但平静而从容:“什么事你说吧。” 我靠在铁门栅栏上,低声问:“那些外国人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好几天了也不走?” 陈莉莉脸上出现一抹像是冷笑和鄙夷的笑意:“关于医学方面的交流和研究,总是有人觉得外国的月亮特别圆,外国的专家就特别厉害,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我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几个外国专家并没有达到赵永浩的预期,那么周易灵就暂时不会有危险。我问:“三号还好吗?” 陈莉莉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了:“还好。” 从她的脸色变化我就能猜出周易灵并不好,可能这几天老外在周易灵身上做了不少试验,她不能阻止,周易灵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吃苦头是肯定的了。 本来我是想征求她同意青丘九月天天晚上来找我,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女人有一种暴走状态叫做吃醋,这个请求十有八九会让她进入吃醋的暴走状态,那么青丘九月就真的不能进来了。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保持现状,青丘九月还可以找机会进来。 陈莉莉见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到了外出自由活动时间,我远离其他人,躺在已经有些发黄的草地上,半眯着眼,看着天空光芒万丈的太阳练功。最近天气不错,晴朗而干燥,早晚虽然挺冷,白天万里无云,太阳火辣辣的,有利于我练功。 傍晚快要回房间时,我看到了艾丽亚拿着一个东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手上的东西有点像是探雷器,中间是一根长杆,上端是一个显示屏和许多旋钮,下端是一个白色金属圆圈,长杆与显示屏之间可以转换角度。她拿着这个探测仪器沿着围墙走了一圈,又在大殿和病房外来回走,一边看着显示屏一边调节旋钮,不时改变方向。在几棵大榕树下,她特别绕了几圈,似乎是这几棵大榕树让她的仪器产生了数据变化。 这洋妞是在干什么呢?探测的那一头大多数时间是对着地下的,可见她在找的东西在地下,莫非院子里埋着什么宝物?我突然想到阴阳鱼铁盘,赵永浩怀疑我的阴阳鱼铁盘是从院子里捡到的,他认为总共有三个,所以请老外用仪器帮忙找另外两个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保安开始赶病人回房间了,我只能回去,我并不觉得他们真的能在这里找到另两个铁盘。 晚上青丘九月很早就来了,我们还是一起练功,与前一天晚上情况差不多,不必多说。夜晚非常安静,我与青丘九月在心灵契合的状态下,内心异常平静,灵觉特别敏锐,整个疯人院内的任何变化都映照在心中。 练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一种暗影的波动,就好像晴朗天空的一个角落起了乌云。那不是眼睛看到的,也不是光线真的有了变化,更像是一种直觉,青丘九月也感应到了。接着我们都发现暗影来自医生办公室的一个窗户上,紧接着到了另一扇窗户。 那是镜影魅,以前我们从来没看到它是从哪儿来的,只有它在玻璃窗中出现时才能看到,甚至中了它的圈套还不知道,但这一次它被我们感应到了! 镜影魅以很快的速度,在不同的病房窗户上闪现,转眼之间就到了我房间的窗户。我和青丘九月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怪物想要干什么,但它最大的本事就是迷惑人,从来没有出手攻击过,所以我们只是暗中防备,假装不知道它来了。 此时的镜影魅并非人形,只是一片微略发暗的阴影,它可能有些好奇我和青丘九月正在做的事,停在玻璃上不走。 我在心里对九月说:“这个怪物非常讨厌,要把它杀了。” 青丘九月立即回应:“嗯,先不要急,看它做什么。” 镜影魅无声无息,在窗户的不同玻璃上闪现,像是在换不同的角度观察我们。它最喜欢用别人的弱点,进行幻化和迷惑,所以它要先找出我们的弱点。但现在我与青丘九月意识相通,心中朗朗如明月,两人互相照应,更是滴水不入,它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我们这样合在一起练功的方式,又让它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不弄清楚是不肯走了。 青丘九月在我心里说:“不可大意,这东西可能是一种心魔,乃是修行者的最大克星,只要露出一丝间隙就会被它趁虚而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问:“要怎么杀它?” “我还不知道,如果它离开窗户,或许会有机会。” 镜影魅一直停留在窗户上,有时长时间一动不动,有时会从这一片玻璃中消失,在另一面玻璃中显现,但始终是在玻璃之内。随着时间推移,月亮升高,窗户外面变得明亮,镜影魅变得很小,躲在被阴影挡住不太亮的角落,既不行动也不离开。 青丘九月对我说:“我们必须假装露出破绽它才会出手。” “怎么装?” 青丘九月心中闪过了很多念头,但我都感觉比较模糊,像是许多画面进行筛选,最后只剩下一个清晰的意思:她假装离开,我勾引镜影魅现身,然后她潜回截住镜影魅,我们前后夹击。 我们停止了练功,我立即感应不到镜影魅的存在了。青丘九月说她该回去了,我装作舍不得的样子——实际上我也舍不得,所以我敢说我装得非常像。青丘九月也一副深情款款,依依不舍的样子跟我道别。 我躺在床上,等着镜影魅出现,可是等了好久也没动静,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不是还在附近。对了,以前每一次都是我很虚弱,或者胡思乱想神不守舍时它才会出现。于是我让自己的精神松懈开来,闭着眼睛开始胡思乱想,回忆以前让我伤心痛苦恐惧绝望的事。有的事情我一直避免去回忆,现在明知道是为了吸引镜影魅上当才去想,却依然心痛。自从意外打死黑狐,我就陷入了痛苦的泥潭,无论怎么挣扎也跳出不去,唯一让我欣喜的是认识了青丘九月…… 我感应到了灵气波动,闻到了青丘九月身上特有的香气,几乎每一次她出现时都是这样的。我睁开眼睛挺身坐起,果然是青丘九月在我眼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惊疑不定,这是真的九月还是镜影魅变成的? “你……” 青丘九月嘻嘻一笑:“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认识我了是不是?别装了,镜影魅已经走了。” 看来她是真的青丘九月,但我还是有一点不放心:“你回来干什么?” “跟你一起练功啊。” “噢,我肚子饿了,你有鸡蛋吃吗?” “当然有。”青丘九月说着拿出了两个鸡蛋递给我。 我接过拿在手中,大小跟以前一样,温热程度也一样,每一个蛋上面都有两个小小的红点。一切都如此真实,可是太真实太熟悉了却又让我生疑,眼前这个到底是青丘九月还是镜影魅?要是前者,我打错了人就糟了,要是后者则会失去绝好的机会。 青丘九月有些不高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要我怎么证明?我胸口可没有伤疤让你摸。” “真的假不了,不用证明。”我把鸡蛋放在床上,伸出右手去牵她的手,抓住之后猛地捏紧,同时左手掐阳雷指注入阳性真气,疾戳她心窝。一道红光从她心窝处炸开,像无数条细小闪电瞬间把她的身体撕裂。 青丘九月发出可怕的惊叫,炸散的身体像是一股燃烧的火焰射向窗户。就在这时窗外的月光猛地变亮了几倍,简直像白天一样明亮,透明的玻璃藏不住任何阴影。那股暗影就像是撞到了墙壁上,又折了回来,转向床架的不锈钢管投去。 我再提真气,又一记阳雷指戳出,隔空打中了它。这一次我是肉眼状态看着,没有红光也没有闪电,但暗影完全消失了。 第九十六章 发现密道 青丘九月很快在房间里面出现,有些惊讶地问:“你是怎么认出它是假的?” 我一字一句回答:“不用证明。” 青丘九月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怕被它发现了,躲在远处,只看到一个人形暗影站在你面前,你呆头呆脑地说话,我猜它是变成我的样子迷惑你了,正想靠近提醒你,不料你就出手了。” “它确实是变成你的样子,而且毫无破绽,但是它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它说‘你还是不相信我,要我怎么证明?’你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所以我就果断出手了。” 青丘九月恍然大悟:“对,如果真的是我,绝对不会急着要向你证明什么……可是你就凭这句话就下杀手啊?” 我想了想,有些后怕,要是刚才判断失误呢?事实证明阴阳雷指的威力是非常可怕的,打错了后果不堪设想。我转移话题:“你能确定它死透了吗?” “绝对死了,连渣都没有剩下!” 我笑了,那么以后我就不用再担心打错人了。时间还早,还没过午夜,月光正好,于是我们继续练功。练了没多久,我突然感应到了一声怒吼,那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也不是能量的波动,就是很奇怪的突然知道了。接着我“看”到了一副画面:杜平胸前有五六支带红色尾翼的麻醉枪弹,踉跄向后退靠在石壁上,但是锁着他双手的铁链却扯住了他的手,不能倒下。 这画面一闪即逝,我很惊讶,这是幻觉么? 青丘九月立即以意念告诉我:“不是幻觉,这是一种心灵感应,也可以说是一种高层次的天眼看到的。” 我停止了练功:“那就是杜平真的被放倒了?” 青丘九月也有些疑惑:“应该是真的,可能赵永浩要杀他了。” 杜平被杀对我来说并非坏事,但我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里保持着平静,是因为某种奇特的平衡,杜平死了这种平衡可能就会被打破,发生不可测的事。 我对青丘九月说:“你打开锁,我撕掉电梯门口的符,我们去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 青丘九月往宿舍楼那边看了一眼,陈莉莉没在那儿,老宋在他的房间里睡觉。再看保安室那边,两个保安裹着薄被也在睡觉,于是一指门锁,挂锁一声轻响打开了。我打开木门闪了出去,再把木门关好,铁门锁好,轻手轻脚往楼下走去。 有青丘九月与我同行,我能视物如白昼,不用怕会被人撞上,一般的门锁也挡不住,无惊无险就穿过了医生办公室,进入仓库。电梯门口是露出来的,门上方有一张符,我揭下了符,青丘九月的能力比以前强了,能通过电梯井看到下面,我也能同时看到。 四个地下室的门都是关着的,门上贴着符,青丘九月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沿着走廊往前,到了尽头铁墙那儿,门是开着的,周易灵和二号都不在里面。杜平已经昏迷,赵永浩、方向、陈莉莉和三个老外都在这儿。 死鱼眼卡耳说:“这个人非常危险,我们已经确定秘密不在他身上,应该立即把他杀了!” 陈莉莉很气愤的样子:“不行,你们不能乱杀人!我们已经研究了几十年,已经取得了丰硕成果,你们三两句就全盘否定了,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居心?说不定你们不是来帮助研究的,而是来搞破坏的!” 马克连连摇手:“No,No,泥们是矬误的,不载人,身上,载地下。” 卡尔说:“你们研究了几十年没有成功,就已经证明了你们的方向是错误的!三号身上提取出来的特殊活性肽和超氧化物歧化酶,在一号和二号身上并没有发现,事实证明三号不是你们的成功实验品,与一号和二号没有必然联系。而且我们已经有了新的发现,一号完全可以清除掉。” 陈莉莉头顶上的暗涩光团大幅增强,冷笑道:“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 艾丽亚身上腾起焰状黑气,卡尔身上则像是罩着一团白雾,两人毫不退让与陈莉莉对瞪着,展开了肉眼不可见的冲突,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艾丽亚道:“这里也不是你说了算。”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赵永浩出面打圆场,“现在已经进来了,一号也昏迷了,你们要探测就探测,不要再争执。” 艾丽亚耸了耸肩,拿着她白天用过的仪器开始探测,卡尔用的则是一个像老式手提电话的东西,来回走动测量数据,上面有好几个红绿小灯在跳闪。 表面上看,赵永浩是站在中立位置,但他没有同意杀杜平,可见他并不完全相信三个老外。可是为什么陈莉莉要维护着杜平呢?她应该支持杀了杜平才对啊,这个我真的想不通。 卡尔和艾丽亚都走到了最里面,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卡尔从衣服下面抽出了一柄匕首,在墙壁上刮了起来。这个山洞很潮湿,石壁上结了一层像是泥垢也像是绿苔的东西,在匕首刮削之下纷纷掉落,很快露出接缝的地方——原来这个地方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 赵永浩有些惊讶,显然他也不知道这儿有一个山洞,我和青丘九月就更震惊了,这一定是进入古墓的密道! 可能是九月惊喜之下产生灵力波动,陈莉莉、卡尔和艾丽亚几乎同时望向这边。青丘九月大吃一惊,瞬间退了出来,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我往手中的符吐了一口口水,“啪”地拍回原处,不管它会不会贴牢,急忙撤退。还好,没有人追出来,我们平安回到了病房内,沿途一切都恢复原状。 “他们找到密道入口了!”青丘九月有些激动。 我很想帮她得到地下可能存在的宝物,让她能变成实体的人,但是我也很清楚有多困难和危险。我说:“那两个外国人挺扎手,老宋要是知道密道出现了肯定也会出手,还有赵永浩也不是个省油灯。所以现在情况很复杂,我们是实力最差的,不能轻举妄动。” 青丘九月眼光闪动:“不,别忘了还有我爹,还有周易灵也是个高手,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就不比别人差。周易灵会帮忙吧?” “他很不稳定,现在他是什么状况我还不知道。我觉得现在不能急,他们也不可能一眨眼就把宝物拿走吧?事实上有没有还是一回事……” “我知道,但我现在必须走了,我要去通知我爹。”青丘九月说完就消失了。 我暗叹一声,青丘九月是多么聪明和冷静的人,因为贪心现在也开始变得冒失了。说实话我有些看破红尘了,钱财宝物之类都看淡了,可是我能看着她去冒险不管么?一大堆麻烦没有理清,恐怕又要陷入更大的麻烦了! 我焦虑不安,等到了天亮也没看到什么动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知道地下是什么情况了。 到了外出活动时间,我一直在注意着医生办公室那边,陈莉莉出现过几次,来去匆匆,脸色阴沉。赵永浩和方向也出现过一次,三个老外没有露面过。 “23号。” 身后传来王道全的声音,我转身一看,他表情很奇怪,好像有些兴奋和紧张,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问:“什么事?” 王道全一脸神秘的样子,靠得我很近,身上一股怪味差点把我熏晕:“我有了新的发现,不同的宇宙,在一些时候一些地方是会重叠的。那么理论上,迈出一步就有可能从我们这个宇宙到达另一个宇宙,也就是穿越!上次我跟你说过,时间并非一条直线,空间也并非像你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二维的,就好像一张纸,你从这一头画一条线到那一头,距离是二十公分,但是把纸叠起来,最远的两个点就是贴在一起,距离缩短了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我听得头大,现在我哪有心情听他这些理论啊?我推开了他:“下次再聊,现在我没心情。” 王道全有些失望:“那就算了,恐怕你没有下次再听的机会了。” 这是什么意思,咒我要死么?我不便对他发火,只能假装没有听到。这时陈莉莉站在病房的走廊上向我招了招手,于是我向她走去,不料她没等我走近,就转身向屋后走去,我只好跟了过去。 屋后没有别人,这时阳光被房子挡着,加上茂密的大榕树遮盖,显得有些阴暗和寒冷。她在树下等着我,我看到她秀眉微蹙,眼神阴郁,而且她的眼瞳是很明显的青色,被她盯着我更觉得寒冷。我在离她近两米远的地方停步,强作镇定:“找我什么事?” 陈莉莉深深地望着我,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我可以信任你吗?” 迟疑了一会儿我用意念回答:“值得别人任信,这是我所剩不多还算有价值的品质了。” “我并不怎么信任你,我不信任任何人,但是陈莉莉相信你。” 我更加觉得全身冰冷,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她终于承认了她不是陈莉莉! 第九十七章 奇特生灵 陈莉莉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不要害怕,我跟你的狐妖朋友是类似的生灵,我不会害你,也不会故意害别人。”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是一个连青丘九月都看不出真面目的怪物,既然她是怪物,那就说明陈莉莉已经不存在。紧张很快变成了愤怒,我说:“前几天你还在骗我,说你就是陈莉莉,我凭什么相信一个欺骗了我的人。” “是的,我没有说真话,但也不算是骗了你,因为当时跟你说话的是陈莉莉的意识。” “你是说她还在?” “是的,她深情望着你时,让你摸她的伤疤时,亲你的时候,都是她的意识。但她不是完全清醒,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也不是控制了她,就是有时影响她的决定……除了那一次外,不论是她还是我都没有骗你,说的都是真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现在我有危险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肯帮助我,等我离开这里之后,她就会恢复以前的样子,健康地活着,甚至比别人活得更久一些。还有,我可以把那个吊死鬼的魂魄还给你。” 这是我很久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对她的恨意立即减弱了很多。我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先要了解你,才能确定是帮你还是杀你。” 陈莉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意念与我交流:“从我有灵识开始,我就看到了人类,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后来我发现我的本体与人不同,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因为我没有遇到过同类,也没人告诉我我是什么。现在我觉得我跟你的狐妖朋友是类似的,本体不是人,思想却跟人差不多,想要像人一样生活。另外我跟人可能有一点点区别,原本我没有或者不懂男女之间那种奇怪的感情,所以这方面……我正在向她学习。” 我心中暗忖,看样子她也是妖精一类,本性并不邪恶。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多少岁了?” 陈莉莉的眼睛变得很迷茫,在我脑海中的声音也很迷惘:“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问我名字,以前我以为我是男的,现在我觉得自己是女的。我活了很久,但不知具体是多少年。” 好个糊涂的妖怪,居然连自己是雌是雄都不知道,但对人类来说天经地义的事情,对其他生灵来说可能不可思议,所以也不奇怪。我说:“你至少需要一个名字,我才能把你跟陈莉莉区别开。” “那你帮我取一个名字吧。” 我傻了眼,这可不是我的强项啊,但我不显示一些主见,我的智商岂不是被一个连性别都分不清的妖怪看扁了?想了几秒钟,我有了主意:“既然你现在是女的,就取女孩的名字。叫‘莫莉’吧,与茉莉花的茉莉同音,是个很美丽的名字。谐音是莫历,就是不知道来历的意思。” “好啊,谢谢你。”莫莉露出了微笑,应该是挺高兴的,但眼神还是冷冷清清,有些不近人情。 我问:“你跟杜平是什么关系?你控制着这里的疯子又是为什么?” 莫莉道:“前不久,杜平和一些邪恶的力量影响了病人,我不忍心看到许多人死去,所以压制着他,不让他影响病人和逃出。陈莉莉被枪打中本来死了,赵永浩没有救活她,是我怜惜她、敬佩她才救活了她。她需要我帮她稳定伤势,所以我与她在一起,病人分不清是我还是她,喜欢她信任她,也就是喜欢我信任我。而我的信心和能力会因此提高,所以我出于私心就不想让任何病人离开了。真的,我只是为了自保,从来没想要去害别人。” 虽然她说的合情合理,但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可是昨晚我看到了你在维护着杜平!” 莫莉急忙道:“他在那里就没人能通过,所以我不能让他被人杀了。但现在不行了,不弄醒他他就不能阻止别人进入,弄醒他就有可能失控,所以我只能救助于你。陈莉莉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赶在别人之前,到地下深处把我的本体带到别的地方,你同意了我就会告诉你具体怎么做。” 原来它的本体不能移动,又没多少抵抗力,所以想方设法保护自己。如果它真的是善良的,并且会让陈莉莉和齐画笙回来,这个交易还是可以做的。我说:“我带走你的本体,你就让陈莉莉恢复正常,把齐画笙的魂魄还给我,并且不再阻止病人离开。” 莫莉立即道:“对,我只想离开这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别无所求。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肯定要尽力帮你安全离开这里。” 我迟疑了一下:“成交,但是我需要你先帮我救出三号,我需要他和狐妖父女俩协助。” 莫莉很紧张:“不不不,你可以信任三号,其他人都不能相信。特别是老狐妖和扫地老头更不能相信,他们不是好人!” 青丘九月我是绝对信任的,但青丘云鹤我素未谋面,感觉他非常严厉、冷静和老谋深算,当然不能轻易相信。莫莉紧接着说:“只要有你、我和三号一起去就足够了,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那么你先把齐画笙的魂魄还给我,表示你的诚意。” “行,但是她的魂魄很虚弱,离开我就可能消失,你需要一个……容器,让她可以休养的地方。” 作为一个鬼系传人,我当然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可以用来养鬼,但一时之间到哪儿去找?只能画一张召鬼符试试了。我叫她去帮我找来毛笔、黑水和黄纸,送到我房间去。 往回走的途中,我越想越疑惑,莫莉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特别紧张老狐狸和老宋?难道它的本体就是他们想要找的“宝物”?假如它真的是地脉灵气滋生的宝物有了灵性,现在有了独立的人格,还是属于比较善良的,青丘九月还会想要一口吃了它吗?这跟吃人又有什么差别? 秘密通道一出现青丘九月就有些激动,我想要劝她放弃很难,或许我可以说服她,但是还有青丘云鹤啊。他是九月的父亲,九月能跟着我背叛他吗?此外还有老宋、赵永浩和三个外国人,他们要是找到了莫莉的本体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会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连皮带核吞下去。 我非常纠结,为了救回真正的陈莉莉,为了我内心本来就不多的一点善良仁慈,我不愿伤害莫莉;但是为了我的幸福,为了让九月能变成实体的人,我可能不得不伤害莫莉。为什么我总是要面对艰难的两难的抉择呢?为了爱情和自己的利益去伤害一个类人的生灵,我能没有罪恶感吗? 我回到房间没多久莫莉就来了,带来了黄纸、毛笔和墨水。现在对我来说画一张召鬼符毫无难度,没做任何花样,提笔很快就画成了。莫莉把手掌按在符纸上,略一停留就交给了我,我拿在手中凝神感应,上面没有阴气,但我感应到了齐画笙微弱的意念。她确实在里面,但仅剩一点意识,没有灵体了。 这张召鬼符上面没有齐画笙肉身留下的东西,所以她不能在这儿休养成长,只能暂时容身。我需要制作一张合格的召鬼符,或者用其他可以养鬼的法器来容纳她,不论是哪一种现在我都很难做到,只能先缓一缓了。 莫莉跟我约好,晚上熄灯之后她会来给我开门,带我去地下室救周易灵。我和周易灵的主要任务是打倒三个老外、赵永浩等会阻拦我们的人,到地下深处带走她的本体。地下空间挺复杂,老外没那么快找到她的本体,而有她带路,我们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地面,逃离疯人院。我要求提供武器,她说可以拿到一个电棍,一些麻醉针,水果刀、铁棍之类更不成问题。 我有些担忧,恐怕我们出来时会遇到青丘云鹤和青丘九月,但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的内心还在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一直在关注着医生办公室方向。下午四点左右,赵永浩出门去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离开过,今天居然走了。我失去了杀他的机会,但他不在,有利于我们行动,也不算全是坏事。赵永浩走后,地面上一切正常,三个老外都没有露面,估计还在密道里探索。老宋像往常一样做卫生,扫落叶,可能他还不知道地下密道出现了。 太阳渐渐西斜,保安们开始驱赶病人回房间了。我回到了房间,不一会儿下面就吵嚷起来,一个保安在大叫:“9号在哪里?谁看到王道全了?” 另一个保安回应:“外面没人了。” “妈的,王道全不见了,快找!” 我站在门口往下面看,医护人员跑来跑去,大呼小叫。厕所里没人,洗衣间里面没人,所有角落都没人。围墙没有破洞和可供攀爬的东西,大门一整天没开过,侧门进出的人立即锁上了,都不可能出去。保安们逐个房间查病房,医生和护士分头去医生办公室、值班室、仓库等地方寻找,十几分钟后还是没有找到王道全。 第九十八章 高手入场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我觉得王道全还在围墙之内,但猜不出他是躲在哪儿。 莫莉沿着走廊来到我门口,隔着铁门紧盯着我:“上午我看到了你跟王道全在说悄悄话,他说了什么?” 这时我才想起王道全早上的胡言乱语,什么大小宇宙重叠,二维空间,时空穿越,难道他是跑到别的宇宙中去了?当时他的表情很奇怪,而且最后他说我没有下次再听的机会了,我还以为他是不高兴诅咒我,现在想来却像是在决别。 我压低声音说:“难道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之前没有注意到他,现在感应不到他了。”莫莉靠近了一些,近乎耳语地说,“你要是知道他在哪里,快点告诉我,否则就会影响我们的行动。” “我真的不知道。他总是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宇宙空间之类,在地上画别人看不懂的东西,今天他说的也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没有确切说什么。” 莫莉眉头紧皱,匆匆走了,其他人还在到处找,还有保安跑到墙外去找。莫名其妙丢了一个人,所有医护人员都很紧张,如果没有及时找到,赵永浩就会赶回来,还会全面戒备,我们的行动就不可能进行了。但我们今晚不行动,莫莉的本体就可能被老外们找到,我们没有时间了。 王道全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尽管听过王道全很多匪夷所思的理论,我还是不能相信他能穿越时空,到了别的世界或别的时间。这家伙早不走晚不走,偏在这个时候走,完全打乱了我和莫莉的计划。 外面闹腾到了完全天黑,还是没有找到王道全,四个保安都到外面搜索了,只有医生和护士还不甘心地在围墙之内转悠。天空阴沉看不到星月,平时唱得欢的蟋蟀今晚一声不吭,只有不知名的怪鸟在远方不停地发出凄厉嚎叫,显得一片死寂和阴郁。外面应该没有明显的风,但大榕树的枝叶和根须却像在黑暗中来回摆动,像是一只千万年的老妖活过来了。 这样的气氛以前我见过,千年龙眼树被劈倒的那一天晚上就有这种感觉。青丘九月说那是杜平在“放阴”,但现在杜平已经昏迷,应该不会弄出古怪事情来吧? 没多久就到了平时熄灯时间,但没有关灯,我没看到保安,应该没有在附近。趁这个机会溜进地下密室不难,但保安发现我和陈莉莉也不见了,肯定会更加紧张,我们被堵在里面出不来的概率极大。可是现在不行动,今晚可能都没有机会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非常焦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陈莉莉……不,莫莉的脚步声靠近,沉重又急促。接着她出现在门外,一脸焦虑问我:“怎么办?” 我反问:“能够不行动吗?” 肯定是不能的。莫莉咬了咬牙,找出锁匙准备开锁放我出去。这时大门外面的路上出现了明亮的、闪动的光芒,迅速接近大门,赵永浩的声音远远传来:“快开门!” 莫莉已经把锁匙插进了锁匙孔,但又拔了出来,紧张望着大门方向。很快大门打开了,光芒更亮,像是有一辆小汽车停在外面,许多人影从亮光前闪过。只看晃动的人影,我就能肯定不止五个人,也就是说除了赵永浩和保安外,还有别人来了。 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段时间我只提防着杜平、暗影魅和一些不正常的事情,有些忽视赵永浩了。此人狡诈狠毒,绝对不会甘心受别人摆布,恐怕他也采取什么行动了。 “所有人都过来,我有话说!”赵永浩站在院子里大吼,声振四野。 莫莉快步往楼梯那边走去,我想要提醒她小心,但她已经走出好几米了,所以我没有说话。她是个“神”级别的存在,青丘九月甚至说她在这里面是无敌的,应该不用我操心吧? 许多人快步向赵永浩那边走去,因为出了事情所有医护人员都没有休息,人影晃动很快聚了一堆。病房内没有熄灯,走廊的灯也亮着,所以院子内有些微光,我勉强能分辩出他们是谁,但站在赵永浩后面几个人更远,看不清楚——他会带了谁来呢? 那几个人散开往前走了一些,我还是看不清,但其中有一个人头上像是戴了什么东西,身宽体胖或者衣服特别宽,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此人突然往前蹿,快得我看不清楚,紧接着莫莉惊叫:“你抓我的手干什么,快放开!” 另几个陌生人同时发难,有的掐住她的脖子,有的用手指戳她背部,还有的把什么东西按在她头上,纷纷厉声叱喝:“镇!”“邪魔外道现真形!” 我猛然醒悟,这些是道士!青丘九月前几天说有道士在附近晃悠,我虽然认定他们跟赵永浩有些关系,却没想到赵永浩会把它们带到这儿来。他在这个时候把道士请来,肯定是要对付莫莉,制住了莫莉这里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才是最可怕的人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医生和护士们惊叫后退,就连保安也傻了,王海问:“怎么回事?” 赵永浩道:“她有些不正常了,要立即进行治疗。不用再找王道全了,你们四个都要值班,高度戒备,不许任何人进出。其他人按正常作息,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去。” 最初我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希望,也许莫莉会反击把这些道士打倒,结果她被四人挟持着连动都没动一下,不知是死是活。青丘九月说她像神一样强大,可能只是从九月的角度来看,在道士们面前未必厉害,况且被偷袭制住,再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的。 赵永浩挥了一下手,先往医生办公室那边走去,一个道装打扮和两个俗家打扮的人挟持着莫莉跟了过去,后面还跟着一个俗家打扮的小孩。在进入医生办公室之前,有一个道士说:“好重的阴气!” 另一个说:“必须施法镇压!” 只听他们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就能肯定他们有练内功,刚才抓莫莉时的动作快速利索,则显示他们是练过武功的。我又惊又怒,但咬紧了牙关没有动,铁门太牢固我撞不开,再说就算我能冲出去,也不是四个保安和四个道士的对手,于事无补,我必须冷静。 这些道士应该是正派人士,那么理论上他们只会对付莫莉,不会害无辜的人,或许他们能够逼出莫莉,让陈莉莉恢复正常。但没有了莫莉的保护,我和周易灵就只能任由赵永浩摆布,赵永浩肯定会迅速杀了我灭口,或者把我弄成白痴。假如外国专家说的话是真的,长寿的秘密不在一、二、三号身上,赵永浩就会找到莫莉的本体,然后连周易灵也杀了。那么我要破这个局,只能救出莫莉,或者放出杜平…… 我心里很混乱,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我该与谁站在一边?似乎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利益随时会成为我的盟友,同样为了利益随时会从背后捅我一刀。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周易灵和青丘九月是可以信任的,但周易灵要等着我去救,道士们在这里青丘九月不敢靠近,所以实际上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这儿听天由命。 我和周易灵是待宰的羔羊;青丘九月父女两不敢靠近;老宋估计也不敢动手;不论三个老外跟赵永浩是什么关系都斗不过他;四个道士估计只有被他利用的份;莫莉、杜平估计都要完蛋……就目前来看,赵永浩才是最大的赢家! 没过多久,那种阴郁的感觉减弱了,外面也恢复了平时的安静,看样子道士们实力强悍,把邪气压下去了。十多分钟后,有一个人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往大门那边走去,很快提了两个大包过来。另有两个人抬了一张桌子放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点上香烛,摆上法器开始设坛。 借着一点烛光,我看到了主持施法的就是那个道装打扮的人。他约四五十岁,肥头大耳,体形庞大,蓄了半尺来长稀稀疏疏的胡须,还总爱用手去摸,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站在两边的一个是中年人,方脸,体形厚实,另一个看起来像半大孩子,高高瘦瘦。 设好法坛之后,道士拿着一柄剑开始步罡踏斗,念念有词。此时他一改之前吊儿郎当模样,身上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沉稳如山不可撼动的气势。他的动作舒缓而有力,举止稳重而有法度,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契合天地之奥妙,有翻江倒海之力,连我的呼吸和心跳都受到了他的影响。我心中暗惊,只须看他步罡踏斗,就能判断出他的修为和专业程度更胜周易灵一筹! 道士的声音低时我听不清,偶然声音大一点时我才能听到。施法的前奏他与我们阴阳家是差不多的,后面渐渐不一样了,他用箓表上奏天师,请天兵神将护场。我没开天眼看,但能感应到他请神之后,气场更强了,随着他施法和念诵,疯人院内的阴邪之气渐散,从来没有这么清朗过。 第九十九章 疯魔附体 道士一会儿念咒一会儿画符,另两个俗家打扮的道士把符箓和一些法器布置在医生办公室也就是旧庙大殿四周,四面围墙下也插了些旗子,做了些手脚。之后三个一起念经文,摇着铃铛,敲着小磬儿伴奏。 折腾了足有一个小时,两个年纪大的进去了,只留下小道士继续念经。医生办公室里面很亮,但很安静,看样子里面的人都到地下密室去了。 四个保安分两组不停地巡逻,巡逻路线包括了病房,每个房间都会推开木门确认人在里面。我孤掌难鸣,急也没有用,干脆把什么都放下了。其他事情我已经无法改变,只能希望青丘九月不要冒险进来,至少她是可以远走高飞的。 我没心思练功,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听着小道士模糊的念经声音。这时可能已经到了午夜,连夜间活跃的鸟和虫也疲倦了,不再发出声音,夜静得如一潭死水,只有小道士敲磬的声音像蜻蜓点水,发出一波波涟漪。 单调的声音有助于睡眠,听着听着我有些迷糊了,好像小铜磬发出的声音没有了,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变成了虚无。空不是真空,无不是真无,时间不是直线前进的,空间没有距离,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突然一片黑暗涌来。不,那不是黑暗,而是血红,只是那红让我感觉无比黑暗,像一股洪水汹涌而来,把我淹没。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充满了血腥和黑暗,让我窒息和眩晕。红色浪涛中出现了一张脸,一张眼窝深陷的枯瘦的脸,黑色变成了他的头发,红色变成了他的血液。 杜平!我很震惊,不知身在何处。 “快来救我,实现你的承诺!”杜平的声音像坠入深渊的人发出最后的哀嚎,凄厉绝望和恐惧。 “我帮不了你。”我在心里说。 “我答应了你,实现你的承诺,否则我化为厉鬼也要把你拉入地狱!” “我真的帮不了你!”我感觉自己已经掉入十八层地狱。 “我就在这里,拉我一把,只要你拉我一把。”杜平伸出了手,漆黑如夜晚,鲜血沥沥滴落。他在下坠,在远去,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伸出了左手,抓住了他可怕的手。可是那哪里是手啊,像枯骨一样冰冷,像鲜血一样粘稠,像毒蛇的尖牙扎进了我的手心,毒液顺着血管瞬间到了我的心脏。我想要甩开他,但是甩不掉,他变成了一条毒蛇钻进了我的身体…… “不……” 我惊叫着摔在床上,然后醒来,急忙看自己的左手。掌心有一块红色的痕迹,像是在流血,我急忙用力在被子上擦。擦了好几下才想起来,那不是血,而是黑狐临死前留给我的诅咒印记。青丘九月用她的气息遮住了这个印记,让别的狐狸精看不出来,但手掌上的红印还在,我还是很倒霉,所以总是到处碰壁,计划总是失败。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我对自己说,但我又感觉有什么东西真的进入了我的身体,让我很不安和烦躁,手掌的狐形血印好像在发热,或者发痒,让我想要狠狠一掌打出去。 这是一只受了诅咒的手,为什么我要用左手去拉他? 不,只是一个噩梦,根本没有关系!我强迫自己冷静,克制住了内心的躁动,然后下床,走到门口拉开半掩的木门外往看。天空东边微亮,西边黑暗,苍白的晨光如退色的窗纸,偶然一声鸟鸣提示马上天亮了。 院子里面没人,法坛已经撤走了,医生办公室里面的灯也关了,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走了还是在地下密室。赵永浩他们找到莫莉的本体了吗?青丘九月昨晚有来过附近吗?我居然睡得这么死,什么都不知道。还没到吃早饭时间,围墙外面传来喧哗声,保安们紧张起来,我看到他们在跑前跑后。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怒吼声此起彼伏,我隐约听到几句,好像是出车祸死了很多人。 我暗中担忧,难道九月为了再次鼓动村民,弄出人命来了? 职工宿舍里面的人再次撤退到围墙内,赵永浩出现了,跑来跑去指挥医护人员护守。后来胖道士和昨晚那个中年人也出现了,但他们都不敢开门出去,村民们比上一次更暴怒,现在要是开门必定失控。 到了上午九点左右,围墙外面吵得像世界末日,锣鼓声、鞭炮声、咒骂声,还有高音喇叭。原来昨晚山下的村子里发生惨烈车祸,二死三重伤,村民们认定是疯人院长期占据宝胜禅寺的原因,立即就要搬走,否则还有大祸。 我不知道车祸是不是青丘九月弄出来的,但她肯定再次装神弄鬼发动群众,否则村民不会立即把矛头指向疯人院。出了人命,就是村干部也不敢阻拦了,这回就算是特警来了也不容易轰走他们了。 有人在用很重的东西撞击大门和侧门,墙头上不时有石块丢进来,各种声音搅得我心慌意乱。我感觉左手掌心在发热,拿到眼前细看却又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同时我感觉心跳加快,气息急促,有想要抓住别人暴打一顿的冲动。 我不能被困在这里,我要冲出去!我的手指张张合合,手掌的狐形血印越来越热,像是有火焰在里面燃烧。它是热血,是火焰,是力量,它无处宣泄,好像我的手指在膨胀,燃烧,沿着血管经脉扩散到了手臂,胸膛,头部。 我全身都开始燃烧,眼前一切都变成了红色,忍不住怒吼一声,一掌拍出。“轰”的一声巨响,铁栅栏弯曲变形,整个铁门脱离了墙壁向前飞出,撞在走廊的护栏上,撞塌了砖砌的护栏掉到楼下,又发出一声巨响。 这怎么可能?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但仅仅一闪即逝,立即被愤怒所充斥。只有愤怒,我就像是被折磨了一千年,压抑了一万年,现在我不需要再忍了,挡我者死!我渴望杀戮,我需要用鲜血来滋润我即将被烧焦的躯体和灵魂!但是我心里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我不能这么做,这不是我,不是真正的自我,现在我该做的是救出所有受苦的人。 我抓住了隔壁房间的铁门,随手一扯就把整个铁门扯开,它在我手里就像是芦苇杆编成的一样脆弱。房间里面的病人惊恐地望着我,我的本能让我想要杀他,但我微弱的理智叫我不能这么干。我沿着走廊快步前进,每到一个铁门之前就把铁门扯坏,我要放走他们,我要发泄出体内狂暴力量才不会爆炸。 冲下楼梯,我遇到了昨晚跟着胖道士施法的俗家道士,他挡住了我的路大喝一声:“站住!” “去你妈的!” 我毫不停留撞向他,左手一拳打出,他面露惊讶之色,侧身躲开。我一拳落空,变拳为爪抓住了他肩头,往外一甩。他一两百斤重的身体在我手里就像是没有重量,离地飞起撞断了木栏,带着碎木和灰尘摔在三四米外,挣扎着爬不起来。我冲过去,没等他完全站起来就一脚把他踢飞了。 “老魔头,原来你在这里啊!” 胖道士怪叫着向我冲来,一双肥腿快得像风车轮,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撞向我。我想都没想就一拳打出,胖道士以掌来迎,“呯”的声,响亮得像是轮胎爆炸。胖道士蹬蹬蹬蹬连退四步,一张婴儿肥的脸胀得通红,小眼睛差点挤出了眼眶。我也不好受,像是被一柄大锤砸中,退了两三步。 热血在我体内澎湃,烈火在胸膛熊能燃烧,我不怕痛,不怕死,一步步向前,力量在双臂聚集。胖道士吐出一口气后,脸色恢复了正常,神色凝重一步步后退。楼梯口距离围墙不远,胖道士退到了墙脚下。这时有两个保安拿着电棍跑了过来,分成两侧夹击,但他们分开后到达时间就有些差别。我看都没看,身体略往后一缩就避开了前一个保安的电棍,抓住他的手臂甩向另一个保安。第二个保安电到了同伴,并被同伴撞倒在地,口喷鲜血,手臂脱臼。 不,这不是我,我没有这么恐怖的力量,所有动作都不是经过我思考的,但又确确实实是我在动。在我撞飞保安的同时,胖道士猛地欺近,剑指戳我肋下。我一拳打出,他灵敏地闪开,往后疾退,不料脚上一滑差点跌倒,撞到了墙上。我飞奔追上,全力一掌拍出,胖道士像泥鳅一样又闪开了,而我的掌力无法收住,着着实实落在墙上。 “呯”的一声,近十米高,厚近一米的土墙震动了一下,开始倾斜。胖道士又飞快冲过来,剑诀戳向我脖子侧面。这时我体内狂暴的力量因为重击土墙已经减弱了一半以上,急忙以手挡住他的手指,前臂被他戳中,像是被电了一下。 这个胖家伙出奇地滑溜,再打下去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我应该先去救周易灵才对啊!胖道士一击即退,这时土墙长约五六米的一段开始往外倾倒,还没倒地之前已经形成了强烈气流和压力,我趁机逃跑。 胖道士完全没有想到我会逃走,愣了那么半秒钟,土墙已经砸到地面,虽然没有砸中他,喷涌的尘土却把他淹没了。 第一百章 真我信念 我飞快跑向医生办公室那边,到了门口回头一看,胖道士正向我追来,俗家道士可能腿受伤了一瘸一拐落后许多。许多村民从飞扬的尘土中涌出,三个保安企图拦住他们,遭到村民乱棍敲打,防线瞬间被突破。楼上被我破坏铁门的病房,病人也跑了出来,有的乱跑,有的欢呼怪笑,乱上加乱。 我跑进了医生办公室,直奔仓库,到达电梯门口时,刚好电梯门打开,里面是那个小道士。他被我气势所惊,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胖道士紧跟着冲进了仓库门口,惊呼:“乾阳,快让开!” 小道士被我堵着没地方可逃,他也没想逃,冲向我挥拳便打。我一把抓住了他手腕,几乎把他的腕骨抓碎,他痛得脸都扭曲了,哪里还有力量攻击?我一掌向他头顶拍去,胖道士尖叫:“手下留情……” 我极力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硬生生收住了掌力,转身对胖道士怒吼:“滚,再让我看到你,我把他全身骨头都震碎!” 胖道士停步连连摇手:“别别,请你手下留情,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俗家道士也跑进了仓库,吓得面无人色,但语气却很强硬:“你敢伤他一根毫毛,我就……” 胖道士立即转身把他往外推,差点把他掀倒:“你给我少说几句,出去!” 小道士忍痛大叫:“师父不要管我,我,我……我不怕!” 胖道士对我拱手:“你是前辈高人,不会跟一个小孩计较对吧?你饶了他,我跟你公平一战!” 小道士还真有几分骨气,咬牙切齿道:“师伯,你不要管我。” 我被他们吵得心中更加烦恶,几乎忍不住要打死他,再次怒吼:“都给我滚出去,到围墙外面去,要不然你们两个就给他收尸吧!” 胖道士脸色难看之极,开始往后退,并把他师弟往后推:“好好好,我们这就走。(厉声)乾阳,不许多嘴,不许违抗他的意思,听到没有!” 两个道士狼狈退了出去,我正要进电梯,突然听到了青丘九月的声音:“我来了,把符撕掉!” 我撕了门上方的几张符,但没看到青丘九月出现,外面各种惊叫声,怒骂声,混乱到了极点。我狂乱又急躁,没心情再等了,关了电梯门下降。 小道士瞪着我不停地眨眼,眼神惊恐,喉结滚动,但还有几分倔强和不服,强忍着没有开口。杜平并不恨他,我也不恨他,所以我能克制着没有再为难他。 这时我明白了,我受到了杜平的影响,我恐怖的力量来自于他。昨晚做梦时,他与我形成了某种联系,通过这种联系,他的力量或者元神什么的跑到我身上了,类似于鬼神附体。不过还好,我自己的意识还在,只是心性变得狂暴嗜杀,几乎难以控制。 很快电梯到了下面,我扯着小道士出了电梯,来到第一个房间门口,重重一脚踹出,铁门往里面凹了一些,居然没有破开。我再打一掌,踹了一脚,居然还是打不开,我的手和脚却感觉很痛,体内狂爆的力量也有所减弱。 前面有一个门开了,探出一个秃头,原来是方向。他看到是我,瞪眼睛竖鼻子怒喝:“23号,好大你的胆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不给我回去!” 我丢下小道士,两步就跃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提了起来。这时他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像鸡蛋那么大,双腿乱蹬,结结巴巴道:“别,别,有话好说……” “门卡给我!”我冷冷地说。 “我,我没带在身上。”方向说着用他粗肥的手指来掰我的手。我左手抓住他的前臂往外一扳,“咯”的一声,他的手肘立即折向相反方向,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门卡!”我连多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他应该感应我,如果不是我在压制着杜平的怒火,向后转的就不是他的手臂,是他的头,杜平极度痛恨他。 “在在在……在口袋里,裤子口袋。”方向悲嚎,两腿之间湿了。 我扯开他的白大褂,从他口袋里掏出磁卡,然后像丢一个破布袋一样把他扔在地上。小道士这时再也没有倔强和不服的表情了,面无人色,小心翼翼地后退。我瞪了他一眼:“站在这里别动!” 小道士立即全身僵硬不敢动,方向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左手托着右手被扭断的关节,极力忍耐着不敢大声叫喊。这种让别人惊恐绝望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兴奋,很享受……不,那不是我,那是杜平! 我无法控制我自己了,身不由己往前走,大步流星来到通道尽头。铁墙和铁门上新增了许多符箓,铁门虽然关着但没有锁,我推门进去,看到杜平耷拉着脑袋靠在石壁上,整张脸都被长发覆盖。有许多符纸用红绳绑扎在他身上,少说也有几十张,绳结很多很复杂,另外还有一瓶药水正在通过软管和针头进入他的血管,不用多说是麻醉药。 “不要放开他!”青丘九月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转头一看,果然是她,一脸紧张焦急。 “滚开!”我冲她怒吼,居然有想杀她的冲动。 青丘九月吓得后退了一些:“张立成,张立成,快快醒来,不要被他控制了!” 她的声音让我清醒了很多,微弱的意志茁壮成长,我是张立成,我是张立成,我是张立成…… “挡我者死!”杜平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轰响,他强大如一座大山,而我脆弱如一个鸡蛋,随时都有可以被压破。 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全身的肌肉似乎都要爆开了,然而我还是举起了手,结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手诀。快逃!快逃!我在心里喊,但无法说出口,我的嘴巴根本不像是我的。 青丘九月机警地后退了一些,还是不甘心:“你是张立成,我相信你,你不会杀我的,绝——对——不——会——” 对,我是张立成,我爱她,绝对不会伤害她,纵然我粉身碎骨也绝对不会伤害她!杜平非常愤怒,我体内的力量如同野火燎原,似海啸咆哮,但我这个信念无比坚定,如礁石屹立于怒海之中,任狂风暴雨巨浪冲击不能动摇,我的手诀始终没有打出去。 “集中你的精神,坚定你的意志,调用你的真气,把他赶出去,把他赶出去!”青丘九月坚定地说,眼睛深深的望着我。 她的话提醒了我,盛神法五龙……实意法螣蛇……散势法鸷鸟……我的精气神开始凝聚增强,阴阳诀真气在我气海穴内变成清晰,一阴一阳追逐,越来越强大。她的眼神给了我力量,她的灵力似乎从眼光进入我的心灵,灵力与我的真气阴阳合并,心灵水乳交融,浑然一体。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旋,可大可小,大如宇宙星云,小似池中水旋,包容一切,吞噬一切。 “不可能,这不可能……”杜平的声音在咆哮,但已经显得虚弱,像是正掉下无底深渊,我的身体迅恢复正常。 我后面传来真实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就像是刀刃在岩石上刮削:“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这小子,修练不过半年,怎么可能抵抗我?” 我缓缓转身,平静地说:“我的功力没有你深厚,但是我有信念。” “信念?”杜平愣在那儿,乱发之下深陷的眼窝里,愤怒幽深的眼睛变得空洞而茫然。 青丘九月飘近,挽着我的手臂,笑嘻嘻道:“学无止境,达者为师,也许你现在该叫他师父。” 我不会放他——至少现在还不想放他,但我也不想再刺激他,转身往外走。感觉九月的手臂是真实的,这种感觉让我满足和喜悦。 我步出铁门外时,后面传来杜平难听的声音:“放开我,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我停了一秒钟继续前进,杜平的声音又传来:“我还可以给你逆天改命!” 我的脚步再次停下了,如果他真的可以改变我的命运,我就不会再倒霉,拥有幸福和快乐。如果他真的能言而有信,放了他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为什么不放他?我望向九月,她脸色凝重:“你自己决定,但我要提醒你,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我想起刚才被杜平控制时的暴戾状况,那就是他,会因为愤怒摧毁一切,当他暴怒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约束他,他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我再次迈出了脚步,不再停留,不管杜平怎么吼叫怒骂。 快步走到外面时,方向和小道士已经不在走廊上了。我暗叫糟糕,他们逃上去就会把电梯锁住或卡住不放下来,我们上不去了。刚才要是由我来做决定,我就不会丢下小道士,有人质在手才能逃出去。不过还有三个老外和一个道士在下面,应该是在山洞里面找莫莉的本体,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抓一个当人质的。 我以抢来的门卡打开了一个门,有两个人躺在床上,一个头部罩着一个机器,附近的显示屏上可以看到大脑、颅骨、各种数据等。另一个人的脑袋已经被锯开,大脑露在外面,鲜血淋漓,旁边摆了许多手术器械。此人身体被塑料布盖着,只有头部破开的地方露出来,看不出来是谁。 我的心一沉,不会是周易灵或者陈莉莉吧? 第一百零一章 生死一瞬 周易灵经历了那么多磨难都没死,不会这样挂了吧?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掀开了盖在破脑壳身上的塑料布……只看一眼我就开始作呕,原来被切开的不仅是脑袋,从嘴巴到咽喉、胸膛、腹部全被剥开了,另外还有一些小切口,内脏曝露凌乱,皮肉苍白灰暗。那种恶心和惊悚实非语言能够形容,我没有勇气看第二眼,但我已经确定是一个多毛的白人,应该是疑似吸血鬼的二号病人。 该才我真应该把方向的头转一个方向,还有赵永浩! 那么另一个肯定是我要救的人,我凑前细看。此人胸口以下盖着被子,头部被一台仪器紧扣着,头和脸都看不到。仪器是安装在一个有轮子的架子上,正面的大屏幕上分为几个区域,主图是大脑,上面有很多小红点在闪动。小图是颅骨、侧脑和一些脑电波图,另外还有些线连接到旁边其他仪器和显示屏上,看起来很复杂。 我掀开被子一看,是一个男人的躯体,只穿一条短裤,体形与周易灵相仿,十有八九是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操作这些仪器,不敢硬拉怕伤了他,转头望向青丘九月。青丘九月道:“是他,有许多细针顶在他头上,看起来没有扎进去。” 接着我以青丘九月的视域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往外推应该不会伤到周易灵,我双手抓着仪器往外推,仪器有些摇晃,但没有动。我用力向上一掀,“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折断了,再稍一用力整台仪器退出来了。周易灵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眼紧闭,眉头微皱似在痛苦之中,我摸了一下他的头,体温正常,但气息显得有些粗和急。 “师兄?师兄?”我一边叫他,一边轻拍他的脸,但他没反应。没有吊瓶或其他东西与他相连,一时之间我无法判定他是什么原因不能清醒。 “我来试试。”青丘九月伸手按向周易灵的额头上,但一触立即像是被蛇咬了一样收回来。 我急忙问:“怎么了?” “他的真气反弹我……他的身体应该没事,好像是在做噩梦。”青丘九月有些疑惑,歪着头想了两三秒钟,凑到周易灵耳边说,“快起来。” 周易灵立即睁眼,挺身坐起,有些茫然地望着我们。我很惊讶,没想到青丘九月这么厉害,叫他起来就起来了。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认得我吗?” 周易灵有些激动地说:“有两个。” “什么?”我像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两个阴阳鱼铁盘,我看到院长手里有两个铁盘!” 这么说赵永浩又找到一个了?我问:“那东西有什么用?” “不知道,反正我们要抢回来。” “你没事吧?” 周易灵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没事,应该没事。” 我怀疑就算把他的手砍掉了也会长出一个新的来,我担忧的是赵永浩在他大脑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但现在看起来还算正常。时间紧迫,此地不宜久留,我还要去救莫莉(包括陈莉莉的身体)呢。 我走到对面房间,撕了门上的符,以门卡打开了门。里面有沙发、茶几、衣帽架、冰箱、屏风等。三个老外带来的行礼箱都放在这里,衣帽架上挂着许多衣服,茶几上有许多杯子、面包、矿泉水等。屏风后面好像有一张床,我快步绕到屏风后一看,没有人在后面,床头旁边有一个保险柜。 也许我的石龙刀和两个阴阳鱼铁盘就放在这个保险柜内,我问青丘九月:“你能打开这个保险柜吗?” 青丘九月来回看了几眼:“挺复杂,难度很大,短时间是肯定不行的。” 我有些沮丧,这个保险柜少说有几百斤吧,难道我要把它抱走? 青丘九月又说:“不过我可以试试,也许能把里面的东西‘搬运’出来。” “那快试啊!” 青丘九月瞑目凝神,双手比划了几下,灵力波动,保险柜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些东西:一柄手枪,一把石匕首,一个奇特的瓶子,两块圆形铁盘…… 果然有两块!我迅速捡起一看,两个铁盘一样大小,重量、材质、质感都一样,但是正面阴鱼与阳鱼的大小有区别,一个阴大阳少,一个阴小阳大,正好相反。 把两个铁盘丢给周易灵,石龙刀和药瓶放我自己口袋。我不知道这个瓶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但赵永浩藏在保险柜里肯定很重要,顺走了再说。 最后我拿上了手枪,以前我没用过手枪,但我知道怎么打开保险,近距离内还是有机会打中大目标的,或许我有机会以牙还牙,给赵永浩一颗子弹尝尝。周易灵迅速从衣帽架上拿了一件灰色风衣穿上,把两个铁盘放进口袋,然后拿茶几上的面包、饼干、矿泉水,估计他饿极了。 我打开第三个房间,这就是以前囚禁我的地方,里面养了一些小动物,存放着一些药品和器材,陈莉莉没在这儿。陈莉莉应该是在最后一个房间里面,我走到门前划了一下磁卡,门没有动,之前我被杜平控制时把门打得变形了,卡住不能动了。我再试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动静,以我的力量肯定不可能强行攻破。 我对跟在后面啃面包的周易灵说:“你来试试,能不能把门打破。” 周易灵抱着好多矿泉水、面包、饼干,手忙脚乱往口袋里面塞,塞不下了,嘴里咬着一个,左手拿着两个,腋下还夹了好几个。看他这样子,就像是一个智力有限的人,我有些担忧和心酸,想笑却笑不起来。他终于腾出了右手,站在门前凝神运气,然后迅猛一掌拍出。 呯! 铁门震动,天花板上尘土洒落,连灯光都闪烁起来,但铁门还是没有破,周易灵甩着手连连摇头。 我望向青丘九月,她也摇头:“小东西我可以试一试,大活人我可搬不动,而且我不感应不到她的具体位置。” 这是真话,因为我从她的视域也看不清,只能不稳定地看到靠近门的一部分地方。青丘九月说:“没办法了,我们赶紧逃出去。” 我在心里暗叹一声,莫莉,不是我不想救你,而是实在没办法。但愿莫莉已经离开了陈莉莉,如果陈莉莉正常了,赵永浩应该不会伤害她。 走到电梯前,指示灯显示电梯在上面,我按了几下没有反应。接着我以青丘九月的视域看到了里面,里面是井洞和几条粗大钢缆,向上看到了电梯间,赵永浩正在电梯外面的小键盘上快速地按压,最后按下了确定键。然后他往仓库门口飞奔而去,大叫:“全部都出去!赶快撤离,快!快!” 仓库里面有许多人,三个道士、四个保安、四个护士、还有管食堂的一男二女,听到赵永浩的吼叫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还是扶着伤员往外跑。保安王保卫落在最后,转头看了电梯门一眼,神情愤怒、焦虑,好像还有强烈的不甘心,但他也没有停跑出去了。 外面有许多村民正在四处打砸,所有地方的玻璃基本都没了,医疗器械和医疗用品丢得到处都是,场面非常混乱。大门已经被打开,有几个人扛着摄像机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拍摄。再远一些,红灯闪闪,一队警车呼啸而至…… 赵永浩的支援已经赶到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逃跑?他刚才在键盘上按数字是做什么用?为什么那么焦急叫所有人跑出去?王保卫临走那一眼为何那么奇怪?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每一个疑问都散发着恐惧和死亡的阴影,有如一根根玄冰刺入我的心脏。 很明显赵永浩早已带着所有医护人员退守仓库,防止被暴怒的村民袭击,等待外援。刚才周易灵打了铁门一掌,动静非常大,上面的人肯定会感觉到震动,赵永浩会以为是杜平脱困了。他绝对不能让杜平逃出去,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地下的秘密,所以他要毁了这里。而瞬间杀了杜平和毁了这里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量炸药同时爆炸,以他的狠毒绝对有可能这么干,刚才按键盘就是在启动,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一切疑问。 我急忙以意念对青丘九月说:“快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地下通道里许多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在青丘九月的感应下清晰出现在我眼前,天花板上,地面之下,包括电梯井内都有带着计数器的长方块。所有计数器上跳闪的数字都是0015,没等我多想就变成0014了。 只剩下十四秒钟时间,就算电梯能够下来,我们也来不及逃跑了,况且电梯还被锁住不能下来。我能看到那些炸药的连线,但就算我精通爆炸之术也来不及阻止了,事实上我根本不懂。我一颗心直往下沉,两腿发软,思想变得空白。没有出路,没处躲藏,没有时间,死神已经在眼前狞笑。凡人皆有一死,在死亡降临时,所有是非对错恩恩怨怨都不重要了。 数字再跳,只剩13秒! 第一百零二章 活埋 14是要死,13是要生,一秒之差,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我猛地想到了一个逃生的可能,如果丢下陈莉莉不管,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事实上我并不能确定陈莉莉(包括莫莉)是在第四个房间里面,也许她被道士和老外协迫着往山洞深处去了。 “快走!”我大吼一声,扯住了周易灵的手臂往铁墙那边跑。 周易灵跟着我跑,大叫:“干什么啊?” “这里要爆炸了!” “爆炸?可是后面没有出路啊?” 我知道后面没有出路,但是能避免我们被当场炸得粉身碎骨,其他后果只能等下再说。狂奔到铁墙旁边时,我才发现青丘九月还跟着我,我在心里对她说:“你快逃出去,不要跟着我!” “不,我要跟你在一起!”青丘九月非常坚决。 我估计只剩下五六秒钟了,如果没有青丘九月在,里面一片黑暗我看不到路,跑不了多远,所以只能由着她了。 从杜平前面冲过时,我看到他耷拉着脑袋,脸被长发所覆盖。他被四条粗大的铁链锁住手脚,被不知名的筋状物穿过了两边琵琶骨,被许多道符和红绳捆着身体,还有麻醉药在静脉注射。我没多想就冲到他身边,一把扯掉了他身上的红绳、道符和输液软管。 我这是在干什么?生死就在几秒钟之内,我竟然浪费了一两秒钟去救他! 前面石彻的洞口已经被挖开,里面有大量发黑的骨头,从圆滚滚的骷髅头来看是属于人类,慌乱中我无法知道具体有多少,总之很多,每一脚都踩碎了许多骨头。往前不远就变成倾斜向下的山洞,地面不平整并且湿滑,我们跌跌撞撞往里面跑。 “嗷……” 我听到了奔雷般的啸声,耳朵在嗡响,山洞在轰响,好像还有铁链崩断的声音,杜平脱困了。也许他会被炸死,也许他能逃过一劫,那都跟我没有关系。刚才救他,我不是为了得到他的感激和回报,也没考虑他脱困后是否会威胁到我们,只是……只是不忍见死不救。 几秒钟后,地面猛地掀动,冲击波几乎同一时间到了,我和周易灵都被掀倒,身不由己向前打滚。天在旋转,地在颤抖,热浪有如火焰之刀。 我的头部撞到岩石了,只有眩晕没有多少痛感,所有感觉都变得模糊和遥远。这一刻我就像是一块小石头在搅绊机里被抛掷、打滚、滑动,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突然我身体悬空了,垂直往下掉,不知掉落多少高度,重重摔在地上。我的身体终于停住,但是地面还是像波浪一样起伏,热风有如针芒扎入每个毛孔,感觉自己被空气压碎了。 轰…… 之前我应该听到过爆炸声,但都远远不及这一次响,感觉非常近,就在头上不远。这一次的震动更加可怕,我在平地上被震得跳起,肚子里的一些东西从口鼻中喷出,头上有许多碎石往下落,眩晕又让我感觉一切都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青丘九月在叫我,我嘴里又酸又苦,全身到处都在痛。吸入肺部的空气还是炽热的,带着浓重的火药味、烧焦味和岩石粉末味,像是一把锯子在切割我的喉咙和胸腔。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漆黑,不知道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头,我的妈呀,右耳上方长出一个包子来了,头发粘呼呼的,流血了。 “我怎么了?” 青丘九月在黑暗中显现,秀眉微蹙,脸带忧色:“我们被甩落悬崖下,山洞崩塌完全堵死了。我还没找到出路。” 我还是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以青丘九月的视角看到东西了。周易灵坐在右边离我不远的地方,前额正中有一个大包,活像独角兽,脸上刮破一条伤口还有些鲜血渗出。身上穿着一件长风衣,即破且脏,而且露出一大截大腿,居然没穿裤子。他的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多处出血,但是他很淡定地拿着一块沾了灰土的面包啃着,很美味的样子。 再往左边看,一个下半身包裹着破布的“木乃伊”正在盯着我,吓得我差点跳起来。这个人实在太瘦了,肋骨一根根浮现,手臂像芦柴棒,头部活像个骷髅,粗大的血管像蚯蚓一样鼓起,据我所知只有木乃伊和饿死的非洲难民才会这么瘦。更可怕的是他左边脸被严重烧伤,血肉模糊,右边脸上和赤裸的上半身也有多处烧伤出现水泡,头发胡须烧焦只剩一小截粘在头上和脸上。 杜平,这是杜平!最终我从他深凹的眼窝,略带鹰钩的鼻子和邪气十足的眼神,认出了他是杜平。我的记忆渐渐回来了,但是爆炸发生后的事还是很模糊。再看我自己身上,其实我跟周易灵的情况差不多,所幸我试了一下,手脚都能动,应该没有骨折或脱臼。 周易灵鼓动着嘴巴,看向我这边:“你醒了?” “嗯……” “饿了没?要不要分你一些面包?” 我只感到肚子里难受,不知道是不是饿,此刻生死难料,我哪有心情吃?杜平沙哑的声音响起,在沉闷的地下空间更加刺耳:“给我,我要!” 周易灵瞪向杜平那边,嘴里咬着一块面包停止了咀嚼,全身绷紧,真气有如火焰从气海穴蹿起,瞬间遍布全身,身边起了旋风。同时杜平那边气压也骤然提升,一股阴邪煞气突然转为炎阳黑火,带着残暴邪性和血腥的味道。他的眼睛像是有火焰在里面燃烧,狂躁近乎疯狂。狭小的空间内气流激荡,我处于两人之间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 我嘴里发苦,妈的,一时心软把这头豺狼放出来,现在反变成我们的威胁了!周易灵虽然厉害,比起杜平估计还差一截,若是起了冲突,恐怕我们三个都要死在他手下,特别是我要先死。假如我们被杀了,所有东西都是杜平的,所以现在跟他争食物没有意义,要先稳住他。 “给他……一些。”我后两个字语音更重。 周易灵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把手里的面包撕下一块丢向杜平那边,杜平接住,没有急着吃:“水,我要水。” 周易灵旁边有一瓶矿泉水,所剩不多,倒是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瓶是满的。我咬了咬牙:“给他!” “哼!”周易灵重重哼了一声,但还是把身边的水瓶丢向杜平。 杜平接住轻轻一拔,把旋紧的矿泉水瓶盖拔开了,一口气把水喝得点滴不剩,然后开始慢慢吃面包。青丘九月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不该给他水,没水他的伤势就有可能恶化……” 我苦笑,不给他水,他就可能喝我们的血,我对青丘九月说:“千万不要激怒他。” 青丘九月没有说话,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有些不甘心。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石龙刀还在里面,横着刚好卡在口袋里没有掉出来,另外齐画笙暂时容身的召鬼符也在口袋里。手枪掉在杜平那一边,中间隔了他,不通过他是拿不到了。 再看这一边,周易灵的口袋里面装着两个阴阳鱼铁盘,一包饼干,他旁边还有一块面包,我和他之间有一瓶矿泉水,只有这些东西,装着神秘液体的瓶子不见了。 我在心里问青丘九月:“我们离地面有多深?” “恐怕很深。” “崩塌的石块有可能清开吗?” 青丘九月苦笑,眼光往上看:“先要搬走头上这一块。” 我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条巨石裂缝,宽度约两三米,两边是石壁,顶上也是整块巨岩,大得看不到边,地上则是松软干燥的黑土。裂缝两头都有些掉落的石块,但还能爬过去,只是空气如此浊闷,恐怕没有出路。青丘九月对我说:“这一头我刚才去看过了,没有出口。另一边……恐怕也没有,空气不会流动。” 我们被活埋了,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出路,饮水就是最大的问题!以我的猜测,杜平早已达到辟谷的境界,平时不吃不喝没事,但现在他被烧伤很严重,需要喝水和食物补充体能。周易灵应该能比普通人支撑久一点,但长时间没水喝肯定是不行的。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从来没有练过辟谷,没水喝几天就要完蛋。 我慢慢伸出了手,把唯一的一瓶矿泉水拿到手里,塞到身后,用身体挡住杜平的视线。 “咳咳……”我清了清喉咙,“老杜,我们恐怕被困住了……齐心协力逃生的机会才会高一些,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杜平溃烂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微转头看向我,沙哑的声音像钢刀刮石:“第一次你骗了我,第二次你拒绝了我,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 周易灵冷笑:“你已经身受重伤,未必是我对手,或许我应该……” 我高声打断了周易灵的话:“第一次是事情没有说清楚,并非我有意骗你;第二次你不经我同意就强迫我,我当然要反抗。但最终我还是放了你,我的承诺兑现了,你的誓言也应该兑现!” “我要是不守誓呢,天雷灭杀?哈哈哈……”杜平大笑,眼中有难以压制的邪火,严重烧伤的脸抽动变得更可怕,“蠢小子,我现在就不遵守誓言,你叫天雷来劈我啊!” 第一百零三章 与虎同穴 周易灵问:“你跟他达成什么协议了?他就是个疯子,你居然相信他?” 杜平怪笑道:“没错,我就是个疯子,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不信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雷能奈我何?汝等能奈我何?” 周易灵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我急忙打断周易灵的话:“师兄,你休息一会儿让我说几句行不行?” 周易灵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不要怕,其实他伤得很重,真打起来我就算打不死他,也能把他打得爬不起来,你补一刀他就死了。” 看样子我的疯师兄还是有些悲观厌世,随时准备牺牲自己。我说:“老杜,我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分析一下眼前的局面。我们被埋在地下了,人多力量大,四人合力机会总会大一些。退一步来说,就算你能杀了我们,多少要受点伤,只剩下一个人,孤掌难鸣……” 杜平冷笑:“你怕了?” “怕,有谁不怕死呢?我珍惜自己的小命,也尊重别人的生命,这就是我放你的原因,本来我可以不放你的。”顿了顿我接着说,“以前我也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信,有一天我打死了一只黑狐,结果落到了今天的下场。刚才我距离死亡只有十三秒钟,仅仅是十几次呼吸时间,死亡很多次接近了我,但从来没有这么近过!我突然明白死很容易,活着不容易,正是因为活着不容易和难得,所以生命需要珍视,包括坏人的生命,和非人类的生命。” 杜平不说话了,眼中的邪性似乎减弱了一些,接着闭上了眼睛:“你以为我会杀你,我偏就不杀你!” 我露出些许微笑,青丘九月也松了一口气,悄悄对我说:“还好,算是稳住他了,真要是动起手来……” 我在心里说:“悄悄跟我师兄勾通一下,千万不要激怒他。他是我们的威胁,但也可能给我们带来希望。” 青丘九月应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飘到了周易灵那边,不一会儿她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他不肯跟我勾通,他好像有一点不正常。” 我苦笑,他什么时候完全正常过?救出他之后,还没机会跟他多说话,不知道他现在是神马情况。 这一头青丘九月已经找过了,没有出口,杜平那一头还不确定,我可不敢让九月冒险从杜平旁边经过,他的情况很不稳定,万一哪根神筋不对,一挥手就把九月给灭了。 这时我才有时间思考别的问题。被埋在地下的不止是我们,还有一个道士和三个老外,但我们是被甩下断崖,上面被压住,可能与他们也隔开了。还有莫莉和陈莉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愿不是在第四个房间内,否则陈莉莉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赵永浩太狠了,他的同伙还在地下,就引爆了炸药。 “九月,车祸是不是你们弄出来的?” 青丘九月立即道:“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害死无辜的人。” 我盯着她:“我知道你不会,只是想确定跟你们没有关系。” 青丘九月有些郁闷,嘟了一下小嘴:“你怀疑是我爹策划的对吗?他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我们只是利用了车祸的机会而己。” “那就好。” 空气干燥可能还有毒,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喉咙发痒咳了起来。杜平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壁闭着眼睛,我伸手摸到了身后的矿泉水瓶,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拿出来:“老杜,咳咳……你能去前面找一找出路吗?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啊!” “叫你的小狐妖去。”杜平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青丘九月去侦察确实是最方便的,但谁能保证经过杜平身边时,他不会攻击她?我说:“她能力有限,一小块石头都搬不动,还是你去更好。” 杜平睁开眼睛望向我,眼光闪烁而怪异,好像我很好吃或者很漂亮的样子。我感觉左手掌心开始发热发痒,似有邪气钻入,立即紧张起来,高度戒备并且调运真气抵抗。还好异样的感觉很快消失了,杜平又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也不动。 青丘九月对我说:“他看上你了。” “啊?”我愕然。 “我能看得出来,他想要你的肉身。” 我立即一阵恶寒,难怪他刚才的眼光怪怪的,我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信:“应该不会吧,他自己的身体好着呢,长生不老,金刚不坏。” 青丘九月道:“他是装出来的,不信问你师兄。我猜他的身体已经很老,并且受了无数损伤,早就过了报废期了,只是表面看起来不错。不,现在表面也糟透了,烧得像个烤芋头,所以他绝对想要换一个年轻强壮的身体。” 我更加口干舌燥,心中呯呯狂跳:“为什么他能钻进我的身体?” “我也不知道啊。”丘青九月摊手,“你之前有没有碰过他?或者身上带着他的什么东西?” 我想起了昨晚的怪梦,不安地举起自己的左手:“下半夜的时候,我梦到了他,拉了他一把,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掌心。” 青丘九月有些惊讶和担忧:“自从你被黑狐诅咒,就变成容易通灵的体质了。老魔头可能用某种方试与你产生了联系,趁你虚弱、没有防备或与他有共鸣时,他就能控制你的身体。” 我不由得一阵后怕,之前要不是青丘九月叫醒了我,在被杜平控制的状态下扯掉杜平身上的红绳和道符,他就会立即夺舍占用我的身体。现在他的身体烧得这么惨,夺舍的意图就更强烈了,我分分秒秒都得防着他啊! 青丘九月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沉重:“我们必须尽快逃出这里,因为你会比他们两个更快虚弱,那到时你就抵抗不了他了。而且我的灵体离开肉身太远太久,会变得虚弱,甚至肉身死亡,灵体衰竭……” “你能支撑多久?” “最多七天。” 我暗叫糟糕,情况比我想像的还要恶劣。杜平从日军的实验室到赵永浩的实验室,经过五十多年的折磨不死,抗抵力和恢复能力估计比周易灵还要强。现在他虽然被烧得挺惨,恐怕几个月都死不了,而我们最多只有七天。这里氧气不足,空气中可能含有毒气,也许我撑不了一天就会被杜平夺舍。 如果没有出路,就只能先杀了杜平,我看向了隔着杜平的手枪。 青丘九月道:“让我去找路吧,在没有找到出口之前,他应该不会杀我。” “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走了,他很可能会跟你师兄打起来。” 这话也有道理,我估计周易灵不是杜平的对手,但是能对杜平起到一定制衡作用,如果周易灵被杀,我和青丘九月就只能完全由杜平摆布了。我还在思考,青丘九月已经往杜平那边飘去,很哀怨的样子说:“跑腿这种事,只能我去干了。” 杜平没有动,气息也没有变化,九月贴着另一边石壁飘过去了。这处裂缝狭小而不规则,有些地方被落石填塞,不过堵塞不算太严重,可以攀爬翻越。头顶上方只找到一些小裂缝,人不可能挤进去,也没有一点风透进来。 随着青丘九月走远,我能感知的东西变得模糊,很快青丘九月就折回,来到了旁边:“没找到出口。不过前面有一些地方洞壁是泥土,地面会潮湿一些。” 杜平挺身跳起,捡起了离他不远的手枪,插到自己用破布围住的腰间,往前面走去。到了被堵塞的地方,手脚并用快速灵敏翻过,看不出一点衰老和受伤迹象。 我与青丘九月面面相觑,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杜平可是抗日战争时期的人,看他刚才拿枪的手势,他是会用枪的。我唯一可能制约他的武器落到他手里了。 不过杜平去抢好地盘,与我们拉开了距离,让我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可以享用水和食物了。我打开矿泉水瓶盖子,很珍惜地喝了两口,然后连同一块面包、一包饼干摆在周易灵面前:“师兄,我们只有这些吃的东西,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出路,所以我们要分开保管,节省着吃……” 周易灵淡然道:“我们被压在山下,逃不出去了,早吃完早死,早死早投胎。拖十天半个月还是要饿死,不是死得更惨吗?” 我气得差点给他鼻子一拳头,刚才他挑衅杜平,敢情是真的不想活了。我强压怒火:“你怎能这样悲观,也许还有办法逃出去,至少要努力试试。” “出去了又怎么样?”周易灵的眼神更加落寞,“我还能去哪里,还能做什么?” 我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揪紧:“你给我振作点,你家就剩你一个了,你要传宗接代,你要把你爷爷香火接下去。不要说你已经传给我了,你教我的才九牛一毛,你要是就这样死了,到了十八地狱列祖列宗也不会饶了你!” 周易灵惨然笑道:“哈哈,我正要去十八层地狱找列祖列宗问一问,他们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祸及子孙!” 我无言以对,他何罪之有,要让他受这么多折磨?世间还有什么让他可留恋? 后面突然传来了杜平沙哑难听的声音:“把水给我!” 第一百零四章 虫洞 我听到声音立即转身,非常愤怒,周易灵也立即跃起准备战斗。 杜平冷冷地望着我们,刚才喝了些水并休息了一会儿后,他的眼神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了,但还是相当有杀伤力:“想打架?我要杀你们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一下,可是我为什么要杀你们?你们不想活,我偏就要让你们活着受苦!” 我说:“没有水喝我很快就会死,你抢走了水与直接杀我又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点水你就能活下去么?快把水给我,我能找到更多水。” 如果他能找到更多水,又何必抢我这一瓶水?青丘九月也忍不住了:“这里找不到别的水了。” 杜平道:“你们有没有赌过钱?押一赔十,或者血本无归,敢赌吗?” 周易灵挤到我前面:“我赌你没水喝就快要死了。你的邪功已经有些失控,从至阴变成至阳,再加火毒攻心必定走火入魔,跟我动手只会死得更快!” “哈哈……”杜平大笑,“没错,我有走火入魔的可能,但是我可以杀了你再占用你师弟的身体,也可以吸光你们的血来恢复伤势,不管怎样我都是赢家。” 我拉住周易灵的手臂往后扯:“我跟你赌!但盗亦有盗,不管你是当庄家,还是当赌客,你都得有资本才能赌,你拿什么做庄?” 杜平眼睛微眯,略一思考,拔出腰间的手枪,在手上抛了两下,手柄朝向我问:“这个抵一瓶水么?” “我赌。”我俯身拿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向杜平抛去。他虽然疯狂邪恶,却自视极高,不会诈骗我们,而且我觉得他已经同意了之前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他不肯口头上承认。 杜平接住了水瓶,立即把手枪抛给了我,我以青丘九月的视域,能看到弹匣是满的。我拉开了保险,手指搭上了扳机,紧盯着杜平。 杜平这一次已经知道瓶盖是用旋的了,旋开盖子一口气把矿泉水喝干,丢了瓶子背朝着我们盘腿坐下。他背对我们,显然不是为了放个屁震晕我们,这是没有敌意的表现,所以我钩着扳机的手指头松开了。我能感应到他体内真气在变化,但看不出具体变化。 周易灵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靠在石壁上,双手抄胸斜视着杜平。青丘九月悄悄对我说:“看样子他还是有些原则的。” “嗯,但我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我也猜不透。” ……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杜平身上的真气波动停止了,声音不像之前那么沙哑:“小子,你到我旁边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乱动,不要对着我的头开枪。” 我看向周易灵,他又紧张起来,但没什么表示。我慢慢走到杜平身后,距离他约一米的地方停下,紧张戒备着。杜平深吸了一口气,端坐不动,双手在胸前掐动,骨节啪啪作响,唇舌微动密咒。不一会儿,头顶上传来轻微声响,青丘九月往上一看,我们不由得毛骨悚然。 许多蜈蚣、蜘蛛、千足虫、蝎子从石缝中钻出,巨大又生猛,甲壳油光发亮。此刻我是以天眼状态看到,它们大多发出黑光,散发出黑气,就像是从地狱冲出的魔兽,有些毒虫我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分不清它们是大蚂蚁还是蜘蛛。有少数毒虫就是从我们脚下钻出来,急躁地跑来跑去,原本就浊闷的空气混杂了腥臊之气和说不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之前视死如归的周易灵也心怵了,快步走到我旁边,毒虫虽然乱蹿,但没有一只靠近杜平,我和周易灵在安全区内。 从各处涌出的毒虫渐渐从狂乱变得有序,有如百川汇海,都向同一个方向爬去,就是刚才杜平去探查过的那一头。我明白了,那边有的地方比较潮湿,他召来毒虫挖掘打洞,有可能会找到水。这类毒虫大多擅长钻洞,并且对阴湿之气敏感,找到水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杜平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挖到水,所以我的一瓶矿泉水有可能血本无归,也有可能得到十倍、百倍的回报。 莫莉没有骗我,以前毒虫袭击疯人院就是杜平干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逃跑。他这样的人,会为了目的不择一切手段,无视别人生死,但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说明他还是有些理智和原则的,所以不到生死关头,我不会对他开枪。 我看不到毒虫挖洞的地方,但可以想像千万只毒虫疯狂挖掘和搬土的壮观场面。我问青丘九月:“他是用什么方法控制毒虫?” “我也不清楚。我知道有一个叫灵兽门的旁门,能操控灵智较高的动物,如猿类、虎、豹、狗、猫、鹰等,但只能控制一只,现在可能已经没有传人了。闽北有一个古老门派,擅长养蛇、驭蛇,但控制不了别的毒虫。另外还听说一些少数民族能驱赶毒虫攻敌,但只是驱赶,不是这样召唤。这样大量召唤野生的多种毒虫,还能命令它们统一行动,简直不可思议。” 我觉得杜平是以咒法为引导,并以意念来影响毒虫,被囚禁并折磨了五十多年没死,这样的人做出再奇怪的事我觉得都不算奇怪。 我们满怀希望又忐忑不安,数着心跳等着时间过去。等了估计有三四十分钟,杜平突然长嘘了一口气:“成功了。” 我精神一振:“找到水了?” 杜平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我,烧伤严重的脸显得有些疲惫:“你们想杀我,现在是一个好机会,要不要再赌一把?” 我略一迟疑:“不赌,我早说了,齐心协力才有更大的机会出去。” 杜平“哼”了一声,快步往前走。我们急忙带上所有东西跟上,沿途看到一些零零星星的毒虫往不同地方跑,空气中虽然带着浓重的腥臊气,但空气温度下降,明显变潮湿了,吸进肺内感觉舒服。 翻过几处乱石堵塞的地方,往前不远就遇到了大量松散的颗粒状的湿土,堆积如山,一脚踩上去像是踩在棉被上。在大片湿土中部,土壁脚下有一个直径约三十公分的圆洞,以四十度左右的斜角向下,因为途中有些地方被岩石阻挡,并不是直线的,也不是很规则。 “虫洞”长约十米,青丘九月看到了尽头,不仅有水,还有一个很大的空间,空气潮湿并且灵气浓郁。我大喜过望,那可能是地下河,沿着地下河是有可能回到地面的! 杜平往洞里面看了看,双手往前伸钻了进去。他很瘦,骨架也不算大,手脚并用,顺势而下快得像是一条蛇。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如果他真要杀我们,可以在那头等着,等我们冒头时一掌击杀,或者用一块巨石把洞口堵死。 我咬了咬牙,也学他的样子往里面钻,但这个洞对我的身体来说显得有些小,有时肩头会被卡住,需要调整角度或硬挤过去。这个洞是从岩石之间挖出来的,我一度担心自己卡住进不了也退不了,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我从另一头出来了。 青丘九月一闪就到,然后我看到了黑暗中的情况:这是一个有一米多高,形状不规则但圆滑的山洞,地面和洞壁坚硬光滑,有一条细流无声流淌,水质清澈。洞壁上流水冲刷出来的痕迹很明显,这是一条经过地下水千万年冲刷出来的溶洞。 杜平整个人躺到地面,泼水把全身弄湿。他多处烧伤皮肤已经破了,换了是常人早已痛得无法忍受,伤口也不能沾水,但他显然很需要水,不怕伤口感染。周易灵很快也下来了,像我一样大口呼吸阴冷的空气——这里的空气虽然不如地面新鲜,但比刚才待的地方要好受多了。 在冰冷的水中洗了洗手和脸,再喝了几口,我精神大振,但放松下来后,身上多处碰伤的地方却感觉更痛了,于是就着冷水洗一洗搓一搓,会好受一些。 青丘九月先往上游去了,过了几分钟回来,说往上游没多远就分成几个很小的山洞,不太可能有出口,于是又往下游探路。才十几秒钟她就回来了,很兴奋的样子:“我们应该离地面很近,洞顶上有许多树根一样的东西。” 如果能看到树根,距离地面最多也就十几米,只要杜平再召一次毒虫挖洞就能直达地面。然后青丘九月出去,放一条绳子下来,我们就能上去了。 我望向杜平,他像死人一样躺在水中不动,不过我相信他会跟上来的。我猫着腰快步往下游走去,青丘九月在前,周易灵在后,前进了约有三四十米,前面出现一个更大的溶洞。这个洞最高的地方足有四五米,最宽的地方超过十米,有些地方有石钟乳、石笋和石柱,把大洞给分隔开,所以形状很不规则。 在一片很光滑的洞顶上,许多红色的东西整齐排列,如树根,似血管,粗细相同,数量极多,交织有规律,宛如仙女巧手编成的纱巾,事实上我根本无法形容它的壮观瑰丽。 第一百零五章 大头娃娃 “这是什么东西?”我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应该是某种植物的根,它们是有生命的。”青丘九月回答我,但语气并不是很肯定。 在黑暗中我一直是以青丘九月的视域看到东西,所以我能看出那些根须内部有能量流动,确实有些像植物的根。这个山洞里大部分地方发出微弱的淡蓝色的光,少数地方发出灰光或绿光,都是偏冷色的,唯有那一片根须是发出橙红色的光,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红,非常显眼。这一片地下世界光怪陆离,就像是在梦幻中不真实。 周易灵也抬着头看,看了一会儿,掐诀按在额头上:“天清地灵,阴阳合一,灵光显现,通天达地……” 周易灵修为深厚,平时就能以低阶天眼状态看到(感应到)灵体和一些东西,所以在完全黑暗的地方也能走。现在他正式以咒法开启天眼,说明他也很惊讶和好奇。他看了好一会儿还不说话,我忍不住问:“师兄,你看到什么了?” “不是树根,是长在石头上面的,这里离地面还很深,看不到地面和树根。”周易灵疑惑地说,“小时候爷爷好像跟我说过这类东西,跟风水有关,但我有些忘了……” 提到“风水”两个字,我猛地想起老宋给我讲过,只是从来没有看见过所以没联系进来。我有些兴奋地叫起来:“这是龙须,也叫纱!” “对对,就是纱!” 青丘九月有些疑惑:“什么纱?” “老宋给我讲过,一些风水好的墓穴,挖开时墓壁上或棺材上,会长着大量奇特的根状物,像血脉一样,交织成网状,异常美丽。也就是说,这是地脉灵气滋生的特别东西,这里果然有龙穴,并且离我们不是很远!” 青丘九月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和她爹想要找的就是龙脉滋生的灵药,苦于找不到入口,没想到我们被埋在地下,误打误撞反而靠近了。 “嘿嘿……” 正当我们震惊欣喜,注意力都集中在洞顶的“龙须”上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宛如来自幽冥的怪笑,微弱面飘忽,我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耳朵听到的,还是感应到的。青丘九月反应极快,立即确定了发出声音的地方,我和她看到了一个人影一闪即逝。 那绝对不是杜平,方向不对,并且那个人影最多只有一米高,长头发,似乎头特别大有些不协调。青丘九月以极快的速度追了过去,我和周易灵也急追,但已经失去了踪影。我惊讶地问:“你们看清楚了吗,是什么东西?” 周易灵道:“一个大头的小孩。” 青丘九月道:“不像是小孩,更像是……侏儒。” 这里不可能出现小孩或侏儒,我问:“会不会是灵药幻化成的?我听说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之类,会变成小孩的样子到处跑。” “不是。”周易灵和青丘九月同时说,然后青丘九月接着说,“虽然我没看清,但我能肯定它是阴邪一类。灵药得日月精华或地脉灵气滋养,必定充满灵气,不会如此阴暗。” 我点了点头,莫莉可能就是灵药所化,所以不可能再变出一个大头娃娃来,但奇怪的是莫莉身上也有阴邪能量。 后面传来轻微水声,杜平从之前那个山洞走了出来,全身湿漉,但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好像也不那么瘦了。杜平阴沉沉扫了我们一眼:“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姓张的小子,念在你对我有援手之德,奉劝你一句,这里的东西,不是你们的能力可以染指的,速离险地为上策。” 我心里暗怒,但现在他已经恢复了许多,手枪也未必能打中他,如果真有灵药,我们肯定抢不过他。我强忍怒气拱了拱手:“杜前辈言而有信,不失高人风范,说实话我们只想离开这儿,还请指点一条路。” 杜平冷冷道:“不用拍我马屁,我不是高人也不是你的前辈,所以自己去找路。”说完他往大洞一个方向走去,很快消失于黑暗中。 周易灵叹息一声:“早该杀了他,现在没机会了,再要是被他得到灵药,恐怕世间没有几人能制他了。” 我有些郁闷,但事实证明,如果我没有放开杜平,我们就会被困在之前的裂缝中饥渴而死,还算是善有善报吧?“师兄,你不是教导我要有仁心仁德吗?他要是作恶多端,纵然天下无敌,也有天雷灭杀。” 周易灵冷笑:“现在你也相信老天爷了?” “我相信物极必反,这是自然之道。” 青丘九月道:“你们能不能等回到地面了再论道?” 我看了看杜平离去的地方,再看了看青丘九月,她立即明白我的意思。杜平虽然没有来过地下,但他能控制毒虫,对地下空间有所了解,他走的方向找到灵药的可能性很大。我们现在跟去,抢不过他,还有可能激怒他,所以我们只能放弃,走相反的方向。 青丘九月笑了笑,略有些无奈和失望,但已认同了我的决定。 赵永浩会以为我们都被炸死或埋在地下了,所以只要我们能回到地面,就可以跑得远远的,隐性埋名开始新的生活,也许这是一件好事。 “师兄,我们走吧。”我叫了周易灵一声,先往前走,就是刚才“大头娃娃”消失的方向。 我们默默往前走,山洞时大时小,小的如走廊,大的如一个厅堂,经常可以看到小石洞、石钟乳、石笋、石柱,各种形状奇特难以形容的光滑石头。可以想像亿万年前,这儿曾有大量地下水流动,而现在仅剩涓涓细流和一些浅水潭。 感觉走了有一百米以上,前方出现分岔,我们停下来观望,不知该走哪一边。这时右边山洞里面又出现了“大头娃娃”,我们看清楚了。它身高约一米,披散的头发长达腰际,以正常的人体比例而言头显得很大,身体瘦得皮包骨头,双臂纤细而长,双腿则显得有些短。 它跟我们打一个照面就逃,我没看清它脸上其他地方,只注意到了两个鼓突的大眼睛,眼神狡诈和凶残。青丘九月和周易灵以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特别是青丘九月,快得如同离弦之箭,但那个大头娃娃是灵体,速度同样快,一时之间追不上。 青丘九月远离之后,我陷入黑暗中,脚下一绊摔得七荤八素。等我咬牙忍痛爬起来,已经感应不到青丘九月在哪里,也听不到周易灵的声音。 “师兄……师兄?” 我叫了两声,没人回应,无边的黑暗给我带来极大的压抑和恐惧。不过我相信九月很快会回头的,所以也不是太紧张,原地站着等待。 时间一秒又一秒过去,青丘九月没有回来,周易灵也没有出现,而黑暗中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窃窃私语。我瞪大眼睛,凝神静听,却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我感觉有些不妙,摸了摸身上,石龙刀和手枪可以当武器,但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唯一能找到的可以燃烧的东西,只有我的衣服了,但之前从泥洞中爬过,又在水中搓洗各处淤伤,衣服上不是泥就是水,就算能打出火星来也未必能点燃。 腐朽的味道?我抽了抽鼻子,果然有某种腐败气息,还有阴冷的波动,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更加明显。肯定有什么东西接近了我,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只能试一试开天眼了。我早已知道咒法,我默念咒语,掐诀按在额头上……随着我的动作,体内阳性真气自然涌入灵窍,冲击灵窍内的阴气,就像是抹开了水潭上的落叶,露出如镜的水面映照周围一切,我获得了与青丘九月类似但不完全相同的“视域”。 在我旁边,有七八个长得差不多的“大头娃娃”,伸长脖子盯着我,作势欲扑却又有些忌惮。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它们塌鼻梁大鼻孔,嘴很宽,黄牙尖锐交错,绿色的眼睛很大而鼓突,皮肤苍白皱折多毛,手指上有猛兽般的利爪。猛然发现自己被这么多个怪物近距离盯着,每一双眼睛都带着贪婪、狡诈、残忍和饥渴,谁能不怕?我条件反射地向距离我最近的怪物突刺,石龙刀刺向它的脸。它飞快闪避,但多毛褶皱的丑脸还是被划破了一点儿。 “吱……” 怪物发出了尖叫,身体瞬间分解变成一股旋转的黑气,黑气中有许多白色的闪光粉末,散逸于空气之中。其他怪物惊恐奔逃,快如浮光掠影,眨眼就逃得无影无踪。这些怪物看起来像实体,其实是灵体的,所以能逃得这么快。 石龙刀能杀死它们,我安心了很多,拿着刀小心戒备,观察飞散在空中的白色粉末。这些东西很轻,随空气飘动久久不落,感觉有些像是蝴蝶或飞蛾身上的鳞粉,因为无法抓住也无法用肉眼看,我不确定它们是不是实体的东西。 “师弟,你还在那儿干什么?快跟我来!”周易灵在远处对我招手。 我应了一声,急忙向他那边跑去,周易灵没有等我,快步向前走,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山洞内变亮了,不是我以天眼看到的亮,也不知道光源从哪里来,总之变得明亮,而且地面平坦十分好走。我应该走得很快,但一直追不上周易灵,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第一百零六章 溶洞迷宫 我一心只想追上周易灵,可是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始终追不上他。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大脑就像是变空了,想不出来什么东西不对劲。 走了好一会儿,周易灵停下:“快来吃饭。” 吃饭?我觉得肚子非常饿,并且看到了一个石台上摆放着碗筷,有热气腾腾的煮面条,炸得金黄的鸡腿,酱汁浓郁的红烧肉。我立即嘴里发酸,口水直流,肠胃像猫抓了一样难受,恨不得立即狼吞虎咽。但刚才我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所以心里有那么一点不信,走近细看,确确实实是香气四溢的美食。 我想要把石龙刀放在石台上,拿起筷子吃东西,但石龙刀对我很重要,本能地我不想放开,并且因此更加警惕起来。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我不能吃,不能放下石龙刀! 我望向周易灵:“师兄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周易灵站在距离我三四米远的地方,面带微笑,眼神闪烁,似有些狡诈。我以前从未见过他这种样子,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但是还是想不起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头。 “你很饿了,快吃吧,要趁热。”周易灵再次劝我。 我确实很想吃,但又不肯放下石龙刀,于是直接用石龙刀去挑红烧肉吃。刀尖扎入一块酥烂的肥肉中,颜色和材质突然变了,油亮红光的酱汁变成了稀泥,肉是一块腐烂的东西。这画面一闪即逝,眼前还是诱人的红烧肉。 绝对有古怪!我甩掉了红烧肉,一刀扎向自己手臂。刀尖刺破了皮肤,强烈的痛感刺激神经让我清醒,加上石龙刀有破邪作用,幻像立即破除。石台上哪有什么美食?面条其实是蚯蚓,鸡腿是死老鼠,红烧肉是什么腐烂的东西裹了烂泥。碗筷倒是真实的,装“面条”的不锈钢盆子,与我在疯人院用的盆子一样,但已经坑坑洼洼,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另两块瓷盘也是又脏又旧,有许多缺口。 我大吃一惊,看向周易灵,他已经转身飞快奔逃,高度只剩下一米左右,瘦得皮包骨头,长发飞扬。奇怪的是这一次我听到了奔跑的脚步声,它是实体的——其实我不能确定,因为这时我并非处于开天眼状态,绝对黑暗的山洞我却能看到东西,证明我还处于某种不正常状态。 我的修为虽然不算高,但精神意志比没有修炼过的人要强得多,居然不知不觉被迷惑了。要么是这种怪物有超强的迷惑人的能力,要么就是刚才我杀死一只怪物,飘散于空气中的粉末有古怪。周易灵的修为比我不知高了多少倍,青丘九月擅长魅惑,抵抗魅惑的能力肯定不会差,他们应该不会被怪物迷惑了,可是为什么一走就像石沉大海? “九月……” 我大声呼叫,声音在山洞中轰响:九月九月九月……九九九九月月月月……回音久久不绝,简直像噩梦一样可怕。 “师——兄——” 我再次大叫,又引来可怕回音,像是有千万个怪物在跟着我呼喊。我敢肯定声音能传出很远,他们没有回应我,就证明出问题了。这个地方透着诡异,他们肯定遇到了危险,我必须去找他们,救他们! 我沿原路返回,但是感觉很陌生,不像是之前来的路。事实上之前被迷惑时,我根本没有注意附近是什么样子,所以回忆是模糊的。走了不远前面出现岔洞,我左看右看,都是不熟悉的,没有明显的空气流动,没有声音和光线。我选择了右边往前走,走出才十几米远,又出现岔洞,因为右边看起来比较宽,我还是选择了右边。再走了一小段,前面又出现岔洞……我暗叫苦也,这里不是几条山洞,而是一大片地下溶洞,错踪复杂,四通八达,就像是个迷宫。 天然生成的溶洞,肯定每个洞都不一样,只要我记清楚了就不会迷路。我注意观察,用心记忆,但没多久我就混乱了,很多地方看起来是差不多的,似乎走过,又像是从来没有走过——我迷路了! 山洞里面变得越来越暗,我的夜视能力在消退,这无异于雪上加霜。开启天眼虽然可以看到东西,但如果遇到敌人,我分心战斗就无法保持天眼状态,因为我这是用咒法临时开启的。 陌生黑暗的复杂溶洞,找不到出路,失去了同伴,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怪物在虎视眈眈,我有要崩溃的感觉。 “张立成……” 我好像听到了声音,集中注意力竖起耳朵静听,除了我粗重的喘息外没有别的声音了。后面似乎有人在盯着我,我猛地回头,果然有暗影一闪而过,身高与正常人相仿。 “张立成……” 这是九月的声音?我一个激灵,再次竖起耳朵听,好像真的有人在低语,当然也有可能是小怪物弄出来的。我焦躁又愤怒,突然大叫:“九月!” 九月九月九月……这一次的回音更大,简直像一群恶鬼在地狱里呼啸。 “谁在那边……那边那边那边……” 这一次我应该是真的听到了声音,应了一声“是我”,凭着感觉找去。转过两个弯,我听到了清晰的声音,并且看到了亮光,那是肉眼看到的真正光线!我先是狂喜,很快又变成了紧张,周易灵和杜平都没有东西可以照明,难道是…… 亮光的来源是一支手电筒,电池快要耗尽光线已经昏黄,但对于久处黑暗中的我而言却非常亮了。我看到了拿手电筒的人是死鱼眼卡尔,接着出现的是另两个老外马克和艾丽亚,最后是一个强壮的中年人,眉毛浓重,脸容棱角分明。他们都是一身泥水,疲惫不堪,衣服多处被刮破,有的人身上可能还有血迹。 他们看到了我,先是惊讶加紧张,发现我一手拿匕首一手拿手枪,就更加紧张了。卡尔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念急转,假装不认识他们:“你们又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最后一个中年人道:“他不是怪物变的,是活人!” 马克说:“他的付(服)装,是病人。” 我默认了:“我迷路了,你们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卡尔带着点灰色的死鱼眼警惕地盯着我:“你把手枪放到地上,然后慢慢后退,我们就带你走。” 他们认为我是疯子,不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真正信任我,所以我不能把手枪给他们。我装作轻松地说:“我们一起走,武器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我需要你们带路,肯定不会对着你们开枪。” 卡尔道:“你要加入我们的队伍,就必须把武器交给我们使用。” 我说:“你们显然也迷路了,被困在这儿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逃生的概率更高,所以你们也是需要我的。” 中年人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十有八九是那伙道士中的第四个,他是赵永浩请来的,我不能信任他,所以说:“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我其他方面都正常,不会胡乱对别人开枪。” 中年人点了点头:“你想跟我们一起走,我们要对你有所了解是不是?你能告诉我你的枪是从哪儿拿来的吗?” “从一个像办公室的地方。”我含糊地说,不算是假话。 “那么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就你一个人?” 我的心一沉,我必须找到周易灵,他们认出周易灵就不会放过周易灵和我,他们是赵永浩的帮凶,所以我是没有可能与他们合作的。 我不动声色地说:“不知道什么原因爆炸了,我跑出来,捡到了一把手枪,没想到地面突然下陷,我掉进了山洞,上面被堵死了。” “果然是发生爆炸!”“为什么爆炸了?”“真的堵死了?”他们抢着问。 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确定我掉下来的地方堵死了。” 中年人沉吟不语,卡尔、艾丽亚和马克用英语快速交谈。我的英语水平仅能听懂几个单词和几句日常用语,他们说得太快,我基本没听懂。讨论了一会儿,卡尔说:“如果我们确定你不会威胁到我们,我们可以让你加入,所以你还是应该把枪交出来,否则请你自己走。” 我以手枪对准了卡尔:“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或者强迫你们放下所有装备,但是我不会这么做,这就证明了我对你们是友善的。”说完我垂下了手臂。 中年人说:“我觉得他很理智,可以带上他。” 卡尔与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艾丽亚说:“那么,王,你负责照顾他,有问题也要你负责。” 中年人笑了笑:“行。小兄弟,你可以把枪先收起来,暂时用不到它……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他盯着我左手的石龙刀,我心中一咯噔,石龙刀对于修道者来说是无价之宝,谁能保证他不会见宝起意?我把石龙刀塞进口袋,装作轻松地说:“一块磨尖的石头,还没磨出刀锋呢。” “噢……”中年人显然有些不信,但没再追问。 第一百零七章 临时的队友 艾丽亚把一张纸摊开递到我面前,卡而的手电筒照了过来,只见纸上画着许多弯弯曲曲的线条,以及许多标记。艾丽亚说:“这是我们画的地图,线条代表山洞,可能不是非常准确。你可以补充你走过的地方吗?” 我来回看了几遍,线条交叉往来,凌乱复杂,许多地方有涂改过,估计连她自己都混乱了。我连连摇头:“我看不懂你们的地图,你们在这里走了很长时间吗?” 卡尔看了一下手表:“在这附近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了。” 我心中暗惊,他们走了五个小时还没弄清楚,可见这片溶洞非常复杂。更大的问题不是怎么走出去,而是可能根本没有通往地面的出口!我问:“你们试过在每个岔道做标记吗?” 四人脸上都有些古怪,艾丽亚说:“我们一发现迷路就做标记,但是各种标记都不见了,也有可能我们是到了新的地方……” 中年人道:“不,我们是一直在相同的地方打转。” 艾丽亚道:“指北针、定位仪器都失效了,所以不能确定。” “背包,装备,迷失了。”马克沮丧地补充。 这时我才注意到只有卡尔和马克背着包,其他人基本空手,他们到地下探险,原先肯定不止这些东西。马克说汉语很生硬并且词不达意,但我觉得他这时表达得非常贴切,“迷失”两个字,说明他们的背包和装备不是简单弄丢了,而是离奇消失了。 中年人问:“小兄弟,你有没有遇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说:“之前我遇到了一些像小孩似的影子,我有两个同伴去追它们消失不见了。” 四人听说我还有同伴,似乎有些紧张,但很快就不当一回事了,大概他们觉得在这里走丢就没有可能找到,所以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卡尔先向前走,马克和艾丽亚跟着,中年人落在最后,意味深长地说:“走吧,互相照应。” 我感觉他话中有话,从一开始他就对我比较友善,一口一个小兄弟叫得挺亲热。换了是在地面上,他会对一个疯人院的疯子这么客气?而且他在刻意与三个老外保持距离,可见他并不是很信任三个老外,想要拉拢我。 我有意试探:“怎么称呼你?” “王正华,你可以叫我老王。” “你也是从外国来的吗?到这里干什么?” “噢,我是中国人。”王正华迟疑了一下,“我来帮朋友处理一点事情,朋友抽不开身,让我陪这几位外国专家到地下……做地质堪测。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还遇到了些危险。” “之前我看到有些道士在院子里,你是跟他一起来的吗?” “对,他们是我同门。” “你跟我们院长很熟吗?” “不熟,初次见面呢。” 我心中暗忖,看样子王正华不是赵永浩的死党,只是应邀来帮忙的,而且看他一脸正气,说话还算直接,可以暂时跟他站在同一边。 “王道长,那些像小孩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王正华轻叹一声:“不太确定,无非魑魅魍魉。这山洞里面阴气极重,千万年不见人,难免滋生邪物。这些邪物擅能迷人心智,一直躲在黑暗中搞鬼,找不到出路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它们在作崇。可惜它们逃得很快,趁我们不备就来偷袭,实在头疼。” 我“嗯”了一声,他们能活这么久,已经证明了这个小团队的能力。四人虽然疲惫不堪,却都还沉着冷静,也说明他们有过人的意志。 卡尔在前面说:“你们不要一直说废话了,赶快找路,电池马上要耗尽了!” 如果没有了亮光,走出去的可能性大幅降低,大头娃娃怪也会发动袭击,所以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现在我暂时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而且有了光源,定下心来专心观察。 溶洞是天然形成的,虽然有很多类似的地方,但绝对不会完全一样。这个小队花了五个多小时走不出去,不是因为溶洞区域太大或结构太复杂,而是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小怪物的误导。既然这个区域不会太大,只要找准了方向一直走,不用太长时间就能走出“迷宫”区域,可是用什么来确定方向呢? 做记号是没用的,记忆山洞的样子也是没用的,因为不论用肉眼看还是用天眼看,都有可能受到幻像的迷惑。对了,这里接近“龙脉”,还有可能受到一些特殊现象的影响,也许可以从风水学的角度来观察。风水学之所以称为风水,最注重的就是藏风聚气,看风和水,这里没有风,但是有水……对,就是水! “大家等一下,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可以让我来带路吗?” 四人都停步诧异地看着我,卡尔冷冷地问:“什么方法?” “我不能说出来,因为那些小怪物在附近偷窥,被它们听到,它们就会故意破坏。” 王正华立即道:“有道理,有什么方法不能说出来。” 三个外国人都很不爽,也不信任我,但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默认了我当领队。我走在最前面,固守心志,目不斜视,不管有多少岔道,不管黑暗中有没有小怪物潜伏快步前进。我的方法很简单,有些溶洞里面有流动的水,水不会往高处流,也不会绕回头,那么顺水而走就肯定不会走回头路! 茉莉花疗养院是处于接近山顶的山坳中,老宋、青丘云鹤、青丘九月肯定无数遍搜索过山头,没有找到入口,所以逆水往上游走不可能回到地面。顺流而下,也许地下水会在接近山脚的地方涌出地面,所以我选择了往下游走。 时值冬季,地下水冰冷,之前四人小队都尽可能避免涉水,我现在却不管那么多,有时遇上一米多深的地方也毫不犹豫走过去。我的真气能随意阴阳转化,转为阳性寒气基本不会侵入体内,衣服湿了虽然不舒服但能承受。 三个老外对我更加不满,不时用英语交谈咒骂,骂人的单词我还是能听懂几个的。如果我停下来稍显迟疑,他们对我的信任就会动摇,但我一步都没有停过,我的果断坚定了他们的迟疑,让他们不得不紧跟上。 我相信能走出这片溶洞迷宫,但真不知道该怎么找青丘九月和周易灵。现在我只能走一步说一步,找到正确的路之后再回头找他们。 随着我们前进,不同洞穴的流水汇集到一起,水流量越来越大,洞穴也在逐渐变大。我注意到洞壁上有“龙须”出现,初时是偶然的几根,毫不起眼,除了我没人注意到。渐渐的龙须出现变得频繁,数量也变多,我看到最大的一片有两平方米以上!到了这儿,空气变得更阴冷,水属性灵气和土属性灵气变得浓郁。 “我们……我们没有来过这里。”艾丽亚说,她已经冻得脸色青白,嘴唇颤抖。 马克是我们之中最强壮的,但状况比艾丽亚更糟糕,双手在颤抖,用英语说了几句,接着用中文说:“休息,窝们要休息,篝火。” 我看向最后走过来的王正华,他身上微冒热气,显然不怕冷,但也很疲惫了。事实上我也非常疲惫,身上多处伤痛,只想立即躺下来。可是周易灵和青丘九月生死不知,我哪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咬咬牙:“再坚持一下,这里没有东西生火,没有补给,停下来越久就会越糟糕。” 马克扶着墙壁深深喘了几口气,放下背包打开,摸出了一块巧克力威化饼干,胡乱撕开包装袋塞进嘴里。转头看了看我,他略一迟疑,拿出了两块递向我,对我点头。 这三个老外是我的敌人,本来不想受他们恩惠,但马克的眼神是真诚的,至少这一刻他把我当成了队友。马克身材高大略显肥胖,黄发碧眼,皮肤发红,眼睛不像卡尔那样阴沉,也不像艾丽亚的眼神深不可测,让人感到平凡而真实。既然人家是真心给,我就接过了,其他人也各分到了两块,匆匆吃完又上路。 手电筒还拿在卡尔手里,只剩下一点昏黄微光,能照亮的范围很小,我的视力算好的了,也只能勉强保持不把鼻子碰到石壁上。沿着河岸走出没多远,我们听到了某种声音,越往前声音越大,变成了轰轰震响……瀑布,那是瀑布的声音! 小河的尽头是一道瀑布,我们沿着河岸走到悬崖边往下看,直上直下不知道有多高,潮湿冷气扑面而来。悬崖有些地方没水,但光滑潮湿无处着手,不可能往下爬。我们傻了眼,偏在这时手电筒闪了一下,完全黑了。 “我们没有绳子。”卡尔说,声音在瀑布轰响中像是破碎了一样。 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听着水声默然无语。我又有了强烈的不安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正想打开天眼看看,突然艾丽亚手中亮起了一缕绿色。她摇晃着,绿光迅速流动变亮,变成了一根绿色荧光棒。它的亮度不算强,但对处于无边黑暗中的我们来说,已经是奇迹的光明。 荧光棒只能照到几米外,黑暗中矮小的影子在晃动,与黑暗融为一体,不知有多少“大头娃娃”在蠢蠢欲动。 第一百零八章 特异功能 一看到小怪物的影子,我立即凝神运功,左手一记阳雷指发出。同一时间王正华也发出叱喝,手掐三元剑诀打出。 似乎有尖啸声响起,阴风涌动,幢幢黑影一下消失了,那边像是有一个山洞。我不知道有没有打中它们,望向王正华,他一脸忧虑:“这些邪物很滑溜,打不死它们。” “中国法术就是摆个样子。”卡尔一脸嘲笑和鄙夷,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荧光棒,在手上折了一下再摇晃,迅速变亮。多了一根荧光棒,附近明显增亮,但依旧无法看清五米之外。 王正华浓眉竖起,脸胀得通红,怒斥:“你不是中国人吗?” “我是美籍华人!”卡尔傲然道,“我没有以华人为耻,而是以国内欺世盗名的人为耻!” 王正华双拳握紧,肩头肌肉鼓胀:“好啊,你不欺世盗名,你为什么不拿出点真功夫来看看?” 卡尔闭上了眼睛,长吸一口气,扬手将荧光棒丢出,落向瀑布之外。我吃了一惊,这混蛋疯了么,我们本来光源就不够,还把荧光棒给丢了! 我上前几步,站在悬崖边往下看,这时荧光棒已经落到水里,很快又浮上水面。借着一点微光,可以看到下面水潭颇大,瀑布落差约有七八层楼高,但这点亮光无法看出水有多深,也不能判断出水中有没有突出的石头。 荧光棒突然从水面飞起,先是直线上升,在黑暗中拖曳出一条绿色流光,接近崖顶时划过一条曲线,落向卡尔手中。 我和王正华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卡而睁开眼睛,那一双死鱼眼在荧光中变成绿色,显得有些诡异,脸上自傲和鄙视更浓,连马克和艾丽亚也露出了些得意的笑容。 王正华既惊诧又羞愧,说不出话来,我有些看不下去了:“高手,你好厉害啊,可是你之前怎么不用这个能力活抓一个小怪物?也许可以逼它带我们走出去。” 卡尔的贱笑凝固了,瞪着我眼露杀机。无路可走,最后的希望变成了绝望,每个人的冷静都已经到了尽头,像火山将要爆发。 王正华横移两步,站在我旁边,表示了他的立场,卡尔恨恨道:“你的愚蠢方法,白白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 “至少你不会在原地转圈圈了,如果你不满意这个结果,可以原路返回。”长时间的压抑、疲惫,还有揪心青丘九月和周易灵的安全,我也到了失控的边缘,火气也非常大。 卡尔的眼光看向我插在腰部的手枪,我立即用手按住,只要他敢乱动,我就拔枪射他! 艾丽亚走到卡尔面前,正面盯着他说:“放松,不要紧张,我们会走出去的!” 卡尔与她对视了几秒钟,变得冷静了一些,不再看我,与艾丽亚举着荧光棒来回照。荧光棒的亮度是不错的,但是这种亮光无法照亮远处,五六米外就看不清。观察了一会儿,我们确定这里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我们顺水而来的山洞,另一条是悬崖边怪物离开的山洞。 马克指向怪物离开的山洞:“这边走,Let'sgo。” 艾丽亚有些担忧:“那边有很多怪物,可能是它们的巢穴,不会有出路。” 卡尔说:“跳下去,沿着地下河才有可能到达地面。” 马克问什么意思,艾丽亚翻译了一遍,马克连连摇头:“No,NO,跳下去摔死,窝不干。” 王正华说:“不能跳,跳下去万一没有出路,我们就不可能再爬上来了。我们已经走出了迷宫,至少要沿这条路去看看。” 四人都望向我,虽然我没有找到出口,但是我带着他们快速走出了迷宫,不论他们嘴巴承认不承认,心里都是有些佩服我的。说实话除了跳瀑布我都无所谓,往回走我有机会遇到周易灵和青丘九月,往旁边的洞走遇到怪物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我口袋里还有一件“神兵利器”,足以自保。 “我跟你们的队伍走。”我断定他们不会跳瀑布,所以说得很委婉,我不想争功,出了事也不要怪我。 我站着不动,王正华也站着不动,艾丽亚与卡而交换了一下眼神,卡而举着荧光棒先往悬崖边的洞穴走去。第二个是马克,第三个是我,第四个是艾丽亚,王正华还是走在最后面。 我早就怀疑卡尔和艾丽亚有些特殊能力,只是摸不透他们深浅。刚才卡尔拿回荧光棒时,没有真气波动,肯定不是传说中隔空抓物的神功;他也没有念咒语掐法诀,不太可能是法术一类,那么就是特异功能。进一步推测,他只能控制不是很重的实体的东西,无法控制灵体,小怪物既是灵体,又是活物会挣扎,所以他不可能抓住,所以被我一句话顶到肺里去了。 艾丽亚的超能力会是什么呢?我敢肯定她的眼睛有古怪,心里暗中警惕。小小的风波虽然过去了,但随时有可能暴发更大的冲突。 山洞入口不大,走进去之后渐渐变大,两根荧光棒根本照不到边,上面也看不到顶。绿色的荧光棒,让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变成了绿色,感觉非常诡异。之前狭小的山洞让我们感觉压抑,现在无边的黑暗却更让人忐忑,不知道光线之外有什么可怕巨兽在等着我们。 走了有十来米,地面一直是平坦的,没有踩到任何凸起或凹下的地方。我心生疑惑,以脚底在地面扫动,把一层浮土扫开,露出了一条笔直整齐的对接缝。其他人注意到了我的举动,跟着用脚底拨扫地面,更多地方露了出来,竟然是用巨大条石铺成的地板。 我们走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到人工修造的东西!老宋说过疯人院下面有一个汉代古墓,莫非这是真的? 三个老外用英语低声快速交谈,王正华也一脸惊讶,眼光落到我身上,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找到了人工遗迹,证明以前有人来过这里,有人来过的地方总比亘古以来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要安心,找到出路的可能性增大。 卡尔和艾丽亚加快了速度往前走,又走了有十米以上,前方出现台阶。每层台阶近一米高,共七层,高台上隐约有一片暗影,荧光棒无法照到那么远的地方。 高台之上突然显现一团圆形微光,大如圆桌,其色苍白,幽暗如萤。光团在快速变亮,从白骨般的苍白变成了珍珠色的白,圆滚滚如球。虽然它的亮度不如我们手中的荧光棒,但是体积巨大,有一种内外透彻,光耀一切的感觉,恍如圆月掉落人间。之前我看到的暗影是一个石台,光球就是在石台上,随着光团越来越亮,我甚至看到了石台古朴铮厉的浮雕。这儿像是一个大厅中的祭坛。 “Oh,mygod,那是夜明珠!”艾丽亚惊叫。 夜明珠?我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大的夜明珠,但它确实像一个巨大又明亮的珠光夜明珠,亮光朦胧神秘,圣洁如天堂之光,美得让人神魂为之颠倒。我一向不是很贪财,况且这儿有许多擅长迷惑人的小怪物,突然出现一个光球实在太古怪了,所以虽然很震憾,我还保持着警惕,并无贪图之意。但是其他人都已经目眩神迷,特别是三个老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宝物,所以一见千古罕有的奇宝,理智立即被欲望的潮水淹没,卡尔一跃跳上了第一阶石阶。 “小心不要靠近!”我大叫一声。 卡尔置若罔闻,又跳上一层台价,王正华也沉不住气了,往前飞奔。我想要拉住他,却差了一点儿没抓住。王正华足尖轻点,壮实的身躯轻盈飞跃,几乎与卡尔同时跳上第三层台阶。马克和艾丽亚也向前跑,马克身材高腿也长,很高的台阶一抬脚就上去了,跑得也很快。 你们这些疯子!我在心里怒骂,扫视四周,感觉有许多暗影在亮光之外晃动,事实上我已经落到亮光之外了,只能跟着向前跑,大吼一声:“站住!” 卡尔和王正华停下了,马克还在往前跑,这时石台之上的光球诡异地破散了。不是裂开,也不是炸碎,而是像一群活物分散飞起,虽然每个个体还会发亮,但远远没有聚在一起时那么亮。 那确实是活物,状如蛾,有翅能飞,约巴掌大小,刹时满天都是扇动的翅膀和闪动的荧光。巨蛾有如龙卷风,分为两股冲向卡尔和艾丽亚,数量之多数以百计,声势壮观。卡尔先调头狂奔,一条飞蛾形成的发光巨龙紧随其后。艾丽亚离得远一些,吓得也转身逃跑,我距离她比较近,看到了飞蛾追来的方向,有大量细微的鳞粉在闪光。 我立即想到了我击杀一只小怪物时,空气中出现的闪光粉末,吓得我的脚都软了,转身狂奔:“快跑,闭住呼吸,飞蛾的鳞粉会致幻!” 跑得太快,我差点撞在一片石壁上,不料艾丽亚跟着我跑过来,引来数不清的飞蛾。飞蛾数量太多,分布又广,除非我能钻进石壁内,否则必定会受到飞蛾袭击,鳞粉就更不可避免了。 飞蛾为什么追着艾丽亚和卡尔,不追别人?对了,荧光棒,飞蛾投火不惧死,说明它们喜欢亮光。 “把荧光棒扔了!”我大叫,但艾丽亚不知道是慌了还是有意要害我,继续向我跑来。 第一百零九章 自相残杀 我迎着艾丽亚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荧光棒,用力扔出,然后右手扣住她的身体,左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摁倒。大量飞蛾从我们上方飞过,拐弯追向荧光棒,霍霍拍翅之声盈耳,洒下漫空鳞粉,我根本没地方可躲,眼睁睁看着它们沾到我身上。 完了完了,现在满头满身都是,我不可能一直闭住呼吸啊!艾丽亚还不知好歹,在我身下用力挣扎,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压在她背上,而我的右手臂则勒住她的胸部压在下面。妈的,生死要紧,顾不上是礼还是非礼了,我还是压着她不肯放开。 另一边卡尔也丢了荧光棒,避开了大片飞蛾。但是这样一来,两根荧光棒都被飞蛾“抢”去了,我们都落在黑暗之中,而黑暗中有大量小怪物在等侍着袭击我们! 我的心直往下沉,小怪物加上这些飞蛾,简直是无懈可击,就算是进来一只军队也要有进无出。我怕小怪物会趁机袭击,转头往后看,正好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向我扑来。我大吃一惊,急忙侧翻,可是右手臂还被艾丽亚压住,没能抽出来。艾丽亚一获得行动能力,就一肘撞了过来,撞在我的肋骨上。吃痛之下,我无法再屏住呼吸,数不清的鳞粉跟随空气吸了进去。 袭击我的人原来是马克,他没有扑中我却压住了艾丽亚,以他的块头和体重,真有可能把艾丽亚压扁了,还好我的右手已经抽了出来。马克扑空,立即跳起又扑向我,在微弱的绿光中他的眼睛闪动着疯狂的恨意和杀机,就像他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马克肯定是吸入鳞粉致幻了,我才不跟他拼命,想要跳起来逃跑时,左脚腂被他抓住了。在疯狂状态下,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我挣不开,用右腿踢他的头。他完全不在乎疼痛,还把我的右腿也抓住,猛地扯过去,似有生撕活人的势头。 我本能地去摸枪,却摸了个空,刚才连续剧烈运动不知掉哪儿去了。这时又有一个黑影冲到,连环腿飞踢,一脚踢中马克手臂,另一脚踢中马克腰部。马克跌倒,松开了我的脚,但立即又踉跄着向我扑来,不顾一切地想要杀我。 救我的人是王正华,他想要抓住马克,却被马克甩开了,疯狂的大块头暴发力惊人。黑暗又混乱,我想要逃开结果与艾丽亚撞在一起,左手被马克抓住了。他的手就像铁钳一样,刚好抓在我上次用石龙刀刺伤的地方,疼痛可想而知。我猛然清醒,石龙刀可以破邪,怎么忘了用了!我迅速摸出口袋里的石龙刀,刺进了马克的手背,他的手终于松开了。 王正华连续几下没能制服马克,也有些怒了,在我刺马克的同时重击他多处要害,马克鼻血长流,后退了几步大吼一声,完全无视王正华又向我扑来。我很震惊,石龙刀怎么没有效果了?小小的刀子很难捅死大块头,他的疯狂也让我心怵了,选择了退避。王正华从后面赶上,踹中马克的膝关节,接着又一拳打中马克的太阳穴。马克终于倒下了,但还没有昏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王正华按住马克,大叫:“他疯了,快来帮忙按住他!” 我和艾丽亚急忙冲过去,一起按住马克。马克怒目圆睁,口吐白沫,像野兽一样嘶吼,疯狂地挣扎。艾丽亚极力按住他的头,对着他的眼睛说:“马克,马克,你看着我,听我说。你现在很困,想睡觉……闭上眼睛,不要争扎,你很安全……” 艾丽亚后面说的变成了英文,马克不再那么用力挣扎了,原来她的特殊能力是催眠。我发现我能看到黑暗中的东西了,也就是说鳞粉对我起致幻效果了。现在所有人都吸入了鳞粉,他们都有可能杀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把他们全部杀掉! 这个残忍的想法一出现,就像洪水猛兽一样不可抗拒,我想要一刀刺进艾丽亚的脖子。但我知道这是错误的,咬紧牙关极力压抑着这个冲动……或许我应该用枪,用枪才能杀死他们!我转头四顾找枪,看到了它躺在离我不到五米远的地方。 我正想放开马克去捡枪,手枪突然飞了起来,落进卡尔手里。卡尔快速熟练地打开保险,举枪就朝我射击。我一看到他举枪立即向侧面蹿出并打滚,“呯”的一声枪响,子弹没有打中我,倒是马克怪叫一声,他打中马克了! 王正华捡起马克掉下的背包,向卡尔扔过去,卡尔被背包砸中,第二次开枪也落空了。我贴着石壁狂奔,后面连续响起了三次枪声,都没有打中我。前方石壁上出现一个凹洞,大半人高,我急忙弯腰钻了进去,不管里面有什么,我得先避免被卡尔打中。 还有一个人紧跟着我钻了进来,却是艾丽亚,慌乱中我想要弄清她有没有敌意,本能地看向她的眼睛。与她的眼睛一对视,我就无法移开了,在我的印像中她的眼瞳是黑色的,现在变成了蓝绿之色,透着诡异和梦幻。 “把匕首插进你的喉咙!” 一个强大的声音占据了我整个世界,我感觉无力和空白,但我知道不能这样做。以前对抗镜影魅,对抗杜平我已经有了经验,我的意志虽然变得弱小但却坚持不灭。艾丽亚的眼睛变得无限大,愤怒的火焰在燃烧,我的身体也跟着燃烧,痛苦难以忍受,只要把石龙刀插进我的喉咙,一切就会结束。 我无法与之硬撼,所以要先求自保,我开始默念本经阴符七术之实意法:实意者,气之虑也。心欲安静,虑欲深远;心安静则神明荣,虑深远则计谋成;神明荣则志不可乱,计谋成则功不可间。意虑定则心遂安,心遂安则所行不错…… 默念经文的同时,我对经文的理解也同步产生,心中变得安静,精神变得充沛,意志变得坚定,同时体内阴阳诀真气随之发生微妙变化。媚惑也好,催眠也好,都是趁别人精神松懈意志薄弱而入,若是本身精、神、魂、魄固守不动,坚如磐石,任它狂风暴雨也不能动摇。 我的防线已经建立,接着默念分威法伏熊:分威者,神之覆也。故静意固志,神归其舍,则威覆盛矣。威覆盛,则内实坚;内实坚,则莫当;莫当,则能以分人之威而动其势,如其天。以实取虚,以有取无…… 意志坚定,思想安静,精神集中,我如蓄力潜伏的巨熊,猛地撞向无比巨大的梦幻眼瞳之内,像是一块落石击破了水平的平静。数不清的幻像一层层在我眼前破碎,有千万年的黑暗,有不可摆脱的诅咒,有永恒的饥饿和欲望。幻像之中有我,有周易灵,有青丘九月,有陈莉莉,有小怪物,有大飞蛾……所有的一切短暂如幻影,又漫长如一生一世。时间就像阴阳鱼,无始无终,周而复始。 我猛地清醒,发现自己正坐在山洞中,恍惚如黄梁一梦。艾丽亚双手掩目,凄厉尖啸转身狂奔,刚出洞口就撞上了踉跄而来的王正华。王正华一掌打在她胸口,艾丽亚退了一步,立即又扑上抱住了王正华,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不,不要打!”我大叫着跳起来,结果山洞太矮,我的头顶撞在岩石上,一阵天旋地转。王正华与艾丽亚根本不听我的,简直像两只发疯的野兽互相撕咬扭打,鲜血飞溅,惨不忍堵。 艾丽亚其实已经不是艾丽亚,她被小怪物的首领控制了。刚才我已经看到了它的一部分记忆,它也知道了我的来历,不会再伤害我。 等我捂着头冲出去时,艾丽亚已经被王正华扭断了脖子,并连续用法诀打在她身上,倒在地上不会动了。王正华也好不到哪儿去,腹部中枪,脖子侧面被咬掉了一块肉,鲜血不停地往外喷,摇摇晃晃强撑着不倒。他的双眼一片通红,脸容扭曲,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一步步向我逼来。在他后面,几十个小怪物冲向躺在地上挣扎的马克,有的趴到地上吸血,有的直接扑到他身上噬咬。 我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再面对疯魔一样的王正华,着实心怯了,不由得往山洞里面退:“老王,老王,你清醒一下……” 山洞不到一人高,宽度只有一米左右,我狠不下心来杀他,只能弯着腰往后退。这时后面传来了一些响声,我慌忙转头一看,只见山洞内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睁开,简直像是手电筒射出实质的光芒。接着我勉强看到那是一个盘腿打坐的人,全身上下都糊着泥巴,难以分辩五官和体形。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此地已经有一两千年没人进来过,必定不是普通人,这样的地方也不能指望有什么头脑正常的正派高手。外有疯道士,内有千年老怪,这回真要死翘翘了。 第一百一十章 鬼脸妖蛾 没容我多想,王正华已经冲了进来,他已经彻底疯了,没有道理可说。我往侧面一避,石龙刀插进了他肋下,他一拳打来,我以左臂架住。癲狂之人力气往往大得离奇,他已经处于濒死状态,这一拳还是把我打得后退,差点跌倒。 我后面的“千年老怪物”急蹿而出,一掌打在王正华的头上。我听到了骨头破裂的声音,巨大的力量把王正华抛出山洞外面,五官出血,无法再爬起来了。 我非常紧张,害怕那人会给我一掌,不料他朝着我笑了。这一笑糊在脸上的泥纷纷掉落,变得很眼熟,随着他刚才的动作身上的泥块也掉落大半,是一件长风衣的样子。 “师兄,是你吗?”我惊讶莫名。 那人异常明亮的眼睛瞪着我:“是不是过了很久了,你都不认识我了?” 果然是周易灵,我又喜又怒,真想给他一拳头,但在他凌利的眼光下有些心虚,没敢出手。他的眼睛跟以前不一样了,神气也有了些变化,感觉与以前不同了,难怪刚才糊着一身泥时没有认出他来。 外面有一个人影如飞天仙女从天而降,迅速钻进了小山洞,如花笑脸透出机灵和妩媚,不是青丘九月还有谁?我一直在担心着她和周易灵,猛然见到她出现,安然无恙,激动得差点想要把她拥进怀里。 青丘九月往外一指:“快帮我弄死它!” 外面一只巨大的飞蛾落下来,双翅张开大得我在山洞里无法看到全部,它的触须长度足有一米,像两把长刷子,爪子如镰刀,上面还有很多尖锐倒齿。更恐怖的是它落地之后双翅收起,组合成一张人脸图案,漆黑大圆眼,塌鼻梁,血红阔嘴微张露出白色尖牙,与小怪物的头部很像。它的身体大部分是白色或者灰色,人脸图案则是黑色、红色、深蓝色或紫色组成。此时我并非在正常光线下以肉眼看到,所以很难准确说清楚它的颜色,总之它的身体给人苍白死亡的感觉,人脸图案则鲜艳妖异,让人毛骨悚然。 大到这个程度,还算是飞蛾么? 青丘九月叫道:“闭住呼吸,不要看那张脸!” 我早已在戒备,立即闭住呼吸,并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那个恐怖的人脸图案。周易灵从我手里抢过了石龙刀,直冲鬼脸妖蛾。鬼脸妖蛾双翅一振飞起,并震落大量闪闪发光的鳞粉,周易灵没有停步,冲出洞外跃起,石龙刀高举过顶,刀身赤红如火,一道红光从刀尖迸出,劈入鬼脸妖蛾的腹部。 周易灵落地之后,再挥石龙刀,红光如焰,猛烈如燎原之火,把空气中的鳞粉瞬间烧掉。我非常惊讶,因为我感觉到了逼人的热浪,温度之高甚至要超过真实的火焰。紧接着巨大的鬼脸妖蛾打着转摔了下来,通体焦黑,双翅被烧掉只剩一些细骨架。撞到地面之时,翅骨、长须、利爪都摔断了,那些东西都焦黑如碳。 “哇……”青丘九月惊呼。 “师兄,你……”我也非常惊讶,快步往外走。 周易灵看了看已经恢复正常颜色的石龙刀,再看向我:“以前我就发现了,这把刀能把阴阳诀真气效果放大,变得更冷或更热,但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青丘九月也飘了出来:“你的内功,是不是突破到第三层了?” 周易灵点了一下头,猛地转身朝外,石龙刀变红了。我扫视一眼,不由头皮发麻,只见数不清的小怪物从前面和左右围拢过来,有的虚有的实。实体的怪物有的用舌头舔嘴边的鲜血,有的拿着人体断肢正在啃,咯吱咯吱作响,大眼睛里面闪动着疯狂的饥渴和凶残。在它们后面,还有几只实体的小怪物,正在嘶咬吞噬马克的尸体……那已经不能称为尸体了,只能算是一副不完整的骨架。 小怪物数量太多,气势太吓人,我们只能再退入山洞以免被包围。周易灵在最外侧,拿着石龙刀紧张戒备。众怪物汹涌而至,没有往洞内冲,而是扑向王正华和艾丽亚的尸体,灵体的怪物舔血,实体的怪物拖拽和嘶咬尸体。灵体的怪物吸血之后,迅速实体化,实体的怪物吃了血肉,则明显变得强壮。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周易灵惊呼。 “迷驼子。”我用老家方言说。 “魔神仔。”青丘九月说。 周易灵问青丘九月:“什么魔神仔?” “那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分布于东南一带,包括台湾和日本都有。它非神,非妖,非鬼,藏身于深山密林,身高如侏儒,擅长迷人心智,喜欢恶作剧,害怕尖锐铜锣声。几十年前我曾见过几只,与这里的略有不同,并且是实体的,所以之前我没有认出来。” 我与周易灵相视一眼,九月说的魔神仔与我说的迷驼子极有可能是同一种东西,至少是同类,因为特征一样。 在我们老家有许多迷驼子的传说,最典型的例子是晚上走山路的人,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如果应了一声就会迷糊了,消失无踪。或者是一群人,走在最后面的一个消失不见了。遇到这样的情况,村里的强壮男人就会连夜拿着锣鼓,满山遍野敲打,还有放鞭炮,大声叫喊失踪者的名字。只要及时去找,大多都能找到,当夜就找到的人基本没事,要是过几天才找到,就会发现他的嘴里塞着烂泥、蚯蚓、烂野果之类,脑子会受到一定损伤。 那些被找回来的人说法各不相同,有的说看见平坦大道在一直走,就是走不到尽头;有的说他就坐在路边,看着别人来来去去就是无法开口回应;还有的说是神仙邀请他去吃酒宴、入洞房等。少数失踪者永远没找回来,或者好多天后找到时已经死了。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村里有人半夜敲锣打鼓去找人,奶奶就给我讲这类故事,让我晚上不要乱跑。那时村里还有一个痴傻的人,就是被迷驼子带走,两天后找回来的。 另外还有一些有趣的故事。据说以前迷驼子会成群结队打着火把去捡田螺,它们没有锅碗瓢盆,只能向村民借。它们有借必还,你把破锅、破碗借给它,它有可能会还你新的。某村有一个游手好闲的单身汉,住在村子边缘,经常有迷驼子来向他借东西。有一天他赌输了钱,无计可施,于是用纸糊了一口锅借给迷驼子。迷驼子用火一烧就没了,只好去别的地方弄一口锅还给他。几天后这个单身汉失踪了,再也没有找到。 村里很多老人吹牛曾经见过迷驼子,具体样子却说不出来,所有人说的共同点就是它们长得很矮,与小孩差不多高,有些驼背,所以又称“低驼子”。。 周易灵愣了一会:“不对,迷驼子不会吃人,而且是实体的。” “现在不是变成实体了吗?”我指向洞外,“它们长期缺少食物就会变成灵体状态,吃了血食就会实体化。它们是负责守墓的,上千年守在这里,受到邪气影响,变得残忍了。” 周易灵和青丘九月都很惊讶,异口同声问:“你怎么知道?” 对啊,我怎么知道?我抓了抓头皮,想了一会儿才理清头绪:“它们最老的首领控制了艾丽亚,就是那个女的外国人,它通过艾丽亚想要报复我,因为我杀了一个它的子孙。结果我反过来打破了它的控制,并且看到了它的一些记忆。它们是守墓者,不会伤害练有阴阳诀的人,刚才它知道了我是阴阳家传人,没再想伤害我,不料王正华冲过来,把它连同艾丽亚都打死了。” 周易灵点头:“原来如此,我还奇怪它们为什么没有杀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追赶那只迷驼子,遇到了一群飞蛾,不知不觉迷糊了……”周易灵有些羞愧和扭捏,清了清喉咙,“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保持着最后一点灵识不灭,处于不生不死之间,你破开老怪物意识时,我猛然清醒,阴阳诀突破到了第三层。” 我敢肯定周易灵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他的修为虽高,却有很多心病,很容易就会被迷驼子钻空子。如果不是经历了某种大彻大悟,阴阳诀怎能瞬间突破?老怪物肯定也知道了他练有阴阳诀,所以迷驼子只用烂泥糊住他,没有杀他。 青丘九月说:“它们是变成了我爹的样子,把我骗到了附近。等我发觉不妙时,被这只鬼脸妖蛾给困住了,就在洞顶上看着你们进来,却没办法动。老怪物死后,鬼脸妖蛾的压制变弱,我才摆脱了它。” “世间居然有如此巨大的飞蛾!”周易灵感叹。 “它是一只巨大的虫子生出来的。”我脱口而出,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画面。 两人都望向我,这时大量迷驼子涌向洞口,一个个凶相毕露,作势欲扑。短短时间,外面两具尸体已经被啃食得差不多了,更多迷驼子变成了实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分岐 周易灵挥动发红的石龙刀,威慑迷驼子,阻止它们进洞:“你不是说它们不会杀我们吗?” 我无言以对,刚才迷驼子首领附身在艾丽亚身上,并没有对我说不杀我们,只是我看懂了它的意思,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我所看到的它的记忆也是有些模糊和虚幻的。现在这些迷驼子虎视眈眈,丧涎三尺,摆明了就是要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 青丘九月道:“它们本来就是有些邪性的东西,长期困在这里久受阴煞戾气,变得更凶狠残暴,现在吃了人肉,又没有首领约束,还有什么人不敢吃?” 周易灵道:“那只能杀光它们了?” 我有些不忍心,这些东西是阴阳家老祖宗留下来守墓的,如果有办法约束它们……青丘九月一下知道了我的想法,坚决地说:“必须杀光它们,否则逃上地面,它们就会大量吃人。有些生灵本来是可以自控的,一旦吃了人就无法自控想要吃更多人,吃了更多人就会更凶残,你别指望它们会戒掉。” 看来我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周易灵点了点头,猛地冲了出去,挥刀劈砍。此时我是以青丘九月的视域看到,只见短短的石龙刀红得发白,刀气激射达一米多长,匹练般横空而过,其色淡橙,似乎连空气都在燃烧。两个迷驼子被刀气扫中,立即身上冒出大量黑烟,惨叫奔逃,没跑出几步就扑倒地面,全身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周易灵有如虎入羊群,刀气纵横,灵体或半灵体的迷驼子遇到刀气立即破散,实体的迷驼子被砍中不死也重伤。大半迷驼子已经发狂,还是不顾一切向他冲去,周易灵动作快速而优美,石龙刀划出一波波红光,迷驼子碰着即死,挨着即伤。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 少数迷驼子开始奔逃,而聚集于两根荧光棒处的大量飞蛾炸散开,似两股洪流撞向周易灵。这些飞蛾发现亮光就会发动自杀式攻击,哪里更亮就往哪里去,而它们身上散落的鳞粉会让人致幻,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非常致命的。但这一次它们真的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周易灵急挥石龙刀,刀气如轮,红光腾腾,撞过来的飞蛾尽数被烧死,它们散落的鳞粉没机会靠近周易灵就化为飞灰。 我和青丘九月看呆了,青丘九月喃喃道:“这匕首太可怕了,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师父也就是他爷爷留下来的,具体是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么犀利。” 青丘九月拍了拍胸口:“幸好我不是你们两个的敌人!” 石龙刀绝对是一切阴邪之物的克星,不过也要看是拿在谁的手里,拿在我手上肯定没有这么大威力。 千百只飞蛾基本死光,但这么一阻,有七八只迷驼子已经逃得不见影子。我走出洞外,看到被撕咬得无法辨认的三具尸体,恶心得差点把胃液吐了出来。虽然他们算不上好人,却也不算是十恶不赦,王正华和克马还对我表现出一些友善,死得太惨了。几分钟前他们还能说会动,各自有许多打算,转眼变成血肉模糊的骸骨,生命就是如此脆弱。 咦,才三具尸体,卡尔呢?我游目四顾,没有看到卡尔,地上也没有找到手枪,那么卡尔就是逃走了。再往四周看了一遍,此时我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都没有人。其实四个人中最该死的是他,结果就他逃走了,真的是应了那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方圆有数百平方米,最高处约有二十米,地面大部分地方都铺了石板。在我们前方,有一个七层台阶的高台,高台上有一块巨石,看起来像个祭坛。 周易灵往祭坛走去,我急忙叫他:“师兄不要过去!” “我感觉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周易灵说。 “是的,那边有一条巨大的虫子躲在地下,鬼脸妖蛾就是它生出来的。平时它不会钻出地面,有人在石台上献祭时它才会出来。” 周易灵道:“那就把它骗出来杀了。” “不,只要我们没有靠近祭坛,就不会有危险,它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所以不必冒险。它也是守墓者。” 周易灵有些疑惑:“这里真是古墓?” 我很肯定地点头:“对,老宋跟我说过这里有一个汉朝古墓,里面葬的是我们阴阳家的前辈,有本派秘笈。我从迷驼子首领的记忆中知道,这里确实是古墓,迷驼子和大虫就是负责守墓的。大虫进食之后就会生出巨大的鬼脸妖蛾,食物充足时,鬼脸妖蛾会生小虫,小虫会蜕变为小的鬼脸妖蛾,听从迷驼子首领的指挥。” 青丘九月眼光闪动:“你知道古墓里面有什么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哪里开启墓门……”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九月想要找到可能存在的灵药,为此不惜以身犯险,与老狐狸谋划多时,我说能进去,她还能不进去么?可是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还没有进入墓室就已经遇到了许多可怕的东西,死了许多人,谁知道古墓里面有什么? “那我们快走啊!”青丘九月兴奋地说。 果然如此!她什么都好,什么都能跟我想到一块去,唯独这件事上有些分岐,并且有些顽固。可是我不能怪她,每个人都有私心,更何况是一个妖。她有比我更漫长的生命来进行学习、思考和修炼,但终究还是不能摆脱老死。她不能光明正大跟我在一起,在绝大多数人、特别是那些正道的修真者眼里她永远只是妖邪。她修行比人类困难得多,不图钱财不重名利,只想要在修行上有所突破,只希望能像常人一样跟我在一起,这个要求算高吗?其实我像她一样希望她能变成真正的人形,我们可以双栖双飞。我愿为了她做任何事,愿意为了她一个微笑赴汤蹈火,可是我还有自己认定的是非对错…… “九月,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昨天陈莉莉来找我,承认她是一种与你相似的生灵,觉得自己会被外国专家找到,所以向我寻求帮助……”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青丘九月一点都不惊讶,似乎还有一些失望:“你是什么意思,叫我不要伤害它是吗?” “她有完整的思想,就像活人一样……我嘴笨说不清,总之不论她是什么东西变成的,已经人格化了。” “或许只是你把它当成陈莉莉了。” 我闻到了酸溜溜的味道,同时心情也变得很沉重。陈莉莉(包括莫莉)并没有与老外们在一起,那只能是在地下室第四个房间内,那么猛烈的爆炸,就是铁人也要被炸碎了,陈莉莉不可能还存在。这一次我不是那么痛心,只是感到悲哀和无能为力。 青丘九月深深望进我的眼里:“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影响陈莉莉的神秘力量,就是灵药的元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最初它的选择不是陈莉莉,而是三号!” 我看向周易灵,又看向青丘九月,周易灵有些惊讶地问:“怎么又跟我扯上了?” 青丘九月望向他:“你知道你为什么不会老吗?知道是谁第二次封印你的记忆吗?都是它!二十年来,它一直在改变你的身体,准备占用你的身体离开这儿。你有深厚的内功,却没有以前的记忆,也不知道使用,是它最理想的皮囊。如果不是我和我爹来到这儿,中断了它的计划,此刻很可能你已经变成它了。陈莉莉中枪死后,是它复活了陈莉莉,并控制了那具躯体。它确实有灵智,但并无人性,它也不是真正善良的!” 我很生气:“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青丘九月低下了头,有些羞愧:“我……我只是觉得你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怕你沉不住气惊动了它,而且你自己已经很烦恼了……” 我更加恼怒,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她却一直在骗我!从一开始她频繁进入疯人院就是有目的,就知道很多,却一直瞒着我!我大声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了。”青丘九月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的火,差点要哭了,但忍住了泪水没有流出来,“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它并不是人,更谈不上是好人,就算我和我爹不针对它,还有老宋、赵永浩、杜平、外国人和那些道士,你不会希望它落到杜平手上吧?” 我几乎吼了起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最痛恨别人骗我,我以为你绝对不会骗我!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和三号就是有目的的对不对?” 青丘九月像是被人当胸刺了一刀,脸色变得很非常难看:“我真的没有存心想要骗你!”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许多人更严重地欺骗过我,我都没有这么生气。事情不在于她的隐瞒造成了多大后果,而是我觉得最真、最纯粹的东西变了质。我把她的思想她的灵魂都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毫无保留,可是连她也在骗我,那么还有谁可以信任?是不是连她对我的感情也有掺假? 青丘九月望着我的眼神变得凄然而绝望,转身飞掠而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进入古墓 “等一下!” 周易灵叫住了青丘九月:“你别走,好端端的,说着说着怎么就吵起来了?我这个师弟脾气不好,容易冲动还很顽固,有的时候还自以为是,跟我也老是顶嘴。其实就是鼻毛那么点大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 见青丘九月那么难过,我心软了,不怪她了,但感觉有些难堪所以没说话,青丘九月背朝着我们站着也没动。 周易灵道:“快向她道歉!” “我……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道歉!” 周易灵怒道:“你让她生气了就是要道歉,现在我以掌门人和师兄的身份,命令你向她道歉!” 我确实一百个想要拉九月回来,可是他用这种高姿态下命令,却让我反感,不能屈服:“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掺和!” “好你个臭小子,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周易灵怒气冲冲抓住我胸口衣服,装作要打我的样子,不料青丘九月头也不回地冲入黑暗中。 “快去追啊!”周易灵推了我一把。 我急忙往前跑:“九月,你别走,你听我说……” 眼前一片黑暗,渺渺冥冥,哪里还有人影?我愣在那儿,她应该会回来吧,就像上次我赶走了她,她突然就回来了,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已经原谅了她。 周易灵走了过来,沉默了一会儿搭着我的肩头说:“你知道我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我是没有机会改变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去找她,好好待她。” 我急忙回头捡起地上一根荧光棒,往青丘九月离开的方向追去,周易灵叫道:“你去哪里?我叫你去找她,不是现在去,你追不上她的,当务之急是先进古墓找到秘笈!” “啊?”我有些晕头转向,“现在应该先找出口吧,而且她一个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如果秘笈和灵药落到杜平手里,结果会怎么样?” 我立即清醒过来,不论是落到杜平手里,还是落到别人手里都是我不愿见到的。周易灵语重心长地说:“以她的机灵和能力可以自保的,我们要找到秘笈,使本派发扬光大,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灵药,如果它真的像人一样,本性是善良的,我们可以放走它;如果它仅是大补药,或者本性不善,就把它送给你的小狐狸,她肯定就不生你的气了,所以我们都应该进去看看。” 这话说得才像是个当师兄的!我认真地看他,此时周易灵的眼睛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亮,看上去就像没有练功的人,淳朴内敛,神气冲和,还有黑白老照片里上一代人年轻时的特殊气质。看样子他已经解开了心结,内功精进反璞归真了。 “师兄,这话说得对,但是你刚才的话非常不恰当,简直是在帮倒忙!” 周易灵愣了一下,抓了抓头皮:“我没经验啊,以前我又没当过媒婆,我只是想帮你。” 这个没办法怪他,也没办法教他,再说错的其实是我。我对于九月的一点欺骗非常介意,她对于我的不肯原谅和不信任同样也很介意,我伤害到她了,刚才我真该道歉的。这回与上次不一样,她不会自己回来了…… 我摇了摇头,捡起另一根荧光棒,再翻找马克的背包。里面有三个面罩式防毒面具,几双医用手套,一些药品、绷带,一小瓶炸弹二锅头。另外还有些巧克力、口香糖、防风打火机等零碎小东西。 折腾到现在,我已经感觉很疲惫,身上到处酸痛,衣服又脏又臭。我打开白酒盖子,喝了一口,入口醇厚清香,下喉之后却像是一股火焰直达胃部,很快觉得全身暖和起来,感觉有了力气。我再喝一口递给周易灵,他却摇头,把口袋里面的两个阴阳鱼盘掏出来递给我。 反正马克用不着这些东西了,我整包拎走,阴阳鱼盘放了背包,打火机放进了口袋。最后扫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尸体,不好意思了三位,我们没有工具挖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为你们下葬,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该来这里。 我和周易灵远远绕过祭坛和祭坛后面的一个大洞,走到后方的石壁下。这一片石壁平整光滑,并无墓道入口,也没有雕塑绘画,不过我知道机关在哪里。 在离地面约一米五高的地方,有一个不是很明显的浅坑,大小如一只手掌。我把上面的泥垢和苔痕扒拉干净,露出了一个手掌形状的凹痕,我把手掌放上去刚刚好。用力向内推了一下,没有一点动静,我蹲成马步,深吸一口气运上真气,再猛推一下,结果还是没有动静。手掌形状就是在石壁上雕刻出来的,与整块石壁连成一体,哪能推得动分毫? 周易灵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只知道把手放在这儿,入口就会开启,可是推不动,也不可能往外拉……难道是转动?”说着我按紧手掌用力向右转,纹丝不动,再试着向左转,还是纹丝不动。 “如果是我们老祖宗的古墓,或许需要阴阳诀真气。” 这话有道理,我调运真气,转为阳性从手掌中发出。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而我的真气已经无以为续了。 周易灵说:“让我来试试。” 我让到一边,周易灵把手按到上面,双眼微闭。刚才我的真气遇到石壁就扩散了,他的真气却如一股高热火焰,凝而不散直入石壁深处。几秒钟之后,周易灵收手:“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着火了。” “轰”的一声,石壁内传来一声闷响,地面轻颤。 我以为入口打开了,但石壁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没有任何地方出现洞口。我们面面相觑,等了有一分钟左右,以为失败了,地下却传来隐约的有规律的“咯嘣咯嘣”声,石壁脚下的岩石地面开始往下陷,出现一个洞口。 下陷的石板约有两米宽,四米多长,厚达两尺,重量惊人。很难想像古人用什么样的机关能移动这么重的石板,并且一千多年后还能启动。 石板靠近石壁的一头下降更多,变成了一个进洞的斜坡,洞口内有些干燥阴冷的气息涌出,没有腐臭味,也不闷浊。准备往里面走时,我觉得有些可疑,通常来说,死者入土为安,古墓都是千方百计防盗,完全封死,哪有设置开启的机关让人进去的?莫非本派前辈算准了一千多年后会玄学没落,留下方便之门让我们进去拿秘笈? 我们小心翼翼往里面走,过了石板是向下的阶梯,走了约二十层台阶,变成了水平的走廊。走廊的宽和高都在两米五以上,以整齐的石板砌成。墙面上有大块平整巨石,上面有浮雕,左边第一面浮雕是飞天仙女向一个长须老神仙献蟠桃;右边第一面是一个年轻人站在云端,飞剑击杀洪水中的怪物。 我举着荧光棒慢慢向前走,一步一个脚印。走廊很长,浮雕有龙、神鸟、麒麟、龟、天兵天将、雷公电母,半人半兽的怪物等,都是神话传说中的东西。雕工精美古朴,形象生动,云气缭绕。 长廊有十几米,尽头是整片巨大的黑色石板,石板上面也有浮雕,并镶着十二盏青铜灯。我凑近细看,青铜灯锈得不是很厉害的,里面还有油和灯芯。我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灯时又停下了,其他地方都没有灯,这儿却一下子出现十二盏,感觉不是用来照明的。 周易灵在看黑石板上的浮雕,我也去看。画面是一个宽袍大袖的长须老人坐在小桥上,翘着一只脚悠然自得地看书,颇有仙风道骨。另一个俊朗的书生,半跪在地上给老人穿鞋,鞋子中有水滴落。 这应该是一个故事或者典故,我有那么一点印象,却想不起来是谁,转头问周易灵:“这上面的人是谁?” “应该是张良遇黄石公的故事。” “张良?老宋说张良也是阴阳家传人,是兵系的,难道这里是张良的墓?” 周易灵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以前我爷爷也说过张良是兵系的,但有一次又说可能不是真的,有些人出了名,别人就把他跟自己拉上关系,以壮声威,反正没人去考证……但是这幅画,确实像是张良遇黄石公,所以有可能是张良的墓,或者黄石公的墓,或者跟他们两个有关系的人。” 我有些兴奋,张良可是大名人啊,而且还是我本家,就算是跟他沾一点关系也是莫大荣耀,要是能得到他留下的秘笈,说不定我也能叱咤风云……额,想太远了,还是先找到秘笈再说。 我与周易灵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没有别的门户,没有找到机关,只有十二盏灯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它们很牢固镶在石壁上,都是不能动的。周易灵以天眼状态,也看不到黑石墙后面是什么情况。 周易灵看着我,我摊了摊手:“我脸上没有答案,我从迷驼子首领那儿只看到开启入口的方法,没有里面的印象,它们肯定没有进来过。” “路应该是在这儿,也许要把灯点上。” “万一点灯有危险呢?”我把两根荧光棒合在一起,近距离细看每一盏灯。这一看还真看出点苗头来了,灯碗的大小和形状是一样的,与石臂连接的灯钩(臂)也是一样的,但托着灯碗的饰物略有不同。仔细分辨,从第一个开始,分别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的形象——十二生肖。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长生灯 十二生肖每一个中国人都很熟悉,可是这十二盏灯用十二生肖来装饰,是什么意思呢? “十二生肖对应十二个时辰,不同的时辰点亮不同的灯就可以开启机关。”周易灵说。 我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不能完全赞同:“我觉得这是一种密码组合,要按特定的顺序把全部灯都点亮才行,如果错了一个就会自动锁死不能再打开。” “你哪来这样的结论?”周易灵望着我,语气平谈。 “那你的结论又是怎么来的?制造这样的机关肯定很不容易?如果只是十二生肖对应十二个时辰,未免太简单了,绝大多数人都懂。也许是对应十二个月呢?” 周易灵点了点头:“算你有道理……假如墓主人真的有意为后世打开大门,必然会留下提示。” 我和他的眼光都落到黑石墙的浮雕上,通道中的其他浮雕内容并没有连惯性,感觉更像是装饰用的。这一块材质不一样,并与十二盏灯在一起,如果有提示应该就是在上面。 我们打起精神,再一次细看浮雕图案,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很快我们发现了老人手中的书卷上有两个很小的字,看起来像是两个古篆。 “这两个字是‘长生’。”周易灵说。 “黄石公传给张良的是什么书?” “故事里就是说叫黄石公兵法,也有说是奇门遁甲。” 不论是黄石公兵法,还是奇门遁甲,都不止两个字,也没有长生两个字,所以长生就是提示。我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五行长生!” 五行长生既是阴阳诀第四层的名字,也是指十二地支五行旺衰循环。万事万物皆有兴衰的过程,从孕育、出生、生长,达到极致之后开始衰弱、死亡、墓藏,种子重新发芽或转化为另一种形态,由此又孕育出新的东西,开始新的循环。阴阳家将这个循环规律归纳为十二个阶段: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 五行衰旺与五行生克有关,也与季节有关,比如说火长生在寅(春天木旺火才能烧起来),帝旺于午(夏天火最旺),病、死于申、酉(秋天开始泄火,且金旺反克火),墓于戌(土为墓),绝于亥(冬天阳弱,而且水克火,火绝矣)。 火长生在寅,金长生在巳,水长生在申,木长生在亥,土为四墓,四季皆有不计衰旺,那么只要点亮虎、蛇、猴、猪四盏灯就可以了。 这是根据提示推测出来的,我和周易灵的观点一致,于是下定决心,用打火机点燃了四盏灯。灯亮了不到一分钟,两侧石壁震动了一下,接着整面黑色石墙轰隆隆开始下降,虽缓慢却坚定。下降到青铜灯快要碰到地面时停止了,四盏灯也随之灭掉,石墙的厚度达到一米,但已经不高,我们可以翻越过去。 刚才入口的机关我还能猜出一点工作原理,现在这个真的猜不出,为什么点亮四盏灯就能启动机关呢?不管它了,如今我所见过的,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太多了。 石门之内还是通道,我们往前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了些声音,同时停步侧耳静听。 “呯呯,呯,哒哒哒哒呯……”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微弱模糊,经过洞穴变音、回音更加走样,但我还是能分辨出那是枪声。卡尔手中只有一把手枪,没剩几颗子弹,所以肯定不是他。难道是特警已经进来,遭遇迷驼子所以开枪射击?糟糕,卡尔已经知道顺着水流走会找到这儿,如果赵永浩带着特警进来遇到他,很快就会到达这里。 周易灵有些惊讶:“那是枪声吗?好像有不少人。” “好消息是肯定有路通到地面,坏消息是赵永浩和他的打手快要到了,我们快走!”说着我先向快步走,时间有限,我们要赶在赵永浩到达之前,找到秘笈并且离开。这里的机关是用来考验知识和能力的,应该不会有陷坑、伏弩之类,我放心大胆地走。 往前走了不过几米,出现四个持戟的石俑,一边两个。两边的石俑之间都有一条通道,看起来一模一样。我望向紧跟着的周易灵,他来回看了几眼:“都差不多,随便走吧,不行再退回来。” 这绝对不能随便,但四个石俑一模一样,两边的通道也一模一样,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的镜子前面,我实在看不出差别来。受到黑狐的诅咒之后,我的运气坏得可以进吉尼斯世界记录,这种靠碰运气的选择,我很干脆交给了周易灵:“师兄,这次你来选。” 周易灵站在左侧,立即往左边通道走去,一点也不担犹和迟疑。我心里暗自嘀咕,但愿他是变得果断了,而不是还有些疯傻。 周易灵手握石龙刀跑得很快,我举着两根荧光棒紧追。绿光之下可以看到两边的石壁较粗糙,没有任何浮雕和装饰,有的地方还是天然的岩壁。地面基本都铺有石板,还算平整。 感觉跑了有一两百米,周易灵突然停下,前方有一个T字形的岔路口,四个一样的持戟石俑成对相向而立,这不就是我们刚才进来的地方吗?“我们从左边进去右边出来了。”周易灵有些惊讶地对我说。 “可是刚才我们走的好像是直线啊?” 周易灵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否认我的话,还是自己想不通。他转过了身:“往回走,你先走。” 我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听他的,我在前他在后,并且走得慢一些,注意观察沿途一切东西。由于有些地方是天然的石壁,所以很容易就可以认出来,刚才我们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这一次我们都看出来了,通道不是直的,有一定弧度,那么这条通道就是一个圆环。 果然,走到尽头又是我们进来的路,还是那四个持戟石俑,往进来的方向看,隐约还能看到大半沉入地下的黑石墙。我有些烦躁,但强自冷静,拿着荧光棒非常认真的检查四个石俑,并偿试用手推它们。 周易灵道:“不用看了,就是石头人,没有机关。” “那路在哪里?刚才你有看到不正常的地方吗?” “没有别的路,这可能是一个阵法……”周易灵皱着眉头思考。 我在心里说,哪有这么简单的阵法,就是一个圆圈。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大道至简,看起来很简单的东西,有时包含至理。一个圆,无始无终,可能代表了无尽的循环,代表了永恒的时间,代表了宇宙的终极…… “呯……呯……” 又传来两声枪响,比上次近了许多,可能敌人已经到了瀑布那儿。周易灵也不淡定了:“我们分开走试试,不要用光照。” 我不确定他分开走是怎么想的,但不用正常光线有些道理,因为人经常被自己的肉眼给骗了。如果这里真的是一个阵法,用天眼来看也许可以看破幻像,找到正确的路。我们立即分开,各走一边,我把荧光棒放进了背包,打开了天眼。 边走边看,通道有的地方是天然的岩石,有的地方以石板砌成。石板之后虽然有些地方是土质,或者有岩石裂缝,但没有任何可以让人通过的地方,如果我们不能“土遁”或者变成一条蜈蚣,就没有意义。 不一会儿我与周易灵相遇了,一看对方脸色就知道,没有一点收获。我说:“我们要先退出去,否则会被他们堵死在这里面!” “不,我们就快要找到路了!这一定是一个阵法,而且很简单,只是我们没有想到怎么走,就差那么一点点!” 我很无奈:“简单和复杂是相对的,如果我们不能猜出来,它就是最复杂的难题;如果能猜出来,看上去再复杂也是简单的。我敢说我们猜不出来,别人也没那么容易猜出来,我们先回避一下,等敌人走了再来。” “不行!”周易灵很坚决摇头,两眼炯炯有神,“你说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我还能去哪里?我唯一还能做的事,就是找到密笈,让我们这一脉发扬光大,帮助有困难的人。让其他受苦的人,不会像你和我一样需要帮助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需要一个信念活下去,找到秘笈就是我的第一步,我绝对不放弃,绝对不能让它落到邪恶之人手中!” 我有些惊诧,他真的有些不同了,就像是毛毛虫进化成了蝴蝶——虽然这只蝴蝶才刚刚破蛹而出,还没有起飞。 说实话我以前有些看不起他,虽然他是我师兄,能力比我高很多,我却无法对他尊敬起来。因为他是软弱的、空洞的,没有他存在的价值。现在他不一样了,他有理想有目标,还是我需要仰视的目标。 那么我呢?我是为了什么挣扎,我不也是一样迷失在人生旅途上吗?我又该怎么突破? 突破!对,我们需要突破!圆环没有始终,循环没有终结,所以在这个环里面转永远不会有结果,只有打破了这个圆环才能找到出口…… 第一百一十四章 长尾飞虎 “我们想得太复杂了。”我对周易灵说,快步向前走去。 周易灵跟了上来:“我没想得很复杂,刚才我就说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阵法。”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被误导了,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循环,以为要从某个方向,以某种规律才能找到入口。也许入口根本就没在这儿……” “那还能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还不能确定,只是一个想法。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环,其实是有始有终的,起点在我们进来的地方,终点也在我们进来的地方,只是我们没有把它当成起点和终点。所以我猜突破口就是在那儿,起点就是终点,更进一步猜测入口就是出口! 很快我们来到四个石俑的T字形路口,我没有停留就往外走。周易灵很惊讶:“你去哪儿?” “也许这就是入口。”说着我继续往前走。 “你不会是疯了吧?这是我们进来的地方,而且刚才还听到枪声了,这是通向外面的!” 这确实是我们进来的地方,黑色石墙与我们进来时的高度一样,就连我们爬过来时留下的一点痕迹还在。事实摆在眼前,但是我还是不死心,翻过了黑石壁继续往外走。周易灵不肯出来,叫道:“你是不是想当逃兵啊?” “我是在当先锋!”我应了一声,沿着通道快步往外走,两边石壁上的浮雕感觉也是跟之前一样的,但是再往前一些,我看到的不是向上的阶梯,而是向下的阶梯!我大喜过望:“师兄,快来,入口真的在这儿!” 周易灵很快跑了过来,一看也愣住了:“难道……难道石壁下降之后不是要往前走,而是要往回走,里面那个圆环通道是没有作用的?” “看起来是这样。”我摊了摊手,我不知道这里的机关是什么原理,设置机关的人用心何在,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找到了入口。 “还是你聪明!”周易灵拍了拍我的肩头,以示嘉奖。 “这个机关就是用来骗聪明人的,我的头脑比较简单才会想到答案。”我苦笑,这不是谦虚客套,而是实话,我根本就没往阵法和更高端的方向思考,否则只会越想越乱。接着我想到另一个问题,出口变成了入口,那么我们怎么回去?也许要反过来点四盏“死”灯,石壁就会上升,出口就会出现。 周易灵先快步往前走:“爷爷在世时,经常对我说不要钻牛角尖,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牛角尖啊!” 不会是我师父来过这儿吧?我问:“师父真的从来没有对你提过阴阳鱼铁盘?” 周易灵停步:“没有啊,我为什么要骗你?” “不是说你骗我,而是有些奇怪。赵永浩说以前地下密室的石壁上有三个不同的阴阳鱼图案,而且他手里有一个,这证明他没说假话,阴阳鱼铁盘最早是出现在这里。师父手里有一块铁盘,会不会是以前来过这里?” 周易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真的从未对我提过,先不管它从哪里来了,我们快走。” 沿着石阶向下走,空气明显变冷,湿气也较重。洞顶和石壁都是天然岩石,只有地面是人工修造的阶格,弯曲向下延伸。石壁上和洞顶上长着许多“龙须”,靠近地面长了很厚的苔藓,还有一些像蕨类没有叶子的植物从石头缝里长出来。在这样的地底深处,应该缺少氧气,植物不能生长,但这儿恰恰相反,生机盈然,要是有阳光,我敢肯定会到处鲜花绿草。 大约走了有四五十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我们出现在悬崖边。以天眼状态向上可以看到洞顶,向下只看到浓郁的水属性灵气,无法看出有多深,向前隐约可以看到对面,感觉是一个很深的峡谷。隐约可以听到一些流水轰鸣声,估计之前我们看到的瀑布就是通向这儿,听到的枪声也是从这个空间传上去的。 我和周易灵都很震撼,之前我们以为古墓里面就是墓道和墓室,哪想到有这么大的空间!折腾了半天,现在的位置可能就在瀑布前面不远,但从瀑布那儿跳下去,我们也许能到达峡谷底下,却不可能从光滑的石壁爬上来,这条路是必须要走的。 一条小路在刀削斧劈般的石壁间宛蜒行进,有的地方是利用石壁天然的一点凹陷开凿而成,有的地方是人工搭建的栈道,宽只有两三尺,还没走上去就让我感觉两腿打颤了。 我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有恐高症,但事实上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到了太高不稳固的地方,我会觉得紧张甚至轻微眩晕。这里不但很高,还很黑,很阴森,很不稳定,就算是汉朝后期建的,到现在也两千年了啊,谁知道栈道会不会突然断掉? 周易灵先向前走去,我中止了天眼状态,因为这个耗精神,容易看到不真实的东西,实力不够还容易被邪气入侵。以前我也误以为开了天眼很厉害,一下就能看穿妖魔鬼怪,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可以看到实力差的鬼怪的同时,也更容易被实力强的鬼怪诱骗和侵入。 我摸出二锅头,喝了一口,咬了咬牙跟上周易灵。 路上和石壁上有些泥土的地方,长了许多植物,少数植物还长了叶片和花朵,但都是黑色、蓝色或灰不溜秋,没有一点绿色。我只能确定它们是植物,基本都不认得,就连苔藓都跟地面上的不一样。在绿色的荧光棒之下,这些植物看起来更恶心,简直不像是走在地球上——这里像是通向幽冥界的路。 唯一鲜艳的就是“龙须”,到了这儿出现的更加粗大红艳,光滑的石壁上也能整片长出来。我觉得这是一种“结晶”,地脉灵气中的某种物质浓度很高,像结晶一样长出这种东西来,不知道能不能吃…… 周易灵突然停步,紧张地盯着下面,做出噤声的手势。我急忙停步,屏住呼吸静听……除了隐约的瀑布声,没有别的声音了,连虫叫的声音都没有。但接着我感觉到了不自在,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危险在迫近! 周易灵右手握紧了石龙刀,左手示意我退回去,他也开始慢慢的,轻轻的后退。悬崖石道狭窄,遇到怪物袭击无处可躲,而我们距离洞口只有不到二十米,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先退回去。我们慢慢移动不敢奔跑,有些猛兽对静立不动的东西不感兴趣,看到快速移动的目标却会立即扑击。 我背贴石壁面朝深渊,侧着身往回走了不过五六步,突然“呼”的一声响亮,伴随着一股强风,一个巨大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蹿上了石道,落在周易灵前面,踞地欲扑,低声吼啸。 荧光棒的亮光不能及远,而且周易灵挡在我前面,我看不清那怪物的样子。刚才一闪而过之际,只感觉它的身体很大,还有一条很长的尾巴。 周易灵手中的石龙刀变得像烧红的铁块,身上散发出强烈罡气,小范围内空气激荡。怪物不敢贸然进击,低沉咆哮,其声如虎。周易灵往石壁方向退了一步,我看到了那怪物的前半部:脸有点像猫,也有点像老虎,耳朵很大很长,张开的嘴里有一对长长的獠牙,火眼金睛凶相毕露,一双前足微蹲准备扑击。它的块头比最大的狼狗还要大一些,皮毛蓬松飘逸,像那些“龙须”一样红艳,头顶和背部有些深红色的纹理,靠近腹部是淡红近金色。 猫不可能长这么大,老虎没有红色的,我不清楚它是什么物种,但可以确定它一扑就能把大水牛击杀,在这狭窄的栈道上与它相遇真是噩梦。 周易灵手中的石龙刀突然变了颜色,温度也突然逆转,从红铁块变成了玄冰。从毛色来看,这个怪物是火属性的,以阳性真气攻击它效果不明显,所以他换成了阴性真气。我很担忧,石龙刀对付妖魔鬼怪灵体之类是神兵利器,面对野兽时只是半尺来长的石刀,注入真气也未必能对这个怪物造成致命伤。 周易灵再退一步,左手示意我快退。我不忍心丢下他,但确实帮不上忙,还会影响他撤退,只好贴着石壁小步快退。退了几步正准备转身奔跑,那怪物突然蹿上石壁,快如风,声如雷,刹时到了我们头顶高处,然后腾空向我扑来。它扑击的角度是我的退路,那样的速度我绝对不可能越过它,只能往周易灵那边退避。 这一瞬间我看清楚了它的全身,身躯长度近两米,后面一条又长又大的尾巴也将近有两米,前腿和后腿之间有蹼一样的东西——也有可能是长毛或者翼膜。周易灵的反应同样很快,返身一刀从我耳边刺出,奇寒冷气如冰刀刺向怪物,我的半边脸和耳朵几乎瞬间冻僵了。 怪物似有些畏惧冰气,一条后腿蹬在石壁上,改变了方向冲向路外侧,差一点儿没有抓伤我。它已经到了路外面,没有地方借力,我以为它会掉下去。不料它身在空中四肢伸展,长尾一甩,身体竟然改变方向滑翔向石壁,“呼”的一声又蹿上了路面,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我擦,能飞的老虎!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宋入伙 周易灵挥动石龙刀,当成长武器横劈竖砍,冰气纵横。长尾飞虎有些忌惮,缓缓后退,但变得更加暴怒,吼声如闷雷。它那金黄色的眼瞳有一圈红环,红黄交错,有如燃烧的火焰。 只要回到山洞内,有石龙刀在手周易灵可以与它一拚,现在我们距离洞口只有十多米。周易灵继续逼进,长尾飞虎突然向石壁上蹿,巨大的灵体像松鼠一样灵活快速,上升了约七八米高度,附在石壁上扭头向下,猛地张嘴喷出一股淡红色的长长气雾。 我们来不及跑出那股红气范围,我本能地以手掌挡在脸前,并屏住了呼吸。红气触体,犹如火燎一般,并且全身毛孔都像是针刺了一样,眼睛像是进了辣椒水。这气体肯定有毒,而且是剧毒,我急忙闭上眼睛,全身皮肤绷紧闭合毛孔,并以真气贯注全身防止毒气入侵。 风声呼啸,劲气袭人,长虎飞虎向我发动了攻击,而我不敢睁眼,不敢迈步,退一步就有可能掉下深不可测的悬崖。周易灵扯了我一把,冷气破空,我听到了衣服撕裂声,以及长尾飞虎怒吼声。微一睁眼,只见周易灵左边肩头到手臂的衣服都被撕破了,鲜血淋漓,显然是被长尾飞虎的爪子抓伤。长尾飞虎估计也中了周易灵一下,逃到了远处。 我抹了一把眼睛睁开,不料一睁眼又看到滚滚红气涌来,只能立即闭上眼睛。这下真的完蛋了,不敢睁眼,不能移动,还不能呼吸,就算是长尾飞虎不靠近我们也无法坚持下去。修练内功的人能够较长时间屏住呼吸,那是可以利用毛孔得到氧气,如果连毛孔也闭合,屏气时间比普通人长不了多少。 对了,我的背包里面有防毒面具!我急忙放下荧光棒和背包,摸索着打开背包,拿出一个防毒面具按在自己脸上。试着轻吸一口气,没有刺鼻气味和烧灼感,看样子有效。这种防毒面具没有包住整个头,但能遮住整张脸,我睁开眼睛,透过有机玻璃视野几本不受影响。 我没来得及递一个防毒面具给周易灵,长尾飞虎又发动了攻击,这一次是朝着周易灵扑去。之前因为我没有武器,它都是针对我,现在可能是吃了苦头恨上周易灵了。我被周易灵挡着看不太清楚,只看到周易灵侧避开了它的大嘴,用刀刺向它脖子侧面。飞虎急速调头,长尾一甩把周易灵抽了一个踉跄,差一点掉下悬崖。 长尾飞虎攀蹬石壁如履平地,又蹿上了高处。我急忙再拿出一个防毒面具递给周易灵,他愣了一下却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我只好把它按到他脸上,长尾飞虎的毒气紧接着喷到了。毒气不能再影响我们呼吸和视线,趁着它在高处我们往山洞那边狂奔,连背包和荧光棒都顾不上拿了。 长尾飞虎立即追来,奔跃之后腾空扑击,挟带风雷之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凶猛,声势惊人。就在这时,洞口处一道强光亮起,虽然不是对着我的眼睛,还是让我感觉睁不开眼,大脑有那么十分之一秒短路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呼啸之声突止,长尾飞虎改变方向冲下了悬崖,原来那一道强光正好照向长尾飞虎,它长期生活于黑暗中,畏惧强光逃跑了。 我暗叫侥幸,与周易灵跑到洞口处,看出强光是从一个人的头部发出,那个人看起来有点像老宋。 “老宋?”我放下了面具。 灯光转移了一些,而我的眼睛也有些适应了,那人果然是老宋,头上戴的像是矿灯,腰间挂着一面闪闪光发的铜锣,右手拿着一根大半人高的木棒,身后还背着一个背包。此刻他两眼精光闪烁,腰杆挺直,精神抖擞,哪里还像以前那个病怏怏的扫地老头? “你们没事吧?”老宋问,颇有关切之意。 “我没事。”我转头看向周易灵,他胸前的衣服被扯破了,有四条爪伤,还好不深。左肩的三条爪印又深又长,还在流血。 老宋从口袋里面掏出两张符递给周易灵:“先止血。你们怎么回事,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下来了?” 我无奈苦笑:“不是我们想下来,是院长引爆地下室,我们被埋在下面了。你……” 风声呼啸,长尾飞虎又从沿着石壁蹿上来了。老宋头上的灯光照向它,它立即躲避,逃到光柱之外,来去如风,灵敏之极,腾空之际有风雷之声。老宋惊讶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可能是一种变异大松鼠吧?” 周易灵把两张止血符按在伤口上:“老宋,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宋看了看周易灵,又看了看我,表情有些奇怪:“我当然是走进来的,不是你们破解了机关吗?” 我说:“不可能,我们打开一片黑石墙,里面是一个大圆环,什么都没有,等我们出来时,入口变成出口,已经没入口了。” 老宋微皱眉头:“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就是直接走进来的啊,没看到什么黑石墙和大圆环。其他事情等回去了再说,现在要抓紧时间进入古墓拿到秘笈,因为赵永浩已经带着军队来了,就在后面。” 果然是赵永浩!我们都紧张起来,周易灵说:“那怪物很厉害,没办法过去,能不能启动机关让他们进不来?” 老宋摇头:“不行,虽然我没有研究过这里的机关,但我能肯定这里是一个死葬穴,从里面发动机关就会把我们关在里面,没人在外面开启就永远出不去。” 以前我听老宋说过,“龙穴”有分死葬和活葬,死葬就是把尸体、骸骨埋在穴眼里,活葬则是活人入穴封闭。据说曾经有一个很牛逼的风水先生,收了个姓张的小徒弟,一次机缘巧合在洞宫山附近找到了一个龙脉。小徒弟从师父那儿知道了让龙“开口”的方法,起了贪心,借口离开师父,把自己祖宗的骸骨放入“龙口”。师父知道了之后很生气,改变了风水格局,并下了诅咒,生葬出人王,死葬出鬼王。后来小徒弟的后代出了张天师,统御世间万鬼,算是鬼王;刘邦的祖父或是曾祖父帮助过那个风水生先,得到指点,从另一个方向进入龙尾,洞口自动关闭,成了活葬,汉朝皇帝自然算是人王。 故事不足为信,生葬确实是有的,为什么要生葬就像为什么把祖宗骨头埋在龙脉内能得到好运气一样无厘头,连老宋也解释不清楚。这个墓既然是死葬墓,进来的人就没有准备再出去,所以绝对不能从里面发动机关。那么如果有人从外面发动机关,就会把我们永远封在里面,不可能有出路,我们不得不担忧这一点。 “这里面的东西,乃是我们阴阳家秘宝,绝对不能落在外人手里!”老宋铿锵有声地说,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我们,“你们两个能走到这里很不简单,令我刮目相看,但是前面还有很多困难,凭你们的能力很难得手。凭我一个人也不太可能拿到,如果我们齐心协力,则十拿九稳。” 我和周易灵对视一眼,我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只要秘笈,其他不论什么宝物都归你们!” 我说:“显然秘笈才是最宝贵的。” 老宋迟疑了一下:“其他东西不能分,秘笈却是可以分的,复印一份不就行了?五系本是一家,都是一个祖师爷传下来的,你们并非外人,秘笈给你们一份于我无损。” 我与周易灵都点头,老宋说得有道理,而且他早就对我说过潜伏在疯人院是为了得到古墓的秘笈,我们确实是同根同源,应该共享秘笈,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老宋的修为绝对不低,阅历丰富,有备而来,此时此刻他正是我们最需要的盟友! 我注意到了老宋手里的木杖油光滑亮,颜色黑紫,顶端雕刻成张嘴龙头状,多处雕刻有符印——这肯定是我帮他挖出的雷击千年龙眼树心,打磨成成品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宋见我盯着看,嘿嘿一笑:“你不会跟一个老人抢拐仗吧?” 这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况且他教我咒法,有恩于我,我怎能起贪心?我笑了笑:“或许再过五十年我才需要。” 吼…… 长尾飞虎突然长啸,先助跑再滑翔,冲向洞口。老宋立即以头灯照它,并且把龙眼木杖敲在腰间铜锣上。“哐”的一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长尾飞虎刚冲入洞口就急速扭身跳下悬崖。 “快走!”老宋先向前走去,“地下的怪物从未见过强光,没听过锣声,会畏惧逃开。但这一只乃是秉地脉阴气而生的异兽,智力极高,不用多久它就不怕了,我们没多少时间。” 周易灵示意我先走,他断后。走到之前我丢下背包和荧光棒的地方,我刚捡起东西,下方又传来风啸声,长尾飞虎又逼近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意如此 我把背包里面的最后一个防毒面具递给老宋,老宋接了过去,却微皱眉头没有戴上去。我说:“那怪物会喷毒气,戴上这个可以防止毒气。” 老宋“嗯”了一声,还是没戴,把防毒面具的扣带穿过背包的扣带,挂在背包扣带上继续往前走。看样子他没准备戴,老人往往有些怪癖,排斥高科技或者新生事物。 老宋快步前进,我和周易灵紧随其后。悬崖上的栈道是以石梁石板搭成,比我预料的要牢固,但是走在上面还是让我有些心惊肉跳,而且长尾飞虎一直在我们附近出现,寻找机会进攻。 “老宋,这个怪物有办法杀死吗?” “很难。” “用枪能打死吗?” “估计不能。” 周易灵在我后面接口说:“我刺中了它一刀,几乎无伤。” 我问:“难道它不是火属性的怪物?” 老宋头也不回地说:“可以说它是,也可以说它不是。世间没有绝对的纯阴纯阳,往往太阴之中包含少阳,太阳之中包含少阴,就像海中有岛,山中有水。阴寒之地阳气很弱所以要集中,而这一点阳气也是煞气之眼,阴阳感化,便滋生出貌似阳属性,实际集阴气、阳气和邪性于一体的怪物。这样的怪物通常水火不伤,刀枪难入,剧毒无比,所以称为异兽。” 我心中叹服,姜是老的辣,他早就料到了会有怪物,所以带了一面铜锣……但愿长尾飞虎不会很快适应张光和噪音,否则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我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风声呼啸,长尾飞虎从后面袭来。老宋猛地止步,光柱转向后面,猛敲铜锣,长尾飞虎吓得又蹿下了悬崖。队伍继续前进,我问老宋:“这里埋的究竟是谁?” “不确定……多年前我无意中得到一份不知年代的堪舆术残本,内中有一些古代相地大师心得,提到此地有一条奇脉,寥寥几句语焉不详,我也没太在意。直到去年一位经常与我一起喝酒的朋友临终前对我说,他家远祖是阴阳家兵系传人,在这附近守墓,若能进入墓中便能找到老祖宗留下的秘笈。可惜早在几百年前他们家的学术已失传,连古墓确切位置都不知道,守墓的使命也到他为止了。” 老宋停了一会儿又说:“两条线索集中起来,我觉得可信,于是开始寻找,最终确定在古庙下面。据我那朋友说,他的始祖曾追随汉相张良。张良正是兵系楚翘,功成身退,不知所踪,多地流传有他的墓,我觉得都不是真的,你说他那样的人,会随便刨个坑埋自己的骨头么?” 我有些小激动,我和周易灵之前也是推测这里与张良有关,与老宋的线索是吻合的!假如真的是张良墓,也许他尸身未腐,我们有机会看到两千年前一代伟人真容。甚至有可能他长生不死,当我们打开墓门时,他就会睁开眼睛活过来…… 周易灵突然“咦”了一声,我转头往后看,只见我们下来的洞口有好几道光柱在闪动,紧接着有模糊声音传来:“前面有人!” 偏在这时,长尾飞虎在石壁高处喷出了滚滚红气,我和周易灵急忙以防毒面具按在脸上。老宋再敲一声铜锣,加快速度前进,几乎是在小跑了。 我无暇顾及后面的人,跟着老宋跑。路面有的地方有烂泥或苔藓,又湿又滑,还有的地方已经坍塌,这样跑简直就是在玩命。更可恶的是长尾飞虎已经不怎么害怕锣声了,忽上忽下,尾随追赶。 栈道终于到了尽头,石壁上有一大片凹陷的地方,像是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十几层台阶之上是一个大平台,中间靠近石壁的地方有一个高大巍峨的石牌坊,苔痕斑驳,气势森然,匆忙之间我没看清石牌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长尾飞虎追上了平台,四足踞地咧嘴咆哮,长尾巴在身后来回甩动,即将扑击。老宋的头灯照到它身上,它只是略后退一点儿,不逃跑了,火眼金睛像是在跟老宋对瞪。 我们都很紧张,栈道上虽然对我们不利,长尾飞虎的行动也受到了一定限制。到了平坦的地方,它的奔跑速度、爆发力都会更好地发挥出来,被它扑中瞬间就会咬断喉咙。更糟糕的是我们来的路上,已经有五六道明亮光柱刺破黑暗,沿着栈道快速前进。 周易灵有石龙刀,老宋有雷击木手仗,就我手上没有武器。我扫视左右,看到地上有一块石头,俯身想要捡起它。不料我一蹲身,长尾飞虎就发动了攻击,蹬地两次纵身扑来,尖锐獠牙闪烁着怵的人光芒。我大惊之下急忙往侧面翻滚,老宋和周易灵同时大吼,左右夹击迎向长尾飞虎。 周易灵为了救我是奋不顾身了,刺向虎眼,老宋一杖敲下也是迅猛凌厉,砸在它的背部。长尾飞虎受阻差一点儿没有扑到我,猛地转身一爪拍在周易灵腿上,同时长尾一甩把老宋抽倒。我已经摸到了石块,不管有没有用,双手抓起向长尾飞虎砸去。 石块砸中了它,显然没有一点效果,它又再次向我扑来。这一次它没有冲锋,气势没那么吓人,但是距离很近,我来不及逃出它的攻击范围了。眼看那张可怕的大嘴咬到,我慌乱中把手边一件东西挡在胸口,“咯”的响了一声。挡住了它的嘴才发现我手里的是背包,它的臭嘴几乎顶着了我的下巴,长长的胡子碰到了我脸上。这一瞬间我真的不知道脖子是不是被咬断了,吓得全身酸软无力动弹。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响,几乎把我震晕了,同时周易灵的石龙刀也刺入了长尾飞虎的臀部。长尾飞虎受惊,丢下我冲入黑暗中,蹿下悬崖。 周易灵急忙跑过来:“受伤了没有?” 我定了定神,魂魄回到体内,摸摸脖子没有血,看看胸口也没有洞,只有背包上出现四个不算大的圆洞。原来刚才长尾飞虎刚好咬到了背包里面的阴阳鱼铁盘,我的脖子才能安然无恙。 “我没事。”我坐了起来,看到周易灵腿上在流血,伤口颇深,不过以他变态的恢复能力而言,这点伤也不算什么。他在手掌上画了个止血符,往伤口上一按,立即止血了。 “这,这……”老宋提着铜锣愁眉苦脸,刚才他敲得太猛,把铜锣敲破了,我们对付长尾飞虎最有效的武器失效了! 我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接着老宋的眼光落到了周易灵手中的石龙刀上,显得有些惊讶,但没多说什么。往悬崖边看了一眼,长尾飞虎没有出现,可能刚才的攻击让它吃了些苦头,或者磕痛了牙齿正在郁闷。 老宋转向石壁,灯光之下只见台阶尽头石壁上镶着一扇巨大的金属门,色如青铜,没有一点锈蚀,没有纹饰,只有三个圆形凹坑并排着,一样大小和深浅,苔痕和泥垢之下似有弧形曲线。 “怎么会是三个?”老宋失声叫嚷。 “怎么了?”我问他。 老宋没说话,脸色难看之极,愣在那儿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我觉得那三个凹坑大小和厚度都与阴阳鱼铁盘非常相似,于是走近细看,把上面的泥垢扒掉,周易灵也开始清理另一个凹坑。很快凹坑内的线条出现,果然是阴阳鱼,第一个凹坑的内的图案阳多阴少,周易灵清理的是第三个,图案是阳少阴多,与我背包里面的两个阴阳鱼铁盘一模一样。 我和周易灵愣住了,原来阴阳鱼铁盘是在这里用的,那是否意味着我师父来过这里? 老宋从自己背包里面掏出一个东西,双手捧着,不知道是灯光在颤抖,还是他的手在颤抖。他的腰又变弯了,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变成了凄苦相,喃喃自语:“枉费心机,莫非天意如此?” 他手上的东西,赫然是一块阴阳鱼铁盘,只是图案是阴阳均衡。我迅速扒开中间那个凹洞的泥垢,果然图案是阴阳各半,就是对应老宋手中那个! “哈哈哈……”我大笑起来,“确实是天意如此!” 老宋就像是被夹住了小鸡鸡,瞬间暴怒,杀气腾腾:“你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吓了一跳,正要解释,呯呯之声连续响起,惊叫声和虎啸声跟接着传来。我转头往栈道那边看去,只见光柱乱晃,枪声密集连响,还有一声凄厉尖叫急速落向悬崖下方。原来长尾飞虎在我们这儿没有讨到好处,改去袭击后面的人了。 这里我们到达这儿后的第二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当然是三块阴阳鱼铁盘鬼使神差聚齐,这不是天意是什么?我迅速打开背包,拿出两块铁盘在老宋面前晃了晃:“这就是天意,该我们阴阳家崛起了!” 老宋惊讶得嘴巴里面可以塞进三个鸡蛋,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有泪光闪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或许他付出了太多努力,以为失败了结果又变成成功,太感动了。 时间紧迫,我把阳少阴多的铁盘交给周易灵,老宋抹了一把眼睛,极度祈诚地双手托着他的铁盘。三人在金属门前同时把铁盘按进了凹坑,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厚度也刚刚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穴古墓 三个阴阳鱼铁盘镶入金属门之后,就像是彼此受到引力,每一个盘的红色和黑色部分开始转动起来,越转越快。我能感应到,它们激活了某种力量,就像是手电筒里面塞进了电池。 “咚咚”几声闷响之后,厚重的金属门开始往下降,发出金属摩擦声和砂石被挤碎的声音。三个铁盘停止了转动,掉落下来,我们各自捡起了自己旁边那一个。 门后竟然有光线,但我们也不算是太震惊,开门的机关会触动点火装置。我相信这里面已经是终点,不会有害人的机关,也不会有迷局,一切谜底都将在门后揭晓。 随着金属门的降低,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颇大的空间,像是天然形成的山洞,总共有三盏灯在发出不太明亮的光芒。 金属门还没有完全落到地面下,老宋就先迈了进去,我和周易灵急忙跟上。里面是一个不太规则,约两个客厅大的洞窟,左右各有一个耳室,无门户。前方有一条向下的阶梯,三盏灯就是点在三个方向的路口,这灯有些像前些年常见的“马灯”,也就是防风灯,但罩子不是圆形而是四方形,透明度不如玻璃,不知是什么材质。 洞壁和地面都很干净,空气干燥清爽,带着一股幽香,像是檀香,或者花香,香而不腻。这里不像封闭千年以上的古墓,更像是一个隐世高人的住所,就像主人刚刚打扫完毕,点了熏香,连灯都没吹灭,前脚刚走我们后脚就进来了。我看周易灵和老宋都没有戴防毒面具的意思,那么这种香气应该是没有毒的,所以我也没戴。 我们先往左边耳室走,看到里面是一个小卧室大小的不规则空间,一张石台上堆着许多竹筒、竹简、丝绸卷和皮革卷。石壁上凿出许多小洞,塞着成捆的竹简、玉片、石片,东西虽然有新有旧,却没有一点腐朽迹像,点尘不染,就像是昨天才放进来。这时我才意识到秘笈可能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大堆竹简,修造这个墓时纸张可能还没有普及。 老宋和周易灵也有些错愕,都去翻看竹简。我也打开一卷来看,只扫一眼就没兴趣了,这种字一百个里面我也不认识一个。这可麻烦了,得找一辆小货车才能全部搬走,赵永浩等人如果没有全部死在长尾飞虎爪下,很快就会到达,我们哪有可能搬走这些东西? 周易灵看了几眼,转头问老宋:“这是什么字体?” 老宋也惊讶地望着他:“我也基本不认识。汉朝用的是隶书,秦朝用的是小篆,周朝用的是大篆,就算是大篆我也认识一部分,这,这跟大篆也有些不同啊。” 我不认得大篆小篆,但知道秦朝和周朝之间还有春秋战国,忍不住问:“战国七雄用的是什么字?” 老宋一拍大腿:“对了,战国时期七国文字各不相同,那时正是大篆向小篆演变的重要时期,各地文字差别很大。后来是秦始皇统一了天下,才规定小篆为官方文字,这可能是没有统一之前某一国的文字。” 我说:“如果不认得,就不知道哪一个是秘笈,要全部搬走才行啊!” “先找找,秘笈如果是张良或者他的后人写的,用的应该是隶书。”老宋说着丢下手中的竹简,迅速翻找。 我连繁体字看了都头大,更古老的文字就更不用说了,这种事还是让老宋和周易灵来干。我往外走,心里暗想,人们都爱收集古董,所以张良收藏的就是更早的“书”,假如这些字是韩国文字,韩国早已灭亡,加上秦始皇焚书坑儒,现在不可能有人认得了,所以全部成了废物。 往阶梯那边看了一眼,有一种让我很不安的感觉,所以没往那边走,而是走向了大门右边的耳室。这个洞窟比左边略大一些,也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许多盒子。石壁上横架着长短不一的青铜剑,还有弓、弩、斧、戈,盾牌和长矛、长戈则是直接倚在石壁上。与那边放书的洞穴一样,这边也是点尘不染,武器上面一丁点锈都没有。 这是一个兵器室,或许有什么神兵利器。我小心打开桌子最边上的一个木盒子,不料里面是空的,但垫子上有一个凹印。拿起盒子侧对着灯光一看,垫子上的凹印与石龙刀的形状、大小极其相似。我很惊讶,难道以前有人进来拿走了石龙刀,后来石龙刀和一个铁盘落在我师父手里?如果是这样,恐怕秘笈早就被人拿走了。 我再打开一个长条形的大盒子,里面又是空的,从托架来看,应该是放一柄宝剑。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最重要的宝物已经被别人先拿走了!我不死心,打开桌子上最小的一个盒子,这次里面终于有东西了,一块浅绿色玉牌,约三指宽,雕刻如麒麟状,玉质温润但不通透。 我对玉石和古董没有什么研究,以我这双外行的眼光来看,这块玉牌很普通,值不了多少钱。不过会收藏在这儿应该有些用处,反正不重也不占地方,先拿了再说。拿起之后才发现上面有一个小孔穿着细绳,可能是古人挂在腰带上的,玉牌拿在手里滑润清凉,有一种清爽感觉。 我心中一动,齐画笙的魂魄放在临时画的召鬼符内,随时有可能损坏。这块玉牌质地纯净,灵气浓郁,可以用来让她安身休养,不如把她转移过来。我立即掏出召鬼符,以法诀引出齐画笙魂魄,放入玉牌之内。 “呯,呯,呯呯……” 又是一连串枪响,距离已经很近,可能就在门外的平台上。我急忙把玉牌的绳子绕过脖子打了个结,当作项链一样戴,玉牌塞进衣服里面。然后拿起一把弩,连同一筒弩矢往外跑,连防毒面具也不要了。对面老宋和周易灵也跑出来了,不用多问,只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没有找到秘笈。 “我们快走,再不走就会被他们堵在里面了,我们要关上铁门!”我对老宋说,只要三个阴阳鱼盘在我们手里,别人就不可能进来,我们可以等以后再来搬运宝物。 老宋却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快步往内侧阶梯走去,周易灵也跟着去了。大门外亮光闪动,敌人果然已经到了平台上,事实上我们已经被堵住了。 没地方逃,那就只能拼命,我看了看手上的弩,弩臂和弩机是金属的,弩弦是多种材料绞合成,弩弓是木质,长度约一米五,所以很大很重,跟我在电视里面看到的小玩具完全不同。不过结构不算复杂,一看就知道怎么用。我用力一拉,单手竟然无法把弦拉到位,改成用一只脚踩住弩弓,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手指快被勒断才把弦扣上。 我擦,上弦这么难,面对持枪的敌人只有射击一次的机会,还不如拿一把弓。但用弓更需要技巧,不容易瞄准,我没经验未必能射中敌人,只能用这个大家伙了。 等我放上一支弩矢,老宋和周易灵已经走得没有影子了,我急忙跟过去。 大门正前方是向下的石阶,约有二三十级,尽头处是一个近似圆形的平台,平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石棺。除了通向圆台的石阶,其他方向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四周石壁上共有八条巨大的铁链与石棺相连。铁链的作用,应该是防止圆台坍塌后,石棺可以悬挂在空中不会掉下去。 老宋和周易灵站在石阶尽头,看着距离棺椁不远的一块石碑,上面有字。我快步跑下去:“什么意思?” 老宋瞪着石碑发呆,周易灵掐着指头推算,就像是着了魔一样,都不回答我。我只能自己看,石碑由一只赑屃驮着,高约一米,宽约半米。上面刻的字很清晰,就像是刚刚刻上去的,这回是隶书体,只是大部分字都是繁体——比我平时见到的繁体字更复杂,而且文言晦涩难以弄懂,大概意思是:进来的本派弟子可以拿走一件东西,不能贪心,否则没有好下场。石棺不能打开,邪性乱世什么的,阴阳什么什么…… 这些字太难看懂,而且后面的意思更加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也没兴趣看了。墓主人真小气,我们来这里一趟容易么?只让拿一件,又不知道哪一件最珍贵,真叫人蛋疼。要是多拿一件,他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我已经拿了一块玉牌,并且把齐画笙的魂魄放进去了,我要是不放弃这块玉牌,就只能指望周易灵拿秘笈了,可是秘笈在哪儿呢? “师兄,你在算什么?”我拉了一下周易灵的手臂。 “这是谶语。” “什么?” “就是预言。” “别管预言了,快拿一件东西走。” 后面传来叫嚷声:“他们在这里!” 我回头一看,好几个人在石阶顶上出现,紧接着许多手枪、冲锋枪和强光手电筒对准了我们。我端着弩指向他们,却不知该射哪一个好,我只有一次射击机会,还未必能射中,下一秒我身上就会出现好几个血洞。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剑拔弩张 “不许动!”“放下武器!”威严的声音犹似炸雷。 老宋头上发出的光柱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扫过,特警、保安、道士、外国人……很奇葩的组合,而且大部分面孔我都熟悉,最后出现的一张面孔更是烧成灰我也认得:茉莉花疗养院的老大赵永浩。 现在有可以射击的目标了,我眯着眼逆着灯光,双手托着弩对准赵永浩。我敢保证这支弩能射死一百米外的野猪,而他离我只有十米左右,有效射程100%,命中率98%,致命一击75%……妈的,要是玩网游有这么牛逼的神器在手,还有什么BOSS我不敢干? 赵永浩看到了我手中的强弩,得意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我手里有这样的利器,现在他不敢动,只要他轻轻动一下我就会射击,他绝对可以猜得出来。 “放下武器!” 五个特警再次大叫,他们手里都有冲锋枪;王海等三个保安拿的是手枪,只差王保卫不在;卡尔手里也拿着手枪,估计已经装满了子弹;王正华的师兄段法智手拿桃木剑,师弟李维安手拿天蓬尺,两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能直接烧死我,幸好他们没有拿枪,否则他们一定会最先开枪。 敌人共有五支手电筒,电源已经有了些消耗不是最亮状态,虽然有三支集中在我身上,逆着光我还是可以看清赵永浩。老宋的灯是特制的,比他们的更亮,光柱定在赵永浩脸上让他不得不眯着眼,他连举手挡光线都不敢。 现在事情明摆着,他们可以乱枪扫射杀了我们三个,但赵永浩九成九要给我们陪葬。 “咳,咳……”赵永浩清了清喉咙,“宋披云,你扫地怎么扫到这儿来了?” 老宋面无表情道:“疯人院没了,我下岗了。” “你从哪里拿到第三个圆盘?”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赵永浩“哼”了一声,望向了我:“张立成,把你偷去的东西还给我!” “石匕首和铁盘本来就是我的,我敢说你手上那一个也不是属于你的!” “我说的是装在瓶子里面的液体!” 我有些意外,难道那个瓶子里面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药?“爆炸的时候从我口袋里掉出来,被压碎了。”我不动声色地说。 赵永浩很恼怒,眼光扫了周易灵一眼立即又回到我身上:“王道长是个好人,又没得罪你,你怎能残忍地把他一掌打死了?” “他不是我杀的,是卡尔杀的!”我嘴里说话,眼光和精神还是集中在赵永浩身上,不敢丝毫松懈。这张弩真的太重了,我已经开始觉得沉重,没办法长时间举着。 卡尔道:“是他杀的,我们遇到了他,想要抓住他,结果他杀了马克、艾丽亚和王道长,王道长为了掩护我才被他打死!” 我差一点要转向射击卡尔,这个王八蛋,明明是他开枪射杀了马克和王正华,现在全赖到我身上了! 段法智越过众人往下走来,厉声道:“我师弟与你何怨何仇,你竟然下此毒手!” 我的弩指着赵永浩不能移开,不能移开就无法阻止段法智下来,这时周易灵往前走了:“你身为道士,不在庙里潜心修道,与洋鬼子狼狈为奸,与官差勾结祸害无辜,图的是什么?” 段法智一愣,脸胀得通红,很快羞愧和尴尬都转化为怒火:“我们做事有我们的原因,没有必要跟你解释,我现在没跟你说话,我在为我师弟讨回公道!” 周易灵说:“我也是在为我师弟讨要公道!” “原来他是你师弟!”段法智又是一愣,“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是邪派妖人,潜入疯人院就是为了救他,那么这就是江湖上的事了!” 周易灵散发出强大气势,劲风绕身旋转,义正辞严道:“你说我是妖人,我不服;我说你是妖道,你也不服。指责别人无非是给自己做的事找一个借口,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就只能斥之以武力。” “正有此意!”段法智的道袍鼓荡起来,烈烈有声,居高临下气势更强。 “不要动手。”我大叫一声,“你们可以回去看一下,王正华的体内有子弹,而我没有手枪,谁杀的不是很清楚么?” 卡尔急忙道:“之前他手里有枪!” 李维安厉声道:“我师弟的头骨被打碎,只有你有这样的掌力!” 我嘴里发苦,之前杜平控制了我显示出恐怖的力量,打得他们很狼狈,现在我无法否认。而且打碎王正华头骨的是周易灵,真追究起来这仇还是结下了。 两人差不多在台阶中部相遇,段法智桃木剑已经插入背后剑鞘,周易灵也把石龙刀放在口袋内,都是空手。段法智往侧面走,像是不愿占了地势的便宜,两人走到同一层台阶上,突然开始打斗,快得几乎看不清楚。我怕赵永浩会趁机逃开,不敢多看他们,主要还是盯着赵永浩。 段法智似乎有些不敌,守多攻少,后退居多。突然之间他身体一旋,借着周易灵的掌力向我撞来,当真是快如幻影,势如奔雷。我肋下被戳了一下,顿时半边身体酸麻无力,弩的前端往下垂,手指扣发了弩机,弩矢射在石阶上迸身出火星。 我完全没想到他堂堂正正一个道士,居然会做这么下流的勾当,唯一的杀手锏没了。周易灵紧接着一掌打在他背上,他往前扑扣住了我的脖子。 周易灵不敢再打,怒骂:“无耻,卑鄙!” 段法智的脸胀得通红,转头喷出了一口血,脸又变得刹白。深吸了两口气说:“都把枪放下,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不要再死人了!” 特警和保安动都没有动一下,还是用枪指着我们,段法智转头说:“赵院长,我受人之托来帮你,不是来为你杀人的,你也不一定要杀人吧?” 赵永浩干笑一声:“对,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跟你是一样的,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但现在不能放他们走,如果他们破坏了栈道或者启动了机关,我们就出不去了。” 段法智看向我,然后看向周易灵:“我担保让你们活着离开,希望你们珍惜这个机会。” 我觉得赵永浩根本不在乎别人死活,迫不得己绝对有可能开枪把段法智和我们都射成马蜂窝。但我们不抗抵的话,看在段法智的面子上,他会让我们多活一会儿。 李维安显然也明白了局面的微妙,看了赵永浩一眼,大声问:“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段法智继续望着周易灵,“如何?” 周易灵却看向我,见我微点头才说:“行,我相信你。” 段法智慢慢松开了卡着我脖子的手,后退两步,但依旧以他有些肥胖的身体挡在我前面,特警和保安如果开枪就会先打中他。我真看不透他,要说他是光明磊落的人吧,居然做出偷袭的事。要说他卑鄙吧,他拼着身负重伤也要保我们的性命,况且他还怀疑我们杀了他师弟,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呢? 赵永浩说:“道长,你心肠好担保他们,要是他们蓄意阻挠我完成任务,上面追究起来,只怕你们门派所有人都要受影响,你确定他们会配合么?” 段法智脸一沉:“现如今和尚和道士已受世人垢病,我若黑白不分,滥杀无辜,抹黑的就是整个道门,要是整个道门被污了,要门派来干什么?” 这番话说得无比坚定,大义凛然。赵永浩不敢直视他,移开了眼光:“道长说得有道理,只要他们不乱来,不威胁到我们的安全,我不会为难他们。” 段法智这样对待我们,我也不好再起争端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不信他赵永浩能飞到天上去了。虽然段法智貌不惊人,身宽体胖,没有一点道士的潇洒飘逸,做的事却像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那么我就不能连累他。我丢下了弩机,连一筒弩箭也丢下了,这东西上弦太困难,在冲锋枪前根本没有上膛的机会。 赵永浩对王海使了个眼色:“打开棺盖。” 王海挥手让另两个保安跟他一起走,周易灵道:“不能开棺!” 三个保安止步望向赵永浩,赵永浩道:“现在不是你说了算。” “这个石棺是用来镇压邪气的,毁了它会导致邪气外泄,天下大乱。” 赵永浩冷笑:“这种事只能骗骗小孩,天下大势,从来都不是什么风水决定的,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周易灵强调:“这是刻在石碑上的!” “埃及的金字塔也刻了诅咒,还不全都打开了?” 周易灵根本不知道埃及金字塔是什么意思,转头望向我。我只能开口:“这是汉朝古墓,你们不是文物专家,没有得到审批,不能随便乱动。” 赵永浩更加恼怒:“第一,是你们打开了古墓,违法乱纪的是你们,我是来善后的!第二,我奉上级密令行事,代表的是国家利益,这件事势在必行,任何个人和单位都不能阻挠,给我开!” 我再跟他顶下去,他必定会下令开枪,那就会害得老宋、周易灵和两个道士陪葬。可我也不甘心,转头望向老宋,他老谋深算,或许会有什么办法吧? 老宋却低垂着眼光一动不动,除了回答赵永浩两句话,什么都没有做过。进来之前他那么激动,现在又变得这么低调,难道他是在等待机会反击? 三个保安看都没有看石碑一眼,越过我们走到石棺旁边,用手电筒近距离照看,研究怎么打开棺盖。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仙梦 段法智站在我旁边,望着石碑上的字,不停地用手掐稀疏的胡须。我还有一点不信任他,低声问:“道长,你怀疑是我杀了你师弟,为什么还要帮我?” 段法智转头看向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嘴巴会骗人,内功不会骗人,你们两个不是老疯子的门下,以你的修为也不可能一掌打死我师弟。所以……离开这里之后,我要好好地盘问你,这件事没完!” 我立即会意,他从周易灵深厚的内功,判断出周易灵是正派弟子,刚才周易灵指责他的话也让他相信我们是正派人。那么就是卡尔在说谎,卡尔为什么要说慌明摆着,但现在不宜与赵永浩和卡尔冲突,要等出去之后再发难。我心中暗喜,段法智已经不信任赵永浩了。 三个保安研究了一会儿,合力掀棺盖,没有掀动改成往两头推,结果还是不会动。赵永浩又派了两个特警下来帮忙,但他自己留在上面,另三个特警依旧端着枪对准我们。李维安也在上面没下来,还靠近了赵永浩一些。 段法智又看了石碑一眼:“唉,书读得少,很多字不认得。这位前辈,贵姓宋是吧?能不能解读一下?” 老宋咳了几声,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也没读什么书,大部分看不懂。” “哦……”段法智望向我,我摇头,他再看向周易灵,“小哥你认得么?” 周易灵道:“我能看懂七八成,大概意思说,进来的本派弟子可以拿走一件东西,贪心是祸非福。这儿的地气带有凶戾魔性,散播到人间会让人变坏,所以后人不能乱动……嗯,万物的规律都有兴旺和衰弱的时候,千年之后仙门闭塞,修道无门,术法衰弱,人间无神圣,群魔乱舞。但是到了某个年代,山崩地陷,山无树水无鱼,抬头看不到天,低头看不到地,点灯没有火,人都住在高塔内时,又会有新的转机……神圣也不能改变所有事情,什么鼠尾牛头见善恶,虎来之时便收人,己卯之年见分晓,这里终究还是会被毁。或许这是灭亡,或许这是转机,他也不能预知。” 我心中暗忖,近十几年来乱砍乱伐严重,山无树水无鱼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山崩地陷也常见。现在用的是电灯当然没有火,人住在高楼里就像是塔,大部分预言都出现了。抬头看不到地,低头看不到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段法智掐着胡子长吸了一口气:“今年就是己卯年啊!” 周易灵道:“但是六十年一轮回,两千年来有三十多个己卯年啊!” 老宋也开口了:“符合其他条件的己卯年却只有一个。” 周易灵和段法智都没有说话,表情有些沉重,而老宋的样子像是有些希望打开石棺。说实话我也很好奇石棺内是什么东西,但同时也有些担忧,这里不像是一个古墓,所有东西样式是古代的,完好得却像是刚刚布置的,太不符合常理了。那么石棺里面的尸体呢,是不是也像刚放进去?不,可能更可怕!一点儿泄漏的地脉灵气就让齐画竹的尸体保持不腐,藏龙坑也只是一点外泄的灵气,加上人为利用,周易灵的奶奶变成了僵尸。这里是龙脉结穴的地方,地脉灵气集中,墓主人躺在石棺内约两千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旱魃?尸魔?或者神仙? 我正异想天开,石棺内“呯”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围着石棺的三个保安和两个特警都后退了一两步,一脸惊讶和紧张地互相看来看去。 呯!呯! 石棺内又传来沉闷的敲击声,这一次没有任何人的手碰到石棺,没人做出动作,所以那声音绝对是从石棺内传出来的。我毛骨悚然,只想立即转身狂奔,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都把眼睛瞪得极大,忘记了要呼吸。 “粽子,两千年的粽子!”段法智失声惊叫,“不能打开,千万不能打开!” 保安和特警更加紧张,尽量远离石棺并且往我们这边退,只有这个方向可以退回来。赵永浩在后面台阶上叫了几声,却没人理他,我们都被吓坏了。赵永浩忍不住跑了下来,卡尔、李维安和三个特警也跟着下来。 “你们干什么?”赵永浩怒喝。 “棺材里面有声音。”王海局促不安地说,“可能是,可能是……” “一点声音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赵永浩分开众人,走到石棺旁边,把耳朵靠近了棺材静听。 赵永浩等了好一会儿,石棺内却没有再发出声音。这口石棺长约两米五,高有一米多,雕刻着精美古朴的花纹。棺盖上的主图是浮雕,一条像龙又像鱼的怪物在波浪中隐现。侧面的石板主图是一群仙人出游,云雾腾腾,有的仙人坐车,拉车的是有翼的神兽;有的仙人手捧管弦乐器,正在演奏;有的仙人恭迎于旁边,手端酒杯……看起来像是一轴长卷古画。 “不要疑神疑鬼的,给我打开!”赵永浩下命令。 这一回没人听他的了,特警和保安也是人,也会害怕未知的东西,都迟疑地看着段法智。段法智摸了摸稀疏的胡须:“此地诡异莫测,石棺里面极有可能……” “那你就施法镇压啊,这就是请你们来的作用,这是你的任务!”赵永浩很不客气打断了他。 段法智有些恼怒,但不能发作,强忍怒气召呼师弟李维安一起动手,念咒语,贴符箓,镇煞气,布置阵法等。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石棺处,我们有可能悄悄溜走,但周易灵和老宋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遇到了这么古怪的事,不弄个清楚我也不想走。 两个道士折腾了有十分钟左右,石棺内没有一点动静,或许是被镇压住了吧?但如果里面是千年道行的僵尸,又怎会这么容易被镇压?我突然奇想,石棺内会不会是莫莉的本体,它不能从石棺里出来,所以要求助于我?如果真的是茉莉的本体,我该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离我不远的弩机,有一个武警立即紧张起来,枪口对准了我。我朝他翻了翻白眼,你紧张个毛啊? 段法智弄不清石棺内的情况,周易灵和老宋也有些困惑,该做的已经做了,赵永浩再次下令开棺。这一次三个保安和三个武警一齐出手,分别站在两侧,小心保持着不碰到符纸、小旗、红绳之类的东西,合力一齐推棺盖。棺盖终于动了,发出难听的摩擦声向前滑,另两个特警急忙上前,以冲锋枪对准棺盖滑开处,其他人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棺盖滑行了一米多停止,王海略探头往里面一看,就像是活见鬼了一样惊叫起来:“怎么会是你???” 看样子里面是一个人,而且王海认识,难道真的是莫莉的本体,并且她的本体长得跟陈莉莉一样?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我并不是觉得太惊讶。 不仅是王海傻了,另两个保安探头一看也傻了,赵永浩急忙靠近往里看,也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震惊难以形容。石棺内传出声音:“别开枪,别开枪,我什么都没干。” 这声音不是女的啊?接着一个人用手挡着眼睛,从石棺内坐了起来,头发凌乱,短胡粗硬,国字形的脸,没有一个地方像女人。而且他身上穿的,就是茉莉花疗养院的病人衣服,花格子的外套,灰色的圆领秋衣。 “王道全?”我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石棺里面的不是僵尸,不是尸魔、不是神仙也不是陈莉莉的模样,竟然是凭空消失的王道全! 赵永浩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把揪住了王道全的头发怒吼:“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道全急忙双手护头,一脸痛苦表情:“院长饶命,院长饶命,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赵永浩咆哮。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你不要扯我的头发,我错了,我不敢了。”王道全惨叫,叫得有些夸张,平时要是触怒了医生,这样惨叫讨饶有可难会减轻惩罚。 赵永浩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身份,只能松手,还是很愤怒:“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你关在里面的?快说!” 王道全迅速扫了我们一眼,苦着脸说:“我真的不清楚啊!我走着走着,像做梦一样糊涂了,不知道到了哪里,有一个人迎面走过来对我说,‘你不该到此,不过正好有一事相托,劳烦你把此物转交本派弟子’。说完他把一个小布包塞给我,我问是什么东西,交给什么人,他说什么‘千年一瞬过,万里须臾至,三界任逍遥,梦醒了无痕’。没说清楚交给谁就不见了,然后我就在这里面了……” 赵永浩急忙问:“东西在哪里?” 王道全从石棺内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精美丝绸包,赵永浩立即双手接过紧紧抱住,以警惕的眼神扫视我们,眼中已有杀机。我暗叫糟糕,可能原先石棺内的人真的成仙了,走得匆忙把宝物交给了王道全。“本派弟子”指的肯定是我们,却不料赵永浩带着人也来了,结果落到赵永浩手里了。现在东西到手,我们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想要杀人灭口了。 第一百二十章 暗算 “呯”的一声,老宋的雷击龙眼木手杖重重顿了一下地面,精神又抖擞起来了,厉声道:“此墓为本派前辈所设,指明了东西要交给本派弟子,其他人强行拿去,必遭天谴!” 赵永浩“嗤”的一声冷笑:“天谴?天谴是什么玩意?我告诉你,一切文物都是国家的,现在收归国有了!” 后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只怕不是收归国有,而是收入你私人腰包!” 我们都没想到后面还有人,急忙回头往后看。灯光之下,只见台阶顶上站着一个人,身穿保安服饰,竟然是第四个保安王保卫,但看起来他比平时要高大英武,气宇轩昂,有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我旁边五个特警和三个保安都举枪对准了他,但被他气势所慑,没有人开枪。紧接着王保卫身边出现六七个人,全部穿制服并端着冲锋枪,火力明显比下面强。我很惊讶,他们怎么窝里反了? 赵永浩眼神已经有些不安,厉声道:“王保卫,你胡说八道什么?” 王保卫道:“我已经掌握确凿证据,你叛国投敌,早在几个月前出国考察时就被收买了!” 五个特警和三个保安愕然望向赵永浩,赵永浩明显有些慌了:“胡说,我直属****局,全权负责专项研究已经快三十年,我为组织工作时你还在吃奶呢!你是哪个部门的?你上级是谁?让你有资格的领导来跟我对话!” 王保卫道:“不要急,到了外面会有领导招待你的。那边的兄弟,你们不知道真相,被他利用了,这不是你们的错。立即把他抓住,还有旁边那个自称美国人的间谍,他就是证人之一,小心别让他跑了。” 赵永浩突然又强硬起来:“王保卫,我怀疑你才是间谍,混入疗养院当保安就是为了窃取研究成果,现在又假传命令夺取文物。对面的武警同志,你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你们局长接到的是谁的命令?” 对面的人互相看来看去,显然他们也不知道王保卫的真正身份。我觉得赵永浩叛国投敌的可能性很高,但王保卫并非他的上级派来抓他的,可能是另一个部门或另一个派系的人。两边都是高度保密的部门,都是为了不能公开的原因,而特警和武警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卒。不说小队长、中队长这个级别,恐怕就连他们的局长、部长都未必能接触到这些秘密,只是接到高层的通知派人支援。 两边的人大眼瞪小眼,突然“啪”的一声巨响,通向圆形平台的石阶处出现断裂,地面震颤。还在平台上的人急忙往外跑,王道全从石棺内跳了出来,最后一个离开平台。紧接着放置石棺的圆形平台整体往下降,轰隆隆震耳欲聋,吓得我们继续后退。当大圆柱倾斜砸到旁边石壁上时,整个地下空间都在轰响和震动,宛如天崩地裂,烟尘激荡,头顶碎石纷落如雨。 石棺失去支撑往下掉,八条铁链绷直。石壁上被石柱砸中的地方大片岩石崩塌,导致两条铁链脱落,石棺倾侧往下掉,扯脱了更多铁链。转眼之间全部铁链都被扯脱或崩断,石棺掉了下去,猛烈的拉扯和撞击,导至石壁上更多地方崩塌和出现裂纹。本来没有一点风的地下空间,这时狂风呯啸,夹着泥沙尘土令人难以睁眼。特别是石棺掉下去之后,简直像扎了个破洞的大气球,极其强劲的阴冷气流往上冲,几乎能把人吹走。 我们往石阶上方跑时,头顶有许多沙土和碎石掉下来,好像山洞的石壁都在破碎,整个山洞像嘴巴一样在合拢。我虽然紧张害怕,却没忽视了赵永浩和他手里的宝物,他就在我右前方不远处,此时不抢更待何时?我突然拐弯向他扑去,结果他跑得快,我扑了个空只抓住他一只脚。周易灵也在这时冲向赵永浩,却被王海挡住,两人扭打起来。 赵永浩以另一只脚来踹我,我忍痛不放,他再一次踹我时,我把他另一只脚也抓住了,奋下往下拖。老宋从侧面一棒砸在赵永浩手臂上,赵永浩惨叫松手,绸布包滚落。老宋急忙去捡,差一点没有碰到,绸布包突然凌空飞起,落向更高处的卡尔左手。眼看绸布包就要落到卡尔手中,一柄桃木剑伸了过来,托着绸布包改变方向落向段法智。 霎那间绸布包改变了好几次方向,等到我放开赵永浩想去抢时,卡尔已经对着段法智连开两枪,距离很近两枪都命中。段法智身体一顿,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卡尔劈手夺过绸布包,李维安却在这时怒吼着冲到,一掌打在卡尔背上,老宋也冲到狠狠一棒打断了卡手的手臂。绸布包从卡尔手中掉落,在台阶上连续翻滚,滚向正在崩塌的深渊。 我的眼光追着绸布包,耳边听到一连串怒吼声、惨叫声、枪声,也不知道是谁打中了谁。还有岩石撞击声、爆裂声、轰鸣声,阴风呼啸,天摇地动,岩石坠落,混乱到了极点。我往下冲想要去捡绸布包,却被一只手扯住了胳膊,周易灵大吼:“你先出去!” 我向后跌,周易灵冲了下去。头顶落下的石块随时会砸中他,地面随时会崩裂掉入深渊,甚至连整个山洞都有可能塌下来,他这是拿命去换啊!只能一个人冒险去捡,我们至少要有一个活下去,所以我只能往外跑。 一个保安躺在地上,头被一块巨大的落石砸烂了,应该就是刚才跟周易灵打斗的王海。不远处侧躺着段法智,手抚胸口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如死人。再往前卡尔脸朝下死了,李维安胸口有好几个枪眼,不知是被谁开枪打死了。 我托起段法智上半身,想要带他出去,他却推开了我:“别管我,快……走!” 他太重了,我没办法抱着他跑阶梯,更重要的是他伤得太重,无法支撑回到地面,我只能丢下他。赵永浩呢?刚才绸布包离开他的手之后,我就没注意到他了,除了老宋还在回头看,其他人都跑出去了。 “快走!”我扯了老宋一把,如果周易灵出不来,我们也不能在此陪葬,我们肩负着传承的使命。我理解周易灵的想法,他了无牵挂,生死早己置之度外,所以拼了命也要捡回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又一片地面崩塌,眼看绸布包就要掉下去时,周易灵抓住了它。我稍松了一口气,与老宋往外跑,更多大块的岩石掉落,我肩头也被一块较小岩石砸中,痛得短时间举不起手来——天幸不是砸中脑袋。山洞果然是在合拢,入口的高度已经降低了约一半。 我和老宋冲出洞外,才发现外面正在激烈枪战,红色的子弹在黑暗中流蹿,洞外的平台上躺着几具尸体。而且长尾飞虎也在趁火打劫,我亲眼看到它把一个武警扑倒拖下悬崖。 三秒钟后周易灵冲了出来,左手抱着绸布包,祖师爷保佑,他成功了,而且没受明显伤害。 山洞外面也在强烈震动和摇晃,栈道有可能崩塌,如果栈道毁了我们就出不去了。其他人也知道这一点,枪战正在往栈道上转移,两伙人都只剩下三四个。前面的应该是王保卫等人,因为他们先出洞,可能他们出去时受到了长尾飞虎袭击,赵永浩等人趁机朝他们开枪,把他们打败了。 本来双方情况不明朗,是不会打起来的,但是一方开了火,另一方为了保命只能反击。要是自己受了伤或者死了兄弟,谁还能停得下来?我敢说一定是赵永浩先开枪挑起战斗。 两伙人都想要尽快逃离,开枪只是为了压制对方,所以走得很快。我们也快步往栈道上走,往后一看,山洞完全合拢了,但石壁还在颤抖。脚下的石梁、石板像是风雨中的小船一样飘摇,嘎吱作响,随时会断掉,也有可能被上面掉下来的落石砸断,或者我们被甩下山崖。此刻真的是惊心魂魄,危险系数不比刚才在山洞里低,我感觉有点眩晕和脚软。 我们只想立即跑完这条栈道,但是前面还在交火,怕被流弹打中不敢跑得太快。 “小心!” 周易灵突然惊叫,同时“呼”的一声,长尾飞虎从黑暗中扑出,挟着一股可怕腥风。我还没反应过来,周易灵已经把绸布包抛向我,手持石龙刀迎向长尾飞虎。我接住绸布包,周易灵怕我和老宋会被长虎飞虎伤了,没有躲避,以手臂挡格长尾飞虎的爪子,石龙刀刺向它的眼睛。长尾飞虎扭头把石龙刀连同周易灵的手一起咬住,瞬间扯下了悬崖。 我愣住了,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和老宋根本来不及帮忙。长尾飞虎已经伤了不少人,变得更凶残,不再像之前一样试探攻击,而是一击必中,咬住了就往下拖。 我急忙向前两步探头往下看,只看到一团影子没入黑暗中。 “师兄……”我大叫,心像是被撕裂了。沉重的打击和悬崖边的孤悬感让我眩晕,想要后退时,老宋突然扯过我手里的绸布包,一棒打在我背上。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扑跌出悬崖外,撞向虚无的黑暗。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生死间 老宋,是老宋把我打下悬崖! 下坠,急速地下坠…… 恐惧与绝望就像无底的黑暗深渊,冲击着我全身每一个细胞。为什么他要抢我的东西?为什么他要把我推下去?他是阴阳家的长辈,教了我许多知识,我尊他为师长,他应该保护我才对。说好了他只要秘笈其他东西都归我们,秘笈他还会复印一份给我们,如果他想要我手里的东西可以对我说,何必把我推下悬崖? 虚空,无尽的虚空…… 我像是在做噩梦,抓不住任何东西,抓不住任何希望,但我知道这不是噩梦,无情的大地,坚硬的岩石正在向我逼近,我用脆弱的身体撞向整个大地,下一刹那就是粉身碎骨。 愤怒,撕裂般的愤怒…… 我提防着每一个敌人,每一个陌生人,真正的毒蛇却是我信任和依赖的本派长辈!我不该相信他,一开始他就没有收我当徒弟,没有教我真功夫。他打伤青丘九月是故意的,把我推下悬崖也是故意的,我怎么这么愚蠢不提防他?青丘九月警告过我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莫莉也警告过我除了周易灵外都不能信任,结果我还是上了老宋的当。他用我帮他挖出来的雷击千年龙眼木把我打落悬崖,那根手杖上可能还渗透着我的汗水和磨破手掌的血水! 挣扎,努力地挣扎…… 地下室要爆炸的时候,我很绝望,但那时我的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我能够跑,能够逃,我能支配我的身体。而现在不能,努力挣扎的结果只是翻了个身面朝上,改变不了摔死的结果,死亡离我可能已经不到一秒。 时间是如此的短暂,又如此的漫长,下坠像是永无穷尽。这个深渊究意有多深,莫非直达十九层地狱?师兄死了,为了保护我和老宋而死,他最后的理想本来应该由我去实现,现在我也被他保护的人推了下来,周家这一系是彻底完了。也罢,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只可怜我已经开始苍老的父母还在倚门守望我的归来,只可惜我没来得及向九月道歉,我应该告诉她我爱她。 九月…… 我可能出现幻觉了,我看到了青丘九月从上面向我飞来,向我伸出手,强劲的气流致使她的身体有些变形,脸容扭曲,但我依然能认得出是她。我心里还响起了她的声音:“我在这里,别怕,抓住我的手!快,抓住我的手!” 我精神大振,伸出了手,握住了那一只越来越近的手。可是我还在急速下降,她的手很轻,很虚,无法抓紧也使不上力。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那是希望,但改变不了继续下沉的结果。 “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我在心里说,老天爷总算开恩了一次,给我机会向她道歉。” “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青丘九月坚定地说,我没有看到眼泪,却知道她泪流满面。 “如果有来生,你要等我,等我二十年。” “不……” 九月凄厉大叫,身体消失了,有一股力量在推我。我的身体改变了坠落方向,从垂直下坠变成了倾斜下坠。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是在垂直下降?从一掉下悬崖我就处于半眩晕中,或许这只是我的幻觉,连九月也只是我临死前幻想出来的。 巨大的冲击力如千万根尖刺,从眼耳口鼻以及一切毛孔刺入,撕裂皮肉血管和肺腑,灌入了骨髓深处甚至是灵魂深处。 冰冷,那是水,吞没了我的身体。然而在希望闪现的同时,可怕的冲击力也让我严重眩晕,所有一切都远去了,消失了,我只剩下一个信念:九月会救我,我不会死! 我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是梦是醒,变得轻松,远离了一切痛苦。但似乎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正在吞咽河水,随波逐流,九月在呼喊,在拉我,可是她拉不动我,也听不到我在这边回答她。 一只手拉住了我,把我扯进了某一个地方,所有不安和恐惧都远去了,非常宁静和安全。那是我熟悉的手,熟悉的气息,我急忙转身,却是齐画笙站在我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惊讶地问。 齐画笙一脸忧伤:“是你让我来这儿的啊。” “啊?”我非常震惊,“我死了?” 齐画笙很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希望你活着,因为活着总比死了好,但可惜……你也不用太担忧,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在这里面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现在你很虚弱,打雷下雨,甚至一阵大风都会把你吹散了,可能还有鬼差来拘你,躲在这里面就没事,还会渐渐变强。等我们能力足够强了,就可以离开这儿,可以回家……” 回家?我变成了鬼回家,那还能叫回家吗?不,我不能在这里,我没有死,九月还在救我呢。我转头四顾,这是一片空旷的地方,轻雾朦胧,无边无际,但是很安静很舒适,就像是劳累了一天张开手脚躺在棉被上一样舒服和放松。不行,我不能死,不能在这里休息! 齐画笙幽幽轻叹一声:“事已至此,你焦急也没有用,还是先静下心来,慢慢再想办法。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老宋,都是老宋害的,我的愤怒像是火山爆发。不,我不是火山,我是大海中的漩涡,四面八方的灵力都向我集中,化为愤怒的火焰和复仇的欲望。 齐画笙双手按住了我的肩头:“不要发怒,不要仇恨,否则你会失去理智,仅剩下怨怒,就像我以前一样。” 我怎么可能不怒!我一直认为赵永浩是最坏的人,原来老宋比他更坏更狠毒,背后捅刀子的人比流氓恶棍更可恨!为什么,他为什么要为了一包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致我于死地?我冷静了一些,想到之前还没有打开金属门时,老宋就表现得有些不正常,为了得到秘笈,他已经疯了。 那个布包里面真的是秘笈吗?我不能确定。把东西交给王道全的仙人说“千年一瞬过,万里须臾至,三界任逍遥,梦醒了无痕”,那可能只是一时感慨,没有明确说那包东西能让人成仙。也许根本没有什么仙人,只是王道全临时编的故事,什么都还没有确定,老宋就不惜恩将仇报夺宝害命! 最可怕的人,或许不是真的疯子,而是那些在医学上正常,实际丧心病狂的人! 我非常狂乱,想要杀人,杀光所有作恶多端的人,杀光所有虚伪狡诈的人。我不怕成鬼,不怕成魔,只想杀光这些人! 突然我听到了青丘九月的呼唤:“张立成,你是不是在里面?快出来,你不能待在里面,否则你的肉身就会真正死亡!” 我心念一动,青九丘月就在我眼前出现,身边景物变得不一样了。这是一个低矮狭窄的地下空间,大部分地方都是河面,水流湍急,我仰面躺在岸边,有一块大石头刚好卡住了我,大半个身体泡在水里。 “我死了吗?”我感到很空虚,很绝望。 “不,只是魂魄出窍,只要再钻进你的身体就能活过来……咦,怎么才一会儿功夫,你就变成怨鬼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望着青丘九月。她急得团团转:“这样不行的,你现在不是纯粹的魂魄了,已经吸纳了灵气,并且与你的怨气结合——简单地说,你现在不能直接回到身体里面,否则会心性大变,容易暴怒杀人,甚至有可能变成疯子,就像是被怨鬼附体了一样!” 看来是刚才进入玉牌的世界,愤怒之下吸了许多灵气,现在造成不良后果了。我问:“那要怎么办?” “你要保持你的意识,三魂七魄都要完整,然后要化掉怨气。可是怨气已经与你的魂魄和灵气结合在一起了,就像是……就像是胎胞受精,要分离就非常困难了。” 我心里直叫苦,难道要我去做人流?恐怕这个比做人流更困难。 青丘九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爹应该会有办法,我们去找他!” 阴风一旋,齐画笙现身出来:“不行,你不能跟她去,只有在这里面才是安全的。” 青丘九月双手插腰,竖眉毛瞪眼睛:“不要你多管闲事,就是因为你多管闲事才弄得这么麻烦!” 齐画笙也很生气:“我怎么多管闲事了?你不是一直在保护他吗,怎么让他被人害死了?我要是不拉他一把,他就魂飞魄散了!” 青丘九月被戳到了痛处,气得直跳脚:“蠢女人,你知道什么?你只会拖累他,你没安好心,希望他死了才能一直陪着你是不是?” 一向很淑女的大家闺秀也暴走了,露出了些女鬼的凶悍:“你这个狐狸精,你才没安好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骗他、利用他吗?你还想害他到什么时候?” 两人早就有过冲突,再加上一点儿醋意和急躁,一吵起来就不可开交,一个比一个凶悍,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丘云鹤 齐画笙被莫莉重创之后还没有复原,青丘九月为了救我耗尽了灵力,两人都很虚弱,此时打起来谁胜谁败难以预料,不管是谁受伤都非我所愿。我只能以比她们更虚弱的身体挡在她们之间:“好了,都别吵了!” 齐画笙道:“不要跟她去,狐狸精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爹更不是好东西!” 青丘九月怒道:“你爹就是好东西了?为富不仁,勾结权势剥削百姓,还出钱叫人家不要演你们家的丑剧,结果越来越多人演,名声越传越坏,让你们家倾家荡产,简直蠢到无药可救!” “够了,够了,再吵你们干脆把我杀了!”我咆哮起来,真的无法相信两人会像农村妇女骂街一样,连对方的爹都骂上了。 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却还是各自用漂亮的眼睛过招,杀气腾腾。我说:“你们都是为了我好,都是想帮我,等你们吵完我的身体都要烂成白骨了。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们两个,你们要是拚个同归于尽,是不是等于在间接害我呢?” 战火终于熄灭,两人开始感觉不好意思。她们并不笨,冷静下来之后都想到了,用语言打击对方,其实也是在暴露自己的狭隘、粗俗和凶悍。骂人的话不是单向攻击武器,而是损人又伤己的双刃剑。 齐画笙说:“我帮不了你回魂,如果你真的相信她就跟她走吧。” 青丘九月道:“我也不能保证我爹能帮得了你……还有可能他不肯帮你,但是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办法,致少要去试一试。” 我望着青丘九月点了点头,青丘九月飘近拉住了我的手,向上游方向飞走。齐画笙站在原地望着我们,显得很失落和孤单,或许是她觉得我选择了九月吧? 青丘九月对我说:“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骂人,真的是因为太生气了。要不是她把你拉进去,凭你的意志自己就可以回到身体内,只是昏迷一会儿就醒来,什么事都没有。” “她真的是想帮我,变成这样也不都是她的错。” “我知道她是想帮你,她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但是她生前只是一个富家小姐,死后只是在原地游荡的怨鬼,什么都不懂,一厢情愿做错事。要是我爹也救不了你,我永远不会愿谅她!” 我苦笑:“变成鬼好像我也能跟你在一起啊!” 青丘九月有些生气:“能做人谁想做鬼?人可以三神同修,鬼只有识神还是不完整的,所以比妖更难修练。鬼要靠着执着才能不消散,只能靠吸收阴气变强,阴气聚集多了就会失控,只剩下愤怒、仇恨、欲望,痛苦无法形容,最终无法自控坠入地狱。也有些靠吸人精气,托名神仙受香火,或是与人同修,但是只要留在人间就不会有好下场,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去鬼界,或者投胎。最算我愿意等你二十年吧,那时你已经不记得前世的事,不认得我了,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如此说来,我是绝对不做鬼的。 我的身体很轻,手碰到岩石的时候没有一点感觉就碎了,等我再看时又是完整的。脚落在地面使不上力,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陷在水中,好在青丘九月拉着我,不需要我使力就跟着她飘飞,速度很快。时间和空间似乎也与以前的感觉不同了,我不确定飞了多久多远,前方出现了我摔下来的峡谷。 “对了,我师兄会不会没有死?” 青丘九月道:“我不知道,我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他掉下去,紧接着你也被老宋打下去,我急忙追你顾不上他了。” 原来她一直在跟着我,虽然我误会了她,气走了她,她并没有真的恨我,危急时刻还是不顾一切救我。我很感动,但没说出来:“你带我去找我师兄。” 青丘九月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带着我飞到坠崖的地方。那个地方是突兀的岩石地面,要不是她把我推斜掉入水中,我早已摔成一团烂肉。地面上没有看到周易灵的尸体,连血迹都没有,水面上也没看到东西。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找到了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衣着来看赵永浩和王保卫带来的人。 没有尸体,那就还有一线希望。周易灵掉落之时还在与长尾飞虎搏斗,有可能被甩到较远的地方,也掉入水中,掉在水里就有生存的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长尾飞虎拖到其他地方去了,此刻峡谷中非常安静,没看到长尾飞虎,上面的栈道也没有灯光和声音。 我还想再找找,青丘九月坚决不同意,因为我在这里多花一秒钟,复活的难度都会增加,时间太久就不能复活,或者复活后身体不正常。她这么一说我也紧张起来,我可不想复活后缺鼻子烂嘴巴,像生化危机里面的僵尸。 青丘九月带着我抄近路,从瀑布那儿飞了上去,然后沿着一些洞穴、缝隙飞行,找到了出口。出口在离疯人院不远的树林里,地面有一处地方塌陷,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这是剧烈爆炸之后大面积沉降形的新出口,青丘九月离开我之后,遇到了赵永浩等人,沿着他们的脚印找到这个出口,放心不下又回头去找我。 此时可能是天黑后不久,从远处看去,疯人院的大部分围墙和宿舍还是完整的,病房区有些损毁,医生办公室和仓库,也就是原先的旧庙大殿基本倒塌。围墙外面有几个武装人员在巡逻,看服色与王保卫带领的人相同,没有别的人了。 青丘九月带着我在树林里穿梭,向着另一侧山下的后勤部方向飞去。刚拐过山头,青丘九月突然停了下来,前方有两个人从大树后现身出来——严格来说不是人,而是灵体。左边的人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还算可以却是个独眼龙,一边戴着眼罩。右边的人獐头鼠目,两撇鼠须,两颗门牙暴突,长得就够猥琐了,还戴着兜帽遮住眼睛以上,更显得鬼鬼祟祟。 这两人恐怕不是什么好路数,我正惊疑,青丘九月却叫了一声:“爹。” 我太意外了,这两个人之中居然有一个是她爹?独眼人“哼”了一声,好的那只眼睛紧盯着我,充满了怀疑、严厉和不友善。 贼眉鼠眼的汉子很夸张地拱手向青丘九月行礼:“见过小姐。” 青丘九月气得跺脚:“我说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姐!” “是,是,九月姑娘。” 还好这家伙不是九月的爹,我再次认真打量独眼龙,其实他五官长得不错,挺英俊的,穿着解放前常见的那种书生长袍,还有些儒雅之气。主要是戴了眼罩,剩下的一只眼睛也显得有些严厉和阴沉,严重破坏了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在我想像中,青丘云鹤如此写意的名字,应该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哪想到是个年轻的独眼龙。 青丘云鹤问:“怎么回事?” 青丘九月飘到了他旁边,两人直接以意念交流,片刻便结束。青丘云鹤表情更难看了:“我早就警告你,不要对人类动感情,你就是不听我的话,你跟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青丘九月道:“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既然是普通朋友关系,那就让他自生自灭,不要再管他!” “他帮过我很多忙,现在他有困难了我们也要帮他是不是?” 青丘云鹤怒道:“他帮了你什么忙?上一次他就差一点害死你了!” “那根本不是他的错,是老宋偷袭打我,你要是真的那样恩怨分明,你就找老宋报仇去,干嘛怪到他的头上?” 青丘云鹤更怒:“你敢顶嘴?!” 青丘九月不敢再说,万分委曲的样子,我忍不住了:“你们不要吵了,我不用你救,死就死吧,没什么大不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青丘九月一闪到了我前面:“既然你死都不怕了,多待一会儿又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但我不想要你委屈自己去求别人!” “他是我爹,不是别人!”青丘九月说完拉着我转向青丘云鹤,坚决地说,“没错,我喜欢他,我只喜欢他,不会再爱别人!你要是不救他,他变成了孤魂野鬼,我还是要跟着他,所以你救他就等于救我!” 青丘云鹤气得发抖:“你,你……你威胁我,你要这个没用的臭小子不要你爹了?” “第一,他不是‘没用的臭小子’,他是阴阳家正统传人,这是身出名门;才半年时间阴阳诀已经练到第二层阴阳分离,古往今来有几个?这是天纵奇才;杜平那样的老魔头,也被他玩得团团转,这是智勇双全;以前他把我当成敌人的时候,抓住了我却没有杀我,说明他善恶分明,本性仁慈……” “哈哈哈……”青丘云鹤大笑,“如此的名门之后,少年英雄,天纵奇才,又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青丘九月被他顶得说不出话来。我对青丘云鹤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很不客气地说:“前辈道行高深,目空一切,小心谨慎,不知怎么会少了一只眼睛?” 青丘云鹤的脸立即变得铁青,独眼之间闪动冷森森杀机。 第一百二十三章 聘礼 我知道青丘云鹤只要一弹指头就能灭了我,但我忍不下这口气,我有求于他不代表他就可以侮辱我。他瞪着我,我也瞪着他,我有两只眼,他才一只呢。 青丘九月挡到了我和青丘云鹤之间,面对父亲:“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现在虽然能力还不算强,但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不管是古代扶持新王,还是现代买股票,都要在最低点介入对不对?更重要的是第二点,老宋是我们的敌人,现在也是他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除了他还有谁会真正帮我们对付老宋?所以我觉得爹你不但要帮他,还要尽一切可能扶持他,就当投资潜力股了。” 青丘云鹤黑着脸“哼”了一声:“从小我把你当作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百年如一日,为了让你提高修为费尽心机找灵药。结果一转身你就把我当敌人了,跟着一个认识不过半年又穷又笨又没本事的臭小子跑了,还要我把棺材本掏出来给他……唉,女大不中留,真不该生女儿啊!” 青丘九月向前飘,跪在父亲面前:“爹,我可从来都没有忘记你对我的好啊!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那么多一个人关心爱护我,你应该高兴才对。我相信他也会敬重你,孝敬你的,多一个人孝敬你不是更好吗?” 我感觉味道不对了,现在不是救我的问题,还有嫁娶的意思,我是不是也要跪下来,宣誓之类?这个我真没经验。 贼眉鼠眼的汉子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我要是有一个这么漂亮聪明又体贴的女儿,就是即刻死了也幸福啊!” 青丘云鹤瞪了他一眼:“这里的事不用你多嘴,先去探探路。” “是,是。”贼眉鼠眼的汉子拱手行礼,转身飞奔而去。 青丘云鹤拉起女儿,往相反方向飘去,九月朝后面对我做了个手势,我急忙跟上。现在我已经有些习惯这个轻飘飘的身体了,空气会对我产生一点阻力,手脚碰到实物会有一点反弹力,但远没有真实身体那么明显。控制身体的主要是意念,不是力量,而一些肉眼看不见的光和气,对我会造成较大影响,有时一股突然出现的光芒会让我像遇到洪水一样。 山势平缓,林中开阔,我跟着父女俩走不难。老狐狸头也不回,只管牵着女儿的手走,当我不存在。我很尴尬,可是不能让九月白费心了,只能厚着脸皮跟着。老狐狸同意救我了吗?同意我跟九月在一起吗?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不一会儿到了以前我跟踪九月到达的后勤部,越墙而过,青丘云鹤很小心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拉着九月继续前进。 这里是山脚处包括山坡和平地的很大一片区域,建筑之间相距都很远,树荫浓密。除了大门入口附近,以及广场边沿几栋建筑内有人住,其他地方都没有灯火。绝大多数房屋都是大几十年前修建的,空置多年,已经被野草和小树侵占,木质门窗被曝晒得像死人的脸一样苍白,油漆脱落,窗户玻璃有许多缺失,到处是蜘蛛网和老鼠大便,阴气森森。这里距离村镇并不远,围墙外面就是大路,但围墙内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超大的鬼屋区。 我看到了很多硕大的老鼠在到处蹿,看到我们走过一点都不怕,想起刚才那个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的家伙,我敢肯定他是个鼠妖。 在树林中穿行,绕过几栋无人的建筑之后,进入其中一栋旧屋,再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地下通道进去,下面竟然是一个宽大的地下室。里面有桌有椅,墙上挂着字画,桌上摆着花瓶,花瓶里面还有鲜花,一扇古香古色的屏风摆在墙角。虽然稍显简陋,却非常干净整齐,一尘不染,并有高雅古朴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斯是陋室唯吾德馨”那一句话。 青丘云鹤让九月先到里面去休息,他要单独跟我谈谈。九月深深望了我一眼,用眼神嘱咐我要隐忍、坚强,不能把事情搞砸了。我对她微微点头,让她放心。 青丘云鹤独眼灼灼地盯着我:“我们有上古九尾白狐的血统,是高贵的神兽后裔,非一般野兽可比,夏朝的第一个皇帝禹,娶的便是我族祖先。” 我现在没有脸,却觉得脸在发烧,敢情人家心目中的女婿是圣人级别、帝王级别的,而我算什么?一无所有自身难保的穷小子,我还是赶紧夹着尾巴逃吧!可是我不能辜负了九月的良苦用心和期望,就算他要打我我也要忍着。 青丘云鹤顿了顿:“你骗走了我女儿的心,我本该杀了你,但杀了你她肯定不高兴,所以我不会动手。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你现在的样子——你看看你弄成了什么样子!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她?我怎能放心把她交给你?” “我会努力。”我苍白无力地说。 “对,你会努力,我相信,我也表示很高兴。但问题是你的努力能不能改变事实,能不能给她带来好处?你知道怎样才是对她最好吗?” 我昂起头来:“我不知道,也不能保证,但我会尽一切努力,我只有这个可以保证!” 青丘云鹤冷森森地盯着我:“你能保证什么?当她与你母亲同时有性命危险时,你能毅然抛下母亲救她吗?你能为了让她过得更好无视正邪善恶,去偷去抢去杀人吗?当她惹你生气,当你误解了她,厌倦了她,或者你悲观绝望不想活了的时候,还能记得曾经的誓言一样关心她爱护她吗?” 我不能,所以我无法回答。俗话说千古艰难唯一死,但实际上死亡很容易,还有许多比死亡更难的东西,他这三个问题就比死更困难。那么我拿什么来证明我爱她? “你不能,对不对?”青丘云鹤终于收回了眼光,转身望向墙上的水墨兰花图,似有些萧瑟和落寞,“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我怎能将女儿托付给你?你走吧!” 我受到灭顶之灾般的打击,依了我的性子,立即甩袖而去,再不回头。但是想到九月离去时的眼神,想到她对我的好,我无论如何不能走。坚定了不退缩的立场之后,我想到一点可疑的地方,老狐狸这个藏身处很隐密,如果他真的那么鄙视我,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或许这只是一个考验。反正他说了不会杀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等了一会儿青丘云鹤转头问我:“你怎么还不走?” 我真诚地说:“我确实很穷,文采不高,能力不强,以前没有谈过婚嫁,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未来的岳父大人。但我是真心爱九月,会为了她做一切我力所能及的,不违背我的良心的事。我的保证没有多少重量,但我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 青丘云鹤的脸上慢慢露出了一点儿笑意:“好,确实如你所说的你一无所有,不够聪明,但是至少你还诚实,有一点勇气和毅力,头脑也还算冷静,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精神一振:“您说。” 青丘云鹤铿锵有声地说:“找到灵药送给九月,这是对你的考验,也是你的聘礼!” 我急忙说:“地下根本没有什么灵药,我们已经去过古墓最后一层,已经毁了。” 青丘云鹤有些自傲地笑了笑:“你只去了一边,还没有去另一边。这是一条‘双头龙’,也可以称为太极福地,有并列的两个穴眼,一阴一阳。阴穴死葬,阴脉滋生的守护兽是你们见过的长尾飞虎,秉太阴中少阳而生;阳穴活葬,阳脉滋生的是一株灵药,秉太阳之中少阴而生,具有生生不息的神效,能活死人而肉白骨,当然也能让修道之人修为大增。” 我很震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蠢小子,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年时间我不是白花了么?那株灵药,原本是计划转移到三号身上逃走,是我唤醒了三号破坏了它的计划。它开始警觉起来,我一靠近它就会躲起来,所以我才隐而不出,让九月去打探情报。那些蠢货,以为长生的秘诀在一二三号身上,研究了几十年,却不知一号和二号都只是特殊情况,不可复制,三号只是受了灵药气息的影响。” “那老宋知不知道这些情况?” 青丘云鹤迟疑了一下:“我怕惊动了他,后来都没有靠近他,所以不能确定。以他的眼光和阅历,应该也能看出是个太极福地,此人如此心狠手辣,贪得无厌,只怕已经在找阳穴的位置了。” 说起老宋,我恨得咬牙切齿,青丘云鹤问:“如何?” 我不能说因为茉莉已经像人不能杀它,只能换个角度问:“这株灵药会不会有邪性呢?” 青丘云鹤第一次点头表示赞许:“会有一些,但以九月的能力可以吸收精华,不受邪性影响。她得此灵药之力,肉身便能化形,与你同进同退。有她相助,你痛下苦功,百年之内应该会有所突破,如此你们才能长厢厮守,我才能放心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还阳 我对青丘云鹤的反感消除了大半,不论他对我多苛刻,那都是为了九月。莫莉确实是带有一些邪性的,况且我不夺取,老宋、陆平等人也会夺取,与其落在他们手里,还不如给九月吃。陆平与我们分别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恐怕这时已经进入阳穴了。 我把我的顾虑说出来,青丘云鹤也有些不淡定了,杜平才是最大的竞争对手,没人能跟他抢,被他捷足先登的可能性很大。之前天没有黑,疯人院爆炸之后有大量村民、警察和医护人员在附近,青丘云鹤不敢出动,已经失去了先机。 最后青丘云鹤说:“我不管你以什么样的手段去获取,交到我手里就算是通过了考验和下了聘礼。如果我先得到了,也会给九月服用,但你以后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敌人和竟争对手一个比一个强,而我还在峡谷下面挺尸,这事真不容乐观。可是不答应我还能怎么办?至少他给了我一次机会,我咬了咬牙:“可以,但是九月要跟我一起行动。” 青丘云鹤眯了眯眼睛:“行,你要是怕我阴险卑鄙偷吃了,获得灵药立即让九月吃下,也算你下聘礼了。” 我心中暗忖,老狐狸虽然讨厌,对别人很苛刻,却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不像老宋一样,从一开始我就难以信任他。只是之前我一直以为老宋仅是做人不爽快,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狠毒,为了抢宝物把我打下悬崖。 青丘云鹤叫我站着别动,保持平静,走到了我后面,一只手按到我头顶。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分离,阴气渐渐被抽取,我变得越来越轻,直到完全没有重量,有形无质。如果说之前我的身体是气体做的,现在就是一种比气体更纯粹的,肉眼不可见的光,可以轻易穿透没有强烈力场的障碍,比如墙壁、家具、岩石。 不知过了多久,青丘云鹤的手离开了我头顶,我看到他一脸疲惫,什么都没说就走向了里间。很快里面走出了一只白狐,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微微发出白光,皮毛蓬松又顺滑。它的鼻子小巧可爱,是鲜艳的红色,眼睛碧绿如翡翠,蜜黄色的眼瞳半开如栆核形,这眼神让我感觉很熟悉,就像是青丘九月在对我笑。 这就是青丘九月的本体,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它不仅眼睛里面有着九月的俏皮妩媚,就连狐狸的脸上也有九月的几分神韵。它真的太漂亮,太可爱了,谁要是抱着这样一只宠物上街,绝对有无数人撞在道旁树上。 我情不自禁靠近伸手去摸它的头,本来我是碰不到任何东西的,这时却像真的手摸到了真的它——这一定是九月影响了我的意识。白狐盯着我,九月的声音响起:“我爹跟你说了什么?” “他同意让你嫁给我。” 白狐不喜反忧:“他提了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只要一份聘礼。”我故作轻松地说。 白狐还是很紧张,眼瞳收缩:“什么聘礼?” “我们一起去找地脉灵气滋生的灵药,找到了你吃下去,就算我下了聘礼。” “那要是被别人先抢了呢?” 我不敢说实话:“那就另找一份同样份量的聘礼啰。” 白狐似有些羞涩:“谁说要嫁给你了,我还没同意呢!” 我心情好转了许多,与她开玩笑:“你爹已经把你许给我了,这是父母之命,不从也得从。” “好啊,你们把我强买强卖……” 脚步声传来,我们急忙停止交流,只是青丘云鹤变成了实体的人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有塞子的细颈小瓷瓶,用一条细绳系在白狐脖子上:“瓶子里面的东西,有助于他恢复身体,回魂之后让他吃下。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头行动,自己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我和九月都点头,我心里有些暖意,他并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冷血和势利眼,如果他不在乎我,何必白送一瓶药?爱乌及屋,他已经开始关心我了,默认把我当自己人了。 我和九月先往外走,到了外面九月叫我附在它身上。以前我们一起练功时就有过很好的配合,心灵交感,气息相通,现在九月主动接受我,我很容易就附到了它身上。我感觉自己变成了白狐,有血有肉,毛皮温暖,身体轻盈敏捷,每一次奔跃,我都能感觉到皮毛在拉伸,肌肉在崩紧。在有亮光的地方,我所看到的东西是绿色、蓝色和黄色,在黑暗的地方所有东西都会变成黑白二色,但看起来还是很清楚。 两个心灵,两个思想,感受着相同的感觉,毫无分别,没有任何距离,在树林间穿梭飞跃。到了疯人院附近,我闻到了爆炸残留的气味,血腥味,鞭炮硝烟味,还有各种各样的人走过之后留下的微弱气息,体气、汗臭、脚臭、皮鞋油味……白狐的嗅觉非常灵敏。 九月非常机警,远远避开了在疯人院附近巡逻的武装人员,确定附近没有人跟踪我们,才进入我们出来时的山洞,往瀑布那边快速前进。 “你爹能变成真实的人?”我问九月。 “他可以短时间幻化成实体的人,那是一种变化能力,不是肉身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那已经差不多可以化形了吧?” “是的,他可以再活好多年,凭他自己的努力终能化形,但也面临着天劫……”青丘九月有些担忧,“通常情况下,都是过不了天劫的,要积累无数功德善行,或者托庇于大能者、有大福气的人才有可能避过。另外还有听说现在人和妖根本不能修成仙。” “不,已经有转机了。”我把古墓内石碑上记载的内容,按周易灵翻译的说了一遍。说到这里,我们心情都不好了,神仙留下的那个绸布包,很可能是修仙的关键,本来我、周易灵和老宋都有份,可恶的老宋都把它抢去,还把我打下悬崖。我要是得到了里面的东西,也不会被青丘云鹤数落得一文不值啊! “你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我转移了话题。 九月笑了起来:“他跟他的情敌为了讨我娘喜欢大打出手,结果眼睛被对方抓坏了一个。他说肉身既然已经残了,没必要装模作样变成有两个眼睛的人,所以一直是独眼的样子。” 我很好奇:“那你娘呢?” 青丘九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从来没见过,我爹说我一出生,她就被仇家害死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难怪他有些孤辟和不近人情,原来是受了很多打击,要是我没抢到灵药,可能他真的会不让我再见到九月。九月感应到了我的心情,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如果我们没有抢到,他就算会刁难你,也不会做得太绝,要不我跟他没完。虽然他对人类总是不太相信,没有好感,但对你肯定会不一样的。” 我在心是笑了,不论他如何刁难我,他都是一个好父亲,天下绝大部分父亲都是如此。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其他人和生物,不一会到了瀑布边,九月没有把握平安无事下去又上来,只好躲到一个隐密小洞内,灵体出窍带着我飞下去。她的灵体基本恢复了正常,能够拿得动系在白狐脖子上的小瓶子。 到达峡谷底下时,我们远远看到了长尾飞虎在石壁脚下吃什么东西,我们不敢惊动它,绕过它前往我身体所在的地方。这时我们才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复活之后怎么上来?这里根本不可能爬上去,更且长尾飞虎没有死,只要弄出一点声间它立即就会冲过来。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复活再说了。 我的身体还卡在河边,大半个身体泡在水里,死亡到现在估计不到两个小时,也没有被野兽吞吃,实乃不幸中的大幸。练习阴阳诀和本经阴符七术的结果,让我的精神力、意志人远比一般人强大,而且我有通灵方面的天赋,所以回到身体里面并不难,一下就钻进去了。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并且全身冰冷僵硬,勾动一下手动都很困难。接着我获得了九月的视域,能看到东西了,她拔掉了瓶塞,把瓶口凑到我嘴边。我勉力张开嘴,瓶子里面的液体注入我口中,不需要我吞咽就化为一股热气到达胃部,迅速扩散到全身。心脏有力跳动,呼吸变得粗重,热血随着热气通达全身,各种感觉都开始回来了。 血以养气,气以养神,身体的各种器官恢复活力之后,开始滋生精气,精神变好,气海穴内像是干枯的水库注入了清水。老狐狸给的这瓶药不是凡品,否则我复活过来也是半条命,需要吃很多营养的东西,经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不可能短短几分钟就像没事的人一样。看来他确实是出钱购买潜力股了,只是这儿没有出路,我这个潜力股还不知道有没有上市的机会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逃出生天 我掉落狭谷水潭之后,昏迷中被水流带往下游,下游河道倾斜,水流湍急,被冲出了很远距离。现在要逆流回去有些难度,爬上悬崖更不可能。我有些发愁,问青丘九月:“你知道阳脉结穴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我和我爹以前没有进来过,所有的东西都只是他的研究和推测。假如真的有阳脉,不可能与阴脉紧贴在一起,肯定不在这儿。我们应该回到上面,从杜平离开的地方开始找,我猜他知道大体位置,他身上很臭,也许我还能追踪他的气息。” 我想了想:“要不你从上面放一条长绳子下来?” 青丘九月连连摇头:“不行,只要发出一点声响,长尾飞虎就会过来,你吊在半空怎么办?除非能先杀了它。” 我除了脖子上戴的一块麒麟状玉牌,其他东西都不见了。连周易灵手持石龙刀都杀不了它,武警用冲锋枪扫射也杀不了它,我空手哪里有可能?一片高耸的石壁就让我无计可施,无比怀念灵体状态,以及附在白狐身上腾云驾雾般的感觉,人类的肉身真有那么完美吗? “只能往下游找出口。”我下定了决心。 九月点了点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一找路。我估计这儿的高度,已经接近了山下的地面,如果有出口距离不会太远。如果没有出口,再想往上爬的办法。” 九月走了,我独自在黑暗中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没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连之前撞伤的地方都不怎么痛了,青丘云鹤给我的药确实不凡。 莫莉的本体已经难逃一劫,落在我们手里,总比落在杜平和老宋手里强,所以我要尽一切可能去争取不能再有怜悯之心。杜平具有恐怖的能力,与我们分开后就直接去找阳脉了,说不定这时已经得手;老宋精通寻龙定穴,阅历丰富,老谋深算,优势明显并且也出发了;赵永浩很可能没死,加入争夺的可能性很大,他屡屡逆转局面凭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也是强劲对手;青丘云鹤和鼠妖这时应该也在追踪了,他们不会与我们为敌,却也是竞争对手。我落在最后面并且是能力和势力最弱的一方,真的还有机会么? 我最强有力的靠山,我可以相信和依赖的师兄,你到底在哪里,是死是活?他是与长尾飞虎搏斗时掉落悬崖的,长尾飞虎还活着,其实结果怎么样已经很明显,相信他还活着与其说是希望,还不如说是逃避。 我摸了摸挂在胸前的玉牌,正想与齐画笙交流一下,青丘九月出现了,很兴奋的样子:“找到出路了,在下游不远的地方,你猜出口在哪里?” 我摊了摊手:“猜不出来。” “你猜一下嘛,可以提示一下,是一种公共设施。”青丘九月心情很好,又开始调皮了。 “肯定不是公共厕所。”我排除了最可怕的一种。 九月大笑:“呵呵……当然不是,是一口古井,就在村子的大路边,你应该能爬上去。但是到达古井底下需要潜游十米以上,井水深度可能有四五米,你能游过去吗?” 我从小就经常在河里游泳摸鱼,水性还算不错,现在练了阴阳诀可以屏气时间更长,潜游十米应该可以办到。既然这是唯一出口,时间又紧迫,就算有风险也只能拚一把了。 我们立即往下游走,走了几分钟之后水流变得平缓,水面上的空间变小,我只能涉水弯腰前进。越往前水越深,最后几乎变成了静止的水潭,水面上也没有空隙了。如果没有九月“导航”,在这冰冷黑暗的地下河中,我根本没有勇气下潜,更不要说找到井口了。现在有她在,我知道水中没有怪物,闭着眼也能清楚知道附近是什么情况,所以并不是太紧张。 我把又脏又破的衣服全脱了,只剩短裤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往前游。水压比较大,氧气消耗的速度比我预期的要快,还没看到井口我就有些憋不住了。不可能回头,只能一往无前,拚了! 慌乱加上剧烈运动,致使氧气消耗得特别快,我的胸腔像是要被撕裂,划水的动作变得缓慢无力。我真的撑不住了,被淹死的恐惧袭来,这时九月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马上就到了,不要紧张!” 果然我看到了出口,前方不远的岩石被凿破了一个洞,大小可以让人通过。希望战胜了恐惧,求生的欲望带来强大的力量,我游到洞口钻了上去。上去之后洞变大,是圆形的井状,但井壁也是岩石,再向上一米左右才变成石砌的井壁。井水深约四五米,还好向上浮很快,在我感觉胸腔快要燃烧和爆炸时浮出了水面。 我贪婪地,急促地喘息,空气是如此甜美和湿润,恨不得把整片天空的氧气都吸进去。终于逃出生天了,喜悦和后怕同时冲击我的心脏,如果我可以选择,我这辈子再也不钻地洞了!但是我不能,我要争分夺秒再去钻地洞,为了爱情。 喘了一会儿,体力恢复了七八成,我扣着石缝爬上井口。井栏的石头磨损严重,从上面模糊的字迹可以看出是清朝的古井,现在应该没人使用了,只是作为古迹保留着。路上有些汽车来往,行人稀少,路灯坏了,没人注意到我光溜溜从井里钻出来。 青丘九月对这里很熟悉,指引着我在小巷中前进,并且利用她的隔空搬运能力,为我偷来衣服、背包、手电筒、绳索、食物等等,甚至还有一瓶花露水。穿过村子开始上山时,洞穴探险的基本工具已经有了,虽然只是民用的。 到达山上入口时,竟然有一小队武警在洞口徘徊,商量着要不要进去。这些人与王保卫带的人制服相同,是来支援的,但不知道山洞内的情况,也没有带足够探险装备,所以有些犹豫。等了几分钟,他们还是不进也不退,我开始焦急起来。 九月突然离开了我,几十米外传来一些声响,接着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救命啊!”那是人耳可以听到的真实声音,众武警立即全部往那边跑,端着枪和手电筒如临大敌。我借着一点微光,轻手轻脚进入洞口,紧接着九月回来了,呵呵一笑。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往山洞深处前进,但这一次有的地方我过不去,有的地方不好走,远没有之前快。到了溶洞区域,确定附近没有危险,我原地等待,九月离开了我去与肉身汇合。等了几分钟时间,我听到轻微声响,摁亮手电筒,白得像是一团雪的白狐就在我面前,精致小巧的脸上带着笑意。 我不由得伸出了双手,白狐轻轻一跃落到我手臂上,调皮地对我眨眼睛做鬼脸。我能在它的脸上,特别是它的眼睛中看到像人类的情绪变化,我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人,不是一只小动物。它的毛柔软顺滑,温暖馨香,那是一种洁净干爽的气息,以及我非常熟悉的淡淡幽香,青丘九月的灵体每次出现时我都可以闻到。 这是我们第一次真实的接触,它不是遥远的传说,不是可怕的妖怪,也不是无法触及的幻影,真实存在,有血有肉。我从未想过要养一只小宠物,这一刻抱住了却不愿再放开,只想时刻拥有它。 白狐有些羞意,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蓬松的长尾巴在我身上来回轻轻扫动,它也很享受这一刻的拥抱和安宁。过了一会儿,白狐抬起头来,口发人言:“我们该走了。” “你能直接说话?” “嘿嘿,这没什么难度。” 我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让她变成一个真实的人。当这个目标达到时,我将不再有任何遗憾,曾经的所有伤口也都会愈合,所有的苦难都有了回报。 白狐跳落地面,开始分辨微弱的气息,沿着杜平走过的地方前进,我紧随其后。前进没多远就进入了溶洞迷宫区,开始时九月几乎没有停,拐来拐去走了一会儿之后,九月有些混乱了。杜平也在这儿迷路过,有的地方来回走了好几遍,有的分岔洞口每条洞都有他的气息,很难分辨先走哪条后走哪条。 我们看到了一些迷驼子的尸体,它们吃了血食之后实体化,没能逃过冲锋枪的扫射。我猜是赵永浩他们干的,因为他们的队伍中有道士,不容易被迷驼子控制,之前我们也听到了大量枪声。 九月无法再追踪杜平了,我只能改变目标追踪老宋。老宋把我打落悬崖之后,肯定要返回到祭坛那儿,我们就从洞口处开始追踪。 到达祭坛旁边时,我和九月看到一条非常恶心的大虫子死在那儿,大如水缸,伸出洞外的长度约五六米,甲壳上遍布弹孔,尾部还在洞穴内。地面上到处是墨绿色的液体和污血,腥臭异常,另外还有几具腐蚀得无法分辨来历的尸体。 这里的气味太重了,九月无法分辨人走过留下的微弱气味,往回走不会有收获的,我们只能沿着之前没有走过的一个山洞前进。 第一百二十六章 饿鬼 沿着山洞前进了没多远,青丘九月又找到了杜平留下的气息,另外还有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皮靴摩擦岩石产生的气味等。这个山洞没有水,空气也不怎么流通,所以气息然虽混杂,九月还能分辨出来。接着我们看到了一些弹壳,少量滴落地面的鲜血,不久前这儿发生过枪战。 再前进数十米后,又出现岔洞,一个原本属于赵永浩的属下死在这儿,其他人的气息都往右侧山洞去了,左边山洞只有杜平和鼠妖的气息。 青丘九月告诉我,鼠妖名字叫黑风,号称“板牙大王”,很早就在后勤部的防空洞内安家,子孙满堂。青丘云鹤父女俩想要在后勤部暂时落脚,与黑风起了冲突,黑风不是青丘云鹤的对手,青丘云鹤饶了他,并声明只是暂时停留,并非抢夺地盘。黑风感恩图报,对父女两待如上宾,极力巴结讨好。青丘云鹤也没有亏待他,时常指点他修炼,教他一些术法。 黑风法力不高,变化能力也差,但擅长偷东西和追踪,对宝物有特殊的感应能力。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这些方面它比青丘云鹤父女俩更强。既然杜平和黑风都往这边走了,十有八九错不了,我选择了走左边。 山洞渐渐向上,空气闷浊、干燥并且有硝烟味,连我都能闻到。我有些动摇了,会不会这条路原本是通向地面,爆炸之后已经堵死了?万一前面没有路,我们就会与杜平相遇,没人能保证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山洞忽大忽小,很不规则,有的地方只是巨石之间的间隙,看似没有路,拐一个弯结果又豁然开朗。攀上一片约七十度倾斜,二三十米高的巨岩之后,没有天然的山洞了,只有一条新裂开的石壁裂缝,宽度可以让两个人通过。到了这儿,杜平和鼠妖的气息更明显了。 我让九月跟在我后面,小心翼翼穿过约七八米长的裂缝通道,前方出现一条打横的山洞,明显有人工修凿的痕迹,地面是整齐的石阶。 我转头看了白狐一眼,我们都有些惊讶和欣喜,青丘云鹤的推测没错,果然还有另一处墓室,我们找对了方向并且接近了。那么这个墓室是哪个年代的?里面埋的是谁?青丘云鹤说阳穴是生葬,也就是一个活人封在墓穴里面,如果是普通墓穴,封在里面几天人就死了,而这样的“龙脉”,被生葬的人可能不会死。那么这个人被封闭在里面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每一天是怎么过的,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想一想就让人心里发毛。 直到现在我还想不通,王道全怎么会出现在石棺内,是他能突破时间和空间,走错了地方困在棺材里?还是真的遇到了神仙,代为转交宝物?假设是前者,他刚好走到一个石棺内也太巧了,假如真的能突破时空也不会被石棺困住;如果是后者,仙人为什么不把宝物直接交给我们?他既然能预言几千年后发生的事情,也就能知道老宋会害人夺宝,莫非他老人家故意要害死本来就不多的阴阳家传人,故意要让邪恶的人得逞? 发生混战之后,我就没注意到王道全了,不知道是掉了下去,还是逃出去了,或者跳跃时空到他的火星上去了……他应该不会出现在阳穴的棺材里,再跟我们开一个大玩笑吧? 我们沿着石阶往下走,这里的空气干燥而闷热,石壁上连苔藓都没有,有一种走进了完全密闭的墓室的感觉。石阶很快到了尽头,变成拱顶的平整通道,通道向前不过几米远就是一堵石砌的墙,但现在石墙已经被推倒。 我靠近用手电筒亮光仔细看,砌墙的石材大小一致,边沿整齐,每一块都有上百斤重。石缝间曾用三合土粘合,现在摸上去还像石头一样硬。这么牢固的石墙如果不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冲倒,就一定是被杜平推倒,别人没有这么可怕的暴发力。 手电筒的光芒落到里面,一个青面獠牙,圆眼突睛血盆大口的恶鬼正在冲着我狞笑,吓得我倒退了两步。定神再一看,原来不是真的恶鬼,而是一幅画在墙上的壁画。 壁画是以鲜艳的红色、黑色为主要色调,人物与常人差不多大小,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正面这只恶鬼模样极其凶恶,瘦得非常夸张,肋骨一根根突出,腰部细得可以用手掌抓住。它的两条手臂却很强壮,抓住一个被撕裂的小鬼准备吞食,红艳的颜料画出受害者淋漓的鲜血,明知是一幅画,还是让我心脏呯呯狂跳。 左边不远是另一个饿鬼,同样瘦得可怕,脖子细小得还没有手指头大,望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美食流口水。那眼神中的饥渴与绝望,非语言文字所能描述,世上最悲惨的人莫过于他。再看右边,也是一个瘦得夸张的饿鬼,张开的大嘴里冒出火焰,他手上拿着一大块肉,靠近嘴巴的一边肉被烧化了,眼神也是那样饥渴、绝望与怨恨。 墓室里面为什么画这样的壁画?我很疑惑,白狐先进去了,来回看了一圈,说道:“这像是佛教传说中的饿鬼。” 它这一说,我也觉得绘画风格有些像佛教的壁画,具体什么特征什么年代我说不上。我翻过乱石堆,里面左右都是通道,宽约两米,高度应该有两米五,头顶是黑色的,两边石壁上都是饿鬼的壁画。对了,疯人院的前身是古庙,叫宝胜禅寺,据说始建于隋朝大业三年,莫非这是那时期建的? 青丘九月知道了我的想法,说道:“有可能,我见过顾恺之的真迹,这些画的技法与他的画有相似之处,而他是魏晋时代的人,所以一定是在魏晋之后不太久的年代。” “那么这里不是古墓,是庙的地下部分?” “有可能是地宫。据我所知,很多古寺、古塔都有地宫,有的还很大。”青丘九月说着先向前走去。 地宫算古墓么?跟风水有关系么?我真不知道。既来之则安之,不管这里是什么,都要看看尽头有什么。虽然九月很机灵有自保能力,我还是叫它慢一点,不要跑太快了。 通道很长,两边墙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饿鬼,有的在地上爬行哀号,有的吞噬弱小,有的甚至把自己的手臂吃成了白骨。每一幅画的色彩都很鲜艳,每一个鬼的表情都很痛苦,每一双眼睛都那么饥渴和绝望。最初我是惊怖和恶心,渐渐的受那些饿鬼表情的影响,我也觉得饥渴难奈,从背包里面摸出一个熟鸡蛋,剥开蛋壳往嘴里塞。 鸡蛋非常美味,比以前九月给我的任何一次都好吃,比我吃过的任何美食更美味。但我是无法吞下去,喉咙像是被堵塞了,干涩似有火焰在燃烧。或许是蛋黄太干了吧?我想要找水渴,这时才想起来,其他东西带了不少,水却一滴都没带,因为之前的山洞中到处有水。 “我好饿。”白狐停步转头对我说,眼神异样。 我蹲下身,把手上半个剥开的鸡蛋递给它。白狐靠近张口欲咬,突然又后退:“好臭!” 怎么可能呢?我放到鼻子前闻了一下,非常香,诱人之极,只因为嘴里的咽不下去,我才强忍着没有塞进自己嘴里。我再把蛋递过去:“是香的,非常香。” 白狐疑惑地靠近,闻了闻张嘴想要咬时,又像是被刀刺一样疾退:“臭死了,臭死了,简直像没有孵出小鸡的烂鸡蛋一样臭,比长蛆的烂肉更恶心一百倍!” 为什么我闻到的与它闻到的不一样?我猛然醒悟过来:“幻觉,这是幻觉。” 九月有些不信:“我没感觉到异常的灵力波动,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 这个我想信,它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对幻觉的抵抗力肯定很强。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饿鬼壁画,心生寒意:“我们一定是不知不觉受到这些壁画的影响了,不能再看,快点往前走。” 我们快速前进,不再看壁画,但是走廊却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没有分岔,没有拐弯。我们越走越饥渴,肠胃像猫抓了一样难受,嘴唇干裂,四肢无力,就像是在沙漠中走了一个月。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喝水,只想吃东西,背包里有鸡蛋、糖、苹果、橙等,但是任何东西我都吞不下去,九月则是靠近任何食物都觉得恶臭无比,无法入口。 饿饿饿饿饿……干渴与饥饿占据了我的整个世界,嘴里的食物无比美味却咽不下去,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我一边踉跄前进,一边嘀咕,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这里不是地宫,可能是地狱。”青丘九月说,它也有气无力,大尾巴垂落在地上拖着。 “也许……我们应该回头。” 九月停步,来回看了一会儿:“你看看这些壁画。” 我怕壁画有问题,已经很久没看了,这时抬眼一看,与我们刚进地宫时看到的那几幅相同,但却没有出口。如果真的是走到了原地,没有出口,还怎么回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正义的审判 我相信我走了足有几百米远,通道没有任何拐弯和分岔,眼前的壁画又与最初看到的相同,只有传说中的“鬼打墙”会这样。但是以我的修为,还有青丘九月在身边,有什么“鬼”能打墙?墙上的这些饿鬼么? 或许我们真的被图画上的饿鬼迷惑了,我极力压抑饥渴的欲望和恐慌,掐了个法诀打向壁画,结果没有一点动静。我再换几种法诀,还是没有动静,九月说:“这些壁画只是画,没什么特别。” “那我们为什么会陷入幻境?” 白狐趴伏在地,青丘九月的灵体出现,观察四周,就连她的灵体也是一副饿得很惨的模样。我能共享她的视域,所见一切都是真实的,石壁是石壁,图案是图案,但通道中有一种阴霾似的气息,让她无法看到远处。 “幻术可以简单分为两大类。”青丘九月说,“一种是影响别人的心智,让他自我产生幻觉和恐惧;另一种是变出可以以假乱真的东西。现在我们都觉得非常饿,但是面对食物的感觉却不相同,说明是前者。可是我又能确定我没受到影响,没有怪物,没有邪气……或许有一点邪气,但这些邪气是一直都存在的,连地面上也有。” 我想到了在藏龙坑受到毒菇香气影响,我和周易灵看到的东西并不同,却都以为是真的。那么现在应该也是类似情况,或许是无色无味的迷幻类气体,连九月也从来没有见过。我问:“你还能嗅到杜平的气息吗?” “不能,除了渴就是饿,我从来就没有这么饿过。” “也许……也许我们不是被幻像迷或,而是被自己的欲望迷惑。” “欲望?”青丘九月一下清醒了许多,“对,对,就是欲望和执着!佛教最讲究的就是要破除执念,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我们着了相,把自己当成饿鬼了。” 我急忙问:“那要怎么破?” “怎么破?怎么破……”九月皱紧了眉头,手指扭来扭去,一边思考一边念着,“相由心生,凡有所相皆是虚幻,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心无挂碍,无有恐怖才能远离颠倒梦想……所以我们要破除这个饿的执念!” 我立即开始想像我不饿,可是不论我怎么想还是饿得无法忍受,吃的东西就在眼前,怎能不想吃?突然我灵光一闪,对了,一开始我饿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饿了想吃,吃又咽不下,越是吃不到越是想吃,越想吃就越饿,于是就陷入恶性循环,失去了理智。那么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是不是就没有想吃的念头? 我怕再多思考一秒钟,就没有勇气和决心采取行动,于是立即放下背包,把里面可以吃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用极大的毅力和狠心,用脚踩得粉碎。青丘九月惊呼:“你干什么?” “断绝执念!”我继续狂踩,把几个熟鸡蛋,一个苹果,三个橙,一包饼干和一些糖果踩得稀烂,再用脚底狠狠搓几下。 没有东西可以吃了,想吃的疯狂欲望开始轻弱,饥渴的感觉也在跟着下降。虽然还是觉得饿,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青丘九月也跟我一样,精神振作起来,回到了兽身内,我们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多远,我们看到了一条向下的石阶通道,并且九月闻到杜平和黑风留下的气息了。 望着向下的石阶,九月说:“这个地方有古怪,有些我们不能理解的力量,一定要小心。” 我心中忐忑,但强作镇定点了点头,让它走在我后面,我怕一下去就遇到杜平。杜平对我应该会手下留情,对别人就难说了,不得不防。 石阶并不长,中途有转折,与楼房的楼梯差不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又是左右两条通道,宽度和高度与上一层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壁画。我怕会受到壁画的影响,再次陷入某种疯狂欲望,短暂扫视几眼就垂下眼光。 壁画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场景各不相同,但有某种东西给我留下了相同的印象,我忍不住又抬眼来回看了一遍。这一次我看出来了,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少美丑,都是一脸呆板,眼神狂热,与疯人院内的许多病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看壁画!”九月提醒我。 我应了一声,开始往前走,没有思考过要往左走还是要往右走。我心里急躁,越走越快,却没去想我要去的是哪里,为什么要这么急。通道没有尽头,好像走了很久,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却不知道要跟九月商量一下。 白狐突然从后面跃上了我肩头:“等等,有些不对劲,通道不可能这么长。” “对。”我应了一声,我知道不对劲,却无法停止立即走到尽头的渴望。 “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快停下来。”九月在我耳边再次警告。 “我不管它,反正我要走到头。”我一意孤行。 “快停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应着它,还是继续快步前进,内心里我只觉得我的行为是对的,别人再多理由都是错的。 耳朵一痛,白狐用它尖锐的细牙咬住了我的耳朵。我勃然大怒,伸手抓住它后背上的皮毛,想要把它摔到地上。但是它紧紧咬着我的耳朵不放,我越用力扯它,耳朵就越痛。疼痛让我的脑袋灵活了一些,我不在乎把自己的耳朵扯断,但我不能摔它,我怎能伤害它?不,我绝对不会伤害它! 我的顽固被柔情所取代,恍如从噩梦中惊醒,我松开了手,停下脚步:“刚才我怎么了?” 白狐也放开了我的耳朵,嘿嘿一笑:“变成一个固执的傻瓜了。” 我疑惑地问:“我们走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也有那么一会儿变傻了。” 我敢肯定不是一会儿,它只是比我早一点清醒过来,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一层就是会让人变得愚蠢和顽固?九月道:“单单愚蠢不可怕,单单顽固也不算很可怕,但两者相加却非常致命,让人做出疯狂的事还不自知。” “欸……” 后面传来一声幽幽轻叹,我立即转身,看到黑暗中好像有人影一闪。白狐从我肩头蹿出,快得有如一道白光,一闪就消失。我怕它会遇到危险,急忙追去,还好跑出不过十米,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白狐,它站在通道中望着前面,在它前面不远的地方傻愣愣地站着一个人,赫然是赵永浩! 外表一向整整齐齐,仪表堂堂,眼光冷静凌厉的赵永浩,现在就像是一只落水狗。他的头发凌乱肮脏,一边脸在粗糙的岩石上蹭破了皮,青紫中带着丝丝红痕,湿漉漉的衣服上尽是烂泥、鲜血和污渍,分不清是不是他流出的血。更吓人的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很难说那是呆滞、愚蠢还是狂热,完全可以与他曾经管理和虐待的病人媲美。 赵永浩疯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接着才想到他可能没有真的疯,而是像我和九月刚才一样,陷入愚蠢和固执之中。看样子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会受到影响,只是每个人心性不同,受到的影响也不同。杜平和黑风都已经过去了,我和九月也清醒了,而赵永浩陷得比我们更深。 赵永浩腰间插着一柄手枪,我小心靠近,突然出手拔出他的手枪,对准了他的头部。赵永浩毫无反应,还是眼神僵直表情狂热地站在那儿,完全不知道我用枪指着他。是他,穿着神圣的白衣,毫无人性地囚禁着我和许我病人当成小白鼠做试验;是他,攀附权贵玩弄阴谋一次次陷我于绝境;是他,把一颗子弹射入了陈莉莉的胸膛……我把枪口转移到了他胸口同样位置,扣动了扳机,一枪还一枪,这是正义的审判! “啪达”一声,扳机空响,我再次扣动扳机,还是空响,枪膛和弹匣里面都没有子弹。 我愣了一下,莫非我没有资格代表正义对他进行审判?莫非他命不该绝?我慢慢转头望向身后的白狐:“九月,你说世间有善良和正义吗?老天爷主持过公道吗?” 九月迟疑了一下:“有没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应该相信有。” 我好像瞬间感悟了很多,再看向赵永浩,仇恨已经变成了怜悯。刚才那一枪没有射出子弹,对我来说已经杀了赵永浩,眼前这个人不是茉莉花疗养院的院长,因为茉莉花疗养院已经不存在;他也不是神秘组织研究长生不老的专家,那些本来就是南柯一梦,现在已被他亲手炸毁;他一生的努力和信仰都已消散,如今只是叛国投敌自身难保的丧家之犬,他还有什么? 我不是判官,也不是刽子手,不该由我来审判和执刑,如果世间还有正义,就让他落入法网;如果世间真的有报应,就让他困在这里痴傻固执到死,何须让我的手沾上他的污血? 我丢下空枪,正想转身走人,突然左手掌心炽热起来,狂暴的力量有如山洪爆发,瞬间充斥全身,愤怒也如海啸澎湃。我无法自控,一掌打在赵永浩胸口…… 第一百二十八章 嫉妒 赵永浩被我打得飞出足有五六米远,整个胸膛打凹下去了,眼耳口鼻都喷出鲜血。同一时间,我听到了杜平的怒啸,有如闷雷滚滚,连绵不绝。 打出一掌之后,体内狂暴的力量立即消失。我愣住了,是杜平在远方控制了我击杀赵永浩,还是杜平以前残留在我体内的力量恰好在这时暴发出来? 我望向白狐,白狐也一脸惊讶。我们一起向前走看赵永浩,他还没有死透,喉咙“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嘴里都喷出鲜血和碎肉,流血的红眼睛瞪着手电筒的光柱,极其可怖。他不想死,他不甘心,但任何长生不老药都救不了他了。 我相信,他这样的人不会叛国投敌,也不是真的死心塌地为上面服务,他的终极目标是为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垫脚石。 “这是正义的审判!”青丘九月说。 “不,这是杜平的复仇。”我苦笑,我没有半点复仇的喜悦,只有深深的不安。如果杜平可以随时遥控我,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没有再说话,默默往前走,没走出多远我们就找到了通往下层的阶梯——一样的阶梯,一样的通道。 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我有九成把握,这里的每一层都不会很大,不论走通道哪一边都会到达下一层入口。但一进入通道就会受到某种影响,不知不觉产生某种欲望,把自己的心灵给蒙蔽了。那么这里到底有多少层?每一层都具有什么样的神奇力量?第二层我们肯定被困了较长时间,否则赵永浩不会出现在我们后面,这样下去我们有可能会被困死在某一层。 站在第三层入口处,我们不敢贸然进入,我问九月:“你猜第三层会是什么?” “第一层是饥饿,第二层应该是痴愚……”九月思索着,“我猜不到第三层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跟佛教讲的‘业障’或者罪恶有关。” 我苦笑,早知如此,我就先读几本佛经再来,或许会提高抵抗力。说实话我对佛教的了解,仅限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类童叟皆知的名句。小时候好像看到我奶奶念的经卷中有地母经、消灾经、解结经、多心经之类,内容是一句都记不住了,就算记得恐怕也于事无补。 “你对佛教有多少了解?”我问九月。 “我讨厌和尚。”九月很委婉地说。 我再次苦笑,一个妖怪能对佛教有多少了解?她不能靠近真正有修为的和尚,估计也不能碰有威力的经咒,没有了解佛法精义的途径。 “前面两层对我们的影响都不算太大,我们能够破除迷障,而这一层……”九月忧心忡忡,“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一层我无法通过。” 我的心一沉,不论这里是为了防盗,还是为了考验进来的人,都是一层比一层困难,所以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我伸出了双手:“来,我抱着你走,你闭上眼睛,遮住耳朵,什么都不要想。” 白狐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轻轻一跃跳到我怀里,把头靠在我胸口,闭上了眼睛,蜷缩起尾巴。此时它有一种宁静的,神圣的美,超脱凡俗。我心里也满是幸福和喜悦,勇气倍增,大步向前。 本来我是打定主意不看壁画的,但是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层的绘画风格大不相同——准确地说是颜色有了很大变化,以金色、黄色、红色、银色为主,在手电筒光柱下金光灿灿。好奇之下我看了几幅画,第一幅是穷人在做梦获得了金山银山;第二幅是像国王一样的人足踏满地珠宝,指挥着大批人马抢劫;第三幅是有一个人为了捡一块金子,把手伸进了火堆,手已经烧焦了他还一脸贪婪地笑……再后面是一个人从山洞里面往外拉绳子,绳子上牵出动物,依次是老鼠、兔子、狼、野猪、老虎。山洞内隐现一只可怕巨兽,大得可以一口吞下他,可是他还在一脸兴奋拉绳子。 贪婪!我敢肯定这一层的效果是让人陷入贪婪。但是我并没有起贪心,而是感到惊怖,为了贪欲人们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直到把自己害死。 我一向不是太贪心,近一年来经历了许多事,甚至到鬼门关走了几回,钱财之类早已不放在心上。我和周易灵从垃圾处理场捡到钱时,我就已经不受钱财诱惑了,至于其他的,权势、地位、名声之类,现在更没有半点兴趣。虽然我无法放弃青丘九月,答应了青丘云鹤找到灵药,但这是形势所迫,并非我本心贪婪,所以我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没多远我就看到了第四层入口,走到阶梯时我摸了摸白狐的头:“到了,这一层对我没什么影响。” “这么容易?”白狐立即抬头,机警地来回看了一眼,跳到地面,嗅了几下回头疑惑地望向我,“黑风的气息没有了。” “这一层的效果是贪婪,它肯定是个贪财的家伙,也许在某个角落做发财大梦呢。” “我们不帮它?”九月有些迟疑。 “不帮,它跟你爹是一伙的,如果他们成功了,我就没有聘礼了。” “那好吧,我们走。” 现在我们前面只有一个杜平,也许他就困在下一层,只要我们越过他就可以第一个到达。从刚才这一层的情况来看,不看不听不想就不会受到影响,我们有两个人,可以由容易通过的那一个带着另一个前进,这是我们的优势。 到了阶梯尽头,我正准备向前走,青丘九月问:“之前有一个人在我们后面叹气对不对?” “我好像也听到了。” “她故意引我们回头,希望你杀了赵永浩。” “嗯……有可能。” 白狐的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你认出了她是谁,但却故意不提起。” 我立即摇头:“不,我没看清楚。” “那你也猜到了,她是陈莉莉对不对?” 我觉得有些奇怪,九月为什么要计较这个:“我真的没有看清楚,也不确定是谁,陈莉莉被炸死了,就算没死也不可能那么快,所以不可能是她!” “那就是莫莉。”青丘九月还是不肯罢休,眼中似有妒火在闪动,“莫莉就是陈莉莉,陈莉莉就是莫莉,你也分不清是不是?” 我很郁闷,刚刚我们还心心相印,相处融洽,怎么一转眼她就变得像一个我不认识的人?青丘九月突然灵体出窍,不依不饶:“我的样子像陈莉莉,你是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喜欢我?” “不,绝对不是!”我非常肯定地说,这个问题我早就在自己心里想过很多遍,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她怎能这样怀疑我,我真的受不了她变成这样,先往通道内走去。 九月的灵体追了上来:“我不是想要惹你生气,只是想到你可能喜欢她,心里就特别难受。” 我哭笑不得:“你怎么突然变小心眼了?陈莉莉救过我的命,我感激她,仅此而已。我要是不爱你,为什么要硬着头皮去见你爹,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找灵药?我都还没计较,在你心里你爹比我还重要呢!” 话说出口之后,我愣住了,我怎么吃起青丘云鹤的醋来了?他们是相依为命的父女,九月爱他敬重他理所当然,我没有理由吃醋,可是我心里还是很烦躁,甚至有杀了青丘云鹤的念头。只有他死了,九月才会一心一意完全爱我,属于我…… “哼!”后面有人重重哼了一声,接着青丘云鹤从阶梯处走下来:“九月,他想要杀了我,现在你还要相信他么?” 糟糕,他怎么来了?青丘云鹤本来就是在我后面,以他神出鬼没的本事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也不奇怪,我既惊慌又恼怒:“不,不是这样的,九月你不要相信他说的!” 青丘云鹤更生气:“看到没有,他叫你不要相信我!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是那个小护士,只是因为你长得像小护士,所以他才看上你。可是你没有身体,你不是人,你只是一只狐狸精!只要小护士张开双手,他马上就会抛弃你投向她的怀抱,不信你问问他,他有没有摸过小护士的胸,有没有亲过小护士的嘴,他们两个脉脉含情相对时,你还是他的敌人呢!” “不要再说了!”青丘九月尖叫,愤怒和伤心得几乎要发狂。 青丘云鹤道:“走吧,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看到他!” “你卑鄙无耻挑拨离间!”我咆哮起来,愤怒到了极点。他不愿意把九月嫁给我,之前对我说的一切都是骗局,九月最爱的也不是我,而是他。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九月伤心欲绝的模样:“我知道你爱过别人,也知道你还喜欢别的女人,但是我不能容忍在你心里别人比我更重要……” “不,你就是最重要的,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可是你更爱的却是你爹!” 青丘云鹤道:“如果他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不敢在你面前提起小护士?还有那个女鬼,你知道他们之间做过什么吗?爱情什么的都是假的,肉体的欢愉才是真实的……” 他用这种卑鄙的方式把九月抢走了!愤怒和嫉妒让我失去了理智,左手掐阳雷指,全力一击戳向青丘云鹤。 第一百二十九 人性试炼 “是我……” 我听到了齐画笙的惊叫,看到了青丘云鹤的脸扭曲变形,变成了齐画笙的模样,惊恐而绝望。但是太迟了,威力极强的阳雷指已经发出,不可能收回,齐画笙的灵体瞬间炸散,化为一蓬烟雾。 我惊呆了,青丘九月也愣住了,心里的愤怒和嫉妒迅速消退,恍如从梦中醒来。青丘云鹤居然是齐画笙变成的,以九月的能力本应该一下就认出他是假的,我对青丘云鹤有很深的印象,也该看出刚才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不对劲。可是我们都被嫉妒心给蒙蔽了,心里只有患得患者失和愤怒,哪里还会去注意细节?我们更没想过齐画笙会变成青丘云鹤的模样来拆散我们,她应该在玉牌内休养才对啊。 我以手摸胸前的玉牌,凝神感应,但感应不到齐画笙的存在。我的心直往下沉,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青丘九月说:“刚才我们都疯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我如何能够不自责?是我亲手杀了她啊,她舍身毁符时,她被莫莉吸走时,我都以为她死了,但结果她没有死。我以为现在她安全了,我会保护她,结果我却亲手杀了她!我看着自己的左手,真有把这只手剁掉的冲动。 我不该用阴阳雷指,老宋教我的时候就再三告诫不能轻用,如果我用其他法诀,也许齐画笙就不会消失。可是我最早学会的攻击法诀就是这个,熟练并且威力强大,失控之下使用的当然是这个,我当时根本没有思考。 “这一层的业力是嫉妒。”九月说,“不听不看不想是没有用的,跟壁画也没有太大关系,走到楼梯口我就不知不觉受影响了,她在玉牌里面居然也受影响……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很能干,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只有我不想去做的。现在才发现自己内心充满了阴暗、自私、贪婪、嫉妒……” 我缓缓抬眼看她的眼:“我也一样。假如刚才真的是你爹,我打死了他……” 我和九月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这里没有任何机关陷阱,甚至连个门都没有,但却比任何机关都更可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谁问天下有几个人能真正无欲无求?真的无欲无求的人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我感到了疲惫和厌倦,人有很多欲望,每一种欲望放大的时候都会让人疯狂。而在不同的环境各种欲望必然会得到放大,让人迷失,让人疯狂,让人痛苦,如何能真正放下?真的全部放下了,那还是人么?如此说来,人性就是丑恶的。 “我害怕,我不想再往前走了。”九月对我说。 我也有些动摇,但想了想却说:“不,我们要继续前进,这是一种考验,一种试炼。如果我们能通过这里,以后就不会被同样的欲望控制;如果我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以后就没有勇气面对生活,会永远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夫!” 青丘九月低垂下了头:“我怕我的所有缺点都被你看到,你就会讨厌我了。” “把你的所有缺点都放大了来看,如果我还喜欢你,那才是真正的喜欢你!同样我也害怕我丑恶的一面让你看到,但必须让你看到,这是一次让我们彼此看清对方,也看清真正自己的机会。” 青丘九月点了点头:“至少你比我勇敢。” 我心中暗想,但愿下一层不是愧疚,否则我一定过不去。我坚定地认为我爱的是九月,但人非草木,对于深爱我并且有过亲密交往的人,不可能那么容易忘记,况且还是我亲手打死了她。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宿命的诅咒再一次验证,那么九月呢? 每一层都不是很大,第五层入口很快就找到了,我的脚步没有迟疑,这一次我不为别的,就是冲着考验去! 手电筒的光柱照在第五层通道的墙壁上,画面上竟然是两个没穿衣服的人在做儿童不宜的事,而且人物画得很逼真精美。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不是佛教的地宫吗?怎会有这样的图?再看下一幅,却是两女一男,画面更加不堪入目。 其实这样的画面对现代人来说真不算什么,录像里面真人表演比这个生动多了,谁没看过几片?再往下看,有的是一群妖娆魔女围着一个和尚,以各种方式诱惑,甚至有SM,人与动物……我真不敢相信古代也有这些,可是明明在墙上画着! 我身上一些地方有了变化,心底深处强烈的渴望如猛兽出闸,不由自主地想起曾与我有过亲密接触的每一个人,包括镜影魅勾引我的记忆画面也在脑海中闪现。这些念头挥之不去,而且我能闻到青丘九月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这种香气就像是往火上烧油。 我知道九月就在后面,知道我能够碰触到她,我牵过她的手,那是真实的感觉,只要我停步回头,她必定乐意与我做任何事。偏在这时九月的声音传来:“等我一下。” 仅仅四个字,却像勾魂的魔音,我听出了她的渴望,听出了她的气息急促,听出了她棉软无力迈不动脚步。 不能回头,不能停下,这是考验!这个念头在欲望的洪水中挣扎,满世界都是她的气息,她的温柔,她的爱。我无法否认我喜欢她有很大原因是她长得漂亮,对她的身体有过各种幻想,而现在她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这个念头难以抗拒。但是意志还是战胜了欲望,我还是迈出了脚步,接着前面的壁画不一样了,左边是一个男人抱着一具枯骨,一脸色迷,脑海中想的是绝世美女。右边的是一个男人抱着绝世美女,表情惊恐,脑海中想的是可怖枯骨。 我顿时惊醒过来,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并非青丘九月在勾引我。转头一看,果然九月还是白狐之身,像喝醉了酒似的踉跄而来,眼睛像浸了水的宝石一样,望着我无限柔情。我指向壁画:“你看这儿。” 白狐左看看,右看看,立即明白过来,眼神变得清朗,恢复了精神。我们继续前进,对壁画已经无视,其实这一层对独行的人有利,对男女同行的人不利,但我们还是通过了。 第六层的入口在眼前出现,我和九月都有些担忧,这里到底有多少层?人类还有多少种欲望?杜平还是在我们前面,为什么没有一层能困住他?我不敢停下来想太久,否则我就会失去继续前进的勇气,咬了咬牙继续前进。 进入第六层的第一感觉就是闷热,比前面几层都热,大略估计有三十度左右,在地底下这么热显得很不正常。墙壁上第一幅画是一个凶恶的人在追杀一群弱小,第二幅是两个邻居为了抢一只掉在地下的死鸟大打出手……第三幅是什么内容我已经没有注意,只有一张张愤怒的脸在我眼前闪过,或许是这里的闷热影响了我,心里的暴躁在快速聚集。突然我看到了一张脸,那是老宋,刹那间所有憎恨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左掌心发热,狂暴的力量涌现,我要一掌打死他! 突然有东西扯住了我的脚,低头一看却是白狐,它一脸惊恐和紧张。我再看向前面时,根本不是老宋,而是杜平!我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杜平身上的烧伤已经愈合了一些,也不像之前那么瘦了,但眼神比爆炸刚发后我们被活埋时更可怕,他是愤怒的,邪恶的,疯狂的。我能清晰感知他的所有愤怒,并且我的左手掌心狐形血印一阵阵发麻发热。 杜平的眼光落到了白狐身上:“把它交给我,我就饶你一死!” 我挡住了白狐:“不行,你答应过我,不伤害我和我指定的人!” 杜平向前一步,森然道:“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了!” 这一次我没有退步:“你不应该把愤怒发泄到我们身上,我们帮过你,没有害过你,害你的人已经死了,我用你的力量打死了赵永浩,那就等于是你自己打死的!” 杜平愣了一下,像是清醒了一些,但看向白狐的眼神还是带着浓重杀机,因为九月曾经阻止我救他,他恨九月。这一层的欲望是憎恨,这是杜平最大的心魔,他还陷在愤怒和憎恨中不能自拔。 我说:“老杜,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但是你有你自己的准则,有恩必报,有仇必杀,言出必行,这是你最后坚守的一片阵地,如果失去,你还剩下什么?” “用不着你来指教我!”杜平怒吼,一掌拍在墙壁上,轰的一声巨响,墙壁内凹,天摇地动。许多地方出现了裂缝,头顶上有一块条石掉了下来,差点砸到了杜平,他却视若不见。 “你欺骗过我,拒绝过我,还想用我的承诺来限制我,你也该死,你也该死!”杜平向前一步,踏断了坠落的条石,双手略上举,狂暴的力量开始聚集,通道内像是起了龙卷风。 白狐咬住了我的裤脚向后拖,它想叫我逃走,但我没有动。我很清楚我逃不了,几步就会被他追上,然后一掌打得我内脏粉碎。不逃则还有一点点希望,我相信他是有理智的,否则不可能走到第六层,只要我能打消他的恨意,他就不会杀我。 我抛开一切,心生道德正气,凝聚精神,坚实意志,顶着他可怕的眼光深深望进他的眼睛内:“如果你是一号,你尽管打死我;如果你是杜平,就放下你的手。” 第一百三十章 冤家路窄 一号和杜平有什么区别?对别人来说没有区别,一号就是杜平,杜平就是一号。但是对杜平来说绝对有很大的区别,杜平是自由的真实的他,一号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只有愤恨的他。他要分清现在的自己属于哪一个,想要做哪一个,并做出选择。如果他选择的是杜平,他就不应该被憎恨和愤怒所控制。 杜平的眼光在闪烁,内心在剧烈挣扎,也许他想到的事情,比我所能想到的更多,正如我面对我的迷惘时一样。 青丘九月不敢发出声音,怕惊扰了杜平,也许下一瞬间死亡就会降临,但是它没有后退,与我同在。 杜平身上的气势丝毫没有减弱,每一秒钟都过得极其漫长和困难,我感觉自己有些窒息了,肯定是忘了要呼吸。杜平突然出手,一掌打在另一侧墙壁上,“轰”的一声巨响,墙壁向内塌陷,出现一个大洞,震动却没有上一次厉害。 尘土先是向破洞内滚,接着反吹回来,还带着些白气。白气温热并且潮湿,好像带有硫磺的味道,有一种特殊的灵气。 杜平愣了一下,看着洞口不动,似乎在感应里面的情况,他的怒火已经大半消失了。 “是温泉。”九月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恍然大悟,难怪这里这么热,原来是附近有温泉。温泉是受地热形成,属阳性之水,这儿果然是阳脉,我们已经很接近了! 几秒钟后,杜平转头望着我:“我不杀你,也饶了你的小狐狸,快走吧,不要等我改变主意。” 我抢不过他,但我也不甘心就这样算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至少我要走到尽头看看。” 杜平哼了一声:“再一次警告你,不要妄图抢夺,否则自寻死路!”说完钻进洞内,倏忽不见。 我与白狐对视,有杜平在,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其实我们现在对夺取灵药的念头已经看得很淡。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希望用灵药来达到修为突破,本来就是浮沙之上建楼阁,是不太现实的,何苦以命去搏?杜平得到灵药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是我可以改变的,我都可以不管。可是我怎么面对青丘云鹤呢? 青丘九月完全能看出我的心态,柔声道:“我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要什么灵药了,凭我们的努力,迟早会突破的。” 我苦笑:“你爹会打得我满头是包。” “那我们就私奔。” “哈哈……”我不由得笑了起来,青丘云鹤要是知道了会有何感想? 九月道:“我是说真的!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隐居,远离人烟的地方,建一栋茅屋,后面有山,前面有水,要是能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更好。我们可以种菜,可以钓鱼,对了,还要养一大群鸡,每天可以捡很多蛋。” 我发自内心地露出了微笑,经历了太多伤害和死亡,我真的疲倦了,只想过那样的生活。想到一只狐狸养了许多鸡,我觉得更好笑,差点笑出声来。 “我听你的,我们不抢灵药,但是我们要通过每一层的试炼,这是对我们的考验。应该只剩下最后一层了。” “好!”九月立即同意。 我们没有看那破洞一眼,继续往前走,这里的每一层都不算很大,一侧是下来的阶梯,另一侧是通往下层的阶梯。但是走到对面时,我们没有看到向下的阶梯,难道这就是最后一层了?我们再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来时的阶梯,果然这是最后一层。 我们准备往上走时,看到前方通道有亮光,杜平已经下去了,怎么还会有亮光?我们往前走了一些,拐个弯,正好看到一个头上有灯的人走进杜平打开的破洞,他背着背包,手里拿着一根东西,体形瘦削并有些佝偻。 老宋?! 刹那间刻骨仇恨涌上心头,什么考验什么感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可以放下仇恨和恩怨,原谅其他所有得罪过我和伤害过我的人,但是老宋不可原谅,不可饶恕,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我更要问他一问,为什么如此狠心歹毒,要把我打落悬崖! 墙洞后面是一片倾斜的岩石,往侧面不远就是一条石阶,通向前方,老宋已经走上了石阶。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是他,或许打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强压心中的怒火,悄悄跟了进去。山洞内有些热但不闷,通道两边都是温泉池,升起袅袅白气,空气潮湿并且清新,像树林中早晨的空气一样。我没多想为什么空气会如些清鲜,我的全部心神已经被仇恨所占据,不论我有了多少感悟,我还是有血有肉的人,无法放下这样的仇恨。 九月没有阻止我,但她比我冷静,观察着四周,同时也显现在我脑海中。洞窟很高很大,中央像个小岛,约有两三百平方米,四周大部分地方是温泉或浅水,只有一条人工铺设的路通往小岛。通道的尽头,也就是小岛之上,有一座塔状的建筑,不高并且很简陋。 老宋走到通道的一半就停下了,他前面不到十米的小岛边,杜平正在看着他。两人互瞪了有十几秒钟,杜平先开口:“趁我现在还没想杀人,立即滚出去。” “我……我并不想与前辈为敌,也无意抢夺。”老宋的声音似有些颤抖,双手抱着手杖作揖,“只求前辈施舍少许以作药引。” “我为什么要施舍?你算什么东西?”杜平毫不留情地说。 老宋僵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我愿用这根雷击木手杖作为交换。” 杜平更加不屑:“谁要你的破木棍?况且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仁慈,有种你就来抢,没种立即给我滚!” 老宋的衣服开始鼓动,温泉散发出的白气在他旁边旋动,但很快又平息下来:“我还有一件东西可以与你交换。”说着他放下背包,从背包里面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布包。 一看到这个布包,我的怒火直冲头顶,似乎头发都炸起来了。杜平立即感应到,看向我这边,厉声道:“你们是一伙的么?” 我按了一下白狐的背,示意待在这儿别动,然后从岩石后面走出,大步向老宋走去。老宋转头看到是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救人一命是胜造七级浮屠,害人一命那是造什么?”我在距离老宋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愤怒地问,“你求别人给你仁慈,你对别人仁慈了么?” “我,我……”老宋说不出话来,一脸羞愧。 我的愤怒不可抑制:“你是我同门前辈,曾教我术法,我视你如师长,我师兄为了护着你被怪物拖下悬崖,可是你竟然趁机抢我宝物,把我打下悬崖,你还是人么?你连畜生都不如!” 老宋头上的灯在颤抖,右手紧紧抓着木杖血管暴突,杜平突然大笑:“哈哈……好,好,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你说,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你要秘笈,我可以给你,你也答应了我,得到秘笈会复印一份给我,我根本就不会跟你抢,你为什么要我的命?” “咳,咳咳……”老宋咳了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以沙哑绝望的声音:“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都不会愿谅我,我只有一个要求……给我三天时间,等我安排好后事,便到你面前受死。” 我冷笑:“你认为我会再上一次当么?” “你不是我对手,我要杀你现在同样可以杀,所以没有必要骗你。” 我打不过他的可能性很高,我的眼光越过了老宋落在杜平身上:“老杜,你曾经答应过我,当我有需要时,你会为我做一件你力所能及的事。” “哦?”杜平露出邪笑,盯着老宋的背部,老宋立即像是背上爬上了一条蜈蚣,急忙转身:“前辈,我愿用此物交换,这是阴阳家兵系千古不传之秘,得之可安天下,位极人臣,名留青史。” 我怒喝:“不要脸,那是你的东西么?你凭什么拿去交换?” 杜平摇头晃脑:“有趣,有趣,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我是邪魔外道,从来不讲道理,我为什么要跟你交换?一掌拍死你,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老宋愣住了,报应来得快,杜平的做法不正是他的做法么?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长叹:“罢了,罢了,一错再错,我是死有余辜,这东西还给你了。”说完把手里的绸布包向我抛来。 我本能地伸手接住,但怕他使诈,立即把布包放下,全神戒备准备战斗。接着我才想到他可能是在借刀杀人,假如杜平真的想要这件东西,就会杀了我,而杜平杀我时,他就有机会抢小岛上的灵药。但老宋没有退开,而是朝着我跪下,老泪横眶,哽咽道:“我的罪孽不可饶恕,死有余辜,我丧心病狂禽畜不如,但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是为了救我女儿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肉身佛 我记得老宋跟我说过,他女儿聪明乖巧,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车祸死了。我问:“你女儿不是死了吗?” “不,她没有死,她只是……只是昏迷不醒,我用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让她醒来,她才十六岁啊。”老宋更加悲痛,“我以为布包里面有起死回生的灵药,或者是能治好她的法术,我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怕你不肯给我,而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所以,所以……”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一脸悲苦,为什么他的二胡声那么凄凉,如果他早一点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可能帮他的。可是他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为了抢到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布包就杀人灭口,他已经疯了。 老宋像是在忏悔:“我算命看相,能断别人生死,却看不出自己女儿凶灾降临。我为许多人改变风水格局,人丁兴旺,生意兴隆,官运亨通,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儿。我学这些有什么用?我做了大半辈子好人就得到这样的下场?所以我不想再做好人了,为了进入古墓,我与多年老友起了争执,错手打死了他。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为了抢这个布包,我把你推下悬崖。我会下地狱,永远不能超生,但是我女儿没有罪啊,你杀了我吧,随你怎么样都行,求你救救她。” 我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眼前这个人可恨复可悲,我不知道该怎么批判他。 “贼子尔敢!”杜平突然怒吼一声,纵身飞跃扑入塔中。 我大吃一惊,难道是九月趁着我们说话分神,悄悄过去偷灵药了? 塔内传来短促尖叫,“波”的一声后中止,接着我感应到了九月还在后面,并且明白了被打死的是鼠妖黑风,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溜下来了。老宋迅速跳起跑向石塔,我捡起布包也跟了过去。 石塔下半截是圆形拱顶,上半截是尖锥状,总高约五六米,具有明显的异域风格。塔身上像是冰霜一样,附着了一层晶体状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和接缝。入口无门并且挺宽,借着老宋的灯光,我看到有一个人盘腿坐在正对着入口的地方。 猛地看到还有一个人,我吃了一惊,但立即醒悟过来,这个就是“墓主”,被活葬的人!他肤色黝黑,满脸皱纹,深目高鼻,头发略有些卷曲,雪白的络腮胡像刺猬——看起来像是一个印度人。他身上穿着类似袈裟的衣服,双手结印于胸前,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瘦,奇怪的是他全身干干净净,就像是刚刚来这儿打坐,马上就会睁开眼睛。 我猜测过无数遍被活葬在里面的人会是什么样,就是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样子,竟然是个印度和尚。据说最初主持修建宝胜禅寺的是一个从西域来的和尚,莫非就是此人?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高僧,又瘦又丑,毫无气质,在我心目中,高僧应该像电视剧《西游记》里面的唐僧。 我可以确定那个天竺和尚没有呼吸和心跳,与泥塑木雕没什么区别,但是杜平却对他有些忌惮,不敢靠近。老宋不知道是怕杜平还是怕天竺和尚,站在石塔外不敢进去,我怕他再玩什么花样,离得更远一些。 白狐忍不住也过来了,站在我旁边,九月对我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肉身佛,是真正有道行的高僧,可以说肉身已经达到金刚不坏了。” 我有些不以为然:“我听说很多地方都有,没什么稀奇。” 九月“嗤”了一声:“不需要任何防腐处理,千百年不腐的才叫肉身佛,现代人把尸体放在大缸里面,用石灰、香灰之类防腐,再涂上金漆,那只是干尸而己,最多只能算是山寨版。” 原来如此,想想也是,佛教以前在中国很兴旺,一千多年来也没有留下几个。现在佛道衰弱,世间假和尚和花和尚多过真和尚,怎么可能到处有人肉身成佛? “传说中的灵药呢?”我来来回回看,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看到,更不要说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了。 “你看肉身佛后面是什么。” 肉身佛后面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有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至少有一立方米以上。我早就看到了,以为是泥土或者岩石,完全没有注意。九月提醒之后,我凝神感应,似乎那堆东西有灵力波动,是有生命的,莫非这堆又大又丑的东西,就是能活死人肉白骨,让人长生不老的灵药? 杜平与肉身佛保持距离,慢慢走到那堆“灵药”前,伸出一只手向它抓去,眼睛还是盯着肉身佛。老宋很紧张,但不敢动手,我和九月也有些紧张,杜平的能力已经很变态了,再吸收了灵药会是什么结果? 眼看杜平的手就要按上去了,我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暗哑的声音:“住手!” 我大吃一惊,急忙转身,不知什么时候我后面已经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武警的服装,宽大不合体但依旧可以分辨出是女性的体形。它的头和脸都已经被严重烧伤,一边脸上甚至少了许多肉,深可见骨,极其恐怖,但是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我一下就认出了她是谁——陈莉莉,不,应该称她为莫莉。 尽管在地宫第二层看到人影一闪,我和九月就开始怀疑是她,现在亲眼看到我还是很震惊。那么猛烈的爆炸,烧成了这个样子,她居然没有死。 杜平停止了动作,阴森森望着莫莉:“你阻止不了我。” “我不能,但加上他们两个就能。”莫莉的声音吵哑但是坚定。 “是么?” 莫莉毫无表情地说:“宋披云,我可以救活你女儿,只要你杀了杜平。张立成,你不会让他为祸天下,这是最好的杀他机会。作为回报,我会让你容颜不老,多活几百年。” 老宋立即振作起来,我也呯然心动。多活几百年,不仅是我与九月可以长期在一起,我的阴阳诀还能修炼到很高境界,我们两个都有成仙的希望。 “不要相信她,我们再也不当别人的炮灰,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九月悄悄对我说。 我立即醒悟过来,杜平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么?到目前为止他对我还算客气,一旦我站在莫莉一边对他动手,他就绝对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了。以前对我好的是陈莉莉,莫莉不是陈莉莉,它曾经想要夺占周易灵的身体,差一点把齐画笙杀死,现在占用的是陈莉莉的身体,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别人付出。事实上我并不了解它,它有多善有多恶我都不确定,既然我不贪图什么灵药,何必拿自己的命去做赌注? 我左手抱着绸布包开始后退,避开莫莉:“我保持中立,谁都不帮,什么都不想要,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 杜平大笑:“哈哈,世间又多了一个聪明人,可喜可贺。” 莫莉道:“宋披云,我压制他的能力,你与他搏斗,还是有胜算。” “好!”老宋应了一声,气势猛增,身边气旋滚动。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机关算尽,坏事做绝,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拿老命赌一把。 莫莉身上也开始散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虽然没有开天眼,我也能想像出她头顶上的光团正在放大,有遮天蔽地之势。 杜平快得像一道幻影,绕过肉身佛到了老宋面前,一掌拍出。老宋不知道是避不开还是不想避,也一掌打出,双掌相交,“呯”的一声震响,老宋被震退。杜平紧追,老宋左手一杖打出,被杜平轻松架住,又一掌打出。老宋急忙以前臂去挡,“卡擦”一声臂骨折断,紧接着胸腔被杜平拍了一掌,骨头折断的声音非常清晰,老宋向后跌倒,按着凹陷的胸口狂喷鲜血。 我很震惊,这哪里叫“有胜算”?简直就是巨石压卵!幸好我听从了九月的劝告,否则这会儿我也躺在地上了,加上我一个根本没有一点意义。 莫莉也愣住了,她错估了杜平的实力,错得厉害。 “啊——”杜平仰头长啸,声若怒雷,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温泉震颤,白气奔涌,头顶有沙石洒落。他的表情非常可怕,身上像是在冒火,阴邪煞气和血腥之气如排山倒海而来,似乎整个世界都被黑红色的污血染红。 “快走,他失控了,走火入魔了!”九月的声音在我脑海中惊叫。 地下密室爆炸之后,杜平就已经不稳定,九月和周易灵都认为他剧烈搏斗会导致走火入魔,没想到现在真的发狂了。 我急忙往后退,杜平隔空一掌打向莫莉,莫莉身上的灵力立即破散,身体抛飞落入温泉之中。我的左手掌心开始发热,狂暴的能量急速涌入,紧接着我无法行动了,感觉凶戾邪气排山倒海般把我淹没。 糟糕,杜平要夺取我的身体了! 就在这时,杜平身后出现一个人,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这一掌看上去轻飘飘没什么力气,杜平却像是被天雷击中,可怕的阴煞之气立即消散,向前踉跄扑倒。 站在杜平身后的人,赫然是那个天竺和尚,肉身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岁 刚才天竺和尚明明像木雕的一样,没有呼吸和心跳,也没有一点能量波动。现在却活生生站在我眼前,眼睛是睁开的,我惊讶得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要说话,忘了要动。 天竺和尚看向倒在地上的杜平,再看向垂死的老宋,然后是我身边的白狐,最后停在我身上。那一双眼睛并不是很亮,平淡无奇,只有无尽的怜悯,看穿了世间一切苦。与他的眼光一遇,我受杜平影响产生的所有憎恨、狂暴、凶戾、杀机等等负面情绪,立即消散得一干二净。 天竺和尚的眼光望向了远处,脸上像是露出了一点微笑,眼神却更加悲苦和无奈,双手合十于胸前,闭上了眼睛。杜平挣扎着爬起来,身上没有一点凶煞之气,向和尚跪下磕头:“多谢大师。” 被人打了还跪谢,这还是以前那个邪气霸道的杜平吗? 天竺和尚的身体突然放射出莲花状的光芒,接着整个身体散掉了,如光似尘,与温泉的白气同舞,消失于四面八方,不一会就归于虚无。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他轻轻一下就能把杜平打倒,说明他厉害到了我无法想像的程度,为什么一眨眼就变成飞灰了?杜平也愣了一下,接着又磕了两个头,然后盘腿坐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表情祥和。 老宋又喷出了一口鲜血,摸到身边的雷击木手仗向我推了一些,望着我的眼睛带着平静与轻松,然后凝固不动,渐渐失去神采。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对天竺和尚佩服到了极点。他只是看了一眼,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化解了杜平和老宋所有心结,化解了我体内的负面情绪和能量,这是什么神通?简直不可思议,无边无量,这样的人怎能说死就死了?不,也许他早已超脱了生死,不生不灭,没有生死之说。 入口那边一个人走进来,是实体化的青丘云鹤,微笑着对我和九月点头:“很好,你们成功了。” 成功?这时我才想起石塔内的灵药,是啊,杜平功夫被废了,老宋死了,莫莉也完了,肉身佛不存在了,还有谁能跟我们抢?本来我们已经放弃了争夺,结果却留给了我们。 “爹,你怎么现在才到?” 青丘云鹤继续向前走:“这七层试炼非常厉害,我也被困住了,这面墙被打破之后我才脱困,所以刚到一会儿。” 怎么会是七层?莫非这一层也是?我有些怀疑,也许他早就到了,故意躲在后面等别人自相残杀,他才是最狡猾的人。 九月跟了过去,我捡起雷击木手仗也跟了过去。杜平还活着,但已经没有修为了,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我们一下。 青丘云鹤走进塔内,站在刚才天竺和尚打坐的地方看着前方:“原来是个太岁,难怪具有让人青春永驻的能力。” “太岁?”我一头雾水,我知道在算命和算卦时,值年的天干地支叫太岁,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青丘云鹤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肉灵芝’,外面看起来不起眼,切开里面就像肉一样,柔软有弹性。此物最奇,非动物,非植物,非真菌,非微生物,乃是上古洪荒遗种。《神农本草经》记载,‘肉灵芝,无毒,补中益精气,增智慧,治胸中结,久服轻身不老’。《本草纲目》有载,‘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即使是普通的肉灵芝,久食也能成仙,更何况是这处于灵脉之中生长了千年以上的极品,当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原来如此,难怪莫莉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因为太岁根本没有性别。 青丘云鹤看向我:“立成,用刀割一小块下来带回去,泡在水中它会长大,泡它的水喝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九月,剩下的你吸收了,修为很快就会超过我,化形已经不再是梦想。” 我应了一声,拿出防身用的匕首去割太岁,既然莫莉已经不在了,它只是一种药,我没有心理负担了。从远处看它像是一堆土,近看更像一块石头,无根无叶,毫不起眼。但是当我用匕首割开一处较突出的地方时,里面却是雪白的,柔软有弹性,有点像肥猪肉,也有点像比较硬的果冻。 我只切下海碗大那么一块,反正它会长大,而且只是喝泡着它的水,用不着太多。我把太岁装进背包里,还有老宋“还”给我的绸布包也塞进背包里,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倒了。 白狐站在太岁前没动,像是有些疑惑,也像是有些迷惘,青丘云鹤催促:“快啊,吸光它的精华,我们要快点离开这儿,以免夜长梦多。” “不,我不应该得到它。”白狐后退了一些。 青丘云鹤既惊讶又恼怒:“为什么不该?我们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得到它吗?现在它是你的了!” 青丘九月道:“爹,在来这儿的路上,我经历了很多事,想法有了很大变化……我,我害怕这种突然的巨大幸福,不踏实,不真实。我感觉很不安,不要动它,我们快走吧,拿一小块就够了。” “你……”青丘云鹤更生气,接着瞪向我,大有我把九月带坏了的意思。其实我也有些意外,虽说我们有了一些觉悟,不想再拚了命去抢夺,可是现在唾手可得,不求自得,已经属于我们了,为何不取? “爹,你别生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觉得我不该要。或者……你养育我这么多年,我总是惹你生气,从来没有报答你,可能以后我会跟立成走了,不能孝敬你了。这个还是你拿去吧,就算是我们孝敬你的。” 青丘云鹤脸色好转了很多,但是独眼望向我还是有些不善,因为我真的把他的宝贝女儿抢走了。他犹豫了几秒钟:“你真的不要。” “不要。”九月很肯定地说。 青丘云鹤再次望向我:“你也没意见?” 我笑道:“我们说好的,这算是我的聘礼,当然要交给您。您要是觉得礼太重了,可以多给点嫁妆。” 青丘云鹤“哼”了一声,表面装怒,心里其实已经很高兴,把右手按在太岁上面,开始吸纳灵力。我和九月瞪大眼睛,等待着奇迹的出现,说不定他能直接变成狐仙。他要是成了狐仙,肯定会罩着我们,九月此举既讨了他高兴,又报了养育之恩,还得到一个坚实的靠山,将来好处多多,也算是一个好结果。 青丘云鹤突然脸色一变:“不好!” 我和九月大吃一惊,急忙问:“怎么了?” “它没有死!”青丘云鹤惊叫,“封印被打破了,邪魔将出,快,快离开这里!” 我很惊讶,什么封印?什么邪魔?转头一看,外面老宋的灯还在亮着,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个人影正从温泉中升起,而且温泉池像是沸腾了一样,大量水泡和水柱向上喷涌。 莫莉没有死!其实我们都没有亲眼看到她死了,只是觉得杜平那么可怕的一掌,没有人能活得下来,以为她死了。 青丘云鹤惨叫,惊惶挣扎,但手无法从太岁上面离开。我急忙伸手去抓他,想把他扯开,结果却抓了个空,他的身体看起来是实体,其实还是灵体,就是一团比较密集的能量,哪里能用手抓住拉扯? “快逃,否则我死不瞑目!”青丘云鹤凄厉大叫,声音还在耳边,人已经快速消失不见,被吸入太岁之中。虽说我不怎么喜欢他,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手上的匕首切向太岁,潜意识中觉得切开太岁可以把他拉出来。 锋利的匕首重重一划拉,把太岁切开了一条大口子,雪白的“肉”快速萎缩干枯,变成黑褐色。只是转眼之间,太岁就缩小为原来的三分之一大小,变成一小块没有灵力的废物。与此同时,外面上半身冒出温泉池的莫莉散发出的气势却急速增强,水浪震荡,气雾翻滚。 可能是太岁内的能量转移到莫莉身上了,连青丘云鹤也被她吸走了。白狐尖叫一声,在地面几次奔跃,高高跃起,拖着长尾快如一道白影扑向莫莉。莫莉一伸手,准确地抓住了白狐的脖子,白狐立即无法动弹,灵体也无法离开肉身。 “不——别伤害它!”我失声大叫,向前跑去,但跑到水池边又停下,我怕我冲过去激怒了莫莉,她会杀了九月。 莫莉望着我,那眼神很难说是熟悉还是陌生,在她眼中我似乎看到了天竺和尚的悲悯,也看到了杜平之前的暴戾和阴邪……不,或许那不是属于杜平的阴邪,而是属于这个地方的阴邪。此刻地下空间邪气大盛,地面微颤,温泉喷涌,黑暗的能量如怒海风暴。这种黑暗和阴邪我非常熟悉,杜平身上有,镜影魅身上有,整个茉莉花疗养院一直都有。 有某种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第一三三章 前有狼后有虎 “刚才它不愿伤害你,你也不要伤害它。”我对莫莉伸出了双手,说实话只要能救九月,我可以向她跪下哀求,但我不确定这样有用,或许会适得其反,现在我完全看不透她。 莫莉迟疑了几秒钟,把白狐抛向我,我刚好接住。我接住之后白狐才能动,用力挣扎,声音凄厉:“她杀了我爹,她杀了我爹……” 我紧紧抱住白狐不敢放开:“莫莉,你一并放过她爹吧?” “他已经没了,不想死就快离开这里。”莫莉说完立即往出口那边跑去,气雾分裂,水浪一线,瞬间远去不见。 青丘云鹤死了?恐怕这是真的,因为青丘云鹤很早以前就阻止了莫莉占用周易灵的身体,现在又想要夺取莫莉的本体,莫莉怎会放过他?九月更加用力挣扎,语无伦次咒骂。它要是再被莫莉抓住必死无疑,我怕被它挣脱了,顾不上其他东西,背着背包,夹着雷击木手仗,紧紧抱着它往出口跑去。 “呼”的一声,一团阴邪黑暗的能量我旁边掠过,冲破了淡淡白气,隐约是个人形。紧接着又是一团阴邪能量急掠而过,说不清像人还是像兽,总之很恐怖。 呼……咻……嘶…… 一个个阴邪的暗影往出口处射去,感觉就像是打开了地狱大门,无数恶魔争先恐后往外跑。我分不清那些声音是它们的吼叫,还是破空之声,或者是幻觉。我就像是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孤舟,分不清方向,无法行动,甚至无法呼吸。 突然汹涌的阴邪黑暗能量减弱了,我一口气跑到出口处,奋力一跃跳上倾斜的岩石,冲上了杜平打破的墙洞。到了上面我才转头往后面看了一眼,杜平已经坐在之前天竺和尚打坐的地方,姿势也一样,远远看去就像天竺僧人还坐在那儿。没有黑暗能量再往外冲,但温泉池的动静更大,感觉整个小岛在下沉。 可能天竺和尚坐在这里上千年,不是为了什么风水,而是为了镇压邪气。他消失之后,邪气外泄,现在杜平取代了他再次封住了邪气。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逃出去的暗影是什么东西我都不清楚,此刻无暇多想,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逃得太急促,我没带上任何照明工具,九月不配合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能骗它:“你爹可能还没有死,就像她吸走了齐画笙结果魂魄还在,我们追上她也许还能讨回来。” 青丘九月果然冷静了一些,不再挣扎,让我共享它的视域。但它的心情还是很糟糕,愧疚、自责、愤怒:“都是我的错,他叫我吸取太岁精华时,我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我拒绝了。我应该警告他不要碰,是我害了他啊!” “什么不好的预感?” 青丘九月有些迷惘和疑惑:“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经历了六层的考验我看开了,也可能是那个天竺和尚看了我一眼,让我心里变得空荡荡的,没有贪欲,不愿伤害任何东西,或者预感到有危险,总之我就是觉得不该要,所以拒绝了,却忘了提醒我爹小心。” 这时我才想起来,天竺和尚也看过九月一眼,感化了九月。他只是每个人扫一眼,杜平变平静了,老宋把一切都放下解脱了,我体内的所有不良气息和情绪也消失了,九月也受到很大影响,避免了杀身之祸。然而青丘云鹤没有与他对视过,也没有通过六层考验,是杜平打破墙壁,各层的“业力”消失之后他才进去。以他的心性,对太岁志在必得,不论我们说什么他都不会停手,所以这是必然的结果,并不是九月的错。 到现在我还是有些混乱,弄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结合阴脉内那块石碑,可以知道这两条“龙脉”内都有邪气,两个完全不同来历的高手,各以自己的方式镇压住了一条“龙脉”的邪气。他们知道将来必定会被贪婪的人们破坏,但也有可能会有人接替他们,所以设下了迷局和考验。但最后事情的发展并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只是尽力而为,所以老和尚的眼神才会那么悲悯。 往回跑时,我心里一直在想,那些逃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与镜影魅有些相似但更阴暗,肯定不是好东西。杜平和莫莉身上也有这一类阴邪气息,整个茉莉花疗养院都有,只是强弱不同。由此看来,邪气早已外泄,镜影魅是从下面逃出来的,杜平和莫莉也不同程度受到了邪气的影响。 “我爹真的还活着吗?”青丘九月问。 我不知道,这次的情况与齐画笙不同,更重要的是莫莉不恨齐画笙,但肯定恨青丘云鹤。莫莉曾经对我说过,她灵智初开时就看到了一个男人,所以把自己当成一个男的。这个男人肯定就是天竺和尚,所以莫莉受天竺和尚的影响很大,心性是比较仁慈的,这从以前她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但她也受到了邪气的影响,所以她头顶上显现出来的光团是灰暗的,再加上她对人情世故不太了解,做事全凭自己喜恶,我真的猜不出她杀了青丘云鹤没有。 “灵体消失了,肉身还能活下去吗?”我反问九月。 “不能,最好的结果就是变成没有思想也不能动的‘植物人’。” 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死了好,我默然无语,一路小跑前进。通道还跟之前一样,壁画也是完好的,但现在已经不起作用了。一口气跑到第一层出口,来到我们来时走过的石壁裂缝,我不知该往哪一边走,只好放下白狐让它追踪气味。白狐立即往石壁裂缝方向跑,快得我追不上,我急忙叫喊:“等等我,不要跑太快,无论如何不要攻击她……” 白狐停步转头:“如果要杀了她才能救我爹,你会杀她吗?”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换了是以前的九月肯定不会这样问,现在它刚失去父亲,心神大乱,心情恶劣到极点,我又怎能怪它?我说:“我一定会尽力救你爹。” “唉……现在她的元神已经与本体完全结合,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不该这样问你。” 我也在心里暗叹,如果说以前只是一股能量影响了陈莉莉,现在就是太岁与陈莉莉合二为一了,陈莉莉等于死了,不可逆转了。 快接近阴脉古墓入口有祭坛的大洞窟时,白狐突然停下,紧张地盯着前面:“前面有很多人。” 我有些惊讶:“难道是外面的武警进来了?” 白狐凝神感应了一会儿:“果然是他们,而且有狼狗。” 那些人是听王保卫的,王保卫跟我并没有什么交情,况且他们看到我跟一只灵异的白狐在一起,肯定大惊小怪,那么只能先往另一个洞避一避。我们退入之前王保卫和赵永浩等人进入过的洞穴,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几具尸体,既有赵永浩的人,也有王保卫的人。 白狐突然又停下,警惕地竖起耳朵:“不好,前面也有人来了,也有狼狗。” 这下糟了,我们被堵在中间了,而且这一段不是溶洞,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九月来回看了看:“只能冒险试一试了,贴墙站好不要动。” 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但还是立即贴墙站好了。白狐趴伏在地,身上散发出灵力和异香,灵力在我们前后各结成一堵墙,异香则沿着洞穴飘散出去。这两堵灵力墙会让两边过来的人,肉眼看上去像石壁一样,以为山洞已经到了尽头,声音也能隔绝,异香则是用来扰乱狼狗的。 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灯光,灯光之中有两条凶猛的大狼狗,吐着舌头喘着粗气,拉着大狼狗的人穿武警制服。后面出现的人也穿同样制服,属于王保卫那个势力,数量至少有二十个。 前排的人距离灵力墙两三米就停下,手电筒乱照:“没路了。”两条大狼狗则疑惑地嗅来嗅去,原地打转,显然也受到了干扰失去目标。 我暗松了一口气,等着他们回头。果然武警们纷纷转身准备往回走,不料后面一个人突然说:“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一种香气?” 众人纷纷用鼻子深吸,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刚才说话那人分开众人走到前面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着便服,体形匀称,长得相当有型,有一种养尊处优盛气凌人的样子。此人眼睛清朗凌厉,神气充足,像是修炼过内功,我的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后面那一队人也向这边过来了,渐渐接近,已经能看到光柱闪动。 我能感应到九月也很紧张,人越多她制造的幻像就越容易被看破,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被堵在中间根本没有地方逃。 年轻人走到最前面,疑惑地上下左右扫视,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拇指掐着其他四根手指关节点算。我们点算时只用外面一圈关节和手指头,他却连中间一些关节也用上了,极其罕见。 我集中精神,隐约听到他念的是:“阴阳二遁分顺逆,一气三元人莫测……认取九宫为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九宫逢甲为值符,八门值使自分明……嗯嗯,巽位,这条路位处生门,必定有出口。认真找一找,每个地方都敲一敲。” 第一三四章 兵系传人 “快逃!”青丘九月对我叫了一声,灵力墙消失,白狐一跃而起往回跑。我急忙跟着跑,那些人惊呼一声立即追来,特别是两条狼狗狂吠猛冲,非常吓人。 往回跑了不过几米远,拐了一个弯,就与另一队人相遇了,他们听到狗叫声已经警觉起来,所有的照明工具和枪口都对准了我们。后面的人紧接着追到,我们被堵了个严严实实,总共五条狼狗龇牙咆哮,奋力往前扑,牵它们的人几乎拉不住皮带。 “不许动!”“举起手来!”许多人大叫。 白狐又惊又怒,眼看五只警犬扑到,猛地全身白毛怒张,散发出强大气息,尖啸一声:“呜——” 五条狼狗立即像是鼻子上被敲了一棒,低头夹尾往回跑,不敢再叫。但它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犬,仗着人多势众很快又镇定下来,朝着白狐不停地耸鼻子和龇牙,表示不服但也不敢再嚣张。 面对那么多枪口,我只能把雷击木杖倚在石壁上,举起了双手:“别开枪,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要找的是赵永浩对吧?他往前面那个山洞跑了,刚过去不久。” 后面那一队人中王保卫越众而出,两眼炯炯有神盯着我:“原来是你!你的命还真大啊,爆炸没炸死你,山洞塌陷也没压死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一脸无辜地说:“我哪里有什么来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他们硬说我是疯子把我关进疯人院。赵永浩才是大坏蛋,你们要是想抓他快点追,迟了就被他逃走了。” 王保卫“哼”了一声:“那几个道士在你面前不堪一击,铁门在你手里像麦芽糖,轻而易举打倒一米厚的土墙,这还叫普通?” 我心里直叫苦,他亲眼看到我被杜平控制时的狂暴,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了。 年轻人眼光收缩:“他就是那个扯坏铁门推倒围墙的人?” 王保卫道:“是。” 我急忙说:“那不是我的本事,我当时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过一会儿超能力就消失了。我要是真有那么牛逼,还怎么会被关在疯人院,现在还用得着举手投降么?” 王保卫有些相信了,年轻人的眼光更加尖锐:“就算你当时是被附体了,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疯子,怎会有这样的法杖?怎能在奇门遁甲阵内来去自如?又怎会有一只成了气候的狐妖与你同行?” 我对此人非常厌恶,但不得不赔着笑脸:“这根棍子是捡来的,之前属于一个老头。这只狐狸是我养的宠物,什么阵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说实话我迷路了走不出去。” 年轻人冷笑:“一只宠物狐狸能吓退五只德国牧羊犬,还真是稀奇啊!” 我无法反驳,只能转换话题:“我们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放我走吧。” 王保卫道:“你跟我们走,等调查清楚了,如果你没有问题……” “咳!”年轻人打断了王保卫,并瞪了他一眼,接着眯起眼睛在我身上来回看,“交出你的法杖、背包和白狐,跟我们一起走。” 我强压着怒火:“你是哪个部门的,凭什么拿走我的东西?” 年轻人嘴角微撇,露出让人很不爽的冷笑:“特殊事件特殊处理,不需要理由。当然我也有足够理由抓你,第一你是武疯子,重伤多人,摧毁疗养院,造成严重混乱;第二涉嫌盗墓,要是我猜得没错,你背包里面就是从古墓里拿出来的文物!第三涉嫌杀人,这附近死了许多人,大多曾经与你有过交集。随便哪一个罪名,若拒捕都可以当场击毙!” 他居然猜到了东西在我背包里,这人可不简单!我心里迅速惦量着,跟他们走肯定没有好结果,不跟他们走眼前就是杀身之祸。秘笈可以说是用周易灵的命换来的,太岁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能到,只要有可能我都要保住。白狐就更不用说了,舍了我的命也要保护它,唯一能舍弃的只有雷击木手杖。现在只能舍小保大,假装同意跟他们走,再找机会逃跑。 “我交出所有武器,包括这根木杖,背包暂时还由我保管。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背包里面的东西当着大家的面一件件分开,凡是从古墓里出来的东西都给你们,属于我私人物品你们也不会强抢是不是?你们最好不要用枪对着我,万一走火了,打死了我还是小事,要是打碎了重要文物,只怕损失永远无法弥补。” 年轻人眼光闪动,犹豫了几秒钟说:“看起来你有不错的自制力,智商也不差,不像是个疯子。既然你不疯,不会危害别人,又愿意把文物交出来,我就没有必要抓你。就按你说的,都把枪放下。” 众武警立即把枪口垂下,紧张的气氛稍松懈了一点儿,我拔出匕首丢在地上,再拿起雷击木手杖抛向年轻人。年轻人接住后双手捧着,先凝神感应,再用手轻轻抚摸,眼中闪动着兴奋和狂热的光芒。 王保卫问:“你什么时候看到赵永浩,还有几个人跟着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我心念急转,最好把这些人骗到溶洞迷宫区我才有机会脱身,但他们显然已经穿过了溶洞迷宫区,说赵永浩在那儿他们不会相信。王保卫是从阴脉古墓那边过来的,说赵永浩往那边走他们也不会相信,那只能说真话。可是七层地宫结构简单,现在激发人各种欲望的效果已经消失了,我用什么办法来摆脱他们? “前面那个山洞,往右走,就在几分钟前我看到他带着几个人过去了,他们没看到我。” 王保卫显然更热衷于追捕赵永浩,但地位不如年轻人高,不敢擅自作主,假咳了一声。年轻人的眼光这才离开雷击木手杖:“立即追赶,绝对不能让他逃走!” 王保卫立即下令他的小队向后转前进,带警犬的几个武警有些迟疑,这只能让警犬夹着尾巴的漂亮狐狸,也让他们非常不安。我略蹲下身伸出双手,白狐轻轻一跃落到我手上,王保卫那一队的三条警犬才带到前面去,年轻人那一队的两只警犬依旧盯着我和白狐。 “这个人看起来也是阴阳家传人。”九月对我说。 我嘴里一阵苦涩,人的好坏与派系无关,经历了老宋的暗算之后,我还能天真地以为阴阳家传人都是自家人么?为了利益,同派残杀时比外人还狠!此人像是个富家之弟,能调动官方的人马,恐怕是兵系传人,到这里来肯定不是巧合,我背包里面的秘笈他是志在必得。 “你有什么计划吗?”九月再问。 “暂时还没有。”我的心情很沉重,“兵系的人绝对不会怜惜别人的生命,否则怎能杀伐天下?为了得到秘笈他必定会杀我们,得到了秘笈也要杀人灭口,所以不能对他心存侥幸,一有机会就逃。” 年轻人促催我往前走,我才走了几步,白狐突然耳朵一竖,身体崩紧:“糟糕,那只怪物来了!” 青丘九月与我是意念交流,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明白她指的是长尾飞虎。这儿距离阴脉的悬崖并不远,刚才白狐的啸声有示威的味道,等于是向它挑衅,把它给引过来了。我又惊又喜,长尾飞虎一到必定造成大混乱,我们就有逃走的机会了,但这个怪物可不会对我们特别友好,我们同样有危险。 在我旁边的两条警犬也警觉起来,停步竖耳,低头闻嗅,接着冲着前面狂吠蹦跳。 “停止前进!”年轻人在我后面大叫,叫声却被犬吠声淹没,此时前面的狗也吠得厉害。 “嗷……呜……” 一声类似虎啸的声音震天响起,经过山洞扩音、回音更加惊人,山洞内似刮起了大风。悠长的虎啸之声未绝,前方枪声密集响起,夹杂着人和狗的惨叫,令人头皮发麻。 我退向山洞一边,背贴石壁而立。年轻人眉头紧皱,众武警端着枪,坚毅黝黑的脸上已有惊惧之色,两条警犬更是吓破了胆,调头往回跑,用力挣扎。 前方有猛兽,后面有许多武警持枪对着这边,我根本没地方跑。枪声和惨叫声迅速逼近,不过片刻之间就到了我们前方,显然没人能挡住长尾飞虎。 年轻人拔出了手枪指向前方,突然又改变方向指向我头部扣动了扳机。我一直在提防着他,一见他枪口指向我立即闪身,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也不知是被子弹擦到了,还是被迸射的石屑溅到。白狐的脚在我胸口一蹬,腾空飞跃快如一道幻影扑向年轻人。 年轻人的手枪再次响了,我不知道白狐有没有被打中,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去想,全力扑向年轻人。只有抓住他当人质,武警们才不会对我开枪。 年轻人左手一拳把白狐打飞,右手前臂衣服被白狐爪子撕破,留下好几条血痕。我紧接着撞到了他,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左手紧紧抓住他右手腕,让他不能对我开枪。这时旁边一个武警一记掌刀砍中了我脖子侧面,我立即眩晕失力,右手被年轻人反扭,左手被攻击我的武警扣住,而他们后面的一个武警冲锋枪枪口转向了我胸膛。 第一三五章 神秘高手 如果被冲锋枪近距离对着胸口一梭子弹,我就是铁打的身体也要报销,我暗道完了。就在这时白影一闪,白狐扑到,一口咬住了武警持枪的手背,长尾同时抽打到了他的眼睛。那个武警吃痛松手,本能地护脸,冲锋枪掉落。 危急关头我的潜力暴发出来,奋力一挣,左手从旁边那个武警手中挣脱,右手却还被年轻人扣住。他的手掌透出炽热真气,果然也是阴阳家传人,而且阴阳诀已经达到第二层。我无暇多想,左手全力一拳打向他的胸口,他以右掌一挡,我受到了很强的反震力,他的内功修为比我高。 我还没有缓过气来,左手也被他扣住了,炽热真气从两边脉门贯入,我立即全身使不上力,真气也提不起来。 “射杀白狐,夺下背包!”年轻人大叫。话音未落,白狐疾射而至,他急忙侧头,左脸出现四条爪痕,从眼角直到下巴,差点连眼睛都被抓瞎了。 年轻人遇袭手上真气散去,我立即提膝撞向他腹部,撞了个结实,他终于松手向后跌,弓着身体直不起来。我正要冲上去制住他,却被刚甩开的那个武警从侧面抱住,腮边挨了另一个人一拳,耳朵嗡嗡作响。 我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武术训练,阴阳诀第二层用于搏斗威力不强,与这些武警一对一搏斗都未必有胜算。混乱中被几个人夹击,我更是没有了章法,全凭一股悍勇乱打,什么都顾不上了。有好几个人开枪了,我怕白狐会被他们打中,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大吼:“快逃,快逃,不要管我!” 我被打倒了,背包被抢走了,不知道白狐怎么样了。一声虎啸似闷雷而来,劲风席卷,枪声响成一片。子弹在我上方撕裂空气,打得岩石火星四射,我不敢抬头,站起来不是被子弹打中就是被长尾飞虎咬死,我敢肯定它已经到了我附近。 果然,一个巨大的身躯挟着可怕的气势从我上方掠过,势如炮弹出膛撞入人群之中,一下就扑倒了两三个,惊叫声和惨叫声络绎不绝。没人顾得上我了,我急忙起身找白狐,一转头却看到后面一个人向我走来,没有光线直接落在他身上,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只穿一条短裤,非常眼熟。 “果然是你。”那人快步冲过来,赫然是掉落悬崖后不知所踪的周易灵! 我这是出现幻觉了么?我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掉落的手电筒还在发光,几米内的东西都是可以看清的,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周易灵! “啊,他们把你打成这样?”周易灵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怒容。 “他们抢走了秘笈,在一个蓝色背包内。”我有很多话要说,但对他来说都没有这个重要。 周易灵立即向前冲去,我想要叫他小心长尾飞虎,话未出口就醒悟过来。他是与长尾飞虎一起掉下悬崖的,现在又跟着长尾飞虎出现,必定与它有了某种联系,长尾飞虎不会伤害他。我强忍着身上多处疼痛 爬起来,看到前方不远一个躺在地上的武警身下露出一截雪白的狐尾。 “九月!”我霎时像是坠入了冰窟窿,大叫一声,急忙冲上前把那个武警拉开。只见白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雪一样白的毛皮上好多地方已经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我把它抱起,它全身软绵绵往下垂,原本宝石般的眼睛已经失去神彩。 “九月?九月?”我紧紧抱住它,大声呼叫,它却没有一点反应,伤口的鲜血还在沽沽往外流,透入我的衣服,还是温热的。我急忙又把它放下,以最快的速度在手掌上画止血符,按在它的伤口上。它前腿肩匣处有一处伤口,胸腹之间有一个伤口,一条后腿被子弹贯穿,总共有四处伤口。 使用止血符咒之后,伤口不再往外流血——或许它体内已经没有多少血了。我凝神感应,白狐几乎没有呼吸,但还有微弱的心跳。按理来说,以青丘九月的修为就算肉身受了重创,灵体还能存在较长时间,为什么我完全感应不到她了? 我就像是那一次掉落悬崖,感觉整个人在坠落,黑暗,空虚,无助。我要失去九月了,打不破的诅咒,每一个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刚才它要是肯逃走,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它是为了保护我,为了阻止那些人朝我开枪才被打中!奶奶,叶寄秋、何七姐、陈莉莉、齐画笙,全都是受我连累死的啊! 不,我不能失去九月,我要救她,就算肉身保不住了,元神应该还有办法。可是怎么救?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太岁!假如太岁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许还能救活白狐!我抱着白狐踉跄往前跑,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躺在地上的人是死是活。我的心乱了,碎了,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治好它,九月,你要坚持住! 往前跑了十多米,前方一片黑暗,我捡起一个受重伤的武警的手电筒继续往前跑,没多远就遇上了周易灵,他手里拎着我的背包:“是这个吗?” “对,对,快打开,把太岁拿出来。” “太岁?”周易灵疑惑地打开背包,太岁和布包都在里面,他拿出太岁递到我面前,“啊,它伤得这么重!” “怎么使用?”白狐已经不能动,也没有意识,我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这……我也不知道啊。”周易灵也手足无措,“它已经死了。” 我急了:“不,还没有死。太岁能让人伤口自动恢复,肯定能救它!” 这时一些武警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周易灵拉着我往前跑:“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 我恨不得把这些人全杀了,但现在不是报仇泄愤的时候,我要先救九月,分秒必争。我跟着周易灵往前跑,我甚至分不清跑了多远,前方出现岔洞,较大的那个洞窟内传来长尾飞虎的怒啸声,紧接着是呯呯巨响,长尾飞虎接连惨叫,像是被打了。 “不好,有超强高手来了,虎哥打不过他!”周易灵加快了速度往前跑。 他居然叫长尾飞虎为“虎哥”,看来真是成为朋友了。更让我惊讶的是,有人能把长尾飞虎打得这样惨叫,此人能力之强只怕不在杜平之下! 往大洞内跑了数十米,我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削的年轻人,左手牢牢抓住虎尾并在前臂上打了一个卷,扯住长尾飞虎无法逃走,右手和脚不停地打击长尾飞虎。他每一次击中,长尾飞虎都惨叫,想逃逃不了,反身攻击时又被打,再逃时尾巴被扯住又逃不了。曾经横冲直撞伤人无数的异兽,这时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毫无反击之力。 “别打它,别打它,它是我的朋友!”周易灵大叫。 那人停止暴打,长尾飞虎却倒下了,嘴巴和鼻子都在流血,奄奄一息。那人丢下尾虎盯着我们:“这凶兽是你们的朋友?” 他的眼神并不是特别犀利,我却感觉像是利剑一样直刺我心灵深处,但我无愧于心,丝毫不惧与他对瞪。他大约二十五六岁,也可能更年轻一些,长相俊朗斯文,并带着些质朴和坚毅,怎么看都像是个饱读诗书的人,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他能赤手空拳降龙伏虎? 周易灵道:“以前它杀过人,但是我跟它成为朋友之后,已经叫它不要伤人了,刚才它打倒的人都只是昏迷或受伤,都没有死,它是通人性的!” “哦?”那人将信将疑,“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与官方的人起冲突?” 周易灵与我对视一眼,事情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况且这人是什么来历还不知道,万一也是来抢秘笈的呢?我说:“这里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是身不由已被卷入纷争的受害者,你又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那人眼光从周易灵身上转移到我身上,最后停留在我怀里的白狐身上:“那只白狐怎么了?” 我见他有同情和惋惜的表情,灵机一动:“你能救它吗?求求你了,它对我非常重要,只要你能治好它,要我的命都可以!” 那人的眼睛闪过异样的亮光,在长尾飞虎的头上踩了一下:“不许乱动。”然后飘向我,伸手来接白狐。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说不清的信赖和希望,把白狐交给了他。他以左手抱住,来回看了几眼,右手按在白狐胸腹间伤口上,往外一吸,把子弹吸了出来,托在手掌上。 在手电筒亮光下,他手掌中的子弹呈银白色,滴血不沾,上面刻有细密清晰的符文。他皱起了眉头:“这种子弹是以特殊材料制成,刻上符文和高人的经咒加持,具有破邪功效,能杀伤灵体。也就是说,你朋友受到的伤害不仅于肉身,元神也被打散了,所以……我也无力回天了。” 我像是被当头一棒,但还不死心,从周易灵手中的背包里拿出太岁递过去:“这个呢,这个能救它吗?” 那人看到太岁微有动容,但还是摇头:“药医不死病,这种伤不是药能治好的,说实话它已经死了,连魂魄都散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怪梦 死了,死了,死了…… 这个声音在我脑海中不停地轰响,撕裂了我的心,炸碎了我的灵魂,我连站稳的力量都没有,靠到了旁边的石壁上,滑坐到地上。 周易灵说:“你再想想办法,它是一只好狐狸,而且我师弟跟它感情很深,他……他不能没有它。” 那人叹息一声:“我知道,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经历,如果有办法我一定会帮的。” “……” 我沉浸于悲痛之中不可自拔,胸口一阵阵绞痛,过了一会儿周易灵问:“敢问贵姓大名?” “免贵姓张,张玄明。” 张玄明?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对了,黑狐报复我,我走投无路时,奶奶请来马氏真仙,说要找同姓的人帮忙。我奶奶认为是张玄明可以帮我,结果没有找到他,莫非就是眼前这个人?我空白僵化的大脑突然活了,身体也有了力气,猛地跳了起来:“你是张玄明?真的是张玄明?” 张玄明有些讶:“全国应该有不少同名同姓的人,但我确实是叫张玄明。” “你师父是叫周潭?” 张玄明更惊讶:“你认识我师父?” 果然就是他!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以前找过你,你师叔周沐到我过我家,还送了一张你画的符。马氏真仙指点,说你能帮我,可是我找不到你。既然你就是张玄明,那就一定能救九月,连神仙都推荐你,你肯定有很大本事!” 张玄明有些发愣:“你慢点说,我的理解能力有限。” 我定了定神,指向周易灵:“他叫周易灵,我叫张立成,我和他是师兄弟,我们的师父叫周振岳,是你师父周潭的远房族叔。之前我还没入门时,不懂事打死了一只黑狐,遭到报复,马氏真仙指点说你能救我,但是我找不到你,只请到了你师父的弟弟周沐。周沐没什么本事,我被迫离家逃亡,后来经历了很多事,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 “原来周家还有别的传人!”张玄明既惊讶又欣喜,接着变成苦笑,“她还真会给我招揽生意,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周易灵也很高兴:“原来我们是同门,那你就更要大力帮忙了。” “我没有骗你们,我是真的救不了它。”张玄明微皱眉头,看着抱在怀里的白狐一脸怜惜,“不过我认识一些高人,他们也许有办法。问题是他们脾气古怪,一个个懒得要命,不管人间恩怨,而且相当小气,不肯轻易掏出仙丹妙药……无论如何我硬着头皮去试一试吧,结果怎么样我现在也不知道。” 我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他说的那些一定是仙人,至少是地仙级别,只要他们肯出手,治好九月的可能性很高。 张玄明把白狐交给我,叫我和周易灵稍等片刻,他抓住了已经老实得像小猫的长尾飞虎的头顶皮毛,一闪就不见了。我和周易灵面面相觑,都非常惊讶,张玄明居然有这本事,难道他已经成仙了? 后方山洞中一片吵嚷,灯光晃动。正如周易灵说的,长尾飞虎没有杀死武警们,只是把它们拍昏或撞伤,现在他们缓过神来了。但他们也被吓破了胆,聚在一起不敢贸然行动。 可能还不到一分钟,张玄明突然出现在我们旁边,双手分别抓住我们一边手臂。我只感觉眼前一晃,脚下一虚,很快又踏到实地,满天星光,山风呼啸,冷气逼人,像是在一处高山顶上。 “内功不错。”张玄明说。 这肯定不是在表扬我,指的是周易灵。在我看来周易灵的内功已经是强得变态,在张玄明看来只是不错而己,可见他的内功比周易灵更胜一筹。 “我要去的地方,你们没有得到许可现在还不能进去,所以只能请你们在这儿等一等。张玄明指向侧面,“前面有一个小庙,有米有面,住几天不成问题,这时期一般不会有人来,你们安心在这里等我。” 我郑重地把白狐交给他:“大恩不言谢,一切拜托你了。” 张玄明点了点头:“都是自家人,不用太客气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也许救不了它,也许会失去肉身,也许救活了但会失去修为,总之我尽力而为。” 我沉重地点头,九月伤成这个样子,能治好是奇迹,治不好怨不得别人,况且他是去求别人医治,当然不能保证治好。张玄明抱着白狐又凭空消失了,之前我没怎么注意,这一次我感应到了灵力波动,就像是有人跳进了水中。 王道全在疯人院内消失不见后,我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张玄明谈笑间来无影去无踪,瞬间千里。世界之大,能人之多,真不是我这井底之蛙能想像的。 向四周一看,黑暗的远山尽在眼底,可以看出我们是在一座很高的山顶上,具体是什么位置难以确定。周易灵先向小庙走去,我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跟上,从疯人院暴发冲突到现在,我一直在奔波,多次战斗和受伤,甚至死过一次,现在松懈下来,真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庙很小,占地可能只有一百多平米,围墙一部分是天然岩壁,一部分用石块垒成。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打着手电筒来回看了看,中间是一个小殿,供着一个骑龙的仙女像。雕工粗糙拙劣,仙女谈不上好看,那条龙更像是一条蛇安上了四条腿。 这一定是马氏真仙,我跪在已经破损的布垫上磕了几个头,抬头看到一块红布上写着“有求必应”四个大字,不由感慨万千。我求她,她确实应了,只是来得有些晚,现在我再求她保佑九月,她会应我么?如果真的可以有求必应,世间还有什么不圆满?如果有求不能应,还要神仙什么用? 我不敢再多想,这种想法简直是在渎神! 周易灵点起了蜡烛和油灯,到各处查看。我感觉非常疲惫,拖过一张木凳子坐下,背靠着墙壁想要休息一下。不料一闭上眼睛松懈下来,我就昏沉了,像是在做恶梦醒不过来。我知道周易灵把我移到了床上,又厚又硬的棉被带着霉味和湿气,我知道他给我处理伤口,在我身上涂某种东西。我知道自己全身发热,那不是阳性真气的影响,而是生病发烧了……大部分事情我都知道,但又像做梦一样遥远和模糊。 我做了很多梦,支离破碎,离奇古怪,共同点是我一直在担忧害怕,惶惶不安。我无所依凭,找不到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去。 迷雾之中一个人走了出来,一张脸在狞笑,像是赵永浩,又像时老宋,或者是杜平,也有可能是青丘云鹤。我看不清楚,越是看不清楚就越害怕,而我无处可逃。他举起了手,手上有一把枪,他扣动了扳机,“呯”的一声,子弹从枪口射出,带着些许烟气,撕裂空气射向我的胸膛。 我想要躲避,却无法行动,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那颗旋转着前进的子弹钻进了胸膛,不是我的,而是她的,那是九月还是陈莉莉?我冲过去抱住了她,她已经没有呼吸,嘴角挂着血迹,身体冰冷僵硬。 “不,不……”我疯狂大喊,但她已经不会回应我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愤怒,绝望,痛恨那个开枪的人,我要杀了他!我向前冲,眼前那个开枪的人终于变得清晰了,竟然是齐画笙!我很震惊,她为什么要杀九月?不,这肯定不是真的,齐画笙已经被我误伤消失了。 但眼前的确实是齐画笙,她在对我招手,我忘了其他事情,跟着她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齐画笙消失了,四周很空旷,薄雾朦朦。这个地方感觉很熟悉,我应该来过,但我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 无限深处,有一种微弱但宏大的声音在有规律地响,呼……嗬……呼……嗬……,像是一只无比庞大的巨兽在呼吸。我不知不觉往前走去,声音越来越大,地面似乎也在律动,我就像是站在一颗跳动的心脏之上。 我很害怕,也许我被某种巨兽吞吃了,现在在它的肚子里面。我开始奔跑,要逃离这里面,但我不知道正确的方向,一直跑眼前都是迷雾,喘息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那种心跳似的律动已经完全牵住了我的心,让我的心跟着它跳动。 不,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不是真的。然而我无法从噩梦中醒来,并且我发现那种可怕的声音正是我自己的呼吸,震动整个天地的律动其实是我的心跳,四面八方的灵力以我的身体为中心开始集中,把我一层层包裹、压缩。我身上结出了一层很坚硬的东西,我拼命挣扎,那层东西迸裂了,变成了鳞甲。体内狂暴的力量冲向头顶,头顶裂开长出一根犄角,炽热的气息从口中喷出,变成了滚滚火焰。我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足着地,我根本不是人! 不,不,这不是真的,我大叫一声,发出的却是惊天动地的兽吼。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祖师爷的任务 “不必惊慌。”一个温和清越的女声响起。 我转头往后看,是一个道装打扮的中年女子,背负宝剑,手执拂尘,长得并不是很漂亮,但显得端庄又祥和,干净整齐一尘不染。我可以说话了,茫然问她:“我怎么了?” “你很好。” “不,我不好,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要遭遇不幸?” “有执着就必然有痛苦,经历诸般苦,才能体会众生之苦,然后才知道什么是大仁大爱。”道姑慢声细气地说。 我不解:“所有我爱的人都死了,我还剩下什么?如果我连心爱的人都不能保护,又谈什么大爱?” 道姑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只有比别人经历了更多,承受了更多,你才能得到更多。所有经历都是有原因,所有付出都会有回报,只是回报或早或迟,或显或隐,或多或少。” “可是我没想要得到那么多,我只想要简单平凡的生活。” 道姑微笑:“不用担忧和怀疑,你的厄运已经过去,否极泰来,前程远大,但还需坚定信心,不懈努力。” 这时我才想起我不认识他:“请问你是谁?” “我们早已见过。”道姑说着以拂尘向我一挥,似有一股清风入体,无比舒泰,我又变成了人。 我猛然惊醒,挺身坐起,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简陋黑暗的小房间里,一灯如豆。木壁和门缝中透入一线亮光,并且有煮米饭的清香传来。 对了,我是在山顶的小庙里面,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之前做的梦都很混乱,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只有变成怪兽,以及女道士对我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她说我们早已见过,可是我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她,这里供的是马氏真仙,莫非就是她?如果真的是她,我奶奶请她降临时,确实算是见过面了。 回忆梦中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句句都有深意,却又不着边际。她是要告诉我从此否极泰来?还是告诉我要经历非常之苦会失去九月?变成怪兽的梦又代表什么? 我身上穿着破旧老土的衣服,手臂和腰部都包扎着,摸了一下脸,上面敷了草药,但全身经脉畅通,没感觉怎么痛。无意中摸到胸前衣服内有一块硬硬的东西,掏出一看,是一块麒麟状的玉牌,龙头独角,狮身有鳞,正是我梦中变成的样子。 我很惊讶,莫非玉牌内藏着一只麒麟,齐画笙指引我找到了它?我握紧玉牌凝神感应,只能感应到里面很熟悉的充沛的灵气,没有别的东西。 饥饿的感觉战胜了好奇心,我下床推门出去。外面是一个小厨房,周易灵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埋头在灶前烧火,锈迹斑斑的铁锅里煮着稀饭,已经快熟了,热气腾腾。 周易灵转头一看,跳了起来:“怎么起来了?你病得很重,不能乱动。” 我耸了耸肩:“没那么严重,再躺就饿死了。” 周易灵有些疑惑:“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一夜,下半夜的时候还在发高烧说胡话呢,我都准备去找医生了。” 我居然睡了一天两夜?或许是女道士扫了我一拂尘,让我病痛消失吧?我问:“张玄明来过没有?” 周易灵摇了摇头:“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不废话么?我师兄真不懂安慰人。他一边给我装米汤一边说:“你脸上的伤口不大,应该不会留下伤疤,能看到的伤口我都给你处理了,要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事了。”我打断了他,身上的伤都没什么,最重的伤在心里面。 我喝了一碗热烫的米汤,身体温暖起来,感觉体力和精神都明显好转,坐在灶前与周易灵聊起了他掉下悬崖后的经历。 原来那天周易灵掉出悬崖外,抓着长尾飞虎的尾巴不放,长尾飞虎不想摔死,接近底部时尽力攀住了石壁。巨大的冲击力让长尾飞虎的利爪无法勾住石壁,在下滑的摩擦中利爪大多磨损甚至折断,最后掉在地面时是长尾飞虎先着地,摔得很惨。它勉强逃入一个山洞,被周易灵堵住无法逃走,周易灵认为它是有灵性的,没有趁机杀它,而是试着与它勾通。长尾飞虎的食物是“龙须”,受了重伤要吃“龙须”才能恢复,最后周易灵割下石壁上的“龙须”给它吃,它终于认可了周易灵。 九月去找他时,他正与长尾飞虎在山洞里面僵持着,九月心急匆匆而过没有发现他。我还阳之后在峡谷底下看到长尾飞虎,其实周易灵就在旁边,只是我们距离太远不敢靠近,结果错过了相见的机会。根据周易灵的推测,长尾飞虎是受到某种限制的,不能离开峡谷,后来可能是古墓里的禁制被破坏了,它可以离开峡谷。白狐为了吓退警犬发出长啸,惊动了长尾飞虎,周易灵也猜到了是九月遇险,于是骑着长尾飞虎从比较平缓的地方攀上了悬崖,袭击官兵们。事实上长尾飞虎已经被周易灵驯服,否则张玄明打它个半死也未必能让它乖乖听话。 我们一边吃稀饭一边说,我把我的经历也说了一遍,老宋偷袭暗算,青丘九月救我,老狐狸趁机要挟,七层地宫考验……周易灵很安静地听着,微皱眉头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神却在随着我的经历变化,或担忧,或惊讶,或愤怒。 “该死的都死了。”最终周易灵只说出这句话。 “不,还有那个指挥官兵的年轻人!”我咽不下这口气,他与我们是同一个祖师爷传下来的,应该互相关照才对。可是他为了抢秘笈,毫不迟疑对我开枪,九月的致命枪伤肯定是他打的,别人不可能有那样的子弹,此仇岂能不报?还有莫莉,我真的不知道她算是好人还是坏人,该不该死。 周易灵轻叹一声:“自古民不与官斗,况且你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我们一直以善意待人,可是别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就拿老宋来说吧,他为了救他女儿,就可以丧心病狂吗?再说那个年轻人,跟他讲道理有用吗?用仁慈能感动他吗?” 周易灵不说话,门外有人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要偷听你们讲话,进来时刚好听到你们在聊天,不便打断听了一会儿。” 我立即跳了起来,转身正好看到张玄明走进来,脸上带着淡淡微笑。我急忙问:“怎么样了?” 张玄明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先告诉我九月怎么样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它的命保住了,但恢复修为还需要一些时间,暂时留在那儿修养。” 我立即长嘘了一口气,一颗心落回胸腔内:“要多久它才能回来?” “不需要太久,其实这是一个机缘,它在那儿待越久,获得的好处越多。” 周易灵问:“坏消息呢?” 张玄明示意我们先坐下,拉了一条小凳子也坐在我们旁边:“你们还不知道你们俩闯了大祸,连祖师爷都惊动了,召见了我并吩咐要由你们去善后。” 我和周易灵大惊:“什么祸?” 张玄明道:“这个还要从头说起。” 我紧张地问:“你说的祖师爷,是鬼谷祖师吗?” “对。他隐居于鬼谷内,很少过问人间的事,但这件事连他也惊动了, 周易灵问:“鬼谷在哪里?” 张玄明笑了笑:“在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本派有许多前辈在里面居住,你们要是把事情办好了,祖师爷应该会同意让你们进去。” 如此说来,鬼谷就是仙界,老祖宗也知道我们存在了,也算是一件好事。青丘九月进了鬼谷,与仙人在一起,我就不用担心了,却不知我们闯的是什么祸? 张玄明说:“古墓和地宫内逃出了许多邪魔,将会对人间造成严重影响,这两天我跑了不少地方,找了不少人,但还没有完全理顺。要是不介意的话,希望你们从头到尾讲一遍。不用紧张,就像朋友之间闲聊一样说一说。” 地宫内的暗影外逃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我望向周易灵,周易灵想了想说:“还是你来说,漏掉的我来补充。” 这个从哪儿说起呢?从我进入疯人院说起恐怕还有些事情不能说清楚,看来只能从更早开始。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从我在小庙前打死黑狐开始说,尽量详细有条理地说。在我说的过程中,我提出了一些猜不透的事,张玄明做了些解释。我讲到天竺和尚时,张玄明听得特别认真,还反复问我细节,显然阴脉古墓内的事他已以清楚了,阳脉地宫内的事则不知道。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我的故事才讲完,周易灵进行了一些补充。 最后张玄明说:“那儿确实是太极福地,几年前我到过附近就看出来了,但我不擅长寻龙定穴,没有去找源头,没想到隐藏着那么多秘密。那个地方,在风水学上是结穴聚气的地方,地脉灵力集中但同时带有邪气。也可以理解为那儿是一个门户或者通道,是我们世界通往另一个世界不稳定的地方,这种不稳定是阴阳两股灵气互相牵制产生的,所以随着宇宙星体变化,在一些特殊时段阴阳不平衡,结界更加不稳定时,另一界的邪气、邪灵就会跑过来。” PS:最近因为拆迁短期内两次搬家,没有网络请别人代更,更新时间有些混乱,请见谅。现在有网络了,偶然来不及只更一章的话,是在晚上八点,通常是早上八点一章,晚上八点一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如师如友 我和周易灵都很惊讶,没想到还有这种解释。张玄明接着说:“约两千年前,本派前辈寻到阴脉结穴,设立石棺镇压使邪气不能出。他已经推算出将来会有变故,但总要尽人事听天命,所以留下秘笈,希望将来有本派的人找到那儿,能力获得提高并且继续压制住邪气。据我猜测,数百年后,那儿已经变得不稳定,阳脉穴眼邪气透出,有一位佛教高僧来到附近,在阳脉穴眼上修造地宫,并舍身镇压邪气。他与本派前辈一样,知道将来会被破坏,但也有一线希望,七层地宫是用来考验心性的,能通过的人就能接替他。最后杜平被他感化,接替了他。”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张玄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古墓和地宫虽然不是你们蓄意破坏的,你们却起到了关键作用,导致邪魔逃出,你们责无旁贷。 我问:“有多少邪魔逃走,逃到哪儿去了,很难对付吗?” 张玄明摊了摊手,苦笑:“神仙也不是无所不知道,况且我还不是神仙。我接到消息,知道那附近邪气大盛,急忙赶去看看,赶到时已经迟了一步,遇上了你们。我只知道有许多邪魔逃往不同方向,它们没有实体,有的可能会附到小庙、破庙中装神佛骗人;有的可能附到人类身上,让人心性大变,甚至直接夺舍;有的可能会投胎变成婴儿,一出生就天赋异禀;有的可能变成怪物,惊世骇俗,为祸一方……可能性有很多,总之它们不会安安静静过日子,肯定会弄出事情来。你们要尽快去寻访,找到它们,或约束,或镇压,或消灭,看具体情况来处理。” 我和周易灵面面相觑,无名无姓,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凭这些线索怎么找?中国那么大,说不定有些邪魔已经跑到国外去了。 张玄明说:“我会尽量找人帮你们打听,有必要时我也会来帮忙。这件事往坏了看可以说是惩罚,往好了看是给你们历练的机会,给自己积攒功德。” 这是祖师爷的意思,不管是不是我们的错我们都要去做,况且他们还救了九月,要说这是代价也是可以的。 周易灵问张玄明把长尾飞虎带到哪儿去了,他说太极福地的阴阳穴眼已经开始转移,灵气消散,长尾飞虎留在那儿过不了多久就会退化消失,如果跑到人间会造成轰动和混乱,所以带到鬼谷去了。 “那个从石棺内拿出来的布包,可以给我看看吗?”张玄明问。 如果张玄明不能信任,我们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周易灵更是二话不说,就从旁边拿过绸布包解开,把里面一个木盒子交给张玄明。张玄明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棉布垫着一卷长条形的玉片。玉片长六寸,宽约一寸,两头有小孔穿连在一起,与竹简的样式差不多。每一条玉片上都刻了好几行字,细小如蝇头,另外还有一些符文和图案。 我看了几眼,又是古字基本不认识,望向周易灵。周易灵摇了摇头,我在昏睡时他肯定看过,也不认识。 张玄明看了一会儿说:“这是六国文字,我大部分不认得,但可以肯定是兵系的秘笈。你们知道这件东西的重要性吗?” 我和周易灵都点头,张玄明却摇头:“我敢说你们还不能真正理解。这份秘笈落在一些野心家手里,小则政局动荡,大则改朝换代,甚至发生世界大战,它是兴国安邦的良药,也是祸国秧民的毒药。鬼谷之内隐居的人虽然大多不过问世事,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意见都是统一的,比如有的前辈认为阴阳家势微多年,该振兴一下了。扬名立万最快最有效的途径是什么?当然是兵系出一个天才,如诸葛亮、刘伯温之流。” 我和周易灵都很惊讶,我问:“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份秘笈送给兵系的人?” “不,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兵系的人来抢你的秘笈,我不便明着帮你们,也不会有本派的前辈出来维护你们。” 我有些愤怒:“那就是要鼓励他们来抢了?” 张玄明苦笑:“兵系的大部分传人都很强势,或者说只看大局不在乎小节,为了大局随时可以牺牲别人。其实也没人说要支持兵系的人来抢这份秘笈,言下之意就是要让它发挥作用,振兴本派,所以这件事就算是祖师爷也不便说什么。” 我隐约听出了一点味道:“那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学秘笈里面的东西?假如我学成了,出将入相,名扬天下,是不是他们全都会认可我?” 张玄明很含蓄地笑了起来:“没错,但我感觉你们俩都不适合玩政治啊!” 我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张玄明道:“如果你们想学,我可以找人帮你们翻释,你们要送给什么人也可以。总之就是要小心提防别人来抢,能避免的话尽量不要与兵系的人冲突。” 我的心情有些郁闷,兵系的人知道了秘笈在我和周易灵手里,必定不惜一切代价来抢,如何能够避免?在山洞中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十有八九是属于兵系的,人家可以调动官兵,我们怎能跟他斗? 周易灵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真要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们不会任人捏的。” “那也是。”张玄明迟疑了一下,“那个年轻人我不认识,但他使用的子弹出自一个神秘部门。那个神秘部门内有各种各样的人才,主要职能是处理一些特殊事件,但也不排除他们成为权力斗争的武器,具体的内部斗争我也不清楚。唉,这些人和事,有时没有道理可讲,所以我说能避则避。” 我与周易灵对视了一眼:“现在我们就把秘笈送给你!” 张玄明立即紧张起来,连连摇手:“不妥,不妥,你们要是交给我,一些本来不好意思抢的人也会开始抢了,造成更大的混乱。打个比方,一个大家族里面几个小孩抢一根棒棒糖,吵吵闹闹大人是不会插手的,最多就骂几句,要是大人掺与进去打架,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不算是大人,但代表了一些大人,我就更不能碰了。” 这么说来,这本秘笈对我们没有多大作用,反而会给我们带来许多麻烦,想送出去都不容易,想了想我说:“麻烦你找人帮忙翻译一下,至少我们要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才好决定怎么用它。” 张玄明点了点头,把玉简放回盒子包好,手中突然多了一叠符纸。他先拿出几张放在我手上:“这几张是混元一气符,可以让你暂时刀枪不入,搏斗能力提升,但要注意受到攻击时会大幅消耗精神和真气,有可能反而让你身处险境,所以要慎用。” 我瞪大了眼睛,居然真的有让人刀枪不入的符法?张玄明把另几张放到了我手上:“这几张是隐身符,能让一般人看不到你,其原理可能是产生灵力屏障使光线绕开,所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还是会被人看到,声音也不能隔绝。与藏身法同用效果更好,可以让一些能力低的鬼邪也看不到你。这几张可以召唤神兵助战,红色符文召出来的是火属性,黑色是水属性,白色是金属性,黄色是土属性,绿色是木属性。这些符用起来不需要消耗多少精神,但画它们不容易,所以只能少量给你。”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很感动,这些符太强悍了,肯定不容易画出来。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张玄明笑了笑,望向周易灵,“你的内功很深厚,已经可以学高级的符咒,只是画高级符法的材料不好找,没有宝物辅助也画不了几张,所以先凑合着用用,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再教你。另外有什么疑惑,或者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周易灵点了点头,我想起一件事,解下胸前的麒麟玉牌递给张玄明:“你帮我看看这块玉牌是做什么用的。” 张玄明接过,细仔看了看,再翻到背面看看,然后凝神感应。过了一会儿他说:“这块麒麟牌肯定有些来历,里面灵力充沛,并且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但我也无法看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从哪儿得到的?” “阴脉的古墓里面。” 张玄明又研究了一会儿交还给我:“以前我得到过一些古玉,猜不透什么作用,后来修为提高了,才知道里面隐藏着高级咒法,我给你的这些符,就是从古玉中学到的。由此可见本派的一些前辈,喜欢把秘密藏在古玉中,达到特定条件才能知道秘密。修真之人讲究机缘,你得到了它,就是你与它有缘。细心珍藏,不要随便让人看到,或许有一天它就发挥出了重大作用。” 我想要说出凌晨的怪梦,周易灵开口了:“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这件事不弄清楚,我寑食难安。” 我立即知道了他指的是什么,张玄明道:“说来听听。” 周易灵表情沉重,把周家惨案的经过说了一遍,我进行了一些补充,但没有提及周易灵可能不是周振岳的亲孙子。 张玄明皱着眉头沉思良久:“这件事肯定有些隐情,我们的师父是同族同宗,不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在人情上,我都要弄个清楚,讨还公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越级上告 本来张玄明交代完祖师爷的安排就要离开的,为了帮我们调查周家惨案决定暂时留下。白天不便行事就留在小庙里,指点我们一些咒法方面的诀窍,包括阴阳诀的练功心得,第三层和第四层的练法,以及《本经阴符七术》如何运用在施法和武术搏击之中。 我早已知道《本经阴符七术》可以运用于武术,但我没练过武功,听张玄明的讲解虽然都理解,却无法实际运用,但周易灵获益良多。武功不是练一天就能有收获的,只能等有空了让周易灵慢慢教我,我还是先研究在内功和施法方面的运用。 张玄明是一个很随和的人,没有一点高手的架子,而且能用科学的、容易理解的语句来解释神秘的东西。按周家的辈份来说,他应该称我和周易灵为师叔,但他的能力不知道比我们强了多少倍,我们当然不能以长辈自居。从表面上看是周易灵最年轻,实际上是他最老,所以在称呼上有些让人头大,最终我们都不计较这些,直呼名字。 张玄明教了周易灵一种很实用的法术,叫做“五行遁术”,可以瞬间移动到可以看得见的地方,还可以远程跳跃瞬间到达印象深刻的某个地点。这个地点当然要曾经去过的,附近是比较空旷的,否则有可能被夹在岩石或墙壁内。据张玄明说,他第一次使用这个法术时,是落在一只猪的背上…… 我的阴阳诀虽然练到真气阴阳分离,实际上没有达到第二层的圆满阶段,张玄明觉得我还不适合学高级符咒,怕我忍不住乱试出问题,于是我只能干瞪眼了。以周易灵的修为,已经可以远程跳跃,等到阴阳诀练到第四层五行长生,能够把体内真气随意化为金、木、水、火、土单一属性时,甚至可以身化光芒随心所欲高速飞行,也就是传说中的土遁、水遁之类。 唉,眼红死我了! 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叫仙岩的高山顶上,几乎四面都是悬崖,只有一条小路能上去。据说马氏真仙曾在此地隐居并修炼得道,所以每年正月十五附近的村民都会到这里来“接香火”,迎到村里再游神,平时因为地处高寒,运输不便,这里基本没人住。从这里到我老家,直线距离不过几十里。 天黑后张玄明以高级的五行遁术带着我和周易灵飞行,只一眨眼,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到了我老家村口的小庙前。小庙依旧那么阴森和寂静,在夜色中就像是一只会吞噬人的怪兽。 张玄明没有急着进去,来回看了几眼,打量了一会儿大树:“我们应该请一位公证人来,以免有人说我们欺负人。” 我和周易灵都有些意外,请谁当公证人呢?张玄明面带微笑,示意稍等。约十多秒钟后,香风涌动,光线突然变亮,眼前凭空出现一个古装美女来,浑身似沐浴着月光,怀里还抱着一只雪团般的小白兔。猛一看之下,我惊为天人,以为是月宫的嫦娥落下地面来了。 她是唐装打扮,如云秀发堆成高髻,明眸皓齿,唇红齿白,鹅蛋形的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身穿宽袖长衫,裙裾拖地,轻盈如云雾凝成。女式唐装露出上半截雪白丰满的胸部,和轻衫下隐现的浑圆肩头,当真是肤如凝脂,珠圆玉润,尽显女性丰腴之美,让人不敢逼视。 九月在我眼中是最美丽的,但凭良心说穿唐装没有她这种风韵,那种端庄神圣得会发光的“特效”更不是九月没有的。但一看到她我就想到了九月,她身上肯定有一些与九月相似的东西,所以我多看了两眼。 仙女见我一直看她,对我眨了眨眼,妩媚一笑:“你看我漂亮么?” 我立即满脸通红,低下了头:“噢,噢,漂亮,当然漂亮。” 张玄明笑道:“你又调皮了。” 仙女靠近了我一些:“你再认真看看,是我更漂亮呢,还是你的青丘九月更漂亮?” 她怎么知道九月?我愕然再抬眼看她,这时看出来了,她的笑容中有与九月相似的妩媚和灵动,可能眼神或气质上也有相似之处。我恍然大悟,她是狐仙!要是说九月更美,她可能会不高兴,要说她更美,我有些于心不甘,所以紧张思考了一秒钟后说:“您的美丽只应天上有,九月的美丽属于人间。” 仙女咯咯娇笑:“好一张油嘴滑舌,难怪把我家小妹子给骗走了。” 张玄明道:“别开玩笑了,我们要办正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称为月光娘娘,名列仙箓之前姓青丘,是我的朋友。” 月光娘娘抚摸着怀里的小白兔,风情万种地瞟了他一眼:“只是朋友吗?” 张玄明好像也有些脸红了:“你现在可是有公职的人,要注意形象。” “我现在显然没在上班啊。” 张玄明不再说话,推开虚掩的大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嘎嘎声。我和周易灵都有些惊讶,张玄明跟月光娘娘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样也好,她当公证人肯定对我们有利。 走到正殿,张玄明对着马氏真仙的神像拜了一拜,看得出来他对马氏真仙很尊敬,月光娘娘则没什么表示。接着张玄明领先走到偏殿,看了神像一会儿,沉声道:“请本村神主东成王出来说话。” 等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动静,月光娘娘道:“看来人家不给面子啊,根本不把阴阳家的几个小辈放在眼里!” “请东成王现身!”张玄明的声音没有提高,但已经有了威严和怒气。 神像后面灵力波动,我暗运真气激活天眼,看到一个身材异常高大,体形威武,身穿银甲,手持金锏的人从神像后走出来——他终于出现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东成王怒气冲冲地说,声若闷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周易灵立即道:“到底是谁欺人太甚,我一家人不是你害死的?” “不是!”东成王昂然回答。 “如果不是,为什么屡次请你现身不敢出来?” “本尊没空理会无赖小儿胡闹!” 这分明就是在抵赖,张玄明说:“你身为一村守护神,村里发生的大小事件你都有监督的责任,更何况是数条人命,你不需要解释一下么?” 东成王欲言又止,一张本来就很黑的脸变得又黑又红,怒气冲冲却不能发作。月光娘娘紧接着说:“我就是来看热闹的,既不姓周,也不是阴阳家,谁都不偏袒。” 周易灵怒喝:“说,我爸是不是你推下戏台的?” 东成王豁出去了:“对,是我推下去的!但事出有因,本来是你们的家务事,却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你并非周家长子,你父亲还有一个孩儿,生了重病来求我,我已经告诉你祖父那个孩儿命该夭折,你祖父却不肯罢休,以各种方法为他改运,最终还是没有救活。那孩儿死后,你父亲竟然把尸体放到我香案上,指着我怒骂,欺我太甚!他平时不信鬼神,不拜神圣,时常抵毁神灵,有了困难便来求我,死了儿子便来怨我,若不是看你祖父薄面,当时我便要砸了他天灵盖。” 我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东成王接着说:“二十年前七月廿五,你祖父筹备为我庆贺,你父亲百般阻扰,当众骂我,叫嚣世间无神。你祖父老迈昏庸,受奸人蛊惑,又当众羞辱我,是我一怒之下把你父亲推下戏台。” 周易灵愣了一会儿:“那么我呢?就算我父亲是罪有应得,我何罪之有,为什么要让我疯癫二十年,让我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东成王道:“致你疯癫的并不是我,而是你祖父的仇家。当时你杀了人,若是不疯就要偿命,我怜你祖父惨死,只能让你继续疯癫,免去死刑。后来你受的苦,乃是你的际遇,却与我无关。” 周易灵立即问:“害我的是谁?” 东成王迟疑了一下:“是一个道行颇深的狐妖,事后隐匿无踪,我也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 我忍不住了:“你倒是全部推得一干二净,之前你的庙里就住着一群狐妖,为非作歹,祸害全村,你为什么不出来管管?你把我师兄弄疯了,就这么丢下不管,是害怕有人回来查明真相对不对?我严重怀疑所有事情都是你干的!” “胡说,放屁!”东成王暴怒,举锏欲打。月光娘娘一闪挡在我面前:“呦呦,有话好说,可别动手!我看你这火爆脾气啊,打死几个人也是可能的。” 张玄明寒着脸:“小雪你别挡着,让他打,我倒想看看他仗着谁撑腰敢随便杀人。” 东成王本来也未必会真打,只是气愤之下举锏欲砸,被两人一挤兑更加下不了台,怒道:“没错,都是我杀的,你们又能把我怎样?”说完一阵旋风消失了。 我们都傻了眼,他神位再小也是个神,我们能把他怎么样?只有月光娘娘不急,笑呵呵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级不讲道理咱们就找上级,把他的顶头上司请来。此地归建宁府管辖,这位老领导肝火也很旺,但绝对讲道理。” 张玄明点头说有道理,像变魔术一样变出纸笔墨水,开始写一张箓表,奉请建宁府城隍(城隍分府、县、乡、村等,东成王是属于乡村级的城隍),后面加上符文、大印,然后放在烛火上烧化。 纸灰还没落定,偏殿内突然涌现排山倒海般的威压,烛火鼓动跳跃,一晃之后,我们眼前已经站着一个近两米高的人。丹凤眼,卧蚕眉,五绺长须,长方脸堂红如枣,护胸甲外罩着一身绿袍,当真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我惊呆了,这不是名振华夏的武圣关公吗? 第一百四十章 世仇 张玄明和周易灵也有些呆懵,没想到请来的是关公,只有月光娘娘对他拱手一礼:“小神这厢有礼了。” 关公抚着长须,眯眼打量我们:“怎么,兴师问罪啊?” 这真是不怒自威,气势慑人,我感觉两腿有些发软。张玄明也有些紧张,拱手深作揖:“不敢,小民对尊神一向是很崇敬的,只因此地发生多起命案,本村神主语焉不详,避而不见,烦请尊神查明真相,主持公道。” “请尊神为我作主!”周易灵跪下了,我也只能跟着跪下。 “嗯……”关公拖长了声音,微有怒色,“东成王何在?” 东成王在庙门口出现,飞快跑了进来,跪在关公面前:“小神在此。” 关公问:“你可知错?” 东成王脸色很难看,迟疑了一下:“知错!” 关公点了点头:“此事吾已知晓,周振岳行事偏激,公报私仇杀人不少,后虽悔悟,又干涉因果太多,合该有此报应。周安民冥顽不灵,轻信邪说,毁谤神灵,东成王恼怒之下伤了他,乃是自作自受。周易灵实属无辜,然祖先积祸子孙遭殃,天道如此,怨不得别人。” 我们都愣住了,举世敬仰的关公,居然做出这样审判,这就叫“绝对讲道理”? 关公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哼”了一声:“在尔等看来,祖辈之过不应祸及子孙,却不知一脉相传,一藤之瓜,怎能无关系?天道公正,有错必罚,有功必赏,周易灵受苦二十载,善心未泯,矢志不移,今厄运已过,长生不老,反璞归真,前程不可限量,不正是福报么?” 众人默然,我虽然有些不服,却不知该怎么说,也不敢乱开口。 关公望向了跪在地上的东成王:“你本是忠臣烈士,上界怜你忠义,封你为一方神主,你却玩忽职守,不辨忠奸,纵妖为恶,鲁莽伤人,也当受罚。” 东成王伏地:“愿受处罚。” 关公用手梳着长须,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望向我和周易灵:“你二人在太极福地放走邪魔,虽然不是有意为之,却脱不了干系。今责你二人追捕邪魔,将功补过,行善积福。究其根源,此事乃是东成王促成,故须同担此事,从旁协助。” 东成王有些迟疑,但还是应了一声:“是!” 我和周易灵互视一眼,没有反对。一来我们不敢反对,公关如此威风,惹他生气了不得了;二来我们已经接受了祖师爷的命令,本来就要追捕那些邪魔,多了东成王协助当然更好,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神。但让我们跟“仇神”一起行动,总有些不是味道。 “此事已了,吾去也!”关公说完消失不见。 我、周易灵和东成王磕头,张玄明和月光娘娘也行礼恭送。站起来后,我们和东成王大眼瞪小眼,这个事情怎么着手,怎么配合? 张玄明清了清喉咙:“既然你们对关帝的判决没有异议,以后要一起行动,就要互相信任,互相帮助,可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东成王“哼”了一声:“我只是从旁协助。” 周易灵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我弄疯了?” 东成王眼睛睁得铜铃似的,但不能发作,迟疑了一会儿说:“你祖父在别处杀了一窝狐狸,斩草没有除根,多年后它回来报仇,暗使手段,挑拨你祖、父二人起争端,你祖父命该如此,受那狐妖蛊惑,神智昏乱,竟然亲点了戏曲《郭子仪拜寿》羞辱我。我气恼之下推倒你父亲,愤然离开,那狐妖趁机控制了你杀人放火,是要你家死绝。你祖父明白前因后果之后,羞愧交加,撞死在树下,我回来时他已经死了,狐妖逃遁不知所终,为了救你一命,我才让你继续疯癫,远避外乡。” 难怪东成王总是躲着不肯见我们,原来他在眼皮子底下被狐妖得逞,对周家是感到愧疚的。周易灵咬牙切齿:“那狐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我没见到它,据后来调查,是一只独眼的狐妖,无论它变成什么模样必定有一只眼睛是瞎的!” 周易灵惊讶地望向我:“你说过青丘云鹤是独眼龙?” 瞎了一只眼的狐妖多得很,未必是青丘云鹤,我问东成王:“是左眼瞎还是右眼瞎?” “左眼。” 青丘云鹤瞎的也是左眼,这未免太巧了吧?但是周易灵在茉莉花疗养院,青丘云鹤刚好出现在茉莉花疗养院,而且还是它中断了莫莉控制周易灵,九月曾经多次暗中进入周易灵的房间,难道这是巧合?青丘云鹤一直躲在幕后不出现,没有与周易灵接触过,第一次我准备逃走时,九月不肯跟我走,直到周易灵掉下悬崖,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之后,我才见到青丘云鹤,九月才决定跟我走,这难道都是巧合?还有,以青丘云鹤的能力,应该能很容易让周易灵恢复记忆,他没有出手,为什么直到我和周易灵逃出疯人院,青丘云鹤和九月都不在旁边时,周易灵才恢复记忆? 还有一点,在仙岩的小庙里,我做噩梦时,青丘云鹤的脸就是与赵永浩、老宋等人重合在一起,难道我早就知道他是坏人了?我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全身都在发冷,差点颤抖起来。周易灵瞪着我,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是他对不对?你知道是他!” “不,我不知道!”我立即否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现在也只是猜测他有些可疑。” “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神和表情,说明你已经确定了是他,因为青丘九月你才骗我!” “不,就算他真是凶手,九月一定不知道!” 周易灵大声道:“你能保证么?她以前就骗过你,利用过你!” 我不敢保证,九月说她有一百岁,又说她一直跟着父亲,那么二十年前她已经与青丘云鹤在一起。她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她是认识周易灵的,如果之前她是在故意瞒着我,就不会承认……因为害怕和紧张我双手甚至颤抖起来,大脑变得空白,脱口而出:“那你想怎么样,杀了她吗?” 周易灵就像是一只受伤了的野兽,眼睛发红,脸上肌肉跳动。我以为他看淡了一切,放下了仇恨,其实他并没有真正放下,只是埋藏,而现在都翻出来了。 张玄明道:“你们先冷静一下,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 东成王道:“对,把你们说的那个狐妖找来,我就能确定是不是它。” 青丘云鹤已经死了,还怎么确认?周易灵道:“不要调查了,就算她不知道,我不找她报仇,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了。”说完他就快步往庙门口走去。 我追了上去:“师兄,这一切只是我们的怀疑和推测,至少要等她回来问个清楚,万一我们弄错了呢?” 周易灵在庙门口停下了,缓缓转过身来,把装太岁的背包放下,再从口袋里掏出石龙匕放在背包上:“你没做错什么,你还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让你不爱她,我也不会找她报仇,但我也没办法把她当弟妹……我需要静一静想一想,追捕邪魔的事我们分头行动,也许这样会更快更好。” 周易灵说完,掐了个法诀,把一张张玄明给他的符拍在胸口,一闪不见了。这下可好,他学了五行遁术,我追都没办法追了。 月光娘娘叹息一声:“他大概觉得所有狐狸精都是邪恶的,只是当着我的面不好说出来。” 东成王道:“跟他父亲一个样子,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偏激冲动起来像个疯子,他父亲把死婴放在我香案上,他把粪水泼在我金身上……” 我转身怒瞪了东成王一眼,一切事情的源头都是他,要不是他失察被狐妖奸计得逞,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事;要不是他纵容另几只狐妖迫害我,我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现在他倒是来数落别人。 东成王不敢再说了,我问月光娘娘:“您有办法查清这件事吗?” 月光娘娘摇头:“很难。如果是一般事情,别说过二十年,就是过两百年我也能查出来,总会有些老鬼、城隍、土地、过往神灵知道,有些地方还会留下蛛丝马迹。周家这件事,那狐妖行事之前早有预谋,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时就很难查到,到了现在就更难查了。” 东成王连连道:“对对对,当年我也只是查到一只独眼狐妖可疑。” 我问:“有没有一只小狐狸跟着它?” “没有……不知道。” 我很无语,真是个糊涂神,看样子活着时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难怪有个响亮的名号只做了一个小地方的神主。命运为什么一再捉弄人呢?女道士说我厄运已经过去了,关公也说周易灵的苦难结束了,我以为我们会从此一帆风顺,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玄明问东成王:“你准备怎么着手进行?” 东成王大大咧咧道:“不知道,我只是‘从旁协助’,要是打不过邪魔了,叫一声我就来帮忙。对了,太远我可能听不到,我在你身上留个印记吧。小事别叫我,我忙着呢,实在打不过了再叫。” 我的左手掌心一热,翻手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连以前的狐形血印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月光娘娘 东成王在我身上留下“印记”之后就消失了,我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喝酒?打麻将?反正肯定不是在坐堂审案。 这件突然牵出的旧案让我心情很恶劣,而且这种郁闷无处可发泄。我问张玄明:“为什么好人往往没有好下场,坏人为所欲为反而活得很滋润,这太不公平了!” 张玄明轻叹一声:“我也有过你这些想法,至今也不能真正找到解释。怎么说呢,佛家有佛家的说法,道家有道家的说法,阴阳家有阴阳家的说法,说上十年都说不清楚。就我个人理解,因果报应是存在的,比如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弱肉强食也是存在的,适者生存优胜劣态这也是法则;顺应潮流投机取巧是有用的,这是一种利用自然资源的手段。也就是说,道的法则是多样性的,多种规律同时在起作用,用一种道理来解释所有道理那本身就是迷信。” 我恍然大悟,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很多人硬是钻牛角尖,有的只说因果报应,有的只奉行弱肉强食,当然就有很多事解释不了。 张玄明接着说:“实不相瞒,我师父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善良正直,与世无争,从来没有仗着能力欺负人或者为自己谋私利。结果怎么样呢?他历尽各种运动和风波,祖产被没收了,家被抄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老来贫病交加,村里随便哪个人都可以骂他笑语他,最后还受我连累被人打死了。要说因果报应五弊三缺,应该有一些,时局如此是大势所趋,性格软弱也是原因,所以这是综合原因造成的。” 月光娘娘道:“过多干涉因果确实是会有坏结果的,比如说你们阴阳家鬼系的擅长招魂回魂,你把一个死了的人弄活,阎王能高兴吗?到了你至爱之人死去时,凭你再厉害的法术恐怕也复活不了。再比如兵系的,一将功万骨枯,纵然你真的成功了,开创了一个新时代,也只能功过相抵。那些没有成功的,等于是为了个人私欲害死千万人,祸乱天下,不该断子绝孙么?能力越强,责任越大,为祸也越烈,抱着善心善意也可能做了错事,走错一步就可能抱遗终身,所以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我和张玄明都沉重地点头,我是亲眼看到例子的,比如周振岳,比如老宋。同时我也很惊讶,张玄明的师父如果不厉害,他是怎么学到这一身惊神泣鬼本事的?看起来他不比我大几岁,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啊。 张玄明说他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叮嘱我尽量不要回家,最好连电话都不要打,身份证之类不要用真的,这是为了保护家人。交代完他就先走了,月光娘娘没有急着走:“你要是没什么急事,我们聊聊。” 我有些意外:“聊什么?” “你心爱的人有可能是你师兄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是怎么想的?” 还真是哪里痛往哪里戳,我苦笑:“我相信她,她一定不知情。” 月光娘娘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确定?” 我本来不确定,被她这么一问变得确定了:“我必须相信她,就算她有骗我的可能,也要她亲口说出来我才相信!再说就算她有什么事瞒着我,也是有不得己的苦衷,不是故意要骗我。” 月光娘娘笑了,宛如牡丹绽放,眼光温柔:“很好,她没有看错你,就冲着你对她的真心,我也该助你一臂之力。你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安心休养,做好准备,我去打听打听消息,比你闭着眼乱跑要有效一些。” 我很感激,对她深鞠躬:“多谢娘娘。” “呵呵,我这是爱屋及乌,你不用谢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确实还有一个疑问:“东成王跟郭子仪有什么仇?” 月光娘娘转头望了一眼东成王的神像:“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他本是郭子仪属下大将,奉命征讨建州叛乱,不料兵败被围。他派人杀出重围向郭子仪求救,正好满朝文武大多去祝寿,不知怎么给漏了加急文书。他等不到救兵,弹尽粮绝,先杀战马,后杀妻子以食军士,最终战死。死后英灵不灭,上面感他忠烈义勇,封他为东成王。” 原来是这样,换位思考一下,东成王当然是恨透了郭子仪,可是一千多年过去了,普通人哪能知道这样的事?月光娘娘道:“解放前,有些人不听劝告,在峨嵋三霄洞前唱《三霄计摆黄河阵》,结果当场死了七十二个,那才叫惨。所以盲目祈诚未必是好事,人间需要你们这样的人去引导愚民,惩诫刁民,扶救善良。” “是!”我恭敬地回答,现在我不迷惘了,我知该了自己该做什么。其实周易灵之前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和目标,我也是认同的,没想到又节外生节,各走一方了。 月光娘娘化为一道光华冲天而去,殿内依旧异香涌动,如檀似麝。我带上背包、石龙匕,看了一眼东成王的神像,关上庙门走了。就在自家门口,我真的很想回家看看父母,但我相信张玄明的警告是有道理的,为了家人不受我的连累,只能狠着心离开。 我决定到藏龙坑的山洞内住一段时间,等月光娘娘的消息,也等九月回来。张玄明对我说过,太岁需要放在灵气充足的地方才会生长,放在普通的地方不仅不会生长,还会渐渐枯萎死亡,所以只能把它放在藏龙坑的山洞内。 接下来十几天时间,我一直躲在藏龙坑内,专心练内功,练习咒法,感悟人生,观察自然规律。渴了就喝泡着太岁的清水,一般一天就进食一次食物,主要是偷来的瓜果蔬菜。要不是有一天外出找食物时月光娘娘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恐怕我会一直隐居下去。 月光娘娘告诉我,浙江那边某个繁华大城市,最近至少有三个年轻美貌女子失踪。警方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认为是正常离家出走和人口流动,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其中一个失踪美女的家人到庙里去求签,结果连神职系统也没有查到失踪美女的去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魂魄都找不到,这太不正常了。月光娘娘从她的朋友圈得到这个消息,认为可能与我要找的邪魔有关,所以来通知我。 月光娘娘把有关这三个美女的资料直接注入我的记忆,接着说:“这几天有两伙人到村里打听你是不是住在这儿,一伙是官方的便衣,一伙是俗家道士……” 我大吃一惊:“他们找到我家了?” “没有。他们一进村东成王就知道了,他们向村民打听时,东成王影响了村民回答没你这个人。他们找村干部,还是一样结果,以为自己弄错就走了。” 多亏了东成王,他终于做了一件好事。我有些忐忑不安,官方便衣可能是那个年轻人派来的,也就是王保卫所在的那个势力。俗家道士?对了,可能是段法智的同门,或许他们以为是我杀了段法智等人,或许是为了抢夺秘笈和灵药而来! 到过地宫第七层并且活着离开的只有我、九月和莫莉,但知道有长生不老秘密和灵药的人却很多,比如赵永浩所在的那个部门,王保卫所在的部门,段法智的门派,可能还有外国异能者。他们都会认定长生不老药落在我手里,为了灵药和秘笈,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追杀我。 月光娘娘道:“你不用太担心,他们没打听到你的下落应该不会再来了,再有人来东成王也能骗走他们,我也会留意你父母。” 至少她和东成王可以免去我的后顾之忧,我很感激:“多谢了,您可以给我父母托个梦,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吗?” 月光娘娘笑道:“当然可以,举手之劳而己。倒是你进城去要多加小心,邪魔不容易对付,那些想找你麻烦的人也有可能找到你。” 我迟疑了一下:“您知道九月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吗?” “呀,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也不能进入谷鬼。她要是出来了,我会立即告诉她,让她去找你。” 我再次表示感谢,月光娘娘知道我没钱,给了我两张百元钞票作为路费。我立即回洞整理东西准备上路,石龙匕肯定要带上,麒麟牌还是挂在脖子上,太岁不便带走,养在“眼窝”房间内……其他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 周易灵和青丘九月不在我身边,曾让我感到失落和孤独,但是这时我却感到有些庆幸。只有我一个人,就不用害怕连累别人,来去自如不容易被人盯上。管他是官方的还是江湖上的,不来找我麻烦最好,真要来找我麻烦,我就给他们好看。我决定了要做个好人,但做好人不代表要任人欺负,不代表我会迂腐地遵守虚伪的教条。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展开调查 根据月光娘娘给我的信息,三个失踪的美女分别叫白珊珊、李若思、宁秀。白珊珊在一家酒吧工作,领班找不到她报的案;李若思是一个模特,同住的闺蜜找不到她报案;宁秀今年刚从艺校毕业,正在找工作,家在本地,父母发现她不见报案,到庙里求神问签的就是她母亲。 在长途汽车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三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或者交集呢?酒吧侍女,模特,艺校学生,感觉像是一类人。三人都有一米七三以上,在南方一米七的姑娘就算很高了,加上五官长得不错,以现在流行的审美观来看就算是美女了。漂亮不是错,但这年头漂亮绝对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邪魔喜欢吃美女么?也许是一个淫魔把美女抓走了,但也不能排除是一些黑帮和犯罪团伙做的案,毫无头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着手。我身上只有月光娘娘给的两百块钱,买完车票和一些必须品所剩无几,让我即将开始的行动变得更困难。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我在出站口买了一份城市地图,研究了一会儿,发现白珊珊上班过的酒吧地址离车站不算远,于是决定先去看看。在陌生的城市容易迷路,经过不少周折找到那间酒吧已经是半夜时分,酒吧里面还是很热闹,音乐杂吵,人头涌动。 我试着向服务员、陪酒女和顾客打听白珊珊,所有人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有的摇头不理我,有的说不知道。我猜如果我穿得体面一些,拿出一叠钞票递给服务员,或者拿出一张假的官方证件他们会改变态度,可惜我都没有。 我暗中开了天眼查看,满吧内各种小动作很多,但绝对没有鬼怪,到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收获,只能放弃了。其实警察早就盘问过他们了,城隍也派神兵鬼将来看过,都比我专业,从这里是找不出问题的。 假如我是淫魔,我会把人藏到阴暗的、别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但城里很少这样的地方,国内的下水道基本就是一根塑料管,一下阵雨都积水,没办法藏几个大活人。高楼大厦应该不是邪魔喜欢的地方,繁华地段就连居民区都不容易找到一套空屋,它能躲到哪里去呢?那么会不会是带到城外某个偏僻的地方? 我在地图上找出三个失踪美女的地点,只有宁秀家比较接近郊区,她父母比较迷信,也许去她家看看,能从她父母那儿打听到一些信息。 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我找到了宁秀家所在的小区。这个小区虽然接近郊区,档次却相当高,建筑精美气派,楼距大,绿化美,门口几个保安很敬业,我往里面瞄时他们就开始盯着我了。等我往里面走时,果然被他们拦住:“请问你找谁?” “6座501。”我从容回答。 为首的保安警惕又狐疑地问:“你与501业主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人隐私,每一户来访的客人你都要盘问吗?” 保安队长愣了一下:“我可以不问,但所有外来人员必须登记,身份证拿来看一下。” “我忘记带了。” 保安队长的嘴脸开始变得难看:“那你先打电话与业主联系一下,我们接到业主的呼叫就让你进去。” 这可难住我了,人家的要求合情合理,而我拿不出身份证,莫名其妙打电话过去,人家莫必会见我。我正头痛,另一个保安对队长使了个眼色,队长看向我后面,我转头一看,正是宁秀的母亲郑湘君,手上提着刚买来的菜。在月光娘娘给我的信息中,就有宁秀父母的样子,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急忙向她迎过去,压低声音不让保安们听到:“大姐,我是为了你女儿的事来的。” 郑湘君与女儿有五成相似,高挑端庄,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显得很憔悴,眼圈发黑,特别是眼睛下方呈青黑色,像是有一层污渍在上面。我心中暗道不妙,这明显是子女有难,宁秀凶多吉少。她先是露出惊喜,上下看了我几眼后又变成疑惑:“你是……”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成竹在胸,她一定会邀请我进去的。 “请到里面来。”郑湘君有些急切地说,先向里面走。有主人带路,保安们当然不能吭声了。过了岗亭,左右没什么人,她又急切地问:“先生你怎么称呼,在哪儿看到秀秀?只要你的消息是真的,我会给你酬谢。” “我是来帮你找人的。”我停步很坚定地望着她,“我是一个俗家道士,有神人托梦让我来帮你找女儿,前几天你有到庙里烧香求签对不对?” “对对对!”郑湘君很激动,眼睛湿润了,“谢天谢地,菩萨显灵了,秀秀终于有救了!” 我急忙说:“大姐,我只是奉命来帮忙的,尽力而为,现在还不能保证什么。” 郑湘君却没听出我的话外之音,神仙显灵让她精神大振,一边唠叨着她是怎样诚心信神信佛,一边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到了宁家,开门就看到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人,但同样有些憔悴和难以掩饰的焦躁,他是宁秀的父亲宁益圆,据我所知是一家物业公司的领导。 宁益圆对我远不如郑湘君热情,听说我的来历后,对我更加怀疑和不友善。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他在怀疑我是江湖骗子,但女儿失踪五天,让他束手无策焦急万分,不肯放过任何机会,明知我可疑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我的提问。 宁秀在失踪之前没有任何反常,也没有带走任何出远门所需的衣物用品,早上出门就没再回来。最初打她手机是无法接通,后来一直是关机状态。因为长得漂亮,追宁秀的男人不少,但还没有特别亲密的男朋友,而且警方已经排除了与她有交往的男士带走她的可能性。就父母而言,他们觉得自己女儿是比较懂事听话的,没有在外面乱来,不会毫无原因离家出走。 我查看了宁家的每一个角落,并没看到异常的东西,也没有明显的阴邪之气。郑湘君招呼我吃早饭,我一边吃一边苦苦思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想得出神,连自己吃了几碗都不知道。 “这事还是找警察,我要去上班了!”宁益圆大声说,提醒老婆不要上了江湖骗子的当。 换了是以前的我,肯定受不了这样的脸色,立马就走了。现在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安之泰然,见他要走随口问了一句:“宁先生在哪儿上班。” “金泰大厦。” 这名字好耳熟,我跳了起来:“宁先生,你说的那座大厦里面,有一个水灵模特公司吗?” 宁益圆停步回头:“好像有吧。我任职的物业公司管理着好几处大厦和小区,我主要是管人事的,金泰大厦具体有什么业主我没注意。” “那个模特公司,有一个模特失踪了,情况跟你女儿类似。”我终于找到了交集的地方,“你女儿去过那家模特公司找工作吗?” 宁益圆望了老婆一眼:“应该没有吧,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想当模特。其实家里不缺吃少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一年半载找不到工作也没事,从来没有催过她……那家公司有问题吗?你还知道什么情况?” “我只能告诉你,最近失踪的年轻貌美的女子不止两个,我需要找出关联的地方。你可以带我去水灵模特公司看看吗?” 宁益圆微皱了一下眉头:“大厦内公共的地方随你怎么看都可以,业主私人的区域恐怕不太方便。” 我觉得他是有办法的,主要是对我还不信任。这也不能怪他,我现在的样子只比流浪汉好一点儿,很难让人对我肃然起敬,现在也只能一步一步来,先去金泰大厦看看。 宁益圆有些不情愿带我去,但郑湘君却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埋怨了老公几句,他只能同意了。上了宁益圆的车,在路上他问我在哪里当道士,家里还有什么人。我没回答他,他又问我究竟是怎么知道他女儿失踪的,摆明了不信神仙托梦的鬼话。 我有些恼了:“宁先生,我是真心来帮你的,不图你的钱财,也不需要你感谢我,你应该尽力配合我找到你女儿,而不是怀疑我的来历。我告诉你,我不仅知道你女儿失踪了,还知道你外面有一个相好的,如果我想敲诈你的钱,凭这一点就够了。” 车子猛地一顿,差点导致后面的车追尾,宁益圆紧张得身体绷紧了:“你,你胡说。”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一字一句地说。 宁益圆不敢再说话,脸色很难看。其实他外面有女人不是什么神仙告诉我的,而是我看他奸门有乱纹,与老婆之间神色有异,很少关心家里的事,况且模样长得不错,事业有成,经济条件不错,综合这几点足以确定他外面有情人。 被我一语道破之后,宁益圆不敢再刁难我,把车开到金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第一百四十三 闹市中的阴地 我是第一次进入高层大厦的地下停场车,虽然灯光还算明亮,有些车进来,有些人走动,却感觉很阴森压抑,与世隔绝。当我以天眼观察时,发现有两个是灵体的“人”,一个比较虚弱缩在角落,神情茫然。另一个稍强壮,在离行人较远的地方用脚踢着一片废纸玩儿。没有风,那片巴掌大的纸片却在地面飘来飘去。当我注目看着他时,他警觉起来,迅速飘远消失在远处一根柱子后。 “看什么?”宁益圆问。 “我要是说那边有两个鬼,你信不信?” 宁益圆露出不以为然的眼神,但已经变得不自在,趁我眼光离开他时缩了缩肩膀。 我们进了电梯,我以天眼看到电梯间外面直上直下暗无天日的竖井,有一种掉进了深渊的感觉,这里面真要是藏了什么东西,普通人哪能看得出来?从外面看豪华气派的大厦,里面有的地方却像坟墓一样阴郁幽闭,与我之前的想像有巨大差距啊!假如我是邪魔,何必找什么深山古洞?每一座大厦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水灵模特公司在十一楼,外面的光线照不到中间的楼层通道,此时很多单位还没到上班时间,通道中只有夜间常亮灯在亮着,光线幽暗,安静得让人心慌。我和宁益圆转了好一会儿才在角落看到水灵模特公司,看起来很不起眼。玻璃的大门锁着,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小厅,墙上贴着一些广告和海报,有一个服务台,几张高脚椅子。里面的房间都关着门,挂着化妆间、服装间、摄影室等牌子,站在门外就闻到了很明显的化妆品味道。 “只租一个单元,很小的一个公司。”宁益圆看了看说,“像这样的模特公司上不了什么大台面,只是接一些开幕式、广场活动、小广告、迎宾、送花之类,甚至有可能陪酒、陪游,给钱什么都干。” 我感觉有些不舒服,不知是因为宁益圆的话,还是因为这儿浓重的脂粉气息。我用天眼看到了木门里面,服装间里或挂或堆到处是衣服,凌乱拥挤得出乎我的预料。化妆室内分为几个区间,各种化妆品琳琅满目,还有假发、假人头、面膜之类。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还是让我感觉有些背上发冷,主要是气氛不对头。在我的印象中,女孩子总是干净整齐的,这里给我的感觉都是脏、乱、压抑、阴森。 这里没有鬼,更没有邪魔,阴气重的原因可能是地处偏僻一角,来往的都是女性造成的。所有人都知道男人属阳,女人属阴,但平时是不明显的,因为男人与女人掺杂在一起,互相抵消,与自然界相通的方,个人身上的一点阴气、阳气影响不了环境。但是在比较密闭的地方,长时间大量年轻女性聚集在一起,影响就很明显了。其他不说,她们每个月来的大姨妈,造成的阴气、秽气、死气聚集就不得了。那不是一般的血,是未受精的卵子死亡后排出来的,是各种咒法的大忌,会让实力不足的人咒法失效。。 往回走时,宁益圆对我说:“我要去上班了,你想去哪儿看请自便,但不要骚扰业主,不要给我惹麻烦。” 雄伟壮观的高楼大厦里面潜伏着阴暗,光鲜亮丽的模特背后也远比我想像的脏乱,有许多东西必须亲眼看到才能知道真相,所以我决定在这里深入研究一下。我说:“我还有一点小小的要求,我要在这儿当几天保安,你给我弄一套保安制服和证件。” 宁益圆皱起了眉头:“你这个样子怎能当保安?招收保安有规定的程序,还要经过专业的培训……”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不在乎你女儿的死活,可以再多找一些借口,多拖几天时间。或许你夫人更关心你女儿,我去找她比较好。” 宁益圆的脸色非常难看,极力压抑着怒火,低声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帮你找到女儿。” “她不可能在这里!” 我露出鄙视和阴冷的表情看着他:“等我找到她之后,会告诉她你有多关心她。” 宁益圆被击中要害,愤怒渐渐消失,变成了无奈和沮丧:“好吧,看样子你是真心帮忙,我给你弄制服和证件。” “我需要特殊一点的身份,其他保安不能干涉我,能配合我最好。另外我还要一些黄纸、毛笔、墨水、红绳、朱砂。都要质量好的,比如朱砂不是医用的,也不是工业用的,是画符专用的。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卖,总之你去给我找来。” 我的要求有些苛刻,但宁益圆反而很郑重地点头,因为他已经相信了我不是骗子,是来帮他找女儿的。宁益圆叫我先去剪头发刮胡子,我说我没钱,他立即给了我几张百元钞票,打理清楚后在大厦侧面路口等他。 两个小时后,我穿着保安制服,容光焕发,昂首挺胸跟着宁益圆走进大厦正堂。保安队长已经得到交待,以为我是警方派来卧底的警察,会对我特殊照顾,其他保安也不会来干涉我的行动。 保安队长名叫文东,约三十岁,沉稳而敏锐。因为我的假身份,他对我既敬重又热情,把我请到他的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给我介绍整栋大厦的情况。 金泰大厦地面高三十五层,一到六层和旁边的裙楼都是商用,主要是商场和服务行业。顶上几层主要是高级酒店,他们有自家的安保人员,物业的保安基本不管他们片区的事。其他楼层是商用套间,大部分都卖出或租出,只有十到十三层一些单元空置,或不景气转卖、转租,或有人租下了没有使用,显得特别清冷。 我要求看整栋大厦的结构图,文东搬出许多图纸,一项项给我讲解,包括电梯和楼梯位置,应急通道,水电管线,监控摄像头位置,保安分布、巡逻路线和时间等等。聊了一会儿互相熟悉了,文东问我:“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怀疑有些人意图做不法之事。”我淡淡地说。 “前几天有些警察来过,听说有一个模特儿失踪了?” 我点了点头,文东又问:“有什么线索吗?” 我盯着他,眼神变得严厉,他立即闭嘴不敢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是想打听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对这件事感兴趣,那些模特经常跳槽,不吭声就走是常有的事,也许只是换了一个地方。” 我立即问:“有很多人来打听?” 文东看着我显得有些疑惑:“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文东迟疑了一下:“开始几天是警察来调查,几天后就没动静了。前天又有一个便衣来打听这件事,自称是警察,感觉与之前的警察不是一路的,而且很面生,我没敢叫他出示证件。现在你又来……” 我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表现出来:“最早来的警察是附近派出所的,我属于更高部门……你对水灵模特公司很熟悉?” 文东略有些局促:“也不是很熟悉,她们长得比较漂亮嘛,平时进出的时候兄弟们会比较注意,多看一眼。”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我问:“你认识李若思吗?” “以前有见过,但直到她失踪后,警察拿照片问我时,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她们这些人经常跳槽?” “对,她们经常招人,有的来干了几天就走了,有的模特同时在几家公司上班,哪家需要人就去哪家,所以具体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多的时候,她们能召集大几十人。” 我心中暗凛,这样一个地方很容易找到美女,失踪了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宁秀和白珊珊可能也到这儿面试过。那么问题出在这儿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这是一个专门对美女下手的淫魔! 我谢绝了文东的陪同,独自到十一层逛了一圈,果然有不少单元是空置的。我特意走到大厦各个方向往外看,远近有不少高楼,可能某些高楼对这栋大厦产生了冲煞,煞气集中在十到十三层,产生不良气场。在这种情况下,运气好的人一般没事,运气差的人又不懂化解,就会容易得病、焦躁、精神不好,自然也就影响到了生意。空置的房间比较多,人气不足,阴煞之气就会更集中,而水灵模特公司全部是年轻女性阴气重,更是这四层楼这中最阴的地方,邪魔喜欢上这个地方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主要盯着这里就可以了。 我走到水灵模特公司门口,发现门已经开了,里面有一个美女正在大厅里做卫生。她长得不算高,但脸蛋挺漂亮,气质也好,穿着深色职业装,显示出不错的体型,端庄又干练。发现门外有人,她转头看向我,对我露出了些微笑。 这微笑绝对是漂亮的,但我感觉很假,这不是为因开心露出的微笑,而是工作需要形成的一种本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到处都有鬼 我正想找机会与水灵模特公司的人接近,所以对那美女也笑了笑——我敢说我的微笑绝对比她的真诚。 “怎么才一个人上班?”我问。 “其他人还没到。”美女说着继续用一块布擦桌子,明显不想再理我的搭讪。 “你也是模特吗?” “不,我主要负责接待。” “我是新来的保安,叫王道全。”我借用了王道全的名字,反正他不是去了异界就是被埋在地下深处了,不会跑来揭破。 美女“哦”了一声,继续做她的事,没有理我。我继续纠缠:“这么安静,就你一个人不怕吗?” 美女似乎有些恼了,丢下抹布转身望着我:“上班时间泡妞,你不怕被炒鱿鱼吗?” 我一脸无辜:“没有啊,我这是了解业主的需求,排查安保漏洞,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或者什么意见可以对我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脸皮挺厚啊!”美女气极反笑,“我要提意见,有保安找借口来骚扰我了。” 我注意到她的眼神带着疲惫与空洞,与她的年轻和美丽很不相衬,此刻她把我当成一个头脑简单想要勾搭美女的保安,所以不经意中放下了戒备和伪装。 “反正你老板不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聊聊天又没关系。其实我会看相,你信不信?” 美女“哼”了一声:“你要是真有胆,下班了约我出去喝酒,不知道你一个月工资够不够我喝。” 我很正经地说:“这年头钱的数量与道德成反比,越穷的人越有道德,所以换一个标准我也是富人。” 美女愣了一下:“怎么感觉你不像是当保安的?” “当保安就一定要满脸横肉四肢发达?” “那倒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你不像保安。” “那我像什么?” “嗯……不知道,说不出来,呵呵。” …… 我们两个正聊得欢,通道中传来脚步声,有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皮裘大衣的女人走过来了。此女身高可能有一米七八,体形粗壮,一张大脸,眉毛画得又细又弯,眼睛大得过分,并且画了很粗的眼线,血盆大口。头发很粗很多,卷曲蓬松,加上裘皮大衣,简直像只人立的猛兽。 “我要工作了。”大厅里面的美女低声说,立即转过身,手忙脚乱开始做卫生。 我再转头往母老虎望去,她一手拎着包,一手夹着香烟大踏步而来,瞪了我一眼。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没有刻意瞪大就能看到眼瞳四周的白色,此刻瞪大了眼睛,真正的是眼如铜铃。这种眼睛在相学上称之为“眼露四白”,如青萍之剑,是杀夫克子的相,加上头发粗硬,雄声,虎步,全是克夫的相。难怪我一看就觉得像洪水猛兽,我敢说她死丈夫或者离婚肯定不止一次。 难得看到这么一个人形猛兽,我就多看了一眼,迟走了一步。母老虎杀气腾腾:“干什么?” “随便看看。”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跟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母老虎哼了一声,用方言咒骂了一句,我没听懂,但可以猜得出来,是骂这里的保安骚扰她们。说实话除了眼睛太大,她其他地方并不算丑,年轻时大概也能算粗枝大叶型美女,现在主要是浓妆艳抹和肆无忌惮的霸气变恶心了。 我回到文东的办公室,要求他特别注意十一层的监控,有什么不正常现象立即通知我。从文东那儿我知道了母老虎就是水灵模特公司的老板陈家蓉,坐服务台的美女名叫魏玲。文东给了我一个对讲机,正好这时宁益圆来找我,使了个眼色让文东出去。 宁益圆关上门,走到我旁边低声问:“有进展了吗?” 我并不认为宁秀还在这儿,生还的可能性也很低,但不能说出来,支吾道:“有些线索了,还需要一些时间。” 宁益圆从口袋内掏出一个崭新的手机递给我:“有什么情况立即告诉我。如果我夫人打电话给你,你不要乱说。” 看样子他们夫妻俩吵过架,郑湘君想要随时跟我联系所以叫宁益圆给我手机。我接过了手机,心情有些沉重,如果我不能把宁秀找回来,如何面对她? 中午我与其他在岗保安一样,吃的是工作餐。午后我几次装作不经意走过水灵公司门口,看到里面有些人走动,都是年轻高挑女子。每一次我走过时,魏玲都会看我一眼,眼神中微有笑意,这是真笑。 以前感觉遥不可及的模特,现在近距离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她们唯一出众的就是身高,但高就一定是美吗?腿长得不成比例,像是踩高跷一样,给人很不稳的感觉。加上个个都瘦,胸前没有几两肉,屁股扁平,无论是从美学、生理学、相学来看都不是美,换了是在古代甚至嫁不出去(古人认为臀部狭小不利生育)。像水灵模特公司这样三四流的小公司,不可能拥有超模,所以有身材的大多没有脸蛋,脸蛋稍微好一点的身体不敢恭维,真没几个能算得上是美女。 模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轻,年轻本该青春亮丽,活力四射。但在这儿没有,我看到的只有疲惫、虚伪(化妆)、麻木,一个个像空壳子。她们需要化妆,需要灯光,登台亮相抖擞精神的时候,从远处看才能绽放光芒,卸了装即不漂亮也不年轻。 也许我该对“美女”两个字重新进行定位,月光娘娘、九月、齐画笙、陈莉莉那样的才能算美女……想到九月、齐画笙、陈莉莉,我有些黯然神伤。陈莉莉是因我而死,齐画笙更是我打死的,这就像一根尖刺扎在心里永远拔不出来。或许齐画笙只是在我所能感知到的世界消失,在我无法理解的另一个世界存在,那天在仙岩的小庙里我梦到了她。 下午宁益圆给我买来了指定的东西,我要求他打开了十一楼一个空置的单元,在里面布了个简易的法坛,画了一些需要用的符,包括封门断路的,净化秽气的,攻击灵体的、止血止痛的。然后我躲在里面打坐练功,蓄养精神。 天黑后我出去逛了一圈,中间楼层大部户业主都已经下班或关门,但底下的商场和高处的酒店反而更热闹,灯火通明。水灵模特公司里面还有五六个人,可能明天有什么业务,正在研究活动方案。 我看时间还早,到各处走走看看。走到第十三层时,有一处灯光在闪烁,前后都没有人,我感觉特别阴冷和异样,于是激活了天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女鬼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她整张脸已经变形,而且沾了鲜血和脑浆,看上去极其恐怖。身上穿的是工作服,看起来像是酒店里的女服务员,可能是跳楼摔死的。 她在看着我,因为脸变形了,我说不清她是紧张还是仇视,可能都有一点。我定了定神:“你在这里干什么?” 女鬼向后飘了一些,有些迟疑的样子,接着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可以看见我?” “是的,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鬼身上的煞气明显增强了:“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畜生,叫我陪他,我不肯,他就在酒里下了药,强奸了我。我没脸见人,从楼上跳了下去……我想报仇,但是不能靠近他,我家人去告他也没有用。后来他升官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不能离开这里,也没人理我。” 我很同情她:“你害死过别人吗?” “没有,我不恨别人。” “我超渡你离开这里,去转世投胎好吗?” 女鬼立即道:“不,我要报仇,也许有一天他会再到这里来。” 现在我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帮她,反正她不会害别人,可以迟点再来处理。我问:“你知道十一层有人失踪吗?” “不知道。” “你有没发现一些邪恶的、强大的东西躲在这栋大厦里?” 女鬼道:“最邪恶的是害我的人,你会帮我报仇吗?” 我想了想:“我不能帮你杀人,你也不能迁怒到别人头上,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才能看情况能帮上多大的忙。” 女鬼叹息一声,转身飘走了。 我继续巡视其他地方,在地下车库又看到了早上那两个游魂。我本想跟他们交流一下,不料他们一发现我就逃,跑到外面去了,看样子是两个流浪鬼,没能力也没胆量害人。 除了十三层的女鬼,我没找到其他阴邪的东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行人渐少,灯光也渐少,喧闹的城市安静下来,大厦内的大部分地方都变得特别阴森。晚上十点左右,水灵模特公司的人都离开了,第十一层仅有几个单元还有人,但大门关得紧紧的。 我的重点监视区域还是十一层,来回晃悠,高度戒备。约半夜时分,我突然听到了高根鞋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特别清晰。我循声找去,看到一个高挑女子从另一条通到过来,刚好转弯走向电梯那边。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看到侧面,我还是认出来了,她就是失踪了好几天的李若思!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二进宫 李若思已经失踪了七八天,怎会半夜在这里出现?况且第十一层我已经来回走了好几遍,水灵模特公司的人全都走了,就算她没有失踪,也不可能这个时间走出来啊! 遇到了这么奇怪的事,我当然要跟上去看看,同时以天眼观察。一看我就可以确定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头顶上有正常人的光芒。在天眼状态下,我甚至能看到她体内的心脏在鼓动,鲜血在流动,随着迈步的动作,皮肤和肌肉在伸缩。 事情虽然很诡异,但却让我很振奋,既然李若思没有死,宁秀也就有可能没死,找到她我就不需要面对她父母绝望的眼光了。现在只要抓住李若思问个清楚,就知道她“失踪”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躲到哪儿去了。 李若思穿着连衣裙,长得高穿裙子背影还是不错的。她不紧不慢地走着,高跟鞋发出清脆的,有规律的“咯咯”声。我快步跟随靠近,在她走进电梯时我也到了电梯门口,走了进去。 李若思漠然看了我一眼,伸手按电梯按钮。这一对脸,我百分百确定了是她,月光娘娘给我的信息中,她就是长这个样子。我扫了一眼,她按的是第一层的按钮,还有些时间,正好在这个“私密”空间内跟她聊聊。 电梯门合上了,开始下降。我们面对电梯门并排站着,就像是偶然走进电梯的陌生人,偶然的交集,不会多看对方一眼,出了电梯各走一方。“ “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啊?”我突然开口。 李若思微转头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接着说:“警察和你家人、朋友都在找你,难道你不知道?” “嗯。”李若思仅是嗯了一声,这次连看都没看我一下。 “你遇到什么事了?”我紧接着问,并且转身面向她。 “……”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李若思转身朝向我,脸容奇异地扭曲,阴险地冷笑,像是老狐狸逮住了小公鸡。我不由后退一步,右手握住了暗藏的石龙匕,左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一张混元一气符。 李若思从容不迫地拉开了随身手袋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柄厨房组合刀具中的水果刀。我虽然有些紧张,但毫不畏惧,我有混元一气符能够刀枪不入,要是还打不过一个女人,干脆割鸟不要做男人了!李若思的表情变得更加诡异,就像是脸皮下包裹着的不是肌肉和骨头,而是液体……似乎她的容貌变得不一样了。 我非常惊讶,但更让我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李若思狠狠一刀割向自己脖子侧面。锋利的刀刃害断了大动脉,鲜血立即喷射出来,溅到了我身上。 怎么会这样?我懵了,她又用力地把水果刀刺向自己的胸膛,拔出来再刺,连刺三四刀。那种果断和迅猛,哪里像是在刺自己的身体?简直就是在刺不共戴天的仇人!虽然经历了许多事件,见过了许多死得很惨的人,这时的惨烈和突兀还是把我惊吓得手足无措。 李若思丢下匕首瞪着眼睛向我倒下,我本能地扶住了她,想要按住她的伤口,可是哪里能按得住?几秒钟后我反应过来,急忙把她放下,想要腾出手来给她止血,这时才发现她的脸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她不是李若思,是另一个女人,表情似乎还在笑!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一个活人,又没有从脸上撕下什么东西,怎么能改变模样?如果她不是李若思又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我感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很深的陷阱,想到要立即逃离这里,不能被人看到! 我去按电梯的按钮,却不知该去哪一层,现在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血,无论被谁看到都会惊叫。也许回到第十一层能争取到多一点时间想办法,但电梯在下行中,没到第一层不可能向上。 再看向躺在地上的女人,脖子上的鲜血已经不再喷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她的五官比李若思更漂亮,两人并不相像,如果不是她会变形,就是我中了幻术,之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但是我一直在高度警惕中,有可能中了幻术吗?她应该不是邪魔,而是被控制了,可是刚才我没有看出一点异常啊! 电梯下降的速度突然减慢,接着停下,原来已经到第一层了。我正想按关门键不让门打开,但外面已经有人先按过了,不论我怎么按电梯门还是打开了,并且外面有大量警察,举着枪大叫不许动。 我的心直往下沉,果然是陷阱!某种东西控制了李若思把我骗进电梯,然后自杀,里面只有我们两个,况且我身上到处是血,浑身是口也说不清了。 是冲出去还是投降?我紧张思考,被抓住必定是死罪,向前冲也未必有活路。我左手虽然拿着混元一气符,但已经鲜血污染,没有效果了。警察有六个,手枪是四把,只要我的手动一下他们就会开枪,我根本没有机会伸手进口袋拿别的符。我没有选择,几个警察冲进来紧紧抓住了我,扣上了手铐,另一些急忙查看躺在地上的女子,呼叫救护车。 在混乱中,我看到了文东在人群后面以古怪的表情看着我,恐怕警察是他叫来的,难道他也被邪魔控制了?这下真的完了,本来电梯内有监控,文东参与了陷害我,监控录像肯定没有了。 我被拉到了外面的警车上,除了挂在脖子上的麒麟玉牌外,其他东西都被搜走。一个警察不停地问我为什么杀人,把其他失踪的女人藏到哪里去了,与宁益圆什么关系……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况且我没办法解释清楚,所以什么都不说。至少确认了一点,宁益圆没有参与陷害我。 现在的处境与一年前叶寄秋死去时很相似,不同的是那时我惊恐绝望,失魂落魄,现在虽然担忧,却冷静沉着,丝毫不乱。我没有杀人,无论证据如何不利于我,我问心无愧,心正气旺。也许我真的会被判死刑,那是正不胜邪,死的就不止是我,还有那些神仙和正义。 不一会儿又有许多警察赶到,大多是维持现场秩序,两辆车押送着我去了警局。我被带到了审讯室,两个中年警察和一个年轻警察坐在我对面,打开了录音器,他们眼神坚定严厉地瞪着我,我也以同样的眼神瞪着他们。 一个中年警察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道全。” “哪里人?说具体地址。” “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人,想知道几个失踪的年轻女子哪儿去了,而不是我叫什么住哪里。其实我跟你们一样,我也在调查这件事,只不过我是以私人的身份进行。我没有杀人,那把刀我没有碰过,你们应该能化验出来上面只有她的指纹,没有我的指纹。” 三个警察互相看了几眼,还是那个中年警察开口:“你的‘私人身份’,算是什么身份?” “你们可以称我为神棍,因为你们迟迟没有破案,所以我用我的方式进行调查。” “你没有执法权!”年轻警察忍不住了,“而且你杀了人!” 中年警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我说:“我没有执法,我只是以我的方式调查,没有侵害别人,更没有杀人。” 中年警察问:“在电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苦笑:“我说了你们肯定不信,她什么都没说,突然从包里面拿出水果刀就往自己脖子上割,然后捅自己的胸口,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来不及阻止。” 中年警察问:“你认识她吗?” “我看到她的背影像李若思,就跟进了电梯,进去后发现不是她,没有发生冲突,她突然就自杀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另一个中年警察说:“她还没有死,做完手术就能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笑了起来:“谢天谢地,你们最好多派几个人看紧了她,眼睛眨都不要眨一下,万一她再自杀,或者被杀,就没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我的从容镇定让三个警察都有些动摇了,他们继续提问题,有的看似无关紧要,比如我几点吃晚饭。有时又突然说我是对那女的非礼遭到拒绝,所以用水果刀杀了她,我当然要否认,见招拆招,不管他们怎么说,反正我不急不乱。 折腾了足有几个小时,三人走了,换了另一个持枪的警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天亮后,警察们又来盘问,果然不出我所料,电梯内的摄像头受到干扰,什么都没有拍下。水果刀上虽然没有我的指纹,但不能证明不是我杀的,没有任何人、任何证据能证明我无罪。自杀的那个美女,是顶楼一家星级酒店的领班,没有自杀的原因。他们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根本不相信一个好端端的人会自杀,那就肯定是我见色起意,逼奸杀人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警察们再次来审问我,这一次非常严厉,因为他们已经查到了我的旧案——叶寄秋之死,两案并为一案处理。如果说之前我只是有重大嫌疑的话,现在就是砧板上钉铁钉的事实,我是变态连环杀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奇怪的警察 警察们反反复复盘问我怎样杀叶寄秋和李若思,要我说出细节。两人都不是我杀的,况且叶寄秋死的时候我吓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细节?我真的没办法了,在心里呼唤东成王来帮忙,不知叫了多少遍,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奶奶的,东成王这个糊涂蛋靠不住,我只好改求月光娘娘。可是在心里呼喊了几次,也没有动静,难道说神也怕警察,不敢进警察局?唉,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邪魔没逮住,自己先成了死囚。 警察们对我还算文明,给我换了衣服,吃的和喝的都有给我,但精神攻势却从未停止。该说的我已经说过无数遍,没做过的事不论他们怎么诱导我绝对不承认,干脆以沉默来回应一切提问,但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不崩溃。 到了晚上,可能八九点时,审问我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走了。我感到了疲惫和昏沉,正想闭眼休息一下,门突然又开了,走进一个穿便服的人。只看一眼我就知道他是警察,因为他一张脸长得太像警察了,剑眉大眼,鼻如悬胆,脸容俊朗,身躯昂扬,刚正、勇敢、坚毅、敏锐、威严,英挺……所有优秀警察应该具备的特质他都有,拍一张照片可以挂到公安部网站首页当形像代言。 “我叫陆南天。”他在我对面坐下,把一个大塑料袋放在桌子上,里面是许多小塑料袋,每个小袋子里都装着东西,包括之前我身上的和事发现场的,“现在我们说的话不会被录音,也不会记录在任何档案中。” “你不是一般的警察。”我盯着他的眼睛说。 “何以见得?” “你走路很轻,肌肉紧绷,随时能爆发出强大力量,说明你搏斗能力很强。你的眼神坚定,精神充实,一腔正气,说明你有过人的素质和修养,这些都不是派出所一个普通警察能具备的。” 陆南天眼神微动,脸上没有一点变化,不快不慢地打开塑料袋,拿出了石龙匕:“这是做什么用的?” “不是用来杀人的。” “那是用来杀什么的?” “你们认为不存在的东西。” “哦?”陆南天把石龙匕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是张玄明送给我的符,“这是你画的?” “这个也违法?”我语带冷峭。 陆南天拿出了另一个袋子对我晃了晃,里面装的是我画的符:“这些才是你画的对不对?” 我有些惊讶:“你对符咒有研究?” “这些符你是从哪里来的?”陆南天指的是张玄明画的符。 我灵光一闪:“你认识张玄明?” 陆南天没有回答我,拿起了石龙匕:“这是你随身带的武器,虽然不够锋利,但也能杀人,如果你发现敌人,或者受到威胁,应该先用这把石匕首,而不是用别人的武器。电梯内的遇害者是酒店领班,该酒店厨房内用的同类组合刀具刚好少了一把,你没有进入过酒店,可见它是死者带下来的。由此说明她是自杀,或者你自卫杀了她。” 我精神大振:“你相信我没杀人?” 陆南天自顾自地说:“电梯内的摄像头受到了电磁干扰,什么都没有拍下,但是走廊上有一个摄像头短暂拍到了你跟随她走向电梯的画面。其中有几帧可以看到她的侧面,正是失踪的李若思,这证明你没有说假话,也证明在她在进入电梯之前是另一个人的容貌……” 我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我以为我要永远背这个黑锅了,没想到陆南天几句话就证明了我无罪,真是比包青天还要包青天啊!我举了举手示意打开手铐:“既然我没有罪,那就快点放我出去。” 陆南天笑了笑:“刚才我说了,我们之间的交谈没有录音,也没有别人听到。” 我有些着恼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明知道我是无辜的还要枪毙我么?” “现在一般不使用枪决了。”陆南天一副吃定了我的模样,“你没有杀人,但你也不是无辜的,如果不是你介入调查,也许她就不会死。” “她没救活?”我的心一沉,不论我的动机如何,不论是谁控制了她来陷害我,总之她的死与我来这儿调查有关。但我有些不服:“不是我做了错误的事情导致了她死亡,而是别人为了陷害我杀了她,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这有本质的区别。如果没有我这样的人介入调查,会有更多人消失、死亡,你们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干不了。” 陆南天道:“他们也不是什么都干不了,至少抓住了你。” 我真的怒了:“当你坐在这里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许又有一个年轻女性失踪了!” “哦,这么说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失踪,到哪里去了?” 我反应过来了,他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要给我定罪,而是想知道我的来历、能力和掌握了多少线索。我立即镇定下来:“如果你不相信妖魔鬼怪能害人,我说什么都没用,如果你相信,就应该马上放了我,让我去对付它!” 陆南天微微点了点头:“我可以让他们放了你,也可以让你继续调查,但你能保证不再死人吗?能保证抓住真凶吗?” 我反问:“你不是警察?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陆南天问:“你准备怎么进行?” 如果我不显示出信心,就算他会放了我,也不会再让我继续调查了,我很坚定地说:“第一,凶手不是人类;第二,它能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即使以天眼也看不出来;第三,它控制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人;第四,我知道它下一个目标会从哪儿选择……” “水灵模特公司!”陆南天一字一句地说。 “对!” “那么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死它?”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强项和弱点,用什么可以杀死它,但我不能示弱和退缩:“如果你有更好的人选,你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了,既然你没有别的选择,那就多相信我一些。” 陆南天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它想要让你进监狱,至少要让你不能再回去,说明你已经很接近真相了。所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你回去,更深入调查,但你要随时向我汇报情况,不能隐瞒,还有你自己的安全我不能保证。” 敢情是要我回去当诱饵啊,不过他说出来了,说明他这个人还是直爽的,我自嘲似的笑了笑:“总得有一个人当炮灰是不是?” “那好,我让他们立即放你回去。”陆南天站了起来。 “等等,你问了我半天,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是什么来头,认识张玄明吗?” 陆南天深深地望着我:“以前我是警察,现在不是了,甚至可以说我不存在。我认识张玄明,还认识不少跟他类似的人,我只能回答你这么多。” “你看过我另一件案子的资料吗?” 陆南天点了点头:“法医的结论是某种心脏疾病导致死亡,我认为不排除超自然力量致死,因为你当时精神状态不正常,也不能排除是你杀了她……” “不!”我怒吼起来,“我本来是正常的,是发现她死后,受不了打击才疯的!” 陆南天摊了摊手:“关于这个案子我知道的信息很少,你详细地告诉我,也许我能分析出一些问题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摇头,叶寄秋是被狐狸精害死的不会有错,细节已经不重要,说再多都不能让叶寄秋复活,而我打击邪恶就是在为她,以及其他无辜被害的人报仇。我问:“那件案子,我被定了什么罪?” “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你杀的,而且你当时属于精神状态不正常的人,所以送进了疗养院。根据官方记录,你已经在茉莉花疗养院的爆炸中死了,现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长得与你相似的人而已。” 我没有预料中的欣喜:“原来我不是我,你们就这样破案啊!” 陆南天很认真地说:“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悬案、疑案未破吗?有多少无可奈何的案件不了了之吗?人力有穷尽,每个人只是尽力去做得更好。” 我默默点了点头:“你调查过文东吗?” “他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更早警方就做了安排,在监视着金泰大厦,跟他打过招呼,这事宁益圆并不知道。你以卧底的身份去当保安时,他起了疑心,傍晚向警方确认。警方发现你是冒名的,开始暗中盯着你,在监探室发现你跟随一个女人进了电梯,感觉不对头,埋伏的警察立即行动。实际上我当时也在附近,但他们并不知道我存在,我觉得你不像是杀人凶手,所以以一个比较特殊的身份来了。” 陆南天说完,拿出宁益圆送给我的手机在上面按着:“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你,有什么情况或者需要随时通知我。宁益圆和郑湘君都曾给你打过电话,出于侦破的需要,有人接听过,特殊情况,还请莫怪。” 能放我走就算不错了,我还能告他们侵犯我的隐私么?我只能苦笑。陆南天把属于我的东西全部还给了我,不到一个小时我走出了派出所。 第一百四十七章 疲惫的伪装 进入派出所时我是杀人嫌犯,走出派出所时我变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陆南天再三交代,不论是谁问我,都回答是警方抓错人了,我的名字叫王道全,是金泰大厦的保安,发现电梯内有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帮忙救人身上沾了鲜血,因此被警方误抓。 我不知道警方怎样对外解释这件事,反正他们会有办法,我关心的是怎样抓住那个陷害我的邪魔。我对那个邪魔了解还非常有限,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直接杀我是有难度的,否则直接杀了我就行,没有必要弄死别人来陷害我——或许它忌惮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某一件东西,比如石龙刀? 到达金泰大厦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低层商场的客流已经稀少,大部分店面已经关门。其他保安发现我回来,眼神古怪,装作没看到我故意避开与我正面交流。纸里面包不住火,他们肯定已经听到了一些传言,知道这里有灵异的事发生了。 文东看到我时一脸尴尬,我冷冷地盯着他。虽然陆南天认为他没有嫌疑,我还保留怀疑态度,在没有找到邪魔之前,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我都要防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要跟你过不去,只是出于谨慎问了一下王队,所以误会了,误会了……”文东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那么现在呢?” “啊……”文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说了,一切按你的要求做,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觉得保安们未必能帮得上忙,反而有可能碍手碍脚,还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所以我微微摇了摇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按平时的安保方案执行。” “好,好。”文东连声应答,更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奇心害死人,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文东欲言又止,点了点头。我问:“你想说什么?” “我,我……听说过一些事,不知道跟你调查的有没有关系。”文东吞吞吐吐,见我在认真听,接着说,“好像是五年前吧,有个叫常昂的家伙,本来是个地痞,不知怎么在拆迁办里混了个缺,城管队里还有他的哥们,所以非常嚣张,白吃白拿,说一不二。他来这里喝酒看上了一个服务,缠了几天人家不从,就下药强上了,结果那女的从楼上跳了下来……” 说到这儿文东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对当时的情形犹有余悸:“这件事对外只说是不小心掉下楼,酒楼赔了些钱,那女的家人虽然听到了些风声,可是搞不过常昂啊,最后不仅没有告倒他,还被逼得无法立足搬走了。从那以后,我总觉得十三楼有些怪怪的,你说会不会是……” 连保安都知道这件事,片区内的警察会查不出来?本来我没有时间和精力管这件事,也无权管谋杀案,只想超渡女鬼去转世投胎算了,现在听到文东说出来,不由怒发冲冠。这事我管定了,必定要让常昂付出代价!我沉着脸说:“可能跟这件事有关,你知道常昂在哪里吗?” 文东迟疑了一下,给了我一个地址,他只知道常昂调到那边去了,现在的具体情况不知道。 我换上一套保安制服,独自上了十一楼,来到水灵模特公司门口,发现里面还有不少人走动。魏玲看到我,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你怎么……” 我耸了耸肩:“警察抓错人了,我是无辜的。” “哦……” 就在这时母老虎从摄影室出来,在我和魏玲身上来回看了几眼,冲着魏玲大声道:“你跟这些臭保安啰嗦什么?” 魏玲立即低眉垂眼不敢说话,母老虎冲着我吼:“看什么看,没有见过女人是不是?” 我真想戳瞎她那白多黑少的眼睛,强忍怒火道:“我的工作就是看人,你们的工作就是给人看,这不刚好吗?” “嗨呀,你勾搭我的员工还有理是不是?”母老虎两手叉腰,昂扬她极其壮硕的胸膛,“想看女人是不是?进来啊,老娘让给看个够!” 许多模特儿闻声跑出来,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迅速缩了回去。我转身往通道走去:“算了,我无福消受。” 母老虎道:“再敢来骚扰我的员工,老娘夹死你!” 我听到了一些忍禁不住的笑声,母老虎因为吓跑了我有些得意:“笑什么笑,快收拾收拾下班,明天有任务的都早点来。” 母老虎和魏玲都不像是被控制的人,刚才匆忙之间,我没有看清其他模特的情况。可能她们外出表演刚回来,少说也有十个以上,应该趁这个机会认真看看,说不定邪魔就在她们之中。距离远不容易看出问题来,这个邪魔的伪装能力非常强,我用天眼看不破,不如进去近距离观察。 我走到没人看得到我的地方,先对自己使了藏身法,再拿出张玄明给我的隐身符发动。使用隐身符后,我能感觉到有一层灵力覆盖了我全身,跟随我的动作,并且我的真气与它相通。也就是说,隐身状态会消耗我的真气,如果我的真气衰弱到不能支持,或者强烈波动,就会导致隐身法失效。 我看到的东西都没有变化,所以我不是那么确定别人能不能看到我。我以比较缓慢的速度,尽量轻盈的脚步走到水灵模特公司门口,里面有几个人走过都没有注意到我,我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 大部分模特都在化妆间和服装间,我走进了服装间,避在角落以免被人撞到。房间里面开了两个加热风扇,空气温暖,有着浓郁的脂粉气息以及年轻女性特有的气息,甜腻得让我感到眩晕。正在脱衣、穿衣的模特们,完全无视同伴的存在,有的毫不回避地直接把身上的衣服脱个精光,甚至光着身体至处找东西,这场面着实让我有些吃惊。 正如之前我隔着衣服看到的一样,她们大部分都很瘦,胸部扁平,个别人胸部丰满高挺,却与其他部位的干瘦不协调,僵硬不自然,不需要用天眼看我都能知道里面填充了东西。说实话我没有觉得她们有多美,也没有对她们产生什么想法,但是近距离看到许多躯体在晃动,加上浓郁的气味,我的呼吸变快了,真气不稳定了。 我暗叫不妙,极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不该看的地方,但为了找出邪魔,我又必须尽可能看清每一个人,最好每一根汗毛都看清楚。修炼内功的人精血旺神气足,况且二十多岁正是身体最容易冲动的时期,我看了一会儿没看出谁可疑,身体倒是有些不受控制了,只好退了出去。 定了定神,恢复真气平稳,我走进了化妆间,这里不会脱得那么光吧?里面几个模特正在卸妆,假头发、假睫毛、首饰之类摘下来,用湿巾把脸上红的、白的、黑的给抹下来。有的脸本来黝黑粗糙,有的眉毛只剩下一点儿,有的下巴尖得不像样子……我在心中叹息,从相学来看,女人下巴要饱满才是福相,削了骨头整成锥子脸,这真叫美吗?反正我看着就是刻薄贫贱的感觉,咱不说相学那么玄乎,至少圆润比尖刻好吧,为什么现在流行这种病态的美? 看着这一张张疲惫的,年轻却没有活力的脸,再回想刚才那些行尸走肉般的身体,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不会是她们都被邪魔控制了吧?她们是为了生活,为了美丽,为了荣耀,还是为了什么当模特?谁能想到舞台上闪耀的她们,幕后是如此麻木、疲惫、凌乱和空虚?似乎她们只剩下了一个能动的壳子。 我退到了门外,看着模特们一个个走了,有些人身上阴气、秽气较重,但没有一个带着黑暗阴邪气息,真看不出谁可疑。最后剩下魏玲关灯关门,她走到化妆间时,朝里面问:“你怎么还没走啊?” 里面的人说:“马上就好了,你先走吧,我会关灯锁门。” “可别忘了。”魏玲叮嘱了一句,把包甩到肩上快步走了。 只差最后一个没有确认了,我当然要等她出来?我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感觉真气消耗严重,并且因为在派出所被折腾了许久,精神也状态也不好,只能结束隐身状态。再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还是不出来,,并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会是出事了吧?我隔着衣服摸了一下石龙匕,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此时周围非常安静,附近的人不是走了就是休息了,大厦之内连风声和夜虫的声音都没有,我感觉比在地下深处的山洞中还要紧张。我走到化妆间门口探头往里面看,只见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一头黑发披散下来盖到肩头,我从侧面只能看到她半张脸,镜子里面也只能看到半张脸。她正用双手小心翼翼地从脸上撕下一块皮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深入调查 小时候我看过一部叫《画皮》的电影,到现在电影的情节基本忘了,只记得一个恐怖的东西把人皮脱下来,用画笔修补脸上伤口的画面。此时看到一个女人对着镜子把脸皮撕下来,着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 那人立即转头往外看,因为这个动作几乎整张脸皮都撕下来了,然后我发现那不是人皮,而是一张透明度很高的面膜。说实话现实中我很少看到女人贴面膜和撕面膜,加上特殊环境下乍然看到,吓一跳并不奇怪。 她扯下整张面膜,有些紧张地望着我:“你,你想干什么?” “我……我发现这里没关门,里面又没有声音,所以进来看看。”我迅速镇定下来,打量着她。她顶多二十岁,不是我讨厌的锥子脸,眉目姣美,端庄典雅,就以水灵模特公司里面的脸来说,她和魏玲是最漂亮的。但她的眼睛很特别,非常黑,像是墨水染成,却又像是朦了一层雾……不,或许那是忧郁凝成,因为这双眼睛,她显得很忧伤,孤苦,楚楚可怜。 她必定经历了很多坎坷,心中凄苦,她需要关心和帮助,但是从她脸上透出的一丝倔强和孤独,说明她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同时这一双特别的眼睛也让我警惕,记得以前怨鬼齐画笙的眼睛也特别黑,她会不会是邪魔?因为各种疑虑,我紧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黑眼妹与我对视了两秒钟以上,什么都没说,转头看着镜子里面,用一张湿巾在脸上轻擦。她如此镇定,我疑心更堪,把手伸进了口袋内,握住了石龙匕:“你一个人在这儿不怕吗?” “怕什么?”黑眼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柔软。我感觉她是一个有些懦弱的人,些许倔强是因为内向和自闭造成的。 “昨晚电梯内有一个人死了。” “哦,听说了。” 她居然毫不动容,我接着说:“当时只有我和她在电梯内。” 黑眼妹的腰一下挺直了,转头望向我,脸上出现不安和紧张。我真的看不出她像邪魔,有些不忍心吓她,又补充了一句:“但不是我杀了她。” 她放松了一些,又“哦”了一声,丢下湿巾,向后拢了拢头发,看了看镜子里面,然后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我看不出她不对劲的地方,只能点点头走了出去,但没有走远,就在门外站着。黑眼妹关灯关门出来,再锁上了大门,里面一片黑暗,外面只剩下通道的照明灯,虽然还算明亮,但苍白得有些碜人。她没有理我,自顾自往前走,我不好跟上去,也不甘心就这样算了,掐了个六丁剑诀,凝神聚气准备打向她。如果她是邪魔,受到攻击必定会有所反应;如果她是正常人,不会受到法诀的影响,不会造成误伤。 我的法诀还没有打出,黑眼妹前方的照明灯突然闪烁起来,灯光暗下去的时候,绿色的“安全通道”指示灯特别刺眼,连远在七八米外的我都感觉气温明显降低了。不需要用天眼看,我就知道是十三楼的女鬼游荡到这儿了。 黑眼妹缩了缩脖子,双手环抱胸前,脚步变慢,接着突然转身,快步往回走。她走到我面前问:“你可以送我下楼吗?” 我心念急转,她是感应到了不对劲向我求助,还是借这个机会,把我骗到哪儿又来陷害我?我不亢不卑地说:“乐意效劳。” 黑眼妹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向我靠近几步,等到我向前走时她才开始往前走,几乎要挨到我身上了。她身上同样有很重的化妆品味道,让我反感,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少女特有的气息。如果她不化妆,眼神不是那么忧郁凄迷,以我现在挑剔的眼光来看她也算是美女。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一只云雀掉入烂泥潭苦苦挣扎?我无法控制地同情心泛滥,想要关心她保护她,甚至拥入怀中安抚她的冲动。这让我很震惊,莫非这也是一种诱惑人的方式? 后面的女鬼没有跟上来,我们朝这边走距离另一头的电梯较远,走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你不怕我是坏人?” “我能看出来,你是好人。”她低声说。 这是迷魂汤么?我再问:“你为什么往回走?” “没……没什么。” 这是假话,我突然停步,让她超前一些,手掐法诀戳向她后腰,但手指没有碰到她衣服。黑眼妹没有一点反应,又向前走了两步才停下,转身问我:“怎么了?” 我已经收回了手指:“没事,我好像听后面有脚步声,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黑眼妹紧张起来,快步靠近挽住了我的手臂,低声道:“别往后看,快走。” 虽然隔着衣服,我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手臂的柔软和温暖,没有任何阴邪能量波动。至此我九成九相信了她是正常人,但她肯定有些特殊的地方,知道女鬼存在。 我们像情侣一样手臂挽着手臂并肩往前走,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罗……罗红袖。” “好名字。”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诗意,但却有些红颜薄命的味道,其实算不上好名字。 罗红袖没再说话,看得出来她是个话不多的人,不喜欢与阳生人打交道,完全是因为害怕才挽我的手。不一会走到电梯前,电梯正在下行中,罗红袖放开了我的手臂,按了一下按钮。十几秒钟后电梯门就开了,里面有五六个人,罗红袖明显松了一口气,对我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飞快进了电梯。 唉,看来我白忙一场,她不是邪魔,那么邪魔在哪儿呢?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回想之前看见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可疑的地方。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邪魔在水灵模特公司,但我坚信我的直觉,它就在这里!而且它知道我在找它,只是我看不出来,感应不到。 我今天很疲惫和虚弱,邪魔想要弄死我不应该错过这个好机会,为什么不出手呢?是因为我一直在小心防备?还是因为我身上某件东西让它不敢动手?如果是后者,我不带着石龙刀和高级的符,它就有可能现身杀我,但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抵御它了。 走到水灵模特公司门口,我激活天眼观察,结果看到了跳楼的女鬼在附近。我向她走去,她有些怕我,保持着距离往后飘,尖锐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不要过来!” 我停步:“你怎么跑下来了?” 女鬼问:“你会帮我报仇吗?” “会,但是我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去为你报仇。” 女鬼很激动,变形的脸更加可怕:“你真的会帮我?谢谢法师,谢谢法师!” “你认识罗红袖吗?就是刚才跟我一起走的人。” 女鬼想了想:“她好像能看见我,以前有一次遇到我也是马上转身跑了。” 我心中一凛,果然她有些与众不同,我问:“你说的‘以前’,是指多久以前?” “可能半年吧,也可能更久。” 邪魔从太极福地逃出才十几天,这么说罗红袖是天生能看到鬼,未必与邪魔有关系。我再问:“最近半个月,你有发现什么地方与以前不一样?” 女鬼茫然摇头,我还是不死心:“或者最近发生过什么不正常的事,特别是这儿附近。” “啊,我想起来了。前不久我发现水管里面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带着血腥味、烂肉味、酸臭味……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味,总之很奇怪,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我靠近了看,原来是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清洗,把一些沾稠的液体冲洗到下水道。” 我精神大振:“是谁?” 女鬼指向水灵模特公司:“里面的一个模特,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后来都没看到她。” 我集中意念想像着李若思的模样,女鬼能感应到我的想法,立即告诉我就是她。由此看来,最可疑的就是李若思,可是她已经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怎么找她? 粘稠的液体,有血腥味、烂肉味和酸臭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联想到了武侠小说中的“化尸粉”。莫非李若思杀了某个人,把尸体化掉冲入下水道?不,我看到的李若思不是真的李若思,女鬼看到的可能也不是,真的李若思有可能被化成液体冲入下水道了。 接着我想起了昨晚电梯内,假李若思的脸奇异地变形,就像皮肤之下是液体,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个邪魔能够任意变化外形,甚至变成液体进入下水管道,所以我找不到它。那种污秽的地方,只怕神仙也犯愁吧? 任何生物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低级的生物为了进食、繁殖,高级的生灵还会为了各种欲望采取行动。那么可以大胆推测,这个邪魔杀年轻貌美的女性是为了进食,吸取她们的某种东西,同时也是为了获得更多变形能力,它可以随意变成被它害死的人。 PS:周末两天家中有事,只有晚上八点更新一章,早上没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假难辨 我给陆南天打了个电话,把我进水灵模特公司的经过,以及我的猜测简单说了一遍。陆南天认为我的推测有道理,但没有过多评价,他已经与几个便衣入住顶楼的酒店,防止酒店内再出事。 唉,住星级酒店这种好事怎么不交给我呢?那邪魔要是变成某个人的样子,他们认不出来又有什么用?我很想念九月,要是她在这里,一定能帮上忙,不知道她要过多久过会回来…… 我在第十一层之前落脚的空屋休息,下半夜出去巡视了两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第二天人们陆续来上班,大厦有了生机活力,估计白天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我去睡觉了。睡觉时我手里握着石龙匕,保留着警惕,若有什么东西靠近,我相信我能立即醒来。 结果一觉睡到过午,什么都没发生,宁益圆夫妇也没给我打电话,可能他们以为手机还在警察手里。事情还没有头绪,宁秀已死的可能性很大,我觉得没脸见他们,当然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们。 我有些焦躁,时间越久,就会有越多人被害,谁不是父母生养的?谁死了亲人不伤心?而且时间越久邪魔会越强大,必须尽快解决掉它!可是怎么着手呢?想来想去无计可施,虽然我认为一般封门、断路、镇宅的符对这个邪魔没有用,还是画了许多符,开始在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粘贴。 我走到水灵模特公司门口,发现今天特别热闹,门外有许多年轻高挑的姑娘在排队,里面人来人往更热闹,看样子是在招聘。我的心情变得更沉重,她们之中肯定会有些人被邪魔盯上,然后在别的地方莫名其妙失踪,就像宁秀一样,失踪了都没人会怀疑到水灵模特公司。 我灵光一闪,邪魔此刻十有八九就在里面,如果能认出它杀了它一切就了结了。纵然认不出它,我也可以缩小范围,就是在场的水灵模特公司的人!我果断走了进去,迅速观察每一个房间,在大厅里负责接待的是魏玲,在办公室里主持面谈的是母老虎和两个我见过的模特,罗红袖在化妆间里与一个陌生的姑娘交谈…… “喂,喂,你怎么跑进来了,快出去!”魏玲发现了我,大叫起来。 “人这么多,我来帮忙维持秩序。”我不理她,快步走向摄影室往里面看。 魏玲丢下手中的一叠简介冲了过来,用力推了我一把,坚眉毛瞪眼睛怒吼:“马上给我滚出去!” 大量来应聘的姑娘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有些尴尬,而且魏玲还在不顾一切地推我,我只能出去。我已经看到了,摄影室内没人,属于水灵模特公司的总共只有五个人! 我到了门外,魏玲还狠狠地瞪我,瞪了足有三秒钟才回去。 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从长相来看,她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职业素养也好,对谁都是一脸笑容,之前被母老虎骂时唯唯诺诺,看到我时眼中还是有些笑意。刚才母老虎没有看到我,她只需要示意我快出去就可以了,何必反应这么激烈?只有一个解释,她就是邪魔! 魏玲迅速转变成了笑脸,柔声细语继续接待来应聘的人。我站在外面透过玻璃墙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玻璃的影响,我感觉她的脸有些扭曲,笑容很假并且邪异。我把手伸进了口袋,紧紧握住了石龙刀,现在冲进去捅她一刀,也许就能杀死邪魔,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可是万一弄错了呢? 不注入真气,石龙刀对邪物的伤害不够强,未必能一击必杀;注入真气会变得极热或极冷,肯定对普通人的身体造成伤害,这种伤害有多强烈我并不知道,有可能会致死。如果我弄错了,我就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刀捅人,恐怕陆南天神通再大也免不了我的牢狱之灾。月光娘娘的告诫在我脑海中响起:“走错一步就可能抱遗终身,所以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能因为急于追杀邪魔让无辜的人受害,至少我已经大幅缩小了目标,邪魔就在这五个人之中——严格来说是四个,罗红袖的可能性已经基本排除。我向前走到没人看得到我的地方,拿出手机拨出了陆南天的号码,很快他就接听了:“什么情况?” “我能确定目标在五个人之中,最可疑的是魏玲,我会一直盯着她。另外四个分别是水灵的老板陈家蓉,一个叫罗红袖的模特,还有两个模特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这会儿在她们办公室里面。如果她们离开,你要跟踪她们,如果谁有反常的举动立即抓起来,要是发现谁的脸变了模样,就可以百分百确定……对了,你有办法对付鬼怪吗?” 陆南天迟疑了一下,“我不会法术,但我有些法器和符箓,还有一种特制的子弹,能对大部分邪物造成伤害……” 我愣住了,陆南天怎么会有那种特殊子弹,难道他与打伤九月的年轻人是同一个组织?我被警察抓住,然后陆南天及时出现了,这不可疑吗?除了一张看起来很正义的脸,我并不了解陆南天,我对他的信任只是他说他认识张玄明,认识可不代表是朋友啊! 陆南天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我掐断了通话,心呯呯狂跳。陆南天会不会是找机会接近我,然后夺取秘笈?要说看脸,赵永浩也不像坏人啊,我怎能因为陆南天长得像好人就认为他是好人?我被人坑过的次数还少么?但我也不能因为他有那种子弹,就认定他是我的敌人,总之我不能太相信他,要对他有所防备。 有力无处使杀不了敌人,而且没有朋友可以信任,让我的心情很恶劣,甚至抓狂。不知道周易灵跑到哪里去了,他本该是我最可信的兄弟,可是我有困难时却总是找不到他。 周易灵离开之后,我一直有些气愤,故意不去想他。现在想来,他离开不是因为仇恨和冲动,而是怕我为难,他是在成全我和九月,我怎能恨他? 我一直盯着水灵模特公司,来应聘的人陆续离开了,快天黑时母老虎、罗红袖和另两个模特也走了——我相信陆南天有办法监视她们,不需要我操心。最后剩下魏玲,在她准备关门离开时,被我堵住了。 魏玲显得有些疲惫,看到我堵着门,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又来了,你有完没完啊?” “快完了。”我语带双关地说,暗中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魏玲叹了一口气:“我们公司有规定,上班时间不许干私活,不能谈情说爱,老板已经警告我了,再发现你来找我,就要开除我。” “我好像没有跟你谈情说爱。” “可是她不这么认为啊,她要是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她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她……”魏玲眼光闪烁,局促不安,“我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有关系,前段时间李若思跟她吵了一架,说是抽成少拿了,然后……才过才过两天若思就失踪了。她有黑道上的朋友,我听一些姐妹说,谁得罪了她就会被黑社会的人带走,下场非常惨!” 我心中一惊,难道被邪魔附体的是母老虎?她是老板,控制了她就能影响所有出入这里的姑娘,想要招多少人就多少人。我问:“是谁决定今天招人的?” 魏玲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我:“除了老板谁还能做这个决定?” 母老虎确实可疑,但魏玲的嫌疑也很大,很多事情都是她在操办,下午的情绪波动也很不正常。拿石龙匕刺她有些过份,用真气试探一下应该可以吧?我说:“时间还早,我请你去喝杯咖啡,算是我下午冒昧道歉。” “少来,你不是我的菜,我跟你什么可能都没有。不管你是想要泡我,还是找借口调查李若思失踪,都离我远一点!” 我突然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阳性真气沿着经脉撞入她体内。魏玲想要惊叫,被我的真气逼住发不出声音,张着嘴瞪圆眼睛,一张脸瞬间通红。如果邪魔在她体内,必定会惊慌反抗,只要有一点儿异常波动我都能感应到,然而她体内没有丝毫异常波动。 “不要惊叫,我只是检查一下你是不是正常,这是为了保护你。”说着我放开了手,其实我扣住她的手的时间只有不到两秒钟,她只是感觉浑身一热,喘不过气来。 “你……”魏玲脸上的红潮刚消失,又气得发红,一甩包快步走了,“我不需要你保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聪明人不应该拒绝任何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我很苍白无力地说,接着自嘲苦笑。又一次弄错了,不是魏玲,也不是罗红袖,那么是母老虎的可能性就更大,我得通知陆南天小心。 第一百五十章 麒麟梦 我把情况对陆南天说了一遍,陆南天觉得没有直接证据,不能抓捕母老虎。不能轻易动手的主要原因,是母老虎的关系网挺复杂,根据陆南天的调查,她与一些官场上的人来往密切,与地方上的几个势力似有共同利益。万一抓错了人,影响很大,不好收场。 我很无语,换了是我这样没有任何关系的草民,如果有重大嫌疑先抓起来再说,人家有关系网的就不能动。但这种事古今中外都一样,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吧?我问要不要我过去帮忙,陆南天说暂时不要,母老虎进了一家夜总会,正在与人喝酒,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假如母老虎就是邪魔,一定会发现陆南天在盯梢,会不会干掉陆南天?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如果陆南天能威胁到它,那么他也有自保能力,如果陆南天威胁不到它,它不会对他下手,所以他不会有太大危险,说不定他旁边还有高手协助,不用我操心。 水灵模特公司的人都走了,邪魔应该不在这儿,我也可以松一口气,给自己放个假。从开始调查这件事以来,我有些心力交瘁,废寑忘食,好像又有两餐没吃饭了,内功也好几天没有练过了。我进入临时落脚的空屋,开始打坐练功。 在藏龙坑休养那段时间,每天专心练功,吸收地脉灵气,喝泡太岁的水,让我内功有所精进。这时放松身心,真气游走全身经脉,感觉真气很顺畅和清晰。真气在经脉冲中游走,不仅能得到提纯,还能强化体质,不知不觉中提高各方面潜力。 练了一会儿我进入浑然忘我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当真气沿着足阳明胃经行走,上行至“气舍穴”时,挂在胸前的麒麟玉牌突然产生了感应,像是在吸我的真气。我的意念跟随进入,发现自己处于一处地方,青气氤氲,宽广没有边际。这地方给我很熟悉的感觉,但这时我变得有些恍惚了,无法进行太多思考,分不清这是在哪里。 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我茫然向前走去,青气在有规律地振荡,就像是一只超级巨兽在呼吸。所思即所见,我真的看到了一个巨兽的大嘴在吞吐云雾,它只有头部大部分显现出来,唇边突出的一对最长獠牙就差不多有我一人高,吸一口气就能轻易把我吞进去。面对这样的恐怖巨兽,我没有感到恐惧,只有惊讶或亲切,似乎以前我见过它。 巨兽低垂下了头,宛如一座小山在我眼前,它的样子像龙,但感觉没有龙那么恶猛,头上只有一根独角。对了,是它的眼睛,它的眼睛虽然像龙一样又大又圆,往外鼓突,但给我的感觉是温情的,就像是我小时候经常骑的老牛。 从它的眼睛,我可以确定它对我是友好的,而且我根本不知道害怕,伸出手去摸它。它的头立即往后缩,并昂了起来,青气飞散,一片银甲发出耀眼的白光,令我不能逼视。它全身都覆盖着鳞甲,此刻昂头摇身,银光闪烁如朝阳下的波浪,瑞气腾腾,神圣却不孤傲,威严却不霸道,强大但不凶恶。 我心灵震颤,敬仰崇拜得想要五体投地,但我没有跪拜,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它不喜欢弱者,我不需要向它屈膝。我问:“你是麒麟吗?” 巨兽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没有回答,我再问:“这是在哪里?” 巨兽晃了一下头,还是没有回答我,我又问:“你叫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巨兽像是有些不耐烦我的啰嗦,突然低头,“呼”的一声,鼻孔里面喷出两股白气,有如巨浪冲向我。我身不由己向后飞,似乎飞了十万八千里,猛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坐在一间空屋里。 我非常惊讶,刚才是做梦,还是一时恍惚?本能地伸手摸了一下胸前,麒麟玉牌就挂在那儿,要是我没弄错,刚才是我的意念进入玉牌里面了。难道玉牌里面有一只麒麟?我掏出玉牌,抓在掌心凝神感应,并注入真气,但里面只有浓郁的灵气,没有别的东西。 真是奇哉怪也,如果玉牌里面没有东西,为什么我“看”到一只像传说中麒麟的巨兽?还有上一次在仙岩我梦到自己变成一只巨兽,也是那个样子,这不可能是巧合。可是要说里面有一只麒麟,连我自己都觉得太夸张了,龙、凤、麒麟都是传说中的神兽,怎么可能在这一块小小的玉牌里面? 我摩挲把玩着玉牌,想着到底世间有没有龙和麒麟这种东西,它们是罕见的生物还是灵体?或者是某种灵气幻化成的?如果人间没有这类生物,为什么几千年下来,华夏换了无数个皇帝,曾被很多种文化入侵,至今依旧视它们为神兽、瑞兽?如果有这类生物,它们生活在什么地方? 最终我相信玉牌内不可能藏着一只麒麟,而是某种灵力幻化成神兽的样子,就像我在藏龙坑山洞看到的巨蛇。这种东西聚时成形,散时成气,所以只会偶然显现,平时我感应不到它,连张玄明也感应不到。 掏出手机看一眼,是凌晨快一点钟,这个时间正是鬼怪邪魔最爱出动的时刻。我跳了起来,戴好麒麟玉牌,检查了一遍“随身装备”,开始巡视各处。十一楼走了一遍,我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接着十二楼,十三楼,都没有发现不正常的东西,太安静太正常了反而让我感觉不正常。 对了,那个跳楼的女鬼呢?平时她都在十三楼,偶然会逛到下面,刚才我一路走来却没有遇到她。会不会是我昨晚到处贴符,把它困在哪儿了?我急忙返身下楼去找,激活了天眼。 从十三楼到十一楼,再从十一楼到十三楼,我来回找了两遍,还是没有找到女鬼,就连通道中的阴气都没有平时那么重了。她的仇还没有报,心怀怨念不会离开这儿,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昨晚告诉了我下水道的事,邪魔杀了她! 我不愿相信这个结果,扩大了搜索范围,从第五层一直找到二十多层。连电梯井、垃圾井、水电煤气管道都看过了,还是没有找到女鬼,也没有找到邪魔的踪影。我还是不死心,在第十三层女鬼经常出现的地方,一直等到天亮,女鬼都没有出现。 我极其愤怒,在别人看来她只是一个鬼,看不到她的人都不知道她存在,但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可怜人,并且是因为帮助我才遇害。之前那个酒楼领班自杀陷害我,陆南天觉得我有责任,我并不如何内疚,我既没有想害她,也不是我做错了事情害死她。女鬼不一样,是我向她打听消息导致她遇害,本来是应该我帮助她,保护她的。 我不能再等,今天就要解决掉那邪魔!我有九成把握,邪魔就在母老虎身上,而且石龙刀可以伤害它,我只需要掌握好分寸,能杀死邪魔却不会要了母老虎的命。她块头那么大,脂肪层厚,短短的石龙刀不论捅哪里造成的创伤都不会致命吧?可真气要用多强呢?我真想去找一头猪捅一刀试试,可惜城里找不到大猪…… 我打电话问陆南天有什么收获,陆南天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他蹲守了一整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监视另三个人的警察也没有收获。我不指望他们了,这事得我自己来! 上午九点多,魏玲最早来上班了,看到我站在离她们公司大门不远的地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开门进去了。她现在对我的态度与最初完全不同,应该是真的受到了来自母老的压力。接着有几个模特儿陆续到达,叽叽喳喳讨论着买衣服的事,没怎么注意我。 十点左右,罗红袖出现了,她愁眉不展,本来就很忧郁的眼睛像是罩着一层雾,显很更阴郁、迷离和凄楚。她快要进门时看到了我,略一迟疑转向我这边走来,低垂着眼光一直走到我旁边。这时我旁边没有别人,水灵模特公司里面的人也看不到我们。 罗红袖抬起了眼睛,像是鼓足了勇气望着我:“你是警察吗?” “噢……我是保安。” 罗红袖像是有些失望:“那你有女朋友吗?” 她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我不喜欢骗人,但有必要的时候偶然说几句假话也不困难,很快回答:“没有。” “那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罗红袖认真地问。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她应该是一个内向的、不会轻易向别人敞开心扉的人,更不像是一个视感情如儿戏的人,怎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没有女朋友,我没有男朋友,不是刚好吗?” 过了足有两三秒钟,我的大脑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你不像是找不到男朋友的人啊?” “好像是吧,但是我看他们不顺眼,我觉得你比较特别,挺适合我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当然也不会掉女朋友,她这是想要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红袖的计划 有一个漂亮的姑娘走到我面前,说我与众不同要做我的女朋友,十五六岁的时候我经常有这样的幻想。等到从学校走出来,看清了这个社会,我才知道这个幻想比童话还要童话,比狗血还要狗血。但是现在奇迹出现了,水灵模特公司数一数二的漂亮模特,就站在我面前说要做我女朋友。 “别开玩笑了,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你买一次化妆品。”我再次婉拒。 罗红袖道:“我不是很缺钱。” 我看出了她不是恶作剧,刚才她的神色也有些不对,我问:“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不,没有。”罗红袖有些慌乱,转身往回走。 我抢步上前拉住了她手臂:“等等!” 罗红袖停步回头,脸上通红,但很快消失。我在极短时间用真气探测了她体内情况,没有阴邪黑暗的能量,但她本身阴气较重。我放开了手,示意不要紧张:“如果你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帮助你。” 罗红袖有些犹豫,想了想轻叹一声,又往前走。我再次拉住了她,这一次不是为了探测,而是觉得她的奇怪表现与我正在调查的事有关:“我请你喝咖啡。” 罗红袖考虑了几秒钟,点头同意了,转身朝向我这边走,应该是不想让同事们看到。我们一路默默无言,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来到了五楼的一个咖啡厅。这个时间没有别的客人,而且环境不错,正适合说悄悄话。 我们相对而坐,隔着小小的桌子,脸相距不过一米,简直是气息可闻,毫发毕现。她的眉毛修整过,但修得不是太夸张;鼻梁不是很高,准头偏小,但显得有一种雕刻般的精致美;嘴唇丰润柔软,因为涂了唇膏亮泽闪光,分外诱人;脸容线条柔和,在些许鬓发的映衬下更显得端庄柔美,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凝聚着忧郁,朦胧又迷离,让人心疼。 我在心中暗叹,如果卸去疲惫和忧郁,她真的算是一个美女。 吹着泡沫喝了几口咖啡,罗红袖还是低垂着眼光不说话,与刚才主动要求交朋友叛若两人,或许这会儿才是真正的她吧?我清了清喉咙,低声说:“不需要掩饰,我知道你遇到麻烦了。” 罗红袖“嗯”了一声,还是低垂眼光,双手捂着咖啡杯。 “要我帮你打架吗?” 罗红袖终于抬眼,朦胧又迷离的双眼深深地望着我:“可能比打架还要危险,我可能会害死你。” “说来听听。” 罗红袖喝了一大口咖啡,深吸了一口气再徐徐吐出来:“你可能会认为我们的工作让人羡慕,其实不是表面那样,很辛苦,很……阴暗。我们老板蓉姐有很多朋友,黑道白道都有,她经常会让一些模特去陪那些体面的人,通常是自愿的,给的钱也不算少。但有时不愿做的人会被挑上,也只能去,否则会很惨。” 我点了点头,宁益圆带我来到金泰大厦时,我就知道有这种肮脏交易了。罗红袖接着说:“蓉姐通知我,今晚要去陪一个人……那个人很变态,以前被派去陪他的人,回来后全部都是连工资都不要就跑了。” 我有些愤怒:“你可以不去,可以报案。” 罗红袖凄然一笑:“你觉得报案有用?” 我无语,确实没有用,告母老虎组织卖*呢,还是告另一方嫖娼?事情没发生之前根本无法定罪,况且双方都是有根底的人。这种事只有抓住现行,但这样一来她受的伤害更深,她当然不想落到这个地步。 “蓉姐有些规矩,已经结婚或有未婚夫的人可以不接单,但要是敢拿个假男朋友来骗她,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所以我刚才不是骗你,是说真话,如果你不嫌弃,我当做你女朋友甚至嫁给你。但这个时候对她说,蓉姐可能不信,那个人会很生气,可能会……会叫人砍你,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难怪她刚才问我是不是警察,如果我是警察,安全就更有保障,这可怜的孩子被吓坏了,乱了分寸。我说:“你并不了解我,怎能轻托终身?” “是,我不了解你,但是我能看出来,你是可以信赖的人,有一种安全感,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怕的那种坚定。之前我以为你是警察。” 我笑了笑:“你觉得你们老板最近反常吗?比如脾气、爱好,眼神举止之类的不一样了?” 罗红袖想了想:“没注意到你说的那些变化,倒是最近我特别怕看到她。” 我心中暗想,罗红袖看不出母老虎的变化才是正常的,她有较强的直觉,所以本能地感到畏惧。这进一步证明了母老虎已经是邪魔,只是不确定她本体意识还在不在,如果她已经死了,只有邪魔占据她的身体,我出手就不用顾忌了。 “我帮你解决这件事,直到你安全离开,不再有人找你麻烦。”我真诚地说。 罗红袖有些欣喜,但也有些不安:“你有什么条件?” 如果我说不需要她做我女朋友,不需要任何报酬,太伟大了显得不合情理,我采取了缓冲的方法:“就算是朋友间帮个忙吧,解决了这件事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觉得合适就进一步发展,不合适就继续君子之交。” 罗红袖大喜,脸上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但很快又变成担忧:“你准备怎么做?” “你单独约她出来,我们当面告诉她是情侣关系,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逼你去做违法的事。” 罗红袖想了想:“要是她相信最好,要是她不相信,我们就马上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 我的目的只是把母老虎单独约出来,其他都没考虑。当然保护罗红袖的安全是必须的,我利用了她,绝对不能让邪魔伤害到她。 罗红袖立即从手袋内拿出手机,拨通了母老虎的电话,说自己早就有男朋友了,只是瞒着她。母老虎果然很生气,在电话里大骂罗红袖骗她,拆她的台,甚至骂罗红袖是破鞋,婊子还立什么贞洁牌访。罗红袖胀红了脸,眼泪在眼眶内打转,但眼泪最终没有掉下来。等母老虎骂得差不多了,她才说约个地点,让她看看她的男朋友。 母老虎同意了见面,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地点是离这儿不远的一个养生会馆。 我有些紧张,但没有表现出来,也不准备告诉陆南天。我要是告诉了他,他肯定会调动警察,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打草惊蛇。 接着罗红袖开始告诉我有关她的情况,她的生日,住的地方,家庭情况,常用什么化妆品之类,我必须知道这些才能让母老虎相信我们关系密切。我不能把我的真实资料告诉她,还是借用王道全的名字,其他随口编造说了一些。其实我根本准备对母老虎说这些,只要接近了她,确定了邪魔附在她身上,立即就出手,还要说这些干什么? “串供”完已经十一点多,罗红袖带我去约定的地点,在路上她很大方地挽着我的手臂,靠得很近,看起来真像是情侣——其实刚认识她的那天晚上,她就这么挽我的手臂了。 我问罗红袖是不是能看到鬼,她说小时候经常看到,成年后就很少看到了,但有鬼的地方她会有很明显的感应。这并不奇怪,我在疯人院时没有开天眼就可以看到鬼,开始练内功后身体恢复正常才看不到,这是体质问题。 罗红袖带我去的那家养生馆不大,里面摆着几张床,厨柜里放着美容护肤用品、减肥茶、花茶之类。有个胖女人躺在床上,脸上贴着面膜,眼睛盖着黄瓜片,一个服务员正在给她修脚。罗红袖与女老板认识,说约了蓉姐在这儿见面,女老板立即带我们走后门上楼,像走迷宫一样拐了好一会儿,来到一间套房内。外面看上去很一般,房间里面却装修得不错,豪华又温馨,不需要多想,我也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没多久就有人敲门,罗红袖出去开门,站在外面的正是母老虎,另外还有一个却是魏玲。 “原来是你!”母老虎一看到我就很生气,四白眼瞪得快要掉出眼珠,接着转向罗红袖,“你竟然找了个小保安来骗我,他才来几天啊?” 我哈哈一笑:“我们早就是一对了,到金泰大厦当保安,只是为了盯着她以免被别的男人抢走了。” “真的吗?!”母老虎将信将疑,“你们上过床没有?恐怕连嘴都没有亲过吧?魏玲当证人,你们两个先亲个嘴我看看。” 我往门口方向移动了一些,防止她逃走。罗红袖就在边上,挽住我的手臂:“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爱看就让你们看看!” 我愕然望向罗红袖,她刚好把头迎过来,她跟我一样高,毫无难度地把唇印到我了唇上。我要是强行推开她,立即就会引起母老虎怀疑,我还没有确定她是不是邪魔呢,所以有些犹豫。罗红袖主动热情,含着我的唇吮吸,柔软温暖又湿润,接着灵巧滑腻的舌头钻进了我嘴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死亡之吻 我不想占人家的便宜,但为了暂时稳住母老虎,只能象征性地迎合了几下,就推开了罗红袖,对母老虎说:“可以了吧?” 母老虎露出鄙视的嘲笑:“以为我是十三岁的小姑娘没有接吻过么?你们分明是第一次,她对你有情,你对她无意,毫无默契,没有半点感情。” 我将罗红袖拉向身后,向母老虎走近两步:“要不我们来一次,看看你技术有多好?” “哈哈……”母老虎大笑,两座泰山震颤,“看不出你还挺风流的,老豆腐也想吃,不过我对你没兴趣,你们两个上床吧,我和魏玲站外面只听不看。只要你们两个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就相信了,按我的规矩就不用接特殊业务。” 不说有人在旁边看着,就是没人我也不可能跟罗红袖上床,站在我后面的罗红袖也没有吭声,显然她也难以接受这个条件。 “我……不需要……偶,偶……”我发现自己说话有些困难,舌头麻木无力,无法控制。这种无力的感觉迅速扩散,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就像所有肌肉都消失了,经脉筋骨都断了。 “成了!”罗红袖在我侧后方兴奋地说。 她为什么这样说?我的思想似乎也变麻木了,但还能进行一些思考。来到这儿之后,我没有吃喝过任何东西,只有她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难道她在舌头上下毒?我前面的母老虎露出怪异的笑容,笑得像是钓到了一条大鱼。此刻我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邪魔,艰难地伸手进口袋内掏出了石龙刀,踉跄向她冲去。 母老虎没有躲避,石龙刀还没有碰到她身上,我两边手都被人牢牢抓住了,一边是魏玲,一边是罗红袖。毒素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我的手臂使不上力,魏玲捏着石龙刀从我手掌中抽出,笑呵呵道:“想用这把破刀子杀我们,实在太天真了。天真得这么可爱,我都不忍心吃他了。” 罗红袖也咯咯娇笑:“现在他是我的,你想吃都不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试探过了她们是正常人啊!而且邪魔应该是一个,怎么会变成三个了? 母老虎扑了厚厚白粉的脸凑到了我面前,得意洋洋道:“老娘喜欢胜券在握,也喜欢给人惊喜,这种死法是不是很有创意?对了,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死。本来我不想让你害怕,害怕的人身体里面会产生毒素,味道也不好,每个人都应该在很开心和幸福的时候死去。但是你想要杀我,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要让你死前害怕。现在你不能动了,接下来你的身体会慢慢溶化,因为你吸入的唾液太少,这个过程会很慢,你不能动但能清楚知道自己全身变成液体,男人也是水做的噢。” 我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可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这次真的是完败,不仅没有认出邪魔,连有几个邪魔都没弄清楚,死不瞑目啊——恐怕死的时候我连眼睛都变成水了,不需要瞑目了。 对了,东成王!东成王说过我遇到困难他会来帮忙,上次被抓进警局,呼叫他没有出现,可能是因为有陆南天在我没有危险,这回他该来帮忙了吧? 东成王快来救我,东成王快来救我,东成王快来救我……我在心里焦急呼唤,突然感应到东成王了,他就在我的身体里面,声音在打雷:“唉呀呀,你怎么中毒了?” “快帮我打倒旁边那三个女人,她们是邪魔!” 东成王怪叫:“我的真身没有在这里,这是分身,就像是……就像是你打电话一样,可以说话但是人不在,我只能增强你的战斗力。可是这种毒很特别,你全身软棉棉的,我借力给你也没有用啊。” 原来他只能远程借力给我,我使不上力他也废了。我很愤怒:“你说会帮我,结果每次都帮不上!” “我只说你打不过了才叫我,没说帮你别的啊?你撑着一会儿,我去给你找医生,我的真身很快就来。”东成王说完我就感应不到他了,那一头挂电话了?一时之间我真弄不清这是什么原理。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两三秒钟,母老虎却惊觉了:“可恶,他有后援,快点化掉他,我们要换别的身份。” 魏玲和罗红袖挟紧我的手臂,贴在我两侧,嘴唇对准了我的耳朵,舌头伸了进去。我不能动,但触觉还在,感觉她们湿漉柔软的舌头往里面钻。这本来是很香艳销魂的,此时却是真的能销魂,吓得我魂飞魄散。更恐怖恶心的是,母老虎双手托住了我的脸,嘴对着我的嘴,舌头强行伸进了我的嘴里。 我心里直叫苦,东成王没帮上忙,反而加速了我死亡。我全身都无法使力,不能挣扎,真气应该还存在,但不能控制,也没有自动反击,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不知道魏玲和罗红袖的舌头是不是钻破了耳朵,钻进了大脑,也不确定母老虎的舌头是不是伸进我的喉咙钻进了我的肠胃。我只能凭想像,应该就是这样的,这种死法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的感觉开始变得模糊,似乎我的身体溶化成了液体,一切都变得模糊和黑暗。就在最后一点亮光即将消失时,我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咆哮,我看到了一只麒麟从青气中腾跃而出,巨口喷出了长江大河般的火焰。那火焰像是在天上燃烧,也像是在我身体里面燃烧,有如风卷残云,迅速把黑暗烧掉。黑暗中有三个人形怪物,头像蛇却长了牛角,身上着火燃烧,惊恐挣扎,凄厉惨叫。 这些场景就像幻觉一样一闪而过,我能看到东西了,我还在之前那个房间里,没有麒麟也没有火。倒是母老虎的脸正在离开我,惊恐绝望之极,脸上怪异地扭曲和荡漾,就像皮肤之下包着的是液体。罗红袖和魏铃也放开了我,三人同样脸容扭曲,手脚乱舞,连身体也开在扭曲变形。 我还是不能动,失去扶持倒了下去,眼睛不能转动,看不到她们了,只能隐约看到一些人形光影在扭曲,迅速变矮,不再像人形,然后没了任何动静。 我又惊又喜,她们死了,邪魔死了!玉牌里面真的有一只麒麟,已经与我有了某种联系,知道我快死了所以喷出火焰——可能是一种能量进入我的身体,对邪魔有致命伤害,杀死了她们。这太让我惊喜了,可是我已经中毒了,会变成液体吗?现在还是不能动,说明我是在中毒状态,之前感觉自己变成液体可能是错觉,但接下去就会能变成现实了。 我焦急等待着东成王请来神医,感觉等了很久很久,我听到了东成王的声音:“呀,好小子,你自己摆平了,怎么弄的?” 我急忙用意念说:“快救我,我要死了。” 东成王笑道:“死不了,死不了,只剩一点点余毒了,很快就会消失。刚才谁来过了,发生了什么事?” 麒麟的事我还没弄清楚,况且我不是很喜欢他,所以干脆说不知道:“你请了什么医生来,快给我看看啊!” “没找到医生,你没事了。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以后没事别乱叫我啊!” MD,我都差点变成液体了,还算没事?两次呼叫他,第一次不理我,第二次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这个靠山不靠谱啊! “呯”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了,许多人冲了进来。很快陆南天来到我身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我不能说话,连眼皮都不能动,陆南天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接着一只手掰开我的眼皮看,一只手按在我脖子大动脉上,转头对同伴说:“快叫救护车!” 看样子他还挺在乎我的,不像是单纯利用我。陆南天迅速检查了一遍我身上,没找到致命伤口,背对着其他警察,从胸口内衣口袋内掏出一叠符,找出其中一张按在我额头上。那张符竟然有神奇功效,我的眼睛会眨了,手指头能动了,各种感觉迅速回来。他看到我有反应,明显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那三个人已经死了,可是……可是……”一个声音不安地说。 陆南天回头喝道:“不许拍照,不许外传,你们知道乱说的后果!” “是!”几个声音同时回答。 约一两分钟后,我挺身坐起,看到我前面和两侧有些衣服泡在浓稠的液体中。那些液体看起来很恶心,红不红黄不黄,带着血腥味和腐臭味,显然是母老虎、罗红袖和魏玲融化后留下的。我惊骇莫名,刚才她们明明是血肉之躯,短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一滩脓血,我差一点也这样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能附在活人身上我根本探查不到?如果全部从太极福地逃出的邪魔都这么可怕,会造成什么样的混乱? 其实没有人确定这三个怪物是从太极福地逃出来的邪魔,但时间对得上,非妖非鬼,极其罕见,我相信它们是从太极福地逃出来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恶道 陆南天想要送我去医院检查,我拒绝了,我已经恢复了正常,不想被医生抽血打针各种机器折腾。善后的工作当然是交给陆南天了,那是他该做的和擅长的。 三个邪魔死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失踪的三个人永远不可能找回来,陈家蓉、罗红袖和魏玲也等于是永远失踪了。这只是我知道的,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人遇害,每一下死去的人后面,都有好几张憔悴绝望的脸和眼泪。其他脸是模糊的,只有郑湘君的脸很清晰,我数次拿出手机,却没有勇气打给她,甚至害怕一转身就会看到她。我是该说真话让她死心?还是什么都不说让她留些念想? 我的能力比以前高了,但我做不到的事却更多,世间本来有许多事就是无奈的,无解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做到——为跳楼的女鬼报仇!那些仗着权势和力量为恶的人,与吃人不吐骨的邪魔有什么区别?我饶不了他! 我没有与陆南天告别,悄然离开,并且换了一张电话卡。不论陆南天是不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我都不想与他有太多来往,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 在火车站排队买票时,我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有人在盯着我。我装作不经意地转身,果然看到另一队排队的人中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盯着我。他的眼光与我相遇,立即移开,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淡眉长脸高颧骨,长相颇难看,但神气充足,有一种昂然无畏的气慨。难道是陆南天派来跟踪我的?我敢肯定陆南天有在监视我,否则不能及时赶到养生会馆找到我,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跟踪我?我不得不怀疑陆南天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想要得到长生不老药和秘笈。 我不动声色,轮到我买票时,买了一张去其他方向的车票,出售票厅后迅速在人流中穿梭。此时已经是春运时期,火车站人头涌动,甩掉一个人没有难度。我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跟踪我了,转奔汽车站而去。 上了长途汽车,我没看到可疑的人,也没有被人盯着的感觉,放下心来闭目养神,暗中练功。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跑得快,两三个小时就到了文东告诉我的城市。我找了一家网吧,搜索当地各个政府部门人员名字,找了一个多小时没有找到常昂这个名字。 网络上的信息不全面,有的部门人员名单并没有公布,只有那些经常上镜的一把手能查到。网络上查不到,只能现实中去打听了,常昂原本是在拆迁办,与城管也有些联系,那么调到这儿来在相关部门的可能性很大。 看看时间还早,我出了网吧开始向路人打听,问了几十个人,都说不知道。其中有一个人告诉我附近就有一个拆迁办公室,我找到那儿,有七八个穿黑衣的特勤在外面晃荡,一个个像凶神恶煞。各个办公室里男男女女坐了许多人,有的打电脑游戏,有的磕瓜子聊天,全都闲得很。这些人都没有给我好脸色,有的一翻白眼说不知道,有的连声说出去,最后我被黑衣轰出来了。 我有些郁闷,这事要是让陆南天去查,不须半个小时就能找到,但我不想向他求助。反正眼前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我想着心事漫步往前走,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走在一条很僻静的小街上,两边种的道旁树经过多年生长已经快要遮住天空,树缝间的路灯亮了,但有些昏黄,有些路灯已经不会亮,整条街巷都显得有些阴暗。 一阵冷风袭来,卷着落叶扑在我背上,似乎隐含着杀机。我警觉起来,停步回头一看,远近有零星几个人在走动,我迅速注意到了几十米外两个慢慢走着的人,虽然看不清脸,我却感觉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一肚子都是郁闷无处发泄,不想再逃避了,干脆站在原地等着,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那两个人再往前走了一点儿,停下脚步,借着树的阴影我还是看不太清楚他们的脸。后面似乎也有些不对劲,我转头一看,那边也有三个形迹可疑的人向我走来。看样子我判断错误了,不是跟踪的,而是来打劫的!我往旁边看了一眼,树很大,紧贴着围墙,我能很快翻过去,稍放心了一些。 那些人突然加快速度向我逼近,总数是六个,其中两个是道士打扮,一个是在火车站跟踪我的人,一个是高高瘦瘦的半大小孩——曾经与段法智出现在茉莉花疗养院的那个孩子,好像是叫乾阳,是李维安的徒弟。 六人保持着数米的距离围住了我,杀气腾腾,乾阳指着我气愤地说:“没错,就是他杀了我师父、师伯和师叔!” 另五个更加紧张,分别从衣袖内抽出了短剑、铁尺、钢管,都是有备而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段法智的死怎么也算到我头上了?我很真诚地说:“你们弄错了,段法智道长与我是友非敌,我不仅没有杀他,还曾与他联手抗敌,他于我有恩。” 乾阳立即吼道:“胡说!放屁!他把我师父和师伯打伤,后来我师父和师伯去追杀他,就没有再回来,有人看到他杀了我师父、师伯和师叔。” 我皱起了眉头:“谁看到杀了他们?” 年纪较大的一个道士厉声道:“难道你还想杀人灭口掩盖真相?” 在火车站跟踪我的人说:“先把他抓住,带回去再慢慢审问。” 这条路虽然僻静,还是有些人路过的,看到场面不对,都远远停步,还有人说快报警。 我强压心中恼怒,沉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们真相。王正华是吸入鬼脸蛾的鳞粉致幻发狂,与艾丽亚拼命受致命创伤,还中了卡尔一枪,已经是必死的下场,濒死之时他完全失去理智要杀我,被我师兄一掌解脱了;段法智道长本来对我有些误会,因为看透了赵永浩包藏祸心,反过来维护我。赵永浩以门派声誉胁迫他,他说‘现如今和尚和道士已受世人垢病,我若黑白不分,滥杀无辜,抹黑的就是整个道门,要是整个道门被污了,要门派来干什么’。他是我少有的敬佩的人,怎会杀他?要是你们听别人胡说八道来找我报仇,那就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你们要与他的精神背道而驰了。” 六人中有的动容,有的点头,但也有的还是保持怀疑,特别是叫乾阳的小家伙,眼睛里面像是燃烧着火焰:“不要相信他,他是疯子,我亲眼看到他把别人的手折断,还抓住我用来威胁我师父和师伯,难道你们相信他不相信我?” 刚刚缓和的一点的气氛立即又变得紧张,刚才说话的那个道士说:“这里不便说话,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现在他们就不相信我,到了他们的地盘更难相信我,而我只能凭他们摆布。我说:“没有必要去别的地方,事情就是这样的,段法智道长被卡尔打中两枪,来不及逃出被崩塌的山洞埋住了。李维安被打中好几枪死了,当时很混乱我不知道是谁打中了他。你们人多又有空,把山洞挖开说不定还能找到遗体,就知道是中枪死的。” “已经没有进去的洞口了。”一个人说。 “不要跟他废话,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跟我们走!”在火车站跟踪我的家伙说。 我霎时明白了,只有乾阳是真心想报仇,其他人主要是冲着灵药和秘笈来的,这才是真相。并不是每一个道士都像段法智那么高尚,既使是同一个门派里面也有贪心的人甚至败类。我真的愤怒了:“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们,如果我真的是疯子,就不用跟你们解释这么多,直接杀了你们就行了!奉劝你们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要为了不该得的东西,甚至是不存在的东西毁了自己!” 众人被我揭穿了真正意图,有些恼羞成怒,为首的道士喝道:“你走是不走?” 此时小街两头驻足观看的人已经有十个以上,我就不相这些道士敢众目睽睽下抢劫,冷冷道:“不走又怎么样?” 我错估了贪婪的力量,在火车站跟踪我的家伙先挥起钢管向我冲来,另五个道士紧跟着冲向我。我立即绕向侧面的大树后,避开了钢管,奋力一跃,左脚在大树上一蹬上升,右脚在围墙一蹬又上升了一些,我上半身的高度已经到了墙头上。却不料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那个道士动作更快,从侧面疾冲而来,双脚在墙面上连点,凌空拔起,后发先至跃上了墙头,短剑向我砍来。 我大吃一惊,本能地后仰,身体失去平衡,脚下也撑不住了,贴着墙掉了下去。另五个人已经冲到,刀棍铁尺齐下,根本不是要把我抓回去审问,而是想要直接杀了我,既报血仇又夺宝物。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本是同根生 我身上除了一把短短的石龙刀,没有别的武器,况且是以一敌六毫无胜算,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硬拼。落地之后我没有从地上跳起来,立即打滚,刚好避免了被大多数人打中。翻滚之后我双手一拢地上的落叶沙土向上扬起,迫使一边的人遮眼看不清,再一个扫膛,也不知扫中了几条腿,总之有人跌倒了。我立即从地面蹿起,从包围圈中冲了出去。 眼睛进了沙子的人捂眼停在原地,乱挥手中武器,旁边就是大树,从对面冲过来的人受阻,绕树过来缓了那么一缓。我突破了包围,但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被刀砍了,还是棍子打中了。我放腿狂奔,他们在后面紧追,感觉有几个速度比我快,距离在拉近,随时都有可能再打中我。 看来是跑不掉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更不可能手下留情,只能硬拼了。张玄明送给我的混元一气符,我总是都放在立即可以拿到的口袋内,本来是准备面对可怕的邪魔时使用的,没想到会用来跟道士打架,这真是莫大的悲哀! 我伸手进口袋摸到了符,提气往胸口一拍,大吼一声:“刀枪不入!” 我的行动影响了我的速度,后面的人立即追到,一件武器带着破空声落向我头顶上。就在这一瞬间,我身体外面形成了一层灵力,似乎我与整片大地连成一体,我的力量和勇气猛升几级,有无畏一切、能打倒一切的信心。头顶的重击被灵力抵消和反弹,我虽然感觉到了一些冲击力,却完全没有被人当头一棒的眩晕和眼前发黑。 我停步转身,另一人的短剑划过我的肩头和胸口,我能清晰感应到剑刃割破了外面的衣服,越接近我的身体遇到的阻力和反弹越大,连里面的衣服都没有划破。我含怒一拳打出,似乎我的真气在燃烧,化为力量,这一拳既快且猛,正中持剑的人心窝,打得他向后跌出好几米,摔倒在地又打了个滚。 持棍的人没想到我受了两次致命打击还能反抗,愣了那么一下,我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把他也踢倒了,正是在火车站跟踪我的家伙。我来不及补上一脚,第三个人已经冲到,短刺向我心脏。此刻我已经确定自己真的刀枪不入了,而且满腔怒火,无视他的短剑,任由他刺在胸口,左手扣住了他的手臂,右手一拳重重打在他脸上。他整张脸在震颤中往侧面甩,几颗牙齿从嘴里飞了出来,我还不解恨,左手用力把他扯过来,用膝盖撞在他胃部。他歪着头咧着嘴喷着血,身体弯成一只老虾,倒向地面站不起来了。 后面冲过来的几个人大惊,停步不敢攻击,但先被我打倒的两个人跳起来了,仗着人多又有武器,再次包围了我,大喊一声同时进攻。 两个道装打扮的人身手不错,招式灵活,有了防备我不容易打中他们,他们却连着打中了我。另几个俗家打扮的人不像是练过武功,只会乱敲乱打,与流氓地痞的打法差不多。我被五人围攻,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大量的打击在消耗我的真气和精神体力,但我不需要防守大占优势,力量和斗志远胜平时,很快就把那几个身手差的打成重伤,在地上惨叫打滚。少了他们几个碍手碍脚,两个身手好的道士也讨不了便宜了,也快也挨了我几下重击。 唯一没有受伤的只有那个叫乾阳少年。不是他功夫好,而是我对他手下留情。虽然他误会了我,指责我是凶手,但他只是想要为师长报仇,思想单纯,我不恨他。其他人明摆着就是想要杀人夺宝,连我身上是不是带着宝物都不确定就开始下杀手,可见他们平时就不是好东西,打死他们活该。 两个道士已经心怯,保持距离不敢再抢攻。他们攻击我无效,靠近了不论哪里挨我一下都很惨,这种打法不论是谁都会失去斗志。乾阳手持一柄匕首,知道伤不了我,还是不顾一切攻击。没有了其他人扰乱,我轻而易举扭住了他的手臂,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时远处响起了警笛声,不知道是有人报警来了警车,还是刚好有警车从附近路过。两个道士听到警笛,对视一眼,竟然不管乾阳,也不管躺在地上哀嚎的同伴,飞奔逃离。 “看来你请来的帮手不讲义气啊?”我痛恨和鄙视这些人,所以语带嘲讽。 “你杀了我吧!”小道士恶狠狠地说,用力挣扎。 “我为什么要杀你?再跟你说一次,你师父、师伯、师叔都不是我杀的,我敬重他们。如果我真的是邪恶的人,上次我就杀了你,现在也可以直接扭断你的脖子,何必跟你废话吗?” “那是因为你阴险卑鄙,现在当着许多人才不敢杀我,除非你让我师父活过来,否则我都不会相信你!” 我真有狠狠打他一巴掌的冲动,小小年纪就这么固执,仇恨快要让他失去理智了。 警车越来越近,已经驶进了这条小街,我不想再跟警察打交道,况且有许多人看到我被砍了好几剑没受伤,重创了三个人,警察肯定不会轻易放我。我推开了乾阳,往另一边飞奔,乾阳终究没有勇气追赶,警车在受伤的人旁边停下了。 跑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在狭小黑暗的小巷子中迷失方向了。这里可能在拆迁,大部分居民已经搬走,连路灯都没有,仅有少数几户人家窗户中投射出一灯光,安静黑暗如鬼域。 没有人追来,我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懈,混元一气符的效果就自动消失了,我感到非常疲惫,几乎走路都不稳了。原来使用混元一气符后,每次受到攻击都会消耗精神和体力,受到打击越重消耗越厉害。我打别人时力量大增,同样也消耗体能和真气,刚才一场恶斗时间虽短,却让我像跑完马拉松一样。 我的心情更疲惫,同样是道士,为什么就差那么多呢?乾阳倔强并有些偏激,如果在李维安、段法智的培养之下,会成为一个好人或好道士,现在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结果不容乐观。可是他认定了我是仇人,不听我的话,我又能怎么办?这究竟是谁的错? 我越来越发现,强大的法术和高超的武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恐怕就连神仙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否则何必叫我去追杀邪魔?那么什么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法则?道? 突然我有了一种被剑指着的感觉,背上一阵阵发冷,缓缓转头往后看,二十多米外的黑暗中有一个人站着不动,看不清长相,但感觉有点眼熟。 MD,居然还有人在跟踪我!我极其愤怒,但现在我已经无力打斗,只能把对方吓走,他应该不知道我已经是强弩之末。我振作精神,挺直身躯,大声道:“不想活了是不是?再来纠缠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那人开始往前走:“你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混元一气符虽然能让你短时间刀枪不入,力量大增,但用过之后就会很虚弱,现在你跑不动了,更别说跟我动手。” 这声音……我的心缩紧了,接着看到他走到有些亮光的地方,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左脸上却有几条长长的伤疤,从眼角直到下巴,就像是漂亮的生日蛋糕被猫抓了一样。 “看到了吧?”年轻人说,“拜你的白狐所赐,留下了难看的伤疤,但现在医学发达了,我可以去整容,应该能基本恢复原样。处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你交出秘笈,为我效力,我就可以既往不咎,视你为兄弟。” 我长长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怨恨和愤怒:“如果我说不呢?” “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年轻人一字一句地说,脸上还是带着微笑,胜券在握,“我要弄死你很容易,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但是我没有杀你。阴阳家传人不多了,有些能力和头脑的更少,我不忍同门相残。” 我的眼光收缩:“是你告诉那些道士我杀了段法智三人?” 年轻人耸了耸肩:“在找你的人很多,不止他们。” “对我开枪,造谣让别人追杀我,这就是你的同门之谊?” “那都过去了,以前我们不是朋友,但以后我们会成为朋友。” 他肯定是以为我从秘笈中学到了混元一气符,所以对秘笈更加渴求,又怕秘笈不在我身上,杀了我没有用,所以才先用软的。时不利我,但我绝不屈服,我再次长吸一口气:“我也有话要说。” “哦,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如果你能让射出枪口的子弹退回去,我会考虑你的提议。恐怕你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就没什么好谈了。正如你刚才说的,阴阳家传人不多了,看在是同一个祖师爷的份上,今天我饶你一命,马上滚蛋,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明年今天不是我的忌日,而是你的!” 年轻人的脸色立即变了,眼光凶厉:“不识抬举!” 我冷笑:“你以为这么长时间我只学到混元一气符?” 年轻人愣了一下,很快露出狞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你要是真有杀手锏就不会说出来!” 祝大家七夕快乐,有情人终眷属! 第一百五十五 通灵神力 对手思绪惧密,反应很快,我不可能靠虚张声势吓跑他。现在我真的很虚弱,不能再使用混元一气符,身上虽然还有隐身符和五行神兵符,但隐身后无法隔绝声音,不便高速运动,对方发现我看不见了极有可能开枪乱射。神兵符我没用过,张玄明只告诉我使用方法,竟然没跟我说幻化的神兵是实体的还是灵体的。假如是灵体的,对付一个有修为的人效果可能不理想,也可能会被对方的特殊子弹摧毁…… 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难道再向东成王求助? 我在紧张思考着怎么办,年轻人已经大步向我走来:“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而且我保证你会心甘情愿交出秘笈。” 看着这张过度自信,自以为是的脸,我想到了他对着我开枪,想到了九月被他打成濒死,要不是遇到张玄明九月已经死了。怒火在我体内燃烧,变成了勇气和力量,我想要亲手打死他,为九月报仇!我在心里呼喊:东成王快来帮我,你要是敢不来,我烧了你的破庙! 我的左手掌心突然炽热起来,像是一股滚烫的热气从掌心开始扩散,手指、手掌、手臂,胸腔……瞬间我就感觉全身像充气一样膨胀起来,那不是气,而是力量,不宣泄出去就会把我撑爆的力量。这种感觉与以前杜平控制我时有些相似,但没有那么狂暴凶戾,也没有天地黑暗眼前通红的感觉,我是清醒的,只是有无穷的力量和斗志,无畏千军万马。 在这股狂热气息的冲击下,我的真气也变得有些狂暴,扩散到全身经脉,似乎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力量,如果不宣泄出去,我就会燃烧、爆炸。 年轻人已经走到了我前面两三米的地方,发现我身上显现强大的气势,露出了惊骇之状。我像是一只猎豹蹿出,简单直接一拳打向他胸膛,势如奔雷。他急忙举臂挡格,虽然挡住了我的拳头,却踉跄向后跌,发出惊叫声。我脚下不停往前跑,没等他站稳又一拳打出,还是最简单的动作,却是又快又猛,有万均之力。 年轻人以右掌挡我的左拳,他的真气根本挡不住我的冲击力,我能感应到我的真气和狂暴的力量势如破竹,沿着他的手臂撞入他的胸膛,致使他部分经脉和内脏受损。我的右拳接着打出,落在他右胁处,虽然他的身体正在向后倒没有打实,还是被我打断了两根肋骨。 年轻人倒地打滚,想要跳起已经力不从心,伸手从后腰处拔出了手枪。他的枪口没来得及对准我,枪就被我一脚踢飞了。他再一次滚动,终于跃起,但剧烈运动导到折断的肋骨错位,痛得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我紧跟着追到,又是简单一拳轰出,只要有力量和速度,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 年轻人挥手挡格,此时他的手臂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真气散乱,哪能挡得住我的神力?“啪”的一声,关节被震得脱臼了。我一把揪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将他推得顶在小巷的墙壁上,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然后反手再一巴掌。 “我叫你去整容,我叫你去整容……”我一边吼,一边抽他的脸,他的脸迅速变红,青紫,鼻孔和嘴巴喷出了鲜血,碎肉和牙齿。我本来就痛恨他,东成王的力量让我狂暴,杀机盈满,没有停手的想法继续抽打。 “住手!”远处有人大喝一声。 我转头一看,本来距离挺远又在黑暗中,正常情况下我是看不清的,这时我却清楚看到了是陆南天跑过来。我才不管他,一正一反又给年轻人两耳光,他已经昏迷不醒,脸肿得像气球一样。 “再不住手我就开枪了!”陆南天跑到了距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手里真的拿着枪。 我很愤怒,准备连他一起打:“你跟他是一伙的?” “我没有同伴。”陆南天说着再走近了一些。附近有一户人家还没搬走,两个窗口透出灯光,近距离内还是能看清人,他在打量着被我打得脸变了形的年轻人。 “如果你不是跟他一伙的,为什么要阻止?” 陆南天道:“我不允许你杀人……不允许任何人杀人,难道你想成为杀人犯?” 我愤然道:“这是江湖仇杀,不关你的事,你如果不是跟他一伙的,立即滚开!” “什么是江湖?江湖不属于这个国家,不属于法律制约范围么?按照你的理论,帮派械斗杀人就不犯罪么?” 他正气凛然,占了道理,我无法反驳,但是我很不服气:“法律只能用来制约我这样的蚁民,他对我开枪,差一点就杀了我最心爱的人,你能抓他去坐十年八年牢吗?” 陆南天僵住了,慢慢放下了枪:“有的事我确实做不到,只是尽我的能力去做。这个人我认识,名叫楚云升,他的家族,还有他家族服务的人你都得罪不起,你要是打死了他……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再说不论他有什么罪,都不能由你来打杀,你杀了人我就得把你抓起来。” 我体内的力量突然消失了,感觉比之前使用过混元一气符之后更虚弱,连站稳都有困难,只能丢开楚云升,任他倒向地面,我扶住了墙壁。 陆南天过来扶住了我,把我一只手挂在他肩上:“快走,一定有他的人在附近,很快就会赶到。” 我只能跟着陆南天走,心里有些疑惑:“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南天迟疑了一下:“对不起,之前我在你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装置。” 我怒火腾地蹿了起来,真想朝他鼻子上打一拳,可惜现在没多少力气,未必能把他的鼻子打扁。我狠狠喘了几口气:“那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之前我是为了及时策应,现在则是为了请你帮我做一件事,你换了号码,我联系不上你,只好亲自追过来了。” 我立即道:“我不会帮你做事。” “严格来说不是为我做事,是为了社会和人民。”陆南天平静地说,“有一个偏僻的地方,最近出了些不正常事件,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有一句很庸俗的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不是普通人,你的能力应该用来解决那些不同寻常的事件,解救有困难的人,而不是用来跟人家在小巷子里打架,个人仇恨应该看谈一些。” 他的话有道理,我虽然心里不爽也不便反驳,所以沉默无语。陆南天接着说:“其实我也迷惘过,比如我确定一个人十恶不赦,可是没有证据,那么我该不该杀了他?我是该选择正义还是选择法律?那些有特权的人,或钻法律空子的人我该怎么办?我甚至怀疑自己真是在为国家效力,还是为某个利益集团服务?最终我想通了,我穿什么样的衣服不重要,我不是为哪个部门工作,也不是为法律工作,我是在为人民工作,有益于人民安居乐业的我就要去做。现在我一般不管普通案件,只处理比较重大的灵异事件。” “你跟张玄明是朋友?” 陆南天点头:“算是朋友吧,见过几次,一起做了点事情。他能力很强,但他有更重要的事做,我总是找不到他。” 我原谅了陆南天:“你的鼻子欠我一拳头,你得保证以后不窍听、定位、跟踪之类,否则我没办法把你当朋友,还会打扁你的鼻子。” “行!”陆南天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至少要休息一天吧。”现在我只想躺在席梦思上美美地睡一觉,“出发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你帮我找一个叫常昂的人,可能在房管局、拆迁办、城管或者相关系统,总之三四年前调到了这个地方当官。” 陆南天有些意外:“你找他做什么?” 我把常昂迷奸酒店服务女,导致她跳楼自杀,怨灵不散,常昂却逍遥法外升官发财的事说了一遍。陆南天想了想:“做这事你不擅长,交给我来做吧。” 他不会是在敷衍我吧?我问:“你准备怎么做?” 陆南天笑了笑:“找到他不难,弄死他也不难,根本不需要你动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一定会再找别的女人,只要抓了个现行,纪委就会介入,我再给一些线索,旧案就会翻出来,十有八九他还有贪污受贿等问题,合在一起够判死刑了。” 我想了想,这么做虽然没有我自己动手爽快,但由法律来制裁他更好,我还是集中精神去做更重要的事。陆南天见我沉默,以为我不相信他:“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你会在新闻中看到相关报道的。” “好吧,这本来就是该你们做的,我也不用谢了。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事?” 陆南天道:“先找个地方落脚,让你休息一下,我把情况整理一下再跟你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个大蛋 陆南天带着我入住一家小酒店,点了五六个菜和一瓶白酒送到房间,一边吃一边说。 事情发生在云南接近四川和西藏边界的地方,一个约两百人的村子,因为有许多人外出打工,实际居住的人只有一百左右,以老人小孩和妇女为主。那儿山高谷深,交通闭塞,贫困落后,至今还没有通汽车。村里有一个叫吴三通的单身汉,好吃懒做,偷鸡摸狗,没有正当工作,平时挖些草药,套些野兔之类的谋生。 十天前,吴三通带着一个巨蛋回村,根据几个看到的村民说,那个蛋比人头还大,花纹很漂亮。吴三通当时很得意,说要带到城里去卖高价,不让别人碰,很快藏了起来不让别人进他的家。村民们虽然好奇,但素知此人难缠,他不让看也就算了,咒骂几句散了。 消息不知怎么传开了,两天后有一个老板来到村里想收购巨蛋,这时村民们才发现已经有两天没看到吴三通,还以为他进城卖蛋去了。村民带着那个老板推开虚掩的门,没找到吴三通,只在他的床上找到一些破碎的蛋壳,之后再也没有找到吴三通。 吃了些酒菜,我已经精神多了,陆南天说到这儿我觉得有些好笑:“难道吴三通把巨蛋孵化,带着孵出来的东西走了?” 陆南天很认真地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巨蛋孵出一个怪兽,把他给吃了。” 我立即一阵头皮发麻,不知来历的巨蛋,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很快我就说:“你肯定没有看过孵小鸡,刚孵出来的小鸡、小鸭,走路都摇摇摆摆。就算那个蛋很大,孵出来的东西也没多大,刚出生不可能吃人,更不可能把整个人吞了。” 陆南天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如果不是鸡、鸭这种形体呢?蛇也会生蛋。” 我再次感到头皮发麻,嘴里发干,我知道蛇能吞下比自己大得多的东西,碗口大的蛇都能吞下一只个头不大的羊,那要是比蛇更可怕的东西呢?比如电影《异形》之类的怪物。吴三通财迷心窍,竟然没有对这个巨蛋感到害怕?我喝了一杯酒:“后来呢?” “那天晚上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失踪了,上床睡觉之前没有任何异常,爷爷奶奶就睡在隔壁,没听到什么声音,没有任何搏斗痕迹,就这么消失了。村民遍寻不见,报了警,警察第二天下午才到达,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因为来不及回去,当晚在村里过夜。就在这天夜里,有一头大水牛死了,警察发现牛的额头上有一个血洞,连头盖骨也有一个直径约三公分的孔。后来经过解剖,发现牛脑缺失约95%,破洞浑圆光滑,边沿有裂纹,初步判定为尖锐硬物猛烈撞击造成……”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什么东西像啄木鸟一样,啄破了牛头吸走了脑髓。” 陆南天沉重点头:“法医就是这个意思,但牛骨的硬度……你知道什么生物具有这样的习性和能力吗?” 我摇头,活着的大水牛,砍一斧头都未必能砍破脑袋,用电钻还差不多。 陆南天说:“这几天相邻的一个几十人住的村子里,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失踪,一人死亡。死者头盖骨被凿破,大脑缺失,与那头牛一样,失踪的人没有任何线索。现在那一带已经封锁,我接到命令要去调查,也许你能帮上些忙。” 这应该是怪兽伤人,不像是鬼怪邪物,我能帮得上什么忙?我问:“那一带以前出现过类似的事吗?” “没有。” “那片区域,有什么动物能生下那么大的蛋吗?” “在可以查得到的资料中没有。一些蛋壳已经送到不同的专业单位化验,到目前为止,只得出是属于禽类的蛋的结论,但是能生出这么大的蛋只有象鸟,早就灭绝了。” “象鸟?” “那是一种生活在非洲马达加斯加的巨鸟,样子有点像驼鸟,约三百五十年前就灭绝了。就算没有灭绝,也不可能跑到这儿来,它是不会飞的,嘴巴也不可能那么尖细。” 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张玄明说从太极福地逃出来的邪魔有可能变成怪物,从时间来看也差不多,反正我现在没有其他线索,去看看也无妨。 下半夜我们就上了往西南方向的火车,陆南天买的票,还是卧铺。上了车我就倒头大睡,之后又换了两次车,有一次没有车票,是在餐厅里待着。精神体力恢复后,我与陆南天关于巨蛋的来历谈论了很久,杀人杀牛的怪物十有八九是从巨蛋中孵出来的,那么这个巨蛋从哪儿来?先要有一只巨大的怪物才能生下巨蛋,那么这只巨兽又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生过巨兽伤人事件,也没有人目击巨兽? 世界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无聊的问题现在开始困拢我了。 坐完火车坐汽车,坐完汽车坐摩托车,摩托车走不了了,只能靠两条腿。陆南天像导游一样,包吃包住包带路,我什么都不用管。 这里的山即高且陡,近在眼前的一个山头,下山再上山到对面得走半天,事实上很多地方根本无法攀爬,能走过去是算不错的了。 从中午走到傍晚,陆南天说快到了,进入一处峡谷时,必经之路上有七八个战士守着。他们看上却都非常年轻,娃娃脸,身穿迷彩服,手上有步枪和冲锋枪,但都是较老的款式。陆南天上前与他们交涉,给他们看证件。不料这些年轻人牛逼烘烘,根本不给陆南天面子,说中央派来的都没有用,没接到命令谁都不许通过。 陆南天也没想到有军方介入了,想打电话找人,结果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好说歹说,向小战士借来卫星电话,打了好几通电话,又等了十几分钟,拦路的班长才接到命令,允许我们通过。 过了关卡后,我问陆南天这些战士属于哪个系统这么吊?陆南天苦笑:“边防军,可能还是预备役,这里大部分是少数民族,言行要注意。” 此时已经日头西斜,峡谷中显得幽暗,往前走没多远变成一个山洞,洞口又有两个小战士持枪守着,还好他们没有为难我们,还给了我们手电筒。这时我才惊奇起来,问陆南天:“怎么还要走山洞?” “听说穿过山洞就到了,不走山洞的话,爬山要多走好几个小时山路。” 我嘀咕了一句:“怎么会住到这么闭塞的地方,早该搬出去了。” 陆南天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以前可能是为了躲避战乱,安全第一,自耕自织,交通不是太重要,越偏僻越好。住久了有感情,舍不得离开了吧。” 这倒也是,其他地方再好,我也忘不了家乡。 山洞时大时小,弯弯曲曲,最窄的地方可能还不到一米。这是属于溶洞,最初可能是地下河,经过千万年冲刷出来的,现在只能看到水蚀的迹痕,地上并没有水。我感觉走了很久,可能有一两千米,终于出了洞口。 暮色之中,可以看到这是一个比较开阔的峡谷,右侧是一片直立的石壁,底部内凹像是被掏空了一块,村庄就在石壁脚下,大部分集中于石壁内凹处,黑暗寂静。左侧也是石壁,不是很规则,也是难以攀爬,较平缓的地方有些零星的树木。中间约有两三百米宽,有农田、河流和些一些小山,或者是巨石。往前方看则是雄伟的高山,天边还有一些惨淡的余光。 我和陆南天沿着小路往村子走去时,看到了好几种服装的人,有边防战士,有普通警察,有特勤,好像还有协管。民房大多是高脚楼,所有门窗紧闭,仅有少数房子的木缝透出灯光,感觉特别阴森。 有一个中年警察接待我们,用生硬的汉语自称是县城公安局领导,介绍了一下情况。因为连续出现命案,怕消息传出去引发恐慌,要封锁很大范围,搜索山洞树林,同时又要防止怪物再来袭击。小县城没办法调出那么多正规警察,所以从特警、法警、辅警之中抽人过来,边防军是今天刚到。各部门已经分工明确,但边防军不听警察指挥,现在各管各的。 “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出事了。”警官虽然没有笑,却颇有得意之色。 陆南天一直皱着眉头,一脸忧虑,听到警官的话深深地望着他:“如果怪物跑到别的地方,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警官一愣,思考了半晌才开始不安起来:“那……那怎么办?” 陆南天道:“留下少量精干人员,其他全部撒走。” “这,这,这……”警官不停地搓手,大冷天似乎要冒汗了,“我不能作主啊,要是又有人死了怎么办?” “这么多人拿枪晃悠着,那怪物会来送死吗?如果它转移到居民密集的地方,袭击城镇,后果你能承担吗?” 警官开始抹汗了:“可是,可是这里的人也不能不管啊,还有那些兵也不会听我的,不信你去找他们的头试试。” 我也有些难以接受,陆南天是要拿这里的村民当诱饵,难道穷人的命就不是命?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遮天羽翼 边防军指挥官是一个山东大汉,大家都叫他团长——我猜他不是正儿八经的团长,也不可能带来一个团的兵力。他不怎么把陆南天放在眼里,但听了陆南天的担忧之后,认为有道理,同意把人员隐蔽起来,埋伏在村子周围各处。警察系统的人也全部隐藏,做好战斗准备。 兵防军总共有一百多人,有些还在外围站岗,有的参与白天搜山现在休息。埋伏的人数约五十个,分散在村子周围,装备以步枪为主,少量冲锋枪和两支狙击枪。警方也有大几十人,但有武器的人不多,几支冲锋枪,几杆猎枪,十来把手枪。相邻的只有几十个人的小村子,人员已经转移到这儿集中保护了。 我心中暗忖,只要那个怪物不像长尾飞虎一样子弹打不进去,这么多枪同时开火,再大的怪物也射成马蜂窝了,现在只怕它不来。 当地警官对陆南天这个特派员虽然客气,却是敬而远之,安排了一间空屋让我们过夜,没有让我们参与埋伏。陆南天没说什么,我没有发现明显的阴邪气息,这事看起来我插不上手,所以乐得坐看成果,与陆南天一起在屋里休息。 房子很旧很破,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因为没有通电,更没有电器,在这里就像是到了另一个星球。我和陆南天都毫无睡意,不时从半掩的窗口外往看看,保持警惕。 晚上八九点后,天空出现了下弦月,因为有薄云遮挡不是很亮,以我的眼力十米之内能看清,十米之外只能看到大体轮廓。夜里颇冷,湿气又重,一些埋伏的警察开始沉不住气了,有的跑回屋里生火取暖,有的拿出随身带的酒喝几口,打喷嚏的,咳嗽的,悄悄聊天的都有。 我与陆南天相对苦笑,小地方的警察,不要指望素质有多高,况且有些只是协警、辅警,根本没有经过战斗训练。坚苦条件下,还是战士们有纪律,边防军都还在坚守阵地。 时间在夜虫深幽的鸣唱声中流逝,到了半夜没有动静,到了凌晨三点还是没有动静,不仅是警察们待不住,连边防军也有不少人离开了埋伏地点,跑到石壁下自己的帐篷里。或许怪物早就察觉到这里有危险,跑到远方去吃人了。 陆南天还是两眼炯炯有神,盯着窗户外面,我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等到了凌晨五点多,眼看就快天亮,我相信怪物不会来了,双手抱着胸,靠着木壁闭目养神,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之中,我感到天空一暗,抬眼看去,只见一只巨鸟展翅滑翔而来,大得难以形容,简直是遮天蔽地。巨鸟疾如流星,势如泰山压顶,直扑我头顶而来,似乎整片天空都压下来了。我惊叫一声,猛地跳起,然后才发现一切只是幻觉,或者做梦。 陆南天惊问:“怎么了?” “一只恐怖的大鸟来了!”我惊魂未定,脱口而出。 陆南天立即冲向门口,撞门而出,我发现他误会了,急忙追了出去。刚到外面就感觉天空一暗,与刚才梦里的感觉极其相似。抬头向上看,真的有一只鸟状暗影疾掠而下,虽然没有梦中那样遮天蔽地,却也有小形飞机那么大,让人感觉天空一暗,声势惊人。 “呯!” 一声清脆枪响惊破了黎明前的夜空,陆南天先开了一枪示警,接着在屋前空地上单膝跪地,右手握着手枪,左手托着右腕朝天空连续开枪。那只巨鸟从屋顶上方掠过,风声飒然,眨眼就看不到了。陆南天可能打中了它,有一根长羽飘落下来。 紧接着许多枪声响起,各个方向都有。拍翅之声有如松涛海啸,我看到那只巨鸟振翅飞高,在天空兜了半个圈子,迅速消失于村子上方的悬崖顶上。 我望着崖顶惊诧莫名,世间竟然真有这么大的鸟,为什么它还没有出现我就先梦到了?我不会是还在做梦吧?转头望向陆南天,他也在惊讶地看着我,接着眼光转移到了刚才飘落的那一根羽毛。陆南天先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然后捡起了羽毛,比巴掌还要宽,长度约一米!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大呼小叫,灯光乱照,互相询问有没有人受伤,怪物往哪里跑了。刚才怪物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多人根本没有看到。 陆南天看了崖顶一眼,示意我进屋去。到了屋内拧亮手电筒,只见那根大羽尾端颜色较深,介于深褐色和黑色之间,往下颜色渐淡,呈烟褐色,到了根部微呈白色。羽根足有拇指头大小,离支羽不远的地方被子弹打断了,如果是完整的一根,全长要超过一米! 只需要看这根羽毛,就能想像出刚才那只巨鸟有多大,抓走一个人轻而易举。我定了定神问陆南天:“那是什么鸟?” 陆南天摇头:“太暗太快了,没有看清楚,但确定是尖细嘴,脖子较长,目测翼展近十米。除了在阿根延发现的几百万年前存在过的巨鹰外,没有别的飞行鸟类能达到这么大。对了,你在房间里面,那时我还没有听到破空声音,你是怎么知道有一只大鸟来了?” 我真不知该怎么解释,不过他专门处理灵异事件,应该能接受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我在闭目养神,恍恍惚惚像做梦一样,看到有一只巨鸟来袭击我,比刚才我们看到的还要大得多,大得遮住整片天空……当然那只是做梦,可能是错觉。” “那是一种预感,灵识高的修道者会有这种能力。”陆南天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你在梦里看清楚它的样子了吗?” “没有,就是感觉大得可怕。” 陆南天忧心忡忡:“是能飞的怪物,威胁就更大,捕杀也更困难。” 外面有些人往这栋屋子跑来了,陆南天突然从口袋内掏出打火机,点向羽毛。那羽毛一点即燃,燃烧速度快得出奇,一眨眼就烧光了。我不由猛瞪眼睛,这是怪物存在的唯一证据,也是最重要的线索,怎么能烧了?但我很快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这东西留着会引发恐慌,传到外面更会惊世骇俗,反正已经确定了是一只巨鸟,没有必要留着它多生事端了。 外面的人进来确认我们没有出事就走了,纷闹了一会儿,天渐渐亮了,各路人马都在抬头观望石壁上方。还有其他人看到巨鸟是飞到山崖上,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 石壁直上直下有几百米高,上半部分布着五六个大小不一的洞口,有些洞口和凸台上长着灌木丛和小树。之前没人知道怪物能飞,没注意这些洞,现在每个人都认为巨鸟是躲在某一个洞内。 团长在远处用狙击枪往山崖上看,我和陆南天走过去,他对我们点了点头,把狙击枪递给了陆南天。陆南天看了一会儿递给我,叫我看最大的洞,那个洞距离崖顶可能有五十米,距离下面有两百多米,无法攀爬到达。在狙击镜中拉近了距离,看得更清楚了,那个山洞很大,足以容纳巨鸟,但看不清有多深,其他洞太小应该躲不了巨鸟。 团长非常肯定巨鸟是躲在山洞内,说要去借炮来轰,或用导弹打进去。陆南天说不行,爆炸有可能导致石壁碎裂毁了下面的村子,况且道路不通,大炮运不进来。导弹不是那么容易调用的,万一巨鸟不在洞内,或者洞内有拐弯,导弹就白用了。团长没有再坚持,估计他只是空谈,拿不到导弹。 警官说找一架直升机飞到洞口外面看看,也被陆南天否定了。峡谷中气流复杂多变,直升机飞进来很危险,轰鸣声必定惊动巨鸟,拍两下翅膀就能让直升机失控,更不要说发动攻击了。 “只能找路爬到崖顶上,垂绳而下到达洞口边沿,侦察清楚洞内情况。”陆南天不容质疑地说,“巨鸟一向在夜间行动,那么白天可能在睡眠,甚至有可能是盲眼状态,只要没弄出太明显声音就不会惊动它。了解了洞内的情况,再决定怎么处理。” 团长和警官互相看来看去,团长说:“我的人都是新兵,没有训练过爬悬壁。” 警官一脸为难:“我这边也没有专业的人……” “我去!”陆南天冷静地说,并没有生气,接着望向了我。 我连连摇手:“对不住,我有恐高症,这个我不能奉陪!” 团长和警官觉得过意不去,急忙表态愿意协助,找路上山,准备工具之类包在他们身上。 众人立即开始忙碌起来,找向导,准备绳索、铁钩、铁扣、砍刀之类。村民们陆续从房子里面出来了,打听凌晨发生了什么事,议论纷纷。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大喊大叫,声音凄厉高亢,我挤入人群中一看,原来是一个拄着拐仗的老婆婆,身上包着一块又脏又破的麻布毯。她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眼睛瞪得极大却朦了一层白膜,牙齿掉光嘴巴干瘪,鼻子缺了一些,皱巴巴的脸上遍布刺青和伤疤,丑得要是在晚上突然看到会把人吓死。 老婆婆情绪激动,不停地用方言大叫,我完全听不懂。在场的村民对老婆婆似乎很畏惧,都远远地离开她,脸上带着惊惶。 第一百五十八章 悬崖秘洞 盲眼老婆婆的语言很特殊,县城来的警官和本地的警察、边防战士都不能完全听懂。警官请村里的其他老人翻译,才知道她的意思是说,山涯上的洞是神灵居住的地方,活人不能进去,否则会有大难。她只知道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规定的,说不清洞里的神灵是什么,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大难。 之后陆南天加入了询问,与其他村民交流了许久,才弄清来龙去脉。盲眼老婆婆是属于一个人口极少的少数民族,叫做独龙族。以前这个村子里居住的全部是独龙族人,大约一百年前,有一队外国人以传教为名来到村里,遭到村民反对后,以枪械展开灭绝性屠杀,并洗劫财物,全村仅有几个人幸存,那些杀人凶手也离奇暴毙了。盲眼老婆婆就是属于当时的幸存者,唯一活到现在的幸存者,至少有一百二十岁,具体有多少岁没人知道。她的眼睛已经瞎了,脾气古怪长得又丑,村民虽然救济她却不愿接近她,对她了解很有限,年轻人基本听不懂她说的话。现在的村民,基本都是后来陆续迁入的,因为这个村子易守难攻,比较安全,而且没有官府来收税。 村里的其他老人确认,老婆婆以前就有警告他们不能进入石壁上的洞穴,因为太高无法进入,加上她的警告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陆南天犹豫不决,他是专业处理超自然事件的人,深知这样的传说和警告不是空穴来风,山洞内必有古怪。这个时候本来不支持绳降的团长却有些冲动起来,嘲笑陆南天:“你不敢去了?我还以为你有点骨气,说了半天却被一个瞎婆子几句疯话吓倒了。” 陆南天道:“我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情况比较复杂,你知道那只巨鸟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能长那么大吗?” 团长大笑:“吃得多呗,我们山东人吃饭都是用大碗,吃面要一大盆,吃饼要一大叠,长得就比你们大。不要信那疯婆子胡说八道,就是一只长得大一点的啄木鸟,你要是不敢去,我去!” “算了,还是我去。”陆南天怕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乱来。 我心里暗笑,要不是陆南天把羽毛烧掉,给他看看他就知道不是长得大一点,而是大得没有天理了。 盲眼老婆婆被送回屋里去了,她阻止不了任何人,但她的话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了阴影。 原先的搜索队中有带绳索和一些攀爬工具,很快工具就准备得差不多了。但向导人选却成问题,因为稍微机灵一点的壮年男子都进城去打工了,剩下的不是老就是少,不是病就是傻。最后选定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当向导,老的已经有六十岁左右,神情不安,迫于压力才给我们带路。年轻的二十来岁,长得挺强壮,但显得有些木纳,反应迟钝,说得不好听就是有点傻气。 我虽然不准备下悬崖,肯定是要跟陆南天一起去的。团长最后决定带三十个战士和我们一起走,其他人在下面继续防守,保护村民,外围有可能进出村子的地方依旧封锁。 沿着山谷向西走了很远,折向南绕过半座大山,在原始森林和陡峭石壁间攀爬、转折。这里根本没有路可以走,白天空气潮湿而闷热,蚊虫又多,实在是苦不堪言。到后来接近山顶时更难攀爬,这座高山各个方向都是悬崖峭壁,没有一个方向是能直接上去的,需要绕来绕去,从一些比较平缓的地方攀上去。 到达山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大家都有些疲惫,许多年轻的战士躺在地上,四仰八叉,团长也坐在地上气喘如牛。只有我和陆南天状态较好,立即开始观察地形。 这时太阳西斜并不严重,但已经不能直接照射到谷底,底下相对较阴暗并且有了淡淡的气雾笼罩,谷底的东西看起来有些模糊。从崖顶上看不到大洞穴,但洞口有一棵小树伸出来,让我们确定了位置。从崖顶到洞口的石壁虽然竖直,但有些天然形成的横纹,比较粗糙便用攀附,这是一个好消息。 这时阳光应该照入了口洞,如果巨鸟真的是夜行怪物,现在下去是比较安全的。陆南天挥手示意团长 过来,低声说:“我们要赶时间,马上开始行动。你让二十个人负责战斗,分散埋伏,万一有东西从洞里飞出来,不用犹豫立即开枪。五个人负责拉绳,如果看到我荡出洞外,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拉上来。还要留几个人警戒四周,防止有什么东西袭击我们。” 团长立即开始指定人员,众人打起精神行动。陆南天先放下绳子,比洞口略低一些,上头绑在大树上。接着把绳子拉上来,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再把绳子放下。最后检查了一遍绑扎情况和随身武器——两把手枪、一把匕首,三个手雷,都在立即可以拿到的部位。检查完他双手抓着绳子翻出悬崖外,以脚蹬着石壁,轻盈灵巧地下降。显然他以前有过专业的训练,动作娴熟,完全不怕悬崖的高度。 我是真的有些恐高症,往下看感觉有些眩晕,似乎山在摇动,也可能是腿在发软。我怕会掉下去,不敢站在悬崖边缘往下看,只能趴在地上,牢牢抱住一块与地面相连的石头,这才敢把头探到外面看着陆南天下降——这个举动引来了不少鄙视的眼光。 陆南天敏捷平稳地下降,接近洞口时我们都很紧张,没人敢发出声音,怕惊动了山洞里面的巨鸟。陆南天下降的地方在洞口侧面约两米,他以一边手臂卷着绳子,另一只手扣着石壁的凸出点,加上双腿使力慢慢横移。到了洞口边探头往里面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向上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惊讶,接着以较快的速度进入了山洞,我们看不到他了。 绳索的拉力明显变小,这说明陆南天已经在洞内站稳了,我们没有因此放松,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从刚才陆南天的表现来看,我觉得巨鸟没有在里面,他看到了其他出乎预料的东西。 除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就听不到别的声音了,静得让人心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分钟都感觉特别漫长,等了足有十分钟,下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如果山洞很深,陆南天应该拉动绳子,让我们继续往下放。他没有扯,说明他是停在原地,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动?我感觉有些不妙,转头低声说:“向上拉。” 团长早已焦急万分,立即同意向上拉。拉了一米没有动静,再拉一米还是没有动静,拉绳的人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很快绳子被拉出来了,陆南天没有连在绳子上。众人大惊,飞快把绳子扯了上来,只见断口整齐,是用锋利的东西割断的,看样子是陆南天自己用匕首割断了绳子……可是他为什么要割断绳子? 我让他们再把绳子放下去,这时风变大了,把绳子吹得不停地飘,只好拉了上来,绑了一块小石头再放下去,垂到了洞口。再等了几分钟,陆南天还是没有出来,至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陆南天一定出事了,可是以他的经验和身手,就算遇到了巨鸟,也有开枪和丢手雷的机会啊! 诡异的情况,加上盲眼老婆婆的警告,我们都极度不安,面面相觑。老向导喃喃自语:“她说得对,她说得对,我们不该来,不能进去……” 团长怒瞪了他一眼,低喝道:“给我闭嘴,再啰嗦我把你丢下去!” 老向导不敢再说话,团长拿起绳索往自己腰上绑:“我下去看看,我就不信真有什么东西能把我一口吞了!” 见团长要亲自出马,战士们争先恐后要下去,冒险的事怎能让领导去做?团长也觉自己应该留下指挥,同意了让两个战士一起下去,互相照应。 别人没有陆南天那样的身手,所以这一次改变了方法。两个战士分别用皮带扣紧了腰部和腋下,两个绳套套在大腿上,再用一根绳子和铁扣把这三个部位连接起来,主要受力点在胸口,这样可以防止倒倾。绳子的另一头还是绑在大树上,每一条绳子由五个战士拉着慢慢往下放。 尽管采取了更安全平稳的方法,两个战士还是不停地晃荡,最后有惊无险地下降到了洞口边,一左一右。他们的双手可以腾出来,都握紧了冲锋枪,准备扫射。 “他在里面,躺在地上!”一个战士大叫。 我吓了一跳,巨鸟有可能在山洞里面,这样大叫肯定会惊动它。 “没有大鸟!”另一个战士也大叫。 既然可以一目了然看到里面的情况,陆南天为什么在里面停留那么久?难道他突发什么疾病昏倒了?团长大声叫他们把陆南天带上来,两个战士便放下枪,荡进洞里面去了。 我们以为很快会有一根绳子绑着陆南天扯上来,不料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动静。再等几分钟大家都急了,试着拉绳子,结果两根绳子都轻飘飘拉出来了,没有连着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邪地悬棺 连着三个人进入山洞,都如泥牛入海,割断了绳索不回来,这事实在是太诡异,太不合情理了。还在崖顶上的人一个个惊惶不安,像是被恶鬼掐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冬天的太阳下山得快,这时更加偏斜,虽然上半截崖壁还在阳光照耀中,光线却变得有些昏黄和惨淡。接近底部的雾气更浓了,可以想像再过一两个小时,不到天黑我们就会被雾气笼罩,阴沉黑暗。 我不能丢下陆南天不管,而且要立即行动,多等一会儿他获救的可能性就越低。我咬了咬牙,对团长说:“放我下去!” 团长道:“你连站在悬崖边的胆量都没有,还是我去!” “不,下面情况特殊,你下去没有用,必须我去!” 团长紧皱眉头,见我坚定不移,只能点头同意。几个战士迅速解下皮带帮我扣紧,加上绳索,还用刚才的方式放下我去。在下去之前,我不顾他们都看着我,对自己使用了两种藏身法,石龙刀和各种应用的符当然也准备好了。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祖师爷保佑,别让我还没有到达洞口就晕了。 五个战士牢牢抓住绳子,我翻出了悬崖之外,身体开始往下降。就在我的头部即将降到石壁下时,一直有些呆呆傻傻的年轻向导突然怪叫一声,挥起随身带的砍柴刀冲了过来,一刀砍向崩得笔直的绳子。 站在最前面的急忙一脚踹向他,这一脚虽然踢中了,但匆促之间使用的力量不够大,没有把势如疯虎的年轻向导踢倒。他身体略偏,砍刀没有砍中绳子,却砍在了战士肩头。 众人大惊失色,绳子松滑,我急速下降了,想要用手扣住石壁,可哪里能扣得住?还好绳子只下滑了一两米就停住了,我抓着绳子奋力往上爬,危急时刻潜力暴发出来,迅速爬了上去。翻上悬崖时我已经一身冷汗,感觉全身酸软。 这时许多人已经抓住了年轻向导按在地上,他在拼命挣扎,两眼通红,三四个人还是有些压不住他。有一个战士脸上青肿了一条,可能刚才夺刀时被刀背打中,而肩头被砍中的战士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几个人手忙脚乱想要给他止血,却根本按不住,血迹速扩大,半边衣服都湿了。 我急忙冲过去,推开众人,迅速掏出一张止血符按在他的伤口上。符纸瞬间被鲜血浸透,还是有许多鲜血往外冒,我再按一张,流血量明显少了,但还是没有完全止住。我连下三张止血符,终于没有明显出血了,我让其他人不要把符拿掉,直接包扎住。众人见我的符连这样的伤口都能止住血,即惊诧又敬佩,立即照办。 受伤的战士虽然大量失血,脸色苍白,但人还清醒,血止住这条命是保住了。年轻向导还在拼命挣扎,嘴里涌出白沫,看样子是受到了邪物影响。我过去双手掐了一个法诀打在他额头上,他立即不动昏迷了。但我并没有感应到邪气,不知道他是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如果有鬼怪之类在附近,我没有理由感应不到啊? “那个老头呢?”我转头四顾,没有看到老向导。 众人转来转去看,都不知道老向导什么时候离开了,刚才很混乱,没人顾得上他。团长大骂:“操他奶奶的,肯定是那个老东西搞的鬼!这些刁民,我们好心来帮他们,他们反过来害我们,之前那个瞎婆子神神叨叨的,我就看出他们不是好东西了……” “算了,先别骂了,快放我下去,救人要紧!” 团长愣了一下,竖起大拇指对我点了点:“刚才我还以为你是胆小鬼,没想到你才是最勇敢的,还敢再下去。” 我在心里苦笑,经过刚才那一吓,如果有选择我永远不想爬出悬崖外,可是我能不去么?我环视众人一眼:“大家不要怕,胆气壮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要是心虚了,连本来不会咬人的狗都会追着你,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现在太阳还这么大,绝对不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的,而且我一定能把他们救回来!” 战士们纷纷点头,镇定了不少,我已经获得了他们的尊敬和信任。团长亲自拿了一支冲锋枪,恶狠狠道:“都他妈的给我盯紧着了,不管什么人什么东西跑出来立即开枪!” 战士们血气方刚,这么多人持枪在手,杀气腾腾,不容易被邪物影响,太阳下山之前应该没事。 换了五个生力军拉绳子,再次把我放下悬崖,这时风比之前更大了,吹得我摇摇晃晃。虽然我尽可能寻找凹凸的岩石借力,还是很难保持平稳。下降越多绳子越长,摇晃的幅度越大,我一阵阵眩晕,手脚酸软,看别人做容易,自己去做就不容易了。 终于我到达了洞口,看到了里面的情况。洞口高两米多,宽三米多,地面平坦,洞顶接近拱形。洞内更大,约有一个客厅大,也是拱顶,中央打横放着一个长约两米五,直径约一米的东西,有些像是棺材,陆南天和两个战士都倒躺在那东西旁边。这时有些阳光斜照进洞内,光线明亮,可以看到山洞并不深,因为是拱顶的,只有中间高,边上并不高,我看不到的死角不可能躲藏着巨鸟。 没有怪物,为什么三人会割断绳子倒在地上?恐怕那个像棺材的东西里面有古怪,不能靠近!我以真气激活天眼,看到里面有一团黑气,看不到别的东西。 “降低一米,再放一条绳子下来!”我抬头对上面喊,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绝对不能把自己身上的绳子割断,必须坚定不移这一点! 我以手推石壁,荡了三次才荡进洞内,扣住了洞内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的人见我进洞了,把绳子放松了一些,我终于脚踏实地了。站在坚实的地面上,并且没有往外看,我还是有一种轻微眩晕的感觉。定了定神,这种感觉还在,然后我确定这不是恐高造成的,而是这洞内有一种阴邪气息,或者对人体不利的磁场,致使我气血逆冲造成的。不仅如此,我还有一种浸入冰水中的感觉,以及有无数听不到的声音在冲击我的耳鼓的感觉。 这是一个极邪之地! 阳光照在我的背上,把我的影子投射在洞内地上、壁上,连那棺材状的东西也遮住,洞内因此一下变得黑暗了,邪气更甚。我急忙侧身缩到一边,让充足的光线照射入洞,立即感觉轻松了一些。我下来得正是时候,之前陆南天下来时,太阳没有这么倾斜,洞内还没有这么亮。 这时阳光虽然昏黄惨淡,像是经过有色玻璃过滤,但终归是阳光。在阳光下那个大东西看得清清楚楚,是木质的棺材,只是样式与常见不太相同。不知道是没有上过漆,还是经过千百年风吹日晒已经脱落了,现在就是苍白的木色。说它苍白其实也不贴切,它有一种白中带黑,非常坚硬光滑的感觉。接着我注意到了棺材边有一对弯角,像是特大号的牛角,以及一些很难辨认的枯骨。可能是有人用一个巨大的牛头来祭祀,但也有可能是其他生物的头,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牛角。 我非常惊讶,是谁把棺材放在这儿?用什么样的方式运进来的?连牛角(先假设是牛角)都风蚀成了脆壳了,头骨完全化了,木棺为什么没有严重腐朽?再来回看一眼,没有墓碑和任何文字图案,也没有怪物。 陆南天和两个战士必定是因为靠近木棺才倒下,所以不能靠近,但我必须救他们!我屏住了呼吸,以真气闭住全身毛孔,高度集中精神快步靠近。越接近石棺,眩晕和耳鸣的感觉越明显,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压力在挤压我,如在水中逆流前进。我感觉压力很大,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我抱住最外面的战士上半身,拖向洞口,到了洞口感觉就好多了。 战士还活着,脸色白中带青,从山根到印堂处的青色更明显。这时另一根绳子放下来了,战士身上的皮带和扣环还在,我把绳子绑在他身上,用力扯了扯,上面的人开始拉。我把战士推出洞外,不会碰到山洞后就由上面的人往上拉。 接着我把另一个战士和陆南天也拖到洞口,检查了一下陆南天,他也是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脸色青白。陆南天的匕首掉在地上,没有别的刀具,看样子三人都是用这把匕首割断了绳子。这我就想不通了,如果他们只是受邪气影响昏迷,为什么要割断绳子?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诡异。 陆南天和另一个战士也分别吊上去了,我扯动了自己这根绳,上面的人开始拉。此时阳光偏斜更厉害,没有再照在棺材上,山洞里面的变得黑暗,邪气大盛。快要离开洞口时,我最后看了它一眼,这一瞬间我看到有一个人躺在里面,面目丑鄙狰狞,嘴巴很宽,上下两排牙齿都是锯齿状的尖牙。 第一百六十章 无字符 上面的人在拉绳子,我只是在视线即将离开时看到一个画面,一闪而过,所以不是很确定真的看到了,还是出现幻觉。假如是真的看到,就说明棺材里面的人还没有腐烂,并且是一个异于常人的人,正常人怎会全部牙齿是尖锐的? 回到悬崖上,我们立即收拾东西下山。要是等到天黑,即使没有超自然现象,我们也很难走下陡峭的山崖,而我相信天黑后这里肯定会出事。 陆南天和两个战士还是昏迷不醒,只能绑在三个强壮的战士身上背负下山。被砍了一刀的战士虽然有些虚弱,在同伴的扶挽下还能行走。年轻向导已经清醒,双臂被牢牢捆在身上,由两个战士押送。他很害怕,精神萎靡,我觉得他之前是受到了山洞内邪气的影响才发狂,因为他有些痴傻所以特别容易被控制。 下山途中我一直在想那具棺材,我知道有些少数民族会把棺材放在别人无法到达的悬崖洞穴内,现在一般称为悬棺,我在一些图片上有看到过。科学家把这个称为千古不解之迷,猜不透古人为什么费心费力,把棺材放在悬崖洞穴内。如果从风水学角度来看,可能不是什么迷,而是一种错误。 风水好适合墓葬的地方,大多会天然形成一个适合置坟的凹陷或山洞,假如反过来鼓凸或者是凿不动的岩石,说明定穴错误了。至于那种罕见的灵穴、龙穴,更会形成独一无二的“宝座”,穴眼绝对是一个适合建陵墓的地方。就比如太极福地的阴脉,它结穴在悬崖处,却塌陷了一块,便于建造陵墓。这种地方,风水先生术语称为“龙开口”。 一些不内行的人,或者是古代少数民族的人误解了龙开口的意思,认为悬崖上的凹陷和山洞是龙开口,所以费尽心机把棺材弄进去。事实上结穴在悬崖上的情况万中无一,需要特定的环境,不可仿制,绝大多数悬崖孤高危耸,乃是绝地。 坟墓称为阴宅,当然要接地气,埋入地下,暴露在高高的悬崖上已经大错,再让阳光可以直晒,这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故意为之?我觉得这一具木棺是高手有意为之,可能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放在高高的悬崖山洞内没有人可以接触,天天太阳晒,它就永远不能出来害人;也有可能是在培养什么东西,故意放在邪地被日月照耀,受了千百年邪气和日月精华,不成仙也成魔了。 但是山洞里面没有巨鸟,棺材至少是几百年前放的,跟太极福地逃出的邪魔没有关系,如果我们不进去,就什么事都没有。现在陆南天和两个战士中招了,如果不知道救治的方法,只怕凶多吉少。我觉得他们是中毒了,但以我的知识和经验,完全看不出是中什么毒,更不要说解毒方法。 过了最险恶难走的一段路,天就黑了,我们停下稍作体息。此时陆南天与之前差不多,没有明显变化,两个战士的状况更糟了,气息微弱几不可察,脸色像死人一样。以天眼状态来看,陆南天头顶上还有微弱的亮光,还有一点生人气息,两个战士头顶上完全不发光,死气沉沉。除非现在就有医道高手对症下药,否则这两个年轻人没有希望了。 休息了几分钟,我们打起手电筒急行军,不料夜里难以分辨方向,走得又急,我们迷路了。看不到天空的星星,四周都是差不多的大树,走了许久根本不知道到达哪里了。更糟糕的是有一个战士被某种毒虫咬了,小腿肿得比大腿还粗,又多了一个需要背着走的人。 团长和战士们都不再相信年轻的向导,而我确定他之前是受到邪气影响,并不是他想害我们。所以我与他交流,让团长放开了他。年轻向导只会说一点普通话,有些词不达意,但他知道我原谅了他,要他带路。 在年轻向导的带领下,走了几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山谷下面,恰好遇到了团长用卫星电话叫来的搜救队,晚上十点多回到了村子。到了村里,立即动员所有懂医术的人,拿来所有医疗用品,包括村里了解药性的老人。然而没有人知道三人中的是什么毒,村医不敢乱用草药,军医只能给他们注射抗菌消炎和增强体能的药。 我带了翻译上门去拜访盲眼老婆婆,问她有没有办法治疗。盲眼老婆婆说她确实懂一点医术和巫术,但是只凭口述也不知道三人是什么病,可以举行一个祭祀活动来驱邪试试。这个仪式她可以做,但需要活杀一头大水牛。 我不了解巫术,不知道举行一个仪式,杀一头牛能不能让三个濒死的人活过来。说到杀牛,我想起了洞穴棺材边巨大的牛角,感觉有些不安,又是牛,这有什么联系吗?盲眼老婆婆的长相很难让人心生信任,她之前警告我们不要去,而且明显她不喜欢其他村民,不欢迎我们来这里,谁能保证她不会故意害人? 我通过翻译继续问她洞穴里面安葬的是谁,什么时候安葬的,她都说不知道,只知道祖祖辈辈遗训不能进入。她的眼睛蒙着一层白膜,基本不转动,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说的话我又不能直接听懂,所以我无法判定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救三人的命又势在必行,我只好把决定权交给了团长和警官,各种可能性也说了出来。 团长不以为然,根本不信跳一跳唱一唱杀一头牛就能救人,警官则说少数民族中常有杀牛祭祀的风俗,可以试一试。为了救人,团长最终也同意了,于是向村民买牛,开始准备祭祀。 村民们都被召集出来,点上许多火把,加上边防官兵和警察,人数众多,场面热闹。三个病人被抬到小广场中,牛牵来了,盲眼老婆婆披着一件有条纹的毯子,在两人扶挽下也到了。就在准备开始仪式时,在照看三个病人的军医走到团长旁边耳语了几句,团长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 “全部都回去,不要搞封建迷信了。”团长近乎咆哮地怒吼。 众人都很惊讶,接着陆续明白了是为什么,两个中毒的战士已经死了,举行仪式已经没有意义。两个年轻的生命消逝了,团长当然不可能心情好。 陆南天还活着,跟我救出他时一样,一直没有恶化。我觉得有些奇怪,最早中毒的是陆南天,为什么他的症状最轻并且没有恶化?既然他暂时不会恶化,就可以带他去大医院,或者找可靠的有能力的人施救,没必要在这里做不靠谱的事。 仪式取消了,人们纷纷散去。我让两个战士把陆南天的担架抬到之前我们暂住的房间,关上了门,搜索陆南天身上。解开他的外套后,我发现他穿着一件特制的马夹,上面有许多小口袋,其中有五六个口袋内放的都是符纸。我猛然醒悟,之前我被三个邪魔放倒,余毒未清时,他把一张符按在我额头上,我立即能动了。这说明他有一种能化毒的符,另外还有护身符之类,所以他虽然中毒却能保住命。 我立即把他口袋里面的符都掏出来,结果让我很惊讶,那些只是画符用的黄裱纸,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但我又能感应到符纸上有灵力波动,所以这是一种无字符,就是没有用朱砂笔墨画图案,而是用真气或灵力凝聚成符文附在符纸上。 画无字符的难度很高,想要长期有效更难,就连张玄明送给我的符都是有朱砂符文的,那么陆南天从哪儿得到这么高级的无字符?这家伙太神秘了。我激活天眼,果然看到有灵力的符文在纸上,风格与阴阳家的不同,复杂而奇奥,我分不清哪一张是化毒的——在我所学过的符箓中没有能化剧毒、奇毒的。 我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把各种符贴身放在陆南天的头顶、胸口、丹田、手掌、脚掌。这样一弄,果然他气色变好了一些,呼吸平稳有力,只是山根到额头的青气还在,还是昏迷不醒。这说明这些符有效但还是不对症,得找别的办法。唉,我要是早点发现这个,也许那两个战士的命能保住。 “啊……” 寂静的夜晚突然被可怖的惊叫声撕破,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吃了一惊,急忙往外跑,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更多惊叫声,然后是枪声。 难道是巨鸟又来袭击了?我看到了前面有许多人在乱跑,有人还在开枪,却没看到巨鸟,也没听到破空声。接着我发现那些人是对着人类开枪的,这是怎么回事? 我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变成僵尸了!” “诈尸了!” 没人理我,但是有些人在大叫,更多人赶到,更多手电筒照向那边,我看到了两个动作僵硬不协调的人在追赶其他人,有人开枪打中了他们,他们没有倒下,速度还是一样快。 我擦,难道真的变成僵尸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瞎眼的巫婆 有一个奔跑中的战士被绊倒了,等他跳起来时,一个“僵尸”扑到扯住了他一条手臂。那个战士转身一拳打在他胸口,没起一点作用,再踢一脚也没能踢动他,反而因为抬脚动作下盘不稳,被他扑倒在地。 我在几米外不容多想,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拔了石龙刀,贯注阳性真气。如果真的是僵尸,应该是怕石龙刀和阳性真气的。这时还有人在开枪,我有可能被误伤,也有可能石龙刀无效,自投死路,但情况危急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另一个“僵尸”正要扑上去瓜分成果,发现我拿着炽热的石龙刀冲过来,急忙转身往侧面跑了。之前那个“僵尸”扑在战士身上,战士死死挡住他上半身和脖子,他一时咬不下去,背部朝上。我毫不犹豫一刀刺在他屁股蛋上……假如他还活着,刺这个部位只会杀死他体内邪性的东西,不会杀死他。 石刀龙一刺入,“僵尸”就发出了极为尖锐的怪叫,那声音不像是人,甚至不像是常见的动物,更像是某种濒死的虫子的吱吱声,但又非常响亮。同时他手脚急促挥动,身体扭曲,像是在痛苦挣扎,也像是在抽蓄,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动作。 两三秒钟后,他停止了动作,仰面倒在地上,眼睛像死鱼,嘴巴张得极大,涌出一些黑色或是绿色的液体,手脚绵软地摊在地上。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转头寻找另一个逃走的“僵尸”,却已经不知去向。 许多人围了过来,用枪指着地上的死人,紧张又惊恐。团长问怎么回事,我摇了摇头,说是诈尸。其实我能确定,这不是诈尸,也不是变成僵尸,更像是一种生物在死者的躯体内控制了尸体。但我不知道尸体里面是一只怪虫,或者是大量微生物……或者是传说中的蛊? “最好把尸体烧掉。”我沉重地对团长说。 团长愣了好一会儿:“那,那另一个呢?怎么办?” “你们加强戒备,我在附近找一找。”我只能这么说。别人去找没有用,只会送命,在黑暗的荒山野岭,我找到的可能性极低。而且我们还有可能被巨鸟袭击,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局面不是我能控制和处理的。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所有村民和边防军、警察都离开这里,可以避免再造成伤亡。但陆南天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这里的人都撤走了,巨鸟可能会去其他地方杀人,如果被很多人目击,就会引起极大的恐慌。 我在村子周围转了几圈,没有找到逃走的“僵尸”,村里村外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熬到了天亮。天亮之后,警察、边防军和村民还是惶惶不安,连续失踪和死亡,恐怖的巨鸟,复活的死人,面对这些他们有心无力,下一刻自己就有可能离奇死去。 团长和警官把我单独叫到一边,问我该怎么办,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我。这事本来该问陆南天,可是陆南天还是昏迷不醒,如果没有对症下药,等到符的效力消退时,恐怕陆南天也会变成“僵尸”。 想了一会儿,我做出了一个艰难选择:“现在的威胁不是一只巨大野兽,而是不可思议的力量,你们都解决不了,留在这里只会增加伤亡。不如这样,我留下,所有牛、羊、猪都留下,其他人全部离开。外围你们爱封锁就封锁,我不管,总之不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不要进来。你们把陆南天也带走,没有把握治好他之前,绝对不许拿掉他身上的黄纸。同时向上级如实汇报这里发生的事,一定会有人来救他并接手这里的事情。” 团长和警官的表情都很复杂,他们当然想立即离开,却又不忍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当巨鸟的食物。他们都很清楚凭我一个人是杀不了巨鸟的,留在这里的唯一作用,就是让巨鸟不会飞到别处抓人。 比起伟大和别人的仰视,我更珍惜自己的小命,可是现在我只能这么做才能心安理得。 团长和警官带着一脸崇敬,分别跟我握手,说了一些小心、保重的话,开始指挥撤离了。大部分村民早就想离开,立即开始收拾东西,也有一部分老人宁愿死在家里不愿离开,最后半劝半拉,除了盲眼老婆婆全都走了。盲眼老婆婆非常坚决,说什么都没用,官兵们有些怕她不敢用强,只能丢下她了。 昨天在山顶上悄悄离去的老向导,到现在还没有回村,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到上午十点多,彻底死亡的战士遗体火化了,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我和盲眼老婆婆了,显得很空荡寂静,大白天阳光下也让人很不安。我抬头望着高高的悬崖石壁,百思不得其解,巨鸟明明是飞到上面,没在山洞里面,悬崖顶上也没有明显痕迹,那么它躲到哪儿去了?其他小洞巨鸟应该是无法容身的。 为什么巨鸟只是过一段时间出来捕杀一个人或大型动物,既不离开这里,也没飞到其他地方捕食?以巨鸟的速度,几分钟就可以飞出百里外,完全可以去别的地方觅食,会有大范围内的人看到。可是它只在这儿出现,说明它的巢穴就在很近的地方,它在守护什么,或者孕育后代,不肯离开一会儿。 它在生更多大蛋?那么应该有一雌一雄才对。这么大一对鸟,不可能凭空出现,以前为什么没有人看到?我摇了摇头,会不会是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巨鸟不是实体的生物?可是大蛋,巨鸟都曾经有很多人看到,不可能集体出现幻觉。还有悬崖棺材里面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它与巨鸟有没有联系? 要是九月在这里就好了,她一定能回答我许多疑问,她还可以用灵体的方式飞到高空查看所有洞穴,或许就能找到巨鸟的巢穴……唉,九月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鬼谷的神仙们会不会把她当人质,等我杀光了邪魔才放她回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看到盲眼老婆婆住的破房子冒出了一点烟气,应该是在煮饭。她一个超过百岁的老人,还瞎了眼,没人照顾怎么生活?恐怕她还没吃早饭呢。 我故意放轻脚步,尽可能不发出声音走进了她家,看到她正在往灶里面添枯枝烧火,锅里热气腾腾。老婆婆不知道是没发现我,还是假装不知道,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看了看锅里,煮的是稀饭,加了一些切碎的地瓜,另外还添加了一些东西,汤绿油油的。 老婆婆灰白色的眼珠一动不动,一张丑脸在灶火跳跃的红光下显得更丑。说实话之前我都没有勇气盯着她看,这时才细看她脸上的刺青,因为皱纹和伤疤让一些黑纹看不清了,但还是能看出黑纹有一定规律,是一种图案,下面像水浪,感觉有一条牛头蛇身的东西腾跃其间。对了,她是一个叫独龙族的少数民族,莫非这是她们部族的图腾? 盲眼老婆婆巍巍颤颤地站了起来,走到灶台边,摸索着用勺子装了一碗稀饭,双手捧着递向我。我有些惊诧,她早就知道我在这儿了,连位置都非常准确。 她身上很脏并且有异味,一双手粗糙如岩石,枯瘦如鸡爪,指甲很长并有很多黑垢,这双手做出来的食物绝对不可能卫生。况且她瞎了眼,往锅里放东西时丢进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我从喉咙到胃部都有些发痒,真想说不用了谢谢,可她又听不懂。 说实话我一直对她没有好感,对她戒备甚至怀疑,可是现在不接,感觉很不礼貌。据说很多少数民族的人好客,会把最好的食物拿出来招待远方的客人,我要是不接受就是对主人不尊重,所以只好伸出了双手接过。与她的手指碰触时,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气息,只有粗硬冰冷的感觉。或许她只是一个普通老人,是我想太多了。 老婆婆给自己也装了一碗,竟然不怕烫,立即开始喝,甚至都没有吹一下。我的天,她的嘴是铁铸的?我很为难,接都接过了,不喝说不过去,她要真是巫师,想弄死我有的是办法,用不着下毒吧?狠了狠心,我吹了吹,稍凉后喝了一小口……味道有一点儿苦,但也不算太难喝。 老婆婆很快喝完了自己的一碗,盲眼瞪着我,我只能硬着头皮,一边吹一边喝,把一整碗都喝了。这时她脸上皱纹微动,像是在笑,但我真的说不清那是慈祥的笑,还是奸诈的笑。我怕她会再让我喝,赶紧放下碗,说了声谢谢跑了。 到了外面我感觉胃部发烫,或许是因为刚才太热喝下去的原因吧?我自我安慰,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走。才走十几步,烫的感觉变成了痛,从胃部到腹部都在痛,似乎有千百条蛇在里面乱蹿。糟糕,真的有毒! 我又惊又怒,把两根手指伸进喉咙里面,想要呕出来,呕了几下只吐出了一点又酸又苦的液体,腥臭恶心之极。我想要冲进屋去找老婆婆算帐,腹部绞痛更厉害,连站直身体都有困难了。 第一百六十二 生死无常 最初是胃部疼痛,后来变成了腹部绞痛,就像是肠子被扯断了。剧痛和一股“内气”往下降直逼菊花,我顾不上去找盲眼老巫婆,急忙脱了裤子,慌不择地,就地倾泄…… 这真的是倾泄,一泄千里,拉出来的全是墨绿色的液体,腥臭异常。在我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从来没有拉得这么急这么猛,感觉五脏六腑都排出来了。随着里面的东西排出,腹痛感迅速减弱,神奇消失,难道老婆婆只是给我下了泄药? 转头细看我排出的液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妈呀,液体里面有大量虫子似的东西,少说也有几百只!那东西约半个小指大,两公分长,身体像蛆,头部有尖锐的口器。我找了一根树枝,拨出一只细看,感觉它有些像蛹,或者虫卵。 老婆婆的稀饭我才刚刚喝下去,不可能立即就长出虫来,那就是我肚子里本来有虫,可是我肚子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虫?恐怕这就是一种传说中的蛊,我不知什么时候着了道儿,因为它们还没有发育完全,或者还没有催发所以我不知道,而老婆婆给我喝的稀饭里加了药,把这些虫给杀死了。 我对蛊的了解仅限于小说和影视,知道它们与毒虫有关,但并不单是毒虫毒药,还有巫术和咒法在内,非常神秘。凌晨用石龙匕杀死那个死而复生的战士时,我就怀疑他是中蛊了,那么问题就是出在悬崖洞穴内,陆南天和两个战士都是中了蛊毒。我接近棺材时也中了蛊,但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没有发作。 其他事情我都只是推测,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刚才盲眼老婆婆救了我! 我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进屋去,刚进门就看到她站在厅堂里,面朝外像是在看着我。我拱手对她深深一恭:“谢谢!” 老婆婆没有一点反应,就算她听不懂我的话,至少也该听到声音了吧?我有些心里发毛,她既然能治蛊,也就能放蛊,我还是离她远一点好,反正已经道谢过了。 转身走到外面,我疑云又起,老婆婆瞎了眼,之前也没有碰到过我的身体,她怎么知道我中了蛊?莫非下蛊的是她?我真的有些混乱了,弄不清她是敌是友,各种不可思议的事之间有什么联系。算了,不管它了,反正棺材里面的东西不会跑下来,也不会再有人对我下蛊了,我现在要对付的敌人只有巨鸟和逃走的“僵尸”。 团长和警官给我留下了干粮和矿泉水,还有一把手枪,一些子弹,包括十二颗本来属于陆南天的特殊子弹。我吃了些东西补充能量,做好战斗准备,然后把村民留下的牛、羊、猪、鸡、鸭分别集中。希望巨鸟袭击它们,不要来找我,也不要飞到别的地方杀人,等相关部门派专家来处理。 老婆婆一直在屋内没出来,我也没去找她,下午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天黑后整个村子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特别安静,远远近近各种怪声此起彼伏,有的像是夜枭嚎叫,有的像是婴儿啼哭,有的像野狼长啸——前两天晚上我没注意到有这么多声音。 我坐在屋里,左手拿着石龙刀,右手握着手枪,不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敢靠近我就先赏他一颗“破邪弹”,不死再捅一刀! 到了晚上九点左右,各种叫声渐渐消失,只剩下附近几只夜虫不时鸣叫几声,更是安静得让我心慌。我没有点灯,因为点灯会让我成为明显的目标,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勉强可以看到屋里的结构,外面没有直射的月光,但相对屋内会亮一点儿。 突然连夜虫的叫声也停了,死寂了几秒,“呼”的一声,一阵大风突兀地刮过。屋顶瓦片哗啦作响,可能被掀掉了一片,木板撞击声,树枝折断声、重物坠地声响成一片。 我吃了一惊,没有变天,好端端的怎会突起这一阵怪风?那一阵猛风过去之后,风力变小了许多,但温度大幅小降,整个气氛都感觉不对了。我凑到窗户边从缝隙往外看,只见远方黑暗中一个人影诡异地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转眼之间就高达三米左右,似足不沾地随风而来。 正常人绝对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站起来,也不可能长这么高,加上阴气逼人,毫无疑问是邪物。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把枪口伸出窗外,对准黑影扣动了扳机。 一声震耳枪响,子弹应该打中了它,但是它只是微一停顿又向前飘来,超高的身躯却拥有极快的速度。我惊慌之下又开了一枪,这一次距离近一些,我确定打中了,但它还是微一顿就继续向前,破邪子弹无效! 这时距离已经很近了,我看到它全身漆黑,穿着长袍,戴着高帽,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像是传说中的黑无常。难道我阳寿已尽,阎王爷派黑无常来抓我了?如果真的是黑无常,子弹当然杀不了它,我也死定了。 无论如何我不会坐着等死,转身跑向房间另一边窗户,不料掀开窗户一看,外面也有一个长得差不多,却是全身白色的怪物——黑白无常! 妈的,我舍命在这里助人为乐,阎王还要跟我过不去?我把枪往腰间一插,调运真气,聚集精神,掐了个铁叉指诀向白无常打去。白无常像是被人当胸敲了一棒,向后飘了许多,气势也减弱了许多。但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后面的窗户连同木壁,被黑无常砸破了一大片。 黑白无常应该是高级一点的鬼,就算是神吧,应该能直接进屋,为什么要砸墙壁?我感觉有些奇怪,不容多想又一个铁叉指打出,把它打退了一些。既然木屋挡不住它们,在里面被左右夹攻,还不如冲出去。 我冲出房间跑向大门,刚拉开大门,一阵怪风又突然出现,卷着泥沙和落叶之类迎面打来。我顶着风眼睛无法挣开,只能退了回去。“轰”的一声巨响,不知是哪个无常又在砸墙壁了,木屋剧烈摇晃。 木屋要是倒下来把我压住就麻烦了,我掏出一张神兵符,注入真气念动咒语,把符纸往地上一丢,红色符文猛地发光,一阵红光旋转,凝聚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神将,相貌威武,金盔金甲,大红披风,手持一柄长枪。没等我下命令,它就冲出屋去了,我跟在他后面也跑了出去。 神将直接冲向黑无常,拿枪就刺,黑无常举棒向迎,呯呯大打出手。神将是火属性的,身放毫光,神威凛凛,枪法快速灵活。黑无常身上带着阴邪之气,来去如风,力量也大,但打斗动作笨拙简单。只是几个回合,黑无常就落下风,身上被扎了好几枪,阴风邪气散乱。这时白无常冲到了,加入战斗,神将一以敌二,在气势上还是占上风。 我跑出十几米外正看着,突然感到一阵强烈不安,转头一看,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我接近。我立即拔枪对准他扣动了扳机,那人的反应快得不可思议,如幻影般往侧面一闪,子弹落空了。他避开之后就像是脚下装了弹簧一样,又向我冲来,右手反握一柄尺许长的短剑。一看敌人的动作我就自知不是对手,对他再开一枪,趁他躲到一棵大树后时抽出一张符拍在胸口:“刀枪不入!” 那人从大树后闪现,朝我一扬手,两件暗器射中了我肩头和腹部,还好混元一气符已经生效,暗器弹飞。那人发出暗器之后连续翻滚,灵敏奔跃,忽左忽右,刹时到了我面前。我一刀刺出,落空了,他的短剑划过了我的脖子。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旋身又一剑刺中了我的胸口,但是他的短剑伤不了我。我趁他一愣之际对他又开了一枪,这次好像打中了,他着地连续翻滚,躲到竹篱笆后不见了。 我非常震惊,那人全身黑衣,连头和脸都是包住的,与传说中的日本忍者很相似。可是这里怎么会有忍者?而且我从来没有得罪过日本人啊! 怪风又起,绕着我急速旋转,让我无法睁眼甚至无法呼吸。我踉跄往侧面跑,但旋风还是跟着我,这绝对不是正常的风,而是受人控制的。如果我不能及时找到那个施法的人,就会被弄得精疲力尽,黑衣人虽然中枪,行动敏捷,肯定还会来袭击我,那时我就完蛋了。 突然之间风停了,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惨叫,凄厉不类人声。我定了定神,揉了揉眼,发现我的神将已经不在,黑白无常正向我飘来。我正准备再招一个神将出来,另一个位置又有惨叫声发出,黑白无常突然停下,呆若木鸡,阴气消散。紧接着它们急速缩小,变成两个巴常大的纸人,在自然的风中飘飞。 这……好像是有人在帮我啊? 我转头四顾,看到一个人影从一堵墙后慢慢走出,手里拄着拐杖,从身上垂下的毛毯在夜风中飘动——盲眼老婆婆! 我正要向她走去,一个黑影从她旁边的竹篱笆后跃起,快如幻影一剑刺入她背上。黑影一击得手立即逃跑,但他仅跑了几步就脚软了,在地上挣扎打滚,凄厉惨叫。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九月化身 我能肯定是盲眼老婆婆杀死了袭击我的人,看到她受伤倒下,我顾不上她身边是不是有蛊毒,急忙过去扶起她上半身,用一张止血符按她背部伤口上。从伤口的部位来看,正好是心脏的位置,极其准确的一剑。 老婆婆瞪着灰白色的眼睛,嘴唇蠕动着,可能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呕出了一些鲜血,生命的力量正在迅速离她而去。她已经一百多岁,如风中残烛,再受重创,就是真有仙丹也救不了她。她的眼睛闭上,干瘪的嘴角微微抽动,扯动了脸上的皱纹像是露出微笑,手臂无力垂下。 我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伤感,但却说不清是为什么。因为她救了我?还是因为她经历过了许多我无法想像的事情?或者是许多秘密和神奇巫术随着她消逝了?人生百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生死无常,她能杀人于无形,活了一百多年却不得善终。 黑衣人蜷缩在地上已经不会动了,四周恢复了正常的夜风和虫鸣,应该没有别的敌人了。我把老婆婆轻轻放下,找了一根树枝拨开黑衣人的蒙面巾,是一个陌生中年人,以前我肯定没见过。我去屋里拿来手电筒,在附近找到了另两个死人,一个是东方人,一个是白种人。再次检查那个黑衣人,越看越觉得像是日本人,而且他身上有吹管、飞镖、短剑、勾索、针剂和一些装粉末的小瓶子,这些东西都像传说中的忍者装备。 我真想不通,怎么会有日本人和一个白种人出现在这里,我跟日本人从来没有交集啊……难道他们跟卡尔、艾丽亚、马克是一伙的?能控制风的可能是那个白种人,是一种特异功能。那么就可以理解了,赵永浩出国时,曾与某个机构或社团商谈合作意向,所以他们派了卡尔三人到茉莉花疗养院。后来他们知道长生的秘密落在我手里,所以派人追杀我,一直追到这儿来。 太岁已经变成莫莉跑了,我只是割了一小块,可是别人不知道都以为是落在我手里,天大一个黑锅啊! 老婆婆为什么要帮我呢?虽然她给我喝的一碗稀饭解了我的蛊毒,并不见得她对我有好感,那更像是一种考验。或许是因为她痛恨外国人,之前村里负责翻译的老人说,约一百年前这里的村民被以传教为名的外国人屠杀几乎怠尽,那些外国人极有可能是白种人。可是老婆婆怎么知道来的是白种人呢?她控制蛊毒的能力比我预料的要强得多,远程杀人于无形,或许是她养的某种蛊让她能看到人吧。 老婆婆已经死了,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还是善后要紧。我怕三个死去的外国人也会变成“僵尸”,把老婆婆抱回屋内,把他们拖到一起,架上大量干柴,点上一把火。 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你在干什么?” 这里已经没有别的活人了,我顿时全身崩紧,慢慢转过身来。在火光照耀下,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走来,妙目含情,似笑非笑,虽然穿的只是很普通的衣服,却美得像是仙女掉落人间。 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往前看。她还在我眼前,走得更近了,并且笑容已经变得俏皮和狡黠:“难道你认不出我?” “九……九月?”我不敢相信她是九月,因为这是一个实体的人,在火光下有影子,所以是莫莉的可能性更大,但莫莉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哼,才几天啊,你就不认得我了!”她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样子,刁蛮又妩媚,只有九月才有这种神态,陈莉莉和莫莉都没有。 这几天见过了太多诡异的事,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眼前,而且是实体的人,怎能不让我生疑?我双手掐着阴阳雷指,厉声道:“你到底是谁,再装神弄鬼我就打你了。” 她变成了惊讶:“你真的认不出我?” 我还是保持警惕:“你从哪里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轻叹一声:“莫莉已经毁容了,难道世界上还有人长得跟我一样?你遇到了什么事变得这样紧张兮兮的?啊,你在烧死人?” 她是九月!我相信我的判断,但是我害怕这是幻觉,一眨眼就会消失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也让我害怕。 青丘九月走近,我闻到了熟悉的幽香,她牵住了我的手,碰触的感觉却有些陌生,因为紧张和激动我的手在颤抖。她伸出了另一只手轻抚我的脸,柔声道:“别怕,真的是我,而且以后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猛地抱住了她,紧紧拥在怀里,这是真正的血肉之躯,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心跳!相拥了好一会儿,我才放开她:“你能变成实体的人了?” “不。”九月像是有些失落,“我不是‘变成’实体的人,而是已经成为真正的人,只能以人形存在,不能再变成兽身。” 这不是更好吗?九月立即猜到了我的想法:“我的意思是还有点不习惯,现在这样走路很慢,不能轻松跳到屋顶上和树上,嗅觉和夜视能力都变弱了,还有些天赋能力没有了。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们可以平起平坐。” 我不能表现得太兴奋,但还是很兴奋:“他们把你变成了真正的人?” “对,我的兽身生机已绝,很难复原,修为也差不多全散了,保持灵体不容易。别人都不想救我,是张玄明找你师父的老祖宗,他又去找别人讨来一颗造化丹,加上我兽身的一些血肉皮毛,变成永久的人身。具体是怎么弄的我也不清楚,仙家奥妙,造化无穷。” 我又惊又喜,这简直是哪咤化身第二版啊!青丘九月却有些不满意:“现在我就跟普通人差不多,甚至不能元神出窍,可是你师父的祖宗却说你有困难,要我帮助,把我扔出来了。我走了一会儿看到有火光,然后就看到你了。” “这么说鬼谷就在这儿?” 青丘九月想了想:“应该不是,可能是他把我传送到这儿,也有可能是从鬼谷出来,可以到达任意地点。” 我急忙问:“鬼谷是什么样的?” “就是一些小村子,灵气比较浓郁,雾气比较多,花草和动物比较罕见,其他没什么。但住在里面的人都很厉害,深不可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拉着九月走到远处,进入一间屋内,避开烧尸体的气味,也防止巨鸟来袭,然后从她受重伤开始说起。当我说到周易灵一家人是被一只瞎了左眼的狐妖害死时,九月有些惊讶,我在观察着她,她只是惊讶,并没有不安或紧张。 见我神色古怪,九月有些生气:“你认为是我爹干的?” 我直言不讳:“是的,我和周易灵都有点怀疑是你爹干的,你爹一直有些神秘,刚好是瞎了左眼,刚好出现在茉莉花疗养院……你告诉我,最近几十年,你一直都跟你父亲在一起吗?到过我家乡附近吗?” 九月的脸色变得沉重:“我们一般都在一起,但有时他会单独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只说是去找灵药。还有我娘是怎么死的,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他确实有些事瞒着我。可是我们发现疯人院下面是龙脉纯属偶然,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认识周易灵,没有说要杀周易灵啊!” 我暗松了一口气:“不论是不是他,至少你没有参与,你什么都不知道。” 九月脸上露出罕见的忧郁和害怕:“如果我参与了,你会怎么办?” 我摇头:“从知道这件事开始,我就相信你没有参与。” “那周易灵呢?” 我长叹一声:“他当然比我更为难,害怕你是他的仇人,又不忍拆散我们,所以他离开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青丘九月点了点头:“虽然我爹不在了,但他还有些朋友,也许知道他的事,我们可以去调查清楚。” “我们先不说这个好吗?”我真的不希望她刚回来,就因为这件不确定的事担忧难过,甚至弄得我们难以相处,我害怕知道真相。 九月跟我是一样的心理,让我继续往下说。当我说到楚云升被我打得半死,却被陆南天中止时,九月有些着恼:“这个陆南天真讨厌,自己没本事利用你来对付邪魔,坐收成果,然后又站在你敌人一边帮倒忙。那个坏蛋没有死,肯定会再来报复你,而且会用更卑鄙狠毒的手段。” 我能看得出来,九月恨透了楚云升。虽然她现在是人类的身体,心性却没有多大变化,带有狐妖的本性,报复心很强,不杀了楚云升不会罢休。她杀楚云升我不会阻止,但是另一个她痛恨的人——莫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但以她的能力远远不是莫莉的对手,这个仇她报不了,还有可能把命丢了。 如果莫莉出现在我面前,我该怎么办?不说我不是她的对手,就算我能打败她,我能狠得下心杀了她吗?如果她要置九月于死地,我肯定要跟她拼命。唉,恩恩怨怨,什么时候是个了结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智囊 我继续说后来发生的事,当说到巨鸟出现,陆南天认为世间没有这么大的鸟存在时,青丘九月很不以为然地说:“他的知识面太狭窄,自以为是,连带把你都糊弄笨了。翼展十米长的鸟比起真正的大鸟来,只是一只小麻雀而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我很惊讶:“什么鸟能长那么大?” “庄子《逍遥游》中有一段,‘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我不由得翻白眼:“那是神话。” 九月白了我一眼:“几年前你是不是认为我也是神话?” 我无法反驳,这个世界我不知道的事多得很,既然狐妖、狐仙存在,其他神话中的生物当然也有可能存在,怎能局限于教科书? 九月接着说:“再比如金翅大鹏鸟,能捕杀蛟龙和巨蛇,不说展翅几千里,一百米总有吧?还有朱雀、青鸾、鸿鹄、鸑鷟、青鸟、鹓鶵等等,比你看见的‘巨鸟’都要大得多,只不过凡人没有看到罢了。” “那么最初那个大蛋,是某种神鸟生下来的?” 九月思索着摇了摇头:“未必是。现在你要找的不是蛋,而是怪鸟、邪魔,可以假设是邪魔化为鸟身。” 我钻进了牛角尖:“肯定要先有一个巨鸟存在,才能生出一个大蛋来吧?” 九月娇嗔道:“你啊,有时挺聪明,有时又笨得只剩一根筋,一定要有大鸟才能生下大蛋吗?” 我还是想不通:“要不蛋怎么来?” “你把妖魔鬼怪想得太善良了!邪魔本来没有形体,假如它钻进一只鹰的体内,附在一个快要长成的蛋中,抽取母鹰的全部生命力,然后在很短时间内让蛋变得比鹰的身体还大,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我愣住了,还有这么邪恶的方式,人的脑袋怎能想出来? “它还可以附在人或者牛的胚胎内,改变胚胎结构生出一个蛋来,在胚胎没有发育成熟之前,是不是都叫卵子?卵就是蛋嘛!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人生出蛋来,但我却亲眼见过猪生象,牛生麒麟,那是因为它们的胚胎受到了灵气的影响,同理受邪气影响就变成怪物。” 我有些不信:“你见过猪生象,牛生麒麟?” “真的见过,猪生的象有与象一样的长鼻子和大耳朵,牛生的麒麟身上有鳞甲,头部也有点像麒麟,但很快都死了,因为先天不足,进化不完整。” 看来确实是我和陆南天少见多怪了,这至少解释了那个大蛋的来历。我接着说后来发生的事,九月也有些疑惑,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独龙族的巫蛊和外国异能者也介入了。九月说秦时的徐福可能与鬼谷子有些关系,借口给秦始皇找长生不老药去了日本,并传下了日本师阳师一系。到了现在他们的咒法已经似是而非,变得阴邪,大多是借用怨灵和妖邪之力。所以那个控制黑白无常的人,极有可能是日本阴阳师。 至于蛊毒,九月只知道低级的蛊是以培养毒虫为主,高级的蛊是以巫术为主,具体是怎么弄的她也不清楚。越是能力高的人越自律,不是迫不得以不会用来杀普通人,所以陆南天和两个战士应该不是盲眼老婆婆下的蛊,问题出在悬崖洞穴的棺材上。 “那具棺材一定有古怪,我们必须再去看看。”九月说。 我吓了一跳:“那个地方非常危险,而且很难到达。” 九月笑道:“虽然我现在远没有以前轻盈灵敏,却也不是弱不经风啊,放心吧,你能下去的地方我也能下去。” 想到悬崖我就开始感觉小腿发软:“那具棺材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跟我们没多大关系,还是等官方派人来处理吧” “以后再也不许你跟陆南天在一起了!”九月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你跟着他才几天啊,智商垂直下降而且变迂腐了。你把姓楚的打成那样,没有杀了他毁尸灭迹,反而放走了他,他能这样善罢干休吗?官方派来的人你认为会是谁?九成九是他的长辈或朋友,第一件事是就杀你报仇,顺便夺宝,一举两得。” 我吃了一惊,这几天都所有心思都在想着大蛋、巨鸟、棺材、蛊毒,居然没想到这件事。九月接着说:“我们要做好事,但救不了每一个人,也不能把自己陪进去,你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扛到自己肩上。我们要赶在官方的人来之前把事情弄清楚,如果弄不清楚就要化明为暗,不能与他们见面。你应该明白的,有些人比邪魔更可怕!” 我不由得背上冒冷汗,要是九月没来,我真有可能没死在邪魔手里,先死在“自己人”手里了。我尴尬一笑:“幸好你来了,以后我就不怕被别人算计了。” “那是当然,我们得去算计那些想害我们的人!” 我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有她在我身边,我就不再孤单无助,再大的困难也不怕。 村里的其他东西我都不管了,但老婆婆的尸体不能不管。我不知道按照她的习俗是要火葬还是土葬,无处打听只能按我的想法来办了,拆下四块门板,组成一个简易棺材,挖了个坑把她埋了。不论她曾传大还是邪恶,不论她承受过多少痛苦,现在都结束了,安息了。 做完这些已经天亮,我收拾需要用到的东西,与九月离开了村子,再次往山顶上去。 上次走的路线我依稀记得,而且有些痕迹可寻,路上走得挺快。开始我还怕九月柔弱无力跟不上,不料一路上山,我走得有些气急,她比我还轻松,一点疲累的样子都没有。 正午时分我们就到山顶了,这次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下去,绑好绳子后我有些踌躇,缺少下去的勇气。九月却毫不犹豫,说了声走,甚至没有用绳子绑在腰上,直接以双手抓着绳子,以脚蹬着石壁下去,快得如行云流水。 我看得目瞪口呆,是她天生就有灵敏属性,还是这具身体貌似凡胎实是仙骨?速降特种兵都没这么顺溜轻松!不过片刻之间九月就到达了洞口,一晃就进去了。我担心她会遇到危险,顾不上害怕了,也没有采取防护措施,就这样双手抓着绳子往下降。 实际上我的力量、速度、反应都远胜没有修炼之前,凭臂力抓着绳子下降没问题,主要还是恐高心理。这时在牵挂着九月,分散了注意力,并且有上次的经历,恐高也不那么明显了,不知不觉就下降到洞口,九月把我拉进去了。 一进洞内,我就发觉不一样了,没有上次进来时那种邪性和压力,木棺已经打开,棺盖掀落在地上。更让我意外的是,洞内的结构跟上次完全不一样,里面要大得多,像是一个葫芦形状,放木棺的是外洞,里面还有一个洞。 “走错了,这不是我们上次来的地方……”我脱口而出,但是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下来,下降了一样的高度,怎么可能走错了?除了这个洞外,没有一样大的洞口了。再看那个棺材,与我上次看到的位置、材质、大小都相同,只是打开了。 “你上次来的不是这个洞?”九月问我。 “不,应该是这个洞,但是不一样了。”我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走近棺材细看,棺材旁边地面和棺材上有不少紫色的血迹,有新有旧,不是一次性留下的。探头往里面一看,空空荡荡,只有一些污渍,一片黑色的羽毛,少量黑色的羽绒沾在棺壁上。 我望向九月,九月俯身小心拿起那一片黑色羽毛。它约半尺长,墨绿色,有点像是鸭子身上的黑毛,鸳鸯身上也有类似的黑毛。九月端祥了一会儿:“味道很奇怪,感觉不像鸟,可是又长了鸟毛……能躲在棺材里,没有你说的那么大啊?” 我摇头,完全猜不出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看到的巨鸟是幻觉?或者上次我进洞时看到的是幻觉?如果是外来的巨鸟躲在棺材里,里面应该会有些枯骨和腐烂的陪葬品;如果是棺材里面的尸体没有腐烂进化为鸟身,那么巨鸟就不是从吴三通捡到的巨蛋孵出来的,怎么想都感觉有些不合理。 青丘九月先走向内洞,我急忙跟了过去,左刀右枪准备战斗。 内洞比较暗,比外洞要小一些,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像是腐尸和动物粪便的臭味。站在狭口处往里面看,地面凌乱污秽,散乱着五六具不完整的人类尸体和白骨。有的尸体还保持着人形,但皮肉已经大部分被撕咬掉了,有的只是带着少许皮和筋的散乱骨头,看起来非常恶心。 我强忍着胃部的难受,来回看了几遍,除了尸骸,还有些巨大坨的鸟屎,几片羽毛。最长的一根羽长约半米,是翅羽或尾羽,颜色与陆南天击落的那一根相似。另几片应该是腹羽,巴掌大小,淡褐色。 我指向长的那片羽毛:“陆南天射落的就像那一样,但有两倍长,宽度差不多。它们真的吃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推测 九月先走了进去,捡起地一的长羽毛:“这不是翅尖的羽,所以短一些,其他都是腹部和翼下的羽。看样子它们转移了。” 我有些懊恼,上次进来我意然没有看到内洞,否则丢两个手雷进去一切就结束了。可是巨鸟在内洞,那么棺材里面的又是什么东西? 九月来回看了几眼:“看起来不止一只巨鸟,有可能是两只,甚至三只!” 我不知道九月怎样推断出有三只巨鸟,她指着地上的痕迹给我看,在有些鸟屎和污渍上留着不完整的印痕,形状略有区别。说实话我没有看出区别来,九月原本是狐妖,天生有很强的捕猎能力,看出区别来不奇怪。 “这两只巨鸟是一雌一雄,爪间有蹼,与鸭掌相似,前端却尖锐弯曲类似鹰爪,说明它们能捕杀猛兽,也能潜水。还有毛色和气味与野鸭相似,所以它们与野鸭有血缘关系,类似野鸭而巨大……” 九月思考了一会儿,猛地想起:“难道是舃凫?” “舃凫是什么东西?” “有一次我爹摇头晃脑念着‘舃凫随意远,辽鹤自知还’,我问他舃凫是什么,他说是一种像野鸭的大鸟,我当时也没有多问……”提到青丘云鹤,九月有些黯然有忧郁。 虽然没能知道更多资料,但至少知道了一个名字,知道了它的一些习性,算是有点收获了。九月道:“躲在棺材里面的东西,与这两只大鸟的气味是完全不一样的,在我记忆中没有任何相似的禽类是这种气息,所以总共有三只,两种类别!” 我有些头大:“一只就够呛了,居然有三只。它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会到哪里去了呢?” “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它们在培育什么东西,所以不肯离开附近,不想被人知道。最近有大量官兵来这儿,昨晚又有会法术的人在下面弄出很大动静,它们觉得不安全了,所以紧急转移,还没到太远的地方。” 九月说完往外走,站在洞口远眺,整理了一下头绪说:“我们来做两个假设。第一个可能,在这附近秘密生长着一对舃凫,从太极福地逃出的一个邪魔看上了它们,钻入雌鸟体内附生于一个蛋。舃凫在睡觉或者外出时,刚好那个叫吴三通的村民看到了这个蛋,带回家里。邪魔破壳而出,控制了吴三通带着它离开,回到舃凫的巢穴。邪魔需要吞食人脑,或者吃人肉才能快速长大,所以控制舃凫为它捕食,或者舃凫把它当成孩子加以喂养。它们感觉原来的巢穴不够安全,转移到这个山洞来,现在发现这里更不安全,暂时回旧巢避风头的可能性很大。它们的旧巢虽然隐密,却比这个洞容易到达,而且就步行半天可以到达的地方。” 我连连点头,她这样一整理有头绪多了。九月接着说:“第二个可能,独龙族的一个祖先,死后以特殊的方式埋在这里,想要成仙之类。结果没有成仙反而成魔了,但双腿不能移动,所以以邪气把两只野鸭进化成舃凫,作为驱使。吴三通意外捡了舃凫的蛋,被舃凫报复抓走,对老怪物来说,现在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外人,所以毫不客气捕杀。当然也有可能是太极福地逃出的邪魔,附到棺材内的古尸上,强强结合,有强大的邪力,还会用蛊。” 我再次点头,这两种推测都挺合理,现在真相不是太重要,最重要的是杀了怪物。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怪物在附近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要尽快找到,否则等怪物变得强大,或者逃远就麻烦了。 我们再次进洞细看了一遍,所有尸骸的头骨都被啄破了,脑髓被吸空,皮肉则像是利齿咬掉的。我想起上次离开山洞时看到的幻影,那棺材里有个长得极丑的人,一嘴尖牙,恐怕就是它咬的,它就是元凶首恶! 我和九月攀绳回到崖顶,向四面观望,这里的山都很险峻,峡谷很深,树木茂盛,巨鸟没有飞起来根本不可能看到。对于追踪猎物,九月比我不知内行了多少倍,她指点着前方说:“你看,左边是高山,前面是连绵山脉,右侧地势虽然开阔,远一点也是高峰,再加上我们脚下这一座,就形成一个比较完整的高山环抱区域,我能肯定它们之前都在这个范围内活动。吴三通能找到大蛋,鸟巢距离距村子最多半天路程,向左穿过山洞出去了,不符合我们的结论;我们这一侧没有路,也可以排除,那么只剩下前面的山崖和右侧几条山谷。” 我说范围还是太大了,全部搜索一遍要花好几天时间,九月笑道:“今晚就知道结果。”我立即会意,我到达这儿之后就没有人被巨鸟抓去,即使失踪的老向导是被巨鸟抓去,也超过一天一夜没人失踪,今晚它很可能会再出来抓人。只要它一出动,我们就能知道它老巢的大致方向。 “有可能会起雾,而且下弦月只剩一点儿了,不一定能看清远处。”说着我往悬崖下看去,本来是想看看视野如何,却看到有几个人从入口的山洞出来,“很好,看来巨鸟今晚不愁没有目标了。” 九月往下一看:“呦,怎么和尚道士一起来了?很少看到他们走在一起。” 果然,来人共四个,两个和尚一个道士,还有一个是俗家打扮。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能看得出来他们举止稳重,气度不凡。我猜有些大门派与官方是有协议的,附近出现特殊事件时要协助处理,这些人能在一天内结伴赶到,居住地离这儿不会太远。 我和九月决定留在悬崖顶上,这里是观察巨鸟出现的最好地点,也能一目了然看到下面的情况,前题是没有起雾。以前在几乎全黑的地方,白狐也能看清东西,现在晚上能看到多暗多远,九月自己也没有把握。 下面四个人进了村,在我烧尸体的地方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分散开搜索民房。有一大半民房是建在崖底部内凹的地方,有时看不到他们了。今天他们肯定不会到崖顶来了,所以我和九月很放心,坐在山顶一棵大树下闲聊着等天黑。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透过树叶星星点点洒在地上,山顶空气清爽,美女就靠在肩头,幽香阵阵,软言细语。我完全放松下来了,心中宁静而喜悦,只愿时间在此刻停留,永远不要天黑,不要有人来打扰我们,什么妖魔鬼怪都变得遥远无所谓了。 我握着九月纤细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来回移动着,细腻光滑,柔软又有弹性的感觉一直传到我灵魂深处,让我很留恋不舍。反正这里不会有人来,我伸出一只手环扣她腰间,虽然隔着两三层衣服,还是能感觉她细腰的柔软。 九月靠着我的肩头也很惬意,闭着眼睛,轻拍了一下我的手:“别乱动。” 我才不管,故意来回动了动:“九月,你这身体真的跟人一样吗?” “当然。” 我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揉了揉:“这真的是血肉吗?我有点怀疑。” 九月有些怕痒,按住了我的手,睁开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我觉得有必要全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瑕疵,各种功能是不是正常,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反修……” 九月的脸立即腾起红霞,推开了我的手:“敢耍流氓我把你丢下去!” 我见她不是真的生气,色胆更粗,一下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在她吹弹得破的耳边脸颊上亲了一口。九月的脸更红了,连气息也变粗了,想要掰开我的手:“不许乱来。” 她要是真的拒绝怎会这么轻轻地掰?我吻住了她的耳朵,手也在她腰间游移摩挲着,渐渐向上移。九月失去了力气,身体在我怀里软了,但是当我的手碰到了高耸的地方时,她身体又僵硬了,用力按住了我的手:“不,不行,光天化日羞死人了。” “这里又不会有人来。” 九月挣开了我的手,跳了起来,红着脸道:“我不放心,你是个花心大公鸡,见一个爱一个。要等你爸妈同意了,明媒正娶才许碰我。” 我有些尴尬:“我保证以后不碰别的女人。” 九月捉挟地笑了起来:“你妈是不是女人?将来你女儿是不是女人?可不能说得太绝对哦。” 我有些着恼:“你知道我的意思!” “好吧,好吧,不要生气。”九月投进我怀里,在我脸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然后贴在我耳边低声说,“刚才是我错了,不该再那样说你,但就算我同意,也不能这么草率是吧?俗乱说‘始乱终弃’,一开始就不庄重,做‘露水夫妻’,后来能长久吗?现在除了你,我还能依靠谁呢?” 我也有些歉意,拥着她,在她背上轻抚着:“是我不对,确实应该等解决了所有麻烦,可以给你一个安全的家,然后经过我爸妈同意,正式结婚——我敢肯定他们会同意,他们会说是董永遇上七仙女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舃凫随意远 傍晚时分又有五个人到达,一个空着手昂首阔步,像是领导。另四个都背着大背包,其中还有两个长条形的包裹,负重走了很远的路他们依然步行快速矫健,腰身挺直,可能是带着枪械的特种兵或专业人员。虽然还没有看到他们的战斗力,也能肯定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一个顶百。 和尚、道士、特种兵,非常奇葩的组合,但面对怪物的生存能力和杀伤力绝对强。 “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都是朝庭鹰犬!”九月望着下面一脸厌恶。 我笑了起来:“以前专门找你麻烦的。” “其实我捉弄他们的时候更多。那些真正有德行、有实力的和尚和道士我还是敬佩的,我讨厌的是那些打着名门正派替天行道旗帜,实际上只是为了个人或门派名利,跟官府搅在一起的人。连‘名利’二字都放不下,修什么道悟什么禅呢?” 我没有与九月争论,以前她是妖,在修道者和自诩正义的人眼中她就是邪恶的,当然互为仇敌。但实际上正和邪都不是绝对的,有很多人是身不由己,因为都还有人性,都生活在红尘中。当然也有一些人身入空门还贪图名利,一边称方丈一边称总经理,甚至在官方当什么代表,那就太不务正业了。 我们继续在山顶上等待着,估计巨鸟还要下半夜才会出动,为了消磨时间,我开始打坐练功。练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问坐在我旁边的九月:“你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快速吸收月华跟我合练吗?” 九月有些失落:“不能了,现在我是人,不是妖啊,只有妖精鬼怪之类才能快速吸收阴性灵气。不过我的体质还是属阴的,比一般女人阴气更重,聚集阴性灵气比你肯定比你容易。” 我也有些失望,本来我们一起合练多好啊,还没充分利用机会就消失了。九月见我一脸失望,有些迟疑地说:“合练办法还是有的,不过……” “不过什么?” 九月突然红了脸,无限娇羞模样,避开了我的眼神:“没什么。” 我真有些莫名其妙,说练功的事,怎么变得扭扭捏捏了?突然我灵光一闪,妖魔鬼怪可以嘴对着嘴吸人精气,那么人跟人也就能阴阳互换:“嘴对着嘴气息互换就可以阴阳平衡对不对?” “我可没这么说。”九月还是不敢看我,似乎更害羞了。 我立即明白了,还需要更亲密才能达到最好效果,刹时心跳加速起来。九月立即感应到了,瞟了我一眼:“别想歪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旦把持不住,不但无益还有害。古往今来以房中术成功的人曲指可数,前功尽弃一命呜呼的人数不胜数,不能乱试的。” “那我们先试一试初级的。”我一下抱住了她,向她的脸靠近。 九月有些紧张:“别,别这样,我们说好了的。” “现在是为了练功嘛,亲一下又不会怀孕。”我逼得她无处可躲,堵住了她的唇。 九月挣了两下没挣开,便凭由我施为了。她的唇柔嫩湿润,气息清新芬芳,我就像一个强盗,强势夺取,登堂入室,缠住了里面纤细滑腻的小舌头不放。不一会儿九月开始迎战,反击,柔弱无力却热烈…… 舌来舌往,也不知磨蹭绞缠了多久,我发现她的舌头变得有些凉,舌尖似乎在渗出丝丝冷泉,清凉甜蜜,如吮琼浆玉液,体内真气微有变化。 这方法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真气阴阳交换,也很让人享受,但效果不够明显,一直嘴对着嘴也累啊,所以我很期待更进一步的方法…… 新来的专家们把大部分牛羊都赶到崖底的内凹处,只留几只在外面,显然是为了吸引巨鸟来抓捕,他们埋伏在附近准备射杀。天黑后我们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了,九月也看不清,天地间一片寂静。天空还没有残月,但天气晴朗,星光较亮,谷底有雾气如带,高空反而没有,所以我们在山顶上可以看到较远的地方。 晚上十点多,九月先发现了动静,西南方向有一个近一米宽的黑暗升上高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这边滑翔而来,片刻之间就达到好几米长。它的翅膀没有拍动,所以破空之声很小,让我们意外的是它没有向悬崖底下俯冲,而是掠向我们所在的崖顶。 难道巨鸟发现了我们?我和九月急忙闪到大树后,伏下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巨鸟飞临头顶上,明显地天空一暗,一阵大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所有夜虫都停止了声音。巨鸟掠过山顶之后,振翅升高,在更高的地方盘旋,我们的眼光跟着它转动。 九月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它起疑心了。” “嗯。” “它的嘴巴不是尖的。” 我也发现了它的嘴比较宽,像鸭嘴,那么被袭击者头骨上的洞是怎么来的? 巨鸟突然向下俯冲,急速冲向悬崖下。我正想跳起跑到崖边看,却被九月按住了,她指向天空高处。我抬眼一看,原来高空还有一只巨鸟,我们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第二只巨鸟盘旋着降低了高度,我发现它与前一只有些不同,鸟嘴是尖的!九月猜得没错,有一雌一雄两只巨鸟,大小不会差太多,最明显的区别是鸟嘴形状不一样。 这时深谷中传来隐约的枪声,虽然微弱但却密集,加上回音简直像在放鞭炮。尖嘴巨鸟突然双翅收敛,头下尾上,快如流星冲向悬崖下。 我和九月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悬崖边探头往下看。到了深夜空气温度和湿度变得均衡,雾气反而散了,可以看到下方有极细微的红光在闪烁,那是枪口在喷射子弹。一个巨大的黑影扇动翅膀,沿着山谷向西边快速升高,随着拍翅的动作有几根大羽掉落。紧接着另一个黑影跟着飞起,以更大的角度更快升高,双爪已经抓着一个人。 我与九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骇。原来扁嘴的巨鸟以较慢的速度滑翔下去,是为了观察敌情和吸引火力,尖嘴的巨鸟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地面,趁敌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走一个人。那人在它爪中已经不会动,显然是被一击毙命了。 非常聪明的一对怪物,但它们也低估了埋伏的人的战斗力,扁嘴巨鸟可能已经受伤。 两只巨鸟上升到比山崖更高,向北侧飞去,越过了一座山,山谷中的人不可能看到它们后,又降低高度,迂回向西南方,落向一条山谷中。 “它们的老巢就是在那儿,而且有一只受伤了,说明子弹可以打死它们!”我有些兴奋,这回终于有大收获了。 “对,但伤得不会很严重。它们有很高的智慧,懂得战术和配合,速度又快,除非堵在山洞里不可能打死它们。”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我只有一把手枪,面对面站着也不容易打死巨鸟,而它们发动攻击,啄一嘴就能要我的命,拍一下翅膀就能把我扫飞。 “先找到它们的巢穴,我有办法杀它们。”九月拉着我的手往山下走,信心十足。 “什么办法?” “暂时保密,你也想想,说不定你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我想不出来,自从她出现后,所有事情都想得比我周密,我不需要思考和担忧,智商垂直下降了。 为了不被别人和怪物发现我们的行踪,我们没开手电筒,晚上在悬崖峭壁间攀爬非常危险。九月的夜视能力明显比我强,而且总是能找到最容易通过的地方,我一直跟着她前进。天亮后不久,我们进入一个峡谷,九月的行动开始变得谨慎,已经到达我们看到巨鸟下落的地方。 这个峡谷两侧的山崖不平整,与那种直上直下的高崖比起来,感觉不是太险恶,但很多地方是不能翻越的。而且峡谷极深,地势又低,谷底有较多水流动,时而积成深水潭,时而巨石突兀,十分难走。我们只能一会儿从岸边攀爬,一会儿涉过浅水,一会儿翻越巨石。 我们发现了岸边有些地方,有植物被挖走的痕迹,据说发现巨蛋的吴三通以挖草药为主要谋生手段,可能他来过这里,这与我们的推测是吻合的。 沿着谷底前进了近两个小时,我们遇到一个很大的深潭,前大后小如漏斗,长度约七八十米,窄处不到十米,前面宽的地方可能有二三十米。两边都是极陡的石壁,右侧离水面十多米高的地方稍平缓一些,长了一片苍翠古树。有些古树横生出来,枝叶茂密,藤萝垂挂,根须飘荡,显得特别清幽。 “你看那儿是不是一个洞。”九月指着那片天然垂帘前方。 我换了几个角度来回看,感觉前面真像是有一个大洞。站在我们这个位置很难看到前面有洞,即使爬到对面山崖上,被古树枝叶和藤条遮挡也看不到洞口,除非游到水潭开阔的地方才能看到洞口。 第一百六十七章 借枪杀鸟 按照青丘九月的观察和推断,两只巨鸟与野鸭属于同一物类,爪间有蹼能游水。前面不容易看到的地方假如真有一个大洞,就是水面上的洞穴,可以游水进入,这符合两只巨鸟的习性。 “我游过去看看?”我在九月耳边低声说,其实没必要靠这么近,我是爱闻她鬓发间的幽香。 九月像是有些紧张抓住了我的手臂:“不,不需要游过去,我能肯定那儿是一个大洞,舃凫就是躲在里面。” 这两只巨鸟本来就不容易对付,人在水中行动不便,游过去万一惊动它们就真变成送上门的点心了。可是除了游进去还能怎么办? 九月拉着我们往回走,走了近百米,峡谷拐了个弯才停下来。她从地上捡了一块浅色尖石,在平整的石壁上画画,先画了一只尖嘴的大鸟,接着又画了一只扁嘴的大鸟,身上在滴血,最后向前方打了一个箭头。虽然只是寥寥几笔,线条简单,却画得很生动传神。 直到她画完了,我才明白她的意图:“你要借刀杀人?” 九月笑道:“准确地说是‘借枪杀鸟’。我们是为了做好事,做好事不应该留名,也不应该抢功劳,只要把事情解决了就行。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又要名又要利,代表了正义,身负使命,所以这个功劳就让给他们吧。” 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杀了怪物,我们又不用冒险,我立即点头同意。但怎能短时间把那些人引来?我猜那些人这会儿正在找路去村子上方的悬崖,不管是走到哪里距离这儿都很远,至少十公里以上。 九月从岸边捡了一些流水冲上岸的枯枝堆放在一起:“这一出叫‘烽火狼烟引正道,秃炉杂毛射大鸟’。” 我不由莞尔,前一句听着还像那么一回事,后一句就感觉就不对味了,再说和尚和道士又没用枪,拿什么射呢?除了用烟,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把他们引过来,只好和九月一起找枯枝落叶。先用容易着火的枯枝落叶堆成了一堆,点着了火再在上面覆盖生湿的枝叶,立即冒出了大量青烟。 这附近没有居民了,看到黑烟他们就会以为是被巨鸟抓走的人在发出求救信号,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看到石壁上的图画肯定会明白。而巨鸟在山洞内,白天不会飞出来,是看不到黑烟的。 保持冒烟十多分钟后,我和九月消除地面痕迹,从一处较平缓的地方爬上山崖,隐蔽身形等着看好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八个人出现在谷底,领导、和尚、道士、特种兵都来了。他们一边走一边戒备和搜索,非常小心,我怕被他们发现了,只能看一眼就低下头,不敢盯着他们看。 四个特种兵都有新款式的冲锋枪,身上还带着不少装备。领导、和尚、道士和一个俗家打扮的中老年人虽然带着不少东西,但没有拿火器。和尚只剩下了一个,那么昨晚被尖嘴巨鸟抓走的就是另一个和尚。 八人到了刚才我们烧火的地方,立即散形侦察,很快发现了九月的画,有几个人过去看。接着他们确定没有危险,所有人都聚到了画前一边看一边嘀咕,显然对留画的人身份存疑。商量了一会儿,他们相信了留画的人是在指点他们,于是更加小心继续前进,陆续消失在我们视野中。 等了一会儿,我想跟去看看,九月却摇头:“不要去,如果他们能成功,我们去了没意义。如果他们失败了,我们去了也改变不了结果。” 我有些犹豫:“也许我们能帮上些忙。” “不,你不明白妖魔鬼怪的心理。它们出来捕食时,发现有危险就会立即逃遁,当巢穴被入侵时,它们会暴怒异常,拼命反击。那两只巨鸟开始拼命,会非常可怕。” “可是我们上次进入悬崖洞穴,它们没有动。” “它们是受制于棺材里面的东西,而且当时有阳光照射到里面,情况特殊,现在可没有阳光照到洞内。相信我,不要冒险!” 我当然相信九月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考虑,只是感觉她有故意让这些人去当炮灰的意图。似乎她以前不会这样冷酷,会不会是她父亲死了,自己也九死一生,性格转变了?回来后她一句都没有提过青丘云鹤的死,这不是不在乎,而是没有勇气面对。也许她没有表面这么坚强,我应该多关心她一些,只是有关青丘云鹤的事,我也不想开口。 下面传来一些声响,我探头往下一看,有几个人回来了,收集较大的枯枝,还把一根脸盆大小,七八米长的烂树扛走了。看样子他们已经发现了洞口,准备用烂树和枯枝做一个简易木伐进洞。 事实证明九月的决定是正确的,刚才我要是跑下去,就被他们发现了,难免有些麻烦,还要跟他们一起去冲锋陷阵。现在我多了一份牵挂和责任,为了九月我得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和健康。 等了一个多小时,远方终于传来微弱却密集的枪声。响了几秒钟枪声变稀,略一停又开始密集起来,持续了有十几秒钟才渐停止。再等了一会儿,我们没有看到巨鸟腾空飞起,那么只有两个可能:巨鸟已经被射杀,或者进攻方全军覆没。 我看向九月,她终于点头了,于是我们快速下山。沿着峡谷前进没多远,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吓了我们一跳。声音应该是从山洞内传出的,所以沉闷,我分不清是手雷爆炸还是炸药爆炸。 为什么隔了好一会儿突然爆炸?或许是为了炸死怪物,或许是为了炸塌山洞毁尸灭迹,可能性很多,但我却有些不详的预感。 我和九月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来到水潭边,这儿一个人都没有,有几个背包丢在地上,以及一些掉落的树皮和少量折断的枯枝。往山洞那边看去,还是看不清洞口,寂静无声,有少许烟雾升上天空。 我和九月互相看来看去,都猜不出里面是什么状况,这么安静,不会是所有人和怪物同归于尽了吧? “我应该能游进去。”我对九月说,但实际上我没有多少把握,距离太远了。 九月耸了耸肩:“问题是你游过去全身都湿了,力气也消耗了许多,万一里面的怪物还活着呢?”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如果巨鸟和怪物还活着,我游过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游目四顾,我发现右侧浅水处好像有一条绳子从石壁上垂下来。涉水走过去一看,果然有一条质量很好的尼龙绳,上面缠在一条大树根上,高度只有十来米。看样子有人从这儿爬上去了,水陆同时进攻杀进山洞。 我和九月没费多大劲就沿着绳子爬了上去,到了上面石壁有一定倾斜,并且有些藤条、树根可以借力,向前走也不算太困难。来到洞穴上方,这儿也绑了两条绳子垂向洞口旁边,由此看来,之前至少有两个人是从这儿垂降下去,另六个人乘坐简易木伐进洞。 在这儿还是听不到一点动静,仅有淡淡的硝烟味,我猜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完了,只是不知道巨鸟和怪物死了没有。我们必须确定巨鸟和怪物死了没有,既使它们还没有死,应该也受了伤,就是杀它们的最好机会。 “我先下去探一探?” “不,一起去,去哪里你都别想丢下我。”九月说着先抓住了一跟绳子。 “安全第一!” “嗯!” 沿着绳子滑下,终于看到了洞口,山洞比我预料的还要大,高度约五米,最宽的地方约四米,有点像拱门但不是很规则。洞穴下方还是深不见底的水,缓缓往外流,石壁上没多少可以落脚的地方,难怪他们要造木伐进入。 我再下降一些,看到了里面有两处亮光,都是在接近地面的地方,一动不动。九月的夜视能力比我好,探头往洞内看了几眼低声说:“灯光旁边至少有三个人倒在地上。” 这时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声音,如果有清醒的人,或者巨鸟还活着,不应该这样安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我再往下降。接近水面的地方石壁又湿又滑,根本无法站住脚,因为光线不足,水看起来是深绿色的,不知道有多深,说不定水里还有可怕的东西。 我正在为难,洞内黑暗中慢慢漂出了一件巨大的东西,九月低声道:“是木筏!” 果然,随水流出的正是前面进去的人所造简易木筏,其实就是一根烂木头加几条横杆,捆了些枯枝在上面。我这边距离木筏更近,先落在上面,立即拿起一根木棍撑住,推向九月那边。九月轻盈地落在上面,木筏仅是微一沉,这东西虽然丑陋,浮力还不错。 水流并不急,我们半撑半划向洞内前进。这时可以看到了,灯光所在的地方果然有三个人躺着不动,看样子凶多吉少。 第一百六十八章 鸟人 洞口进去不远,左侧有一块巨岩鼓凸出来,在七八米高的地方形成一个平台。河道从巨岩脚下绕过,靠近石壁的地方有些乱石突出水面,三个人就是倒在乱石之间。右侧看起来空间很大,河岸较平缓,我们没有弄清情况,不敢冒失靠近左侧巨岩,把木筏撑向右侧浅水处,用我带来的一条绳子绑住,固定在突石上以防漂走。 在我固定木筏时,九月已经用我带来的手电筒观察。岸上崎岖不平,地面和洞壁上结满青苔,洞顶偶有水滴落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踏足的山洞。再向对岸照,光柱停在石台边沿,她低声惊呼一声。我往那边定睛一看,只见一截巨大的翅膀从高台之上耷拉下来,约有三米长,一根根长羽列张,如刀似剑,毛色与陆南天射落的那一片相近。 我又惊又喜,至少可以确定有一只巨鸟死了! 九月来回照了一会儿,手电筒光柱落在石台右侧,那儿有一条石阶从水面一直通向高台。这条石阶很窄,并且修建在内侧,从洞口是看不到的。它随地形弯蜒而上,同样布满苔藓,颜色与石壁一样,既使角度对了也不容易发现。这让我很意外,我以为这是一个洞没有被人发现的秘洞,没想到古代早就有人在这儿活动了。如果水位较高时划船进来,很容易就能沿石阶上去。 从躺大地面的三个人和石台上的角翅猜测,八人小队悄无声息进入洞内,沿着石阶上去,近距离开火射杀一只巨鸟。但他们也受到了攻击,有三个人从上面掉下来。这么久了没有一点声音,真有可能最后一声爆炸导致双方同归于尽了。 往上游不过十米水就变浅了,现在并非汛期水量不大,我与九月从水浅的地方走到对岸,十分警惕地来到石台下方。第一个倒在地上的是个中老年人,半边脸血肉模糊,头夸张地扭向侧面,显然脖子已经折断;第二个人明显是被炸死的,衣服破碎,身上很多伤口并且有烟火燎过的痕迹,从光头和破衣来看是和尚。第三个脸朝下蜷缩着,身体已经冰冷,我把他翻过来一看。只见胸前三层衣服都被扯掉,四条巨大的伤痕从胸口直达腹部,肚子里面很多东西已经流出来。 我一阵阵恶心,没勇气多看,示意九月跟在我后面。我左刀右枪,步步小心,沿着石阶慢慢向上走,紧张得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还没到达石台上面,我就感应到了一种压力,整个人像是浸入液体中,有听不见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这种感觉与悬崖山洞内的邪气很相似,但要微弱得多,我没有产生晕眩感,不是感觉灵敏的人可能感应不到。类似的感觉,不可能在环境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出现,所以我立即确定棺材里面的怪物还活着,又在玩什么花样了! 终于我的头部上升到了石台之上,这是一个巨大的、颇为平整的地方,外低内高略有些倾斜。扁嘴巨鸟死在石台旁边,双翅张开,半截翅膀伸出石台外面。尖嘴巨鸟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也死了,死前可能经过剧烈搏斗,身边掉落不少羽毛,地上有大量鲜血。有一个人仰面倒在地上,压着尖嘴巨鸟的脖子,还有三个人倒在不同方向,相距较远。 我扫视几眼没有看到怪物,先上了石台,青丘九月紧跟着上来,以手电筒来回照。两只巨鸟的样子果然有点像野鸭,双翅和背部以褐色为主,带有暗黑色斑点,胸腹偏白色。扁嘴的那只颜色要鲜艳一点,头上有黄色冠状羽,双眼附近和尾部有些红色羽毛,脖子上有翠羽,双翅旁边身体有月牙状白羽,看起来有一点像鸳鸯。它们的样子并不算很凶恶,也不算离奇,只是大得离谱,两边翅膀伸直肯定超过十米,眼前的尸体就像是两座小山。 压着巨鸟脖子的人已经死了,脸上有一个枪眼血洞,左手抓着冲锋枪。另外三个明显是被炸死的,死状与掉下去的和尚相似,但头部朝向不向地方。 “还有一个活着。”九月突然说,手电筒光柱落在一个人身上,原来是道士,躺在地上并没有动。 九月往前走,我急忙拉住了她:“小心,还有一个怪物!” 九月再以手电筒来回照,我们仔细看了几遍,没有看到怪物,也没有看到特别的东西,但是那种若有若无的邪力还在。 “你能感应到什么吗?”我问九月。 九月没有回答,我感觉有些奇怪,转头看向她。正好她也转头看向我,只见她整张脸都是疤痕,像是揉烂的面团,没有眉毛,鼻子只剩下一小截,右边脸上凹下去一大片,头上许多地方没有头发。 原来她是莫莉!我又惊又怒,立即举枪指向她,扣向扳机。但是在手指扣紧之限,一种强烈的不安和不舍,以及说不清的感觉,让我悬崖勒马停下了。就算她是莫莉,变成九月的样子欺骗我,我也不能杀她啊。她并没有故意害过我,还很多次帮了我,这具身体其实是陈莉莉的,胸口还有一个为我挡子弹留下的伤疤…… “呯!” 我略一迟疑之际,莫莉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我顿时眼冒金星,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来。我不杀她,她却要杀我,愤怒有如火山爆发,便要扣动扳机,但这一瞬间我看到的却是一张完整漂亮的脸,明明是九月!刹那间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顾不上彻骨剧痛和鼻血长流,以左臂架住了九月的第二次攻击,扑前贴身紧紧抱住了她:“别打了,我是张立成!” 九月用力挣扎,闻言停下了,我的头部离开了一些,与她脸对着脸,在我眼前确确实实是完整漂亮的脸。九月眼睛瞪得很大,惊呼:“天哪,我居然被迷惑了,刚才我看到的是姓楚的混蛋用枪对着我……”我放开了她,还是一边手拿着石龙刀,一边手拿着手枪不敢放下,心里一阵阵后怕,要是刚才开枪,后果不堪设想。九月按着我还在流血的鼻子,既心痛又懊恼,同样也后怕。她手上发出一股清爽的灵力,我的鼻子很快不流血了,也不怎么痛了。 怪物就在这里,它能影响别人的意识,让人出现幻觉。九月出现时,我曾怀疑她是莫莉变成的,后来发现她心性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内心深处又有一点点怀疑,这一点点的不坚定,竟然被怪物利用了。之前陆南天和三个战士进入悬崖山洞,自己割断了绳子,就是思想被控制,怪物想要留下它们慢慢吃。我进入洞,没有看出山洞的真实样子,也是受到它的影响。恐怕眼前这个山洞和平台,真正样子与我们看到的并不同。 九月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竟然着了道儿,非常气愤,往石台内侧走去。我急忙抢步挡在她前面:“不要生气,保持冷静坚定意志,它就拿我们没有办法。对了,它还会用毒,但对我无效,你站在这儿不要动,我倒要看看它还有什么花样!” 其实我不能真正抵抗怪物的毒,但上次它对我下了蛊毒,盲眼老婆婆救了我,现在我还活着,它就会相信我不怕它的蛊毒。那么它再对我使用蛊毒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对它造成压力。 果然我刚说话,邪力明显出现波动,感觉波动最明显的是我右前方。我一步步向右前方走去,真气贯注于石龙刀内,刀身变得炽热,如果以天眼状态看就是红光湛然。同时我运用本经阴符七术的心法,精神、意志、信心都提高到巅峰。 往前走了四五米,我正好是处于三个倒地的人中部。可以猜测之前四个人一起走到这个位置,另一个人被怪物控制,朝他们丢出了一个手雷。他们惊觉不妙急忙奔逃,但来不及逃远,三个人被炸倒,和尚被爆炸力掀飞掉到了石台外面…… 再往前几步,邪力猛地增强,但对我的影响并不是很大,而且我看到了山洞结构产生变化,一个本来是平整的地方向内凹。九月站在我侧后方,手电筒光柱对准了内凹,可以看到有一个长着黑色羽毛的东西蜷缩在一起。因为大半被岩石遮档着,我无法看清它的具体样子,但应该不会太大。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我大喝一声! 怪物不动,我能肯定它是怪物不是人,对准它露出来的地方开了一枪。距离只有四五米,本来应该打中了,不知怎么子弹却落在岩石上,激起了火星。但是怪物也从蜷缩状态猛地伸张展开了,我先看到了一个长得极丑的头部,尖鼻子宽嘴巴,嘴里有锯齿似的獠牙。头当然是连着身体,它的上半身与人差不多,但覆盖着羽毛,胸膛和肩膀处的羽毛少而短,从腰部开始变密变长——一个长着鸟毛的人! 更加诡异,它的下半身不是腿或爪,随着一大团带羽的东西舒展开,竟然是另一个人!我曾经无数遍猜怪过怪物的模样,连半人半鸟也猜过,就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样子!我甚至无法说清它是一个怪物,还是两个怪物。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雌雄并体 先露出来的怪物无论是从脸部还是上半截身体来看,都像是男性,对我张开阔嘴尖声咆哮示威。它腰部以下连接的,是另一个长得跟它差不多的怪物,但脸较尖,双肩较窄,手臂纤细,胸部没有羽毛并且鼓突,与成年女性相似。 最初我以为是一公一母两个怪物正在交配纠缠在一起,但很快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它们没有腿,一条腿都没有,从形体上来说,就是两个人从腰部砍断对接起来。因为它们中间羽毛较浓密,看不清是以什么样子接合起来,是不是共用臀部。 雄性怪物用双手撑地,雌性怪物就不能坐起来,只能躺在地上挣扎着。雌性怪物也很惊慌,想要坐起来,它挣扎着撑起,雄性的怪物便无法坐稳。畸形的身躯互相牵扯,扭动挣扎,怪异又恶心,并且两个头都在发出像是示威又像是害怕的尖叫。 随着它的尖叫声,邪力猛增数倍,简直像是巨浪在冲击我。我举枪再对着它们射击,距离并不远,而且这次我的手很稳定,但是又打偏了。我不信这个邪,接着又开两枪,子弹还是打偏了!我非常惊讶,是我受到邪力的影响,视觉出现偏差?还是它们有使子弹偏斜的能力? 九月在我后面也非常惊讶:“是连体的人吗?可是为什么会长着鸟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打不中它们!”我焦急地说,它们的尖叫声就像是锥子往我的耳朵里面刺,我感到眩晕,恶心,难以呼吸,血液冲向头顶,就像是有看不见的惊涛骇浪在拍打着我。 九月冲到我旁边,从我手里拿过了枪,双手举着对准怪物扣动了扳机。她拿枪的手势比我更生疏,但是子弹却打中了雄性怪物的胸口,她再扣扳机,连扣几下都是空响,枪腔里面没有子弹了。 雄性怪物中了破邪弹之后,可怕的邪力立即减弱了很多,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头,捡起了压在鸟尸身上那个人手中的冲锋枪,再冲到距离怪物很近的地方,对着它们扣动了扳机。枪身急颤,子弹倾泻而出,打得两个怪物翻滚挣扎,羽毛纷飞。 我估计短时间内有三四十颗子弹打出,有不少打中了怪物,它们身上许多伤口在流血,但是它们发出的邪力并没有减弱多少。这是一种精神力极强的怪物,普通子弹虽然可以打伤它们的身体,却无法对它们的元神造成伤害。 九月叫道:“不能用这种枪,否则它们躯体死亡时,可能会变成灵体逃走!” 对灵体最有效的武器,莫过于石龙刀,我丢掉了冲锋枪,拿着石龙刀冲了过去。雌性怪物受伤较轻,挺身一抓向我抓来,手指又尖又长如鸟爪。我一刀挥下,划过了它的前臂,伤口处立即烧焦冒烟。它尖叫收手,往内侧躲,变成了雄性怪物挡在我面前,并且被雌性怪物翻身拖得正面朝下。雄性怪物虽然双手乱挥,却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受角度影响也不能举很高。我一刀刺中了它头部,它发出可怕的尖叫,身躯抽搐,邪力又大幅减弱。 两个怪物本来就是缩在角落,雌性怪物根本没有地方可逃,绝望之下又扑向我。但它拖着已经濒死的雄性怪物无法快速移动,也无法撑高身体,手臂被石龙刀连续划中。每次被石龙刀划中,它的伤口就像是火烧了一样,邪力明显减弱,动作变得无力。我憋着一口气,也不知砍中了它的手臂多少次,直到它的手举不起来,然后在它身上捅了几刀,确定它不可能再活了才退开。 两个怪物挣扎抽搐了一会儿,终于摊在地上不动了,所有异样的感觉都消失了。我检视自身,没有外伤,体内也没发现问题,只是心跳如擂鼓,遍体冷汗。九月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应该没事。”我认真看了看九月的脸,前额莹白如玉,没有中毒症状,“你看看我从山根到印堂有没有发青?” 九月说没有,我这才真正放心,怪物没有对我下毒——或者我有免疫力。看着两个怪物的尸体,我犹有余悸,虽然它们不会直接攻击人,却比猛兽更可怕,轻而易举就能让控制别人,让人疯狂。 九月也在打量着怪物:“我听说有一种叫做‘魉’的怪物,擅长迷惑人,雌雄并体,所以在字形上就是两鬼。但我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并体’,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长着羽毛,甚至是实体的还是灵体都不确定……”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魉?” “有这个可能。但也有可能是邪魔附体到一个舃凫的双黄蛋内,长成了这古怪样子,它自己行动不便,就控制着舃凫为它捕食,带着它转移。两个头控制着两只鸟,分工合作,心灵相通,难怪两只大鸟配合得那么好。” 我有些疑惑:“按你这么说,它们就是从吴三通捡到的蛋里面孵出来的,一出生就有强大的邪力,影响了吴三通带着它离开。那么舃凫是从哪儿来的?它们为什么要躲到悬崖洞穴内?棺材里面原来是什么东西?连陪葬品都没有啊。” 九月耸了耸肩:“也许棺材里原先的老骨头被舃凫叼走扔掉了,也许成仙飞走了,古人把悬棺的地方称为‘地仙之宅’,那可是能成仙的地方呢!” 我摇头,但没有与她争论。我坚信绝大多数悬棺的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孤耸高绝,完全不符合风水学的定义,不仅不是风水宝地,还有断子绝孙操家灭族的可能。现在没人知道悬棺是怎么弄上去的,甚至不知道是哪个年代什么人的棺材,这就证明悬棺的主人直系子孙都灭绝了。不过这个跟我无关,有些事情本来就没办法真正弄清楚,我的任务不是探密解迷,而是杀死怪物,我已经做到了。 九月来回看了几眼:“咦,不对啊!进来的是八个人,现在这里只有七具尸体。” 我扫视一周,石台内侧有些石桌、石凳、石台,以及一些浅洞,可能古代曾经有人在这儿避难。但这上面没有其他藏人的地方,总共只有四个人躺在地上,加上下面三个,确实只有七个。我检查了一遍,所有人都死了,包括道士都已经断气,身体还有余温。我说:“可能爆炸的时候,有一个人被抛到了河里,沉到水面下去了。” 九月想了想:“不对,他们悄悄摸上石台,开枪打死了一只鸟,受到另一只鸟的袭击。一个人脸被翅膀打中掉下去,一个胸前被抓破也掉了下去,这时另一只鸟也被乱枪打死。然后道士、和尚和两个拿枪的人往前走,两个人留在后方。留在后面的其中一个人对前面的人丢出了炸弹,另一个人见他失控,对着他的脸开了一枪。前面四个人发现炸弹丢过来,分头逃跑,没逃远就爆炸了,三个死在上面,和尚抛到台下。而那个站在后面对同伴的脸开枪的人距离爆炸地点较远,不可能被炸死,十有八九是见势不妙,跳进水里,说不定还躲在附近。” 九月一边说一边指点各处,说得合情合理,就像是是亲眼看到一样,我不得不服。看来看去,就是第二批到达村子,看着像个领导的人尸体不在,战斗时当领导的人往往是站在后面,这进一步验证了九月的推断。 之前九月曾担心这些人会对我不利,如果她猜测正确,最有可能对我不利的就是那个为首的人,偏就他不见了,所以我还得防备。 看着满地尸体,我有些头疼,安葬它们吧,我没有挖坑的工具,况且这里都是岩石挖不动;不安葬他们吧,就这么扔在这儿有些过意不去。九月一下就看出了我的为难:“不论那个胆小鬼是躲在附近还是逃走了,都会再带人来的,说不定他们的后援马上就到了。让他们去处理吧,该烧该埋还是该带回去都由他们来决定。” 这话也有道理,如果有他们的同伴来带回去,送回家里最好。万一没有人来,这个地方很隐蔽,就像是一个天然大坟墓,也跟埋了差不多。 我与九月小心防备,下了石台,乘木筏出洞,然后贴着石壁划向岸边。我们不敢放松警惕,不敢出现在空阔的地方,因为那个逃走的领队可能潜伏在附近,手里可能有枪,可能想要杀我……结果一直到木筏靠岸都没有出事,沿着山谷往外走时也没看到人。或许九月多疑了,我也太紧张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走出谷口我问九月。 九月深深望着我:“去调查陈年旧案,我相信害你师兄一家的不是我爹!” 我有些意外,吞吞吐吐道:“我们最要紧的事,是追杀邪魔……” “你害怕真相是不是?正是因为害怕才要弄清楚,我不能活在这种阴影里,我爹也需要一个清楚明白。”九月很坚决地说,接着声音放柔和了一些,“我们不知道有多少邪魔从太极福地逃出来,世间各种坏蛋多得数不清,我们不可能一口气都杀光,停下歇一歇,先把自己的事弄清楚。” 我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章 老仵作 离开了山谷后,九月不肯走我来时的路线离开,她近乎固执地认为楚云升以及他所在的势力集团会追杀我,原路返回有危险。我觉得没那么严重,但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往其他方向走。于是就悲剧了,刚好是过年三天,我们啃干粮喝冷水,翻山越岭,过得跟野人差不多。 九月对陆南天也不信任,坚决要求我把手机扔了。出于对她的信任和尊重,我真的丢了,但心里并不认同,并且有些担忧。她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无忧无虑,虽然喜欢恶作剧但从不真的恨一个人,被老宋打伤了也没有计较。而现在疑神疑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会害我们,内心深处隐藏着仇恨与狭隘。我不知道,等到有一天她杀了莫莉和楚云升报了仇,还会不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九月更加小心,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衣服,把我们两个打扮得像农民工。开始我还担心她的回头率太高,走到哪里都会变成焦点,结果我白担忧了,所有靠近我们的人都没有注意她。而且买东西、坐车、住店都不需要花钱,需要什么很快她就能弄到。 不论是在荒村野外四周无人,还是寄宿住店同居一室,我们都没有做出越界之事,仅限于牵手拥抱亲一亲。其实有对方在身边已经感觉很知足和开心,相视一眼已经沉浸在幸福中,依靠在一起就可以到天荒地老,何须他想? 我希望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她不要再想着报仇了,我也不管什么邪魔了,但是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几天就过去了,我们来到了武夷山附近的一个小城市。从汽车站出来,九月带着我上了一辆公交车,看样子她很熟悉这地方,我们到目的地了。 公交车出了城,越来越冷清,车上也没几个人。经过一处分岔路口时,我看到路牌上写着某市殡仪馆,忍不住低声问九月:“我们要去火葬场?” 九月笑了笑:“以前叫火葬场,现在叫殡仪馆了。” “你不是说去找你爹的一个好友吗?” “对,他在殡仪馆工作。” “啊?可是你之前说他是做美容的!” “没错,他专门给死人美容。” 我顿时感觉背上发毛,好恐怖的职业,青丘云鹤还真会交朋友啊!我贴到九月耳朵边问:“他是人还是妖?” “是人。我知道我爹很敬重他,也很信任他,来往密切。”九月也凑在我耳边说,温热气息弄得我耳朵痒痒的,“他肯定知道我爹不少事情。” 还差一个站没到终点站,九月突然起身,拉着我下车了。路边有一些民房,沿路的几家几乎都摆着丧葬用品,出租冰棺,量身订制寿衣,纸屋纸钱之类。这时太阳还没有下山,我也没感应到附近有鬼魂,但依旧感觉怪怪的。这种地方气氛就是不对头,能吃这碗饭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九月很自然地拉着我的手,绕到了后面的房子,在最角落处一栋破旧的小屋前停下,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谁敢?” 九月道:“福伯,我是九月,独眼鹤的女儿,来给您拜年。” 门向内拉开了,一个很瘦的老人站在里面。他几乎全白的头发剪得很整齐,眉毛很长,眼窝深陷,鼻梁无肉,法令纹深长入口,尖削的下巴有些花白的胡碴。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浑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似乎全身都散发出死人味道,对我们两个活人完全没有兴趣。 老头问:“你爹呢?” 九月说:“情况有些复杂,可以进去说吗?” 老头犹豫了有十秒钟才让到了一边,我和九月进去之后,他把门闩上,一言不发往里面走。房子不大,大门里面是一个小厅,放着老旧的木桌、木椅、电视柜之类的,所有家具和摆设都是最普通的并且很旧,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十年前就该淘汰的小电视,现在只能在博物馆才能看到。但是所有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异常干净,一套白瓷的茶具摆在桌子上,每个茶杯摆放的距离一模一样。 我心里暗忖,这是一个没有家人,孤独贫困并且有洁癖,甚至是强迫症的老头。要不是九月带我来,打死我也不信他会是青丘云鹤的朋友。 老头示意我们坐下,他去里面拎了一个开水壶出来,然后拿出一罐茶叶开始彻茶。我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没有一般老人鼓突的青筋,皱纹也很少,皮肤光洁,手指纤细。只有拇指和小指蓄着较长的指甲,其他指甲剪得很短,每个指甲都干净整齐得像工艺品。 我心里有些发毛,这双手不知摸过多少死人的脸,砌出来的茶会不会有死人的气味? “我爹一直很敬重您,您是他少有的几个朋友。”九月恭敬地说。 我头道:“我就是个老仵作,他看得起我才把我当朋友。他是你什么人?” 九月微有些窘迫:“他是我未婚夫,我爹已经同意了。” 我急忙站起来向他鞠躬:“过年好,给您拜年了。” 老头“嗯”了一声,没有理我,问九月:“你爹出什么事了?” 九月立即眼圈红了:“他,他仙逝了。有一天我外出回来,他被人杀了,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所以来问一问您,他有什么仇家?” 老头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表情,长眉毛耸动:“他真的死了?唉,我这老不死的都还没死,他怎能就先走了呢!” 九月再问:“您知道他有什么仇人吗?” 老头道:“我跟你爹只是喝喝茶,聊些奇闻怪谈,不淡江湖恩怨,他的仇家我不太清楚。” “那您见过我娘吗?她是怎么死的?” 老头有些迟疑:“你爹不告诉你,自然有原因,我不便多嘴。” 九月立即道:“可是他不在了,您不告诉我,我还能去问谁?” 老头还是有些迟疑,拿起茶杯吹了吹,轻啜了一口:“其实你娘还活着,说来话长,先喝杯茶吧。” 我很惊讶,九月更是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她,她……您说她还活着?” “不要激动,先喝口茶,平静一下心情。”老头望向九月,然后望向我。 洁白的瓷杯中茶叶已经舒展开了,叶片青翠,茶水清绿,清香隐约,显然是好茶。但我真不想喝,第一是对老头的职业和双手心理阴影极大,第二是吃过盲眼老巫婆的稀饭之后,我已经吸取了教训,古怪陌生人的东西最好不吃。九月也没端茶,激动得都想要跳上桌子了,哪里还有心思喝茶? 老头再次伸手示意喝茶,九月端了起来,像征性地喝了两口。老头再次望向了我,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端起茶杯。这个老头脾气古怪又有强迫症,我要是不喝会很失礼,他生气就不往下说了,没办法只好喝一点……其实味道不错。 九月迫不急待地问:“我娘在哪里?为什么我爹要说她死了?” 老头慢条斯理地说:“他们两个本来很恩爱,后来因为意见不同越闹越僵,最终各走一方。你爹来找我,并不是因为我这个老不死的很有趣,而是想知道你娘的一些情况,也是想让她知道他和你的情况。他当她是死了,硬撑着不肯见她,其实心里还在想着她。” 九月已经忍不住泪水滚落:“她,她还活着,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老头叹息一声:“各有各的难处吧?” 九月因为心性紧张,不自觉地又端茶喝了几口:“我娘到底在哪里?”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但要是她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联系她看一下。” 我感觉眼皮有些沉重,昏昏欲睡。奇怪了,进来时我还精神得很,怎么才坐几分钟就想睡觉了?我转头看了九月一眼,她竟然用手掩嘴,打了个呵欠,一脸慵懒。此刻她焦急又紧张,不可能是这种表情啊?我紧张起来,视线转到老头身上,只见他两眼异常明亮,精神抖擞,脸上皱纹舒展开,哪里还是刚才苦逼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我跳了起来,瞪大眼睛,努力抵抗着睡意。 老头阴险地笑着:“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只能束手就擒了,都给我躺下吧!” 我想要掀桌子砸他,却发现九月扒到桌子上了。本来以九月的机灵,有可能发现茶水中有问题,老头故意说些话让她心情激动,结果她先中招了。老头深藏不露,只怕身手也不差,我现在头重脚轻怎能打得过他?我改变了主意,以最快的速度抱起九月往外跑,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只跑出几步,我手脚就没了力气,一个踉跄扑倒,把九月压在地上。 我不能睡,我不能睡,我不能睡,我竭尽全力睁大眼睛,意志与疲困抗争,但眼前还是越来越模糊,使不出力气,大脑不能思考。 第一百七十一章 狐族禁忌 我昏迷了,但因为不甘心不放弃,保持着一点意识没有完全消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知道有人把我抬到了车上,但不知道行驶了多远,后来又有人抬我,在我旁边说话,可是我一句都听不清。 等到我各种感觉回来时,发现自己被双手反剪绑在一根圆形石柱上,处于一个像是山洞的狭长石室中,旁边的石台上点了一只白色蜡烛。我想不通,如果那个老头真是青丘云鹤的好朋友,为什么要把我们迷倒?他说九月母亲还没有死是真的还是假的?把我们抓到这儿来想要干什么? 我挣扎了几下,手脚都被紧紧绑住,无法挣开,更奇怪的是我的真气提不起来。气海穴内的真气还是存在的,就是无法调运到其他地方,可能是被某种方法限制了。 “九月?”我大叫一声。 没有人回应,我继续大叫:“有人吗?出来一个会喘气的!” 还是没有人回应,地面有些潮湿,空气闷浊,可能这是一个很严密的地下空间,外面的人听不到我叫喊。我紧张思考着,那个死老头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无怨无仇没有理由对我下毒手,那么就是针对九月的。可是九月哪里得罪了他?他们把九月怎么样了?我是无关紧要的,所以他们把我扔在这儿不管,对九月则有可能做出可怕的事情来,说不定这会儿正在用恶毒的办法折磨她! 我越想越害怕,再次用力挣扎。绳子绑得很紧,我的手腕蹭破了皮,绳子还是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抬头看看,石柱上头撑着洞顶,非常牢固,除了割断绳子没有别的办法。 我只能放大招了,在心里默念:“东成王快来救我,东成王快来救我,东成王快来救我……”不知念了多少遍,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恶,他只答应帮我对付邪魔,可能他认为这跟他无关,不理我。 “月光娘娘救苦救难,有求必应,大慈大悲,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我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歌功颂德的话都念了一遍,可是过了好久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她答应过我有困难时会帮助我的啊,为什么不来?就算不帮我,九月跟她是同类,至少该帮一帮九月吧? 上次我求他们,他们没有出现,但很快陆南天出现把我放了,会不会这一次我和九月没有危险,所以他们不来?或者是他们感应不到我的请求?其实我非常讨厌求别人,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开口,求了没有反应更让我懊恼。不能指望别人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我强作镇定,想要以自己的能力,或者现有的东西脱困。检视自身,口袋的位置轻飘飘的,里面的东西都被掏空了,而且连我挂在脖子上的麒麟玉牌也被拿走了。那块神奇的玉牌,可能有一只麒麟的灵魄在里面,曾经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我把它当成了最重要的护身符。连它也被拿走了,我还有什么可以依靠? 一想到九月可能在被人折磨,我就很烦躁,用力挣扎,大喊大叫,可是都没有用,我就像是被活埋在地下深处了。 蜡烛燃尽了,我陷入无边黑暗,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开始怀疑,敌人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把我丢在这里等死再也不会有人来了。过了很久很久,我感觉像一年那么长,精疲力尽,饥渴交加,这时前方终于传来了一点声音,然后是亮光。 有一个人提着灯笼走进来,我眯着眼睛看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古装妇女,长得妩媚动人,成熟女性特有的性感和魅力在她身上尽显无余。我以前肯定没有见过她,但却有某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 她在离我两三米处停下,眼神有些异样地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本来我不认识她,她这么一问我突然明白过来:“你是九月的母亲!” 她眼中微有笑意,表情却沉重,缓缓点了点头。我顿时暴怒起来,粗着脖子吼道:“你为什么躲着不见她?你知道她很想你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九月母亲有些羞愧,避开了我的眼光:“我有不得己的苦衷,她认为我死了最好。” “那你为什么又出现?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里来?九月呢,快让我去见她!” 九月母亲的表情变得严肃和严厉,与我对视:“现在轮不到你来指责我,是你害了她,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我立即反问:“我什么时候害她了?” “她爹把她托付给你,你却没有保护好她,差一点被人杀了。而且让她彻底变成了人类,这是背叛整个家族,未经许可变成人类是死罪!” 我确实没有保护好九月,但我不服:“什么狗屁规矩,她为什么不能变成人,你们修炼不就是为了想变成人,变成仙吗?” “是,我们修炼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成仙,变化为人形是重要的一步,但只是变化为人形,不是彻底变成人类。如果每一只狐都可以随意变成人,我们的秘密如何保持,我们的传统如何坚持?妖不许变成人,正如人不许变成妖!” 这话好像也对,如果有谁变成妖了,自命正义的人绝对会群起而攻之。我说:“九月变成人是她自己的选择,是为了保命,没想要背叛谁,可能她不知道这个规矩。” “不论她知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都已经既成事实,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你?” 我有些意外:“我?怎么救?” 九月母亲深深看着我,停了一会儿才说:“论罪她会被活活烧死,我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但刚好有一个机会,能决定她生死的人,正急于得到一份秘笈,据说在你手里,如果你能献出来,执法者会从轻发落,免她死罪。” 我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鄙夷地说:“你不觉得无耻吗?生下女儿就丢下不管,现在为了得到秘笈用这样的方式来诳骗!看在九月的份上,我不想再骂你,快滚!” “我没有骗你,事态很严重,这是唯一能救你们的方法。” 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理她,做母亲的用自己女儿作为要挟叫别人拿出东西,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人么? 九月母亲说:“你可以恨我,骂我,鄙视我,但这真的是我尽力周旋才得到的结果。如果你爱她,就应该尽你的一切可能来救她。她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你就不能为她做出一点付出?” “你没有资格跟我说什么付出,你可以做的就是杀了我,或者杀了你女儿,或者都杀了!”我昂着头闭着眼,怒火在胸腔内沸腾。 安静了好一会儿,九月母亲长叹一声,往外走了。我睁开眼睛,看到她提着灯笼的背影似乎有些孤单和凄凉,影子投在地上好长。我有一点动摇了,世上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或许她真有她的苦衷吧?如果九月真的有难,我能不交出秘笈吗? 其实兵系的秘笈对我没什么用,我不可能带兵打仗,也不善长玩政治,如果有合适的人我还会送出去,为了救九月和我的命,交出秘笈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狐族为什么想要秘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它们是要利用这个祸乱天下,我就罪孽深重了。 缠结了一会儿,我不由得庆幸秘笈让张玄明带走了,我现在拿不到,否则我真有可能不顾一切交出去。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又有灯光出现,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亮光迅速填充了整个地下空间。这次来的是两个美貌少女,第一个挑着灯笼,圆脸大眼,不笑似笑,甜美得像阳光下的芙蓉花。第二个少女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瓜子脸,清丽脱俗,宛如雨后的梅花。 这两个少女的美丽直追青丘九月,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但更吸引我的是托盘上的饭菜。灯光下可以看到有香姑炒冬笋,煎豆腐,炒青菜,都是最普通的菜,但都精美如艺术品。白的雪白,绿的翠绿,黄的金黄,汤汁色泽如化开的琥珀,米饭粒粒似珍珠。诱人的香气钻入鼻孔,渗透全身,我不由得喉咙滚动起来。 圆脸少女俏生生站在我面前,露出甜美的笑容:“你饿了吧?是我们喂你吃呢,还是放开你的手你自己吃?” 我的眼光从饭菜上收了回来,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几遍:“九月呢?没看到她我不吃任何东西!” 瓜子脸少女故意把托盘伸到我面前:“你真的不想吃?” 圆脸少女说:“饭菜里面没有毒,而且是无条件给你吃的。” 我冷笑:“想用美食软化我的意志,如果这是你们俩的主意,你们的智商就跟美貌成反比;如果这是你们主人的意思,你们主人就应该重新去读幼儿园。” 二女大怒,圆脸少女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意待你你还敢这样无礼!” 瓜子脸少女说:“这种不知好歹的人让他饿死算了!” “不得无礼!” 一个声音宛如黄鹂出谷,古琴叮咚,扣动了我的心弦。我抬眼望去,入口处昏暗的光线中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脸上蒙着一块白色轻纱,遮住了眼睛之下的脸部。我没看清她的样子,却感觉无比美丽,如皓月当空,身边的两个美丽少女立即变得平庸粗鄙,黯然无光。 第一百七十二 倾城绝色 外面那个美女向前走来,行步徐缓,身上穿着雪白的低胸宽袖长裙,薄纱半透明,纤臂细腰,浑圆香肩与修长大腿隐现,风姿绰约,宛如姑射仙子下凡尘。她一头黑发梳在后面,从两边肩头倾泄下来,脑后戴着凤翅状的白羽,两边耳朵戴着一颗手指头大的明珠,映着烛光灼灼生辉。但就连那明珠,与她相比也难以争辉,在她眼光注视之下,我自惭形秽不敢逼视,垂下了眼光。 她是我的敌人,我为什么要示弱?她美不美关我屁事?我报复性地抬起了眼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她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没有什么地方特别夸张,却又无可挑剔。她的美不是哪个部位,与打扮也无关,换了别人穿成这样,会让人感觉太暴露,流于轻浮,穿在她身上却是高贵,近乎圣洁,让人想看又不敢多看,不敢多看又想看。或许她这样的人,穿上厚厚的棉衣只看背影也能让人呯然心跳…… 绝色美女带着一股天然花朵般的气息和幽香来到我面前,优雅地挥了挥手,先来的两个少女急忙把灯笼和饭菜放在石台上,对她行礼然后快步走了。 “你是谁?”我知道她是我的敌人,却无法对她产生恨意。 “你可以叫我青青。”她的声音非常好听,清脆柔媚并带着一点磁音。面纱之上额头光洁饱满,眉毛疏秀飞扬,眼如秋水横波。面纱之下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但完全可以想像有多美。 “你想要怎么样?”我装作凶狠地说。我发觉自己的意志在变得软弱,需要伪装来掩护。 青青微露笑容:“你小时候很顽皮,不爱读书,有一次跟你最好的朋友李左成一起去偷桔子,结果被人抓住了,为此你爸把你的屁股打烂了,趴在床上不能动。没过几天,那人的鸡全都死了,是你用泡了老鼠药的谷子给鸡吃的对不对?” 我不由得心脏一紧,这件事只有李左成知道,难道他也被抓来了? 蒙脸少女就像是朋友间闲聊一样,继续说:“还有一次你逃课去游泳,被卷进漩涡,差一点就淹死了,你爸妈都不知道,唉,多危险啊。” 我感觉喘不过气来,紧紧握住了拳头。她连我小时候做过的事都知道,当然知道我父母在哪里,如果我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会对我父母下杀手!我硬挤出了沙哑的声音:“你想要什么,说吧!” 青青道:“其实我很好奇,九月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什么都不顾了?” “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青青很认真地点头:“确实,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局外人是不能体会的。你们能为了对方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一点我确信,并且很感动。但是有一个小问题,九月背叛了家族,按规矩必须死,我要是不杀她就破坏了规矩,杀了她则于心不忍,你说该怎么办?” 我感觉她真的很为难,而我不忍心她为难,差点要脱口而出说愿意交出秘笈。但我没有丧失理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时代在进步,陈规陋习早就该革除了。” “非也,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个法则能传承千百年,自然有它的道理,一个人没有信仰就会迷失,一个门派没有规矩就会灭亡。我们这个门派叫‘青丘门’,可以说是青丘一脉的大家庭,曾经很强大过,也遭到多次灭顶之灾。九月论罪当诛,但如今青丘门与其他门派一样,人才凋敝,百废待兴,我们需要更多有志气、有能力的人加入——包括人类,在很早以前青丘门就有人类加入——如果你和九月立下誓言为本门效力,我就可以免她一死。” 这个要求比逼我交出秘笈更高明,连人都是她的了,东西当然也是她的。 “我要是说不呢?” 青青笑了笑:“加入我们之后,你和九月还可以像之前一样自由行动,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只在我们有困难时来帮忙一下。九月应该对你说过,青丘一脉源远流长,与人类关系密切,我们与其他妖类有着本质不同。我们希望与人类和平共处,共赢共利,但有许多人类误解我们,与我们为难,本族之中也有些行为不端之徒,扰乱秩序,败坏家族名声。所以需要团结起来,正确引导,严明纪律,拨乱反正,这就是我想做的,与你的道德行为并不冲突。” 我感觉她很有诚意,心里更加动摇了:“那么秘笈呢?” 青青的眼波更加温柔友善:“你可以保留它,但希望你让它发挥作用。” 我的一切都掌控在对方手里,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对我和九月来说没有多大坏处啊。我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青青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把你绑着这么久,有失待客之道,我现在就可以放开你,但请你在没有正式答应之前不要走出去,以免造成误会。” “好!” 青青轻轻一挥衣袖,我手上的绳子立即松脱了,但我的双臂有些麻木,一时举不起来。她转身不急不徐往外走,白纱飘动,身躯妙曼,轻盈似仙女凌波:“饭菜请随意用,需要什么敲击石柱三声便有人来。” 直到青青的身影完全消失于黑暗中,我才收回眼光,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的媚惑力太厉害了,不知不觉就严重影响了我,如果不是我研习本经阴符七术小有所成,精神和意志强大,看她一眼就会神魂颠倒,她叫我把头割下来交给她,我也会立即照办。这样的人太可怕了,杀人根本不需要动手,一个笑容就能祸国殃民。刚才她还蒙着面纱,要是没有蒙面,必定更让人惊心魂魄。 我莫名其妙想起很多名字:苏妲己、褒姒、杨玉环、陈圆圆……如果现在还有皇帝,如果她出现在皇帝身边,必定要名垂青史。 呀,想到哪儿去了,还是赶紧想自己的麻烦吧!我活动着手臂,并拍自己的头,让头脑冷静清晰起来。 假如我不答应,她会放过我吗?恐怕不会,现在对我示好,只是因为秘笈不在我身上,杀了我就拿不到秘笈,我不能相信她。但要是撕破了脸,她就会拿我父母和九月来威胁我,或许她会看在九月的母亲份上不杀九月,而我父母她就没有顾忌了,我如何破解? 青青看起来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但她已经能变成实体的人身,不加防备就放开了我的手,可见她修为极高,突然袭击抓住她作人质的可能性不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为了一本秘笈,还不知道具体内容的秘笈,用得着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吗?武功、法术、知识,这是力量的根源,拥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想不通,楚云升想要秘笈我能理解,青丘门要它做什么? 想了好一会儿,我想不出破解困境的办法,如果我不答应加入,也不交出秘笈,就算青青不杀我,恐怕也不会再让我看到九月了。看来只能先答应,见机行事,如果青丘门真的是和平善良的组织,没让我做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我加入又何妨?如果他们是邪恶的组织,我就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带九月逃走,或者等联系上张玄明之后,请他帮忙。 现在我是囚犯,他们肯定不会再下毒,我端起石台上的饭狼吞虎咽起来。米饭软硬适中,香糯可口,菜的味道更是绝了,我从没想到最普通的材料,能做出如此美味来——青丘门的厨子绝对是特级厨师! 吃完抹了一把嘴,我拿着灯笼往前走,走出六七米远已经可以看到尽头石壁,右侧横向有一个通道,石门紧闭。我估计没有逃走的可能,也不打草惊蛇了,返回原处,用手指敲了敲石柱,感觉是实心的,声音并不响亮。 不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长得还算不错,但却妖艳俗气的少妇,穿得很暴露,一看就像是街为之拉客的。我着实有些意外,我还以为青丘门都是美女,怎么这种货色也收?那女人却用古怪的眼神一直看我,扭捏作态,媚眼乱飞:“小帅哥,想要干什么呢?” 我差点作呕,眼光避开了她的脸:“我要见九月,现在就要!” “还真是个多情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我板着脸不说话,她讪笑道:“好吧,好吧,你等着,我去问问行不行。不许乱跑乖乖在这儿等着哦。”骚妇说着扭着腰肢转身离去,“姐姐我叫杨柳衣,可别忘记啰。” 我肯定不会记着你的,我在心里说,也许这个才是世人所称的“狐狸精”吧? 等了可能有十分钟还是没有动静,我有些焦躁起来。这时前方通道走出一个人,看起来像是九月。我站着不动,等她走到面前,灯笼的亮光照在她脸上。她确实是九月,但神色有些不对,阴沉、愤怒、悲伤,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样子。我急忙迎了过去,拥她入怀:“你没事吧?” 九月的胸膛在急剧起伏,气息也有些急,用低沉但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是不是答应她们了,你为什么要妥协?你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吗?” 怎么一见面就责问我,我不都是为了救她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青丘门 我拍了拍九月的背:“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九月明显愣了一下,还是抱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说,“可能有人在偷听,我们就这样说话。” “好。”我当然乐意,软玉温香满怀抱,求之不得。 “她们是不是逼你交出秘笈?” “开始是你娘来叫我交出秘笈,然后是一个叫青青的蒙面女子要求我们两个都加入青丘门,否则要烧死你。她们真的会杀你吗?” 九月咬牙切齿,心情激动:“她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不能加入她们,她们不是好东西!” “到底神马情况?” 九月像是在整理头绪,沉默了数秒钟才说:“如果我猜得没错,我娘本来就是青丘门的人,拉拢我爹加入青丘门。后来我爹不认同她们的行为,闹僵了脱离青丘门,带着我到处跑,可能就是为了避开青丘门的人。可是他心里还是爱着我娘的,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找福伯打听我娘的状况,但却不肯见她。如果她们是好人,我爹为什么要离开?他把福伯当成了知己,那个死老头却出卖了我们,青丘门都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 我感到心酸,她真正痛恨的人是她母亲!丧父已经让她深受打击,突然跑出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母亲,又是一次沉重打击。我安慰她:“但是我们落在她们手里,如果不妥协就会受到伤害,只能先跟她们周旋,见机行事。很奇怪,她们连我小时候做的事情都知道,就像是亲眼目睹一样。” 九月道:“这有什么奇怪,你老家之前不是有几只黑狐吗?肯定是青丘门的眼线,她们到处都有眼线,福伯潜伏在火葬场,肯定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然后其他线索一下子全连接起来,我的身体僵硬了。我老家的黑狐是青丘门的眼线,青丘云鹤曾为青丘门效力,刚好又是独眼,那么害了周家的除了青丘云鹤还有谁?可能我师父周振岳与青丘门有仇,或者是青丘门想要从他手中夺取阴阳鱼铁盘,青丘云鹤对太极福地的事比谁都清楚,这就说明他一直在谋划这件事…… 九月发现了我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青丘门的事我们不管,上一代的恩怨也跟我们无关。”我有些紧张和害怕,这些恩恩怨怨全都挖出来,九月要承受更大压力,这事没有必要让九月知道,她绝对没有参与。 九月道:“她们到处安插眼线,‘求贤若渴’,想要得到阴阳家兵系秘笈,野心昭然若揭,我们不能成为她们的打手!” 我苦笑:“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蒙面的绝色美女?可能是青丘门的首领,自称叫青青。” “没有。”九月离开了我一些,疑惑地望着我,“你说她蒙着脸,那么你怎么知道她是绝色美女?” “就算她全身都包住了,还是能让男人看一眼就神魂颠倒,所以她才是青丘门的超级武器,比核武器还要可怕!” 九月在我后腰上掐了一下:“你是不是也神魂颠倒了?” 我说实话:“要是我心里没有你,十有八九抵抗不了她,有了你,就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我也没兴趣了。” 九月满意了,又跟我抱在一起:“我们想办法逃出去,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最好能进入鬼谷,就不用怕被人追杀了。” 我心里暗想,只有我尽快消灭太极福地逃出来的邪魔,积有大功德,才有机会进入鬼谷。可是要躲避楚家和青丘门的追杀,我哪有办法去调查和消灭邪魔?青青说过我加入青丘门后,可以自由行动,青丘门消息灵通,或许可以利用青丘门的力量来捕杀邪魔,对抗楚家…… “九月,你不要焦急,也不要激动,听我说完。”我更加靠近九月的耳朵,把我的想法说了一遍。九月听完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不行,青丘门肯定会一些古老的巫术,她会逼我们立下毒誓,这种毒誓是无法打破的。” “只要我们把事情办好了,得到了老祖宗的认可,给我们除掉诅咒、契约之类只是举手之劳。我以前的狐形血印已经去掉了,事实证明在仙人眼中,我们觉得很严重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九月还是有些犹豫:“我,我不想再看到她!”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九月的母亲,九月虽然对青丘门有些顾忌,没有好感,却没达到痛恨的程度,她不肯加入青丘门的主要原因是她母亲。然而恨得越深,是因为爱得太深,爱与恨的界限有时很难分清。 “你可以试着听一听她的解释,也许……” “不要说了,我永远不会愿谅她!”九月大声说,离开了我的怀抱。 我无奈地耸耸肩:“那好吧,我们可以提这个条件,她不要出现在你面前。” 我拿起灯笼与九月一起往外面走,那个自称杨柳衣的狐狸精正倚着门,交叠着腿,双手抄在胸前,嗲声嗲气道:“怎么样,商量好了?” 九月厌恶地白了她一眼没吭声,我说:“我们基本取得了共识,但是我需要了解一些情况,并且有一些小条件。” 杨柳衣站直了身体,眼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那好啊,说来听听。” “你能做主吗?还是找能作主的人来吧。” 杨柳衣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在这等着。”说完又扫了我一眼才走。 石门关上后,九月也“哼”了一声:“我讨厌她看你的眼神。” “我也讨厌,但眼睛长在她的脸上,我也没办法。” “她看你的眼神不对!” “怎么不对了?” “反正就是不对劲,你来这里之前真的没有见过她?” 我很无语:“你要是怀疑我对青青那样的美女有想法,还有一点道理,她这样的人我有兴趣么?” 九月自知理亏:“其实她长得也不错嘛,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就是轻佻淫荡了一点。可是有的男人就喜欢这种类型,而且我敢肯定她对你有意思,想要勾引你!” “就算你对我没信心,也要对你自己有信心吧?”我知道九月心情不好,无理取闹,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不过说实话杨柳衣看我的眼神确实有些古怪,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察觉到了——或许骚狐狸精都是这个德性吧? 我试着推了推石门,丝毫不动,九月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她们施了法术打不开的。我的能力也被限制了,现在就跟普通人一模一样。” 居然还有让门打不开的法术,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过了一会儿石门轻响着滑开了,外面站着三个人,青青在中间,之前来过的两个美少女挑着灯笼站在两边,虽然只有三个人,气场却相当大。看到青青时九月也很震惊,在她身上不停地看,而我扫了一眼之后眼光就低垂了一些,这样可以降低她对我的影响。 青青问:“你们商量好了?” “我有一些条件。”我抢先开口,“我对青丘门完全不了解,我需要知道一些情况,比如你们的宗旨是什么?” 青青平静地说:“维护所有同族的利益,改变世人对我们的看法。” 这个说法很空洞,不着边际,但我提要求只是为了让她相信我是真的愿意加入,所以点了点头:“青丘门有多少人?” “等你加入了自然知道。” “加入之后我需要做什么事,我需要知道一个范围,比如伤天害理,违背公德良俗的事我可不干。” “你看我们像是杀人放火拦路打劫滥杀无辜的人吗?”青青微昂起了头,有一种高傲和孤芳自赏的味道,用她的神态表明不屑于使用卑鄙手段,“近几百年来青丘门良莠不齐,被视为旁门左道,‘狐狸精’三个字成为风骚、淫荡、无耻女人的通称,这对我们是极大的侮辱!既然我执掌了青丘门,就要改变这一状况,其中很重要的一步,就是树立一个正面形象。我需要一个出身名门,品德高尚,意志坚定,形象较好的人类,作为本门在人间的代言人,对人类进行勾通和宣传……你是比较好的人选,所以肯定不会让你去做破坏公德良俗的事。” 我很惊讶,望向九月,九月也跟我一样惊讶,显然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有些心虚地说:“我恐怕不太合适吧?也不擅长做这个。” 青青道:“你是阴阳家正式传人,阴阳家与青丘门有很深的源渊,最合适不过。至于人品、智谋、武功,你能打动九月的心,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我有些明白过来了,张玄明、月光娘娘和鬼谷里的前辈仙人,都给我加了不少分,青丘门需要通过我与他们拉上关系。我还是有一点担忧:“那需要我发毒誓,或者立投名状之类吗?” 青青“呵呵”一笑:“不用,对奸诈之人,我们使奸诈手段;对忠厚诚实之人,我们以诚信待之。” “好吧,那我加入!”我答应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阴谋 青青美丽又高贵,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不仅我相信了她是真心想要通过我与鬼谷拉上关系,连本来对她抱有很大敌意九月,这时也倾向于相信她了。 九月提出了她的要求,她不想再见到她母亲,青青立即同意了,请我们跟她一起走,换一个地方说话。 石门外的山洞空间不大,有一条阶梯通向上面。上层是一个四五十平方的洞窟,有好几条通道通往不同方向。看得出来这里原本是一个天然山洞,经过长期修整经营,变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空间。 在山洞里拐来拐去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两间相连,外间像客厅,内间像卧室的石室。青青要求我们在这儿暂住几天,她有些事情需要安排,并且给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青丘门的组织结构。 青青的职务正式称呼是巫女,负责主持重要仪式,是勾通天地鬼神维持内部平衡的首领。为了适应时代朝流,历代称谓多有变化,巫神、神女、圣女、祭司等等。另有九大长老,分布在不同区域,每个长老各有自己的部族和地盘,求同存异,独立经营管理。巫女可以向所有长老下达指示,提出要求,调用资源,但巫女不称职时,九大长老聚合就可以罢免巫女,另选新巫女。 从唐代后期开始,青丘门就受到了沉重打击,沦为邪派,虽然也曾多次振兴,却是昙花一现,每况俞下。目前九大长老已经名存实亡,有的不存在,有的只是几个乌合之众,真正成建制并拥护青青的只有四个。青青要重组“九大诸侯”,壮大青丘门,把青丘门变成各界认可的名门大派,所以她需要人才,各方面的人才都需要。 青青只是概括性地说一下,没有涉及具体人员和规矩,叫我们安心休息等她安排,不要走到外面以免造成误会,然后就带着两个侍女走了。两个侍女中圆脸的叫婉如,瓜子脸的叫婉兮。 “我困了,想睡觉了。”九月吹灭了蜡烛,拉着我的手向里间的床铺走去。 虽然我知道她是找借口,到了床上好说悄悄话,我的心跳还是有些加速了。青青还没有解除我的禁制,我的真气不能调用,被捆绑了许久精神体力都衰弱了,加上所见尽是美女,所闻尽是少女幽香,我的自控能力已经大幅下降。 九月先躺到了床上,挪到内侧,我平躺在外侧,拉上被子,身体有些僵硬不敢去碰她。很快九月就翻身成侧卧,整个人挨在我身上,明显有一团棉软的东西压在我手臂上,她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我的心跳立即又加快了一倍,某个部位有了反应。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问题。” 九月几乎是在咬我的耳朵,气息让我心痒难当,声音让我魂魄荡漾。我含糊“嗯”了一声,九月接着说:“很早我就知道青丘门存在,但不知道具体情况,我爹也很少直接谈论青丘门。但现在想来,他经常提到的一些事,很可能与青丘门有联系。” “唔。”我应了一声,现在没心情想那些。 “他经常提到道教和佛教的斗争,从南北朝开始,和尚和道士们就明争暗斗,文明一点在集市上演讲和辩论,宣扬自己打压对方;粗暴一点的收买强盗甚至假扮强盗杀人烧庙。最聪明的、最有效的方法是成为皇帝的老师或者帮助皇帝打天下,抱住了皇帝的大腿,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比如说宋朝有个皇帝当了道士,给自己封了一大堆封号,清朝有个皇帝给和尚忽悠走了,装死去五台山当和尚,这都是佛道斗争的结果。 “哦。”我还是含糊回应,佛道之争关我毛事,还不如咱俩亲热亲热。 “青丘门想要翻身,只有改朝换代,成为国教,把佛、道两教踩在脚下。采用的当然也是类似的方法,一方面把道教和佛教弄臭,这个恐怕早就在进行了,比如故意勾引和尚让人看到;一方面毁掉道教和佛教的根基,近几十年拆的庙,砸的佛,烧的经典数不胜数;还有可能她们迷惑掌权者,改变整个朝代,这样的事她们没少干过啊,很多朝代的灭亡中都有青丘门的影子……天哪,这是个大阴谋!” “啊……”我愣了一下,刚才很享受她吹耳边风,心猿意马,听到大阴谋三个字才清醒过来。 九月在我耳朵上咬了一下:“我跟你说了半天,你不是嗯就是啊,什么意思啊!” 我猛地转过身来抱住了她,堵住了她的唇再也不放开。好一会儿九月才挣脱开,气息也变得急促了,压抑着声音:“别胡闹,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嗯嗯,我在听。”我也开始咬她的耳朵,手在她身上移动。 九月压紧紧按住了我的手:“别动,这事情非常严重,你想一想,以青青的容貌和媚功,迷惑一个掌权者还不是轻而易举?有了青丘门的支持,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的,成功了她就是万世国母,失败了她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姬。不论成败,都将掀起腥风血雨,她所制造的混乱,只怕比所有邪魔加起来还要可怕! 我吃了一惊,欲念消了一大半:“这……这不太可能,她只是个小姑娘,虽然很有志气,却没那么大的野心和长远计划吧?” “第一她不是小姑娘,真正几岁看不出来;第二不是她一个人在干,她继承的是青丘门千百年不死的野心;第三,这个才是最糟糕的,青丘门现在没有九个长老,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制约青青,她可以为所欲为。缺失的长老如果由她指派并组建人员,肯定都是听她的,权力完全集中到了她身上。她有天生的优势,野心又大,没有制衡就有可能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我想了想,在九月耳边说:“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在古代人们认为白狐是祥瑞,崇拜并供奉狐仙,就像现代人信佛教、道教、基督教一样,那个时候青丘门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有可能的。而现在妖怪是邪恶的理念已经根深蒂固,人与妖不可能共存,狐狸精更是坏女人的代名词,青丘门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谁会相信妖怪呢?” 九月有些固执地说:“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大阴谋,而且我相信她的目的还不止这个!” 我轻叹一声:“你有没有发现,你变成人之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有些偏激狭隘,还有多疑。” 九月愣住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了:“我有吗?” “可能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当然,这段时间你经历了很多事,心情不好,这不能怪你,但我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那才是真正的你。” 有一颗眼泪滚落到了我脸上,九月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讨厌的人,我并不想这样。” 我吻去她的眼泪,轻拍着她的背:“我没有说你讨厌,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不要担忧,不要害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管什么困难都还有我呢。现在把什么烦恼都放下,安心睡一觉。” 九月“嗯”了一声,翻过身背朝着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呼吸均匀,睡着了。我欲念全消,但也没有睡意,仔细思考刚才九月说的话。她说的有些道理,我相信青青有些野心,但没有颠倒乾坤的野心和能量,而且她明摆着是想通过我与谷鬼拉上关系,她只是想把青丘门管理好。 想了一会儿我也有些迷糊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清醒,感应到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我悄悄起床,摸黑一步步来到桌子边,摸到了桌子上的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划燃。我迅速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异样的东西,山洞内没有天光,也没钟表手机之类,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点着了蜡烛,端着蜡烛慢慢往外走,走到外间才发现有些水从石门之下流进来。水量不大,并且有些浑浊,难道是外面下大雨,雨水流进来了? 流水很快在我面前积成一小滩,水面倒映着举着烛台的我——这影子当然是我,除了我还会有谁?但我又感觉那不是我的影子,有一种很奇怪,说不清的诡异感觉。 我感到了恐惧,但还是盯着水面看,这时水面变模糊了,水纹荡漾,似乎有三个人和好几根蜡烛。奇怪,我一个人,怎么可以照出三个影子?我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再看,这时水面比较平静了,里面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真的有三个人,二男一女。女的是蒙着脸的青青,男的其中一个三十多岁,仪表不凡,西装领带整齐得像在接见外国元首。另一个穿得一样整齐,左脸上却有几条很长的伤疤,从眼角直到下巴。 楚云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自寻死路 我非常惊讶,楚云升怎么会跟青青在一起?而且那个中年人五官与楚云升有些相似,很可能是他哥哥! 震惊之后,我马上想到了九月的分析,青青想要实现她的野心,必需勾结权贵,而楚家貌似在朝中有很大势力,还是阴阳家兵系传人,这不正是她最好的选择么?难怪她想要夺取秘笈,她早就跟楚家勾结在一起了!什么“出身名门,品德高尚,意志坚定,形象较好”,在别人看来楚云升显然比我更符合这个要求,那个中年人就更不用说了,无论长相气度都比我强多了,不用再包装可以当外交官! 我感觉受到了欺骗和侮辱,青青对我说的全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从我手里骗走秘笈,要不是看到这个画面,我哪能想到狐妖跟楚家勾结到一起了! 我迅速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为什么水面上会出现这样的画面?我抬头向上看,头顶是坚硬粗糙的岩石,没有别的东西,里间石室只有九月在床上睡觉,外间石室只有我一个人在,水面上的倒影是从哪儿来的? 水中的图案相当清晰,可以看到青青在与那个中年人说话,像是在商量着什么同,可惜听不到声音。我没有从别人口型判断语言的能力,看了一会儿没看出名堂来,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水面成像的原因。这太诡异了,只是一些积水,又不是液晶显示器,就算是液晶显示器,还需要通电和无信信号呢! 会不会是一种法术?如果是某种法术,那么是谁把这个画面显示给我看?对了,也许九月会知道,我急忙走回屋内,推了推九月的肩头:“快醒醒。” 九月睁眼坐起,睡眼惺忪,有些晕头转向:“怎么了?” “你快过来看看!” 我拉着九月来到外间,地面还有些水渍,但已经没有像刚才一样聚成一滩,水中只有模糊的两个影子和一点烛光,那是我和九月。九月疑惑地问:“看什么?” 我有些怀疑,刚才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但如果是幻觉,就不会出现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我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问九月:“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在水面上看到远处的事情?” “有,有不止一种类似的法术,不但可以看到远处发生的事,能力强的甚至可以让别人看到前生后世。但是必须有人在这儿施法才可能出现,你没看到别人?” 我不由得扫视了一眼周围,刚才绝对没有活人在这里面,但是我感觉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难道是有人隐形进来了?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异样感觉,而门自始至终没有开启过,所以隐形人也不太可能。 我与九月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九月的母亲,但我们都摇头,我摇头是能肯定刚才九月母亲没有进来,因为狐妖身上都很香,她要是到了我旁边我一定知道。九月摇头是不相信她母亲会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你是对的。”我对九月说,心里一阵阵后怕,我一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青青的影响,把她当成好人。 九月露出些顽皮的微笑:“这么说我不讨厌了?” “本来就没说讨厌你啊。”我有一点儿心虚,刚才我是不是真的对她有一点反感? 相对一笑,我们心里的一点芥蒂便消失了,没有再讨论其他事。此时我的头脑才完全清晰,这事情本来就很可疑,如果青青真想通过我与鬼谷拉上关系,直接来找我协商就行了,何必对我和九月下药?把我们抓来了,先是用九月的生死来胁迫我交出秘笈,然后又以我家人和九月为质,要求我和九月发毒誓加入,转眼又变成了不需要任何条件,还要把我包装成青丘门的外交大使,这变化也太快了!如果她是真心诚意的,为什么不解除我和九月身上的禁制?为什么不让我们随意进出?可疑的事情太多了。 狐妖以狡诈出名,她一直都在糊弄我,并且魅惑我。刚才我对九月邪念丛生,几乎无法自控,也是受了她的影响!这个妖女太可怕了,真的是杀人都不需要眨眼,现在跟楚家会面,肯定是商量怎样从我手里骗走秘笈,我得想好对策。 我和九月装作若无其事,聊些以前的趣事和无关紧要的事情,以此打发时间。没过多久婉如送饭进来,四菜一汤,菜肴更加丰盛和精美,她也一脸笑容对我们很热情。青青现在肯定不会毒死我,而且我们也不可能一直不吃不喝,干脆放下一切顾忌好好享受美食,就当是渡假了。 洞中无日月,难以判断具体过了多久,时间过得漫长并且无聊。吃饭时间估计是一天两次,给我们送饭的不是婉如就是婉兮,没有别人出现过。第五次送来的饭菜,我和九月还没吃完就开始眼皮打架,趴在桌子上。昏迷前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操,又给我下药了! 可能是这一次我没有防备,也有可能是下的药量增加了,我完全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了些意识,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挨在我身上,在我身上摸索着。应该是九月吧,我没在意,睡意深沉,眼皮睁不开,头脑也处于大半停滞状态。那双在我身上摸索的手渐往下移,握住了我的命根子并抚弄,那儿早已坚硬耸立,她的动作让我既舒服又难受。 奇怪,九月从来没有碰过我这儿啊,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主动了?我感觉有些不对头,想要阻止她胡闹,伸手之际却碰到了滑腻的肌肤,她身上没有衣服,我身上也没有衣服。我更加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儿呢? 半压在我身上的人更加放肆,拉着我的手按在一团棉软的地方揉按,同时也把我的命根子当玩具,还发出让人销魂的低吟声和喘息声。我更加惊诧,九月肯定不会这样,我是在做梦吗?如果不是做梦我为什么睁不开眼睛? 那人乱动了一会儿,压到了我身上,我闻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身体纠缠的感觉也似曾相识。做梦,这一定是做梦,潜意识中我渴望这样的事,所以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反抗的念头。那人把我挺立的那一部分给“吞”进去了,开始耸动并发出现加让人心魂荡漾的声音,这种感觉也很熟悉,我以前一定经历过……她到底是谁? 我以极大的毅力睁开眼睛,虽然一片黑暗,还是认出了近在眼前的脸,是秋姐,叶寄秋!当然是她,我只跟她这么亲密过,没有别人了。我的疑惑和紧张立即消失了,我是要准备娶她的,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天经地义的……不对啊,我想娶的人应该是九月! 我爱的是九月,怎么还能跟别人做这种事?我一下清醒了许多,然后想起叶寄秋已经死了,怎么还能跟我做这种事?我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把她的脸拉近,确确实实是叶寄秋,不仅面容一样,就连气息,愉悦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更强十倍的惊讶和疑惑冲击我的大脑,刹那间完全清醒了。我猛地以手指扣住了她后脖子颈椎,贯注真气,左手掐阳雷指欲击,厉声喝道:“你是谁?” 叶寄秋有些惊慌,但很快妩媚一笑:“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我是你秋姐啊!”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我没死啊!”叶寄秋露也可怜又伤心的样子,“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可不止做了一夜夫妻,你还说过要娶我的,现在有了新欢就把我忘了,呜呜……” 我根本不信她的鬼话,叶寄秋不会像她那样妩媚淫荡地笑,也不会装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她是一只狐妖!这样的媚功比起青青差远了,我怎会上当?现在她还是叶寄秋的容貌,但眼神气质已经不对,这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杨柳衣! 我终于明白了,害死叶寄秋的就是她!难怪她看到我时眼神怪怪的,现在又变成叶寄秋的模样来迷惑我。愤怒有如火山爆发,我全力一指戳向了她额头,杨柳衣惊恐欲绝,奋力挣扎,但她被我扣住了颈柱并以真气逼住,无法变化也不能挣开。 阳雷指正中她额头,她立即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身体挺直,浑身顫抖。此时我身体的一部分还在她身体里面,感觉有一股清冷阴气自她体内深处奔泄而入,经由命根、下腹涌入我丹田…… 吱嘎一声,木门被推开了,九月出现在门口,光线太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夜视能力比我强得多,肯定看肯了床上的凌乱情况。这个场面太容易让人误会了,简直就是捉奸在床啊,我急忙松开杨柳衣脖子并推开,但这样一来下面的凌乱和丑陋就暴露出来,还是一柱擎天。 我手忙脚乱找衣物遮挡,等我找到被子遮住要害时,九月已经转身往外跑了。 176阴盛阳衰 第一百七十六章阴盛阳衰 我卷着被子冲了出去,大叫:“九月,九月,你听我说,这是误会!” 九月已经跑出了客厅,但打开大门花了些时间被我追上了,我拉住了她一边手:“别走,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星光下我看到了九月的脸,眼神冰冷得让我有些害怕,毫无表情地说:“我能理解,因为我没有满足你,所以你找别人,这是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你也用不着杀了她啊。”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她是我的仇人,叶寄秋就是她害死的,现在又变成叶寄秋的样子来骗我。我一醒来她就在床上,我发现不对劲杀了她,刚好你就进来了……就是这样,我是受害者啊!” 九月上下打量着我,我裹着被子的样子很可笑,更糟糕的是被子之下那根玩意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还是坚持不倒,她肯定能看得出来。我不由得弯了弯腰,非常尴尬。 “真的吗?”九月表情不再那么可怕,但还是很不高兴。 “没有一个字假话!” “她对你下药了?” “我不知道。你要相信我,她就是杨柳衣变的,我就是再……我宁可找一只母猪也不愿碰她啊!” 九月推开了我的手,往屋里走,我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我追得快,要是她气跑了,这个误会就大了。往里面走时,我才注意到这是一栋很普通的民房,泥土木壁,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卧室的床上已经没有人,凌乱衣物之上躺着一只硕大的黑狐。这是杨柳衣的真身,之前的人形是它变化成的,死后就露出原形了。它已经达到化形的能力,修为极高,要不是趁其不备制住它,我未必能一举击杀。 九月看了看,转身往外走:“恶心!” 这是说它恶心,还是说刚才的事情恶心?我急忙追出去:“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九月狠狠白了我一眼,恨恨跺脚:“快去把衣服穿上,恶心死了!” 我急忙回到里面,找到衣服穿上,这时我的命根子还是昂扬着,不是平时胀起时的炽热,而是冷冰冰的,感觉有此不对劲。九月开了电灯,我发现之前我带的背包在桌子上,打开一看,石龙刀、麒麟牌,符箓等属于我的东西都在里面,于是拿起背上。再看床上的黑狐,比我以前见过的几只黑狐都大,膘肥体壮,只是看起来毛色并不是很亮,神气全无。 九月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她们在饭菜里下了药,把我们迷倒了,一醒来就是这样,所以我也不清楚啊。” 九月气呼呼道:“不管是怎么回事了,我们走吧。” “我有些不对劲。”我尴尬地看了一眼裤子被撑高的,胀红了脸,这个样子怎么走怎么跑? 九月一看,脸也红了,但还是走到我旁边,掰起我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把脉,感应我体内的情况。过过一会儿她说:“春毒应该是阳性的,是躁热之毒,现在看起来你却是阴气太重,肾水太旺郁结不开……总之就是生理功能有些紊乱了。”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气海穴内真气比之前充沛多了,却严重偏阴性。在我击杀杨柳衣之前,我的真气应该是正常的,否则不能杀死杨柳衣,那就是她临死前进入我体内的那一股阴气作怪。 “糟糕,糟糕,刚才我打中她,她临死时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冲进我体内,这个,这个……” 九月看了床上的黑狐一眼,神色古怪,又气又恼又好笑的样子:“没什么大问题,多吸纳些阳气,练功调和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她本来想吸你的阳气和真元,临死之际失控,精气反流被你吸走了。这个骚货,不知采阳补阴了多久,修到了这个程度,最后白忙一场送给你了,这就是报应,活该!” 这么说杨柳衣的修为变成我的了?我刚露出了笑容,九月立即扯住了我的耳朵:“很高兴,很好玩是不是?你这双手不洗一百遍都不许碰我的衣服一下!” 我哭丧着脸:“我是受害者,绝对的受害者,我现在都想拿一把刀剁掉!” “那就剁吧!”九月没好气地说,转身往外走,“得赶快离开这里,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杀的。” 我这样“一支独秀”跑路多尴尬啊,而且一时半会还不能恢复正常,只能找了一件衣服挽在手臂上挡在身前。走了几步,想起狐妖尸体留在这儿会惊世骇俗,也容易被青丘门的人发现,不如毁尸灭迹,反正这栋民宅没人住,也没与期他房屋连在一起,干脆烧了。 我迅速找了些容易着火的东西丢了狐尸上,衣服、窗帘、旧书报纸张之类,然后点着。跑到外面时,窗户内已经红光跳跃,通红一片。九月已经走出了挺远,又跑回头:“你为什么放火?” “毁尸灭迹啊。” 九月气得又跺脚:“这里肯定是青丘门的接头地点,着火了不是更容易惊动她们吗?” 刚才我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火已经烧起来了,也只能任由它烧了。附近总共只有七八栋旧屋,都没有人出现,屋边的田地大部分被枯黄的野草覆盖,仅有一两畦萝卜白菜。如今农村的人都往城镇跑,这种小村落大多被荒弃,可能已经没人在这儿住了。 我们沿着村前一米多宽的小路快走,气氛还是有些尴尬。这不能怪九月,换了是我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像刚才那样子,我也难以接受,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 我的真气能用了,东西也都在,看样子是青青放我们离开。可是她为什么没对我提任何要求就放我们走?欲擒故纵,等我拿到秘笈再出手?或者等我心甘情愿献出秘笈? 可能是青青安排杨柳衣送我们离开,并交代什么事情,杨柳衣这个淫荡又愚蠢的狐狸精对我下手,被我杀了。也有可能青青知道杨柳衣是我的仇人,故意给我机会报仇,以此收买我的心。还有可能青青直接安排了杨柳衣这样做,目的是破坏我和九月的关系。试想我和九月闹翻了,沮丧郁闷又空虚,她就可以安排另一个绝色美女来接近我…… 我猜不出来,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看不透青青的真正意图。但是她野心很大,与楚家勾结在一起绝对错不了! 默默走了一会儿,小路变得更小了,而且放眼尽是崇山峻岭,看样子我们走错方向了,这是进山的方向。我仰望天空想找找北斗星,天空却一片黑暗,后方还可以看到民房燃烧发出的红光。 “现在往哪儿走?” 我问九月,九月没有回答,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我凝神感应,游目四顾,只见夜色深沉,万赖俱寂,安静得有些过份了,某种危险正在逼近。 “我们被包围了。”九月说。 她刚说完就起风了,这风来得怪异,突然出现持续不停,并且有阴雾随风出现。只刮了几十秒钟风又停了,但四周已经被雾气笼罩,变得更加黑暗。雾气中有东西在快速蹿动,我们确实被包围了。 我暗叫糟糕,我的真气严重阴阳失衡,没有动用还好,一动用就可能损伤自身,甚至走火入魔。而且真气阴盛阳衰,石龙刀和很多法诀的威力都会大打折扣,现在可真不是动手打架的时间。 对了,神兵符!这个只要发动就可以,不需要我多少真气。我急忙取下背后的包,在包里寻找,这时黑雾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九月向人影打出一道灵气,那人手一挥就挡开了,毫不费力。九月掐了一个法诀打出,那人不避不挡,身上涌现一股强大气势,硬受一击却浑若无事。 我刚刚摸到一叠符纸,还没分辨出是哪一张,那人已经向九月一扬手。只见一蓬细如蚕丝的银光射向九月,千丝万缕,如流云似飞瀑,一下罩住了九月全身。银光一闪就消失了,并非实体,九月踉跄两步无力倒下。 那人要是对我也发出一蓬银光,我根本没有发动神兵符的机会,况且我还没有找到,情急之下握着石龙刀就冲了过去。距离只有三四米,一冲即到,靠近了我才看清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一张脸刻板而严厉,杀气腾腾。 我略往左侧,避开正面冲击一刀刺向她胸口,看似凶狠其实是虚招,等她一动我就会变成真正的攻击。不料老奶奶对我的攻击视若无睹,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我一刺即收,见她不动再次刺出,这次却是用上了全力,并且距离更近,她无处可躲了! 眼看刀尖就要扎入她衣服内,突然停止不动了,三根手指稳稳地捏住了石龙刀。她应该是狐妖,怎敢用手直接抓石龙刀?我刚冒出这个念头,刀身上一股极强阴寒之气反冲过来,势不可挡贯入我体内,我经脉和气海穴内的阴气就像是炸药被点燃,轰然爆炸,瞬间全身冰冷僵硬。 老奶奶的拐杖紧接着敲在我头顶上,我天旋地转,一切都离我远去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阴盛阳衰 我卷着被子冲了出去,大叫:“九月,九月,你听我说,这是误会!” 九月已经跑出了客厅,但打开大门花了些时间被我追上了,我拉住了她一边手:“别走,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星光下我看到了九月的脸,眼神冰冷得让我有些害怕,毫无表情地说:“我能理解,因为我没有满足你,所以你找别人,这是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你也用不着杀了她啊。”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她是我的仇人,叶寄秋就是她害死的,现在又变成叶寄秋的样子来骗我。我一醒来她就在床上,我发现不对劲杀了她,刚好你就进来了……就是这样,我是受害者啊!” 九月上下打量着我,我裹着被子的样子很可笑,更糟糕的是被子之下那根玩意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还是坚持不倒,她肯定能看得出来。我不由得弯了弯腰,非常尴尬。 “真的吗?”九月表情不再那么可怕,但还是很不高兴。 “没有一个字假话!” “她对你下药了?” “我不知道。你要相信我,她就是杨柳衣变的,我就是再……我宁可找一只母猪也不愿碰她啊!” 九月推开了我的手,往屋里走,我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我追得快,要是她气跑了,这个误会就大了。往里面走时,我才注意到这是一栋很普通的民房,泥土木壁,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卧室的床上已经没有人,凌乱衣物之上躺着一只硕大的黑狐。这是杨柳衣的真身,之前的人形是它变化成的,死后就露出原形了。它已经达到化形的能力,修为极高,要不是趁其不备制住它,我未必能一举击杀。 九月看了看,转身往外走:“恶心!” 这是说它恶心,还是说刚才的事情恶心?我急忙追出去:“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九月狠狠白了我一眼,恨恨跺脚:“快去把衣服穿上,恶心死了!” 我急忙回到里面,找到衣服穿上,这时我的命根子还是昂扬着,不是平时胀起时的炽热,而是冷冰冰的,感觉有此不对劲。九月开了电灯,我发现之前我带的背包在桌子上,打开一看,石龙刀、麒麟牌,符箓等属于我的东西都在里面,于是拿起背上。再看床上的黑狐,比我以前见过的几只黑狐都大,膘肥体壮,只是看起来毛色并不是很亮,神气全无。 九月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她们在饭菜里下了药,把我们迷倒了,一醒来就是这样,所以我也不清楚啊。” 九月气呼呼道:“不管是怎么回事了,我们走吧。” “我有些不对劲。”我尴尬地看了一眼裤子被撑高的,胀红了脸,这个样子怎么走怎么跑? 九月一看,脸也红了,但还是走到我旁边,掰起我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把脉,感应我体内的情况。过过一会儿她说:“春毒应该是阳性的,是躁热之毒,现在看起来你却是阴气太重,肾水太旺郁结不开……总之就是生理功能有些紊乱了。”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气海穴内真气比之前充沛多了,却严重偏阴性。在我击杀杨柳衣之前,我的真气应该是正常的,否则不能杀死杨柳衣,那就是她临死前进入我体内的那一股阴气作怪。 “糟糕,糟糕,刚才我打中她,她临死时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冲进我体内,这个,这个……” 九月看了床上的黑狐一眼,神色古怪,又气又恼又好笑的样子:“没什么大问题,多吸纳些阳气,练功调和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她本来想吸你的阳气和真元,临死之际失控,精气反流被你吸走了。这个骚货,不知采阳补阴了多久,修到了这个程度,最后白忙一场送给你了,这就是报应,活该!” 这么说杨柳衣的修为变成我的了?我刚露出了笑容,九月立即扯住了我的耳朵:“很高兴,很好玩是不是?你这双手不洗一百遍都不许碰我的衣服一下!” 我哭丧着脸:“我是受害者,绝对的受害者,我现在都想拿一把刀剁掉!” “那就剁吧!”九月没好气地说,转身往外走,“得赶快离开这里,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杀的。” 我这样“一支独秀”跑路多尴尬啊,而且一时半会还不能恢复正常,只能找了一件衣服挽在手臂上挡在身前。走了几步,想起狐妖尸体留在这儿会惊世骇俗,也容易被青丘门的人发现,不如毁尸灭迹,反正这栋民宅没人住,也没与期他房屋连在一起,干脆烧了。 我迅速找了些容易着火的东西丢了狐尸上,衣服、窗帘、旧书报纸张之类,然后点着。跑到外面时,窗户内已经红光跳跃,通红一片。九月已经走出了挺远,又跑回头:“你为什么放火?” “毁尸灭迹啊。” 九月气得又跺脚:“这里肯定是青丘门的接头地点,着火了不是更容易惊动她们吗?” 刚才我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火已经烧起来了,也只能任由它烧了。附近总共只有七八栋旧屋,都没有人出现,屋边的田地大部分被枯黄的野草覆盖,仅有一两畦萝卜白菜。如今农村的人都往城镇跑,这种小村落大多被荒弃,可能已经没人在这儿住了。 我们沿着村前一米多宽的小路快走,气氛还是有些尴尬。这不能怪九月,换了是我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像刚才那样子,我也难以接受,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 我的真气能用了,东西也都在,看样子是青青放我们离开。可是她为什么没对我提任何要求就放我们走?欲擒故纵,等我拿到秘笈再出手?或者等我心甘情愿献出秘笈? 可能是青青安排杨柳衣送我们离开,并交代什么事情,杨柳衣这个淫荡又愚蠢的狐狸精对我下手,被我杀了。也有可能青青知道杨柳衣是我的仇人,故意给我机会报仇,以此收买我的心。还有可能青青直接安排了杨柳衣这样做,目的是破坏我和九月的关系。试想我和九月闹翻了,沮丧郁闷又空虚,她就可以安排另一个绝色美女来接近我…… 我猜不出来,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看不透青青的真正意图。但是她野心很大,与楚家勾结在一起绝对错不了! 默默走了一会儿,小路变得更小了,而且放眼尽是崇山峻岭,看样子我们走错方向了,这是进山的方向。我仰望天空想找找北斗星,天空却一片黑暗,后方还可以看到民房燃烧发出的红光。 “现在往哪儿走?” 我问九月,九月没有回答,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我凝神感应,游目四顾,只见夜色深沉,万赖俱寂,安静得有些过份了,某种危险正在逼近。 “我们被包围了。”九月说。 她刚说完就起风了,这风来得怪异,突然出现持续不停,并且有阴雾随风出现。只刮了几十秒钟风又停了,但四周已经被雾气笼罩,变得更加黑暗。雾气中有东西在快速蹿动,我们确实被包围了。 我暗叫糟糕,我的真气严重阴阳失衡,没有动用还好,一动用就可能损伤自身,甚至走火入魔。而且真气阴盛阳衰,石龙刀和很多法诀的威力都会大打折扣,现在可真不是动手打架的时间。 对了,神兵符!这个只要发动就可以,不需要我多少真气。我急忙取下背后的包,在包里寻找,这时黑雾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九月向人影打出一道灵气,那人手一挥就挡开了,毫不费力。九月掐了一个法诀打出,那人不避不挡,身上涌现一股强大气势,硬受一击却浑若无事。 我刚刚摸到一叠符纸,还没分辨出是哪一张,那人已经向九月一扬手。只见一蓬细如蚕丝的银光射向九月,千丝万缕,如流云似飞瀑,一下罩住了九月全身。银光一闪就消失了,并非实体,九月踉跄两步无力倒下。 那人要是对我也发出一蓬银光,我根本没有发动神兵符的机会,况且我还没有找到,情急之下握着石龙刀就冲了过去。距离只有三四米,一冲即到,靠近了我才看清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一张脸刻板而严厉,杀气腾腾。 我略往左侧,避开正面冲击一刀刺向她胸口,看似凶狠其实是虚招,等她一动我就会变成真正的攻击。不料老奶奶对我的攻击视若无睹,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我一刺即收,见她不动再次刺出,这次却是用上了全力,并且距离更近,她无处可躲了! 眼看刀尖就要扎入她衣服内,突然停止不动了,三根手指稳稳地捏住了石龙刀。她应该是狐妖,怎敢用手直接抓石龙刀?我刚冒出这个念头,刀身上一股极强阴寒之气反冲过来,势不可挡贯入我体内,我经脉和气海穴内的阴气就像是炸药被点燃,轰然爆炸,瞬间全身冰冷僵硬。 老奶奶的拐杖紧接着敲在我头顶上,我天旋地转,一切都离我远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蛤蟆咒 “求求你饶了他们吧,这件事是杨柳衣挑起的,不能怪他们啊!”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感觉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是谁,也看不到东西,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体在哪里,像是在做噩梦。 “用不着你求她,那个贱人就是我杀的,要杀要剐随便!” 那是九月的声音,紧接着前一个声音说:“圣女,求你了,要处罚就处罚我吧!是我把她生下来,是我没有教养好她,她的一切过错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我想起来了,那是九月母亲,看来她并非冷血无情的人。 青青的声音从较远处传来,平静但威严:“我三申五令不许同门相残,九月先是未经许可转化为人身,现在又伙同人类杀了同族,我怎能再包庇她?” 九月母亲道:“她还没有正式加入本门,所以不能算是同门相残,之前她并不知道本门禁忌,这是身为父母没有教育好的过错,应该受处罚的是我。这么多年,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不要再说了。”青青打断了她。 九月冷笑:“确实不用再演戏了,你们本来就不在乎我的死活,要杀就快动手!” “哼!”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重重哼了一声,接着是木杖顿地声,然后是呯呯声,可能是九月母亲在用力以头磕地。 青青道:“起来吧。不是我不念你情面,而是门规难违。杨柳衣是天英长老的人,九月先收押,交由天英长老处置。” 九月母亲停止了磕头,声音提高了许多:“那么你是为了拢络天英长老才不肯放过九月?” 苍老严厉的声音喝道:“大胆!” 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过了一会儿青青淡淡地说:“先把她关起来。” 九月大叫:“这事跟张立成没关系,放他走,否则他门派的长辈跟你们没完!我告诉你们,鬼谷里面成仙的阴阳家不计其数,他的曾曾曾师祖也在里面,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全部要死得渣都不剩……” 九月的声音在远去,我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不听使唤。青青叫九月母亲也离开,然后下令设坛,有不少人在我旁边走动。有人把我抬了起来,放在一张有靠背的椅子上,他们搬动之后,我体内气脉产生变化,终于可以感应到冰冷麻木的身体了,眼睛也睁开了。 这是一个阴森的宽大石室,前方有一个石台,摆着香炉、烛台、供品等。石壁上挂着一轴画,画上是一个打扮得像皇后,宝相庄严的女子。 青青站在法坛边,还是之前的打扮,把我打倒的面目凶厉的老奶奶站在她旁边,我两侧和后面还有一些人,但因为不能转头看不到。 婉如端了一个铜盆走到青青面前,她在铜盆清水中净手,动作高雅优美。洗完手擦干,她开始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我觉得像是唱歌,很好听并且有压韵,古意盈然,动作也像优美的舞蹈,就像是美丽少女在篝火边载歌载舞一样让人心旷神怡——施法都能弄得这么养眼,我不服都不行。 表演了一会儿停下,她在法坛前提笔画了什么东西,接着拿了一柄小小的玉柄骨刀,走到我面前,用刀尖在我双眉之间轻轻扎了一下。 这肯定不是好事,可是我全身不能动,除了朝她瞪眼还能干什么?此刻她后方烛火较亮,而且她站得很近,隔着面纱也能隐约看到脸的轮廓,美丽纯真又高贵,幽香袭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狡猾奸诈心狠手辣的狐狸精。 青青用骨刀取了一滴血,把血涂在刚才画的符上,把符折叠起来。婉兮捧着一个竹篓走近,青青伸手从竹篓内抓出了一个东西,一看之下我差点呕吐起来。 那个东西是一只大蛤蟆,灰不溜湫又疙疙瘩瘩,蹬着腿挣扎着。这东西我从小见得多了,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拿在她那欺雪赛雪粉妆玉琢般的纤纡玉手中,美丑对比强烈,就产生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心。然而青青毫不在乎赖蛤蟆的丑陋,右手掐着法诀,对着蛤蟆的头部指指点点并念咒语。那只蛤蟆不再挣扎了,自己张开了嘴,她把折叠好的符塞进了蛤蟆嘴里,蛤蟆闭上嘴,她又对着蛤蟆念咒施法。她的声音很轻,我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 施法完了,青青把大蛤蟆丢回竹篓,再洗手擦干,走到我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只能瞪眼,但事实上我连转动眼珠子都有些困难,瞪眼的效果并不理想。她从我眉心取血涂在符上,把符放进蛤蟆嘴里,就是白痴也能想得出来不是好事。 “本来我很看好你,准备重用你。”青青有些婉惜地说,“但是你这个人很不守规矩,感情用事,不计后果,所以我必须约束你。现在你跟那只蛤蟆已经联系在一起,它受到什么痛苦,你也会受到什么痛苦,它死了你也会死。如果你背叛了我,就会变成一只跟它一样的蛤蟆。” 我又惊又怒,使出洪荒之力,喉咙只发出了“咯”的一声,像是蛤蟆叫。 青青道:“我这种巫术非常古老,早在你们祖师爷成名前几千年就存在了,连他也破解不了这个法术。当然你也不需要太害怕,我没有虐待别人的癖好,不会因为闲得无聊拿针扎一扎它,也不会用它来逼迫你去做什么,我需要的是心甘情愿为我做事的人……” 去你妈的心甘情愿,我在心里咒骂,要不是我看到了她与楚家的人会面,也许我会上她的当,现在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对我使用了这么邪恶的巫术,还能说得这么好听,还想让我相信她有观音菩萨的心? 老奶奶道:“这小子的眼神表示不服,恐怕永远不会真心为我们做事,干脆一刀砍了。” 青青微皱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扬了扬手:“先带他下去,让他冷静一下。” 我感觉全身都像死人一样冰冷,而且不能动,还要怎么“冷静”啊?可惜我没有抗议的机会,有人用布盖住了我的头,连人带椅抬走。听脚步声抬我的人应该是男的,这里的人比我预料的要多,这个山洞的位置应该是在距离小村子不远的地方。 走了挺远的距离,椅子放下了,脚步声离开了。那两个混蛋连盖在我头上的布都没有拿下来,不过拿不拿都一样,我能确定周围没有灯光,拿掉布我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一想到我的命跟一只蛤蟆连在一起,我随时有可能变成一只蛤蟆,我就感到极度恶心。不得不承认,青青这一招比拿我父母和九月来威胁我更有效,时刻都可以掌控着我,连九月也不敢违抗她。可是她究竟打什么主意呢?如果只是想要秘笈,直接拿九月的生死来逼我,我就会交出来,何必多此一举? 我胡思乱想了很久,想不出头绪来,身体还是完全不能动,大概植物人就是这个样吧?以前听说“走火入魔”时总感觉很好笑,很遥远,没想到真的落在我身上了。 突然盖着我的布动了一下,接着被慢慢揭开了。我很震惊,因为我没有听到脚步声走近,也没有感应到什么,难道说我连感应能力都消失了?紧接着我闻到了如兰似麝的幽香,立即反应过来,是青青在我旁边! 布被揭开之后,我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一只手按到了我头顶上,散发出温暖的气息,从我的头顶开始扩散,传到了我全身。我感觉舒服了许多,肢体每个地方都能感觉到了,嗅觉和感知能力也变得明显,青青就站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按在我头顶的手柔软又温暖。 “不用担心,你的内功会恢复,并且变得更强。”青青的声音很轻很柔,感觉就在我耳边说话,我甚至能闻到她头发散发出的香气,与体香明显不同。 “我,我……”我能说话了,但却不知道紧张还是什么原因说不出话来,身体还是不能动。 “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当着许多人说,我需要你的帮助。”青青的声音离我的耳朵更近了,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气息的温热。 我心里暗道,想要色诱我没门,跟九月在一起这么久,我对狐狸精诱惑抵抗力已经很强。 “我只是……阶下囚。”我干涩地说。 “呵呵,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毕竟你杀了本门之人,我得表示一下啊。”青青轻笑一声,“我希望你能劝你师兄加入本门,我真的很需要你们的帮助……”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加入,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立即拒绝,周家十有八九是青丘门害的,周易灵连九月都不想见到,怎么可能会加入青丘门? 青青道:“事情不要说得太绝对,找到他也不难,你们加入青丘门,助我一臂之力,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我“哼”了一声:“如果我不照做,就会变成一只蛤蟆?” 青青又轻笑了一声:“不会到这一步的,这只是一道防线,就像是你们买保险一样,并不是说买了人身意外险就会出意外啊!” “早知道的话,我就要多买几份人身意外险。”我无奈苦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青青想要周易灵干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八 真魅 青青离开了我一些,声音还在是我耳朵里面响起:“青丘门内并非每一个都是我的心腹,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们去做,在没有成功之前不便让别人知道,所以要单独跟你说。你一定听说过‘青丘’这个地方吧?那是我们的发源地,刻骨铭心的故乡……” 我灵光一闪:“以前青丘云鹤的任务就是找青丘对不对?” “你应该称他为岳父吧?” 我对青丘云鹤没办法真正尊重,如果有那么一点也是因为九月,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父辈来看待。 青青道:“所以你现在和九月去找青丘,算是子承父业,继承先人遗志,这不影响你继续当正人君子道德之士,也不会影响你和九月的恩爱和你家人的幸福,而我会感谢你们,给予你们想要的东西。” “既然是这么好的事,为什么还要把我跟一只蛤蟆绑在一起?一开始是要我的秘笈,然后要我当你们的外交官,现在又变成找青丘,到底哪个是真的呢?你这样变来变去,让我怎么相信你?” 青青走到我前面来,没有光线但是我看到了她,眼波温柔又真诚,深深地望着我:“说实话这些我都想要,但是你都不答应,那么只能选一个我最想要,你也是容易接受的了。我们之间有误会,我是最近才开始注意到你,这也导致了我的判断失误,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这个决定。” “哦,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和我师兄能找到青丘?” “青丘是一个与鬼谷相似的地方,外人看不到,进不去。这两个地方都关闭了很多年,近年来谷鬼有些人出入了,青丘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我能找到的与鬼谷有联系的人只有你们,你们有很大的机会可以进入鬼谷,所以你们也就比别人更容易找到青丘。” 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而且她的眼神那么真诚,或许她这次说的是真话吧?我差点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跟楚家的人来往,但最终忍住了:“好吧,我同意,现在治好我的毛病,跟那只蛤蟆断绝关系,我就帮你找。” 青青笑了笑:“我能看得出来,你现在说的不是真心话。我是真心诚意的,你先好好想想吧。” 尽管只是看到半截脸,她的笑容已经让黑暗潮湿的山洞像阳光明媚鲜花绽放,我竟然无法生气和发怒,看着她无声无息消失于黑暗中。 我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九月,但浮现在脑海中的却尽是青青带着笑意的眼睛,鼻端闻到的似乎还是她的幽香,搅得我心慌意乱。 可恶,她是我的敌人,是个妖女,我对她没有一丁点好感,我为什么要想她?这肯定不是我变心了,而是我失去内功,身体虚弱意志不坚定,受了她的媚功影响。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突然感应到有一种黑暗、阴郁的气息涌现,这种感觉与上次积水出现画面时是类似的,但要更清晰。其实这种黑暗阴郁的气息我并不陌生,茉莉花疗养院内有,杜平身上有,地宫第七层有,逃走的邪魔身上最明显。 我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这里有一个邪魔,正在靠近我! 果然,我看到了暗影在移动——这里没有任何亮光,本来是不可能看到影子的,但我确确实实看到了人形暗影在移动。它开始是像一个影子,贴着地面往我这边沿伸,接着慢慢从地上竖立起来,变成完整的人形。它就站在我面前一米远的地方,但是我看不清他的脸,感觉是一个很熟悉的人,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是谁?”我艰难地发出声音,心里的恐惧难以形容。我经历过许多危险,见过许多种鬼怪,好几次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但从未像这时这么惊惧过,这种害怕是没来由的,无法形容的。 黑影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它就是黑暗的真身,比黑暗更黑暗。我越是害怕就越想要看清它的真面目,于是整个人就像是被吸过去了。他就像是镜子里面的我,镜子里面还有镜子,一层层没有穷尽,无限深远,我往里面跌去不可自拔。 “镜影魅!”我惊叫一声,从噩梦般坠落中挣扎出来,以前在窗户玻璃上看到镜影魅时,我曾有过一样的感觉。 暗影变得清晰起来,果然是我的脸,身上穿的衣服跟我一样,难怪刚才觉得体形眼熟,那就是我的身体啊!我愣住了,有一种感觉,我不是我,眼前这个才是我。 “我是张立成。”他很平静地对我说,声音也跟我一样。 “不,我才是张立成!”我无法控制地惊恐和紧张,近乎歇斯底里,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害怕。 “我就是你。”对面的人很肯定地说。 我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慌,认真打量他。那张脸应该是跟我一模一样的,但是眼神气质不同,有残忍、狡诈、嚣张、乖僻的感觉。我大声道:“你不是,你跟本就不像我!” “我就是你!”对面的人再次重申,“你杀人的时候,打架的时候、骗人的时候、暴怒的时候照过镜子吗?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你,残忍邪恶黑暗的你。” “你就是镜影魅!” “你在害怕。”对面的人说,“因为我就是你,所以我最清楚你的想法和弱点,而且你没有办法杀我,除非你自己死了。” “这不可能,我已经杀了你!”我确定我杀了镜影魅,而且以前镜影魅只在镜面中出现,只能趁我不备时迷惑我,不能变成实体的人!对了,这不是真的,我在幻觉中,因为现在我的精神和意志都非常虚弱,被它控制了。 明白了一切只是幻觉,我的信心以几何级数增长,恐惧同步消退。以前每一次镜影魅都是趁我不备,在梦中来诱惑我、欺骗我,只要我坚定意志,保持清醒,它就对我无可奈何! “好吧,不开玩笑了。”对面的我露出邪邪的笑容,“你喜欢称我为镜影魅就叫镜影魅吧,这个无所谓。上次你杀死的,只是我的一个分身,并不是真的我,我的能力也不止于在镜光内出现,现在我就不在镜子里面。” “那天水面上出现影像,是你弄的?” “对。” “你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镜影魅道:“其实我是来帮你的。青青欺骗了你,她不是想找青丘,而是想要利用周易灵找到莫莉。” 我很意外:“莫莉?这跟我师兄有什么关系?跟青青又有什么关系?” “周易灵曾经是莫莉的预定皮囊,经过多年改造,他体内有莫莉的精华,通过他就可以知道莫莉在哪里。抓住莫莉,吸走她的修为,就可以脱胎换骨,就是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弄了半天,还是跟秘笈和灵药有关,我早该想到了。那么镜影魅想要得到的,跟青青一样,所以要破坏青青的计划。 镜影魅道:“她的计划只是理论上的,我的计划才是真的可以实现,只有我才能通过周易灵找到莫莉在哪里。” 我的恐惧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莫莉是我的朋友,不会害人,而你是邪魔,是我们的死敌。” 镜影魅露出嘲讽的表情:“莫莉真的是你的朋友吗?你所有的想法我都知道,你很清楚总有一天你要杀了她,因为九月与她不可能共存。我也不是你的死敌,你要称我为邪魔可以,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总之我与其他邪魔是不一样的。我不爱杀人,不喜欢制造破坏,也没有吸人脑吃人心喝人血的癖好。我不会在人间制造大混乱,危害社会,我是坏人中的好人,最好的那一个。得到莫莉的修为之后,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我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一个邪魔?” “我会先帮你找到其他邪魔,告诉你它们的弱点,杀光它们。你杀了四个,周易灵杀了两个,还有几个被其他人杀了,现在它们已经警觉起来,更加小心,只有在我的帮助下你才能全部找到。而且你很清楚,青青会造成的混乱,比任何一个邪魔都大,你最应该担忧的是她。” 我确实担忧青青会造成可怕后果,我的想法他都知道,这让我很恼怒,比全裸被人看到更难堪。我恨恨道:“不要再变成我的样子!” “那你喜欢我变成什么样子呢?”镜影魅的脸变模糊了,变成了一片暗影。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呦,这个问题太难回答,高层次的生灵大多是没有男女之分的,或者不在乎性别。我们还是说些实际一点的吧,你同意我的建议吗?” 我紧张思考了一会儿:“你要先证明你的诚意,协助我杀掉其他邪魔。” 镜影魅道:“那你得赶快了,如果周易灵先被莫莉杀了,或者落到青青手里,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阴阳无界 “你先要帮我恢复正常。”我对镜影魅说。 “我帮不了你,因为我的能力是阴性的,只会加剧你的状况。青丘门的人也不能治好你,所以青青不是把你丢在这里凉快,她要去找别人来帮忙。” 我有些疑惑:“既然你无所不知,能变成别人的样子,为什么还需要找我?” 镜影魅不说话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的能力说强也强,说弱也弱,我只能影响能力弱的人和对我没有防备的人。” 我终于明白了:“你没办法影响我师兄,需要我说服他让你侵入他的意识深处?” “对,只有你能得到他的信任,让他配合我。事情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跟我合作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此刻青青对你没有防备,你必须尽快想办法恢复正常,偷出那只蛤蟆然后逃离这里,否则你只能永远受她控制,不能跟我合作了。” 镜影魅说完消失于黑暗中,阴邪压抑的感觉也迅速消退。确定它离开了,我才真正松一口气,刚才我不敢多想,因为我想到的事极有可能被它知道。妖也好,魔也好,都是各怀心机想要利用我,一个比一个狡诈,现在我谁都不相信。不过镜影魅有一件事说对了,恢复内功,偷了蛤蟆,带上九月一起逃离这里! 可是怎样才能恢复正常逃出去呢?我全身就像是冻结了一样,包括气海穴和所有经脉都“冻结”在一起,感应不到真气,更不要说搬运真气舒活经络。不过刚才青青从头顶输入一点暖气之后,我的一部分生理机能激活,所以我能说话和眨眼睛,感知力基本恢复了,最重要的是思考能力完全正常了。 我相信我的血液还是有温度的,感觉冰冷只是因为阴气太重,不能动是阴阳严重失衡导致气脉不通,或者神经出问题。杨柳衣的大量阴气反流进我体力,再加上老奶奶的攻击,我的真气失控完全转化为阴性所以变成这样。如果周易灵在这儿,我们的真气性质相同,他的修为比我高,以阳性真气注入我体内帮我引导,恢复行动能力应该不难。可是现在我没有外力协助,凭自己能力怎样才能打破这个僵局呢? 我想到了周易灵说的话,天地间从来都没有真正阴阳平衡过,而是在不断地此消彼长,时而阳盛,时而阴盛,阴阳震荡所以才产生风雨雷电,春夏秋冬,万物生长。那么阴阳诀也是一样的,如果一直让它保持平衡,积蓄再多也只是一塘死水,打破这个平衡才能有新的变化,不破不立,先破后立…… 现在我就是非自愿地被打破平衡了,已经“破”了,要怎么才能“立”起来?没有真气,经脉不通,什么都没有,叫我用什么立啊! 想了一会儿,我想到在茉莉花疗养院内,真气阴阳分离那一次。本来我的真气是不分阴阳的,是在我冥想后突然分化,那时我并没有练功。这说明真气的阴阳转化不一定是有形的真气运动,意念比真气更高一层,意念一动真气就会跟着变化,不需要刻意去搬运真气,想着走什么经脉路线。 既然如此,我就不管经脉穴位,不管真气了,连身体都不管。我开始静下心来,放开一切杂念,我就是我,大如整个宇宙,小如一粒尘埃。我无形无体,不受任何东西限制,跟着风飞跃,跟着水流淌,跟着时间散步,跟着四季变化。 不知道处于这种渺渺茫茫中多久,我有突然所领悟。实际上在我身体里面只有一种能量,只是这种能量以不同的两种形式存在,最多只能算是进行了分类,本质还是一样的,所以它能在气海穴内不停地互相转化。这种情况就像是昼夜的变化,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到白天,天地还是这个天地,山川河流空气等等一切都没有变化,造成截然不同效果的只是太阳。那么如果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太阳,让它升起,也能让整个世界从阴变成阳。 我的意念与身体联系起来,全身冰冷宛如冰封的世界,什么都无法触及就像是暗夜。但并非绝对的冰冷和黑暗,就像大海之中有孤岛,沙漠之中有泉眼,只有极阴极阳,没有纯阴纯阳,不论我体内的阴气达到什么程度,还是有阳气存在。当青青从我头顶注入一些温热气息后,这一点阳气已经变得壮大,现在是明显的。 心念一动,就像是朝阳破开云雾从天边升起,我体内一点阳气迅速壮大,光耀世界,融化冰雪。这股热量和光明势不可挡,像是爆炸一样瞬间席卷我全身每一个地方,我的身体像是在燃烧。我大吃一惊,急忙反过来捕捉阴冷的存在,冥想着它壮大。 我身上忽冷忽热,在冷热的来回冲击之下,经脉畅通了,真气变得明显了,并且自动流向气海穴内,变成一阴一阳两股,旋转并互相滋生转化,渐渐趋于平衡。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只觉精力充沛,真气澎湃,比瘫痪之前不知要增强了多少倍,跨下不正常的地方也变正常了。 杨柳衣蹿进我体内的阴气,已经与我的真气融合为一,具体增强了多少我无法计量,估计顶十年八年苦练吧?现在我就算比不上周易灵在疯人院的时候,也不会差太多了,也就是阴阳决第二层快达到顶级的境界。 重获自由,修为提升,让我信心倍增,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没问题,立即激活天眼前进。同样是天眼状态,现在我能看到更清晰、更细微的东西。比如以前只能透视普通岩石两尺,现在达到了三尺,以前只能看到石壁发出微弱的黄色光芒,现在可以看到明亮的黄光中夹着丝丝黑光、白光。 这个山洞就是最早关我的地方,我走到石门边,试着推了一下不会动。我把手按在门上,输出真气凝神感应,因为我现在真气更强更纯,可以凝而不散透入石板较深,所以感应也更清晰。我能感应到有一股灵气聚集在门缝边,致使石壁和石门的岩石产生了某种变化。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研究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弄清楚,干脆简单粗暴注入阳性真气,冲散那一股灵气,再一推,石门开了!难怪人们不惜一切追求力量,力量确实能带来莫大的好处,换了是在之前,我就算知道这个方法,也未必能打得开。 出了石门我小心往前走,来到外面山洞发现有一只白狐睡在一个凹洞内。杀,还是不杀?我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杀它,不论青青想利用我做什么,现在还不会要我的命,如果我大开杀戒,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轻手轻脚越过了睡觉的小狐狸,通过阶梯到了上一层。上一层洞穴四通八达,我有些头大,不知道那只蛤蟆藏在哪里,还有九月和我的东西也不知在哪儿,一个个洞穴找过去不被发现是不太可能的。 “镜影魅,你在哪里,快出来!”我在心里呼唤。 只过了不到十秒钟,阴邪黑暗的气息涌现,一个模糊的人形影子像一条蛇一样从石壁上游下来,贴着地面沿着通道向前。这应该是在给我带路,我跟着向前走,心里有些不安。看样子镜影魅也与我有了某种联系,我在心里一叫唤它马上就来了,那么我想什么事它会不会知道? 走了一会儿,前方突然传来轻微脚步声,镜影魅加速拐向了附近一条岔洞,阴暗气息消失不见。我急忙跟了过去,避入一处内凹黑暗的地方,屏住呼吸闭住毛孔。脚步声不急不徐,没有停留走过去了,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暗影又出现,给我带路继续前进。 经过一些洞口时,暗影消失无踪,我几乎感应不到镜影魅的存在,显然这些洞里面住着高手,我也加倍小心,无声无息通过了。前方的洞穴变得宽大平整,每隔几步洞壁上就有一对白烛,暗影再次消失,我感全感应不到镜影魅了。 我猜这儿是整个巢穴的核心区,可能青青就住在这儿,那么重要的东西也必定是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我不得不继续前进。 “嗡……”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余音悠长,接着叮叮咚咚的声音连续响起,那是古琴琴弦拨动的声音。开始时可能是在试音,不成曲调,响了几声之后,变成了悠扬的乐曲。我对音乐没什么研究,古琴乐章更不了解,只觉得非常好听,声声入耳,涤荡心灵。那琴音让我仿佛置身于幽静的夜晚,明月当空,一只欢快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一朵接一朵鲜花绽放,各有各的美丽。忽而有流泉飞瀑加入,忽而松涛阵阵,宁静中带着欢快,活泼中似乎又有些孤寂。 本来我应该趁着琴音快速前进的,听得出神竟忘了往前走,而那琴音渐渐变得缓慢和沉重、清冷,似乎欢乐已经过去,只剩下一人举杯邀月,对影轻叹。 第一百八十章 反制 弹琴的人技艺出神入化,连我这样外行的粗人都听痴了,要是内行的文雅之士肯定要神魂颠倒,不能自己。能弹出如此琴音的人,恐怕只有青青,想到青青我猛然惊醒,现在不去偷蛤蟆,更待何时! 我沿着通道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了一个门户,挂有垂帘,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影坐在里面。我心中产生极大的冲动,想要进去看一看她的真面目,问问她为何如此忧伤……我的脚步没有停止继续沿着通道前进,但心里却感觉到遗憾和失落。 走到了十米之外,我才摆脱了魂不守舍的状态,然后感到惊怖。青青的可怕,还不在于她的美丽,而在于她的任何行为都能让人相信她,想要关心她、爱护她、帮助她,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媚功的最高境界不是让人欲火焚身,而是让人心生爱意,心软得一塌糊涂还不知道。 再往前一些,暗影又出现了,但能量波动很弱。它带着我拐进了一个小洞,往前几米就是石门,看样子目的地到了。我把手按在石门上,感应到里面有三股灵力互相联结,比之前那个石门禁制更强更复杂。我不管它是什么法术什么原理,还是注入阳性真气,把三团灵力都给冲散,石门就可以推动了。 石门一开,阴冷腥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里面黑暗而潮湿。我以天眼一看,立即全身都不好了,里头地面上密密麻麻尽是大蛤蟆,少说也有几十只! 我来回看了几眼,认不出来哪一只是属于我的,急忙用意念问:“是哪一只?” 暗影从地面升起,变成立体的人,又是我的样子。镜影魅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只,我只看到那个小狐狸精把蛤蟆带到这儿来。” 我靠,难道我要把全部蛤蟆都带走然后养一辈子?既没有麻袋也没有笼子,我用什么来装它们? 镜影魅道:“小妖女说它受到什么痛苦,你也会一样痛,你把每一只都抓住掐一下就知道了。”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不说它们会爬会跳,受了惊吓会乱蹿,就是每只抓一次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啊。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大蛤蟆放在一起,看来青青对谁都不放心,重要人物都跟蛤蟆“绑定”在一起了,要是这个山洞崩塌了,或者着火了,岂不是核心骨干死光光? 我灵光一闪,要是我把这些蛤蟆都打死,青丘门就会受到致命打击,几百年都不能兴风作浪了。不过我不能保证九月没有被绑定,还有九月母亲以及其他一些比较善良的狐妖,这么做有些太残忍了,不如全部带走,青青就反过来受制于我了! 我立即开始脱裤子,把两个裤脚打结,镜影魅有些惊讶地问:“你干什么?” “装蛤蟆啊!”我迅速开始抓蛤蟆,抓住了就往裤头内扔。时值冬季,蛤蟆在冬眠期,在阴冷黑暗的地方基本不动不叫,一抓一个准,比我预料的要容易。至于那尽是疙瘩,粗糙、冻冷又软塌塌的手感,我就不想多说了。 镜影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啧啧,看来还是你们人类更狡诈啊!” “这不叫狡诈,这叫策略!” 抓住其中一只蛤蟆时,我产生了某种感应,立即确定这只是跟我“绑定”的。我把这只小心放进上衣口袋内,刚好外套口袋有拉链,拉上一大半它就不会逃出来。接着继续抓其他蛤蟆,不一会儿就全部装进去了,正好可以装得下,皮带一抽收紧裤头,现成的一个“裤袋”。 “九月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我对镜影魅说。 “你应该在被人发现之前立即离开这里,有这些蛤蟆在手,你还怕她不把九月还给你?如果被人堵住,青青用法术催发巫术,你变成了一只蛤蟆还有什么用?” 这话有道理,其实我心里自私的一面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高尚的一面认为不能丢下九月跑了,难道眼前这个真的是我自私阴暗的另一半?不管是自私还是高尚了,确实是先把这些蛤蟆藏起来最重要。 往外撤时,青青还在弹琴,这时琴音已经变得清越高亢,像一只仙鹤在高空长鸣,也像是两军对阵,天地肃杀,有傲视天下横扫六合的气慨。这一次我半步都没有停留,轻快地越过了她门口,跟着暗影拐来拐去,避开守卫和路过的人。 出口有两只白狐守着,非常警觉,我不可能不惊动它们通过。镜影魅犹豫了一会儿,暗影消失不见,阴邪气息变得几不可察。十几秒钟后,守门的一只白狐突然尖叫一声,扑向另一只白狐又咬又抓。另一只白狐挨了几下之后,愤怒展开反击,两只白狐就像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撕咬成一团。先发动攻击的白狐很快不敌,往洞内逃跑,另一只白狐立即追赶,一前一后从我藏身附近跑过去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洞外,外面光线明亮刺眼,虽然天空有阴云没有太阳,依然可以判断出是中午前后。山洞出口像是一个废弃的坟穴,加上一些枯草掩饰毫不起眼,位于一处不高的山坡,山谷向前拐过一个山嘴就是之前那个小村落。 我提着一“裤袋”蛤蟆飞奔下山坡,跑到外面发现民房只被我烧掉一栋,有几个人正站在烧毁的房子前指指点点。村口路边停着几辆摩托车,所有人都背朝着车辆,并有三四十米距离。 我猜有些摩托车的电门锁匙还插在上面,因为乡下偷车的人并不多,强抢的情况更罕见,在视野所及,或者有熟人的地方停车,很多人都不拔锁匙。我借着其他房屋遮挡悄悄靠近,果然有好几辆车的锁匙都插在上面,我把裤袋挂在最新的一辆摩托车上,迅速拔出其他车的锁匙扔到远处草丛中,然后将选定的摩托车调头跨上,发动。 听到轰鸣声,在议论的村民才转身往这边看,结果只看到我的背影和一屁股黑烟,有人惊叫:“那是我的车啊!” 我骑着摩托车飞奔了几里路,见左右无人,停下来对自己使了个藏身法,防止狐妖追踪然后继续骑车前进。该把这些蛤蟆藏到哪儿呢?我不可能一直带在身边,需要找一个可以信任又有能力保管的人。普通人是不行的,万一被狐狸精们追踪到了,不仅保不住还会丢了小命。 我想到了东成王,他要是肯为我掩护一下,青丘门就找不到了,但东成王并不可靠,他以前跟狐妖们关系很暧昧,而且这跟邪魔无关他未必会帮忙。接着我想到了月光娘娘,她有这个能力,但她原本也是青丘一脉,血浓于水,难保不会偏袒青丘门,也是靠不住。张玄明是比较好的人选,我相信他会以大局为重,但现在我找不到他……想来想去,只有陆南天是比较合适的人先,不知道他身体恢复正常了没有。 狂飙了数十公里,越过了两个小村子,地面变成了水泥路,往来的车辆和行人多了起来,狐妖们短时间内应该追不上我了。青丘门搜走了我身上其他东西,唯有人民币还在,正好派得上用场,我打公用电话给陆南天。 电话那头声音一响起,我就放心了,陆南天中气十足,显然已经恢复正常。我说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帮忙保管,必须他亲自接手。他问清我所在的位置后,要我坐车去县城等他,他明天上午应该就可以赶到。 我骑摩托车再跑了一程,到了乡镇换乘中巴车,上车之前再使了一次藏身法。蛤蟆改放到一个买来的竹篓里,周围和上面用布遮着,还浇了些水保湿以免死了。跟我生死与共的那只蛤蟆还是放在我的口袋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一直感觉有些憋闷和压抑,或许那就是它在口袋内的感觉吧? 当天晚上我在一家偏僻的小旅馆过夜,检查了一下蛤蟆们,全部都还活着。其实这东西生命力非常顽强,很重的石头都压不死,只要有一点潮湿,不用吃喝都可以活很长时间。曾经有人在挖井、挖地基时,从很深的地方挖出蛤蟆,都不知埋在下面多少年了。此时才过完春节没有几天,还是蛤蟆们冬眠的季节,它们虽然没有在睡,却很安静,即不叫也不跳。 看着那只跟我“同命相连”的蛤蟆,我从头到脚都不舒服。它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打喷嚏,我也不好受,万一吃东西噎住了,或者摔断了腿……我不敢再往下想,不解除绑定关系,我就得比供奉祖宗更小心地供奉着它。我试图从它嘴里找出青青塞进去的符,却没有找到,掰它的嘴时我的嘴也感觉不对劲,于是我就没有勇气剖开它的肚子了。 我不敢睡觉,时刻警惕着狐妖找上门来,故意不去想镜影魅。上半夜很平静地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大约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突然感应到阴邪黑暗的气息涌入房间,镜影魅找到我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盟友 一道黑影从地面升起,很快变成立体的、实体的人,虽然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这个场面,我还是觉得背上发冷。更让我浑身不自在的是,眼前这个人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现在我穿的衣服和裤子跟之前不一样,它也跟着换装了! 此刻我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应该不是幻觉,那么就是它真的有幻化成我的能力,并且它能知道我的想法和弱点。 “不要再变成我的样子!”我有些愤怒。 镜影魅耸了耸肩:“你喜欢我变成什么样子呢?你父母?周易灵?九月?或者青青?” “信不信我打你?” “你可以试一试。虽然我不能像那只蛤蟆一样跟你生死与共,却是跟你同时存在的,你杀不了我正如你杀不了你自己。” 我不太相信,但现在也不想试:“你跟来干什么?现在我没空,等我有空了会找你。” 镜影魅道:“除了你那一只留着,藏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其他蛤蟆都应该烧了,一身轻松,然后我们去做更重要的事。” “看来你比我更急啊?” “我的老朋友们,有的学习能力很强,有的繁殖很快,时间越久想要铲除它们就越困难。莫莉也一样,之前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陈莉莉,陈莉莉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知识面有限,现在她接触的就多了,过一段时间你可以想像她有多难对付。” 这话也有道理,但我现在只想赶走它,不让它知道我把蛤蟆藏到什么地方。镜影魅道:“你不用对我使心计,我对这些蛤蟆没兴趣,对青丘门也没兴趣,只要你没受到他们控制就行。” 又被它知道了我的想法,我很不爽,换了个话题:“青丘门有什么动静?” 镜影魅有些疑惑:“我没发现有人追踪你,可能他们找不到你,也有可能根本没派人追你,离开之后我没有回狐狸洞,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挥了挥手:“现在我要休息,没心情说别的事,你明天晚上再来找我。” 镜影魅有些阴沉地看着我,看了几秒钟后变成一片黑影退出房间外,不知所踪。 我很清楚,镜影魅不能信任,跟它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但它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从前两次的经历来看,邪魔都很狡滑,很难对付,如果我能知道所有邪魔的具体位置和弱点,很快就能完成任务,这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而我需要付出的,只是请周易灵配合一下,找到莫莉。现在的莫莉恐怕与以前不一样了,更不是陈莉莉了,牺牲她有何不可?只是我必须说服周易灵,而现在我最怕面对周易灵,我要不要告诉他,他家人是青丘云鹤害死的? 下半夜很平静,第二天快到中午陆南天出现在我眼前,看上去气色不错,坚毅稳重,一身正气。他一进门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最近你在忙什么?有人知道你来这儿吗?” 陆南天的脸沉了下来:“上次的事情你做得太糟糕了!把我丢开不说,死了那么多人,最后屁股也不擦干净就跑,都像你这么做事,还不天下大乱?” 我一头都是问号:“你哪来那么大火气?我怎么屁股不擦干净了?” 陆南天气恼的瞪着我:“怪物死了,你得把尸体毁掉,留在那里干什么?结果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秘密运走了!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野心勃勃,异想天开,他们会提取怪物的毒液或病毒用来害人,甚至有可能利用怪物的DNA进行克隆或者制造出新的怪物。即使是最好的结果,只是提取了某种特质,你认为它是有助于社会稳定呢,还是更快毁灭这个世界?” 我砸了砸嘴,无话可说,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一点。陆南天连一根羽毛都要烧掉,原来是为了这个。陆南天说:“最糟糕的是有一个人没事,他认为你故意陷害他们,引他们入伏,现在已经有人奉了密令开始追杀你。” “我没有故意害他们,只是把机会让给他们!” 陆南天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没有,但有人本来就想要你的命,现在有借口了。” “楚云升?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有多大能耐?” 陆南天犹豫了一会儿:“简单地说吧,曾经有一个秘密组织,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必要的时候可以调动很多力量。这个组织里面又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真心为国为民办事,另一部分打着各种名号培植力量,排除异己,为某个大人物服务。后来这个大人物退下来了,可是他不甘心放弃权力,动用这股力量做见不得人的事,甚至故意制造混乱。楚家的老大就是这个大人物的智囊,楚家的子弟门生很少在正式场合露面,却与许多部门,包括军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关系网有多大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手眼通天,富可敌国,连现在的第一号人物都不敢轻易动他们。” 我点了点头:“看来事情与我猜测的一样,他们的野心可不小。” “哦,怎么说?” 我把近期经历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有关青青和青丘门的事说得很详细,我遇到的一些尴尬事和镜影魅则没说。陆南天是一个正义感暴表的人,肯定不会同意我与镜影魅合作。 我说完之后陆南天的脸色很难看:“连妖精都勾搭上了,这些人快要疯了!幸亏你偷出了这些蛤蟆,等你找回了九月,解除了与蛤蟆的绑定关系,就把其他蛤蟆全部杀了,给他们狠狠一击!” “这些蛤蟆必须由我来决定怎么处理,你只是负责保管!”我严肃地说,“如果没到时机就下杀手,就会致使青青不计代价帮他们做事,说不定会造成更坏后果。” 陆南天点点头:“放心交给我吧,我不会乱来。” “你准备藏到哪儿去?” 陆南天皱着眉头想了想,靠近我低声说:“我有一个绝对信任的人,也是干你们这一行的,为人低调能力不差,住的地方离你家很近,交给她保管最好。” “你身上带的符是她画的吗?” “对。她是一个民间门派的掌门人,会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把魂魄附在一只飞蛾上……说不定她有办法解除你和蛤蟆的关系。” 我松了一口气,从陆南天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与他关系非同一般,即使不能帮我解除诅咒,也肯定能保护好蛤蟆。我不再废话,把装蛤蟆的竹篓交给了陆南天,与我休戚相关的那一只当然还要额外关照。陆南天是自己驾车来的,我看到驾驶室挡风玻璃内吊挂着一个三角形的红布包(里面装的是符),我就更放心了。凭他的一身正气和护身符、辟邪符,一般的小鬼小妖奈何不了他,而且不用到天黑他就能到达目的地,应该不会出问题。 现在我不用怕被青丘门找到了,青青在没有夺回蛤蟆之前不敢对九月怎样,也一定不肯放出九月。当务之急是跟镜影魅一起去杀邪魔,完成任务,找到周易灵。解决完这些事情之后,我会把事情对周易灵说清楚,他能接受九月,我们就一起去救九月,打击青丘门和楚家;如果他不能接受,还是各走各的,我有王牌在手,不怕救不出九月。 我结账离开了旅馆,去采购一些必备物品,因为所有东西包括石龙刀和麒麟牌都还落在青丘门。我打听到城里有一条小街是专门卖香烛纸钱的,找到那儿逛了几家店,买到了画符用的工具和材料。 沿着狭窄的街道往前走时,我感觉有些不自在,转头一看,街上人来人往,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我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又感觉有些异样,像是有人在盯着我。陆南天说楚家已经派人追杀我,不会这么快就找上我吗? 我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看到前面有一个孔庙,冷冷清清没什么人,于是走了进去。 庙内有些旧石碑、石兽,写着许多霸气的对联和牌匾,诸如“万世师表”,“斯文在兹”之类。大殿正中是孔子的石像,两边长廊还有老老少少很多塑像,大多手捧书册,可能是孔子的门生。庭院中花木整齐,假山流水,红鲤在水中嘻戏,清幽宁静古意盈然。 我突然觉得有些惭愧,读了十几年书,这是第一次走进孔庙,从来没有拜过孔老夫子,难怪我成绩一直不好。 庙里面总共只有三五个游客,我想找个后门溜出去,结果没有找到。这时大门那边有一个老道士走进来了,皱巴巴的脸,稀疏一点胡须,弯腰陀背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是我注意到他的脚步落地很轻很稳,根本不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要么他是假扮的,要么就是身怀绝技。 会不会是上次伏击我的那些道士请来高手对付我?不过谅他也不敢在公众场合动手打架,正好跟他讲讲道理解释误会,老道应该不会像小道士那么冲动。 第一百八十二 大闹文庙 我站在水池围栏边装作看鱼,果然那个老道慢悠悠走过来,也装作凭栏看鱼的样子,站在距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 “孔子之楚,而有渔者而献鱼焉,孔子不受。渔者曰:‘天暑市远,无所鬻也,思虑弃之粪壤,不如献之君子。’于是孔子再拜受之,曰:‘吾闻诸,惜其腐谂,而欲以务施者,仁人之偶也’。” 老道摇头晃脑,满口之乎者也,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干脆不搭腔。 老道接着说:“孔子去楚国的时候,有一个渔夫想把一些鱼送给他。孔子不接受,渔夫说,天热市场又远,已经无法卖了,与其腐烂丢到垃圾堆,不如献给君子。孔子接受并感谢他,对这些鱼非常重视,认为渔夫怕鱼变质拿去送人,是一种仁爱的表现。 我心中暗衬,难道老道的意思是秘笈在我手里白白浪费了,应该送给他?这脸皮还真厚啊!我转头望向老道:“孔子也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管用哪一种方式绑架别人都是土匪行径!” 老道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像是羞愧又像是气恼:“那从别人家里偷走自己没用的东西,又是什么行径呢?” 我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偷他的东西了?接着我发现他的眼睛明亮有若宝石,感觉非常熟悉,而且这双眼睛跟他的脸很不协调,带有年轻女性的妩媚。 “原来是你!”我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了,这一双眼睛属于青青,这个老道竟然是青青变成的! “把你偷走的东西还给我!”青青气恼地瞪我,向我这边横移两步。 我立即退了两步保持距离,左右扫视,看有没有其他人包围我,但附近根本没人,远处的人也没注意我们这边。 青青瞪了我几秒钟,突然露出笑容,对我抛了个媚眼:“你怕什么,难道还怕我把你吃了?”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道士对我抛眼睛,我差点要把早饭都吐出来了:“拜托你换个样子,这张脸丑死了。” 青青向我靠近了一些,像是撒娇的样子:“你要是不把东西还给我,我就一直含情脉脉地朝你笑,恶心死你!” 我真受不了她的样子,略垂下眼光,但还是高度保持警惕,她有可能攻击我,而且附近肯定有她的同伙。我说:“我要是心情不好了,就会虐待青蛙蛤蟆之类的小动物,掰断一条腿,或者放到锅里煮一煮。可惜这附近没有青蛙蛤蟆,我得去找几只。” 青青又向我靠近了一步,变成了幽怨又可怜的女音:“我投降啦,现在我向你道歉,不该绑架你威胁你。你知道的,我有些部属心怀叵测,有些人我约束不了,要是他们知道你把‘保险合同’拿走了,就会造成大混乱。我管理这么一个大家庭不容易啊,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助,真的需要你帮我找到青丘。” 她的声音让我心里发酸,似乎她就是世间最可怜的人,但现在我处于正常状态,意志坚定,哪里会被她动摇?我冷冷地说:“把九月和所有东西都还给我。” “可以。” “不许再来烦我,永远不与我为敌。” “没问题!” 她回答得太干脆了,我根本不信:“告诉我解除‘保险合同’的方法。” 青青道:“你把你的‘合同’交给我,我为你解除,然后你把其他‘合同’还给我。” “你觉得我会把它交给你吗?”我冷笑,青青不敢让其他狐妖知道蛤蟆已经落在我手里,所以不会倾剿出动寻找和追杀我,现在她完全受制于我了。 青青往大门那边看了一眼:“不妙,真主儿来了。” 我跟着往大门那边看,却没看到东西,青青焦急地说:“要是我死了,青丘门必定大乱,没人能保证九月的安全,你的法宝也拿不回来了。” 青青的话还没说完,门口拐弯处出现了一个老道士,样子与青青变的老道一模一样。他看到我们,立即腰杆挺直了,怒目圆瞪飞奔而来,快得像是百米赛跑。青青急忙绕向我身后,双手按在我肩头,整个人几乎是贴在我背上:“快拦住他!” 要是青青死了,青丘门大混乱,九月确实有危险,我不及多想就伸出双手拦截老道。青青一跃跳下鱼池,“扑通”一声溅起大量水花。老道想要绕过我,又我被拦住,他以手推我,我急忙用手臂挡格。一股巨大力量传来,我身不由己向后跌,眼看就要翻落池中。老道迅速扣住了我手腕一拉,把我拉回来再一甩,他想要把我甩到一边,我却突然发力,反扣住他的手腕,结果他反而被我扯离原地,无法攻击青青。 老道手臂一抖,手掌像一条蛇一样滑溜,从我手中滑走了。他冲到了水池边,从怀里摸出了一串铜钱穿成的短剑,往下迅速扫了几眼,怒喝一声向我冲来。我急忙躲避,大叫:“住手,这里不许打架,你看看那是什么字?” 老道停步,顺着我的指向看去,却是高悬的“斯文在兹”四个字。他愣了一下,放下了举起的手,瞪了我一眼后却变得更加暴怒起来:“原来是你,果然不是好东西,我毙了你!” 我一看不妙,转身就跑:“救命啊,道士打人了,道士跑到文庙来打架了!” 其实青青跳进池里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庙里面的人,纷纷看向这边,但他们没看到青青落水,只看到老道气势汹汹要打我,而且手里还有“武器”。有一个正在给游客讲解的中年人跑向这边,大喝一声:“住手,大胆狂徒,竟敢在此撒野!” 老道的速度快得惊人,很快追上我并揪住了我后衣领,对跑过来的中年人说:“这小子是个大坏蛋,害我同门,勾结妖孽盗我宝物……” 我大声说:“胡说八道,这老道是个疯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莫名其妙就来打我。” 中年人看着像是个当领导的,方面大耳,不怒自威,厉声道:“还不放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我跑到你们三清殿去打架你怎么说?” 大殿里面也跑出了一个人:“就是,现在的道士也太嚣张了,欺负儒家没人了么?” 老道有些尴尬,放开了我对两人行礼:“误会,误会,一时鲁莽,多有得罪。” 我相信青青已经逃走了,整了整衣服,大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刚才是他突然跑过来打我,还说我偷什么宝物。诬陷加人身伤害,少说关他几个月,现在我要报警,谁借我手机用一下?” 老道很生气却不能发作,“哼”了一声快步往大门那边走去,我装作气愤的样子:“你别想跑,等警察来了说个清楚!” 老道的脚步更快了,一转眼跑出大门外不见,游客们更加相信我是受害者,纷纷指责老道太过份。中年人走到池边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我:“刚才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可能是一块石头吧……”我本来想敷衍几句闪人,不料一转头看到旁边一块石碑不见了,猛然醒悟,青青用了某种替身术,掉进池里的其实是石碑,我立即改口,“那个老道搬起这儿一块石碑砸我,砸空掉进池里了。” 两个管理人员顿时大怒,狂奔去追赶老道,游客之中有人拿出手机报警,损坏重要文物,这个罪名就比打人和诬陷大多了。 我趁着混乱跑出了文庙,与老道走的方向相反。虽然摆脱了老道,我的心情却非常郁闷,因为真正的赢家不是我而是青青!她一定知道我在这座城内,并猜到了我会去“迷信一条街”买工具和材料,所以早已在那里等着,完全被她算准了。她故意偷了老道的东西,引老道来找我,并让老道误会我跟她是一伙的。如此一来,老道缠着我,她就可以从容去找蛤蟆,即使我摆脱了老道,我落下个与狐妖勾结的罪名,就被正道所不容,无路可走时只能投向青丘门。 我心中暗骂,但不得不佩服她的智谋和实力,光天化日之下,她能从老道手中偷走重要东西,能在我和老道眼前逃得无影无踪,可不是一般小妖能做到的。 道士、狐妖、邪魔、楚家的杀手,外国异能者,以及许多想要夺取秘笈和长生不老药的人,感觉全世都变成了我的敌人。唉,这大概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我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走走停停四处逛着,心想着要不要相信镜影魅的话跟它合作,到处都是敌人,该怎么展开捕杀邪魔的行动。同时我也担心陆南天会被追踪到,蛤蟆被青青抢走,有可能青青正在暗中盯着我,我要是打电话给陆南天正中了她的奸计,我只能忍着不打。 本以为做好人好事,会得道多助,现在却让我感觉寸步难行,危机四伏。做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后面一个人快步走近:“怎么垂头丧气的?” 我转头一看,却是好久不见的张玄明,正微笑望着我。我顿时来了精神:“你怎么在这里?” “我特地来找你,把东西还给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子房金匮 张玄明亲热地钩着我肩头,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边走边说。他已经请朋友翻译好了秘笈,浏览了一下内容,觉得里面有些内容对我是有用的,所以特地给我送来。 秘笈的名字叫《子房金匮》,内分权谋、兵势、技巧、阴阳四大部分。权谋篇讲的主要是勾心斗角,巩固自己的地位,对敌人使用计谋,外交谈判技巧等,张玄明认为它与本经阴符七术有共通之处,所以可以看一看;兵势篇讲的是选将、练兵、布阵、埋伏、疑兵等等,对于没带兵打仗的人用处不大;技巧篇讲的是筑城、造车造船、兵器铸造、攻城器械制造等等,放在现代也没多少实用意义。 重点在于阴阳篇,可以这么说,前三篇内容,现在只要花十块钱从地难上买一本破书,都能看到类似的内容,比如《孙子兵法》、《六韬》之类。而阴阳篇的内容,从未在近代公开的兵书中出现过,这才是真正的秘密。 阴阳篇中有对付鬼怪的符咒,观察天象预测天气的经验,预测敌人行动的方法,选择各种吉时等。比如行军之时迎面突然一阵不正常的风,就可以根据时间、方向、风的颜色、造成的破坏等起卦推算,预测此行吉凶如何。这种预测方法不仅可以用在行军打仗,也档以用在其他地方。 张玄明说到这儿,我有些不信:“真能算准吗?” 张玄明正色道:“当然,你没有学过算命、算卦吗?” “没有。”我摇头,以前根本不信,现在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那假如你会算我也会算,双方都知道结果了,这仗还用打吗?” 张玄明笑了起来:“算卦并不是空穴来风,与气候、空间、磁场等都有必然联系。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前面有大量伏兵,或者敌人准备袭击你,就会形成一股强大杀气,导致天色异样,怪风突起。但如果你隐藏得好,或者天意助你,对方就算不准了。每个杰出的军师都必须会这些,诸葛亮的马前课你听说过吧?他用三枚铜钱在衣袖里面掷几次,摸出正反面组成卦,根据口诀大体知道结果,再加上经验和对敌人主将的了解,就可以八九不离十知道敌人的意图,这才是他神机妙算的真正原因。” “可是我听说马前课是预测未来的一本书啊?” “那是后人伪造的,根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风角占和马前课都是一种快速简易算卦方法,世间早已失传。” “你的意思是要我学这些东西?” 张玄明笑了笑:“书是你的,你爱学什么就学什么,总之这个烫手的山芋是还给你了。”说着他像是变魔术似的手上出现一个布包,向我递来。 我双手接过,感觉无比沉重。数不清的人想要抢这件东西,我没带在身上就一次又一次遇险,围攻、偷袭、下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要是被人知道在我身上,抢劫就会来得更猛烈,这不是宝物,这是定时炸弹啊!” 我一脸为难望向张玄明:“你帮我保管不行么?” “不行,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这事我不能牵涉进去。”张玄明严肃地说,深邃地望着我,“而且我非常认真仔细思考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件东西都有它自己的命运。这部秘笈落在你手里,或许它是要为你所用,或许它注定要在你手里销毁,总之这是你与它的缘份。” 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我本来想问他我能不能与镜影魅合作,甚至想请他帮忙,被他一说就不想再提了。这是我的事,我的选择,没必要对他说。 “玄明兄,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没人带路,有可能找到鬼谷吗?” “这个……理论上可以。实际上鬼谷大门一直是开着的,只是普通人看不到。当你的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或者你做出了很大的功绩获得了里面的人认可,就可以进去了。但可以进去不代表可以在里面定居,比如我现在随时可以进去,却不能在里面享受,为了老婆孩子安稳住在里面,我得到处给他们跑腿打杂。” 原来他老婆孩子已经住在里面了,有着实有些眼红:“那你知道‘青丘’在哪里吗?” 张玄明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避开了他的眼睛撒谎:“九月和她爹以前一直在找青丘。” “哦,我也不知道青丘在哪里,应该是与鬼谷、闾山类似的地方。拿传统的说法,可以称为洞天福地、仙境,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一个比较容易进入的另一个层面的空间,有独立生态系统的小世界。对了,九月呢?” “她有事离开一会儿。”我觉得我没有必要依靠张玄明的力量来救九月,青青现在肯定不敢动九月一根毫毛,所以没说实话,“你对青丘门了解吗?” 张玄明道:“我跟他们没什么接触,听说是一个人与狐妖共存的古老门派,主要成员是人,行事隐密低调,正道中人大多视其为邪派。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张玄明拍了拍我的肩头:“我听说你已经干掉几个邪魔了,做得不错,要是遇到不好对付的,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跟我客气。找不到我的话可以去我家乡的庙里找小雪,就是那个月光娘娘,她的名字是青丘凝雪,通常情况下她是能找到我的。” “好,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来麻烦你的。” 张玄明笑了笑,前后一看没人注意到他,掐了个法诀凭空消失了,卷起一股轻风。 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不由得苦笑摇头,镜影魅告诉我青青叫我找青丘只是骗我,为什么我还要向张玄明打听青丘在哪里?难道我心里面还在相信青青?不,我不可能相信她,她和镜影魅都不能相信! 我夹着布包快步往前走,张玄明特地给我送来,肯定是有些作用的,学会了算卦方法后,就能知道与镜影魅合作是吉是凶了。我一路小心,找了一辆摩的出城,来到野外一处空旷没人的地方,打开布包来看。布包内除了原来的盒子外,还有一本线装的新书,上面写着《子房金匮》,翻开里面写着整齐娟秀的毛笔字,基本是简体字,文辞虽然有些古意,我还能看得懂。除了正文外,还有许多插图和小字注解,对一些专业术语和难懂的东西进行解释。 我从权谋篇开始看起,虽然只是粗粗浏览,已觉得眼界大开,豁然而悟。其实很多阴谋诡计就像兵法一样,是有套路可寻的,很多看似无解的困境只要换一个方式,换一个角度就可以打开局面。有很多东西和道理我本来也是知道的,但没有体系,没有计划,只是凭着直觉和本能去做。看了权谋篇,就明白什么时候该装死,什么时候该装逼,有计划有目的去做,像高手过招一样见招拆招。 权谋篇还没看完,我就决定了要与镜影魅合作,不需要再算卦了。只要能达成我的目的,管它是邪魔还是神仙,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正义的,利用邪恶的力量有什么不可以?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介意,重要的是结果。它可以利用我,我也可以利用它,只要我提防着它,做好充足的准备最后干掉它就行了。 兵势篇和技巧篇我一目十行翻过,看最后的阴阳篇。张玄明说的预测方法我看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因为有很多基础知识我还不知道,看来还需要花不少时间研究才能使用。倒是一些镇压鬼怪、煞气的方法,只要照着样子画符念咒,依法施为,立即就可以使用。 阴阳篇中有一种“撒豆成兵”法,是一种幻术,用沙石、树叶、纸人之类幻化成兵马,用来吓跑敌人。但在注解中增加了一张类似的符,说加入五行之力可以变成实体的“神兵”,那张新增的符,与张玄明给我的神兵符是一模一样的!我大喜过望,这样我就可以自己画符,使用幻兵和神兵了。 另外还有暂时改变风向、制造大雾、招来雷雨等“变天”法术,以及利用地型加上禁制,对一个大范围进行灵气压制、镇压邪气的方法。这些看起有些难度,但我相信花些时间琢磨和练习,应该是能学会的。 我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下来了。我合上书本准备离开,转头发现有一个人正朝我走来。她戴着皮帽遮到眉隙,身穿淡黄色宽领长风衣,衣领竖起遮住了下半截脸,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她是九月或者莫莉——青青应该不会轻易放回九月,所以是莫莉的可能性很大! 我手忙脚乱把秘笈收好,跳将起来,紧张地望着她。虽然穿着大风衣,依然可以看出她的身材很好,走在田间的泥地上比走在T型台上的模特还有风韵。我感觉有点陌生,好像九月没这么惹眼,难道是青青变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魔在心里 我很难确定走过来的是九月、莫莉,还是青青变成九月模样,换了是在以前,我会很紧张,并急于求证而跑过去。看了权谋篇之后,我思想发生了巨大变化,只是平静地、毫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过来,既不问她是谁,也不做任何表现。道理很简单,我先乱了阵脚就会被对方所趁,我不动如山,对方就会先露出破绽。 她见我平静得过份,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放下了衣领,抬高了帽子:“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五官、眼神、声音都像九月,我已经排除了她是莫莉,但不能排除是青青变的。青青变成一个老道会露出破绽,变成九月绝对不容易分辨。我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现在骗子很多,谁知道你是不是山寨的?先证明你是谁!” “你居然还认不出我,还要我证明我是谁?”她既愤怒又委屈,眼中闪现泪光,冲过来双拳乱打。 她看起来凶猛,落拳却并不重,我挡了两下就不再挡了,任她的拳头落在胸膛上,然后抱住了她。她当然是九月,青青绝对不会这样对我,我的方法果然有效,很快分清了真伪,却有些伤害了她。 九月在我怀里挣扎了几下就停止了,把头埋在我肩头,肯定是在擦眼泪不想让我看到。我拍着她的背:“别哭,别哭,是我不对,主要是那个妖女太狡猾,我怕是她变成的。” 九月很快抬起头来:“她变成过我?” “没有。” “你上过她的当?” 我闻到了浓浓的醋味,急忙道:“她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道士,被我识破了。” 九月还是有些不信:“不对,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要是以前看到我肯定会跑过来,这次居然站着不动像陌生人一样!你肯定上过她的当,吃过大亏,快说,跟她做了什么?” 我无奈苦笑:“我比窦娥还冤啊!” “我怎么觉得这张脸是假的呢?”九月掐着我的脸捏了捏,突然又笑起来,“算了,反正她很漂亮,就算你跟她做了什么也是你占便宜,你占便宜我就高兴!” 我很感动,又把她拥紧在怀里,过了一会儿才放开:“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是逃出来,是他们放了我,而且把东西也还给我们了。”九月说着手上突然出现一个背包,正是之前我使用的那个。拉开拉链一看,石龙刀、麒麟牌、各类符和小工具全都在里面。 我有些意外,青青应该以九月为人质,加上这些东西逼我交出蛤蟆才对,为什么都还给我了?九月说:“她今天早上放我离开,对我说‘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青丘一脉,你要是跟张立成结婚,他就是青丘门的女婿,所以我们不是敌人’。她到底什么意思?你跟她达成什么协议了?” 我摇了摇头,把镜影魅出现,我恢复正常并偷走蛤蟆的经过说了一遍。我与镜影魅合作的事没有告诉张玄明,但必须告诉九月,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另一半。 我和九月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为青青放回九月,把东西还给我是一种妥协的表示。在她没有找到蛤蟆之前,或者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应该不会再来激怒我。至于镜影魅,九月也认为不能信任,但可以试试看它是不是真的配合。 我和九月回到城内,找了一家客店入住,我把译本《子房金匮》给她看。她快速翻阅,翻到预测那一章时突然慢了下来,开始逐字逐句研读,一边看一边点头。 我有些好奇:“你看懂了?” 九月笑道:“这个不难,基本理论在后世刘伯温写的《黄金策》、邵雍写和《梅花易数》里面都可以看到。从简单易用来说,有点类似李淳风的《小六壬》,但又更多变化。这三本书我都看过,我敢说这三个大宗师,其实都是从古代的算法中学得一鳞半爪,加上自己的聪明和经验自成一派,变得更复杂却未必能算得更准。其实最重要的是这一段口诀,成卦之后对应口诀就知道大体结果了。当然外应和内应也很重要,外应就是在推算时,旁边发生的让你心中有感的事情,比如一只鸟突然飞过来,突然有人吵架之类;内应就是在断卦时灵光一闪,有了坚定的直觉。所以这东西还在于人运用,不灵活的人就算研究一百年,算准的概率也不高。” “原来连这个你也懂!”我一脸崇拜,如高山仰止。 九月对我做了个鬼脸:“等你活到一百年的时候,你会的肯定比我更多。” 这倒也是,她已经活了百年,并且一直跟着学识渊博的青丘云鹤,知识面当然广。既然她基础扎实又有浓厚兴趣,这部分就让她研究,我先学降妖除魔的咒法。 我们研究了一会儿秘笈,才晚上九点多,灯光突然闪烁起来,闪了几下虽然恢复稳定,但亮度远不如之前,像是被一层纱遮住了。我和九月立即紧张起来,背靠背站在一起,全身都绷紧了。 房间里面黑暗阴邪的气息迅速增强,气温下降,一道暗影从窗户边沿涌入。轻飘如云,流畅似水,眨眼之间就聚成一堆,变成一个朦胧的立体人形。 “不用紧张,我对你们没有敌意,也对你们的秘笈没有半点兴趣。”镜影魅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它没有变成我的模样,而且光线是最明亮的一次,所以我心里不像前几次那么紧张,也没有想法都被它知道的那种感觉。 青丘九月先开口了:“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镜影魅道:“我已经对你未婚夫说过了,我并不喜欢这个世界,只要得到莫莉的修为我就会永远离开。” “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模样?” “严格来说我是没有形体的,为了适应你们的习惯才聚气人形。” “那么你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假如得到了莫莉的修为你又想到哪儿去?” 镜影魅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我们还是去做有意义的事吧。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你们想杀的邪魔,它现在是人形,不能变化,不能离开肉身,相对来说能力是比较弱的,凭你们的能力很容易就能杀死。” 镜影魅说完身体变得清晰,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板寸头,单眼皮,小眼睛,薄嘴唇,猛一看感觉很朴实,多看几眼却感觉有凶残的味道。镜影魅说:“这个人本来是一个普通人,家境不好,父母教育严厉,经常打他骂他。他心里有一股很深的怨恨,但从未表现出来,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人。逃出来的邪魔中有一个遇到了他,看上了他的潜质,又急于找一具肉身,于是钻进了他的身体。这个人向他奶奶要钱,因为他奶奶给的太少一怒之下将其掐死,他打电话坐等父母回家,一言不合将父母砍了数十刀致死,放火烧了房子。” 我怒气填胸,立即就想要去杀了他。九月却比我冷静得多:“那不是他的本性,是邪魔害的,我们只杀邪魔不杀他。” “错!”镜影魅说,“那时邪魔虽然入侵他体内,并没有控制他,这一切都是在他头脑清晰的情况下自己做出的决定。杀了人之后他一点也不后悔,还觉得很痛快,早就该这么干了。如果不是他本性如此,邪魔根本不会看上他。说来好笑,因为他比邪魔更狠,思想又顽固,邪魔的能力反而受这具身体的限制很难发挥,所以现在能力不强。” 我更加愤怒,并且觉得丢脸,人类居然比邪魔更邪恶,这无异于狠狠打我的耳光。九月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也许是你编造的呢?” 镜影魅露出了嘲讽的表情:“我也是邪魔,所以你们怀疑我是正常的。你们可以抓住他审问,问清楚了再杀他,但我要提醒你们,不及时出手有可能被他逃了,或被他反制,那时就不要怪我了。小狐狸啊,多疑是个好品质,但是太多疑就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九月也生气了:“现在我是人,不是狐狸!” 镜影魅道:“好吧,我承认有极少数人是正直无私,舍己为人的,但更多的是善恶掺半,遇到适合的环境就会向一边倾倒,完全失控。” “我们走吧。”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我和九月离开了客房,镜影魅显现微弱的暗影在前面带路,一路上我还在想,为什么人会比邪魔更邪恶,问题出在哪里呢?假如人之初真的性本善,那么是谁让善良的人变成坏人?这些坏人的老师、家长、邻居、亲友难道都是坏人?再想到现在许多关于老师的负面新闻,还有文庙里面冷冷清清,道观寺院大收门票,社会上笑贫不笑娼,无神无畏,唯我独尊,长此以往,真的有一天人会比邪魔更可怕! 镜影魅带着我们来到城郊一栋两层的独立民房附近,消失不见了。那栋房子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亮光,黑暗死寂,不像是有人居住。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初战告捷 我和九月在距离房子不远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光线太暗其实我根本看不清。九月低声说:“镜影魅会不会设了什么陷阱让我们跳?”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我想了想却说不会:“如果它想杀我,早在青丘门山洞内我不能动弹时就可以杀了我,没必要等到现在。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防备,安全第一。” 九月点了点头:“前面是个院子,围墙不高,你可以爬进去,我从后面爬上二楼钻进窗户,前后夹击。” “不,那不安全。”里面是一个杀父母都不眨眼的恶魔,我不放心让九月单独进去,心里迅速分析着当前的情况,“他现在是逃犯,怕被人看到不敢住客店,所以找了一栋没人在家的空屋躲藏。如果我们装作是屋主回家,身上带着许多钱,以他凶残的本性可能不会急着逃走,而是想杀了我们。所以我们光明正大走进去,等他靠近再突然出手。我作为主攻,你从旁协助。” “万一他看破了我们身份呢?” “只要我们隐藏实力,他觉得有把握杀了我们,还是会出手。这样正好验证他是不是像镜影魅说的残忍邪恶。”我把石龙刀放在口袋里,其他全部东西放进背包,让九月藏起来。符箓上面聚集着灵气,邪魔有可能感应到,石龙刀没有注入真气时灵力波动非常弱,毫不起眼,短短的一把石匕首没什么威胁。镜影魅说邪魔不能离开肉身,不能变化,所以凭着一把石龙刀就足以解决它。 “我感觉你比以前更有自信,心思更慎密了。”九月的眼中带着柔情和赞许。 “那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很谦虚地把功劳让给了她。 “再说下去,不用我们出手邪魔都害臊死了。”九月白了我一眼,挽起我的手,沿着小路往民房走去。我们都将真气收敛,脚步放重,尽量装成普通人。 这栋房子比我预料的要新一些,外墙贴了瓷砖,大门是铁皮的,应该是从里面闩上了。但右侧大门开了个小门,用的是弹子锁,这种锁在九月面前形如虚设,用手指一点就弹开了。我故意大声咒骂:“妈的,本来傍晚就会到,火车晚点就算了,汽车走到哪里都是堵,害我们现在才到家。” 九月叹了一口气:“是啊,连包包也被人偷走了,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 “还好我小心,钱都放在我身上。” 说完我们故意保持安静几秒钟,却没有听到一点动静。我们继续往前走,经过小小的院子来到客厅的大门,九月还是手指一点就打开了。大厅里面比外面更黑,我只能隐约看到大件的家具,如果有人躲藏着根本看不到。 九月的夜视能力比我强,很快找到了开关,灯光亮起。客厅里面没有人,沙发、茶几、冰箱之类都是旧的,墙面甚至没有粉刷。看样子这一家并不富裕,房子外面弄好就外出打工了,里面基本是毛坯。 九月道:“好像什么东西被动过了,不会是有小偷进来了吧?” “别疑神颖鬼了,我们家又没值钱的东西,小偷都没兴趣光顾。”我把铁门关上,眼睛一扫,发现卧室的门已经被橇坏了,顿时紧张起来,对九月使了个眼色,“我操,门都被撬坏了,真的被小偷光顾了!” “那我们得报警啊!” 楼上传来一声轻响,我和九月立即确定邪魔是在二楼。现在冲上二楼,地型不熟悉有可能被他迎头痛击,也有可能吓得他跳窗逃走,我决定继续装,勾引他下来。九月坚持要报警,我说没必要,没损失什么东西,而且我们赚了一大笔钱回来了。 我们争论了一会儿,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与之前镜影魅显现的样子一模一样,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谁要是敢大叫,我就先杀了他!” 我和九月装作惊恐,往角落退,邪魔一步步走了进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故作凶恶,却正是那种要杀人时还无动于衷的冷漠让人胆寒,那是真的狠毒和冷血,根本没把人当人看。 我把九月护在身后,装作害怕的样子:“你,你是谁,想要干什么?我,我要报警了!” 邪魔反手把门关上,继续逼进,冷冷道:“把钱拿出来。” 我和九月退到了墙角无处法再退,他继续往前走,我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石龙刀,装作惊慌害怕却舍不得拿出钱的样子。九月突然尖叫:“救命啊,抢劫了!” 邪魔立即往前冲,我把九月往右推,自己往左边闪。九月手上突然出现一根木棒,一棒打出正中他握刀刺出的手臂。我趁机向前冲,注入了阳性真气变得通红的石龙刀刺进了他的心窝。九月动作灵敏,紧接着一脚踢在邪魔肋部,把他踢得向后跌。 邪魔踉跄后退,脸和双手皮肤都变红,并有少量黑气冒出,双眼圆瞪,面容扭曲。心窝中刀处没有鲜血喷出,反而有气体往里面吸,他低头看了一眼,惊讶不信,恐惧绝望,接着以左手按着伤口,右手持刀又冲向我。他的动作远没有之前快,九月准确一棍打落了他的手果刀,我持石龙匕又刺进了他腹部。这一次我有充足时间把真气催发了极致,石龙刀通体变红,发出了肉眼可见的红光,刺入他身体时连伤口边沿的外衣都焦化了。 邪魔向后倒下,在地上挣扎,口中“嗬嗬”有声,接着口鼻都喷出大量鲜血,眼睛变得血红,两处伤口却几乎没有流血。 光线突然变暗,一道暗影涌入屋内,在濒死的邪魔旁边聚成一个人形,面部模糊看不清。镜影魅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不错,不错,做得干脆利索。” “你……”邪魔一只手指向镜影魅,想要撑起身。 镜影魅发出了实质的声音:“不要激动,虽然我跟你是一路的,但我们从来不是朋友,你也从来没有朋友对吧?所以不要指责我出卖了你。” 邪魔的手无力垂下,身体落地,完全不动了。 镜影魅对我和九月摊了摊手:“我没有骗你们是吧?虽然我跟你们也不是朋友,但我们是互利的,互利这个原则,不管在哪一个世界都是真理。” 我觉得镜影魅急着进来与邪魔“告别”有些不合情理,但这个人确实是被邪魔附体了,它没有骗我。在这种附体状况下,很难把邪魔赶出来,况且这个年轻人不是个好东西,死了活该。但毕竟是死了一个人,我们不便在此久留,我拉了九月往外走,尸体就交给警察处理了。 镜影魅跟在我们后面:“你们小两口配合得很好,牛刀小试,马到成功,可喜可贺。不过这只是最容易的一个,下一个就会稍微难一点了——其实也不会太难,它的能力不算强,只是相对会狡滑一点儿。” 我问:“有多狡猾?” “到目前为止,他没有杀过人,没有做过违反人间法律道德的事,而且还经常捐款,热心帮助有困难的人。”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它想要干什么?” 镜影魅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我知道一点儿,暂时不告诉你,你自己去调查一下。这样会有趣一点,也可以锻炼一下你们的能力,如果你们的能力经验不提高,遇到厉害的邪魔恐怕就对付不了了。” 九月说:“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镜影魅道:“激将法对我无效,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我是不知道的。这个人住在一个大城市,祖、父都是军伍出身,他也当过几年兵,回到家后开始经商,如今三十出头已经拥有不少资产,交游广阔,乐善好施,用你们的标准来说是一个成功人士,名利双收。邪魔附体之后一切如常,至今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做了邪恶之事,如果我不告诉你们,你们很难找到他头上。现在我告诉了你们,要不要调查,要不要杀他,你们自己做决定吧。” 我问:“附在它身上的邪魔有什么弱点?” 镜影魅的脸像是在笑:“从它的行事就可以看出它很聪明,非常小心,要是它感觉不妙,就会立即逃走,想再找到它就很困难了。” 九月问:“他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镜影魅说了名字和地址,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名字在新闻中不止一次看到过,算是个社会名人,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远。九月又问:“这附近没有其他邪魔了吗?” 镜影魅道:“有是有,但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要先杀容易杀的,锻炼能力,积累经验。我可不想你们刚开始行动就死了啊,我还在等着你们回报我呢。” 镜影魅说完就消失了,我和九月面面相觑。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好人”,年轻企业家、慈善家、成功商人。不管他捐钱是不是为了出名,都代表了正能量,我们不仅不能杀他,还要保住他的命。而邪魔有可能逃走,有可能弄死他,有可能以身体为要挟,感觉很难下手啊! 第一百八十六 扭曲 我和九月一路换车往北走。楚家已经派出了杀手,另外还有许多人正在找我,所以我不敢坐火车,也从不到长途汽车站内买票,一般是在半路拦车,只要方向对有什么车就坐什么车。 旅途中我和九月一边学习《子房金匮》内的知识,一边收集有关那个“好人”的资料,主要收集途径是去网吧。从网络上可以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这个人虽然有些花钱买名声的嫌疑,却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负面新闻,比如逃税漏税、包养小三、酒驾违章之类的都没有。能找到的都是他捐资助学,救援灾区,到敬老院送温暖之类正面新闻。 有关此人的最新动向是,他重视未成年人教育和失足少年救助,近期收购了一个培训机构,办了一个戒除网瘾学校,叫做天天向上励志学校。从时间上来看,这是太极福地邪魔逃出后约一个星期开始,应该是出自邪魔的主意。这我就想不通了,难道邪魔也关心青少年成长,要帮助问题少年回归正常? 关于此人家庭情况资料不多,家有娇妻,儿子五六岁,父母健在,这些应该与邪魔找上他没有多大关系。此人不仅有好几个总栽、总经理的名头,还是多个协会成员,好几个模范和代表头衍。社会名人,不便透露真名,所以我给他取了个化名叫“何仁”,就是为何如此仁义的意思。 几天后我们来到了镜影魅给的地址,可惜没找到何仁,据说他出差了。我四处打听,包括他居住小区的保安、邻居、保洁阿姨、店铺老板和他公司的一些员工,都众口一词说何仁是大好人,事业有成,名利双收,父慈子孝,夫妻和睦。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太完美了就让人感觉虚伪。我和九月都认为何仁是伪善的可能性很大,因此邪魔才找上他,而问题十有八九是在天天向上励志学校里面。我和九月打听到地址,一路找去,竟然是在离城数十公里的深山中,只有一条新修的公路能达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与世隔绝。 这个“学校”内有五六栋高低不同的建筑,四面都有很高的围墙,围墙上面还有一米多高的钢丝网,既使以我的身手借助工具也很难爬进去。门口有两个保安,根据九月的观察和感应,另外还有四个保安在里面不时走动巡逻,看守之严密超过了茉莉花疗养院! 我没带勾索之类的工具,没办法爬上去,只好让九月踩在我肩头,攀上围墙,翻过钢丝网独自进去看看。只有以她轻盈灵敏的身手,才有可能快速翻过墙头的钢丝网,落地无声潜入。 我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她还是没有出来,不由得焦躁起来,但没办法不惊动保安进去,只能按奈着性子再等。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以上,我都想要强冲进去了,九月才贴着墙从黑暗中出现。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急忙迎上她问。 九月的表情很严肃也很愤怒:“这里不是学校,简直比监狱还可怕!” “啊?” “所有孩子都被关在有铁门的房间里不能出来,我探查了几个孩子的意识,感觉非常黑暗和恐惧。从他们的记忆中可以知道,经常有人被强化训练,绕圈跑,做俯卧撑等。谁要是不服从,不听话,就会被饿肚子、喷冷水,甚至电击!” 我很惊讶:“他们怎能这样做,难道不怕孩子的父母知道?” 九月道:“家长如果不能进去,孩子不敢说的话谁会知道?” 我也很愤怒,打着响亮的名号,做的却是虐待少年儿童的地方,这事必须得报警!九月立即知道了我的想法:“这事交给警察去做,我们只负责对付邪魔,这件事揭露,何仁就身败名裂了,我们动手时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我点了点头:“他有没有在里面?” “没有,也没有发现邪气阴气之类,完全看不出来与邪魔有关。” “奇怪,邪魔到底想做什么呢?” “可能从虐待小孩获得快感,或者从孩子们的恐惧之中吸收负面能量,反正不会有好事。” 我感到轻松了许多,如果何仁真的是好人,如果邪魔真的没有为恶,我就无法下杀手,现在我不用担忧这个了。 我打电话给陆南天,把情况说了一遍。陆南天没有我预料中那么热情,沉默了一会儿说:“据我知道,很多戒除网瘾的机构都有类似的做法,对恶习难改的少年进行体罚,家长是知道和支持的,甚至整个社会都是默认的。” “这不是犯罪吗?”我简直不敢相信陆南天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也不敢相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折磨。 “现在有些孩子确实很难管,从小被长辈宠坏了,到了叛逆期父母根本没法管,只能交给别人来管。父母打也是打,老师打也是打,都是为了矫正他们的错误。在中国父母打孩子是不犯法的,所以交给老师来体罚也不算犯罪,父母都认可了,别人还能说什么?” 我真不知该怎么说,陆南天感叹道:“现在少年刑事案件与日俱增,许多孩子或是留守儿童,或是家长过度宠爱,从小就好逸恶劳,狂妄自大,叛逆冲动。有的为了上网打游戏偷钱、抢劫,甚至为了几块钱杀人;有的为了一句话,或者为了所谓的女朋友,数十人持刀械斗,有的女孩为了一部手机就去卖淫……这些现象比你从新闻上看到的还要多,作为父母,你说是让他们吃点苦头改掉恶习好,还是希望他们变成杀人犯或者横死街头?从治安的角度来看,我也希望对一部分太过份的少年严厉管教。” 陆南天是很有正义感的人,连他都持这种观点,我敢说其他警察、法官九成九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对于特殊学校的体罚就默认了。这种深层次的社会问题,凭我的脑袋短时间内是找不出解决办法的,但我确定一件事:“有邪魔掺和在里面,就绝对没有好事,说不定它是在毒害这些少年!” “对,我相信,所以你要继续观察,找出他们犯罪的证据来。如果没有证据,目标是合法机构,又是社会知名人士开设,你说警方能怎么办?轻举妄动还会惊动了邪魔——对了,你怎么知道他是邪魔?确定是吗?” “我先观察一下再说吧。”我有些匆忙挂断了电话,害怕面对陆南天的询问,我不能告诉他线索是镜影魅给的,镜影魅的话我们怎能百分百相信? 九月听到了我们的所有对话,表情有些阴郁:“我不相信大人们会认为这样惩罚小孩是对的,可能家长并不真的知道,而且我也不信这样的方法能让叛逆的小孩变得听话,这是一种错误的、扭曲的方法。” 我苦笑:“至少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 九月说:“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全世界都在提倡讲文明、讲法律、讲人权、讲道德,却都在冷漠地看着一群孩子被虐待还觉得是正确的。我看最可怕的恶魔,不是生吞活剥几个人,而是让整个社会冷漠无情,把错误当成正确。” 我知道她指的不仅是这件事,还有几十年前的疯狂运动,她是亲眼见证者,感受很深。 我们在树林里坐等天亮,然后走到山上高处往学校里面看。六点钟学生们就被赶到操场上跑步、做操、喊口号,服装统一,动作整齐,在嘹亮的广播声和明媚的晨光中看起来挺有活力。做完操排队进入食堂早餐,之后分散到不同教室里上课,背诵《弟子规》的声音隔了好远都可以听到,后来是整齐响亮的励志歌曲…… 我和九月观察到下午,没有看出任何不正常的东西,所有一切都太正常了。我有点怀疑九月昨晚的意念探查是否准确,她现在是人不是狐妖了,会不会感应别人的意念出错? “有一辆车来了。”九月说。 我往山下一看,果然有一辆黑色轿车沿路驶来,说不定是何仁来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近距离看看。我和九月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刚好赶在黑色轿车到达门口时我们到了附近,但车里面下来的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到前面与保安交谈了几句,一个保安匆匆往里面走,另一个保安跟着中年人来到车边。车内后排先下来一个妇女,接着拉出一个少年。少年想要挣脱她的手逃走,却被中年人和保安赶上抓住了,把他往大门那边拖去。少年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叫:“我不去,我不去,我就是不去!你们都可以整天玩手机,我为什么就不能玩电脑?你们要是嫌弃我,干嘛把我生下来?我肯定不是你们亲生的,你们干脆死了算了……” 中年人大怒,给了他一巴掌,怒骂几句又往里面拖。少年死死抓着铁门不放,两个大人也分不开,这时另一个保安和两个教导员一路小跑出来,硬是把他给抓进去了。 “你们都去死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少年凄厉的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奇迹般的转变 我看着那个少年被强行抓进去,感觉就像是一只绵羊被一群豺狼拖走,但我不能阻止,那是别人的孩子,做父母的都能忍心,外人有什么可说? 少年的母亲显得有些伤感和担忧,一直往里面看,少年的父亲则明显地如释重负,一边劝说一边把她推进车内,关上车门然后在门卫室内办手续。不一会儿办完手续出来,上车调头,绝尘而去。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孩子固然有错,一脸乖张,出言不逊。但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父母也有责任,古人早说过了,养不教,父之过。孩子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父母真的没办法管,再不交给别人严格管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也是不得己的选择,如果没有邪魔介入,这种事情我们确实不便管。 这时又有一辆小汽车来了,下车的是一对更年轻一些的夫妻,与保安对话说是来接孩子。保安用电话与里面联系之后,还是刚才那个教导员,拎着一个包,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出来。 小孩以立正姿势,对父母鞠躬行礼:“爸爸好,妈妈好。” 年轻夫妇显然从来没有见过孩子这么正式问好,有些不知所措,又惊又喜,急忙上前拥住,又是摸头又是拉手,问长问短。小孩没怎么说话,对父母的提问只是简单回答几个字,中规中矩,教导员则在一边不停地说孩子的表现如何好,生活独立有规律,懂礼貌讲道理,学了古文、音乐、美术之类。最后教导员说学校以后会开设各种特长和技能强化班,可以送孩子来继续学习。 小孩父亲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很快双方交接完,一家三口上车走了。临走前小孩与在场的每一个人道别,乖巧懂事,年轻夫妇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满满的幸福感。 一个送进来,一个接出去,两个小孩截然不同的表现,对比之强烈简直像奇迹。我的信心开始动摇了,眼见为实,事实证明天天向上励志学校的教育方法行之有效,立竿见影。看来老祖宗说得对,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打不骂不成才,既然这样,学校用一些体罚手段似乎也可以接受。那么邪魔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会不会镜影魅给我的消息是错误的,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邪魔? 我疑惑地望向九月,九月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互瞪了几秒钟,九月问:“你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吗?” “他们的改造成果太好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呢?我想了想:“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我感觉那个小孩不像是小孩,像是……”九月微皱秀眉思考着,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没有小孩活蹦乱跳的天性,太成熟太稳重了,感觉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被九月一说,我也有了那种感觉,不由震惊:“他会不会是被附体了?或者被洗脑了?” 九月的眼中也有了强烈的不安,如果邪魔对每一个送来的小孩进行洗脑,恐怕就不仅仅是变得懂事听话那么简单了。九月说:“我们必须去追踪这个小孩,弄清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追不上他们了。” “我记得车牌号。” 我立即打电话给陆南天,叫他帮忙查一下车主的资料,等到我们走到山外大路时,车主的家庭住址、连系电话都有了。 晚上九点后我们才找到那一家子住的小区,门卫看守不严,我们直接走进去了。但他们家住的是高层,我们看不到里面情况,九月想要上门拜访,我觉得直接询问是问不出什么的,现在上门去有些唐突,还是在暗中观察好。 我想要叫镜影魅出来,了解更多有关何仁和邪魔的事,但无论我怎么呼叫它都不现身,就像它根本不存在。 接下来几天,我和九月一直在附近观察,那个小孩从不单独出门,偶然与大人一起出门也是规规矩矩,一副少年老成斌斌有礼的样子。我们没有与小孩单独接触的地机,只好改变方法,由九月去找小孩母亲交流。 这一天早上,小孩的母亲下楼买菜时,九月凑过去打招呼,假装是小区里面的住户,说自己弟弟如何叛逆,沉迷游戏之类。小孩母亲立即向九月推荐天天向上励志学校,说自己儿子原来也是沉迷网络游戏,学习差脾气坏,不让玩游戏就各种闹甚至要跳楼。结果送到天天向上励志学校培训了两个月,回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非常乖了。 九月问小孩有什么具体改变,小孩母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自己孩子懂事了,变乖了。两人一起去买完菜,已经像老朋友一样了,小孩母亲邀请九月去她家做客。九月去了一个多小时下来,她可以确定小孩没有被附体,神智正常,但肯定有问题,他几乎不主动说话,没有发自真心笑过,没人理他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书或发呆。 小孩的天性就是好动,一个本来很叛逆很贪玩的孩子,变得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已经不正常,况且还不苟言笑,一言一言像是程序设定的,想一想就让人不安。我和九月都肯定这个孩子出了问题,而且非常严重,但家长却对孩子现在的表现非常满意,沉侵在孩子变得“听话”的欣喜中。 小孩肯定被洗脑或控制了,甚至连家长都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被洗脑了,但从孩子身上不可能找到根源,我和九月决定回到学校去潜伏。这一次我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攀爬工具,照明工具,干粮和饮用水,各种有可能要用的法器、符箓等。 出发的时候是中午,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坐出租车到达进山的路口就下车了,然后避开大路在山林中穿行。到达天天向上励志学校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正好这时有一辆出租车到达,从后座出来一个四十来岁,显得很憔悴的妇女,紧紧拉着一个双手被绑住的少年。少年约十五六岁,发型怪异并且染成红色,戴着好几个耳盯,手腕和手背上有刺青——这个一看就是问题少年。 少年不肯进去,咒骂挣扎,但毫无悬念地被保安和教导员抓进去了。冲突比上一次更激烈,中年妇女甚至当着少年大吼:“给我用电击疗法,加大电量,给我电死他!!!”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绝对不相信一个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前我也曾顽劣过,父母也曾暴打过我,威胁要把我打死,但那只是为了吓唬我,我能看到愤怒的后面是爱,是恨铁不成钢。但眼前这位母亲不是在吓唬,更不是爱,我看到的是歇斯底里、绝望和厌恶。 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和恐惧,这个世界到底变成怎样了?是谁让身为父母者变得这样,又是谁让身花样少年变得这样?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毒蛇猛兽和妖魔鬼怪,而是人的恶念,恶念如果得不到化解和压制,最后会全民皆魔! 我和九月相对无语,沉默了许久。假如何仁没有被邪魔控制,那么天天向上励志觉校就是一个救渡的圣地,是创造奇迹的地方,我们最好不要干涉;如果何仁真的被邪魔控制,那么邪魔所做的事情结果必定非常可怕,不敢想像。 快天黑时又有一辆车沿路驶来,距离远了我们没看清车内是谁。那辆车只在门口停了几秒钟,保安就把大铁门打开了,小轿车长驱直入,大门紧接着又关上。 我不由得精神一振,何仁十有八九就在这辆车内,这个时间来应该不会离开了,正好看看他在做什么。我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趁着没有完全天黑,在学校外围布置一个阵法。这个阵法是从《子房金匮》中学到的,利用地型加上符箓,可以对一个大范围进行邪气压制,并能产生一定幻化效果,比如起雾、大风、兵马冲杀等,具体效果视使用的符箓和禁制。这类阵法就像陷阱,有人进入范围时才会发动,没发动之前是几乎感应不到的。 对于许多阵法的奥妙我还没真正弄懂,只是依葫芦画瓢。而且天然生成的地型是不够完善的,需要人工堆土石、挖河渠或砍光树木等,这些我都不可能做到,所以阵法效果有多强我并不知道。我感觉兵系的阵法并不完善,假如能加入地系的方法,引发地脉灵气作为动力,再加上鬼系的方法,培养一些恶鬼加入阵中攻守,就会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不过我也只能在心里YY一下,以我现在的知识和能力不可能办到. 晚上八点半,里面开始变得安静,灯光变少。再等了一会儿,完全安静下来了,九月在我的帮助下先翻墙进去,然后甩出一条绳子。我扯着绳子爬上墙头,用老虎钳剪断了两根铁丝网才钻进去,通过之后恢复原状,没靠近看不出来。 学校内有两只狼狗,但九月有办法让它们无视我们。一些路口有监控探头,九月知道位置,我们都提前避开,实在避不开的,她能干扰信号,坐在电脑前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杀不得 围墙之内不计门卫室和厕所还有六栋建筑,此时大部分地方都已经陷入黑暗和宁静,只有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内有不少窗户透出灯光。 我和九月靠近有灯光的那栋建筑,从窗口往里面偷看,原来这儿是教导员、保安、食堂厨师等住宿的地方,他们有的在看电视,有的在玩扑克。 除了这里,别的地方室内都已关灯,仅剩一些昏黄的路灯了,快天黑时进来的重要人物应该也是在这栋楼内。我和九月冒着被人撞到的危险,沿楼梯走了上二楼,结果二楼也是教职工宿舍,情况与一楼差不多。通往三楼有一道铁门,此时未上锁,我们走上三楼,终于发现一个有灯光的大房间布置豪华,看起来领导的办公室,但看不到里面有人。 如果何仁在里面,我们应该能发现他有没有被邪魔控制,所以我和九月犹豫了一会儿,互视一眼,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闪了进去,轻轻又把门关上。 这间办公室是以两个单元打通改造的,有摆了高档沙发的大客厅,放了许多书和办公桌的大书房,还有卧室、健身房等,装饰豪华上档次,有星级酒店的感觉。我和九月紧张地搜索每个房间,包括卫生间,却没看到任何人。 这就奇怪了,办公室内的大部分灯都开着,门也没有锁,人会到哪儿去了?难道说何仁到楼下去跟教导员们打扑克了?也许这里面有什么暗门,我和九月再次展开细致搜索,凝神感应,壁橱之类推一推,挂在墙上的油画掀起来看看。 第一次我们只在书房门口看看,没看到人就离开了。这一次我们走进去细看,绕到办公桌后面,发现放在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半合着还在亮。把屏幕往上抬,原来上面是监控的画面,分成四个小窗口,每个窗口内的布局和角度都差不多,摄像头正对着有铁栅栏的囚室。 第一个画面的铁栅栏后面,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双手双脚被固定。旁边有一组仪器,类似医院里面的心电图和脑电波监测仪,有几根线连在少年头部,少年两眼呆滞一动不动。我立即联想到了茉莉花疗养院的密室,虽然场景、仪器都不相同,给我的感觉却非常相似。 第二个画面中共有三个人,傍晚送来的红发少年坐在同样的椅子上,头发已经被剪得很短,坑坑洼洼像狗啃了似的,光着上身,手脚和腰部都被宽皮带固定着。两个大人背对摄像头,面向少年在说着什么,旁边一个小推车上放着皮鞭、尖刀、钢针、橡皮棍、不锈钢钳子等,在灯光下闪烁着怵人的寒光。 红发少年身上已经有不少鞭痕和青紫,脸上好像也肿了,却还是蛮横嚣张的样子,叫骂不绝。我猜他在说的是:某某是我老大,我有多少个兄弟,再敢打我,等我出去了弄死你全家之类。两个教导员摔他耳光,用橡皮棍打他的腹部,不停吼叫示威,但这些并不能让他屈服。 闹腾了几分钟后,一个教导员用钢针刺进少年脚指甲,少年疯狂挣扎惨叫,场面极其惨烈。我和九月既震惊又愤怒,这些人果然虐待小孩,都什么年代了,既使是在监狱里也没有这样对待犯人的。 停止针扎之后,少年还是不肯屈服,咆哮咒骂。两个教导员从手推车上拉出带扁头的电线,固定到少年太阳穴处,塞住了他的嘴,然后调整电流电压开始电击。少年面孔变形,不停地颤抖和挺直身体……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但是不知道刑罚室在什么地方,感觉像是在地下室,入口可能在某一栋建筑的第一层。我往外跑,九月拉住了我:“有人来了。”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向屏幕,这时另一个人出现在画面中,站在铁栅栏外制止了两个教导员,说了几句话,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两个教导员对这个人很恭敬,点头哈腰,迅速撤了电线,收拾刑具,推着小车离开了。新出现的人背对着摄像头,我们看不到他的脸,但感觉很像图片上看到过的何仁。他站在铁栅栏外一动不动看着少年,过了足有两三分钟才走进去,还是背对着摄像头,拐弯之际只露出小半边脸。 我和九月对视一眼,此人肯定就是何仁,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何仁从上衣口袋内掏出一支针剂,拔掉套头扎在少年大腿上,注入药剂。少年用力摇头、挣扎,但是动弹不了,露出了惊惧表情。我敢说何仁此时的眼神必定非常可怕,否则宁死不屈“铁骨铮铮”的少年怎会被扎一针就害怕了? 何仁站在少年面前不动,过了约两三分钟,少年不再挣扎,两眼无神,他这才伸出右手按在少年头顶上。这么保持着姿势过了差不多一分钟,何仁缩回手,转身往外走。这时我看到了他的脸,果然是何仁,但他的眼睛根本不像是活人,像灯泡一样会发光! 我大吃一惊,眨了一下眼睛定神再看,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事实上我不能确定刚才真的是他的眼睛发光了,还是光线反射造成的错觉,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你看到他的眼睛发光了吗?”我转头问九月。 “看到了。”九月也很惊讶,“一闪而过就恢复正常了。” 没有必要再怀疑和找证据了,何仁已经被邪魔附体! 办公室的门和灯都没有关,所以他肯定会很快回来,与其去找他,不如在这儿等他回来。我指了指书柜侧面,九月立即会意,走到书柜边贴墙站着,站在门口看不到她,而我站到了门后。 想了想我觉得不放心,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符交给了九月。转化为人身后,她的一些能力减弱了,好处是她现在像正常人一样,不会受到符咒、法诀伤害,可以使用法器。 等了不到五分钟,外面的大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我急忙收敛气息,闭住毛孔,呼吸放慢细微,等到脚步声到达书房门口时,我完全屏住了气。 门推开了,外面的人没有立即进来,发出了用鼻子短促吸气的声音。我暗叫糟糕,九月身上很香,我长期跟她在一起习惯了,忘了她会在房间里留下幽香。对于普通人来说,残留在空气中的体香是很淡的,几乎不会闻到,可是被邪魔附体的人感观敏锐,有可能比狗的鼻子还厉害,这香气就太明显了。 “我知道你躲在里面,出来吧。”何仁很镇定地说,声音不高。 他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应该还没有发现站在门后的我,所以我没有动。九月从书柜后面站了出来,笑嘻嘻道:“你好厉害啊,我还想吓你一跳呢。” 何仁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显得有些惊讶:“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九月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难道不是你派人把我带来的?他们叫我在这儿等啊,开什么玩笑呢。” 何仁又往前走,并且反手关门。门往外转,他侧面就暴露在我眼前了,我立即一个虎扑,把他双臂连同身体紧紧抱住。九月紧接着冲到,把一张符拍在他脑门上,然后飞快从我口袋内掏出石龙匕顶在何仁脖子上。 何仁像是没有受到镇邪符影响,也没怎么挣扎:“如果你们是想要钱的话,好说,用不着这样。” 九月笑道:“想要钱的人会拿符拍你的脑袋吗?别装了,就凭你能闻出我的体气,已经证明你不是人。” 何仁道:“你们误会了,我天生鼻子敏感,这也有错?如果不是想要钱,你们想干什么?不管是要什么都可以商量嘛。” 九月有些气恼,换了一张符按在何仁头上,何仁还是没有明显反应。再换一张,还是没有反应,何仁笑了起来:“别玩了,你们想要干什么直接说吧。” 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突然放开了一只手,拿过九月手里的石龙刀注入阳性真气,横着按在他脖子上,并将他推后按在墙上。何仁终于露出了惊慌之状,但一转眼又变成了得意的笑容:“你们有两下子,居然这么快就找到我了,不过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不可能分离了,你想要杀死一个公认的好人吗?我没有得罪过你们,也没有对人间造成危害,相反的我一直在做好事,你杀了我能心安理得么?” 我怒视着他:“你把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我想你应该也看到了,我让他们从坏孩子变成了好孩子。我敢说让你们来做你们也办不到,弟子规?劝世文?或者现代化教育?或者因果报应?不不,什么道德法律都改变不了他们。你们完全不了解这些孩子的心理,这些都没有屁用。这是社会顽疾,只有我能治愈,这是功在今日,利在千秋。如果你杀了我,就会有成千上万个少年成为犯罪,盗窃、抢劫、杀人、强奸、贩毒等等。” 我的杀机大幅下降,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论他使用的是什么手段,哪怕是让这些孩子变傻了一些,也比变成社会毒瘤强,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发现他是存心害人。如果他真的没有做害人的事,我就因为他被邪魔附体而杀他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魔即是魔 九月说:“无利不起早,不要告诉我你只是高尚地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对自己没有好处。你煞费心机做这一切,目的是什么?你得到了什么好处?” “我获得了名声。”何仁还是那么镇定从容,“我一向喜欢花钱买名声,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是改造不良少年第一人,很短时间我就能让最顽固叛逆的少年彻底改变,我的名声将会超过很多伟人,财富也会跟着滚滚而来。” 如果只是这个目的,做的是好事,他就不该杀。九月再问:“你对那些孩子做了什么?” “让他们改变想法,就像你走在路上转了一个身那么简单,转身之后,你所看到的和经历的就截然相反了。你可以去看看我改造过的每一个少年,就会发现他们没有失去记忆,智商没有下降,仅仅是改变了观念,这有什么不好?” 我的杀机又减弱了几分,下不了手。符法不能对他造成伤害,证明邪魔真的与何仁合二为一了,杀死邪魔何仁也活不了,所以我现在要杀的不止是邪魔。杀人需要理由,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就杀一个人,那我与邪魔又有什么区别?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因为我原本是妖!”九月微眯着眼,盯着何仁冷冷地说,“如果你做的真的是伟大的、正确的事,为什么要藏在地下室内?为什么要折磨那些孩子?我早就发现那些孩子活在极度恐惧之中,你先让他们产生恐惧,然后对他们催眠,每当他们想要做不该做的事时,就会碰触到极限恐惧的警戒线,所以他们不敢再做。这不是改变思想,这是压迫和奴役,就像给奴隶打上烙印戴上枷锁,他们全部变成了你的奴隶。” 何仁终于显得有些不安了:“没,没你想那么严重。” “只有可能更严重!”九月严厉地说,“我猜你在他们大脑里还留下了某种禁制,跟你有联系,将来只要你发动禁制,所有被你改造过的人都会无条件听命于你!” 何仁脸上肌肉抽动,激动地说:“胡说八道,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他这是色厉内荏,说明九月的猜测都是对的。试想十年后,有多少被他改造过的人长大成人,分布于全国各地各种岗位,一旦他发动这些人,造成的后果不堪想像! 九月望向我:“杀了他,他设下的禁制就会自动消失。” 何仁体内猛地涌现一股邪力,眼睛发出亮光,楼下立即有许多人大叫起来。我早已在防备着他,石龙匕划过他的喉咙,往回一收注入更多阳性真气,疾速刺入他心脏部位。 石龙刀的高温烧灼伤口,加上有一股气息往里面钻,几乎没有鲜血喷出来。而何仁的皮肤却通红,冒出丝丝黑气,两眼圆瞪,连眼白都变红了。他一脸的绝望和怨恨,靠着墙无力地往下滑落,身躯颤抖着,抽搐着。 房间里面光线突然变暗,黑暗阴邪的气息涌现,一个人影贴着墙从门口进来,在何仁旁边停下。镜影魅又来了,这家伙平时不知道躲在哪儿,每次好戏快要结束时它就来凑热闹了,难道它一直都跟在我身边?因为对它起了疑心,所以我特别注意观察,结果发现何仁身上散发出的丝丝黑气向镜影魅那边飘动。 房间里面没有风,之前何仁身上发出的黑气并没有朝特定的方向飘,镜影魅虽然不是实体的,也是一股能量,闯进来空气受到排挤,黑气应该往相反的方向飘才对,为什么会向它身上飘?我凝神感应,结果感应到了有一种几乎微不可察的能量从何仁身上转移到了镜影魅身上。 “很好,你们又成功了。”镜影魅很快变成实体,赫然是何仁的模样。 倒在地上的何仁怒瞪它,想要说什么,张嘴涌出的却是特别红艳的鲜血。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镜影魅不慌不忙转身走出去,到了大门口打开门,平静地说:“没事了,别吵别闹,都回去睡觉。” “老板,真的没事吗?”一个声音问。 “你看我像是有事吗?滚!” 没人敢再吭声,用轻快的脚步迅速走了,镜影魅关了门走回来,有些得意地对我们摊摊手:“就是这么简单。” 我尽可能保持着内心平静:“我已经设了阵法,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布的阵太多漏洞了,而且大门方向是完全开放的。不过不用沮丧,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你布的阵也算不错了,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为专家。” 九月不满地“哼”了一声:“找你好多次不出现,没叫你却及时赶到了,这么急想干什么呢?” “哈哈,我只是来祝贺你们,功劳都是你们的啊。”镜影魅的说话的语气与何仁一模一样,“这是我对你们的一个测试,事实证明你们有洞察伪善的眼光,和当机立断的魄力。之前我还担心你们假仁假义不杀他,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问:“它真的在那些孩子身上设了禁制,可以远程控制所有人?” 镜影魅笑了笑:“其实它比你们想像的还要更高明,但最终它还是被你们杀了,可见聪明是没有用的,成功还需要运气和时势。正是因为这样,我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只想离开,没有别的企图。” 九月立即问:“它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镜影魅变成的何仁露出了高瞻远瞩,睿智自信的样子:“这个世界有几十亿人,邪魔即使杀了十亿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如果摧毁了你们的信仰和传统,彻底改变你们的观念,你们就等于群体灭亡了。当你们没有信仰,没有依靠,只有它能救渡你们时,它就是你们唯一的神——当然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它死了。” 我心中暗惊,原来魔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摧毁人类的信仰和传统,恐怕有许多魔早就在这么干了,已经影响了很多人了。 镜影魅望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看来你们还有些垃圾要清除,我明天晚上再来找你们,给你们下一个目标。” 我和九月都没有说话,镜影魅的身体变虚,化为一股暗影溜走了。 我心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怕说出来会被镜影魅知道,甚至不敢有太强烈的念头怕被它感应到。我走到办公桌前,找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克制着心里的波动写字:我们杀死邪魔,它吸走邪魔的能量,杀得越多它就越强大,这才是它的真正目的!!! 九月一看脸色就变了,从刚才她对镜影魅说的话,说明她也在怀疑镜影魅及是出现另有目的。两次都是在邪魔频死之际它出现,两次邪魔都想指责它却没机会说话,这事已经是明摆着的。我继续在纸上写:“别激动,先不说这个话题。” 九月点了点头:“现在怎么办?” 我将纸张揉成一团放进口袋,掏出了手机:“让陆南天来处理。” 我拨通了陆南天的手机,把情况说了一遍,人已经杀了,虐待儿童的证据也有了,该怎么处理是警方的事。陆南天说这件事影响很大,而他不可能短时间赶到,需要向上级报告,派别人封锁这个地方,能带走的证据我都先带走,亲手交给他。 我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拔了充电器和网络线,塞进了自己的背包内。准备搜索抽屉时发现办公桌下面藏着一个保险箱,需要锁匙和密码才能打开。我望向九月,九月试了一下,直接把东西从保险箱里面“搬”出来了。共有五捆钞票大概是五万,一些合同、图纸,其中一份是人员名单,有详细住址和联系方式,可能就是被邪魔洗脑的少年名单。 我把包里面不再需要用到的东西腾出来,把所有文件和钞票都装了进去,证据当然是交给陆南天,钞票就作为我们的除魔经费了,做什么都要钱啊。 收拾完东西,我和九月悄悄下楼,避开保安,从进来的地方爬出去了。离开没多久,就有约十辆警车沿着山路呼啸而来,场面很壮观。 我和九月牵着手在山中慢慢走着,心情都很沉重。镜影魅才是最可怕的邪魔,如果我没有发现它的阴谋,等我杀光它给我的目标,它就会变得非常强大。或许它根本不需要我杀光其他邪魔,只要杀一部分,它就足够强大吞噬剩下的邪魔。现在我就不知道怎样才能杀死它,再等它变强还了得?现在我已经不再指望依靠它定位其他邪魔了,只要有办法杀它立即就要杀了它。 天太黑在荒野中不好走路,走了一会儿我们坐在一处挡风的岩石下休息。九月与我并排坐着,头靠在我肩上,聊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我并没有觉得疲困,却不知怎么回事,靠在石壁上有些迷糊了。恍惚之中我看到一个很诡异的画面,九月偎依着的人不是我,而是周易灵! 第一百九十章 莫莉的呼唤 九月明明是坐在我旁边,靠在我肩头,怎么会变成靠在周易灵身上?如果九月旁边的人是周易灵,我又是谁?我在哪里? 突然我发现九月的衣服和发型与我熟悉的不同,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与我们坐的地方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像是山洞。 她不是九月,她是茉莉!只因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毁容了,没有人长得与九月那么相似,所以错把她当成九月,其实认真一看,两人是有较大区别的。 莫莉被烧伤的地方已经复原,并且与周易灵在一起!震惊之下我猛地清醒了,其实刚才不像是做梦,更像是恍惚了一下,此刻清醒了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心悸,却又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害怕什么。 “怎么了?”九月离开了我的肩头问。 “呃,呃……没事。”我支吾着,“刚才我是不是睡着了?” “可能是吧,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然后抖了一下身体。” “嗯嗯,我好像有点困了。”我没有说真话,并且知道了我在害怕什么。青丘云鹤害了周易灵亲人,周易灵迟早会知道,恐怕要找九月报仇;莫莉杀了青丘云鹤,九月不可能不找她报仇。现在周易灵和莫莉走到一起,这关系就更复杂了,矛盾也更加尖锐了,我夹在中间怎么做人?所以我不能告诉九月,要尽一切可能避免与他们见面。 周易灵怎么会与莫莉走到一起,并且那么亲密呢?仔细一想其实不奇怪,早在二十年前太岁就选定了周易灵作为皮囊,在悄悄改造他的身体,后来被青丘云鹤破坏了,周易灵在我的帮助下恢复记忆,太岁无法再控制他。但周易灵与太岁,也就是现在的莫莉之间还是有非常紧密的联系,有着本质上的共性。所以周易灵不会恨莫莉,相反的会很容易与莫莉互为知己,更何况周易灵满心创伤,正需要美丽的红颜知己,有可能关系已经不止于互相依靠了。 我确定刚才不是做梦,应该是一种感应,那么是否预兆着我很快要见到他们?如果这一切不能避免,我得先想好怎么面对和解决这件事…… 第二天的新闻中没有关于天天向上励志学校的报道,傍晚陆南天才匆匆赶到,我把笔记本和所有文件交给了他。陆南天说这件事很可能会“冷”处理,对外宣布何仁因意外身亡,天天向上励志学校因为不符合规范关闭。在被邪魔附体之前,何仁虽然有沽名钓誉之嫌,却没有犯法行为,确实也做了很多好事,所以没有必要弄臭他的名声,他其实是受害者。至于那些被邪魔改造过的少年,会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确定有没有后遗症。 虽然陆南天没有说一句赞扬的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对我这一次做的事情很满意,这件事要不是及时中止,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晚上八九点,镜影魅如约出现,给了我另一个邪魔的信息。这一次我不需要杀人,因为邪魔没有附到人的身上,而是附到了一棵近千年的大槐树上。比较麻烦的是邪魔附到树上后,屡次显灵,有求必应,获得了村民的信奉,没人敢再动那棵树。如果邪魔知道了我和九月去杀它,就会发动村民来对付我,如果察觉到不妙还会逃走。 听完镜影魅介绍的情况我有些头大,我比谁都清楚村民被蛊惑时会有多难缠,而我不可能不惊动邪魔就把千年古树给毁了,只要我靠近它就会知道。 “感觉有些困难是不是?其实你昨天布的阵法就不错,只要稍微完善一下。”镜影魅提醒我。 “怎么完善?” “你只用符箓,威力是不够的,容易出现缺口,也容易被突破。你需要下“镇”,泰山石敢当,山海镇之类你应该见过。你在关键部位设立类似的石碑或木牌,施以禁咒,比如画上召唤神兵的符,如果能请来一些妖、鬼、低阶神灵帮你防守更好,如此一来,阵法的威力就百十倍增强。发动之后不仅能困住它无法逃走,还能大幅削弱它的能力……” 我晃然大悟,其实昨天我就想到了增加聚灵阵,或者役使鬼神守阵,只是时间匆忙没有细想具体怎么操作。现在镜影魅一说我就明白了,聚灵阵需要有充沛的灵力,还需要较长时间积蓄灵力,不太现实。埋一些界石、路镇,效果虽然远不如聚灵阵,却比只用符箓的威力强得多。而且我不需要自己养鬼,我可以临时请东成王帮忙守阵,九月也能请一些妖类来帮忙。 镜影魅见我豁然而悟的样子,像是有些后悔了,告诉了我那棵树所在的地点就匆匆离开。 我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笑,镜影魅比我更急于杀死其他邪魔,它越焦急,就越容易出现失误。我已经有了一个对付它的初步计划,但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无法实施,以及一些细节的东西还没想好,我需要时间等待机会。虽然每杀一个邪魔都会让镜影魅变得强大,我也只能继续去杀其他邪魔,让镜影魅以为我不知道它的阴谋,已经信任它正在专心杀邪魔。 我的计划没有告诉九月,因为仇恨会让人盲目、迷失甚至疯狂,我只能瞒着她。 镜影魅告诉我的地方在浙江省兰溪市一个小村庄,我查看了一下地图,距离不算远,但我们不便坐火车,再加上要去偏远乡村,估计得三五天才能到达。我整理了一下东西准备连夜出发,这时九月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刚刚我算了一卦,感觉这次不太顺利,不能成功。” “啊?”我愕然,刚才没看到她摇铜钱和推算。 九月说:“卦象不吉,是身陷绝地,前有狼后有虎的格局。” “这个……”说实话我对算命、算卦之类还是半信半疑,况且她初学乍炼,能不能算准还是一回事,行动之前说这样的话有点扫兴,“你确定很危险吗?” 九月立即给我讲了一大段卦象分析,时辰刑克,仇神值日,用来克体之类,说实话我似懂非懂,其实不懂。因为这段时间我没有研究算卦方面,很多基础知识还没完全理懂,只能嗯嗯啊啊应了几声。最后九月总结,虽然卦象不吉,多有冲突,但也有绝处逢生的契机,虽有危险但应该不至于送命。 我们不可能因为算一卦不太吉利就不去,况且还不会送命,那当然还得去。不过我听从了九月的劝告,换一个时间再出发,我也会提高警惕,多做一些准备。 我们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房,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那种,还是两人住一间。一来便于聊天打发时间,二来可以互相照顾,搂搂抱抱亲个嘴儿是有的,更亲密的行为则没有。我心里有事,却又不能对九月说,怕她不赞同我的计划,也怕被镜影魅知道,只能在心里慢慢推敲。 镜影魅神出鬼没,我根本不知道它平时躲在哪儿,能知道多少我的想法,所以我连想都不敢想太多,特别是夜晚更是时刻在防备。九月躺在我旁边,跟我聊了一会儿,见我心不在焉觉得没意思,安静一会儿后就抱着我的手臂睡着了,呼吸均匀深长。 她现在的身体非常棒,快速灵敏,暴发力强,几天几眼没合眼也不会困,不过终究是人,还是需要睡觉的。我爱怜的将盖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开,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闭目养神,心里继续推敲着一些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陷入了那种似梦非梦的状态,看到躺在我旁边的人不是九月,而是莫莉!我甚至没看清她的脸,就是知道了她是莫莉,吓得我差点跳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跟我相处了这么久的九月不是九月,而是莫莉? “我在这里。”后面有一个人在说话。 我急忙转身,看到九月站在很远的地方,不知怎么回事我不在床上,而是站在黑暗之中。再转头看,没有床,也没有人。 “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九月对我招手。 我感觉她距离我非常远,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但很奇怪我又能清楚看到她。这时我发现她不是九月,而是莫莉,或者陈莉莉,总之不是九月。她一直在向我招手,我身不由己向她飞去。 “过来,过来,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快点过来。” 莫莉有些焦急的样子,我向她靠近的速度越来越快,感觉像是掉进一个黑洞。我警觉起来,不对,也许她不是莫莉,而是镜影魅或者其他邪魔变成的。我很紧张,但无法停止向她靠近,惊怒之下,一股气息有如山洪爆发涌入我体内。我的身体无法承受那股力量爆炸开了,但不是炸成四分五裂,而是变化了形状并且无比巨大,龙头马身,头长独角,身披鳞甲。 “吼……” 我禁不自禁发出咆哮,一股极淡近乎透明的火焰喷涌而出,有如长江大河冲向莫莉,莫莉大惊失色,急速远离并消失。 第一百九十一章 树神 我猛地惊醒,挺身坐起,发现自己是在客房的床上,九月也被我的动作惊醒了,一跃而起。 房间里面笼罩着不是很明显的黑暗气息,正在迅速向墙角收缩,如果不是它在收缩,刚刚醒来我甚至感应不到。等我掐诀要攻击时,黑暗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是镜影魅!我很愤怒,低喝一声:“你给我出来!” 过了两三秒钟,黑暗气息再从墙角出现,凝聚成一个人影,再慢慢形成实体的人,模样是我们入住时见过的客房老板,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 “误会,误会,我在附近感应到你有危险,赶过来看看,刚到你就醒了。”镜影魅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就像客房老板因为失误向客人道歉。 我根本不信,如果它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赔着笑脸?它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当然也就能变莫莉进入我的梦中。我气愤地说:“我信任你,跟你合作,你却趁我睡觉来害我,无耻之极!” 镜影魅很焦急的样子:“我真的没有害你,只是感应到你的意念波动很大,所以急忙赶来。刚才我确实有那么一点……只有一点想要侵入你梦里看看,结果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麒麟。额,吓死老娘了,你这个护身符真是一件奇宝啊!” 如果不是它搞鬼,我怎会在短期内两次“梦”到有关联的事?分明是变成莫莉的样子,从达到什么目的…… 镜影魅脸上带着小心谦卑的表情:“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呢?” “呵呵,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也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要是你不想说就算了,没事我就走了。” 看镜影魅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它搞鬼,镜影魅见我没说话,陷入黑暗中,身体缩小消失,黑暗气息也没有了。九月问:“怎么回事?” 刚才的梦到底是什么回事我还不确定,而且我有那么一点点怀疑她不是九月,加上镜影魅还在附近,可能会听到我们说话,所以我摇了摇头:“没事,做噩梦跟你吵架了,你要拿刀砍我呢。” “我怎么可能砍你呢?”九有些有气恼。 “当然不会,所以没事,只是做梦嘛。” 九月也知道镜影魅可能在一旁窥探,虽然有些怀疑我没说真话,也不再问,躺回了床上。我平静下来,整理了一下头绪,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镜影魅变成何仁模样时,表情、语气、动作都像何仁,变成客店老板时说话方式、行为习惯也像是客店老板。这说明它变成某个人时,不仅仅是外形改变,连内在的东西也一样模仿了。那么可以进一步确定,它变成我的样子时,才能与我产生感应,知道更多我的想法。它没有变成我的样子时,只能感应到我强烈的情绪波动,确认了这一点,我就可以在控制自己情绪时,思考怎么对付它。 如果两次“梦境”不是镜影魅搞的鬼,那只有一个可能,是莫莉在与我勾通。其实我与她也有联系,因为我喝过浸泡太岁的水,而且以前我和莫莉、陈莉莉都有较深的接触,所以莫莉能与我产生感应并不奇怪。 我摸了摸胸口的麒麟玉牌,假如我的推测是正确的,拿掉麒麟牌就可以与莫莉勾通。但我不能确定莫莉会不会害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不是镜影魅在搞鬼,万一猜错了,拿掉麒麟牌就有生命危险,所以必须慎重。 …… 四天后,我和九月找到了镜影魅说的那个村子,约有三百户人家,从建筑来看这儿的人已经挺富有。站在村口就能看到村庄靠近东侧有一颗郁郁苍苍的大树,树顶比最高的楼房还要高出一大截。 我和九月收敛真气,装作若无其事从旁边走过。大树要两个人才能合抱住,树皮嶙峋,老枝屈曲,但没什么枯枝非常茂盛,遮住了一大片地方显得有些幽暗。大树是在一栋经过翻修的古建筑门口,大门上有一个牌匾写着“林氏宗祠”,从一些残留的古迹来看,这个祠堂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树下有大量鞭炮屑、残烛、香脚,此时正有几个人在点香叩拜,有的求家中病人早愈,有的求子女高考好成绩,有的求做生意顺利…… 在烧香的大多是妇女,旁边有几个男的站在摩托车旁边聊天,看样子这些人是从外乡赶来的,“树神”的名声已经传开了,香火旺得很。 绝大多数古树本身是没有灵识的,邪魔附到树上之后,就与大树合为一体,成为大树的魂魄。因为大树不会排斥它,所以这种结合比附在人身上还要牢固,还有很好的隐蔽性,既使是道上的人看到了,也会以为是古树通人,于人无害。 如果邪魔不肯离开,根深叶茂,不摧毁大树是很不容易打死它的。这种属于祠堂的风水树更加动不得,一动整个家族和香客都要来跟我拚命了,所以我不能毁树,甚至不能让人知道我在树下施法。我只能布置阵法,对整片范围进行压制,邪魔感应到大难临头就会想要逃脱,离开大树后被阵法困难又逃不了,然后杀它就容易了。 在村子周围逛了一圈,看清了山水地型,我心里已经有数。古代建立村庄的地方,一般都有不错的风水格局,能够藏风聚气,尽量达到阴阳互补五行平衡。而布阵的原理刚好相反,要造成阴阳不平衡,五行不能循环转化,简而言之就是有压力差才能产生动力。所以风水越好的地方,改变格局之后就越有可能变成厉害的阵。 这个村子最重要的“生门”就是进出村子的两条路,和从村边流过的一条小河,假如可以大兴土木切断两条路和小河,再施以符箓咒法,威力绝对很强。现在我不能堆山断河,只能布三个结界,也就是说我需要设三个界牌,并请来三个鬼怪神灵帮忙防守,其他方位只要放置符箓就可以了。 观察完地型,离开村子之后我问九月:“那些求邪魔的人,达成了愿望之后,会不会受到其他方面的损失?” 九月道:“通常不会。” “这说不通啊,邪魔让不能发财的人发了财,让不会生孩子的人生出孩子,让本来该受病痛的人不痛了,还有泄漏天机之类,不可能不需要付出代价吧?难道这个代价由邪魔来付出?” 九月想了想:“这个要分多个方面,视具体情况而定。一种是预支,比如说有的人以后会发财,邪魔让他提前得到了,于是变成了有求必应的假像。一种是透支转换,就是把你的福气、运气都透支出来变成了你想要的东西,后面运气就不好了。通常托名为神的鬼怪妖精都是用这两种方法,自身损失不大,不算违法但也不敢做太多。像邪魔这样大张旗鼓的,我觉得它是在赌,不顾一切用它的能力帮别人达成心愿,只为了获得信仰的力量。如果没人来收拾它,也没有被天雷劈死,因为它得到了足够多人的信奉,自然而来就是神,或者上面迫于事实只能让它转正,从伪神变成真神。但这种可能性是非常低的,除了极少数本来根基深厚,又做了大量善事的伪神不可能成功,这是九成九要输的赌博。” 我有些好奇:“那么像这种情况,邪魔等于把自己透支出去,如果它被杀了,那些已经获得了好处的人要不要退还之类?” “这种情况我也不确定,应该不要吧。平民百姓拜的都是神,他们又不知道自己拜的是伪神,出了伪神那是神仙系统出问题了,怎能怪到肉眼凡胎的平民身上?” “那不是求魔更胜求神了?” 九月笑了笑:“我觉得不是每一个魔都想毁灭世界,与人类对立,有些只是做事不顾后果,或者观念不同。” 这倒也是,很多人虽然是人,如果做出可怕的事情,也就被称为恶魔、狂魔了。 我们前往相邻的村镇,我制作应用之物,九月去找妖精恶鬼之类帮忙。有钱好办事,找个木工让他按我的要求做三个木牌,不过一个小时就弄好了,然后在上面画符,掐法诀念咒语之类,不必多述。 九月出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特别强悍的恶鬼、厉鬼,只找到了几个不成气候的狐妖,能力太低没什么用。既然没有合适的妖、鬼可用,就只能请东成王和当地的神主了。我要设阵施法,本来就是要通告当地神主的,只是我怕他跟邪魔有些关系,怕他暗中放水所以没有提前告知。 回到那个村子已经天黑,还有些人出入,我们只能等一等。春寒料峭,到了晚上九点之后,基本没人走到村外了,村内的灯火也在逐渐减少。我在心里念叨了一会儿东成王,他亲自赶来了,知道了我的要求后一口答应,请本地神灵助战的事也由他去交涉。追杀邪魔他也有责任,这件事他必须尽力。 仅仅一两分钟东成王就告诉我,当地神主并不知道“树神”是邪魔,现在知道了当然要大力协助,三个结界由东成王和当地的神灵防守,现在就可以开始布阵。 我精神大振,虽然都是芝麻大的神,可也是神啊,能力不会太低,代表的还是正义,有他们协助必定能成功。形势一片大好,看来九月算的卦是不准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驱狼吞虎 我在早就看好的地点插界牌,放置符箓,绕着村子走一圈下来,眼看就要合围了。九月突然对我说:“好像有人来了!” 我来回扫视,没看到人,也没有听到声音,九月说:“我也没看到人,只是一种感觉,可能我们被人盯上了。” 只差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一个木牌没有插下去,只要走十几米就到了,不管是谁来,先插下去再说。我加快脚步往前走,只走了不到十米,前方黑暗中闪出一个人来,尽管光线暗我没有看清他的脸,还是一下就认出他是我在文庙遇到的那个老道。 “哼哼,又在这里弄什么害人的鬼把戏?”老道向我走近几步,我看到了他非常不友好的脸。 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我要插最后一块木牌的地方,此时此刻我不想与任何人计较,很诚恳地说:“老道长,不管有什么误会,请等一下再说,我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老道士怒道:“这个村里的人跟你有什么仇,你竟然布这样邪恶的阵害全村人?” 邪恶?我真有些懵了,我这个阵对活人无害啊,就算有一点气场方面的影响,灭掉邪魔之后就撤掉,肯定不会对村民造成明显伤害,怎么邪恶了? “道长,你误会了,弄错了,我这是……” “还敢狡辩!”老道士正气凛然怒喝,“我亲眼看到你与那妖孽狼狈为奸,现在又换了一个,虽然似模似样,却又怎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九月忍不住说:“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一点,我是货真价实的人!” 老道士冷笑:“你确实变得很像,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再怎么变都是一身狐狸精骚味。” 我极其恼火,向前走了几步:“脑袋长在你身上,你要怎么想我管不了,现在我要做正经事,你给我让一让。” 老道士的道袍鼓荡起来:“老道我在这里,岂能容你再害人?别以为你做的勾当没人知道,一边与妖孽同流合污,一边与官府勾结谋财害命,你敢说前几天南京发生的事不是你干的?你得到了多少好处,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脏水一桶又一桶泼到了我身上,我真的火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偏要装作什么都知道,你这么糊涂是怎么活到这一大把年纪的?” 九月扯了一下我的衣服,我转过头来,发现左侧远处有一个黑影在移动,再看右边,也有一个人影闪闪缩缩过来。我操,老道还有帮手,马上就要包围我们了。我跟老道士交过手,很清他有多厉害,我和九月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的两个帮手动作灵敏,脚步无声,显然也是高手,一旦被包围再也别想逃走。以老道对我的误会之深,恐怕不会大发怜悯之心放过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拉着九月的手往后跑,只有这个方向能跑了。狂奔数十米已经进了村,我转头一看,后面有四个人追来,还不止三个! 之前我没有进村内逛过,对道路不熟,这时慌不择路只管狂奔,根本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情况。跑了一会儿前方没路了,是一条死巷子,我们被堵住了。 这条巷子并不深,尽头是一口水井,两边都是老宅那种封火墙,有十来米高,连个大门都没有。我和九月在井口边停下,四个道士在狭窄的小巷子里一字排开,几乎是肩头并着肩头,慢慢向前逼进,我们俩除了跳井无处可逃了。 “东成王,快跟他们说清楚是误会!”我在心里大叫,各级城隍应该是属于道教的神,东成王说的话道士们应该会相信吧? 很快东成王就回应我了:“这是你惹的麻烦,你的私人恩怨,我不便插手。” 我在心里怒吼:“这根本不是什么私人恩怨,而他们没有弄清楚以为我布的阵是在害整个村子,要是他们把我打死了,还怎么追杀邪魔,你怎么完成任务?” “那好吧,我当和事佬试试,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擅长干这个。” “看你还能往哪里逃!”一个中年道士说。 “恶贯满盈,天都要绝你退路!”另一个蓄着络腮胡的道士说。 我很愤怒,但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解释:“这真的是误会,我布的阵不是害人,而是为了困住一个邪魔。上次在文庙,我也是被狐妖算计了,我跟她不仅不是一路的,还是敌人……” 老道士道:“本派几位同门死在你手里,还有一些记名弟子被你暴打,那也是误会了,这误会可真多啊!” 我相信这几个道士并不是坏人,但误会真的太多了,无论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会相信,只能看东成王的了。 东成王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他们怨气很大只想打你,不想跟我勾通。” 我气得想吐血:“你不会命令他们吗?” 东成王吞吞吐吐:“现在他们杀气腾腾,我无法与他们讲话……他们是受箓的法官,在上界都是有登记的,就相当于现代的公检法。而我只是个小神,有的时候我还要听他们调谴……” 我靠,当神仙当成这个样子,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得了。不能指望他了,估计召唤出神兵也不会攻击这些道士,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混元一气符与他们硬拼,可能还有一点机会。 我伸手进口袋摸到了混元一气符,道士们见我伸手进口袋,都紧张起来。停止前进,前后错开一些准备战斗。东成王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看来你的麻烦还不止他们,还有另一伙人好像也是冲着你来的。” 我有些震惊:“是谁?有几个人?” “看起来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杀气非常重,冷血无情,身上带有火器。两个在道士们后面,一个身手不错已经爬上了屋顶,从屋檐上走过来了。” 难道是楚家派来的杀手?我的心直往下沉,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假设我打败道士们,必定筋疲力尽,混元一气符没法用了,直接被一枪干掉。如果道士们打赢了我,他们也难免损伤,很容易就被埋伏的人暗算,所以我与道士们都没有好下场。 不,这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九月说的前有狼后有虎,这两伙人都不会放过我。当时九月算出这个结果,我没有完全相信,但已经有了思想上和行动上的准备,预备了几种应急方案。道士们对我误会很深,就算知道处于劣势也不可能跟我联手,甚至根本不信有人在埋伏他们。那么就只剩一个办法了,主动送出秘笈,让他们自相残杀。 我大声道:“等等,我有话说!” 为首的老道说:“事到如今,你就是舌绽莲花,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用了,束手就擒!” “别以为我不知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是想要抢我的秘笈,所以用各种方法诬蔑我,死追着我不放。其实秘笈上面的古文我根本不认得,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我才不想为了它送命,现在我就给你们,可以了吧!” 我说完就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用绸布包着的盒子,托在手上伸向道士们:“希望你们能看得懂这种古字,否则就要空喜欢一场了。” 四个道士面面相觑,想要又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肯定听到了有关秘笈的传言,对这份秘笈非常好奇,也有夺取的念头,但现在伸手来拿,就等于承认了他们是在冤枉我,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抢秘笈,有些抹下不脸。 我把盒子向他们抛去,络腮胡抢步伸手接住,转头看了一眼三个同伴然后又面向我:“咳,咳,这是你主动交给我们的,而且这本来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我大吼一声:“现在已经给你们了,以后不要再来烦我,给我滚!” 老道士欲言又止,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犹豫了几秒钟却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转身往外走,另三个道士立即跟上。 “呯!” 一声清脆的枪响惊破了夜空,走在最后面的道士一个踉跄急忙扶住墙,道士们以为是我开枪,怒喝转身。这时屋顶上红光一闪,枪声又响起,但子弹落空打在地面石板上溅起火星。三个没受伤的道士几乎同时扬手射出暗器,墙头的杀手“啊”的一声掉下,第三枪不知射向哪儿去了。 这时小巷外面突然红光频闪,枪声响个不停,两把手枪朝里面快速连续射击。我和九月急忙避到一边贴墙卧倒,四个道士中有两个倒地,另两个之字型快速往前冲,但是小巷太窄了,怎么躲都避不开子弹,没冲出多远又有一个道士扑倒。 第一百九十三章 激战 看到墙头上的杀手被打中掉下来时,我很看好道士们,不料场面急转直下,还没冲到另两个杀手面前,就有三个道士倒下了。 如果最后一个道士倒下,杀手肯定会过来杀人灭口,不管有没死都补一枪,那时我和九月还是要面对他们,倒不如趁着现在杀过去。我一跃而起,混元一气符拍在胸口,喝了一声:“刀枪不入!” 从墙头掉下来的杀手就在我前面不远,躺在地上还能动,我重重一脚踢在他脸上,捡起了他掉落的手枪,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跑。 最后一个道士刚刚冲到杀手面前,也被打中倒下了,至少中了两枪。我继续往前跑,两个杀手见我冲出来,立即对我开枪,子弹破空嘶啸,有的从我旁边飞过,有的打中了我。符法形成的能量场抵消了子弹的冲击力,速度越快的物体受到的阻力越大,越接近我身体阻力也越大,子弹基本上是碰到衣服就掉落了,对我只产生不是很大的冲击力。 我冲到距离杀手四五米时,他们的子弹打空了,不知道他们是没子弹了,还是以为我中了好几枪已经没有威胁,竟然迎着我冲来。我停步举枪扣动了扳机,第一枪命中了左边的杀手,他捂着胸部摇摇晃晃。右边那个几乎要撞上我了,我连着扣动了扳机,两枪都命中,他向后抛跌——我的枪法不好,但是我有距离优势啊! 这时前方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快得简直像是幻影,左一闪,右一闪就到了受伤扶着墙的杀手身后,一掌拍在杀手头顶上,“咔嚓”一声头骨碎裂。此人一身邪气,绝对不可能是我朋友,所以我立即朝他开枪。不料他一闪,竟然在这么近的距离避开了射击,再一跃就到了我面前,一掌向我打来。 我来不及躲避,只能匆忙以左手去挡。双掌相遇,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把我震退了好几步,护体的混元一气几乎破散。冰冷尖锐的内劲从掌心通往手臂再到胸腔,我的左臂完全麻木,不知道关节脱臼了没有,胸腔内也受到了冲击,这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那人如影随形追着我,又一掌拍出,这时九月从我旁边一脚踢出,正中他的手掌。他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九月却向后抛飞连翻几个跟斗。我急忙再对他开枪,不料扣动板机的瞬间他又横移了,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右手剧震,手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此人实力之强几乎可以与杜平相比,我和九月再怎么加持符法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次真要完了。慌乱中我听到了东成王怒吼一声,炽热狂暴的能量从左掌心涌现,瞬间注满全身,手臂的感觉恢复了,连护体的混元一气也猛地增强好几倍。我连想都没有想,就一拳打出,那人一手扣住我右手,一手正掐向我脖子,没料到我会突然发出如此猛烈一拳,胸口被我打中。 “呯”的一声,有如巨鼓擂响,那人向后退出七八步,上半身衣服完全炸飞了。此时我得到了东成王加持,视力不受黑暗影响,看清了他的长相。他看起来很年轻,感觉不会超过三十岁,五官端正颇有儒雅之气,但眼神却有些邪异。 我非常惊讶,他如此年轻,怎会有这么高的修为?他手按胸口,喘了两口气又向我冲来,虽然受了较重的伤但是不服气。我有东成王助力,又有混元一气符加持,斗志昂扬,迎着他冲过去就打。我没练过武功,不懂什么架式技法,这时不需要我思考就很有法度,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招式大开大合,而且反应快速,神力无穷。 开始几个回合平分秋色,硬碰几招之后那人掌力开始明显减弱,而我却越战越猛。他已知不敌,却还是不服气,改硬拼为游斗,虽然有东成王帮忙,在技法方面我还是不如对手,我开始有些吃紧了。 突然“呯呯”之声连响,却是九月捡到了刚才我掉落的手枪,双手举着手枪对我们射击。我有混元一气符护体,被子弹打中了没事,对手要是被打中不死也要重伤。那人怕会被打中,想要避到我后面去,结果露出空挡,左腰处被我踢中。巨大的力量致使他撞在墙上,他略一停滞,九月近距离一枪打中了他,再扣板机却是空响,没有子弹了。 这已经够了!我紧追着那人狂揍,开始他还能勉强挡一挡,挡了几下就是完全挨打了。他的真气是阴寒属性的,而我真气这时是阳性,每一次打中他的真气就大量消散。我暴打了十几拳后,他的真气完全消散,与普通人的身体无异,哪能经得起我的神力?结果被我打得到处骨折,整个人都变形了。 “此人乃是邪派中人,以邪法吸纳灵童先天之气,残害幼童无数,并夺舍换了身体,罪恶累累,死有余辜。”东成王对我说,说完就离开了我的身体,混元一气符的效果也消失了。 我感觉有些虚弱,但不算太严重,做普通的事情没问题。难怪东成王这一次这么主动帮我,原来杀的是个大坏蛋,可是这人怎么也找上我了? 东成王道:“他跟另三个杀手不是一起来的,但是是一伙的。”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楚家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杀手,今天能保住小命实属侥幸。 “咳,咳……”后面传来声音,我转头一看,为首的那个老道挣扎着想要坐起,右胸和左臂各中一枪,鲜血正在往外冒,随着咳声咳出了几口鲜血。 现在只要我踢一脚他就必死无疑,可是看着他的样子我却觉有些心软了,或许他们有点贪心,但并不算太坏。我拿出两张止血符,分别按在他的伤口上。止血符不仅有很好的止血效果,还能止痛,老道立即精神多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颗黄豆大的药丸扔进嘴里,然后把瓷瓶递给我:“多谢,救,救我道友。” 我没好气道:“谢什么,不要再冤枉我杀了你们门派的人就好了。我告诉你,我对你一点好感都没有,是看在段法智道长的分上才救你们。” 老道羞愧交加,根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钻进去。我迅速检查另三个道士的情况,一个中了好几枪已经断气,一个头部中弹昏迷不醒,还有一个是背部和大腿中枪,止住血再吃些药,应该能坚持到去医院。三个杀手已经没有了呼吸,看体形挺彪悍,脸容坚毅冷峻。 东成王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树上的邪魔已经跑了,有不少村民出门往这边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有些懊恼,本来已经十拿九稳,被这些人一打扰导致魔逃走了,再想杀它肯定不容易。这里死了好几个人,要是被村民围住不让走,等警察赶来就麻烦了,说不定警察系统中也有楚家的人。这时远远近近已经有不少狗在叫,附近有些人家亮起了灯,只是迟疑着还不敢出来。 我捡起了之前抛出去的布包,对老道说:“看来你们没有能力保管,我只好收回来了.村民应该会送你们去医院的,你们自己保重,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了。” 老道一脸尴尬,虚弱地说:“之前多有冒犯,真对不住,请问刚才……刚才你请的是哪位神仙附体?”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关心与他无关的事情。我说:“你们最好告诉村民和警察,这四个歹徒持枪抢劫,被你们击毙,没有发生过别的事,否则你们会有很多麻烦。最后来的那个高手,是邪派的人,专门抓特殊的小孩练魔功,你们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是大功德啊!” 路口那边已经有手电筒光柱在闪动,九月低声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快走。” 我示意她带上手中那把枪,因为上面有我们的指纹,而且以后我们会需要用到。我迅速检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杀手,从他们身上找到了一些子弹,放进了自己口袋。 我和九月避开慢慢聚集起来,一边议论一边小心翼翼前进的村民,跑到了村外才松了一口气。九月问:“刚才你真的把秘笈丢给他们?” “不,里面装的是瓦片,前几天我就用瓦片换了玉片。” 九月嘘了一口气:“你刚才装得真像,连我都以为你真的把秘笈丢给他们了——我发现你最近变得奸诈了啊,装得那么像,用几块瓦片就让他们自相残杀,而且连调换瓦片都瞒着我!” 我感觉有些不妙:“不,不,这不是奸诈,这叫谋略,还是多亏了你,你算出前有狼后有虎,我才想到用驱狼吞虎之计。至于有瓦片调换秘笈,只是忘了跟你说,真的秘笈就在你包里呢。” 九月气鼓鼓道:“我得把秘笈毁了,否则你越来越阴险,就会有越来越多事情瞒着我。” 我急忙赔笑:“那能呢,你神机妙算,一算就全知道了,我哪能瞒得过你?” 九月因为真的算准了,心情好转,也就不跟我计较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尔虞我诈 我和九月走了一会儿,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一路上都很小心,随时换车,道士和杀手怎么会这么快找到我们?唯一知道我们此行具体地点的是镜影魅,难道是它出卖了我们? “镜影魅,你给我出来!”我在心里怒吼。 镜影魅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即出现,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动静。它想要吸收“树神”的黑暗能量,应该在这附近等着我杀死“树神”才对,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来?除非它早就知道我不会成功,根本没来到附近! 我和九月沿着大路走了十几分钟,感觉有些疲困,于是离开大路,找一片枯草坐下来休息。刚坐下没多久,黑暗气息涌现,一个人形黑暗从草丛中升起,很快变得跟我一模一样。 我大怒:“不许变成我的样子!” “好吧,好吧。”镜影魅说着脸容扭曲,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老头,看起来有些肮脏和猥琐。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邪魔都跑了!” “唉,我知道,我就是追它去了,唉……”镜影魅哀声叹气,很苦恼的样子,“我没有追上它,被它逃走了。现在它知道了我们之间是有联系的,就会防备我,再想找到它就不容易了,而且它还会告诉别的邪魔,唉……这一次真的是得不偿失啊!” 我的火气很大:“那又不是我的错,只有你知道我来这儿,那些道士和杀手怎么可能都追到这里来?” 镜影魅道:“对啊,问题就是出在这里!除了你外还有别的人也在追杀邪魔,这段时间有不少邪魔被杀,它们已经警惕起来的。可能有一个邪魔知道了你们的目的,给道士们指路,那么也就是说它们已经开始联手了。如果它们联合起来,凭你的能力根本无法对抗,还有可能它们会展开反击,唉……”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单个邪魔已经很难对付,联合起来绝对是恐怖的力量,反过来追杀我的话,我的小命就危险了。“照你这么说,已经有些邪魔化身为正道的人,甚是正道认可的神,给道士们指点?” 镜影魅道:“我没这样说,这个我不能确定,你要去问问那些道士。至于那些杀手,是一个叫楚云龙的小子指派的,官方有很多人是为他效力的,他一直都知道你的行踪,只是你们毫无规律,很少长时间停留,杀手总是慢了一步没有追上你们。你们在这附近停留了大半天,又出现了四个道士,他们当然能找到你们了。” “楚云龙?” “楚云龙就是楚云升的哥哥,是楚家的长孙。” “就是那次跟青青见面的中年人吗?” “对,他与青丘芊蔚已经有了婚约,这是楚家与青丘门联盟的保障。” 我有些疑惑:“青丘芊蔚又是谁?” “就是自称青青的狐狸精啊!” 九月忍不住开口:“真贱,装作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原来是拿肉体去换权力的贱货!” 镜影魅嘿嘿一笑,更显得猥琐:“就是政治联姻嘛。” 我的心情有些乱,有些恶劣,却分不清是恼恨青青把自己当筹码,还是担忧青青嫁给楚云龙,进入权力核心掀起更大的风浪来。青青的野心不必多说,楚家与青丘门联合,蓄养邪派高手,这野心也是昭然若揭。 镜影魅道:“其他邪魔知道了我和你联手,肯定会有一部分联合起来展开反击,现在你们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你们需要找更多强力盟友,像张玄明、陆南天这样的人,是不会同意你与我合作的,你只能去找周易灵。他的实力不错,不像那些自命正义的人一样顽固,跟你交情又深,是你现在最好的帮手。” 提到周易灵我立即警觉起来:“恐怕你是想通过他找到莫莉吧?” 镜影魅一副被人看穿了的无奈:“唉,我当然希望能找到莫莉,如果我吸收了莫莉的能力,就不怕它们联手了。或者我离开了,它们觉得你没多大威胁了,也不会追杀你。” 这个狡滑的东西,不仅想要利用我杀其他邪魔,吸收黑暗能量,还想得到莫莉的修为,两者都要,而它的最终目的我根本不知道。它刚刚说的话中,必定有不少是假话,只是我还不确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我装作无计可施的样子:“我根本不知道我师兄在哪里,现在该怎么办?” 镜影魅道:“我先放下其他事情去找他,在我离开期间,你们尽量待在城内人多的地方,但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另外你的麒麟玉牌很强大,可以保护你免受一些邪魔侵袭,千万不要离身。” 似乎它是真的很关心我啊,我很感激地说:“好,好,我知道了。” “一两天之内,我就会来找你的。”镜影魅说完身体散了,变成一股黑暗气息迅速消失。 九月望向我:“你相信它说的话?” “鬼才相信。”我没好气地说,“它说的所有话都有可能是假的,它不让我找张玄明帮忙,只是因为它左右不了张玄明,它叫我不要拿掉麒麟玉牌,我就偏要拿掉!”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没有说出来:“它不让我干的,我偏要反其道而行。” 九月有些紧张地说:“这块玉牌确实可以保护你的啊,拿掉有害无益,或许它就是故意反过来说,想让你拿掉玉牌呢?” 我摇了摇头,我相信我的判断,只是有些事现在还不便对九月说。现在镜影魅去找周易灵了,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在附近,正是我实施计划对付它的良机,就算冒险我也要试一试。 我把地面的枯草和石块清开,用石龙匕在泥地上画了一个王道全教我的防御圈。以此为中心,又用符布了一个小小的防护阵,然后对自己使藏身法——这是三层保护了。 九月有些惊讶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验证一件事,寻找杀死镜影魅的方法,它才是最可怕的邪魔。你给我护法,如果感应到它靠近立即叫我。” 九月有些担忧,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我把脖子上的麒麟牌拿下来,交给了九月,然后走到两层防护中间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放松全身,集中意念呼叫:“莫莉,莫莉,莫莉…… 没有回应,没有幻像,什么都没有。难道说是防御阵阻碍了我与莫莉勾通?我不死心,继续呼叫:“莫莉,你在哪里,莫莉,莫莉……” 可能过了三五分钟,也可能更久,我又陷入了那种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状态。我看到了莫莉就站在我面前,但我又有些怀疑她是九月,因为刚刚站在我旁边的是九月。四周一片黑暗,无天无地,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只有黑暗。 “看来你的能力提高了。”莫莉对我说。 我问:“这是在哪里?” “时间紧迫,我不能跟你太长时间交流,否则会被它知道我的位置。”莫莉说,“不要相信那个邪魔,它才是最狡猾、最邪恶的一个!它想杀我,但是它的能力还不够,需要吸收其他邪魔的元气。等到它强大起来,我就逃不出它的魔掌,没有人是它的对手。它就像是镜子里面照出来的自己,知道本体的所有想法和弱点,并集中了邪恶贪婪凶狠的一面。邪恶的力量从来都比正义更强大,更容易暴发,一旦释放出来就不可阻挡。它不需要杀死谁,而是把人邪恶的一面释放出来,即使是那些已经成了仙的人,只要心灵还有一点点间隙,就会被它所趁,沦为邪魔而不自知。” 我很震惊,我早就在怀疑镜影魅图谋远大,却没想到它能厉害到连神仙也逃不了。我问:“要怎么才能杀死它?” “它变成你的样子时,你是绝对杀不了它的,因为它就是更强更坏的你自己。没有变成实体时,你和我也没办法杀它,你需要找一些高手帮忙,困住它无法逃走。另外需要一个可以让它显现真形的宝物,或者让它无法变成其他人方法……总之就是不能让它变成别人,还有尽量不要再让它吸到其他邪魔的元气。” 我起了疑心:“你怎么这么了解它?” “因为我以前吸收到了一些与它相同的黑暗能量,能与它产生一些感应,它在想方设法杀我,我也一直在研究它的弱点。你需要我的帮忙才能杀了它,而我也需要你帮忙除掉最大的威胁,我们是互利的。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害你,我从没想要主动害人,也没有从别人痛苦中获得快乐的恶趣味,更没有控制别人的爱好。我还像以前一样,你是了解我的。” 我正想问她周易灵在哪儿,莫莉已经消失了,声音还在耳边响起:“我不能跟你勾通太久,否则会被它找到我的位置,我会再来找你的。” 我清醒过来,睁眼看到九月正在看着我,看样子她并不知道我刚才与莫莉交流。 九月凑近了一些盯着我:“你眼神有些古怪,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我只是突然发现你特别漂亮。”我说了假话,因为九月肯定不喜欢我暗中与莫莉来往。最近我对她说的假话多了,脱口而出就是假话,脸不红心不跳——额,我该不会是受到镜影魅影响,变坏了还不知道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玉泉香雪 我和九月收拾东西继续走,世界这么大,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哪里都不安全。好不容易化解了一股敌人(道士),却多了邪魔联盟,如果它们真的已经开始追杀我,必定比所有想杀我的人合起来还可怕,下一分钟我就可能丢了小命。最让我头痛的还是九月与周易灵和莫莉的关系,本来我和九月是无话不说的,现在却有很多事不得不瞒着她,这让我非常难受。唉,什么时候我才能从这些恩怨和斗争中解脱呢? 大约凌晨两三点,我的手机振动起来,拿出一看是陆南天来电,于是接听。 “喂,你没事吗?”陆南天一向开门见山,从来不客套。 我有些苦涩地回答:“如果你指的是身体完整程度,可以算没事。” “听说三个重伤,五个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但没有提青青与楚云龙联姻,我要是一说,他焦急之下有可能把蛤蟆都杀了。这是我的筹码,至少现在还不能杀了。我问:“我交给你保管的东西没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 “那么给我解除绑定的事呢?” “没有多大的把握,但可以试一试,只是你现在无法确定有没有被人盯着,不方便见面啊。” 这倒也是,楚家的杀手能找到我,说不定就是青丘门的人给的情报,我要是与保管蛤蟆的人见面,简直就是在给青丘门带路。陆南天说:“不要太担心,邪不胜正,有必要就通知我,我能给你找些帮手的。” “嗯,先谢了。” “一切小心。”陆南天挂断了电话。 我多少放心了一些,陆南天说能帮忙,那就肯定能找来一些高手。还有张玄明,我相信有必要的时候,他也能找些高手来助阵的,我并不是真的孤掌难鸣。镜影魅让我不要叫他们帮忙,我就偏要找他们帮忙,只是我要先有自保的能力,如果被哪一伙敌人秒杀了,再多强援也没有意义。 我收了手机,看到九月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什么。我有些紧张起来,凝神感应,却没有感应到什么,四周都是荒山野岭,这个时间连夜鸟和夜虫的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 “我有一种感觉,有狐妖在附近盯着我们!”九月很肯定地对我说。 现在我最担忧的是邪魔大联盟,青丘门倒不怎么放在心上:“那些蛤蟆在我们手里,他们不敢怎样的。” 九月道:“万一他们破解了这种绑定关系呢?” “那是一种很古老的巫术,没那么容易破解。而且青青根本不敢让别人知道,否则她就威信全无,青丘门会大混乱,长老们都不支持她了。” 九月叹了一口气:“你杀死了那个叫杨柳衣的狐妖,青青不能给什么天英长老的一个交代,蛤蟆被全部偷走了,不可能一直没人知道,只怕有些长老已经不听她指挥了,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我们。” 这个可能性当然是有的,我立即想到了青丘门那个老奶奶,虽然我现在状态正常,也未必是她的对手,要是像她那个级数的高手来追杀我,还真的是大麻烦。 九月拉着我的手疾走,穿越树林,绕过岩壁,来到了一个有小溪的山谷。我们沿着山谷前进,有时涉水行走,有时走到东岸,有时走到西岸,走了一会儿突然回头,远离小溪后又继续南行。九月带着我一直在变换着行走路线,后来我完全失去方向感,只知道跟着她走。她比何人类更了解狐妖的习性和追踪方法,只有她才有可能在荒野中摆脱狐妖追踪。 下半夜下了一阵小雨,加上露水,我们全身都湿了。到了天亮时雨又停了,九月确定我们已经安全,于是停下来休息。昨晚为了对付“树神”,背包里带的都是可能要用到的东西,没有换洗的衣服,虽说我们不怕冷,湿漉漉粘在身上总是不舒服。 我试着将真气转为阳性,在全身经脉中运行,身体开始发热,衣服上渐渐有丝丝热气冒出。估计这样半个小时我的衣服就能基本变干,但九月就没办法这样蒸干衣服了。我说:“我们先烧一堆火烤烤吧,要不湿气侵入可能会生病。” 九月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变得有些扭捏起来:“那边有个小瀑布潭,我想去洗一洗。” “好啊。”我立即答应,这还不是小事一件。 “你要帮我盯着看附近有没有人,而且你要保证不偷看!”九月的脸上浮现明显红晕,在晨光中如花瓣般娇艳,些许头发垂散下来粘在脸上,却又显得有些慵懒。 这时我才明白她是要脱了衣服洗澡,顿时心跳加速,嘴里有些发干。同床共枕都数不清多少次了,而且她迟早是要嫁给我的,看一看又何妨?我脱口而出:“我保证不看,我闭上眼睛!” 九月娇嗔道:“闭上眼睛又怎能帮我守护?” 这……这到底是要我看,还是不要我看?其实这么早,深山老林除了我们外根本不会有别人,我无奈地说:“要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九月呵呵一笑,转身向小水潭快步走去。我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等着看她脱衣服,不料她直接跳进了水潭内。我有些失望,怎么能这样的,把我的兴趣都勾引起来了,却连个背都不露。 我走到水潭边,想要来个鸳鸯浴,九月却在水里脱衣服:“你不许下来,快去生火给我烤衣服,要不我冻感冒了就是你的错。” 我才不信她会感冒,但也不能真的让她一直在水里待着,或者穿冰冷的湿衣服,只能很不情愿地去找干柴枯草,不时还往水潭那边瞄一眼。小水潭不大,也就七八平米的样子,水质异常清澈,但水纹在波动却不容易看清水面下的东西。水潭三面都是光滑的石壁,绿树遮映,连潭水也带上了一些绿意,几股细流从十多米高的地方冲涮下来,如碎玉银珠溅射。 很快我就在离水潭不远的地方聚起一小堆枯草、枯枝、树叶,点上一把火,劈劈啪啪燃烧起来。九月在水中脱光了衣服,清洗之后抛上岸来,抛动之际,素手皓臂破水而出,挥散出晶莹的水珠,耸立的玉峰在浅水中荡漾,实在分不清是水在动,还是波在动…… 这真是一幅无法用笔墨描描的美景! “啪”的一声,九月甩过来的衣服我居然接空了,掉在地上沾满了落叶和泥土。九月嗔怒:“你发什么愣呢!” “再来一次,洗一洗再丢过来。”我急忙捡起衣服抛回给她。 九月咯咯娇笑,把外衣冲洗之后再抛给我,又一次看得我神魂荡漾,然后连内衣也一件件抛过来了。给女孩子烤内衣,感觉真有些古怪,或者说异样,但绝对是满满的幸福。 九月放下长发,用手指慢慢梳洗,漆黑的秀发随着水波漂动,欺霜赛雪的纤纤手臂和浑圆肩头露出水面,沾了水珠,比那刚刚绽放沾着露水的荷花更加美丽。我折了一些树枝做成支架,把衣服挂在上面烤,坐在旁边看她洗头,此刻已经没有一点欲念,只有一片说不出的诗情画意。“温泉水滑洗凝脂”之类,一下就让人想到了香艳和奢靡,冰水洗凝脂应该更胜一筹,可惜我文采不佳,写不出诗句来形容。 九月发现我一副痴呆相,扑哧一笑,甩飞长发,伸展双臂往瀑布那边游去。这是在暗示我下水么?我敢肯定我下水她不会真的生气,我要是不去岂不是太傻太笨? 我跳起来走向水潭,边走边脱衣服,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短裤头。九月惊叫起来:“你想干什么呢?不许下来!” 叫归叫,她确实没有生气,我把最后一件也脱了,一跃而起,扑入水中向九月游去。九月不知是真慌还是假慌,急忙逃跑,我划水急追,一追一赶,扑腾得整个水潭都快沸腾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很压抑,难得这么放松开心一次。 我终于追上了九月,抱住了她,肌肤相亲的滑腻和柔软让我热血沸腾,潭水冰冷身体却发热。九月无力挣扎,身体绵软,但突然身体崩紧了:“我的衣服呢?” 我往岸边看去,火堆还在燃烧,树枝做的支架也在,但挂在上面的衣服却不见了。再一看,我脱下来甩在地上的衣服也不见了,一件都没有剩下。 “这,这……”我大惊失色,随即转为愤怒,“那个王八蛋把我的衣服偷走了?” 没人回应我,除了清晨的鸟鸣声,没有别的动静。如果是敌人找到了我们,应该趁着我们分心发动致命一击,但如果不是敌人,为什么要拿走我们的衣服? 九月又羞又急,没有衣服可怎么上岸啊?我更加愤怒:“大变态,再不出来,我就要骂更难听的了!” “呦,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出口成脏呢?”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接着淡淡薄雾中走出一个古装女子,白衣如雪,身姿绰约,脸上却蒙了一方轻纱。 第一百九十六章 芳意竟何成 来者竟然是青丘芊蔚,也就是青青。我和九月都傻了眼,难道昨晚在追踪我们的就是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就是跟着楚家的杀手一起来的,她与楚云龙联姻的事就更错不了了。 青青似足不沾地般飘到火堆边,轻轻鼓掌:“寒潭碧波冷,鸳鸯成双游,你们可真懂得享受啊!” 九月很气愤:“偷看别人洗澡,羞也不羞?” 青青呵呵一笑:“这里又不是你们家的澡堂,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九月怒道:“做卑鄙下流的事还敢振振有词,不要脸!” “呵呵,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你们都敢脱光了,还会怕人看吗?”青青笑盈盈在火堆边坐下,伸出一双素手烤火取暖,“这里风景不错,你们继续,我只看着不评论。” 我迅速冷静下来:“别忘了你还有些东西在我手里。” “是么?但是好像不在你身上啊!”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会有人把全部蛤蟆杀死。” 青青装作无奈的样子轻叹一声:“唉,这么说我就不能杀你了,也不能让你生气,万一你气急攻心,心机梗塞,我就有大麻烦了。” “知道就好,快把衣服还给我!” 青青道:“不如我们好好谈谈,没有什么是不能协商解决的啊。” 九月想要说话,被我制止了,现在绝对不宜触怒青青。秘笈已经落入她手里,如果她嫁给楚云龙并献出秘笈,就可以依靠楚家的力量和关系继续发展,蛤蟆对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说不定她还希望那些不是真正忠于她的属下全死了,正想借我的手杀了蛤蟆,形势可能已经变化了。 “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青青双手托腮,支在膝盖上看着我们发呆,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此刻她哪里像是个高高在上,统御众妖野心无限的妖姬?更像是一个涉世不深,有些迷惘的小姑娘。我和九月愕然,这是在搞什么呢,难道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过了一会儿青青说:“你们不信任我,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不如我弹奏一曲,以应此情此景。” 说完青青双手一伸,突然出现一张古琴托在双手上,琴身古旧,木纹却清晰美丽,疏密有致,如山峦起伏,似流水洄旋。她盘起双脚,把古琴放在双腿上,舒展纤纤素手,拨动琴弦,发出了悦耳悠长的琴音。仅仅只是几声试音,就让人感觉天变得更高了,树林变得更清幽了,瀑布变得活泼了,我心里的焦躁惶急迅速消退,变得空灵。没有任何一种乐器能像古琴一样,让人的心灵随之波动、震荡。 青青略垂双眼,神色肃穆,手指灵巧地在琴弦上拨动、跳跃、滑移,琴音幽雅而灵动。我不懂她弹的是什么曲,但感觉与眼前的情景很合拍,幽静的树林,飘逸的薄雾,清澈的溪流,露水从草叶上滑落。不到一分钟时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融入琴音中,或者说琴音融入了这个世界。 青青突然和着琴音唱了起来:“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我只觉得琴音和歌声都非常好听,没太注意歌词的意思,其实就算我认真听出了每一个字,也不能完全理解意思。但我敢说我听懂了某种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琴弦余音还在耳边回荡,青青已经起身甩袖而去,长裙及地,白衣飘荡,宛如画中仙女,很快隐入雾中变得朦胧。 “喂,喂,我的衣服呢?”我大叫。 青青向后一挥袖子,一大团衣物突然从空中出现,刚好掉在火堆边,原本挂在树枝上的还是挂在树枝上。 我和九月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她眼巴巴追来,就为了弹一曲给我们听?确定青青已经走后,我们不约而同冲上岸,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然后检查东西。其他东西都在,唯独少了秘笈原本,译本却还在。 我想不通,她应该都拿走,或者拿走译本才对,原件内的古字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能认识的人,她拿去了有什么用? 九月问我:“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啊!”我不由得猛抓头皮,“似乎她没想杀我们。” 九月白了我一眼,这不是废话么,青青要是想杀我们,突然袭击的话,极有可能此刻我们已经变成两具浮尸了。而且我觉得她没想杀我们,不是因为蛤蟆在我手里,而是想要获得我们的信任。 “她唱的歌是什么意思?” 九月想了想才说:“她自比兰若,有倾国之容,惊世才华,不能坐等老死,应该趁机而发,干一翻大事业。但是琴音中又有些许孤单和无奈的味道,似乎处于迷惘中不知该何去何从,芳意竟何成,芳意竟何成……” 刚才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说不出来。九月突然道:“她不会是对你有好感,向你表白吧?” 我急得都差点跳了起来:“你都想到哪儿去了呢!” 九月有些歉意,但嘴上不饶人:“要不你说她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她眼巴巴跟来,不是弹给你听难道是弹给我听?” “她已经偷走了秘笈!别忘了她是一个狡猾的狐妖,会制造任何假像,我们根本猜不透她的真正意图。” 九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我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自从第一次在青丘门老巢听到她弹琴,我就感觉我有些了解她,很难把她当成穷凶极恶的坏人。既使她现在抢去了秘笈,我还是不能痛恨她——可能我在一定程度上被她魅惑了吧? 我必须把秘笈夺回来,不能落到楚家手里,但青青不肯现身的话,要找到她绝对不容易,更不要说抢回秘笈了。好在原件的古字会认识的人非常非常少,短时间内青丘门和楚家应该找不到能翻译的人,我还有些时间。 我们把火烧旺,烤了一会儿,衣服半干,身上也温暖起来,收捡东西匆匆上路。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信留太久,否则杀手、邪魔追上来,就不是被困在水里那么简单了。 当天下午我们到了一个小镇,买了些应用的东西,没敢在镇里停留,跑到了野外,在一个看守果园的小屋内过夜。此时果园内只有空枝头,晚上肯定不会有人来,如果有人靠近就必定是敌人,我们可以立即朝相反的方向逃跑。 傍晚时分又下起了毛毛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我想到了跟周易灵一起逃出茉莉花疗养院时,曾在一个小屋内避雨,偷人家的龙眼吃,与今晚的天气差不多。那时我们非常落魄,却是可以性命相托的肝胆兄弟,而现在……唉,想到要面对他和莫莉,我就心烦意乱,一边是我的爱人,一边是我的兄弟,我该怎么办? 大约半夜时分,黑暗气息涌现,镜影魅在门口出现了,是一个穿制服的年轻人,感觉像火车上的乘警。我和九月急忙从干草堆中跳起来,高度戒备。 镜影魅道:“不用紧张,我是来告诉你们好消息的,我找到周易灵了。确切地说,是两天前有人看到他在山西省靠近太行山的一个小县城出现。他买了不少食物和工具,可能是要在太行山找什么东西,现在应该还没有走远。” 我很想问镜影魅有没有看到莫莉跟他在一起,但没敢问,要是九月知道莫莉与周易灵在一起,肯定要不淡定了。再说要是镜影魅看到了莫莉,也不需要我去找周易灵了,所以它应该是没看到,甚至不知道周易灵是与莫莉在一起的。 我说:“太行山那么大,叫我怎么找啊?” 镜影魅道:“我先回来叫你们过去,我会继续追踪,等你们到那边时,说不定我已经找到他了,你们的速度要快啊!” 九月道有些不高兴:“他不想见我们,我们何苦去讨没趣,又不是除了他就没有别的高手了。” 镜影魅露出很“温和”的笑容:“不要担心,只要你们不说,他就不会知道是青丘门和青丘云鹤害了他一家,只是有那么一点怀疑。现在你们有困难了,他是一定会帮忙的,张立成你说是吧?” 我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别废话了,快告诉我具体地点,我马上就去。” 镜影魅说了具体地点,并建议我们坐火车,连哪个站上车,哪个站换车都说得清清楚楚。其实凭九月的能力,我们根本不需要买火车票,拿张白纸条都能混上火车,小心一点的话坐火车也是可以的。 镜影魅说完就消失了,我和九月的心情都很不好。她只是不想见到周易灵,我却还要担心莫莉会被镜影魅发现,担心九月看到周易灵和莫莉在一起,担心九月跟莫莉拼命时周易灵会怎样……这个简直是无解的死局,可是我不能逃避,该来的总会来,总要面对。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重色轻友 曾有人开玩笑问,当母亲和妻子同时掉进水里,只能救一个时,你会选择救谁?我希望我永远不会遇到这种选择,但现在看来我需要面对的选择也一样艰难。 周易灵已经受了太多磨难,我真的不忍心再伤害他;九月和我的感情就不必多说了,而且她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我能再让她受伤害吗?但我必须做出选择,放弃一个,否则结果可能非常糟糕,我、九月、周易灵、莫莉都受到致命的伤害。 在前往太行山的路上,我一直很沉默,心情沉重。九月也寡言少语,很少说话,她也害怕面对周易灵。到达镜影魅指定的县城,走出火车站不知该往哪里去,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手机查看,却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有一个地名。 我有些意外,镜影魅居然会发短信了,真会与时俱进啊!它第一次出现时,是趁着我走火入魔不能动,变成我的样子,我敢说那时它还不能靠近正常状态的我,只能趁人不备影响别人的意识。不久后它就能随意变成实体的人,现在能用手机发短信了,可见它正在快速变强。在追杀邪魔的人不止是我,其他人杀邪魔时,它也吸收到了黑暗能力,再这么下去,我就更难对付它了! 我和九月按地名前进,从县城到乡镇,再到小村庄,最后花钱请一个人骑摩托车载我们找到目的地。那根本不能算村子了,只是大山深处伐木工人搭建的几间简易小屋,附近还有些木料没有运走,覆盖着半尺来厚的积雪。坑坑洼洼的大路到此为止,再往前连汽车可以通行的路都没有了,载我们来的摩托车师父说不到清明节后不会有人来,见我们不想走,他就逃也似的跑了。 这里山高谷深,靠近北方并且海拔较高,初春天气还相当冷,到处是积雪,加上山谷中有大量白雾,更是满眼白色,宛如到了另一个世界。 木屋的门只是随便扣着,没有上锁,我打开一间走进去。里面半边是灶台,半边是简易木床,一张粗糙的木桌和几条凳子。床上有被褥,灶上有油盐,还有防风灯、木桶、碗筷之类用品,看来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没问题。 九月在我后面说:“其实找一个像这样的地方住下来,不管什么恩怨、责任、理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挺好的。” 我想说我们解决完恩怨,就会有这样的生活,但是恩怨真的能彻底解决吗?就算我不去做除魔卫道的事,邪魔、青丘门、楚家以及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的人会放过我吗?突然之间我发现,我已经陷入泥潭爬不出来了,这种最简单最基本的生活可能永远都不能拥有。 “我们会有这样生活的。”我违心地说,却没敢转身面对九月。 九月陶醉于想像中:“清晨在鸟鸣声中醒来,推开窗户就是云雾蒙蒙,空气清爽,没有讨厌的人情世故,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哗,更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做不好。房前屋后围起竹篱笆,种些瓜果蔬菜,养一群小鸡小鸭,当然还可以种些花,养些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傍晚坐在悬岸边松树下,听着松涛阵阵,看着夕阳染红天空,直到天空布满星辰……” 我转身对九月说:“还要造一群小人,追得小鸡小鸭到处跑才有意思。” 九月顿时红了脸:“想生那么多你找母猪去!” “那还得先养一只母猪啊。” 九月有些着恼了:“真不懂风情,不跟你说了!” 我不是不懂,是现在还不能想这些,要是我们生下一个小孩,难道还抱着他去跟邪魔和杀手拼命?我说:“别总往好处想了,我怀疑你连煮稀饭都不会。” 九月很不服气:“我马上就煮给你看看!” “好吧,你负责做饭,我去外面逛逛,看能不能打一只野兔什么的,做一顿美餐。” 九月打开一个坛子,找到了一些大米,从床头边又翻出了些袋装的榨菜、萝卜,于是真的去烧火煮饭。我放下背包,把手枪插在后腰上,石龙匕和一些符放在口袋代内,出门去了。 我当然不是真的想去打猎,而是希望能在附近遇到周易灵,九月不在场我们会方便说话一些。 木屋总共有七八栋,有大有小,我每一栋都看了看,都不像近期有人住过。接着在附近绕了一圈,雪地上也没看到人走过的脚印,倒是有些兽类的脚印,分不清是什么动物,什么时间留下的。真要是打猎的话,可能九月比我还要在行一些。 我向屋后方向走,爬上了一片数十米高的山崖,站在上面向四周眺望,空山渺渺,积雪皑皑,哪里有半个人影?天空阴沉,还没到天黑就显得有些昏暗,九月所在的那间木屋有一股白烟升起。我突然有些不安起来,万一有人在追踪我们,看到白烟岂不是立即知道了我们的位置?上次被青青堵在水潭里,可能就是生火惹的祸! 我急忙往山下跑,冲进屋内看到九月在灶前烧火才放下心来,九月惊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如果有人在追踪我们,看到烟就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九月有些婉惜地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锅,迅速收拾东西,确定灶内的火不会延伸出来,这才与我一起出门。刚走到门外,我就看到右侧数十米外站着一个人,他头发很长,被风吹得遮住了大部分脸部,冰天雪地却只穿着秋衣和衬衫……不需要看脸,我就能认出他是周易灵! 时间像是突然停顿了,我望着他,他望着我,谁都没动,九月也没动。该来的逃不掉,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相遇了。 我来回看了几眼,没看到莫莉,暗松了一口气向前走去,周易灵也向我这边走来,九月在我后面落后了一截。 走到相距约四五米我们停下,周易灵把有些凌乱和湿漉的头发甩到了后面,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质朴,但眼神似乎变得深邃了一些,更显得坚毅。他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那是兄弟重逢的喜悦。 我问:“师兄你还好么?” “还算好吧,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其实我们是来找你的。” 周易灵的笑容立即消失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我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你的帮助。” 周易灵笑了笑:“你说吧。” 现在就是我做出取舍的时候了,只怕从今往后我们就不再是兄弟了。我强压着心中的不舍和苦涩,把与镜影魅合作追杀其他邪魔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但没有提我想杀镜影魅,也没说镜影魅从其他邪魔身上吸收黑暗能量。这些事绝对不能说,甚至想的时候心情都不能太激动,否则就可能被镜影魅知道了。 尽管我说得轻描淡写,周易灵还是眉头越皱越紧,等我说完了很不客气地说:“你怎么能相信它,它是邪魔,绝对没安好心,你这是与虎谋皮!” “对,它也是邪魔,但是它只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它跟别的邪魔不一样。人有好坏之分,像赵永浩那样的人,比邪魔还要可怕,即然好人中有坏人,那么邪魔之中也就有善良的。” 周易灵大声道:“魔就是魔,不可能有善良的!” 我的脸色也沉下来了:“事实证明它是在帮我,如果没有它帮忙,我们不可能找到所有逃出来的邪魔!” “你居然相信一个邪魔?我告诉你,它才是最可怕的邪魔!” “师兄,你不能因为你的遭遇,就对其他生灵有偏见!” 周易灵怒道:“不是我对妖魔有偏见,而是你糊涂了,被妖魔利用了还不知道!” “明明就是你对其他生灵有偏见!你敢说你对九月没有偏见?她帮过你,救过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却把她当作敌人一样,你为什么就容不下她了?” 周易灵暴怒:“你跑到这里来,就是要质问我这个?” 我愤然道:“我是有困难才来找你,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肯不肯帮忙?” 周易灵突然脸色一变:“是镜影魅带你来这儿的是不是?” “是!你甩手丢下了我,我不找它帮忙,还能找谁帮忙?” “你,你……”周易灵指着我又急又怒,改成了方言大骂,“你这个笨逼,光饼,连妖魔鬼怪的话也相信,你害死自己还不够,还要害死别人,她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还没骂完转身就跑,我心如刀割,却大叫:“这次你要是不帮我,以后就不要再来见我!” 周易灵头也不回,脚下积雪飞溅,很快就跑入树林中看不到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九月走到我身边:“你怎么不把话说清楚?” 我摇了摇头,九月又问:“他说的‘她’是指谁?” 我苦涩一笑:“我可以没有他,却不能没有你,以后我们跟他不会再见面了,这样最好。” 九月握住了我的手,她的小手冰冷:“原来你是故意的。” 我把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不要多说,这样做虽然让周易灵恨我,却可以避免他与九月冲突,也可以打乱镜影魅的计划。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九月的选择 莫莉知道镜影魅在追杀她,早已有防备,所以镜影魅未必知道莫莉是跟周易灵在一起。现在我跟周易灵翻脸了,镜影魅就不可能通过周易灵找莫莉。可以这么说,我与周易灵闹翻,是同时保护九月、周易灵和莫莉。 但是我还有点担心,刚才镜影魅肯定在附近,不知道它会不会追踪周易灵找到莫莉,周易灵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有所防备吧? 天马上就要黑了,看天色可能还会下雨或下雪,但我只想立即远离这儿。我说往回走,九月点了点头没说话,于是我们开始往来时的路上走。默默走了一会儿,九月问:“如果我现在就放下所有仇恨,跟你一起去过隐居的生活,你能放下所有事情吗?说真话。”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我确实想过平静的隐居生活,但我也想实现自己的价值,完成自己的任务。我以前无所事事,迷惘渡日,直到我确定要用我的能力做一些好事,铲除邪恶,帮助有困难的人。从那时起我觉得自己有了责任,虽然这个目标我多次动摇过,但却不能抹去。现在放弃,与逃兵有什么区别?我能心安吗?功成身退,那才叫隐居,至少我要干掉镜影魅,沉重打击青丘门和楚家,让他们不会再来找我麻烦。 我停步望着九月,郑重地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但不是现在。第一,现在我们不论躲到哪里都不安全,与其幸福的生活被打断甚至变成悲剧,还不如先解决了不安全因素再去过平静生活;第二,我无法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天都觉得自己在逃避兵,我要做完该做的事,了无牵挂才能真正平静生活。” 九月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你这样说虽然让我有一点失望,却比骗我要好得多。本来嘛,中国好男人就是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功成而后身退,要是你半途而废,说不定我反而会更失望。” 我很感动,把她拥进怀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要她理解我,我就永远都不孤单。 温存了一会儿,我们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风变大了,而且下起了毛毛细雨,我们撑起一把小雨伞,顶着风雨相拥着前进。不料雨越来越大,雨中还夹着雪花,风向飘忽不定,小伞根本挡不住风雪。来的时候是骑摩托车走了约两个小时,现在马上就天黑了,这样恶劣的天气连夜走回去不太现实,于是决定回头去小木屋过夜。 往回走的脚步更快,赶在天完全黑暗之前我们到了伐木工人的小屋。之前我们烧火的那间屋里已经不再有烟气冒出,但灶里还有些余烬,锅里的饭有些焦了,大半还可以吃,我们将就着吃了一些。为了防止有人袭击我们,我在灶里塞了些大块的硬木,装一大锅水烧着,湿的衣服换下来挂在灶边烘,我和九月却躲进了相邻的另一栋木屋内,没有点灯火。 没有烧火屋里很阴冷,还有些潮气和霉味,但比起冒着风雪夜奔要舒服多了,为了安全忍受一点寒冷和霉味也值得。这时风已经不怎么刮了,雪却下得很大。我们并排坐在干草堆上,背靠着木板,静静地听着外面雪花落地沙沙声,心中一片宁静。世界已经变得很遥远,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怕镜影魅会突然跑出来打扰我们的平静,但过了很久都没有出现。这么大的雪,不管是狐妖、邪魔还是杀手,都不太可能追踪到我们,这里应该是安全的。这几天我一直高度紧张,精神松懈下来就有些疲困,有些昏昏然。九月把头靠在我肩上,呼息均匀悠长,好久没动一下,估计是睡着了。 我应该守着她不能睡觉,我心里这样想,虽然困意一阵比一阵浓,始终不敢真的睡着,大脑九分休息一分警惕。不知过了多久,九月挪了挪身体,离开了我一些,不一会儿又动了一下。她一向不需要太长时间睡眠,既然她已经醒了,我就可以放心睡觉。 心里最后一分警惕放下,我立即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看到了一个画面:在一个很深的峡谷之下有个洞穴,洞穴入口处,莫莉拿着一把手枪开火,子弹从枪口射出,钻进了一个人的胸膛。然后我看到中枪的人是九月,捂着胸口倒下,鲜血喷射在雪地上,殷红刺眼。 我惊叫一声醒来,眼前一片黑暗,本能地一伸手想要拥住九月,不料却捞了个空,九月没有在我身边!刹那间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完全清醒了,转头看身边真的没有人。门窗都关着,屋里很黑暗,我瞪大眼睛还是不能看到所有地方,于是轻呼一声:“九月?” 没人回应我,我急忙起身摸出打火机,摁亮一看,房间里面根本没人。奇怪,九月到哪里去了?想才的梦……不,那只是做梦而已! 我强作镇定,走到门边一看,之前门是从里面闩着的,现在已经打开只是虚掩着。拉开门往外看,外面一片白茫茫,雪还在纷纷扬扬下着,地上有一串浅浅的脚印。也许她是出去小解了,或者去隔壁屋添柴烧火吧?她身手不凡,又机灵警觉,如果有危险肯定会叫我的。 我关了门,但梦里可怕的画面挥之不去,这不会是一种预兆吧?那一次在云贵边界的小村里,舃凫发动袭击之前,我就曾提早梦到过,梦境有可能会变成现实!我越想越心慌,于是又开门,沿着脚印走去。走了十几米,我发现脚印不是去烧火的那间小屋,小便也不必走这么远。 半夜三更,九月跑去哪里呢?我定了定神,分辨了一下方向,发现脚印的方向是朝着山上去的! 往山上走,不是去找周易灵和莫莉还能是什么?虽然我一直瞒着九月,没有告诉她周易灵与莫莉在一起,但以她的聪明——她一直都比我更聪明——完全有可能从我的表现和做的事情猜出来!她不想让我为难,但也不可能放过茉莉,所以悄悄出走。那么刚才的梦就不是梦,而是预兆! 我又惊又急,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小屋内,带上背包,摸了一下包内,手枪已经不在了。我的心又是一沉,九月带走了枪,刚才梦里莫莉就是用枪射杀九月,天哪,这事可千万不能出现啊! 我最害怕发生的情况,现在真的发生了,我一直在提防着镜影魅、邪魔、青丘门、楚家杀手等等,就是没提防九月会来这一招。九月啊九月,你就不明白这样做更让我为难吗?你要是死了叫我怎么办,不,不,我绝对不能让这事发生! 我心急如焚,顶着飞扬的大雪,寻着脚印狂奔。雪下得很大,脚印还没有被完全覆盖,这说明九月刚走不久,也许我还能追得上她,阻止悲剧发生。但是进入树林之后,有的地方没有积雪,有的地方是下面结冰,上面浮雪很少,不容易看清脚印。找了一会儿,我找不到脚印了,只好回头去找,结果只看到自己的脚印。 “九月,回来!”我运足真气大吼一声。 树枝上积雪朔朔而下,山谷回音:九月,九月……回来,回来…… 回音消失之后,除了雪花飘落声什么都没有,如果九月没跑出太远,应该能听到我的呼喊,但她不辞而别,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回应我。傍晚她问我,愿不愿意立即放下所有恩怨与牵绊跟她一起去隐居,我就应该答应她,我怎么就没想到她会丢下我去报仇呢! 焦虑、狂躁、害怕、自责……我都快要疯了,更没办法静下心来找脚印,干脆直接往高处跑,也许跑到山顶上,可以找到梦里见到的山谷。跑了十几分钟出了树林,变成光秃秃的山崖,有积雪的地方看不到任何脚印,光线不够根本没办法看到远方,哪有办法找到梦里的山谷。 我的心直往下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明知道她会被杀,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天哪,怎么会这样? 一片岩石后面有一个人形暗影升起,很快形成实体的人,我急忙问:“九月在哪里?你知不知道九月在哪里?” 镜影魅道:“我知道,她去找莫莉报仇了。她不是莫莉的对手,而且莫莉是跟周易灵在一起,周易灵已经被莫莉魅惑了,他们两个联手,你的亲亲九月必死无疑!” 我怒吼:“她在哪里!” 镜影魅从容不迫地说:“只有一个办法,你和我联手杀了莫莉和周易灵,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所有恩怨。如果你不下狠心杀了周易灵,他必定有一天会杀了九月,为他家人报仇,为莫莉报仇。” 要杀周易灵,我怎能下得了手? 镜影魅道:“什么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完全就是放屁!朋友可以有无数个,红颜知己很多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兄弟为了一点利益立即就可以给你背后一刀,妻子才是你不能没有的另一半,他为了莫莉,早就不把你当兄弟了!” 我急红了眼:“别啰嗦了,快带我去找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割袍断义 镜影魅在前面带路,我紧跟着它狂奔,山势险峻,积雪深浅不一,不仅影响行动,还有可能陷入雪坑,或者从悬崖上滑下去,但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跑了一会儿,我渐渐冷静下来,事情有些蹊跷,会不会是镜影魅在从中搞鬼?有可能它跟踪周易灵找到了莫莉,但不是莫莉和周易灵的对手,于是故意把莫莉的位置告诉了九月,让九月去与莫莉拼命。又侵入我梦中制造假像,让我惊怒慌乱,为了救九月与莫莉和周易灵拼命,如此一来,镜影魅就有机会杀莫莉了。 镜影魅是最阴险诡诈的邪魔,最擅长利用别人的黑暗面,现在它的能力提高了,完全有可能不知不觉影响我和九月。所以这件事是它导演的可能性很大,我不能真的失去了理智,但问题是,如果莫莉真的对九月开枪,如果周易灵阻挡我救九月,我能不对他们下杀手吗? 我跟着镜影魅绕着山崖向上到达山顶,结果出现在我前眼的不是山顶,也不是悬崖,而是一片宽阔平原,确切地说是高原。这种地型地貌我是第一次见到,感觉很陌生和古怪,但这时也顾不上多想了,跟着镜影魅飞奔。 跑了颇长一段时间,前面出现一条大峡谷,不是南方常见的两座山形成的山谷,而是在平原上分裂出一个大沟,两边几乎都是直上直下,在暗夜风雪中根本看不见底。 这条峡谷,与我在梦中看到的非常相似! 镜影魅在前面带路,找到了一条蜿蜒向下的小径,在这条若断若续的小径上,我看到一些积雪上有模糊的脚印,九月应该就是从这儿下去的。我更加怀疑是镜影魅指引九月来这儿,否则九月怎能准确地找到这条隐密小径?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连情绪都没有太大波动,我现在不仅要面对无法调和的场面,还要提防着这个邪恶的盟友! 峡谷的石壁非常陡峭,而且是那种很脆的风化石,看似坚固的地方用力踩一脚就有可能崩裂,加上有些积雪覆盖看不清楚,往下没走多远我就好几次差点摔下去。如果不是九月在下面有危险,打死我也不会在风雪交加的夜晚从这样的地方爬下去。 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到达谷底,虽有真气护体我也感觉全身冻僵了,特别双手指头有些地方被磨破,加上冰冻钻心的痛。接着沿谷底往前跑,谷底颇宽,有河流和树林,但小河已经被冻住,我大多是在河滩和冰面上跑。 我没再看到脚印,但越往前就越觉得这儿像我梦中看到的地方,所以我越来越紧张,只怕会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九月,你在哪里?九月,九月,你等我一下……”我忍不住大声叫喊。 一直在我前面的镜影魅很突兀地消失了,无影无踪,但我没有停继续往前跑。跑了约一两百米,我终于看到了梦中见过的地方,在一片往内倾的石崖下有一个山洞,九月背对着我,举着手枪朝向洞口,洞口有一个人站着,距离太远我看不清。 还好,枪还在九月手里!我稍放心了一些,继续向前跑,叫道:“九月,别开枪,你听我说……” 九月转头看向我,就在这时,她手中的枪飞了出去,落在洞口那人手里,那人立即以枪指向九月。现在我看清楚了,她就是莫莉,这一切就跟梦中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吓得腿都软了,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九月,同时掏出最后一张混元一气符发动,拍在九月背上。 “呯!” 同一时间枪响了,我不知道九月有没有被打中,符法生效了没有,这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九月有如出弦之箭冲向莫莉,莫莉又连开两枪,但九月冲向她的速度并没有明显减慢,这时我才确定混元一气符已经生效了,我最害怕的场面已经过去了。 九月冲到莫莉面前,发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全是拼命的招式。她的动作本来就很快,加持了混元一气符之后只攻不守,挟着一腔愤怒有如猛虎出闸,打得莫莉连连后退。但很快莫莉身上就散发出了强大的灵力波动,九月不仅打不动她,还被她震退,她反过来打得九月往后退。 莫莉真的对九月开枪把我激怒了,她下杀手,我也就不留情了,左手掐阳雷指戳向她。莫莉一闪避开,我右手拔出石龙刀砍向她打向九月的手臂,莫莉急忙退避,九月立即趁机发动攻击,一掌打中了她胸口。 我和九月联手攻击,互相配合,莫莉招架不住,丢下了手枪全力迎战。她的内气绝对比我强,但是属于阴性的,畏惧注入真气的石龙刀,碰都不敢碰一下,这让我获得了极大的优势。我压制着她,九月铺助攻击,见机就打,还是我们占上风。 几招之后,我用阳雷指戳中了莫莉的手臂,这是阳性真气加上法诀的效果,宛如尖锥刺破皮鼓。莫莉尖叫一声,向后急退,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阴邪黑暗的气息从旁边射出,正中莫莉后背,莫莉一个踉跄,身上发出的灵力一下变弱了。镜影魅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我压制住了她,不要用你的匕首和法诀,用枪射她!” 我立即去捡枪,但举起枪却犹豫了,普通子弹伤害的是肉身,实际上这具肉身是陈莉莉。或许我应该用石龙刀,会把莫莉和镜影魅一起杀死,陈莉莉却活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就在我略一迟疑之际,一声呼啸从天而降,凛冽气流如巨石从高空砸下。我只感觉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右手前臂受到重击麻木,手枪被震飞了。我向后跌退,看清了从天而降的人是周易灵,他长发飞扬,衣服鼓荡,怒目圆睁,追着我一掌打来。 我右手举不起来,身体没站稳无法使力,百忙中只能以左掌去迎。“呯”的一声,我的手掌就像是撞在烧红的铁板上,炽热强劲的真气几乎把我整条手臂的经脉和骨骼震断。我继续向后跌,周易灵继续追着我,又一掌打出。 他真的要杀我么?愤怒产生了神奇的力量,我抬起右手用石龙匕刺向他。眼看刀尖就要刺进周易灵手掌心,他的手掌一翻却拍在我手背上。这一次却像是撞上了冰锥,我整条手臂都被冰冻了。受到影响的不止是手臂,一冷一热两股真气都已经撞入了胸腔,互相冲击之下,我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绞碎了,身体还没有落地,已经喷出一口血来。 我感到非常悲哀,多少次九死一生都挺过来了,最后却要死在周易灵手里,我跟他的差距还是这么大…… 莫莉被镜影魅压制住之后,身上强大的灵气波动已经消失,被九月打得只能勉强抵挡。但九月发现了我被周易灵重创,立即丢下莫莉冲向周易灵。我倒在雪地上滑行之时,九月已经冲向周易灵身后,快速连攻。周易灵随手化解,论招式技巧九月还是逊他一筹,被迫几招硬撞,混元一气符的效果就被震散了。周易灵一脚踢中九月腹部,九月腾空飞起,无法控制身体重重撞在石壁上。她滑落地面,无法站起,周易灵疾冲而至,一掌向她头部打下。 “住手!”我发出尖叫,心都要碎了。 九月身体一歪,勉强举起右臂护顶,“咔擦”一声,臂骨折断。 “不要杀她,不要杀她,你要杀就杀我吧!”我撕心裂肺般嚎叫,激动之下又喷出了一口鲜血,浑身无力,哪里能站得起来? 周易灵举着手掌没有打下,转头望向我,接着望向莫莉。此时莫莉身上像是在发光,有一种圣洁的气息,镜影魅的黑暗阴邪气息已经无影无踪。太岁在地宫内不仅吸收到了黑暗能量,同时还受到肉身佛的熏陶,所以莫莉身上同时具有黑暗和圣洁两种属性,没有别人帮忙镜影魅杀不了她。 莫莉向前走来,面容详和,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悲悯:“算了吧,他们也只是被邪魔利用了。” 九月吐出了一口血水,恨声道:“你不也是邪魔么?你比邪魔更……更坏十倍!” 莫莉没有理她,对周易灵说:“我们走吧。” 周易灵冷冷地瞪了我几秒钟:“你竟然真的糊涂到当邪魔的帮凶,忘恩负义,今天我不杀你们,但没有下次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再无关系。” 说完周易灵一扯衣服前摆,撕下一块布甩向我,布片在风雪中打滚,很快就被吹得不知所踪。 这就是传说中的割袍断义么?看着两人身影在风雪中远去,消失,我的心一片冰冷,就像这冰天雪地的世界。我忘恩负义了么?我真的做错了么?我把他当亲兄弟一样,一心只想化解他们三人之间的仇恨,甚至没想过要偏袒九月,他却把我往死里打,扯一片衣角给我!难道正如镜影魅说的,兄弟之情是靠不住的? 第二百章 乾坤袋 我强撑着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到九月旁边。她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右臂以一个可怕的角度耷拉着。看到我过来,她微抬头,露出了些凄凉的笑容:“你伤得怎样?” “我还好,你呢?” “应该只是脱臼了,没事。” 其实我们伤得都挺重,只是不想对方太担忧,所以说得轻松。我蹲下身来,轻轻托起她前臂,九月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没吭声。我仔细看了看,摸了摸臂骨的地方,没摸到折断的地方,九月也没有强烈的痛苦,看来只是关节错位。但错位得相当厉害,而我几乎没有驳接脱臼的经验,怕会弄痛了她更不敢乱动。 “我们先到山洞里面去。”九月有些虚弱地说。 我们受了重伤,身体虚弱,在冰天雪地中容易被寒气侵入。修炼的人平时一般不会生病,一旦病倒就会很严重,所以只能到洞里面去避一避风雪了。我尽可能小心地托着她的手臂,扶她站起来,九月还是痛得咬牙切齿。 洞穴并不深,里面空间也不大,但还算干躁,最里面放着一些干草,有一条毛毯和几件衣服,另外还有些食物、锄头、铁锹、绳索之类。我扶着九月坐下,先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激活天眼一看,她不仅是肘关节严重错位,连肩关节也有些错位,有的地方韧带断裂,有些地方血管受到压迫,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我很心疼,但不得不用下狠心,最糟糕的技术为她治疗。以前我看过骨科医生接骨,学着样子先把关节处尽力拉开,对准后再推上去。我的手法虽然不入流,但我能看到骨骼的情况,倒是一次成功对准了。肘关节和肩关节都对上之后,九月的手就可以动了,但已经痛得一身冷汗。 再检查她其他地方,只是内腑和经脉受到一些震伤,真气受损,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修养十天半个月应该就会恢复。我的情况也差不多,主要是内腑和经脉受到真气冲击造成伤损,安静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没事。 “是我不好。”九月有些羞愧地说。 我摇了摇头:“过去的事已经成为过去,就不要再说了。” “真没想到他会对你那么狠。” 我心情极其恶劣:“我说了,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 洞口方向黑暗气息涌现,一个人影出现在石壁边黑暗处,看不清长相,镜影魅发出实质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让她说呢?因为你做错了,还是你不敢面对现实?” 我很愤怒,因为愤怒内气乱冲,胸腔内剧痛,差点又喷出血来。镜影魅继续说:“我已经提醒你了,不要手下留情,直接杀了他们,结果怎么样?你对他们讲情义,他们可没有对你讲情义,如果你及时开枪,我已经杀了莫莉,你再给周易灵一枪,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九月道:“够了,不要再落井下石了好不好?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镜影魅道:“不,我必须说,因为你们还是没有明白重点。你们一直把我当成邪魔,不信任我,可是我有害过你们吗?我是邪魔,我不是好人,可是莫莉是好人吗?她身上有与我们相同的能量,在本质上就是一致的,你却没有意识到她也是邪魔,已经害死了一个人并夺走了身体,还把另一个人的修为和生命力完全吸走了,至少我没这么干吧?” 我无话可说,莫莉确实夺占了陈莉莉的身体,毫不留情把青丘云鹤给吸了,而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到眼前这个镜影魅谋害谁。九月显然也被镜影魅的话引发了心中的仇恨,脸色变得更难看。 镜影魅道:“周易灵也不是以前的周易灵了,他受到莫莉的影响已经产生了很大的改变,别忘了莫莉曾经改造他的身体二十年,莫莉就等于是他的主人、母亲,现在还成了情侣,他为了保护莫莉会毫不犹豫杀了任何人,你们应该害怕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我无力地靠在石壁上:“够了,我知道了。他已经跟我割袍断义,再也不是兄弟了,下一次见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你知道了就好。”镜影魅点了点头,“现在你们留在这儿休养,我会把所有追杀你们的人引开,等你们养好了伤,可以去找一些可靠的朋友帮忙,一次性解决掉莫莉和追杀你们的邪魔。那时我也会兑现承诺,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回来。” 镜影魅说完就消失了,我和九月相对无语,过了一会儿九月问:“你真的会杀他吗?” 我往洞外看了一眼,恨恨道:“他如此决绝,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他?难道我等着他一掌把你打死?” 九月悠悠轻叹一声,没再说话,我们都静下心来,调息运气疗伤。 我的真气从气海穴内升起,到胸腔处就有些受阻,很难通达双手,只能先在可以通过的地方行走,试着把散乱的气息收拢,冲开於血的地方,进展很缓慢。 接下来几天我和九月基本都在休养疗伤,很少走出山洞,也很少交谈,伤势在一天天好转。镜影魅没再出现,也没有别人来到附近,一个星期后我们的伤已经好了,但却有些不想离开。 我真的厌倦了勾心斗角和仇杀,这种平静的日子能过一天算一天,九月也没说离开,我能看得出来,这几天她为父亲报仇的念头已经大幅减弱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更重要,而且时间会把思念和仇恨渐渐冲淡,在永恒的时间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 我们饿了吃干粮,渴了喝雪水,一天天过去,我们就像是得了失忆症,什么都不去想,也不在乎时间流逝。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练功,或者研读《子房金匮》,或者交流心得,我教了九月一些阴阳家的功法,九月也教了一些她擅长的东西,比如隔空搬运,侵入别人梦境等。 九月能隔着墙,甚至隔着保险柜的门把东西偷出来,还能像变魔术一样把手上的东西藏到附近。其实这是她的天赋加上咒法才能做到,我试了几次,只能在很近的距离,没有完全密封的地方才能拿到东西,用来变魔术玩玩还可以,没多大实用价值。但九月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她说如果能找到一件具有内部空间的宝物,就可以用这个方法,把东西藏在宝物内,传说中的百宝袋、无尽袋、乾坤袋就是这样的。 我灵光一闪,我的意识进入麒麟牌时,感觉里面是无限大的空间,能不能用来放东西呢?我让九月试一下,结果没成功,九月说放不进去,接着我试了一下,却把手上的译本秘笈放进去了!再试着取物,毫不费力秘笈就到了我手上。 我又惊又喜:“为什么你放不进去,我却可以?” “因为这是专属于你的宝物,你跟它已经有了某利联系!”九月也很高兴,“有些宝物需要特定的咒语才能打开空间,有些与主人有特殊联系,不需要咒语,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取物……” 我没有掐诀念咒,只想着要把手上的秘笈放入玉牌内的空间,只是心里这么一想,秘笈就进去了。我一时兴起,把山洞内的毛毯、背包、工具等等都收进去了。我甚至没有用手去拿,只是眼睛盯着要移动的东西,心里想着要放进玉牌内的空间,瞬间就在原地消失,在玉牌世界内出现了。接着我试着把它们拿出来,想要拿哪个就出来哪个,想要放在哪个位置就在哪个位置,随心所欲。 “气死我了,早知道这宝贝可以藏东西,我就不用背着背包到处跑,秘笈原本也不会被人抢走了!”我懊恼不已。 九月笑道:“现在发现也不算迟,只要是我们会用到的东西都可以放进去了,太好了!” 这个确实太方便了,我再试着把洞外一块足有几千斤重的巨石放进去,又成功了,而且玉牌没有增加一点儿重量。但是当我试着把与地面连在一起的树木、石头放进去时,却没有成功,只能移动原本就可以移动的东西。 九月露出思索之色:“这块玉牌很神奇,里面的麒麟很强大,你可以试着用各种方式与它勾通。如果能够主动唤出它,或者控制它……” 我不由得眼前一亮,我带着玉牌时莫莉的意念就不能靠近我,镜影魅也是怕麒麟的,还有最早三个会变形的邪魔想要杀我时就是被麒麟的力量烧死的。所以这只麒麟的力量就能克制所有邪魔,只要我能堵住邪魔,唤出麒麟就能烧死它们! 踏破铁鞋无觅处,其实杀手锏早就在我手里!不过前题是我能与它进一步勾通,能够随时利用它的力量。 第二百零一章 麒麟神力 其实我对玉牌内的麒麟是有些畏惧的,不论是在幻觉中见到它,还是做梦自己变成它,我都感到害怕。这种害怕不是因为它对我有敌意,而是它无比巨大,威武,我就像是一个婴儿站在猛虎面前,自然而然感到畏惧。正是因为这种畏惧,我下意识地不敢靠近它,除了最初试过一两次,后来再也没有偿试过与它勾通。 现在听了九月的话,我当然要试试,我从脖子上摘下麒麟牌,合在双手掌心,意念进入玉牌内。我感应到的还是一个气雾蒙蒙空旷无边的世界,除了我“搬运”进去的东西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出来吧,神圣伟大的麒麟!”我在心里呼唤,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害羞,现身吧!”我继续呼叫。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就像这里除了雾气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存在。 为什么我不经意时能感应到它,受到邪恶侵害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它会出现救我,想要找它时却找不到呢?因为我的诚意不够,还是它太高傲不理我?或者是我使用的方式不对? 再以不同方式呼唤了几声,麒麟还是没有出现,我不甘心,意念在玉牌的世界内游荡,它不出来我就把它找出来!前进再前进,感知范围放大再放大,还是找不到任何东西,也找不到这个世界的边限。而当我想要找到我存放在这里面的东西时,东西立即出现在我眼前,于是我明白,这个世界与真实世界是不一样的,没有距离这个概念,想到什么地方就出现在什么地方。 既然是这样,麒麟愿意见我,我立即就可以看到,它不肯见我,我就是在这里找一千年也找不到。 我睁开眼睛,九月正在近距离盯着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期待:“怎么样?” “没找到,除了我放进去的东西外什么都没有。” 九月有些疑惑:“这不可能啊,它跟你有那么紧密的联系,没有理由不肯见你,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拉过九月一只手,按在玉牌上,我的手在下面,九月的手在上面,一起合着玉牌,我们一起感应。她原本是妖,感应方式与我有些不同,有些方面比我灵敏得多,或许她能发现什么。 过了一会儿九月的手离开了:“我也看不到它,但我能肯定它在里面,也许里面的灵力就是它,或许整个空间就是它。” “可是怎么让它现身呢?我刚才用了很多种方式叫它,就差没跪下来求它了!” “它肯定不喜欢磕头虫。”九月笑了笑,接着皱起眉头思考,想了一会儿说,“它原本是无主的,你刚得到时也是没有感应到,是贴身戴在胸口时间久了,才与它有感应。所以可能跟你的精气有关,你的精气慢慢渐入玉片,它才与你有了共鸣,那么……你滴几滴血试试?” “滴血?”我感觉这方法有些不好,“一般来说只有邪恶的东西才用血祭吧?” 九月道:“邪恶的是物件的本质,不是涂血。传说一些先贤铸造宝剑时,以自身毛发、鲜血甚至活人淬炼,终成神兵,也没有人说这些神兵是邪物。在各门各派中以精血祭炼法宝也是很常见的,我觉得是一种速成方法,不算邪法。”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并且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试了,于是找出一把小刀,割破了中指,滴了三滴血在玉牌上。血滴在玉牌凹陷的纹理处流动,本来浓稠的血液是不容易流动的,这时却扩散得比水还快,并且渗入玉牌内。转眼之间,质地温润紧密的玉牌就像海棉一样把鲜血吸进去了,只留下不是很明显的红色痕迹,我用手一擦,连红色痕迹都没有了。 我和九月都有些惊讶,也有些紧张。我握紧玉牌,试着感应里面,立即感觉里面不一样了。原平很平静的淡淡雾气这时变得浓郁并且升腾奔涌,如海浪翻滚,气雾中有强大的灵力波动,某种力量正在聚集和壮大。 莫非麒麟在气雾之中?我的意念往灵力波动中心探索,却没看到东西,接着感觉灵力以我为中心聚集,附到我身上,钻入我体内。我有些害怕,想要离开,但却像是陷入龙卷风之中,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更可怕的是“龙卷风”正在往我身体里面钻,我被急速撑大,扭曲变形。我身上长出了鳞甲,头上冒出了独角,四足着地,有吞吐山河的气概…… 天哪,我变成麒麟了!以前我就有过类似的梦镜,而此刻不是梦境,非常清晰,我真的变成了一只无比巨大的麒麟。我甚至能感觉到身体每一个地方蕴含的恐怖力量,能够一跃就冲天而起,一爪就拍碎万吨巨石,吹一口气就烧干湖海。 可是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怎么做人?转念之间我回到了现实中,还是人的躯体站在山洞内,身上没有任何变化,但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还能感觉到。 九月惊讶又畏惧地望着我,后退了好几步,我体内强大的麒麟神力迅速消退,瞬间消失于玉牌之内。但现在与以前不同了,我能感应到这股力量存在于玉牌内,并且明白了很多东西。 玉牌里面并没有实体或灵体的麒麟,就是一种纯粹的、游离的能量,这种能量需要借助我的精气才能显现麒麟之形。可以这么说,我就是这股能量幻化成麒麟的核心,所以我在梦境中和幻觉中,感觉自己变成了麒麟。 之前因为我佩戴玉牌时间不够久,它吸入我的精气不够,所以不能正常显现。另外这股能量是有限的,显现麒麟帮我对付敌人之后,能量就会消耗,不容易与我产生感应。不过玉牌能自动从外界吸取灵力,转换并储存,在灵力越浓郁的地方恢复得越快。现在我可以随时把玉牌内的“麒麟神力”引入我身体里面,对阴邪的生物造成致命伤害。也可以意念进入玉牌内,与麒麟神力结合,幻化为灵体的麒麟跳出来战斗,但无法持续太长时间,要等能量恢复之后才能再次使用。 我把情况对九月说了一遍,九月也非常高兴。我们有了自保的强大武器,信心和勇气直线上升,再也不用怕邪魔找上门来时无法应付了。不过麒麟神力是有限的,我们无法同时对付大量邪魔,要避免被围攻,如果想杀镜影魅和其他邪魔,先得困住它们才有可能一击必杀。 “我们要先杀了镜影魅!”九月低声但坚决地说,“我深入思考过了,它才是最坏最可怕的邪魔,必须先铲除。没有它,我们也许找不到所有太极福地逃出来的邪魔,但是杀一个算一个。世间邪恶的人、妖、鬼、怪多如牛毛,像野草一样永远没办法铲除干净,只能是杀一个算一个。” 我有些犹豫:“但没有完成任务,恐怕鬼谷不会接受我们。” 九月轻叹一声:“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觉得就算我们完成了任务,也不可能在里面长住,最多只是获得进去参观一下的资格。对他们来说,我们的修为太低了,更何况我们现在做的事只是将功补过,能有多大奖励?” 九月在鬼谷里面待过一段时间,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她说的话是可靠的。我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之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杀掉所有逃出来的邪魔,就可以获得鬼谷的“绿卡”,原来是我想多了。 如果不能携家带口到鬼谷定居,我就要另为自己打算,想办法脱离“江湖”,摆脱所有恩怨,那么就更要优先杀掉对我有威胁的人。 我走到洞口,设置了几道防御的符,再使封门断路的咒法,包括几种藏身法也使了一遍。做完了九月问:“你要干什么?” “我有一个计划,以前不敢告诉你,现在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我凑近九月耳边,低声说了好一会儿。 九月脸色很难看:“你还信任她?” “严格来说这不叫信任,而是合作,说是利用也行。你跟我说实话,那天晚上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九月迟疑了一下:“我梦到了莫莉在这儿。” “我也是做了奇怪的梦,之前我以为是镜影魅搞的鬼,或者是我的预感,现在想来有可能是莫莉安排的。这件事很快就能知道真相,如果是她在帮我们,你不要再找她报仇;如果她真的冷酷无情,有邪恶本性,那么我们就更要利用这个机会把她一起除掉!” 九月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按你说的办吧。” 我松了一口气,有了她的支持我才能做好这件事,现在轮到我们来布陷阱了! 祝大家中秋快乐,心想事成! 第二百零二章 秣马厉兵 我和九月的伤势完全好了,但一直没离开山洞,继续练功、练习法术咒语。其实有很多东西我们需要学习和练习,以前几乎没有安定下来过,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互相交流和练习。 十多天后,镜影魅出现在我们眼前,样子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猎人模样。我和九月都瞪着它没说话,它说莫莉和周易灵去外面逛了一大圈又到了太行山,距离这里不算远,目的很可能是找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所有人都对宝物感兴趣,我也不例外。 镜影魅说:“我也不确定是什么东西。不过根据一些传说,这附近曾经存在过一个很古老的部落,留下了一些遗迹。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个叫中山国的小国,就是得到了这个古老部落的智慧,人数虽少,却在众多强国中间生存了几百年,多次打了大胜仗。他们在找的,可能是这个部落的宝物,或者是属于中山国的宝物。” 九月看了我一眼,但没说话,镜影魅继续说:“他们要找的东西,肯定是用来对付我的,如果他们找到了,我不能压制住莫莉,你们就打不过她,所以要赶在他们找到宝物之前动手。” 我摊了摊手:“很明显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可以去请一些朋友帮忙啊!”镜影魅有些焦急,“陆南天不是答应会找人帮你吗?叫他和朋友来帮忙就不错,还可以向他要一些特殊子弹。但最好不要找阴阳家,更不要找鬼谷的人,毕竟你和周易灵是同门,他们掺和进来会把情况弄得更复杂。” 我有些犹豫:“没这个必要吧,荒山野岭哪有什么宝物找?真那么容易找大家都发财了。说实话,虽然他们做得很过份,但是我不是很想找他们报仇,最好永远不要再看到他们,各走各的就行了。” 镜影魅更加焦急:“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周易灵已经知道了他一家是青丘云鹤害死的,他们找到了宝物能力变强了,能不来找九月报仇吗?到那时我不敢靠近他们,压制不住他们,你凭什么跟他们斗?你以为周易灵下次还会手下留情?一个是魔女,一个是疯男,你再对他们有妇人之仁,必定要死得很惨!” 九月跳了起来:“没错,他们不讲情义,我们又何必自作多情?我爹是奉命行事,并没有直接杀周家的人,这也不是他的本意,再说我完全不知情,周易灵还不肯放过我。莫莉可是直接杀了我爹,难道我不该杀了莫莉报仇?你要是想要娶我为妻,难道不应该为岳父报仇?” 我很烦恼,焦躁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主要是担心打不过他们,你会再遇到危险。” 镜影魅道:“上一次你们是没有做好准备,心不够狠,只要你们下定决心,找些有能力的人来帮忙,一定能成功,杀了他们才是一劳永逸啊。” 九月大声道:“没什么好想了,就是这么干,不杀他们寑食难安!” 我咬了咬牙:“好吧,那我们去找帮手,找来了在哪里汇合?” 镜影魅道:“他们还在搜索,没找到遗迹,不过估计就在方圆几百里内,你到了这附近我会跟你联系的。尽量快些,否则真让他们得到什么宝物,就会变得很麻烦。” “那好吧,找到了帮手我们立即就回来。” 镜影魅一闪就消失了,我和九月说走就走,稍一整理就离开了山洞,背着背包前进——麒麟牌新发现的功能必须瞒着镜影魅。 在路上九月对我说,以前她曾听青丘云鹤说过,太行山深处有一个古老神秘的部落,因为很多习俗让人难以接受,被视为邪异,所以躲在深山中很少出现。比如说这个部落的人,生出的第一个孩子要杀死祭神,年轻人结婚的第一夜新娘要献给族中负责与神灵勾通的巫师。类似这样的习俗,文明礼仪之邦哪能接受?族人要是受到外界的文化影响恐怕也无法接受,所以只能远离外面的人类。 这样一个古怪神秘的部落,一直延续到了近代才消失,具体是什么情况青丘云鹤也不知道,他去找过但什么都没找到。至于中山国与这个部落是不是有关系,九月也不清楚,她只知道中山国原本是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之后在太行山附近活动,突然之间变得强悍起来,科技文化大幅提高,并拥有一些神秘力量。中山国在燕、赵、晋等强国包围之中生存了两三百年,多次打败强国。现在普遍认为是战国七雄,实际上是战国八雄,只是中山国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时间短又缺少详细的记载,被很多人忽视了。 九月说:“我爹说,杀长子这种残忍奇怪的习俗,在远古时代很多地方都是有的,为的是向神灵表示虔诚,能够得到更多子女,叫做‘杀长子以宜弟’。或者是为了保持血统纯正,因为第一个孩子有可能是别人的,这样权力和家产才不会落到外姓人手里。后来华夏一统,邪神渐渐消失,这种习俗越来越少,如果有一个地方一直保持这种习俗,那就说明他们祭拜的是邪神!” 我听得背上一阵阵发毛,太残忍太恶心了,像这样的部落早该灭绝了。假如这个部落供奉的是邪神,就算人死光了邪神还在,莫莉去找这个部落真的只是为了对付镜影魅?唉,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这事确实得尽快解决掉。 到了山外找个村子,我打电话给陆南天,说需要他帮助,请他找几个有能力的人来尽快赶来,另外还需要一些特殊子弹。陆南天答应了,说三天左右就能到达。 我没有请张玄明帮忙,因为他的能力太强了,他一来莫莉和镜影魅都有可能被吓跑,我到哪儿找去? 我和九月没在人多的地方停留,采购了一些东西又回到了之前伐木工人的小屋,安心等待。三天后的傍晚,有一辆出租车到达,从车内出来一男二女,男的是陆南天,两个女的都很年轻,而且长得相当漂亮。 我非常意外,这两个美女就是陆南天找来的帮手?不是我看不起女人,至少也应该老一点显得有资历吧? 我和九月迎了过去,陆南天打发走了出租车,对我笑了笑,给我介绍同来的两个美女。稍年长一些的姑娘叫王语晴,约二十五六岁,皮肤白净,气质温婉,举止沉稳,只是对我点了点头没开口。 另一个姑娘更年轻一些,丹凤眼漂亮灵动,活泼爽朗,没等陆南天开口就说:“我叫莫鸾凤,你们叫我小凤就可了。这位就是九月小妹妹吧,长得真漂亮,简直像……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她直接忽略了我,拉着九月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气质怎么好,平时用什么涂脸之类。我愕然,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高手啊! 陆南天对我做了做鬼脸,似有些无奈,但显然对两人很有信心,所以我也不好当面多说什么。陆南天说:“还有一个人没到,应该也快到了。” 我说:“不急,我这边也还没有确定地点,先到屋里喝杯热茶,煮饭吃。” 我们一起往木屋走去,我暗中观察王语晴和小风,她们的脸色都有些异样的苍白,身上阴气颇重,应该是练某种阴性的内功并且有一定火候了。有些女人天生体质特别阴,练一些阴寒功法会特别容易,但也要付出代价,像这两个就肯定不适合嫁人生孩子,一般男人可吃不消。 三个美女都是心灵手巧,烧火的烧火,淘米的淘米,洗菜的洗菜,小小的木屋一下变得热闹起来。小凤能说会道,心直口快,很快就跟九月像闺蜜一样,王语晴刚来时话不多,受到小凤和九月感染,渐渐的话也多了起来,简直是满屋莺声燕语,香气袭人——这哪里像是要去斩妖除魔啊! 天快要黑时,外面传来摩托车轰鸣声,我和陆南天急忙跑出去。摩托车在木屋前停下,骑手摘下头盔,是一个约四十来岁的男人,脸容坚毅,目光锐利深邃,与陆南天有着类似的气质,但下巴有许多胡碴子,感觉有些苍桑。 骑手跳下车,身高约一米八,双臂和胸膛的肌肉连风衣也遮不住,相当强壮。陆南天跑过去跟他握手,给我简单介绍:“这是我朋友老郭,这位是张立成。” 老郭对我点了点头,毫不动声色。我虽然没感应到老郭身上有真气波动,但此人肯定不简单,一般人没有这么锐利坚定的眼神。 老郭动作熟练地从摩托车上解下一个长条形提包,我一看就明白了,里面装的必定是枪械,老郭肯定是个神枪手。当一个弹不虚发的狙击手用上特殊子弹,有可能比一个法师还要有用,总算是来一个比较靠谱的了! 第二百零三章 古迹入口 我和陆南天、老郭进屋,陆南天给其他人介绍老郭,老郭都只是略一点头说声你好,丝毫没有因为在场是三个年轻美貌女子而惊讶。 “人已经到齐了。”陆南天望着我说,言下之意是要我介绍一下情况,因为他们都还不知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我的眼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说:“我们要杀的第一个目标名字叫莫莉,长得与九月很相似,但服饰不同,气质也有很大差别,你们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原本是一个千年太岁有了灵识,附体在一个女护士身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曾经控制了一个疯人院,吸收所有疯子的精神力变得很强大,还吸收了九月父亲的修为,还有受到邪地阴暗邪恶力量的影响……现在她在找一个古老神秘部落的宝物,如果被她得到后果很严重,我们必须阻止她,杀了她。” 莫鸾凤问:“她有什么样的能力?” “这个……”我迟疑了一下,“她有超强的再生能力,曾经有一次她在很深的地下密室内,大量炸药爆炸,地面塌陷,她被烧得几乎变成焦碳,结果没有死,现在连一点伤疤都没有。她的精神力非常强大,可以侵入别人梦境、控制意识,还能瞬间吸走能力较弱的灵体,估计普通人会被她吸魂夺魄当场立毙。我没有与她搏斗过,但估计她的身体很强悍,肉搏能力不会差。” 陆南天、莫鸾凤、王语晴都有些震惊,如果炸药都炸不死,子弹恐怕也打不死。老郭脸上却带着一点儿冷笑:“她的致命部位是哪里?” “我不知道,我觉得最可怕的不是她的肉身,而是她的精神力。” 王语晴与莫鸾凤对视了一眼,莫鸾凤问:“还不止她一个?” “对,还有一个叫周易灵,原本是我师兄,被她迷惑了,已经跟我割袍断义。不过我觉得只要杀了莫莉,我师兄还是有可能迷途知返的,所以不是必要的话不要杀他,让他失去战斗力就可以。我师兄的修为比我高得多,特别是搏击能力非常强,千万不要被他靠近。” 众人都点了点头,但并没怎么把我的警告放在心里。在绝大多数人想来,只要是个人,就不像怪物那么可怕,在场的除了我外身手都不是错的。特别是老郭那么彪悍的体形,简直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我继续说:“我们还有一个帮手,不是人类,邪气很重,我称它为镜影魅。它一般以人形黑影出现,也能幻化成实体的人,变化莫测,擅能窥探别人的想法,消息灵通。不过不用担心它,它跟我们是友非敌,而且它能大幅压制莫莉的能力,有了它的帮助我们成功的机会就大多了。” 王语晴问:“这个镜影魅靠得住么?我怎么感觉它来路不正。” 我说:“这个不重要,只要它能帮我们达成目标就行。” 王语晴还有些犹疑,陆南天道:“这个我理解,就好比警方的线人,虽然不是好东西却可以为我所用。反正听立成的安排就没错了,我绝对信任他。” 老郭和莫鸾凤都点了点头,王语睛也就不再多说了。 “今晚在这里过夜,明天早上出发。虽然不一定会有人来袭击我们,但还是要小心防备,最好轮流值班。” 众人都点头,老郭打开带来的长条包裹,拿出一把折叠的枪械递给陆南天,接着又拿出三个弹匣和一个消音器。陆南天把折叠枪柄打开,装上消音器,插入弹匣,立即变得霸气时尚,是一把新款的消音微型冲锋枪。 老郭又拿出两把手枪问我要不要,我要了一把,他往自己腰间插了一把的。接着他给了陆南天和我各十颗特殊子弹,我转手给了九月五颗,常规子弹则各有几十发。 三女接着准备饭菜,老郭从包里拿出配件,组装成一把样式奇特的狙击枪,同样是带消音器的,然后细心调较参数。这把狙击枪非常专业,我从未见过,估计也有专用的特殊子弹。 吃过饭后商量好,上半夜我值班,下半夜陆南天值班。陆南天和老郭住一间木屋,莫鸾凤和王语晴住一间,我和九月住一间,三间木屋在距离很近。 晚上十点左右,我外出巡视时,镜影魅来了。这一次它没有变成人形,只是一股黑暗能量靠近,用意念与我交流。莫莉与周易灵已经找到了一处遗迹,看起来像是古墓,但还没有找到入口。镜影魅把路线直接传输到我记忆中,就像我亲自走过了一趟,它叫我要尽快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到时候再联系。”镜影魅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总共才停留几秒钟,我能感觉到它心情振奋和急切。它没有提我请来的帮手,显然是早已知道他们的情况,并认为我们能杀死莫莉了。 其实我也挺满意,其他的且不说,单是老郭带来的强大火力,就让我信心大增了。 一夜平静,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随便吃了些稀饭就上路了,往东北方向走。出发时九月悄悄对我说:“我算了一卦,可以会有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但不算凶险。” 我放心了许多,意外是难免的,只要大家平安并达成我们的目标就可以了。这些人作为朋友的朋友来帮我,我必须步步小心,保证他们的安全。 三个男的走在前面,很少说话,三个女的走后面却不时交谈,传来悦耳笑声。到了中午停下来休息时,九月已经从莫鸾凤那儿知道了不少情报。原来王语晴和莫鸾凤都是属于一个叫青蚨门的门派,青蚨门全部都是女子,有其独到的法术,每个正式成员都有一只青蚨虫,能够追踪、侦察、招魂、附魂等等。九月以前就知道这个门派,虽属旁门左道,行踪神秘,名声却不错,专为最低层的百姓排忧解难。 由此我猜到了替我保管蛤蟆的人,肯定是青蚨门的掌门人,只是不知道她跟陆南天到底是什么关系,据我所知陆南天并没有结婚。 镜影魅给我指的路并不算远,直线距离可能不超过五十公里,但是走起来却非常远,因为崇山峻岭有的地方很难攀爬,有的地方悬崖绝壁根本不可能通过,有一条大裂谷我们绕了几个小时才到对岸。走了一整天,我们都有些累了,于是停下休息过夜,估计明天中午可以到达目的地。 我们没带锅碗瓢盆,也不方便烧火,只能将就着吃些干粮,各找一块地方休息。其实我们都不需要太多睡眠时间,陆南天和老郭体质好,就是三天不睡也能生龙活虎,其他人只要调息一会儿就能恢复精神,所以都只是闭目养神,也就没有轮流值班。 大约半夜的时候,地面突然震颤起来,几乎同一时间沉闷的轰隆声传来。我们立即跳起,往四周观望,但我们休息的地方地势较低,加上无星无月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只看到山上高处积雪和碎石滚滚而下。地面还在颤抖,轰响还在传来,但却分不清是最初那个地点传来,还是其他地方巨石滚落造成的。 差不多过了一分钟震动和声音才消失,我们都望向了同一个方向,动静是从那边传来的,那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莫鸾凤问。 “像是用炸药爆破,引发了雪崩。”陆南天说着望向我,眉头紧锁。 我的脸色也很难看,不论是不是用炸药,总之莫莉和周易灵打开入口了,而我们距离还很远。我只说了四个字:“连夜前进!” 事态严重,没任何人提意见,立即带上东西,使用两支手电筒照明前进。一路急走,凌晨四点多到达了镜影魅告诉我的地方,但光线黑暗我只能看出大体山势,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停下等镜影魅通知或等天亮。 镜影魅一直没有出现,等到东方变白,有了苍白的光线,我们看到对面的山崖崩塌了一大片。那片山崖下缓上陡,顶上本来应该是往外探的,高有七八十米,现在往外探的一大片已经崩落,把下面的树林压平并堆积起来。就在堆积的乱石顶上,石壁显现一个大洞。门洞是经过人工修凿的,上拱下方很规则,在门洞附近还有两个巨大的青铜器,状如虎,古朴、威猛而狰厉。 这可不像是一个原始部落该有的形制和气势,莫非这是中山国的古墓? 我看向其他人,正好陆南天也看向我:“古墓吗?” 九月道:“或者是古代神殿。” 山洞内一片漆黑,附近也看不到人,莫莉和周易灵应该是进去了。镜影魅说到了这里会跟我联系,却一直没出现,或许它跟踪莫莉进去了。我说:“我们快走!” 老郭问:“我要留在这里吗?” 老郭如果在这里埋伏,用狙击枪狙杀出洞的人非常理想,可以充分发挥他的特长,到了洞内可能狙击枪就发挥不了作用了。但我不知道洞内是什么情况,也许没有把敌人引出洞的机会,把他留在这里就太浪费了。两种择选各有利弊,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第二百零四章 中山王古墓 我们一路小跑到达山谷,出了树林仰望石壁崩裂处。裂口平整,痕迹都是新的,不像是用炸药炸开,也不像是年久风化崩塌,更像是强烈地震导致裂开。但周围的山峰并没有明显塌方和开裂,所以又不像是地震,似乎有一只超级巨手,以恐怖的力量把石壁硬生生掰下来。 我们都有些惊诧,望着高处那个黑暗的入口心生不安,那里面有什么样的东西存在? 此时距离石壁崩塌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里面要是真有什么宝物,可能已经落入莫莉或者镜影魅手里,时间紧张。我掏出一把小纸团,每个人分发一个:“现在不要打开看,看到我的暗号时再打开看。” 除了九月之外,其他人都面面相觑,陆南天问:“什么暗号?” 我打了个响指:“就这样,我们走吧,注意安全!” 莫鸾凤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爽,嘀咕了一句:“神神秘秘的……”看了看手里的纸团,还是放进了口袋。其他人都是老成持重,没有异议。 我领先爬到了洞口,到了近处看起来山洞更大,宽度约三米,高度约两米五。洞口两边的青铜兽高有一米多,头部看起来像虎,身体像麒麟,背上有翅膀,通体是细密的花纹,不知在这儿放了多少年,竟然一点儿铜锈都没有。或许是山洞干燥又密封得好不会生锈,我不是专家不知道,反正看着这两只昂扬怒目的怪兽就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工艺精湛,造形奇特,这是国宝级的重器。”陆南天说,准备往里面走。 “还是先侦察一下里面的情况再进去。”王语晴说。 我点了点头,五语晴望向莫鸾凤,莫鸾凤伸手掠了一下耳边鬓发,手向前伸时,白生生的手掌上已经停着一只拇指头大小的飞蛾,青绿色,没什么明显的斑纹,虽然少见却很普通。莫鸾凤把手掌放在嘴边,唇齿微动像是在念咒语,青蚨一对触须很灵活地晃动了几下,振翅飞起,往山洞内飞去。 莫鸾凤闭上眼睛,静立不动,轻声说:“长长的通道……有两个石门,左边已经打开……又是通道,地面和墙壁内都有机关……又过一道石门,旁边有一排石室……又一道石门……一个大殿,有许多雕像,和壁画。正殿后面有棺材……棺材已经打开……啊!” 莫鸾凤突然惊叫一声,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我们都被吓了一大跳,但不知该怎么办,王语晴迅速掐了个指诀按在她印堂处,并扶住了她。还好莫鸾凤很快镇定下来,睁开了眼睛:“没事,只是虚惊了一场。” 王语晴立即问:“发生了什么事?棺材里面是什么东西?” 莫鸾凤定了定神:“棺材里面是一具小小的干尸,但吓我一跳的不是那个,棺材被推开了,下面的石板也被移开,出现一条向下的阶梯。我刚想进去,就感应到一种可怕的东西,就像是……像是一只恐怖的巨兽张开嘴要咬下来,无边无际的黑暗,要不是我逃得快……” 我心中暗衬,会不会她感应到的是镜影魅?不过镜影魅应该没那么可怕。我问:“这一路上都没有人?” “没有!”莫鸾凤很肯定地说,这时她的青蚨虫飞出来了,落在她手上。 既然前面一段没什么危险,结构也不复杂,我们先进去了再说。我率先向山洞内走去,九月立即跟上与我并排,王语晴和莫鸾凤在我们后面,陆南天和老郭断后。 山洞内很干燥,石壁粗糙没有任何装饰,但开凿得很平整,有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直线前进了约二十米到达尽头,分成左右两个石门,左边石门已经被震裂推开,石门厚达一尺左右。在手电筒光柱之下,可以看到地面铺着平整的条石,错落有致,墙壁上画满了壁画,看起来像是墓道了。 “小心地面有陷坑,墙内有长矛和弩箭。”莫鸾凤说。 我激活天眼一看,果然有的石板很薄,底下是空的。空的石板或以另一层薄板托着,或中部支撑两头悬挂平衡块,还有的是长长的石槽装着水银,结构既复杂又巧妙。人走到陷坑边沿时未必会立即塌下去,但再走几步到达陷坑中间触动平衡块或水银槽时,就会瞬间掉落,附近的石板同时往下掉,身手灵敏的人也逃不了。 再往两边石壁看,到处是小孔,里面有的是整排长矛,有的是机弩,机关没怎么生锈,矛尖锋锐,应该还能生效。触发机关的装置有的与地面石板相连,有的与石壁上的灯座相连,还有些我根本看不出来是从哪儿触发。不仅有横向的伏弩,还有纵向的,这条约七米长的通道步步杀机,如果无法以天眼状态看清楚,走进去的人必死无疑。 “一个跟着一个走,看好前面的人落脚的石板,千万不要走错,否则我们全部都要变成串串烧了!”我警告后面的人,陆南天和老郭肯定看不到石板下面的玄机。 我一步一步小心往前走,每一步都是落在实地上,其实在一米之内必定有一块石板是可以落脚的,也就是说这条通道有故意留下让人进出的路。石壁上大多是君王出巡和两军作战的场面,战场上有大量使用战车,秦朝之后就没有使用这类战车了,所以我猜这儿是中山国某个重要人物的墓室。 提心吊胆到了通道尽头,向右九十度转弯有一个打开的石门,这个石门是以机关打开的,没有暴力损坏。过了石门又是一条笔直通道,通道两侧是对称出现的石门,总共有八个。这条通道中还有一些机关,最吓人的是两端头顶上有翻板,翻板之上是看不到边的沙子,一旦触发就会把我们活埋。 我心里着实有些忐忑,万一后面有人进来触动机关,我们就可能永远出不去了。但现在不论留下谁在这儿,我都不放心,并且会削弱我们的力量,所以犹豫了一下,我没说话。 我躲避着机关往前走,顺便往那些紧闭的石门内看了几眼。有的石室内是兵器,有的石室内是布帛陶罐,有的石室内是人俑车马……开始我以为是储物室,看到最后一个石室内有大量干尸堆在一起,才明白这些是陪葬坑。 走到这儿空气已经变得比较稀薄,带着岩石粉尘的味道有些呛人,不过还能忍受。再往前是T字型通道,向前的石门紧闭,向左的石门已经缩进了石壁内。里面空间一下变大,像是一个大殿,正堂高台上有长案和坐席,两侧摆放着编钟、大小和形状不同的多个鼎状青铜器。高台下方有两排整齐的石像,与真人差不多大小,约三十个。还外还有几排一人合抱大小的石柱,木质屏风、围栏、石兽、壁画等等,无不精美大气。 虽说我对历史和考古不内行,也知道鼎和编钟只有古代国王和大诸侯才有资格拥有,所以毫无疑问这是中山国某个国王的墓室。后面的人跟着走了进来,手电筒来回照,连陆南天和老郭这样的人都发出了惊叹声:“保存得这么完整,价值不可估量!”“是啊,这要是拿出去……” 莫鸾凤问:“这个山洞是怎么挖出来的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一路进来,都是非常规则的通道和石室,没有一点天然山洞的痕迹。即使是以现代的科技和机械,想要开凿出这样的墓室也很困难,古人又是如何开凿出来的?如果使用普通工具,这得多少人花多少年才能建成啊! 这些问题可以交给专家去研究,我更关心棺材下面的洞穴里面有什么,于是匆匆绕向殿后。后殿相对小了许多,但器物和壁画更加华丽,壁画以神人、奇兽为主。在中间的石台上有一个巨大的石椁,椁内是金丝楠木的棺材,以天眼状态看去只见金光如水波样荡漾,我竟然无法看透。 我们走到近前细看,棺和椁的盖子都已经打开了,里面躺着一个五官端庄眉目清秀的小孩,十来岁的样子,头戴冕旒,胸前挂着玉璧,金丝锦被盖到胸口,双手露在外面,一边手放着约两尺来长的古剑。他面目如生,所有物品都没有腐朽迹象,看上去就像刚刚躺下睡觉。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大的棺材里面只是装着一个小孩,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国王,怎么又夭折了呢? “刚才不是这个样子的!”莫鸾凤惊讶地说。 我们都望向她,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莫鸾凤有些焦急,脸都红了:“刚才我看到时,他像具干尸,眼睛有些凹下去,脸上没什么肉……” 常有听说古墓打开时,尸体未腐像活人,但很快腐化,从没听说过开棺时是干尸,一转眼反变成“新鲜”尸体的,所以我们都有些不相信,应该是刚才莫鸾凤看错了。 九月问:“你确定?” “这……”莫鸾凤皱紧了眉头,有些迟疑,“刚才我是通过青蚨看到的,也许……也可能是错觉吧?” “不会是粽子吧?”老纪把狙击枪倚在棺椁上,迅速拔出手枪打开保险,对准了小国王尸体的额头。 第二百零五章 幽冥断桥 “等等!”我和陆南天异口同声制止老郭。 老郭扫了我一眼,眼光停留在陆南天脸上,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不符合陆南天平时作风。陆南天道:“他们能看得出来是不是粽子。” 实际上我看不出来是神马情况,以天眼状态来看,分明是一个刚死的小孩,毛发、皮肉、内脏、骨骼都与人类一样,只是没有生机。没有生机却也没有阴气、邪气、死气、腐臭味等,就像蜡像一样。尸体几千年不腐不坏,也没有尸变,以我的学识和经验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望向青蚨门两个美女,她们也是一脸疑惑,我再看向九月,九月也正好以询问的眼神望向我。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等着我做决定。我很为难,这么诡异的情况,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给尸体的额头上来一发破邪子弹,或者往他心脏处捅一石龙匕,免除后患。但我们并非来盗墓的,更不是来找古尸报仇的,闯进别人的陵墓毁人尸体,似乎有些不道德。 莫鸾凤道:“这尸体肯定有古怪……” 她的意思是毁了尸体,但我看了一眼棺椁移开后露出的洞口,却决定不毁:“万一毁了尸体,导至墓室永久性封闭呢?” 众人脸色大变,外面的机关巧夺天工,不说别的,只要头顶上的流沙落下,我们就会被活埋在里面。设置机关的人完全有可能设下绝杀,罚惩贪得无厌并且没有道德的人!其实我做出这个决定还有一个原因,莫莉和周易灵的修为和眼光都比我高,他们不毁尸体,我也不毁尸体。 面对未知的情况,没有最好的选择,只能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我说:“不是必要的话,我们不碰这里面的任何东西!” 除了莫鸾凤外,其他人都点头赞同了我的决定。我先向棺椁旁边露出的洞口走去,右手拿着手枪,左手握紧石龙匕,高度戒备,其他人也如临大敌。 地下入口大小只有一平方米左右,下面是石板阶梯,一走下去我就感觉空气变湿润了许多,并没有莫鸾凤说的可怕黑暗气息。接着我注意到了石壁上刻着几个大字,字体具有篆书的繁杂、方正和严谨,一些笔画又具有隶书的特点,反正我是一个都不认识。其他人跟着下来,也不认得这些文字,我估计是警告外人不要进入的意思。 既然不认识,看了也是白看,我们继续往下走。刚开始阶梯是笔直向下的,上下左右都是整齐的石板。走了大约近百级台阶,通道开始转折,并且左右和上方渐渐变成天然岩壁,只有地面是人工修凿的阶梯。这里的空气相对湿润一些,但氧气严重不足,虽然是走下坡路不怎么费力,我还是感觉喘气有些不畅,其他人也差不多情况。 走了这么远,还是没有遇到莫鸾凤说的可怕感觉,没人再提这件事,但莫鸾凤却忍不住了:“刚才真的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在狭长的空间内声音变得很怪异并且产生回音,吓了我们一路。所有人都看向她,莫鸾凤既难堪又不安,张了张嘴却没勇气开口了。 “我相信你刚才看到的,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低声说,感觉自己的声音就像是在瓮里。 我们六个都是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人,一路进来并没有遇到可怕的东西,但不安的感觉却在滋长。我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思考着什么地方不对劲。 首先外面的悬崖崩塌不正常,感觉不像是周易灵和莫莉弄出来的;第二是棺材里面的尸体,居然是个小孩,没有腐烂也没有变成僵尸;第三,莫鸾凤侦察时看到的情况与现在不同,是什么导致了这些变化?第四,镜影魅一直没有出现跟我联系,有些不合情理;第五,莫莉和周易灵究竟在找什么,为什么如此了解这里面的机关和秘密? 自从经历了太极福地事件之后,我非常厌恶又黑又深的山洞,特别是外面有很多机关和石门,随时有可能把我们活埋在里面,更加让我如针芒在背,只想立即调头跑出去。但是我不能,这是一个难得的解除困境的机会,错过就未必再有机会了。 石阶一直是向下的,空间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一条在石壁间蜿蜒的小路,外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距离对面的石壁有二三十米。这里没有明显的风,随着地势降低阴气越来越重,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和粗重。 我无法估计下降了多深,感觉都要离开人间深入十八层地狱了,小路终于到达尽头,出现一座通往对岸的石拱桥。这座桥看起来非常古老和残破,加上极度幽暗安静的环境,仿佛从创世之初它就在这儿,经历了无数岁月。我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限,桥的对岸也许真的是地狱,是另一个世界。 我在桥头停下,转头望向其他人,两个手电筒的光柱都显得很昏暗,他们的脸在光柱之外看起来更暗,带着犹豫、紧张和阴晦。我们都不是胆小的人,面对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也未必会胆怯,但这儿的环镜却让我们害怕了。 这地方太诡异了,我暗中决定,如果过了桥还没到尽头,我们就先退回去,在山洞外面守着! 我开始向前走,石桥是拱形的,路面是台阶,宽不过两米。地面残缺的石板铺了一层厚厚的泥垢似的东西,两侧的栏杆已经毁了八成以上,整个桥似乎随时会散架。走到了高处,我发现石桥是从中间断开的,缺口平整,距离对岸的断桥约有五米,往下看深不见底。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宽怎么可能跳过去? “啊?”后面的人看到断桥,发出低声惊呼。手电筒来回照了几下,陆南天道:“这座桥不像是断掉的,更像是……故意造成这样。” 我细看石桥断开的地方,非常平整,对岸的也一样,如果是老化、地震之类的原因塌了,不可能断口这么整齐并且对称。陆南天是万里挑一的警界精英,经验丰富,眼光锐利,他的判断一般不会出错,其他们被他一说也纷纷称奇,石桥确实像是故意砌成这样的。 桥的作用就是连接两岸,中间不连起来还有什么意义?而且我们进来的路是唯一的,周易灵和莫莉应该是过去了,这么宽他们是怎么过去的?会不会是周易灵和莫莉根本没有来这儿? “对面好像有些东西。”九月说,她的夜视能力超过常人。 两个手电都照向前方,我拿出一个备用的新电池的手电筒也照向前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光线在这里就像是被吞噬了,其实照不了多远。九月说:“看起来像是一片宫殿,我也看不太清楚。” 老郭把狙击枪的脚架放下,支在桥面上然后趴下,凑在超大号的瞄准器具前,慢慢转头枪口,低声道:“距离约两百三十米,有类似宫殿的古建筑……损毁严重,没有生物活动迹象……有某种电磁干拢。” 老郭看了一会儿,起身看向我,我凑到镜头前看。圆形的视野里是深浅不同的单一绿色,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原来夜视仪不是光学成像,而是电子成像,受到电磁干扰时图像就模糊甚至消失了。清晰的时候,可以看到是一片残破的废墟,规模宏大,气势雄伟,但我感觉不像是宫殿,更像是庙宇。 既然目标就在前面不远,就要想办法过去。我拿出了背包里面带铁钩的尼龙绳,站好位置,甩动铁钩,看准了一处护栏石柱掷出。距离最多五六米,我有信心命中,能不能钩住是另一回事,多试几次总能钩住的。不料铁钩带着绳子飞出约两三米,就像是遇到了阻力,无力地往下掉,落到桥下去了。 我很惊讶,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因为缺氧我的判断能力出现问题,或者我连甩出钩索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不信这个邪,收回钩索再甩出,这次更是高度集中精神,使出了较大的力气,宁可失去准头也要掷到对岸。 铁钩破空飞出,约两三米就遇到了阻力往下掉,我感应到了空中有某种灵力波动。九月、王语晴和莫鸾凤都“咦”了一声,显然他们也感应到了。 陆南天问:“怎么回事?” “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能量墙。” 陆南天有些不信,从我手里接过钩索,甩了几下抛出,结果跟我刚才一样,铁钩飞出不远就掉落,我再次感应到了灵力波动,并以天眼状态看到了水纹似的波动,一闪就消失了。 “能量护罩?”陆南天惊讶地问。 没人能回答他,我们的功法不同,修为也有差别,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名堂,只是在铁钩受阻瞬间感应到了灵力波动,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 “一种结界?”九月转头问我。 “也可能是一种阵法。”我皱紧了眉头,不管是什么原理,关键是我们怎么过去? 第二百零六章 远古废墟 桥面断开处超过五米,如果在平坦的地方,助跑冲刺九月是可以跳过去的。现在桥头是上坡,空气稀薄呼吸都困难,更何况中间还有阻力,无论如何跳不过去。至于周易灵,应该是用五行遁法传送过去的,他已经从张玄明那儿学到了五行遁法。 难道我们只能到这里为止?队友们低声议论着,谁都没有办法。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我问:“你们说这座桥,是用来拒敌的,还是用来考验人的?” 陆南天道:“当然是用来拒敌,如果没有飞行部队,千军万马也过不去。” 老郭道:“拒敌。” 王语晴道:“这样的地方应该不用怕敌人来进攻吧?也许是用来考验人心的。据说进入南天门的路,就有一座看不见的桥,下面是无底深渊,任何人都不能飞越。心正志诚善良无畏的人能安然走过去,反之就会掉下深渊。” “对,我也听师父和师姐说过。”莫鸾凤立即支持,并且伸出左脚往断桥下试了一下,但立即缩了回来,吐了吐舌头,“这里可不像南天门,更像是……” 她没说出来,但我们都明白她想说的是奈何桥、断魂桥之类。两个男的认为断桥的作用是拒敌,两个女的认为断桥的作用是考验,我看向九月,九月迟疑了一下说:“我也觉得是起考验用的,但怎么考验我不知道。” 看来还是后者的支持率更高,难道是女人的思考方法与男人不同?陆南天和老纪毫不犹豫就说断桥是拒敌用的,可是古墓中有机关,这一路过来几乎全部是一夫当夫万夫莫开的险地,处处皆可拒敌,何必多此一举?这么宽的距离,自己人也无法过去,太不方便了。反过来如果是起考验用的,自己人可以随意出入,敌人不明真相就过不去了,可谓一举两得。 我再凑到狙击枪镜头前往对面看,这片废墟不像堡垒,更像是神殿,所以断桥用来考验人的可能性更大。但我可不信意志坚定的人能走过去,胆怯的人就走不过去,能不能过去与意识无关,只与方法有关。我站起来,把钩索扣紧在一根牢固的护栏柱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 九月惊问:“你想干什么?” “我猜我能跳过去,万一我猜错了,你们把我拉上来就行。” “这……”九月一脸担忧,但又不方便阻止我,因为我是这个小队的头领。 陆南天笑道:“就你那胆量,往悬崖下一看腿就打颤的人,逞什么英雄呢,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我挥了挥手:“别拿老眼光看我,这么多美女在这里,你就让我当一回英雄吧。” 陆南天犹豫了一下,没再跟我争,拿起了绳子,以手丈量了约五米长虚握在手中。老郭站到了陆南天后面也抓住绳子,双腿分开半蹲,如果我跳空了掉下去,他们就会立即扯住绳子。 想太多了就会失去勇气,我对众人点了点头,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略作助跑,蹬蹬蹬上台阶,腾空跳起落向前方约两米五处,也就是刚才铁钩受阻力掉落的地方。我明显地感觉到了阻力,身体往下掉,下降到与桥面水平位置时,我以为会踩到什么东西,结果脚下还是虚的。 我大吃一惊,难道我猜落了?虽说有绳子绑住不会摔死,但掉下去拍在石壁上绝对不好受。不料我刚闪过这个念头,就感觉到了下方也有阻力,我下坠的速度并不快。随着身体往下掉,阻力越来越大,紧接着我的双脚踩到了实体,安然站稳没有受到一点冲击。 眼前一片漆黑,转头一看后面什么都没有。我着实有些懵了,如果我掉下去,没这么快着地,如果我没掉下去,应该看到后面的人啊,怎么一下变黑了?愣了一秒钟之后我才回过神来,摸到绑在腰间的绳子开始收。收了好几米还是没有扯紧,这不对啊,陆南天和老郭就算没有往回扯,也不应该放掉绳子。我加快了速度继续扯绳子,不一会儿就扯了几十米,远远超过了绳子原有的长度却还没到尽头。 再扯了几下,我因为恐惧连呼吸都忘了,我自己制作的钩索有多长很清楚,怎么可能突然变长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惊恐,深深呼吸,首先确定了自己不是处于幻觉中,然后放下绳子,准备沿着绳子往回摸索,不料一放手,绳子立即不见了。 这,这……我真的傻了,怎么会这样?这下惨了,没了绳子还怎么找回去的路?我准备摸出打火机来看看自己在哪儿,就在这时灵力波动,有一个巨大的东西向我撞来。我大吃一惊,本能地闪避并反击,但就在出拳的刹那间我硬生生收住了,因为我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一下瞬间一个温暖喷香的身体撞进了我怀里,果然是九月,我抱住了她,她也感应到了是我,绷紧僵硬的身体一下变柔软了。 “你没事吧。”九月长嘘了一口气,我发现她脸上湿湿的,流眼泪了。 我急忙帮她擦眼泪:“我没事,你怎么也跳下来了?” 九月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我,不一会儿灵力波动,灯光闪烁,陆南天也出现了。手电筒闪了几下恢复正常,接着王语睛、莫鸾凤和老郭也来了。 原来我跳出之后,他们看到我凭空消失,只剩下绳子挂在断桥处,非常惊讶。陆南天试着往回拉绳子,结果一直拉都没有尽头,这怪异的现像把他们吓得目瞪口呆。九月想跳过去,被其他人拉住了,突然绳子自己缩短变回原来的长度,而我不在。九月又惊又急,跃出了断桥外,后面的人无可奈何,只能跟着跳。 我暗叫侥幸,这个地方太古怪了,要是人卡在中间,说不定也会像绳子一样拉成无限长,想一想就让人毛骨悚然。我紧紧握住了九月的手,如果我掉下悬崖粉身碎骨,恐怕她也会跳下去,换了是我恐怕也会这样做,所以也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在手电筒亮光下可以看到,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颇大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厅,地面刻着一些像符文又像是动物的图案,已经有些残缺。向前走了几步,我发现地面是有尘土的,我走过的地方有脚印,而前方没有脚印,这说明周易灵和莫莉没有来过这儿。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只能走到前面去看看了。我们高度戒备沿着通道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出现一条向上的阶梯和左右各一条通道,向右的通道已经崩塌。略一迟疑我就向台阶走去,我相信出口是在上面。 阶梯旋转向上,许多地方石壁已经裂开或崩塌,损坏严重。转过了一圈之后,出现一条横向的通道,可以看到通道里面是一个大厅。走进大厅一看,残破的大厅里到处是干尸,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土,但还能看出是人形。 大厅非常宽广高大,无梁无柱,虽然破损严重还是能看出曾经的辉煌,慑人心魄。在大厅正前方有一个长着一对弯曲巨角的浮雕,感觉像是羊头人身,也像是穿着古怪的铠甲,因为破损严重并且覆盖着厚厚的积灰很难看清楚了。虽然看不清真容,那种威武霸气至高无上的气势还在,就像立即会从石壁中冲出来。 我们都很震憾,想不到地下深处还有这样的地方,而且我们根本无法分清这是属于哪个朝代的。 “这里像是被大火烧过,大部分人是被烧死或者熏死。”陆南天说着伸手去拂一具干尸身上的灰土,不料一碰之下,整具干尸和身上的东西都粉碎了,飘起一股飞尘。陆南天急忙以衣袖遮住口鼻,退开一些,“咳,咳,恐怕不是被火烧死的,面是受到某种可怕能量全身都变成了粉末,但是又没有散开……这太不可思议了。” 可以看得出来,有些干尸生前身上穿着奇特的金属铠甲,不是被融化或破碎,而是直接变成粉末,确实不可思议。不过我们不是来探密考古的,而是来找人的,还是先找人再说。 我正想说走字,九月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嘴边:“嘘,好像有脚步声!” 我们急忙屏住呼吸,果然隐约听到了声音,并且在接近。我示意其队友们分开,隐藏到了大厅两侧,关掉手电筒。 不一会儿入口阶梯上方传来亮光,脚步声也更明显,接着我听到了周易灵有些空洞的声音:“都是破铜烂铁,简直是浪费时间。” 莫莉的声音道:“不要急,再找一找,肯定会有收获的!” 周易灵和莫莉出现了,周易灵右手提着一盏古代灯具,左手牵着莫莉。莫莉身上穿着斜襟宽袖的古代丝雕袍子,头发向上挽,插了许多金钗、玉髻、玛瑙珠,像是盛装的新娘。 我想要打个响指发动暗号,但现在发出声音立即就会惊动两人。我正犹豫,“蹼”的一声,一道红光破空射向莫莉心脏处,老郭开枪了。这么近的距离,威力绝伦的狙击枪,足以打出一个前胸透后背的大洞。 第二百零七章 灭魔 子弹的速度快得我只能看到红光一闪,那一闪而过的红线似乎是弧形的,没有打中莫莉。以老郭的经验不可能在这么近距离内射偏,子弹也不可能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偏转,那么只能是莫莉致使子弹改变了方向! 紧接着“咻咻”破空之声连响,细一点的红光连续密集射向莫莉,有如暴雨倾泄,陆南天的冲锋枪开始连射了。就在这一瞬间莫莉挡到了周易灵前面,衣袍鼓荡,头发炸散开,子弹没有碰到她的身体就纷纷偏转,在她身后的石壁上撞击出点点火星。 九月以手枪也开火了,子弹同样偏转没有打中莫莉,破邪弹一般要在命中目标时才会产生明显效果,子弹没有与目标接触前破邪效果并不明显。此时莫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有如烈日当空,无物能近,我怀疑就算破邪弹打中了她也没有效果。 早在茉莉花疗养院时九月就不止一次说过莫莉是神一样的存在,我一直都持怀疑的态度,但现在我信了,这才是她的实力! 陆南天一匣子弹还没射完,老郭又射出了一颗子弹,这颗子弹却不是直接射向莫莉,而是射向她脚下的地面。“轰”的一声,子弹触地爆炸,然而爆炸产生的红光火焰就像是遇到了透明的墙,并没有碰到莫莉身上,只是将她和周易灵震退了一米左右。 说来话长,其实从老郭第一次射击到现在,可能只有两秒钟。冲锋枪的射击速度非常快,再过一秒左右陆南天的弹匣就射空了。莫莉压力一减,怒目厉喝向老郭一指,有一股能量射中了老郭额头,老郭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扑向地面不动了。 老郭死了! “刀枪不入!”周易灵在莫莉后面大吼一声,势如炮弹出膛向里面冲来。我只能硬着头皮冲向他,一拳打出。我的攻击落空,左肩头却被周易灵打中,身不由己向后跌并转了大半圈,这时九月冲到,腾空飞踢,却被周易灵以手臂挡住。 九月在空中翻身落地,立即又冲向周易灵,我怕她被周易灵伤了,只能不顾一切冲向周易灵乱打。我和九月本来就不是周易灵的对手,此刻他加持了混元一气符更加凶猛,我们拼了命互相支援,让他无法全力对付其中一个,才能勉强挡住一会儿。 莫莉凶狠冰冷的声音传来:“上次我饶了你们,竟然不识好歹又来找死,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话音刚落,冲锋枪连射声音又响起,陆南天快速换弹匣又开始射击了,虽然杀不了莫莉,却能阻止她几秒钟。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不论我们怎么拼命,都打不过莫莉和周易灵,下一秒钟陆南天就可能会被秒杀。 我惊怒交集,在心里怒吼:镜影魅你TMD死到哪里去了,再不来我们就要团灭了!” 镜影魅没有出现,而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连在心里咒骂的空隙都没有了。突然有一个人从侧面冲到,一掌拍向周易灵肩头,周易灵转身一掌迎击,“呯”的一声,宛如一个大号轮胎爆炸,声响震耳,劲风迫人。周易灵连退好几步,护体混元一气已经被震散,眼睛瞪得极大,脸涨得通红。 把周易灵打退的人竟然是平时斯文秀气,不爱说话的王语晴,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王语晴继续冲向前,以很优雅的动作一掌打向周易灵,看起来既不快也不猛。不料周易灵竟然躲不开,胸口挨了一掌,额头上被戳了一指。他一边后退一边喷血,连喷三口血往后倒下。 我傻了眼,王语晴怎会有这样的神力?糟糕,要是把周易灵打死了…… 莫莉发出了一声尖啸,贴地飞掠过来,人还没到就先扬手打向王语晴。王语晴像是挥长袖一样挥了一下手,“波”的一声,两股能量在空中相撞,炸出一个冲击波,卷起了整个大厅内的尘土。霎时尘土迷朦无法睁眼,好几个人咳嗽起来。 呯呯之声不停地响,强劲的气流带着尘土翻滚,我没办法睁开眼睛,激活天眼一看,只见王语晴与莫莉正大打出手,有一个古装白衣女子的灵体附在王语晴身上。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请了某个神灵附体,难怪这么厉害。 不过王语晴请的神灵看起来不擅长近身搏斗,王语晴本身也是个文弱女子,搏斗能力不强。另外通灵附体的效果还与请神者灵识、信念、精神、体力等等有关,未必能完全发挥神灵的真正能力。莫莉却是本身的修为,实力超强,内外合一,运用灵活,搏斗十几个回合之后,莫莉大占上风,王语晴开始手忙脚乱,她本人心慌了。 莫莉居然把老郭秒杀了,让我很愤怒,我要是不出手,王语晴很可能也会被她杀了。我开始集中精神呼唤东成王:“东成王快来,快来,快来……” “我来也!”东成王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我的左手掌心发热,狂暴能力从掌心涌现,通过手臂瞬间注满全身,有无穷神力和无畏一切的斗志。我大吼一声,冲向莫莉,挥拳就打。 我不仅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还有东成王的气慨和战斗技巧,威猛绝伦,招式大开大合。莫莉与我硬碰几招后有些不敌,开始回避,而王语晴压力大减,发挥得就更好了。我们两人夹击莫莉,一刚一柔,相辅相成,莫莉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我们三个身上散发出的罡气,以及搏斗产生的劲气把附近的飞尘都逼开了,其他地方却都陷入滚滚尘土中。莫莉突然道:“你们四个打我一个,羞也不羞?不跟你们玩了,后会有期!” 我们可以打败她,却未必能阻止她逃走,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尘土中走出,宛如分波劈浪一般,大袖飘飘,长发飞扬,从头到脚都与莫莉一模一样!不,严格来说是不一样的,正在被我们攻击的莫莉身上带着光明气息,新来的这个身上散发出的是晦暗气息,脸上有狡诈、残忍、阴险的感觉。 镜影魅! 莫莉大惊,甩下我往出口那边逃,镜影魅一闪就到了她前面,“呯”的一声,两人对击一掌,各退了两步。 镜影魅咯咯大笑:“现在我的能力跟你一样强,再加上他们两个,你今天死定了!” 莫莉惊慌欲逃,却被我和王语晴分别挡住了,莫莉又惊又怒:“你们,你们竟然跟它联手!” 王语晴没弄清状况,疑惑地望了我一眼。镜影魅笑道:“你拐跑了他师兄,让他们反目成仇,又杀了他朋友,他凭什么不杀你?而我一直在帮助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莫莉极其愤怒,厉声道:“废话少说,来吧,我就是要死,也要拉一两个垫背的!” “上!”镜影魅大喝一声,冲向莫莉,呯呯呯打了起来,果然两人实力相当。镜影魅这种“镜像”能力非常变态,变成谁就有近似谁的能力,但并非完全复制,而是相反的属性。此刻莫莉是光明的,镜影魅就是阴邪的,它就等于是邪恶一面的莫莉。 我也冲了过去,运集真气,积蓄能量,寻找机会攻击。镜影魅完全没有防备我,当它背对着我向我退过来时,我全力一掌打在她背上,用的是阳性真气。镜影魅身上散发出大量黑气,向前扑跌,莫莉刚好一掌打在她胸口,她又向后倒。 “我们真正要杀的是它!”我大吼一声,石龙匕出手,耀眼红光激射一米多长,刺进了镜影魅背部。石龙匕也刺进了镜影魅的身体,红光从前面透出,以创口为中心,足有七八条像闪电一样的红光把它的身体撕裂了。 然而镜影魅并没有死,散为一股黑暗能量飞遁,王语晴这时反应过来了,迎面一个法诀打出。暗影立即破散,忽地又聚集投射向另一边,但立即遭到了莫莉拦截。我们三人三足鼎立,把它堵住了,我正想使用麒麟神力杀它,暗影无声无息消散了,没留下一丁点气息。 我操,这样还被它逃了? 莫莉和周易灵进来时,周易灵手上提着一盏样式奇特的古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战斗,这盏灯就放在入口处的地下,奇迹般的没有被我们打斗激发的大风吹灭。这时灯光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团暗影,东突西蹿,匆而变成蛇状,忽而变成圆球,忽而变成怪兽,但无论它怎么变化怎么冲撞,都离开不灯光范围——那一盏灯具有照出镜影魅真形并困住它的效果!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以手按在胸口,意念进入麒麟牌世界,迅速聚集里面的灵力,很快显现出一只巨大的麒麟。它高如山岳,威猛神圣,有吞吐天地的气慨,腾跃而出,喷出了一股几近透明的白色火焰,有如惊涛骇浪冲向那一团暗影。灯光连闪都没有闪一下,其他东西也没受影响,暗影却在虚灵之火中疯狂挣扎冲突,但仅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镜影魅的能量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我们削光了,剩下的只是它的一点本源,常规手段杀不了它,麒麟却正好可以克制它。 第二百零八章 早有预谋 麒麟喷出白色透明火焰把镜影魅烧死之后,立即回到了玉牌内,灵力损耗了许多,我也感觉有些疲惫。看上去只是喷一下,其实是一种爆炸效果,不是吹一口气那么简单。 狂暴混乱的大厅平静下来,我听到了莫鸾凤念咒语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她半跪在老郭旁边,掐着一个法诀对着老郭的额头施法,一只青蚨停在老郭的额头上,发出青绿色的微光。 难道她还能救活老郭?我望向王语晴,这时王语晴显得很虚弱,她请来的神灵已经离开了。她微皱眉头看着莫鸾凤施法,看样子她也没有把握。我再望向莫莉,她蹲在周易灵旁边,在检查他受伤情况。 陆南天一脸疑惑地问:“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轻叹一声:“打开我给你的纸团看看。” 陆南天立即摸出口袋内的纸团打开,看了一眼:“原来一开始要杀的就是镜影魅,你怎么不早说?” “镜影魅非常狡猾,躲在暗处我们都看不到它,而且它能够窥探别人的想法,如果我提早告诉你们,就有可能被它知道。所以我只能写在纸上,约定暗号,到了适合的机会才让你们知道,结果我没机会通知你们。” 陆南天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大声道:“既然你跟她是约好的,她为什么要杀了老郭?”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我与莫莉总共只联系过两次,只约定了一起诱镜影魅出现,围困杀之,并没有谈及具体细节,而且这个约定是在陆南天和老郭他们来之前说好的,谁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现在莫莉把老郭杀了,叫我如何解释? 莫莉哼了一声:“你们可也没对我手下留情,一见面就开枪乱打,我要是没有一点自保能力,死的就是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不真的对我下杀手,我不杀你们一两个,镜影魅会上当出现吗?这是必须的!” 陆南天很愤怒,把枪口对准了莫莉。莫莉浑不当一回事,望向了我:“你本来就想要连我也一起杀了是吧?没关系,现在还可以动手,但死的可就不止一个了。” 确实,我是想要连她也一起杀了,但现在我们已经损耗严重,与她硬拼结果实难预料。而且这一动手,恐怕我就真要与周易灵成死敌了。 上一次我与周易灵冲突,其实是莫莉的安排,也就是说周易灵与我“割袍断义”是在演戏,是莫莉叫他这么干的。否则哪有那么巧,周易灵刚好来到我们过夜的地方,九月刚好找到了他们藏身的山洞,但当时我也被蒙在鼓里,这样才骗过了镜影魅,以为我们真的反目成仇了。之后我在梦中与莫莉联系,莫莉才告诉我真相,并说好一起对付镜影魅。 莫莉是有些邪性的,并且是九月的杀父仇人,说实话我有过把她一起杀了的念头,但并不是非杀不可。她与镜影魅不一样,她没有镜影魅那么邪恶,至少她有一半是善良的,如果周易灵跟她在一起,她也许会变成好人。可是现在她把老郭杀了,我怎么向陆南天交代?如果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可能要死更多人,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我望着还在施法的莫鸾凤,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如果她能救活老郭,事情就会好办一点。 就在这时莫鸾凤停止了念咒语,停在老郭额头上的青蚨飞了起来,老郭的手指动了动,胸口开始起伏,接着睁开了眼睛。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老郭能活过来,今天的冲突就可以避免。 老郭很快坐起,来回看了一眼,惊讶地问:“怎么回事?” 陆南天垂下了枪口:“老郭你没事吧?” 老郭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和身体,一脸疑惑:“呃,应该没事。好像刚才我被打碎了,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莫鸾凤笑道:“不是真死,只是魂魄离体,我用青蚨收集到你的魂魄,放回你的身体就没事了。” 老郭愣了愣,抓了抓后脑勺:“谢谢啊。” “小凤,谢谢你。”我衷心诚挚地说,她帮了我的大忙! “呦,你们怎么这么客气呢,真要谢我就请我吃一顿大餐吧。” 莫莉冷冷道:“现在你们没事了,是不是还要跟我拼命呢?我可以走了吗?” 没人说话,我望向九月,九月轻叹一声:“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莫莉呵呵一笑,俯身抱起周易灵:“他不会跟你们一起走的,所以我就带他走了,张立成你没意见吧?” 我犹豫了一下:“希望你善待他,不要辜负他,也不要做出扰乱世间平衡的事,否则镜影魅就是你的榜样。” 莫莉抱着周易灵往外走:“想当初在疯人院时,你把我当成了梦中情人,现在身边有了一群美女就开始威胁要杀我了,唉,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在场众人立即瞪向我,包括了九月。我不由得面红耳赤,但没开口,这种事解释不清楚,越解释别人就越怀疑。 莫莉走到了出口处,拎起了那一盏特别的灯,继续往前走:“友情提醒一句,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就早点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灯光迅速远去,拐了个弯渐渐消失了。我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羊头人身的巨大浮雕,心生怯意,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不说这地下有没有恶魔邪神,就是古墓通道中的机关出了点小问题我们也惨了。莫莉要是真的恨我们,出去的时候弄一点小手脚……我扫视了同伴们一眼,虽然都灰头土脸,有些疲惫,但走路不成问题,于是说了声走,往大厅出口走去。 走到大厅门口,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此时两支手电筒的光柱都是往外照的,所以大厅里面很暗,墙上那个五六米高的巨大半立体浮雕就像是要脱墙而出,在那一对巨大无比的弯角遮挡之下,脸部更加黑暗,感觉似乎在笑。 九月见我神色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虽说低声,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大家都听到了,我可不想一惊一乍吓坏了小姑娘,所以说没事,继续往前走。我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但地面上留有莫莉的脚印,跟着脚印走就行了。 走了一会儿,莫鸾凤问:“九月姐,为什么你跟她长得那么像?” 九月轻笑一声:“以前有一个护士叫陈莉莉,我是妖,我是按照陈莉莉的样子变成人形的。后来陈莉莉被太岁精夺舍,变成了现在的莫莉,所以我跟她长得比较像。” “她竟然夺舍,就不怕天遣吗?”莫鸾凤有些生气。 九月道:“也不算是强行夺舍,陈莉莉受了重伤,如果没有它附体就可能死了,所以这事真说不清。” “哦……”莫鸾凤长长哦了一声,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明白了什么。 阶梯旋转向上,每转一圈就有一层,每一层都有大厅和通道,还有许多地方崩塌了,不知究竟有多大。之前周易灵和莫莉搜索过这儿,脚印混乱,走了几层我分不清莫莉是往哪儿走了。凭着感觉找了好久,我们终于找到了出口,外面就是我们在断桥上看到的神殿废墟,距离断桥有两三百米。 我很疑惑,从断桥那一头跳下去是进入废墟底层,那么从这一头跳下去呢?假如也是到达废墟底层,我们就陷入了死循环。但除了这条路,没有别的路了,只能走过去试试看。 我们还没走到断桥,我突然看到了高处的石壁上有亮光闪动,那是很微弱、很朦胧的蓝绿之光。我可以肯定那不是莫莉所带的灯发出的亮光,颜色和亮度都不对,这里是地下深处,也不可能有其他亮光出现。 “等等,把手电筒关了。”我低声说。 九月和陆南天手中各一个手电筒,立即关了,四面八方立即陷入绝对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石壁上的绿光也没了。 “你们刚才看到那边有绿光吗?” “没有。”众人都说没有。 不可能是我出现幻觉,也不可能是我们的手电筒亮光反射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其他人进来了,并且不想被我们知道! “打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注意右前方石壁上,就是我们来的路上。” 手电筒亮起,我们慢慢往前走,没走过步,果然石壁上又出现绿光,而且是在往山下方向移动!陆南天道:“有人来了,他们怕被我们发现,所以用什么东西遮住了手电筒!” 老郭道:“躲躲藏藏的,肯定是想对我们不利,我来干掉他们!” 对方肯定已经看到了我们,如果发现我们有狙击枪,就有可能往回逃,并把出口封死,或者在外面给我们迎头一击。我说:“不,我们假装没有发现他们,往回走进入废墟内,把敌人引进来,切断他们退路之后再来收拾他们!” 九月、莫鸾凤、王语晴立即赞好,陆南天和老郭也连连点头,转身往回走。 第二百零九章 急转直下 我们退回废墟之内,关掉了手电筒,伏在墙壁缺口处往外看。我们的灯光消失之后,石壁小路上的亮光也消失了,因为没有其他更强的光源,敌人发出的那一点微光就会很显眼,怕被我们发现所以他们不敢亮灯。 但是没有一点光线,在悬崖峭壁间摸索前进是非常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悬崖。过了十几分钟,敌人忍不住又放出了亮光,已经在更低一点的地方。很快朦胧微光变成了三处,以更快的速度往山下移动,看样子他们人数挺多,并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不需要多猜测,十有八九是楚家派来的杀手,他们知道我来到这附近,本来找不到我,但山崖崩塌了一大片露出洞口,他们要是再找不到就是猪了。他们能通过机关到达这儿,显然不是猪。 刚才我们找出口用了不少时间,莫莉带着周易灵如果走得快的话,应该会在山路上遇到这些人,可能她不想多生事端避开他们了。 我试着以天眼状态看有多少敌人,结果什么都看不到,断桥那儿有特殊的灵力场,天眼状态看不到另一边的情况。老郭趴在地上用狙击枪的镜头观察,一边看一边调节参数,狙击枪的夜视仪也会受到干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再过几分钟,那些人接近了断桥,老郭说:“五个……七个……八个……总共八个。一个是老人,两个中年人,另五个比较年轻,带有冲锋枪……嗯,这些人曾受过严格的训练,个个都是精英!” 现在我已经能肯定是楚家派来杀我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要给姓楚的一些好看了! 老郭“咦”了一声:“不止八个,还有三个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居然不需要灯光就能走得飞快。” 我吃了一惊,急忙叫老郭给我看看。老郭把狙击枪让给了我,我凑到镜头前,轻微转动枪口来回寻找,找到了他说的那三个人,一看之下,我差点怒骂起来——这三个人中有一个是老得不像话的老奶奶,我不但见过,还被她抓回青丘门老巢。除了她外,还有一个漂亮风骚的中年妇女,一个须发雪白皮肤却像婴儿一样光嫩的人,连是老还是少我都分不清,但只须看一眼我就能确定他们都是狐狸精。 虽然早已知道青丘门与楚家结盟联姻,我却不太相信青青真的会嫁入楚家,心里有那么一点认为青青不是真的想杀我。可是现在她派出了三大高手与楚家的杀手同来,不是要杀我是干什么?秘笈已经被她拿走了,她还想怎么样? 那个老奶奶绝对是青丘门元老级的高手,另两个一脸傲气,估计是“九大长老”中的两个,实力不会差到哪儿去,用这么豪华的阵容来招待我,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再看前面八个,老头蓄着长须,气度不凡;两个中年人太阳穴往外鼓,两眼精光闪动,身体粗壮结实,显然也是高手;五个带枪的都不超过三十岁,脸容坚毅,眼神冰冷,显然是久经训练百里挑一的杀手。 我的心情很沉重,敌人数量比我们多,火力比我们强,还有武林高手和高级狐妖助阵,这样的组合很难对付。而且我没有混元一气符了,真的打起来,就算最后我们能赢,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敌强我弱,即使是埋伏战也不容易,不如等他们进入废墟后,我们避开他们往外跑,毁掉古墓机关把他们埋在里面。 我对同伴们说:“没有必要跟他们硬拼,等他们传送进废墟底层后,我们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众人都点头,莫鸾凤和王语晴本来就不好斗,陆南天和老郭不愿与楚家的人起冲突,九月早已说了,不想再看到死人。 不一会儿前面八个人到了断桥处,为首的老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件东西抛向对岸,因为夜视镜的范围有限,我没看到他扔出的东西是不是掉下去了。接着老头后退几步,冲刺奔跑,腾空飞跃,凌空虚渡轻轻松松就到了这一头落在地面。 “这怎么可能?”我不由得低叫一声,刚才我们往前跳都是被传送到废墟底下了,老头却直接跳过来。而且他能这么轻松跳过来,身手之强还超过了我的预料! 好几个人同时问:“怎么了?” “有一个人直接跳过来了,他没像我们一样传送。” 九月道:“也许是莫莉离开的时候改变了什么机关,现在可以跳过去了。”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但这样一来,断桥就成了进出的必经之路,我们不可能绕开敌人逃跑。而且有三个厉害的狐妖在,我们很快就会被他们找到,形势大大不妙。 陆南天道:“如果不能避免,只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老郭道:“如果动手,就不能留一个活口!” 莫鸾凤还没弄清状况:“你们在说什么呢?能不杀的话,还是不要多杀人。” 我苦笑:“情况很不乐观,他们之中有三个能变成活人的老狐妖,有三个武林高手,还有五个职业杀手,有冲锋枪可能还有手雷、催泪弹之类。如果我们心存怜悯,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即使我们全力以赴还是生死难料。现在我们不太可能绕过他们了,只能先找有利地型埋伏,给他们迎头痛击!” 老郭趴到了狙击枪面前:“击其半渡,我先干掉那几个老家伙!” 敌方人多势众,应该不会死一两个就逃跑,所以利用远程优势先杀几个高手也不错,可以减轻压力,所以我没有阻止老郭。我掏出了所有防御类的符,让九月、莫鸾凤和王晴语从入口开始,粘贴在所有必经之路和门、窗、洞口处,这样可以阻止三个老狐妖不能长驱直入,把他们三个与其他人分割开来。陆南天同时在检查枪械,装填子弹。 “呯”的一声炸响,吓了我们一大跳,等我转头看过去时,老郭的狙击枪消音器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枪口还炸裂了约两寸长。 “这,这,这……怎么会这样?”老郭傻了眼。 陆南天问:“消声器没装好?” “绝对不可能!” 我相信老郭是很专业的,不会连消音器都没安装好,但事实是枪管炸了。这下更糟糕了,我们损失了威力最大的枪,而且惊动了敌人。没有了狙击枪,入口处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地利,我只能招呼众人先撤到里面去,不要成为敌人的靶子了。 “这不可能,我这是专用的消音器,是用插拴插进去的,不可能出现问题的……”老郭边走边嘀咕,郁闷得都想要吐血了。 陆南天说:“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炸膛的,除非有什么东西塞在里面。” 老郭本来是寡言少语的人,这时却变得暴怒起来:“我又不是第一天用枪,会把其他东西塞进枪管吗?” 陆南天急忙道:“我没说是你的错,我只是觉得奇怪,有些不对劲啊。” 他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感觉不对劲,我们不能通过断桥,敌人却可以通过断桥;老郭想要射杀对方高手,狙击枪就炸膛,就像是有谁故意跟我们捣蛋。本来我们是占了先机的,就因为这些变化情况急转直下,现在我们处于极度劣势了! 还有外面石崖崩塌得古怪,有些石门我没看到机关却打开了,还有棺材里面的小孩尸体,以及莫鸾凤侦察时遇到的黑暗邪气……这些都联系起来,就像是有人故意打开入口让我们进来,然后故意把我们困在这儿不让走。 我有些背上发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地下大厅那个羊头人身的怪物雕像,莫非这里真的有什么上古邪神?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我越来越紧张,总感觉黑暗中有东西在盯着我,让我感觉头皮发麻,背上发冷。 一路往里面走,我都没有找到理想的防守地点。实际上是敌人太强太多,根本找不到可以守住的地方,走着走着,鬼使神差般地又来到了有羊头人身雕像的大厅。抬头猛地看到那巨大的暗影,我才发现是回到了原来的大厅,更加心惊肉跳。 我宁可跟敌人硬拼,也不想留在这个大厅内,但这时旋梯上方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敌人来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我们不进大厅的话,唯一能去的只有下一层了,也就是我们之前传送进来的地方。下一层有狭长的通道,外窄内宽,相对来说还是有利于防守的,所以我不再犹豫,挥手招呼众人继续往下走。 我和九月走在前面,莫鸾凤和王语晴走在中间,陆南天和老郭断后。还没到达下一层,后面“呯呯”之声连响,子弹打在石壁上溅起点点火星。陆南天和老郭急忙贴着石壁站好,分别以冲锋枪和手枪反击,但敌我双方都隐蔽得很好,打不中对方,只是浪费子弹。这样下去,恐怕一个敌人都没杀死,我们的子弹就要耗光了。 第二百一十章 舌如利刃 硬拼我们肯定吃亏,逃也无处可逃,那就只能试试挑拨离间了。我大叫:“停下,都停下,别开枪,我有话说!” 陆南天和和老郭停止了射击,我再叫几声对方也停下了,我问:“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外面的人没吭声,我接着说:“如果你们是来探险和寻宝的,那就用不着开枪,这里面的东西我一件不要,全归你们。” 静了几秒钟,一个苍老的声音阴森森道:“我们是来要你的命的!” “呀,原来你是青丘门那个老祖宗啊?这就奇怪了,我已经把秘笈给青青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什么?”“啊?” 好几个人发出惊样的声音,看样子青青没有把秘笈交给楚家,也没让青丘门的人知道。我立即说:“我已经跟青青说好了,我先把秘笈给她,她帮我对付楚家,等楚家完蛋了我就把蛤蟆交给她,难道她没有告诉你?” 老奶奶厉声道:“胡说八道,她当面亲口吩咐要杀了你,不要再废话了,快出来受死!” 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这不可能啊,蛤蟆在我手里,如果我死了,替我保管的人就会把蛤蟆全部弄死,青丘门的核心人物就完了,所以青青绝对不会派人来杀我。除非……” “共生蛤蟆真的被他偷走了?”一个有点阴柔的尖嗓门问,可能就是那个鹤发童颜的老狐妖。 老奶奶急忙道:“天英长老不要信他胡说八道,这小子狡猾得很,你的爱徒杨柳衣就是被他害死的,连修为都被他吸走了!” 原来白头发的就是天英长老,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天英长老嘿嘿一笑:“是么?看来你很怕我不杀他啊?” 另一个柔媚甜腻的声音说:“这次圣女没同意让我们看共生蛤蟆,或许真的是被人偷走了呢?” 我心中暗喜,之前在夜视仪中看到他们,我就从他们之间的距离和神态看出了他们并不和睦,特别是青丘门的人和楚家的杀手之间保持那么远的距离,更是互不信任,所以我才想到用语言挑拨。 我立即说:“两位长老,青青从来都不信任你们,所以把你们生死跟蛤蟆绑定在一起。为什么她不自己来,却派你们来?如果你们杀了我,我的朋友弄死了蛤蟆,你们要死,所有青青不信任的人都要死,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洗牌的机会;如果你们不幸失败,那就是青青在借我们的手除掉你们。反正不管怎样你们都是要死的,就是这么简单……” “胡说,圣女没有来,是亲自去夺回共生蛤蟆……”老奶奶怒喝,心急之下却说出了真相,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顿了顿又说,“或许此时已经夺回了!” 陆南天、王语晴和莫鸾凤都大惊失色,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青蚨门的两个高手和陆南天来支援我,本部就空虚了,青丘门完全有可能趁火打劫。 外面两个长老同时问:“这么说真的是被他偷走了?” 我强作镇定,哈哈大笑:“她不可能找到,更不可能抢回去,只要她敢动一下手指头,我的朋友就会弄死全部蛤蟆。事情明摆着,她不信任你们,胁迫你们,欺骗你们!其实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能成什么大事?你们还不如罢免了她另选一个德高望重实力强悍的当掌门。其实我跟你们没有不共戴天的仇,这样吧,你们杀了那八个人,我就把蛤蟆送给你们!我可以对天发誓,说话算数……” 外面传来惨叫声,然后是枪声、劲气破空声、碰撞声,红光白光闪个不停。自相残杀之迅速,战斗之激烈都超过了我的预料。 刚才我说秘笈已经在青青手里,青青却没有交给楚家,已经让这些杀手对青丘门更加不信任,这种不信任必定会在他们的眼神中表现出来,带着敌意。而青丘门这两个长老自尊自大,心狠手辣,叫他们杀本派的人可能还会迟疑,杀这些本来就看不顺眼,还不给他们好脸色的人类,他们可不会犹豫,于是双方立即干起来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老奶奶大叫,但没人理她。她不能对两个长老动手,一动手就完全撕破脸了,她也不能对楚家的人动手,动手她就是跟两个长老站在一边了,暴怒之下,她冲了进来,要杀我这个罪魅祸首。 人影一出现,陆南天和老郭立即开枪,我、九月、王语晴、莫鸾凤同时以法诀攻击。老奶奶挥手撒出了一大片由极细银丝形成的光幕,开始把几颗子弹挡偏了。但随着我们的法诀打向她,她受到了很强的冲击,光幕出现空隙,后面的子弹打中了她。中弹之后,她的行动受影响,我们接着发出的法诀也打中了她,然后更多子弹打中她……她冲到了距离我只有几米的地方,却无力攻击我,摇摇晃晃倒下了,眼睛瞪得差点要掉出来。 唉,你活了少说也有大几百年吧,就不知道什么叫群殴吗? 老奶奶倒地之后,显现原形,是一只显得有些瘦的白色狐狸。它还没有死透,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我,我立即一脚踩住了它的头,把它的眼睛踩在脚底下。想眼对眼给我下血咒?没门! 外面枪声很快停止,但打斗声还很猛烈。不要小看学武的人,武艺高强的人精神凝聚,气血旺盛,意志坚定,不容易被狐妖迷惑。狐妖的攻击法术对付他们效果也未必好,所以想要快速取胜还得肉搏,这样狐妖们就等于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突然外面的灯光消失了,陷入完全黑暗中。人类的眼睛再怎么好使,在这种环境下都看不到东西,而狐类却有可能看到,所以楚家的杀手必定吃亏。 果然,外面很快传来垂死的惨叫声,很快又是一声,打斗声停止了。没等我开口,九月和陆南天已经亮起了手电筒,没有亮光对我们很不利。 安静了几秒钟,外面传来天英长老的声音:“张立成,我们跟你其实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青丘门跟你以前也没什么冲突,一切都是青青那个小贱人为了攀附权势弄出来的,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兵刀相见。我要说成为朋友之类的,你肯定不信,但我们确实可以合作。我们除掉青青,对你是有好处的,你把蛤蟆还给我们,以后青丘门还像以前一样过低调隐居的生活。” “我是青丘门的天心长老,九大长老之一。”女狐妖说,“青青胁迫我们,很多人都不服她,只要我和天英长老登高一呼,推翻她轻而易举。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你的恋人青丘九月也是青丘一脉,说起来还有点沾亲带故,你不会眼看着青丘门被野心家利用吧?” 我说:“那是,爱乌及屋嘛。不过有一个叫杨柳衣的狐妖杀了我朋友,还变成我朋友的样子来迷惑我,结果被我失手打死了……” 天英长老立即道:“我已经知道了,那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你。” 天心长老道:“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你把蛤蟆交给我们,我们也不会白拿,金钱、灵药、古玩、法器之类,我们还能拿得出一些。或者跑腿的下人,总之你有什么需要,只要不太过份我们都乐意提供。” 这个提议非常好,虽然从主观上来说,我并不喜欢这两个家伙,但从形势上讲我却太喜欢他们了:“好,只要你们让青青当不成掌门人,让她不能与朝中权贵勾结,我就把蛤蟆交给你们。”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虽然我还不是很相信这两个老妖,但想来想去,这样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们杀掉楚家的杀手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诚意。这个地方不对劲,我们要尽快离开这儿,到有手机信号的地方通知青蚨门的掌门人防范青青抢蛤蟆。我对同伴们说:“把枪收起来,现在我们和他们是盟友了。” 天英长老的声音中带着兴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能识大局,当机立断,其他的不说,就说你能从青青那个小贱人手里偷走蛤蟆,就让老夫非常敬佩。” 我确定他们不是在使诈,于是先向前慢慢走,拐了半个弯,看到了楚家的杀手们横七竖八死在地上,有的整个脖子都扭断了,有的胸膛凹了进去,使枪的都是被一击毙命。天英长老和天心长老有些紧张地看着我,见我们确实没有敌意,才慢慢放松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我迅速捡起敌人的枪械、手电筒、背包,全都丢进玉牌的世界内。天英和天心长老对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表示友好,先开始往上走,没走几步却又突然停下,一步步后退,所乎他们前面有极度可怕的东西。 我感觉气氛不对,急忙拿出装着破邪弹的手枪,拉开了保险。 天英和天心分开了一些,我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人,高只有一米多一些,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头戴冕冠,身着龙纹黑袍,手上握着一柄短剑。 第二百一十一章 邪神 站在我们前面的赫然是棺材里面的小国王,只不过之前没有任何生机,现在看上去与正常人一样,甚至对我们露出了一些笑容。 黑暗压抑的山腹深处,一个死了几千年的小孩从棺材里面走出来,还天真无邪地朝着我们笑,这情形诡异得令人窒息,我们也不由得往后退。 “※&◎‰¤#……”小孩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声音稚嫩清越,音色纯净。 两个青丘门长老停止了后退,天英长老阴森森道:“少给我装神弄鬼,你是谁?想干什么?” 小孩微略歪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几秒钟说出了普通话:“你们既然来了就不要走,我还没有玩够呢!” 天心长老娇笑:“小乖乖,可以先告诉我你是谁吗?” “你们不能提问题!”小孩很严肃很认真地说。他虽然年纪幼小,却有着帝王的威严,长得又可爱,本该是人见人爱,但现在却让每个人都极度不安。 天心长老强笑一声:“那么我们怎么称呼你呢?” “我是你们的神,所有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们应该立即跪下对我叩头,献上你们最好的东西。”小孩挺了挺腰杆,昂起小脑袋,冕冠的垂珠在额前摇晃着。 我敢肯定他不是早夭的中山国国王,而是古代隐居在太行山那个神秘部落所供奉的邪神。中山国曾得到这个邪神的帮助,才能突然强大起来……对了,也许这个小国王不是早夭,而是作为长子被献祭给邪神,现在附在这具身体上的就是邪神! 我说:“是你故意打开古墓让我们进来,故意把我们困在这里对不对。” 小孩露出微笑:“只有你和那个小姑娘想到了这一点,你们比其他人聪明,而我喜欢聪明的人,所以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 他口中的“小姑娘”应该是指莫莉,她早就知道这个地方有古怪,故意选择这儿杀镜影魅,同时也有害死我的嫌疑。现在她是独立完整的莫莉,不再受陈莉莉的影响了,谁威胁到她就会杀了谁,用这样的方式害死了我,周易灵无论如何都不能怪她。 我说:“她好像带了一个人出去。” 小孩道:“你也可以带一个人出去,只能带一个!” 如果只能带一个,我毫无疑问是带走九月,可是我能丢下陆南天,以及他请来帮我,与我出生入死的朋友吗?这个混蛋根本不是在表扬我奖赏我,而是在刁难我,分化我们! 天英长老先沉不住气了:“小娃娃,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直接说吧,少给我啰嗦,老夫没空跟你玩!” 小孩道:“本来我应该把你们都杀了,不过我今天心情好,看在你们给我带来不少祭品的份上,我可以仁慈一点。你们挑出一个人留下来陪我,其他人就可以出去,这是我的底线,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了!” 我们面面相觑,假如必须留下一个,我们当然希望是青丘门两个长老中的一个。两个狐妖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立即不信任我们了,希望留下来的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于是刚刚结成的同盟眼看要破裂。 我冷笑一声:“别中了他的离间计,等到我们自相残杀完了,他又有新的花样,直到把我们全部玩死!与其被他摆布,不如合力杀了他!” 小孩叹息一声:“唉,我开始不喜欢聪明人了。” “我敢说你刚刚复活,能力还能低,我们联手就能杀了你,所以你要使用诡计离间我们!” “有道理!”天英长老和天心长老都点头,天心长老道:“张立成,现在我也相信你比我们聪明了!” 九月、陆南天和老郭都举起了手枪,枪膛里毫无疑问是破邪弹。天英长老张口吐出一串银光闪烁的小珠子,刚喷出来时才小指头大,瞬间大如碗口,浮空在他头顶上盘绕飞行,银光湛然,疾飞如轮,总数可能有七八个。同一时间天心长老手上出现一根散发着黑光和黑气的长鞭,手未动,鞭梢却在她身前环绕,圈圈相套,灵动如蛇,并隐隐有风雷之声。 我很震惊,没想到两个老妖已经炼出了这么牛逼的法宝!九月曾对我说过,这类法宝是以某种特殊材料为基础,以元神为核心,以本身的精气神来淬炼,能以意念控制,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快如闪电,变化多端。这是性命之所系,如果被毁了,修为会受到严重影响,甚至死亡,所以不到生死关头不会祭出来。二妖有如此实力,难怪不把青青放在眼里! “杀!”天英长老大吼一声,头顶上方的银珠疾射向小孩,分袭他身上要害。天心长老的黑鞭幻化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圈往小孩身上套去,同时九月、陆南天、老郭也开枪了。 这一瞬间我没看清是子弹先到,还是二妖的法宝先到,甚至没看清谁打中了谁。天英长老向后跌退并倒下,额头凹了一个大坑,双臂双腿骨折,胸部多处地方凹进去,当场死亡连挣扎都没有。天心长老被自己的黑鞭勒死了,就像是大树被藤条缠住了几百年一样可怕,黑鞭深深陷入身体,皮肉往外鼓突出来,从头都脚筋骨皆断。 九月、陆南天和老郭还举着手枪对着小孩,但没人敢再开枪,甚至没人敢喘气。子弹显然没有作用,以两个老狐妖的实力瞬间被秒杀,惨死在自己的法宝之下,我们哪里还有机会? 我硬着头皮说:“刚才你说只要留下一个人,现在‘留下’两个了,已经是双倍献祭。” 小孩笑嘻嘻说:“可是现在我不高兴了啊,刚才攻击我的人都要死!” 刚才只有我没攻击他,不是不想攻击,而是觉得有三把枪和两个高手足够了。或者是我大脑反应慢了半拍没来得及出手,结果我变成幸运儿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安静得可怕,我们的信心和勇气都随着二妖被秒杀消失了,实力相差太悬殊了,真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不可能丢下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我坚定地说。 “那么你替他们死,他们可以离开。”小孩依旧面带微笑,就像在谈论的是风花雪月的事,“我一向是很有原则的,从来不乱杀人。” “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故意不往下说,引起他的好奇心。 小孩果然有了兴趣:“好啊,怎么玩?” “你刚才不是说我很聪明吗?那么我们来玩智力测试,也叫文斗,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来回答,然后你问一个问题,我来回答,谁答不上来就算输,赢的人可以决定对方的生死。” 小孩呵呵一笑:“现在是我决定你们的生死,所以我不需要再跟你文斗,不过我一向不把事做绝,我给你们武斗的机会。” 老郭把手枪把腰间一插,炸了膛的狙击枪丢在地上:“我来跟你过几招!” 我拦住了老郭:“不,让我来试试。” “你?”老郭很不以为然,论搏斗能力我绝对不如他和陆南天,但他也没再争执,他并没有把握胜利,实在是没人能胜任了才站出来。 九月在后面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角,我转头望去,她一脸担忧和焦虑,欲言又止。她怕我会像两个老妖一样被秒杀了,连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当着大家的面,她又不能叫我不要去,千言万语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毅然转身向小孩迎去:“既然你很有原则,从来不乱杀人,就应该给所有人反抗的机会,现在我向你挑战,只代表我个人!” 小孩似乎觉得很有趣:“你要怎么跟我挑战?” “很简单,你和我都站着不动,互击一掌,谁后退得多就算谁输。如果你输了,你就没有资格订立规则,就要让我们所有人离开;如果我输了,你爱怎么杀我就怎么杀我,我无怨无悔!” 小孩眼睛转来转去,想了想说:“你真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小孩有些兴奋,接着露出有些狡诈的表情,“你以为可以像之前一样请个大胡子帮你,哈哈,现在他来不了了!” 这确实让我有一些失望,但这并非我的唯一杀手锏,我还有玉牌内的麒麟神力。但我从来没有试过以麒麟神力与别人硬碰硬,也不知道麒麟神力对眼前这个“神”有没有克制作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我在距离小孩一米多的地方站好,凝神提气,将阴阳诀真气提到极限。别人只能感应到我体内真气变化,却看不到我的意念进入玉牌世界内,里面的特殊灵力急速聚集。 其实玉牌里面与我们现实世界不是处于同一个维度,也就是说它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容器,而是另外一个世界,所以能量在里面聚集,就等于是在我体内聚集,别人却看不出来。 我打出了一掌,不仅是我的力量和真气,还有玉牌世界内的麒麟神力。小孩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随随便便一掌迎来,直到手掌相触的瞬间他才露出惊讶和表情。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时空隧道 我感觉我打中的不是一个小孩,而是无比巨大的羊头人身的怪物,样子与上层大厅石壁上的浮雕类似。也有可能我打中的根本不是实体,而是一种感觉,一片黑暗。 怪物迎向我的力量非常可怕,就像是整片天空压下来,无处可躲,无力可挡。此刻我根本没有思考和改变主意的机会,否则我极有可能畏惧、迟疑甚至逃跑。 两种力量相遇,貌似无比强大的怪物和黑暗破碎了,但并不像常见物体受力后分裂散开,而是一种向内的挤压。这种破碎不是碎片变多了,而是在变少,就像是千万块马赛克拼成的图案突然向中间收缩。急速收缩、扭曲、变小,刹那间巨大黑暗的羊头人身怪收缩成一个无限小的点。它消失了,但收缩的趋势和力量还在,形成一个黑洞,我无法抵抗这种力量被拉扯进去,也在扭曲,变小,坠入深渊。 我似乎听到了九月的叫声,然而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吸入无法形容有多深远的地方。快,快得我根本来不及思考;远,远得就像是穿越了银河系。 这下惨了…… 我只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发现所有可怕的东西都消失了,我趴在坚实冰冷的实地上。我感觉极度虚弱和疲惫,似乎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而且还有眩晕、恶心、呼吸艰难、抽筋、肌肉酸痛等等等,所有感觉都不对劲,所有地方都在难受。 我应该是穿越了。想到这个可能,我很震惊,勉力抬头看了看。果然,这是一个黑暗的天然山洞,与之前的废墟截然不同,旁边没有人,我的同伴、小孩或羊头人身怪都不在这儿。如果不是穿越,那就是我死了,魂魄到了另一个世界。 眩晕感稍微减轻了一些,我定了定神,翻身坐起,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连一丝布料都没有,唯一的身外之物是挂在脖子上的麒麟牌。 难道穿越的时候衣服不能跟来?好像也对,以前看过电影《终结者》系列,来到地球的时候都是光溜溜的。可是为什么麒麟玉牌还在身上呢?想了想,我猜我使用麒麟神力攻击怪物时,把怪物打死,或者把它打到了异界,时空通道出现把我也扯进去了。当时我在使用麒麟牌的力量,它与我是不可分隔的整体,所以麒麟牌跟着来了。 还好有备用的衣服,我从玉牌世界内拿出一套衣服穿上,因为很虚弱怕会着凉了,还拿出一条毛毯裹住身体。这时已经过去几分钟时间了,没有其他人出现,也没有任何异状发生。如果时空通道还存在,九月一定会跟过来的,她没有出现就证明时空通道已经消失了。 现在我该怎么回去?我很沮丧和懊恼,还有焦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真是所料未及啊!九月发现我不见,一定会急死了,如果我不能回去……不不不,没有如果,我一定要回去!既然麒麟神力能打开时空通道,我就能再“打出”一条通道回去。 虽说还有那么一点希望,我却没有因此而安心,因为有太多不可预测的东西。也许麒麟神力要与邪神的力量相撞才能打开时空通道,也许下次打开的通道不是回到人间,也许时空通道不是我打出来的,而是邪神死亡或逃跑时形成的…… 玉牌世界内的灵力已经消耗得一干二净,要等它自动慢慢吸取积累,目前是不能使用的,而且我真的疲惫不堪需要休息,于是先抛开一切,闭上了眼睛,立即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饥肠辘辘的感觉让我醒来,睁眼一看,眼前是粗糙的暗红色的洞壁。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能在没有任何光源的情况下看到东西,这让我有些疑惑,人眼的结构需要有光的反射才能看到,这里没有一点光为什么我可以看到?我试着激活天眼,结果天眼看到的与肉眼看到的一样,没有区别。我更加疑惑,难道我已经死了,否则怎会这样? 我掀掉毛毯检视自身,手脚齐全身躯完整,胆子饿得想要吃下一整只烤乳猪,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已经不错,真气也恢复了五六成。由此看来我是血肉之躯,没有死,可能是这个世界与地球的自然规律不同……想到这儿我愣了一下,我究竟穿越到了什么地方,是时间穿越还是空间穿越? 我从麒麟牌世界内拿出些干粮,一边啃一边研究。在附近转悠了足有十几分钟,实在找不出什么时空通道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而已。这个山洞大多由暗红色的岩石组成,很干燥,光秃秃的连苔藓都没有。麒麟牌内只积累了一点点灵气,微不可查,还是不能使用,再在这儿打转转也没用,不如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沿着山洞走了几分钟,温度明显变高,更加干燥,地面还出现了一些浮沙。再往前山洞突然变大,有了光线,转了一个弯之后,光线变得异常强烈——其实我距离洞外的阳光有十几二十米,已经让我感到了可怕的热量和异样的刺眼。这太阳的温度,简直可以把钢铁晒熔化,与地球上的阳光颜色不同,要刺眼得多,看出去白茫茫一片。 在山洞入口这一段很宽,地面铺着干燥的浮沙,浮沙之中露出几根巨大光滑的白骨。我无法从那些大骨头辨认出属于什么物种,但肯定有恐龙那么大。走到外侧接近太阳光的地方,我感觉热气像一根根针往毛孔里面钻,皮肤像是要烤熟了一样。放眼望去都是沙丘和荒原,没有任何绿色的东西。 现在我能肯定这里不是地球了,地球上没有这么毒的阳光,血肉之躯的人根本不敢走到阳光下。我的“乾坤袋”里干粮挺多,但水却只有几瓶,要是这鬼地方找不到水……哟,要是回不去又找不到水,我的骨头就要跟这些巨兽的骨骼作伴了。 我不敢在洞口久留,原路返回,希望在山洞更深处能找到一些饮用水,先保住小命才能慢慢想办法回去。结果又让我失望了,从我出现的地方再往下没多远,山洞就到了尽头,没找到一滴水,也没找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我甚至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有没有人类。 形势大大的不妙啊! 我再次来到靠近洞口的地方,等着太阳下山。这里的阳性灵气太浓了,根本不需要我采集就自己往我身体里面钻,阴性灵气想吸也吸不到,这样下去我的真气就会严重阴阳失调,所以我不敢练功。感觉等了很久很久,外面光线终于变暗了,我走出山洞,看到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依旧热风袭人,沙粒滚烫。 天空是黑色的,有丝丝缕缕像红霞似的东西,严格来说更像是极光。纵目远眺,一眼看不到边全是沙丘和不高的荒山,真的是一毛不拔。别说人类了,恐怕连生物都没有! 唉,据说别人穿越的时候都很风光,改写历史,称王称霸,最不济也能泡三五个美女左拥右抱,我怎么就穿越到这鬼地方呢? 我不死心,朝着附近最高的一座荒山走去,也许站到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有城镇之类。没走一会儿,天空就完全黑了下来,这太不科学了,就算没有月亮,也该有很多星星才对啊?还有温度变化也太离谱,刚刚还热得可以用空气烧烤,一转眼就冷得我口吐白气了。 恐怕温度还会继续下降,达到能冻死人的程度。我开始奔跑,必须快点跑到山顶上看一看,再回到洞内躲避严寒。 终于我跑到了小山顶上,放眼所及还是沙漠戈壁,无边无际。准确地说,这儿是一个大盆地,盆地中是平坦沙漠,边沿是荒山,我脚下这座小山就是最靠近盆地的山。 我要的是绿洲、城镇,不是沙漠盆地。我很失望,准备往回跑,这时突然看到山脚下有两个小点在移动。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活物,而且感觉很像人,所以精神大振。 那两个小点是朝着盆地移动的,虽然不是正朝着我来,与我的距离却越来越近,我可以确定那是直立行走的人。我横切向他们前方走去,注意保持隐蔽,谁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吃不吃外来人? 到了距离一百多米时,我看出了是两个男人,他们身上包裹着兽皮,头发和胡须都很长并且凌乱地纠结在一起,看不清具体样子,但感觉有些眼熟。这不可能,我可能穿越到了太阳系外,怎么可能遇到熟人? 我感觉那两个人不像坏人,即使是坏人,我也情愿与坏人一起走,不要孤单一人在这里等死。我从藏身处跳了出来,大叫着向他们跑去:“喂,等等我!不要紧张,我没有敌意……” 那两个停下,惊讶地看着我,一个开口问:“张立成,真的是你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迷失 我不是听错了吧,这里居然有人认识我?我愕然停下,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却飞快地向我跑来,踩在沙地上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另一个人略一迟疑也跟着跑过来。 眼前这张脸确实有些眼熟,可是在哪儿见过呢?那人已经跑到了距离我很近的地方,跑不动了弯腰直喘气:“张立成……我,我是9号……我是王道全啊!” 他这么一说我就认出来的,真的是王道全!不能怪我眼神不好,实在是他的变化太大了,头发长到胸口,胡子一大把,一张脸除了胡子就是土,嘴唇干裂得像千年老树皮,身上披着一块很大的兽皮,看起来跟野兽差不多。 再看向另一个,居然是段法智!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胖胖白嫩的道士了,几乎可以说是瘦得皮包骨头,但并没有因此显得仙风道骨,在他身上只有“落魄”两个字,与王道全没什么两样。 我非常惊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王道全眼睛瞪得极大,干裂的嘴唇在颤抖:“你,你居然有衣服穿,那有水喝吗?快给我一点水。” 我立即拿出一瓶矿泉水给他,接着拿出一瓶给段法智,两人都是迫不急待地拧了盖子仰头往嘴里倒。这时我才想到我只剩下最后一瓶了,而这里显然不可能有水,急忙道:“慢点喝,留着一点吧!” 两人停止牛饮,但瓶子里面只剩下一点儿了,眼光还恋恋不舍不肯离开瓶子。王道全问:“你还有水吗?” “只剩下最后一瓶了。” 王道全干笑:“还好,还好,你真是我们的贵人啊,要不是遇到你,我们可能就要渴死了。” 段法智道:“最啊,多谢多谢。” 不论在哪里见到王道全,我都能够接受,毕竟他曾出现在古墓的石棺内。而段法智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他的同门和弟子还一再找我报仇,结果他没死,在这里出现,真的是太让我意外了。 “你们不是应该被埋在山洞里面了吗?” 段法智道:“在山洞完全崩塌时,他拉住了我的手一起往下掉,出现在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我记得你当时已经……”我苦笑摇头,“你跟着他在这里逍遥,我可背了大黑锅,你的同门都认定是我杀了你,非要找我报仇,已经打过几架了。” “他们怎么这么糊涂?哟,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段法智很自责。 “不,不,这不能怪你,其实要不是你帮忙,当时我就死了,所以该感激的人是我……” 王道全道:“你们就继续虚伪地客套吧,不找个地方躲避严寒,很快我们都会变成冰块,然后明天太阳一晒就变成干尸,这里可是最适合制造干尸的地方。” “跟我来,我知道有一个山洞不太冷也不太热。”我指了一下方向,与两人一起往前走,“老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异界。”王道全很肯定地说。 这不是废话么?我问:“这里有没有人类居住?离地球有多远?你们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王道全连连摇头:“太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先找到躲藏的地方再说。” 有了两个熟悉的朋友在身边,我感觉好多了,孤单和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基本消除。我们一路小跑前进,前后不过一个小时,温度已经下降到了连肺都要冻住的程度。还好我们进入了之前我待的山洞,到了山洞深处就不怎么冷了,有毛毯和兽皮已要可以御寒。 王道全和段法智开始说他们的经历,那天太极福地阴脉古墓崩塌时,两人往下掉,莫名其妙摔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环境与地球相似,而且没有一点污染,但是没有人类。两个半老男人不甘心当野人,想方设法回家,花了几年时间终于找到时空隧道…… 我打断了他们:“等等,你们说在那儿找了几年?你们离开总共还不到一年时间呢!” 王道全一点都不惊讶:“不同时空的时间不一样,有的地方过得比地球快,有的慢。” 我立即问:“那么这里呢?” “我不知道,可能过得比地球快吧。我们再次穿越时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次终于有人类了,但是语言不通,习俗迥异,而且天天下大雨到处是洪水。我们待了一段时间觉得没意思,于是再次穿越,来到了这里。没想到这里环境更恶劣,简直无法生存,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就留在最初那个地方。唉,与这里比起来,那里简直是仙境啊,气候宜人,风景优美,遍地是瓜果……” “那你就回去啊!” 王道全很无奈地说:“回不去了。” “你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是怎么穿越的,怎么会出现在石棺里面?” 王道全猛抓头皮:“这个,这个……这个真的很难解释,你看这个矿泉水瓶吧,从侧面看是长方形的,从底部看是圆形的,放远了看却是立体的。其实你要是站到瓶子里面去看,它又不一样了,每个角度都不一样。人类只能理解三维空间,其实还有第四维度,第五维度乃至无数维度。在不同的维度来看,它总有一些点或面是交集的。这个交集的点就是关键,在特定的时间通过这个点,你就到了另一个面去了,所以也可以说我们根本没有离开地球,只是从不同角度看到的地球。” 这个真的不容易理解,我想了想:“你的意思就是,我本来在瓶子里面,因为瓶子上面有一个洞,我不小心掉出来了,然后看到的就是瓶子的外面了?” “对,差不多这是这个意思!” 段法智道:“依我看总共有五十二个世界,也就是除了人间外,上有三十三层天,下有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是一个世界。” 王道全苦笑:“那我们现在一定是在地狱里了。言归正传,我们必须要找到那个‘洞’,这个洞所在的地方,必定有特殊现象。比如你们说的极阴之地、极阳之地、龙脉风水宝地之类,从科学来说就是磁场、力场异常的地方。然而这个‘洞’并不是一直存在的,只在一些特殊时段出现,有可能千百年出现一次,有可能三五天出现一个。百慕大三角你知道吧,为什么很多飞机、大船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时空隧道突然出现,他们到了另一个世界回不来了。” 我感觉有些不妙:“你的意思是,你能找到这样的地点,但是不知道会传送去哪个世界?” “对,这就像一个门,你还没打开大门,怎么知道大门那一边是什么情况?” 段法智道:“其实他只能找到大约的地点,并且不知道那个‘洞’什么时间出现,第一次我们就等了几年……唉,人艰不拆,善哉善哉。” 王道全翻了翻白眼:“都拆完了再说不拆,简直就是恶哉恶哉!” “哈哈,我们这一路走来,无聊了只能斗嘴,小兄弟你别笑话。” 我哪有心思笑话他们,这样闭着眼睛乱走,不说有无数空间,哪怕是只有五十二个,也需要买彩票中特等奖的运气才能回去。还有可能回到人间已经是几年之后,九月都要急死了,想一想我就要崩溃了。 王道全问我是怎么来的,我把经过简略说了一遍,他听后很兴奋:“果然,时空隧道就在这附近,我们找对了,你传送到这里来就是证明!现在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着,等到出现异象时,直接冲过去就能到达另一个时空,回到我们的世界的可能性很大!” 段法智道:“我们到达的地方一个比一个差,我只希望下一个不要更差。” 王道全说:“不会的,不会的,你看小张来了是不是,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其实呢,还有一个更稳妥的办法,等他的麒麟牌积蓄了足够灵力,直接打破时空隧道回去。这个应该是定向的,回去的概率更大,也不需要等太久。” 等十天半个月的耐心我还是有的,但问题是没有水我们就支撑不下去。我问:“你们去过多少地方,其他地方也像这儿一样吗? “走过不少地方了,基本都是荒原、沙漠和废墟,地面上没有任何植物和水。但在一些地下岩洞里还有植物和动物,我怀疑可能还有一些原住民住在地下,我们曾经看到最近人类宿营留下的篝火灰烬,烧烤过的野兽骨头,还有刀砍断树枝的痕迹。 “难道这里还是原始社会?” 王道全道:“不,我看更像是过度发展引发的灾难,很多废墟看起来比人间更先进,但全都毁了。原有的大气层被破坏了,阳光晒死了地面大部分植物和生物,气温变得极端,水源枯竭,这个世界正在死亡。曾经有很多星球就是这样死去的,地球也正在走向灭亡,如果继续肆意破坏下去,不用几百年就会变成这儿的样子。” “这不对啊,如果大气层被破坏了,我们怎么还能呼吸?” 王道全摊了摊手:“也许这里的人需要的不是氧气,原有的大气层没有氧气,现在才有。我们是外星人,所以我们可以呼吸。”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冰火两重天 我更关心的是哪里可以找到食物和饮用水,特别是水必不可少。王道全说水源距离这里很远,因为白天太热晚上太冷,只能在早晚短短几个小时走上地面,去取水的话,来回至少要五天以上。还有可能在路上被野兽和原住民袭击,或者遇到突然的高温、寒流、暴风雨、沙尘暴、迷路等等,成功找到水的机会并不高。 我们只剩下一瓶水,躲在山洞里不动还可以支撑三五天,走到外面去空气异常干燥,一下就喝光了,这点水根本不可能支持到我们到达有水的地方。也就是说三五天内麒麟牌的能量没有恢复,或者时空隧道没有自动出现,我们就只能等着变成干尸了。如果冒险去取水,则有可能死在路上,或者错过了回人间的机会。这是两难的选择,不管哪一种选择都是拿命去赌。 三人都沉默了,我在想一个问题,马氏真仙曾对我说过,“所有经历都有原因,所有付出都会有回报”,那么我落到这个世界是什么原因,是老天爷安排的,还是纯粹只是一个意外? 仔细想想,镜影魅是必须杀的,与莫莉联手也是必须的,然后被堵在废墟里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用麒麟神力与邪神硬拼。所以我来到这里是必然的,并非我一时心血来潮改变了结果,那么我来到这是为了什么?需要做什么? 段法智用一小块石头在地面划着,划了一会儿说:“老王,我们来的时候走了很多弯路,很多时间没有充分利用起来,才把水喝光了。如果我一个人去的话不用五天,可能只要三天就能带水来回,但我需要最后一瓶水。” 我和王道全都眼睛一亮,这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老道功夫不错,脚步轻灵走得快,一瓶水也够他去的路上喝了。但一个人上路还要赶时间,风险也很大,辛苦就更不用说了。我和王道全只能等着他回来,三天基本没水喝也不容易,万一要是老道回不来,我和王道全就会死得更快,要是段法智回来之前时空隧道就出现,岂不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道长,有可能你去拿水的时候,时空隧道就出现了。” 段法智笑了笑:“你还有事要去做,有人在等着你,所以一定要回去。我呢,无牵无挂,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区别,死在哪里都是死。再说对于人间的人来说,我就是到了天外天,已经成仙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这是想要牺牲自己成全我们,很悲壮的事却看得很淡然,我的眼圈有些红了,拿出了最后一瓶矿泉水给他。段法智也不客气,接了过去,放开兽皮塞在腰间的兽皮带上——原来他和王道全都没有衣服穿,只在身上包了一些兽皮,里面是小块的,外面是大块的,有的毛已经脱得差不多了,可能是从野兽干尸身上扒下来的。 我还有一套衣服,拿出来给段法智穿在里面,这样热的时候他就可以不用穿兽皮,也不会赤身暴露在热浪中。王道全也想要,我说没了,其实还有几套九月的衣服,我可不想给他穿,他也不会穿女装吧? 确定了方案之后,王道全和段法智就裹着兽皮睡着了,他们已经很疲惫。我心事重重,哪里能睡得着?思前想后,想来想去,其实无论我怎么焦急也不可能提前回去,那么还不如先安下心来,想想怎样才能活得更久一点,才有回去的机会。 想要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首先要适应恶劣的环境,如果我不怕热,不怕冷,不怕渴,肯定就能活得更久。可是要怎样才能不怕热不怕冷呢?我立即想到了阴阳诀,如果我能修炼到更高层次,比如五行长生的境界,身体可以随意转化为金木水火土任一属性,当身体为火属性时就不怕热了,那时一般的水火已经伤不了我。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我现在只是阴阳诀第二层,要突到到第三层都非常困难,就更不要说第四层了。或许不需要达到第四层,达到第三层就可以使用五行遁法,使用五行遁法时身体就是转化为某一种五行属性,可惜张玄明没有教我,所以也是不可能的。 突然我灵光一闪,这里白天阳气极重,夜晚阴气极重,不要刻意采集都自动往我身体里面钻,如果主动练功采集阴、阳两种灵气,比地球上不知要快了多少倍。如果我在白天吸入大量阳气,能保持着不热死,不走火入魔,等到晚上就可以大量吸入阴气来中和,达到阴阳平衡,这样阴阳诀就会飞快进步。 这样做当然有非常大的风险,我有可能七窍喷血而死,也可能变成冻肉,走火入魔发疯更是分分钟的事。但是不冒险怎能有突破?也许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修为上的突破!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并且坚信自己不会死不会疯,于是叫醒王道全,告诉他我要到洞口练功,没事别来打扰我。 王道全含糊应了一声,段法智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睡觉。我往外走,还没到洞口就已经冷得可怕,冷气如冰针从全身所有毛孔往里面扎,从皮肤到肌肉到骨髓的温度迅速下降,如果我不调用阳性真气游走身体,一两分钟内就会被冻僵,更不要说吸入冷气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只能极力调动阳性真气在全身游走抵御冷气。这不仅是肉体和真气在抵抗,更是意志的战斗,我只要后退几步就会变得很舒服,只要我的意志一松懈就会退后。坚持了一会儿,我觉得我能顶得住,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助于修为的提高,我还是想要挑战一下,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可以看到洞外的地方才停下。 这儿更冷数倍,虽然我的意志和真气在极力抵抗,但身体的温度却在不停地下降。我不敢深呼吸,极冷的空气会立即把我的胸腔冰冻,我只能慢慢地轻轻地呼吸,主要靠毛孔来呼吸,但这样也会让身体的温度更快下降。 冷,冷,冷……除了冷没有别的了。才一会儿,我的身体就僵硬无法动弹,血液也变成冷的,更糟糕的是我体内的阳性真气也在迅速减弱,就像是暗夜里的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怎能匹敌无边的黑暗?最多支持十分钟,我就会被彻底冻僵,如果我还能动,我一定会立即退回去,可惜我现在就是想退回去也办不到了。王道全和段法智不会这么快出来的,所以这次我真要被自己玩死了。 不,我不能死!我努力催发真气抵抗寒冷,但身体里面的温度还是在流失,阳性真气越来越弱。我需要补充才能继续坚持,补充……我猛然想到,如果我不是刻意把真气转为阳性的话,平时真气在气海穴内是像太极图一样一阴一阳互相追逐,互相转化的,只有利用这种转化,阳气才能得到补充! 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放弃了抵抗。我一放弃抵抗,冷气立即以更快的速度侵入,感觉连我的灵魂都要冰结了,思维都要停止了。但气海穴内真气显现为一阴一阳旋转状态,阴气占了九成以上,阳气不到一成,已经失衡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 阴阳诀真气有一个特性,能阴阳互相滋生转化自动趋于平衡。此时严重失衡,于是变成只有阴气转化为阳气,阳气几乎不转化为阴气,可是转化后的阳气又被外界侵入的阴气消耗了。外界的阴气入侵导致阴气太盛又快速转化为阳气,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循环。 如此一来,我体内就始终有一些阳气存在,我不会被冻死。我放开了一切,不管它怎么冷,会不会把我冻死,一心只专注于把阴气转化为阳气。其实真气是会自动护体的,只要气海穴内还有一点阳气,它就会自动沿着经脉排斥寒气,加热身体,让我没有被彻底冻透。 以前不论我怎么练功,真气怎么转换,都是身体里面的变化循环,外界的灵气吸进来多少就是多少,不吸就不会增加。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我与自然界串连起来形成一个循环,无穷多的阴气注入体内,转化为我的真气,却又被压缩和消耗,只留下最纯粹的东西。 渐渐的外界没那么冷了,这种循环渐渐变慢,我体内真气渐趋于平衡。但接着外界开始变热,阳气侵入,我需要把阳气转化为阴气来抵御阳气,于是变成了反向的循环。我忘了时间流逝,忘了王道全和段法智,在这寒冰地狱和烈火地狱一样的地方挣扎求存,不是为了练功,只是为了能撑得住。 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晚上没那么冷,中午没那么热,没什么挑战了,于是走出洞外,坐在旷野中进行更高的挑战。 第二百一十五章 龙卷沙暴 山洞外面的温度变化比山洞里面更强数倍,特别是阳光直射到身上时,真的感觉皮肤都要熔化了。这不仅是冷热问题,肯定还有强烈的辐射、紫外线之类有害的东西,也许内功并不能抵抗和消化,我如果不是走火入魔了就不应该走出去。 可是我走出去了,没有被热死或冻死,也没有死于某种有毒有害的东西。其实也不奇怪,之前练功时,我与这个世界的能量进行交流循环,身体已经被这个世界的能量同化,或者有了抗性。我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只知道开始时非常勉强地撑着没有被热死、冻死,渐渐的变得轻松,感觉没那么冷和热了。 我已经过了最困难的时期,这一天寒夜过去,晨光乍现时,我从练功的执迷中清醒过来。一睁眼我就看到王道全和段法智正在洞口以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带着关切、焦虑和惊讶,看起来他们更憔悴更瘦了。 我急忙站了起来:“你们是不是等我很久了,过去几天了?” “二十几天了。”王道全大声说,不知是恼怒还是激动,“是老道不让我动你,要不我早就把你埋了!” “二十几天?”我感觉最多就是五六天,绝对没有那么久,“如果真的过了二十几天,我都饿死了,别开玩笑。” 段法智感叹道:“修为到了你这个程度,别说二十天,就是二十年也不会饿死,后生可谓啊!” 王道全也长叹:“你没有饿死,我们到是快饿死了,这鬼地方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 这么说我是真的在这极度严寒酷暑中待了二十多天,不吃不喝还安然无恙?我内视自身,感觉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真气充盈而纯粹,阴阳分明,相互转化的速度至少比以前快了十倍!改变的不止是真气,我的身体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内外通透,但乎风吹过来都能透体而过,而我意念一动血肉就像钢铁一样坚实。真气在体内运行时不再受制于经脉,气随意转,无所不到。 我能感觉到风像流水一样有迹可寻,能感应到每一颗沙子发出的热量不同,就像所有物体都有了生命,生机盈然。这种生机能够进入我的体内,转化为我的能量,既使在没有练功时我也能从自然界中获得能理,所以我长期没吃饭也不会饿,不会虚弱。 我问:“道长,你说我达到了什么境界?” 段法智掐着长须迟疑了一下:“天人合一!” 阴阳诀中可没有这个境界,各门各派功法不同,名目更加不同,不过我觉得这四个字很贴切,因为自然界就是天,我就是人,现在确实我有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我问段法智:“我现在的状况,与本派前辈说的高层次的功法略有不同,这个会不会影响我以后修炼,不能大成了?” “哈哈……”段法智大笑,“一万个人练同一本秘密,就会有一万种结果,盖因每个人资质悟性不同;几百年下来数不清的人练同一种功法,可能只有那么一两个成为大宗师,而往往大成者都不拘一格。所以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以人为本,不是以功法为本。不论你练的是什么功,悟的是什么道,只要你达到更高层次了,你就成功了。” 我不由得连连点头,这话说得太对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为什么一定要走某一条路呢?练功是为了使自己的能力提高,不是为了使自己达到某个指标!其实早些年我就觉得读书是为了学到有用的东西,不能是为了考试,为了考试才读书我就没兴趣,所以从来不用功。 王道全有些不奈烦了:“你们可以迟点再讨论吗?我们断粮断水了,你们一个快成仙了,一个也是半仙了,我可还要吃喝拉撒。” 段法智道:“莫急,莫急,小张现在不怕冷不怕热,找点吃的喝的还不是小事一件?而且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对啊,二十几天过去了,麒麟牌应该积蓄不少能量了吧?我伸手一摸,果然里面灵气浓郁,似乎比以前更充盈更活泼,但也有可能是我的感知力提高了。我说:“麒麟牌的能量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现在我的状态也不错,可是要怎么用呢?” 王道全立即精神大振,指向盆地方向:“那一边,要是我猜得没错,那个盆地是陨石坑,陨石就在沙漠下面。一般陨石都带有特殊的能量,与这个世界不同的能量,所以当它被激发出,就比较容易出现时空隧道。本来只能等着特殊时段,天体运行磁场变化宇宙射线之类激发它的能量,如果你有足够实力,就可以人为的激发!” “你的意思是我要去盆地上使用麒麟牌的能量?” “对,对,至少可以试一试。我们现在就走,刚好不会热,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王道全急不可待,其实我和段法智的心情也一样,只不过老道一向修养好,我现在心性有了些变化,没有表现出来。王道全先往前急走,我和段法智只好快步跟上,我们得赶在太阳升高之前行动,否则没有成功穿越,王道全和段法智就可能热死、渴死。 约一个小时后,我们越过了小山进入沙漠盆地数里远,王道全说差不多了,但我根本感应不到地下深处有异常的能量。好不容易麒麟牌才积蓄满了灵力,如果这个方法没用,我就要再等二十天,所以我有些犹豫。谁知道这里过一天人间是多久?万一这里一天,人间是一年,九月就要多等我几十年啊! 这时太阳已经升得颇高,沙漠上热浪逼人,已经是可以考肉的温度。我没什么感觉,王道全和段法智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催促我快一点试,不行就得立即回去,否则必定被晒死。 只能试一试了! 我把麒麟牌握在左手掌心,聚集里面的灵力,再加上我的真气一掌打向地面,幻想着能一掌打出万丈深坑。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虽然我的真气已经比以前强了好几倍,加上麒麟神力,只打出一个两三米深的坑,除了飞扬起大片黄沙,没有别的奇怪现像出现,我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被吸进去。 沙尘落定,我们三人望着沙坑无语,显然谁都不相信跳进这个沙坑就能回到人间,这个沙坑只够埋我们的尸体。 停了几秒钟,我感应到了某种波动,就像是在水潭中投入巨石引发的震荡,但震荡不是渐弱,而是越来越强,形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就在我们的脚下,同时我们四周也起大风了,风吹起了黄沙,漫天飞扬,我们只能低头眯眼,捂住口鼻。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卷着大量黄沙渐渐升高,变成了一股带着黄沙的龙卷风。我能感应到龙卷风的范围约一公里,还在扩大和升高,能量越来越强。才一会儿,沙暴风旋就高达上百米,越往上范围越大,状如漏斗,把一大片天空遮得暗无天日。 黄沙遮天,天昏地暗,更糟糕的是风眼不再是以我们为中心,开始转移,于是我们就落入强劲的旋风中,沙子打在脸上和手上就像是无数细针在扎。我觉得应该追着风眼跑,第一是因为风眼内相对来说风要小一些,第二我相信时空隧道会在风眼内出现。但是王道全和段法智连站都没办法站稳,更不要说奔跑了,只怕再过几秒钟,他们就会飞起来,被卷上数百米高空。 其实我不立即冲向风眼,也会被卷上天,沙漠中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抓住借力,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个人的能力实在渺小。生死瞬间,我急中生智,试着像存放物品一样把他们放进麒麟牌内,没想到真的放进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尽可能顺着风沙的方向跑,向风眼靠近,追着风眼跑。风急沙劲,我无法睁眼只能凭感觉前进,无法呼吸只能凭着毛孔来透气。以我现在的修为在平时静止不动,或慢步缓行可以坚持较长时间,在这样快速奔跑中却非常艰难,胸口越来越闷,头越来越晕。 跑了估计有几分钟,我实在忍不住了,想要以衣服遮住嘴巴吸一口气,却在这时被风吹得腾空飞起。失惊之下一口沙子吸进去,立即从嘴巴到肺里全是沙,呛得我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再加上腾空急施,我无法保持平衡,在天空乱滚。 其他的我都顾不上了,只是紧紧抓住麒麟牌,意念也与它联系在一起。这个宝贝不能丢,而且还有两个大活人在里面呢,要死我们也得死在一起。 我昏迷了,感觉自己一直在旋转,在飘动。后来有丝丝清爽灵气透入我体内,让我清醒了一些,似乎我不是在沙尘暴中了。在我的努力之下,我终于醒来,睁开了眼睛,结果发现身己躺在一条小溪边浅水处。溪水清彻异常,哗啦啦地流淌,在阳光下反射出迷离的波光。溪边树木青翠欲滴,鸟儿在欢快地歌唱,静谧又充满生机。 如果这里不是人间,那也是仙境! 第二百一十六章 美女和野兽 终于成功穿越了,我松了一口气,至少这里有水喝,能找到食物,比原来的地方好多了。 麒麟牌还在我手中,但除此之外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再一次验证了穿越的时候“身外之物”都会消失。反正这儿没有别人,溪水清凉舒服,阳光温暖和熙,真是太惬意了,我闭上眼睛躺在水中尽情放松不想动,先让我享受几秒钟再放两个老头出来。 哗哗水声和鸟儿鸣唱声更显得寂静,突然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悦耳动听的女子声音,接着是另一个女人在说话。她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但只听声音就能想像得出是个美女……糟糕,我还没有穿衣服呢!我急忙跳起来,一睁眼就看到数十米外的一块大石头上站着两个美少女,貌如天仙,服饰简单朴素却尽显傲人身材。我听不懂她们说的话,从她们的服饰也无法分辨出是属于哪个朝代,但肯定不是魏晋、隋唐和近代的装扮,带着自然和野性的味道。 难道这里不是地球?我下意识地以手挡住要害,想要消然离开。不料那两个美女已经发现了我,并且非常激动大声尖叫叱喝。虽然听不懂我也知道是在骂我无耻不要脸之类,我擦,明明是你们偷看我泡天然浴,我都没尖叫咒骂,你们好意思大叫?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个美女手中突然出现一张弓,搭箭开弓一箭向我射来。这支箭闪烁着白光,带着一股灵力,速度快得出奇,我本能地一闪避开。不料那支箭落空之后,居然在很短距离内拐弯又射向我,速度几乎没有变慢。我完全没有想到射过去的箭还能回头,惊觉不妙闪身时,箭头几乎是擦着我脖子飞过,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痛。 这一箭才刚刚避开,拿弓的美女又射出了第二枝箭。另一个美女双手虚捧,一股溪水冲天飞起,有如银龙腾空向我撞来。我完全没有准备好战斗,手忙脚乱只能落慌而逃,顾不上屁股蛋蛋被人家看到了。幸好溪边有不少大石,我连奔带跑避到大石头后面,冲向我的溪水撞在大石头上炸成漫天水珠。射向我的第二箭也被我避开了,来不及拐弯射中大石头,冒出几点火星掉落地下。 第一支箭还在追踪我,但因为拐了好几次弯,速度和力量明显下降,最终失控射中了溪边一棵树。我明白了,那个美女射的箭,主要力量还是靠弓弦发出的,加持法术或者意念控制才能拐弯追踪,射中别的东西或者惯性消失了就会掉下,并不会无休无止追踪。但是这样的箭已经够可怕了,我能连着避开几次实属侥幸。 我都已经逃跑了,两个美女还不罢休,继续追赶。在空旷的地方我会受到极大威胁,况且我还没穿衣服,在心理上和气势上受到很大影响,所以选择了先逃。小溪边不远就是树林,我光着腚子左一拐,右一闪,连蹦带跳冲进了树林。 有了树木遮挡,后面两个美女看不到我,在树林中飞箭也很艰追踪我。我稍松了一口气,想找衣服穿,然后才发现我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了,两次穿越丢了两套衣服,送了一套给段法智,现在麒麟牌内除了九月的衣服外能遮身的只有一件毛毯。就算我能把九月的衣服穿上去,也不能穿着女人的衣服跟女人打架吧,那就更让人以为我是变态了,所以只能拿出毛毯往身上一裹。 脚下一绊,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低头一看,只见一条粗大的老藤像一条蛇向我的脚游来。这是一根真正的藤,但是带着奇异的灵力,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力量操控。我急忙跳起,继续向前跑,这地方太诡异了,先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后面两个美女紧追不休,身手之灵敏只怕连那些自称武林高手的人都要自愧不如。但我也不差,我发现我的力量、速度、反应、感知力等等,都比以前强了非常多,刚才能连着几次避开追踪箭可能不是运气好,而是我的能力提升了,不需要多想就能本能地做出快速反应。 我跑得快,她们也追得快,不一会儿从山谷跑到了山梁上,两个美女还是不肯停下,而且我感应到她们后面有一个气场更强的人跟来了。这让我很恼怒,她们偷看了我泡澡,还反过来追杀我,这还有天理吗?因为你们是美女就可以无休止占便宜吗? 我心念一动便从麒麟牌内取出了一柄手枪,停步甩手就向后一枪。以前我开枪需要瞄准,距离远了准头还不好,主要是缺少训练。但这时我却没有刻意瞄准,眼到,心到,手到,就像是这把枪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即将射出的子弹可以随我的心意到达。 我只想吓阻她们,所以只是射向她的大腿,但对方反应神速,一看到我拿抢指向她就跃向一棵大树后,子弹从她肩头处擦过。她们显然没有见过这样能发出巨响又能射出东西的武器,两个都躲在树后不敢露头,第三个追来的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得到同伴警示也躲到了树后。 其实我并没想要杀他们,我还不清楚这是哪里,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没弄清情况之前没有必要下杀手,只要他们不追我不攻击我就行了。我以枪口来回指向他们三个,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得懂,大吼一声:“再敢追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们果然畏惧我的神奇武器,没有继续追,只是不时从树后探头出来看一下,表情有些古怪。这二女一男都长得非常好看,有着狐妖的灵秀和妩媚,但我可以确定他们不是狐妖,是人类。他们不敢再追,我心里有些小得意,看来是一些还没开化的野蛮人,一把手枪就把你们吓住了,我还有冲锋枪和手雷没拿出来呢!但紧接着我又有些担忧,可能这里不是我熟悉的地球,或者是几千年前的地球,那就麻烦了! 翻过山梁,往另一侧下山方向跑了一会儿,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了,我停步想要放出王道全和段法智。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声响,接着一块足有数千斤重的巨石腾空飞上天空,在树冠上飞过数十米距离砸落下来,折断了无数枝叶树杆落向我头上。 我当然不会被砸中,及时逃开了,但着实被那可怕的气势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又有碗口大小,七八米长,前端镶有尖铁头的东西接二连三向我投射过来。其中有一根直接洞穿了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冲击力之强达到了恐怖的级别。 这不是以机械之力发出的,我能感应到前方有几个巨大的生物,是它们投掷出来的。现在我能肯定这不是21世纪的地球了,21世纪的地球绝对没有这样的生物。 后面有美女追杀,前面有野兽堵路,我只能选择往侧面走。没走出几步,我感应到上方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只见远处大树上的树叶抖动着,急速由远而近,某种体形很大的生物在大树之间跳跃和高速移动。 我立即收起手枪,换成了冲锋枪,对着那怪物冲来的方向扣动了扳机。一梭子弹射出,树叶丛中猛烈晃动,一只巨兽振翅飞起,顿时天空一暗,树木倒伏。 这是什么鬼东西?它的头部像人头,还有长长的黄色头发,身体像马,皮毛却像老虎,四脚都有长长的尖爪,背上长了一对翅膀,展开长达八米以上,那明明是鸟类的翅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生物,简直比电脑游戏里面的狮鹫还要古怪,而且一身邪气! 那怪物突然收敛翅膀,从高空俯冲向我,声势惊人。就算是近距离把一匣子弹都打进它的身体,也未必能打死它,况且我来不及换子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开。还好是在树林里,怪物冲断了好多树枝,撞倒了几颗大树又飞上天空,如果在是旷野,恐怕我得跟它肉搏了。 几分钟前我还在为自己有枪而自豪,现在却感觉枪没卵用了,除非给我可以自动追踪的导弹。我不停地移动,全神戒备防止怪物从天空发动袭击,有点忽视了脚下。突然我看到一条粗索从落叶下抖起,急速拉动,惊觉不妙时,地面一张大网猛地向上升,把我套进网内了。 我急忙拿刀子割,但是网索有我手臂粗细,不知什么材料编成的非常柔韧,很难割断。树林里轰隆轰隆震响,一个巨人分开树枝和树叶,倒拖着一支大棒走了过来。这是一个真正的巨人,高度足有我三倍以上,还没走近我就需要仰视了。 天哪,竟然有这么高、这么大的人!通常太高的人体形比例总是不太正常,给人踩高跷的感觉,但是这个巨人的体形比例却很正常,脸长得也像现代人,就像是一个很强壮的人同比例放大了三倍多。 连人头、虎身、鸟翅的怪物都有,出来一个特别大的人也不算奇怪,但很快我就知道错了,这里的巨人可不止一个! 第二百一十七章 巨人营地 在第一个巨人的后面又出现了一个巨人,其实刚才朝我丢巨石和标枪的就是他们,树林里面还有好几个!体形如此巨大,他的行动却不像电影里面的巨人一样笨拙缓慢,动作协调快速,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快,一步两三米转眼就到了我面前。 巨人抡起小脸盆那么大的巨棒就要砸我,我心念一动,麒麟牌内的一柄手枪就到了我手中,对着他的头连续开枪。巨人脸上被打中,急忙用手护着脸,后面的子弹都打在它的手掌和手臂上。虽然打中了,但他受到的伤害却非常有限,小小的子弹对他巨大的身体来说就像是一根小刺,而且没多少血流出来,我能肯定子弹射入皮肉不深。 “哇哇,#※§……” 巨人怪叫,很生气但也惊讶我的武器,吼了几句鸟语,我只听懂了哇哇怪叫,暂时就给他取名叫哇哇。他的头发很少,几乎就是光头,穿着一件皮革马夹,下面是一条兽皮的短裙,露出来的皮肤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是真正的“古铜色”。这一身皮肤绝对有超强的抵抗力,果然哇哇把巨棒往地上一杵,腾出手来挤了挤被子弹打中的地方,子弹就从小洞中出来了,仅仅是打破了一层皮而已。 人面虎身的怪兽从天而降,落在巨人旁边,冲着我张嘴嘶吼,尖嘴獠牙,口涎滴垂,看样子是想要把我当点心。其实它的头从远处看像人,近看却不是很像,尖鼻子尖嘴尖下巴,脸上干枯无肉,一头乱发像是黄色的马鬃。 哇哇对怪兽说了一句话,人面虎身的怪兽立即发出一串像敲破鼓的声音,振翅奔跃,作势欲扑,准备撕咬大餐了。眼看我就要被它的利齿咬住,突然一根巨棒扫来,“呯”的一声把怪兽打飞了。 拿着巨棒的是第二个巨人,大喝一声:“卡卡萨,巴鲁。” 哇哇像是有些不高兴,但不敢啰嗦,退开了一些。怪兽更怕他,收敛双翅四爪并用,迅速攀上一棵巨树,消失于枝叶丛中。 这个巨人的衣服要漂亮得多,上身是质感很好的厚皮革马夹,镶着金属片,脖子上挂了一串用兽牙、兽骨做成的项链,下半身的“战裙”就是用怪兽的皮制作成的,纹理华丽。我也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巴鲁。 巴鲁朝我吼了几声——可能他只是正常说话,但对我来说却像是打雷一样,反正不管他多大声我都听不懂。他说了几声见我没有回应,看了一眼刚才我来的方向,伸出巨手一把扯住吊着我的网,很快解了下来,提着网往回走,又对哇哇吼了一句。 我有些明白了,刚才我在小溪边遇到的美女,跟这些巨人可能是敌对关系。刚才美女们不追我,可能不是怕我的枪,而是不想闯入敌对方的地界。而大块头智慧并不低,可能从我使用的枪猜出了我与那些美女不是一伙的,所以没有杀我。 我暗叫可惜,如果能用语言沟通,我就可以在美女和野兽之间左右逢源,很快就能从阶下囚变为坐上宾。 巴鲁提着我往古木森林中走去,来到一个山坳内,我看到大片参天大树被砍倒了,巨人们修造了简易的屋棚,有的在烤肉,有的在打造武器,有的在缝制兽皮。巨人当然有女的,长得还不算丑,看她们穿针引钱的神情,还挺有女人味的。 人头虎身鸟翅的怪物可能是巨人的宠物,我看到了好几只。另外还有一种体形有些像袋鼠,但是头上长了独角,有可怕阔嘴和獠牙的怪物,看到我时一个个露出饥渴欲扑状,嘤嘤尖叫。在一些屋棚旁边堆积着大量白骨,内中不泛人类骷髅头,即使巨人不吃人,这两种怪物必定会吃人!我的天哪,我到底是穿越到了什么地方,这不会是千万年前的地球吧? 巴鲁把我带到一栋特别高大的木屋前,很粗暴地解开网兜把我抓住来,巨手一抓几乎把我捏得多处骨折。旁边还有好几个巨人和几只怪兽在围观,我没有把握打赢和逃走,只能暂时任由他摆布。 巴鲁扯下了我身上的毛毯抖了抖,大概是想找出刚才我用的手枪,但却没有抖下东西来。他很疑惑,一边嘀咕一边在地面乱找,没找到还分别把我的双手拿起来,看是不是夹在胳肢窝下,结果当然什么都没有。麒麟牌就挂在我脖子上,但它对巨人来说实在太小了,而且它明显不是武器只是一个饰物,巴鲁完全忽视了它。 巴鲁找不到手枪,像拎一个玩具娃娃一样把我拎进屋内。里面光线昏暗,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女巨人。她老得牙齿已经掉光,身体弓得像只老虾,露出衣服外的皮肤都布满了皱纹,就像是漏了气的皮袋,眼睛也没多少神气,但依旧给人威严和霸气的感觉。 巴鲁把我丢在地上,与老女人交谈,说了一会儿老女人对我说话,但我一句都听不懂,我说的话他们也一句都听不懂。老女人明显对我没有兴趣,有些虚弱无力地挥了挥手,于是巴鲁又抓着我出来。 到了外面,巴鲁捡起刚才丢下的毛毯,把我缠绕在一根大木桩上,把身体和双手双脚都紧紧缠住了。然后他又叫另一个巨人拿来一条绳子缠绕捆绑,这下我真的像是一个大粽子了。 做完这些,巴鲁叽哩咕噜又对我说了好几句,我猜他是在威胁我交出武器,老实回答他的问题,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之类,否则就拿我去喂“狗”。可惜我知道他的意图,他却不明白我的想法,我也没办法用眼神对他传达太复杂的意思。 巴鲁说了好一会儿,见还是不能沟通,也有些不奈烦了,转身离去,但对围观的巨人和怪兽吼了一声,可能是警告他们不要把我吃了,他还是不死心,想要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 巴鲁走远了,围观的巨人觉得没意思,纷纷转身离开,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只有几只怪物还在不时向我这边窥探,毫不掩饰它们的嘶咬渴望。如要我不能与巨人们交流,或者让巴鲁满意,很快它们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怪物外没人再注意我,但只要有一只怪物在附近,我就不能轻举妄动,歪则巨人和怪物们一起攻击我,我绝对要完蛋。天渐渐黑了,其他木屋前有人点起篝火,烤肉的香气一阵阵传来,但老女人的木屋前却很安静。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女巨人端了烤肉和一盆汤过来,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就进屋了,食物当然是端给老女人的。 可能以前巨人们经常抓到俘虏,最后不是自己吃了就是给宠物们吃,所以根本没人把我当一回事,我只是储备的食物而已。 我以为到了深夜巨人和怪兽会去睡觉,我就有机会逃走,不料怪兽们并不睡觉,像袋鼠的怪物趴在木屋边,人头虎身的怪物大多躲在树上。我能感觉到它们在盯着我,只要我有什么动作它们就会发动攻击,它们就像是人类养的狼狗,负责守夜。 等啊等,估计已经过了半夜,怪物们还是没有松懈的迹像,我有些焦急起来,今晚要是不逃走,明天可能就没机会了,可是怎样才能引开这些怪物呢? 再过一会儿,远方传来一声大吼,霎时巨人营地骚动起来。人头虎身的怪物振翅飞起,像袋鼠的怪物以非常快的速度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许多巨人从木屋里面跑出来。而前方各种声音不停传来,巨物撞击声,金铁交击声,劲风呼啸声,我甚至看到了闪电撕破夜空,雷声震耳。 那不是变天打雷,而是人为发出的闪电,这让我很吃惊,居然有高手能发出如此壮观的雷电攻击,简直是神级的存在啊! 紧接着各种彩色的光芒在夜空中闪现,轰响惊天动地,恍如焰火晚会。前方战况很激烈,越来越多巨人和怪物冲向前线,终于我附近一个巨人和怪物都没有了。我运集全力一挣,绳子吱吱响,却没有挣断。连挣三次都没有断,这条绳子太粗太结实了,我只好改变方式,以意念把石龙匕取出拿在手上,注入阳性真气。顿时石龙匕变得通红,切割毛毯和绳索如腐草,并且毛毯和绳索着火燃烧,火焰却没让我感觉有多烫,比起前一个世界的太阳这些普通的火焰实在不算什么。 很快我就获得了自由之身,正准备逃跑,木屋内却走出了一个人,正是那个很老的女巨人。这时她的腰不弯了,皮肤似乎没那么皱了,看起来竟然比巴鲁还要高。此刻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有强烈的杀气,她绝对不会放过我的,而且只要她吼一声,其他巨人和怪物都会立即杀过来,所以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杀了她。 来吧,从今天开始我将多一个名号——巨人杀手,或者我的行程到此为止!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上古遗民 我没有迟疑,立即向女巨人冲去。虽然巨人的动作很快,但我才到她膝盖那么高,她手里没有武器,想要用手打中我并不容易,我只要防备她的双脚就可以。 果然,女巨人抬起左腿就踩我,脚掌长约一米,简直像一面大盾从头顶压下来。我已经料到了她的行动,我的速度也比她更快,刚好躲过了她的“震地踏”然后重重一掌打在她小腿上。我用的是阴性真气,经过严寒酷暑的考验后,我的真气已经变得很极端,就是一只大肥猪,我也有信心一掌打成冻肉或者烤肉,更别说是一条腿了。 我一掌打中了女巨人的小腿,却像是打在一根铁柱上,不仅没造成什么物理伤害,连阴性真气也没多少逼入她的身体内。连冰镇巨人腿的程度都不到,更不要说冰冻巨人腿了。 女巨人右腿踢了过来,我及时绕到左腿另一边,又一掌打在她左边小腿上。这一次用的是阳性真气,也许她不怕冷,不怕冷的生物一般就怕热。不料这一掌打中又跟上一次差不多,根本没有打痛她,连她的腿毛都没有烧掉一根——实际上她没有腿毛,所有巨人的皮肤都异常光滑并带着金属光泽。 这些巨人对物理攻击和能量攻击都具有极强的抗性,用冲锋枪扫射,用闪电劈都未必能打死,凭我这双手是不可以打死女巨人的。不过我还是有些不甘心,金钟罩铁布衫还有罩门呢,他们就没有脆弱的地方?还有可能他们只是皮厚,捅破了这层皮就变得脆弱。 之前我没有使用石龙匕,主要是这些巨人不像是邪物,但石龙匕能把阴阳诀真气的冷、热属性放大很多倍,所以还是值得一试的。我立即以意念取出石龙匕,躲过女巨人右脚的踩踏,飞跃而起刺向她的腹部。在阳性真气催动下石龙匕通体火红,前端激射出一两米长的红光。 女巨人可能有些畏惧这道红光,侧退了一步,她一步就等于我三四步,我刺空了。但我一落地立即又弹起,终于刺中了她的大腿,并不算锋利的石匕首居然刺进去了,并且向下划拉出一道很长的伤口。伤口焦黑翻卷,热气腾腾,与烤肉无异,只差一把孜然。 女巨人发出了一声震欲聋的惨叫,弯腰拍打我。我灵敏地跳到了她小腿另一侧,又刺一刀,这次用的是阴性真气,石龙匕只刺进去一点儿,但奇寒冷气还是透进去了,她这条腿就算没有冰僵,也肯定麻木不灵活了。 女巨人不再用脚踩,俯身乱拍乱打,她毕竟很老了,没有其他巨人那么灵活,相对来说我就比她灵敏了许多。她打不中我,我一边奔跑躲避一边寻机攻击,不时刺中她的手臂和腿。中了几次冰刀之后,她动作更慢并且不协调,失去平衡倒下,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她绝对不是因为痛苦而叫,这是在呼叫同伴回来,我在她身上连捅两次冰刀,让她几乎不能动弹,再迅速往她脖子上砍了四五刀火刀,做计除了颈椎骨外都砍断了,然后转身往营地侧面狂奔。不需要往后看,我也能感应到大量巨人和怪兽过来了,但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看到了我。 巨人的营地几乎占了整个山坳,大部分树木都被砍倒了,比较空旷不容易藏身。我还没来得及跑出营地,已经有几只人头虎身怪飞临我上空,开始向我俯冲。避开它们的尖嘴和利爪还不算太难,因为攻击范围不算太大,要躲开它们的翅膀拍打就太难了,那可是长达七八米的宽度,贴地冲过来简直像飞机降落。 我冲进了一栋巨人的木屋,刚进去木屋就被撞倒了一小半,等我弯着腰从破洞中钻出来时,已经有两只人头虎身怪落地跑过来。这怪物不仅能空袭,在地面和大树上同样可怕,而且还有大量像袋鼠的独角怪兽迅如疾风而来。 我暗叫糟糕,冲出去寡不敌众,不冲出去更是死路一条。焦急中我看到木屋倒塌的地方着火燃烧起来,灵机一动,以阳性真气注入石龙刀,往容易起火的地方乱砍。石龙匕发出的红光温度非常高,大部分东西都是一碰就着火,很快木屋内就冒起了大量烟火。 众怪物有些怕火,在外面形成包围没有冲进来,我把着火的木头、衣物往外抛,它们纷纷躲避。突然我抱着一根着火的大木棍冲了出去,它们以为还是抛出来的着火东西,没有拦截,等到它们反应过来开始追赶,我已经冲进了相邻的一栋木屋。 这一次没等我放起大火,怪物就把木屋撞散架了,但我已经从前方跳窗跑了出去,专往少量存在的大树下跑。我身体小转弯灵活,怪物们体形大相对来说没那么灵活,而且在有大树的地方人头虎身怪就不能用翅膀拍我。 在我后方传来巨人们的吼声,此起彼伏,他们的首领死了,而且他们的敌人趁势杀过来了。追杀我的怪兽中有几个丢下了我往回跑,我压力小了一些,跑进了树林内,又有几只怪物放弃了我跑回去,只有两只人头虎身的怪物不肯放弃继续追我。 如果只有一只怪物,我有把握杀了它,两只协同攻击难度太大了,我只能继续跑。它们的奔跑速度非常快,上树和攀爬石壁如履平地,我要不停地拐弯换方向才能避开它们扑击,一刻都不能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选择方向和道路的机会,也不知跑到了哪里。 跑了好久,后面突然安静了,我停步回头一看,果然怪物没再追来。再小心地换了几次位置,凝神感应,附近确实没有威胁,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刚才的战斗和逃跑时间不长,却是每一秒钟都竭尽全力,松懈下来我不由得靠在树上狂喘。 刚才多亏了袭击巨人的人,否则我根本没有机会逃出来,不过他们也多亏了我杀死女巨人首领并且制造混乱,否则他们未必会占上风。我猜夜袭者就是我之前遇到的两个美女的同类,但实在弄不清他们是谁,与巨人为什么开战。其实我连这儿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地球,这里的战争关我屁事? 喘了几分钟,我基本恢复过来了,光着身体走路总觉得有些难堪,只好拿出一件九月的衣服,以两条衣袖绑扎在腰间,遮羞遮一遮。我刚绑好衣服,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在向我靠近。 虽然我没有听到声音,也没有感应到明显的灵力波动,但我能确定是有大型的生物靠近,而且不止一个。我凝神感应,准备逃跑,不料朦胧的感应很快变得清晰,我被许多人无声无息包围了! 茂密的树林内一片黑暗,黑暗中亮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白中带蓝的光团,朦胧而深幽。光团是悬浮在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头上,第一眼看到他我感觉他很老了,少说也有几百岁,可是多看两眼又感觉他不老,头发只是有些花白,梳得整整齐齐盘在头顶上有些像道士。脸上皱纹不多也不深,眉眼清秀,蓄着尺许长的胡须,身上穿着粗布或粗麻的袍子,给人儒雅飘逸的感觉。 来的不止一个人,在老人旁边有好几个黑影,还有更多人潜伏在黑暗中没有出来,我已经被完全包围。 老人把拐仗往地上一插,拱手对我行了一礼,并说了一句话。这让我非常震惊,因为这种行礼方式是属于中国古人的,难道说我是真的穿越到古代了?我急忙也对他行拱手礼,虽然没有他那么庄重又典雅,加上半裸身体显得不伦不类,但显然我的礼仪与他是一样的。 老人有些惊讶,又说了一句话,我还是没听懂,只好说:“不好意思,我真听不懂你的话,或者……你们会写字吗?” 老人也没听懂我的话,但接着做了一个手势我却看懂了,那是迎客的手势,他欢迎我去他家。 我敢肯定这些人对我没有敌意,他们必定属于地球上古代某个时期的人类,否则在礼仪和手势上不会有如此眼熟。我对他点头表示接受他的邀请,心里感慨不已,中国号称五千年文明,到现在还留下什么?只剩下一个拱手礼还能相认。而拱手礼在人间也被握手礼取代了,真要是有机会见到五千年前的祖宗,该怎么证明自己是炎黄子孙? 有不少人从黑暗中走出,大多是年轻人和中年人,有男有女,男的英俊,女的美丽,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灵气,以及某种柔媚的味道,举止灵动优雅,让我感觉很眼熟。这些人一声不吭,默默地走在我旁边,他们有很好的夜视能力,行动几乎不发出声音。 这些人的气质特点与狐妖很相似,但又不是狐妖,我灵光一闪,会不会他们是狐妖与人类的后代,这里就是古代的青丘?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守护者 我跟着那一群神秘的人穿越密林,翻过山岗,最后通过了一条木桥,在黎明时分来到了一个村落。 这里的建筑大多是以岩石和夯土为墙,以茅草或竹片为顶,简单却不简陋,布局整齐巧妙,或依偎在大树边,或以天然巨石为屏障,房前屋后竹叶婆娑,篱落倾斜。走进村里,有一种很古朴、自然、干净的感觉,处处可见匠心独具。更妙的是这个村子背靠大山,面临一个小湖,晨光中湖面升起袅袅白气,让这些建筑显得有些朦胧,平添几分神秘和诗情画意。 我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地方,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宁祥和的美丽。可惜这里不是属于我的世界,而且不远就有巨人和怪物,这个世界并不真的祥和。 有些人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焦虑和不安,伸长了脖子在我们的队伍中搜寻自己的亲人,唯恐自己的亲人没有回来。 与我同行的大部分人都分散到各处去了,带路的老头却没有停留,带着我沿着小石子铺的路继续往前走。来到村子后方,穿过一小片树林,我看到了石壁上有一个洞,洞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她长得很美丽,高贵雍容却又平易近人。 带路的老人向她拱手深鞠躬行礼,非常恭敬,同样是拱手礼,对同辈和长辈是不一样的,这中年妇女居然是他的长辈! 本来看到美女我不便盯着看,见老人对她如此恭敬才再次打量她,这一看就发现了她与众不同,她有更明显的狐妖的特征。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总之她与月光娘娘、九月、青青有非常神似的地方,也就是说她是狐妖,或者称狐仙。 老人说了几句,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淡淡回应一句,似乎在说我已经知道了,然后挥手示意老人可以离开。她打量着我,直到老人离去的背影消失,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感谢你杀死了我们敌人的首领。” 这是意念交流,她既然是狐仙能跟我意念交流并不奇怪,我用意念回答:“不用客气,实其我不是为了你们才杀她,我是为了自己逃命。” “结果都一样。”中年妇女说,“不论你是为了什么目的,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我有些心里发毛:“不不不,我只是偶然路过,纯属意外,马上就要走了。” “没有什么事是意外,你做的就是你该做的,因为这里需要你所以你才出现。” 好古怪的逻辑,我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请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中年妇女道:“这里称为青丘,我是守护者。” 这里真的是青丘!我有些激动,这里可是九月祖先的发源地啊,而且青青也在找青丘,由此看来,我来到这个地方确实不是偶然。 “以前这里能与人间相通,住着以白狐一族为主的生灵,有少量神人后裔和妖兽,约三千年前,发生了一些变故,通往人间的道路阻塞,却有其他界的怪物源源涌入。数千年来我们与怪物搏斗,守护家园,白狐大多战死,实力减弱之后一些原住民的神人后裔和妖兽也开始攻击我们,生存艰难。时至今日,白狐所剩无几,只剩下一些狐族与人族混血的后裔,数量越来越少,能力越来越低了。” 原来是这样,我问:“那些巨人是外来侵略者,还是原住民?” “巨人是神人后裔,与他们同住的怪物是外来侵略者,还有许多怪兽你还没见过。” “为什么能力更强的白狐所剩无己,白狐与人类的混血儿还很多,这里还有人类吗?” 守护者说:“白狐能力强但不容易繁殖后伐,需要多年成长;人类繁殖很快但寿命短能力弱,所以都难以适应环境改变。白狐和人类的混血儿同时具备了两者的优点,有较好的学习法术的能力,身体素质也不错,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能力较强,但是他们也越来越少,一代不如一代了,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完整的没有被入侵的村子。” 我有些气愤,那些巨人居然当“汉奸”,还配称什么神人后裔。守护者知道了我的想法,用意念对我说:“他们认为自己是高贵的,强大的,但以前一直受到我们的约束,所以不服气,想要成为青丘的主人。如果不是你的到来,杀了他们的首领,恐怕青丘真的要变成巨人的地盘了。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我是从人间来的……”我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还是从认识青丘九月开始吧,反正只是在我心里想一想,不需要思考怎么表达,比说话要快得多。 很快我就把来到这儿的经过回忆了一遍,守护者同步知道了,她说:“根据我们多年研究,这个通道就像一扇双开的门,打开通往人间的门时,通向怪物世界的门就关闭;通向怪物世界的门打开时,通向人间的门就关闭,总有一边是打开的,不能同时打开或关闭。所以你想要回人间,与我们想要阻止怪物入侵就是同一件事,再说你所深爱的人也是本族血脉,你来到青丘实乃命中注定。我大限将至,需要一个新的守护者,你就是我等待已久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狐族,而且刚来这儿别人不会服我,而且我不擅长当领导,你还是选择别人吧,至于打败怪物开启传送门,我一定会尽力的。”我现在非常清楚什么叫责任和义务,这个护守者绝对是不好当的。 守护者笑了笑:“你杀了巨人首领,这里的每个人知道后都会尊重你,而且新的守护者一向是由上一任指定的,没人可以反对。将来你必定要取九月姑娘为妻吧,那么你与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至于能力就更不用担忧了,人都是通过学习成长的,作为守护者我还会把一些能力转移到你身上。” 我还是摇头:“关于守护者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你不能我一来就把担子压到我的肩上,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商量。” 守护者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接着数不清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就像是看电影快进一样,当我专注于某一个画面时,相关的所有信息都变得清晰。这是千百年来狐族与怪物们战斗的经过和经验,有的还是上一任守护者留下的记忆,有数不清的伤逝、悲壮、绝望和坚持,差点让我泪流满面。她并不像表面这么年轻,她已经非常老,非常疲惫了,只想立即放下一切。 通往人间的传送点也就是怪物出现的地方,所以现在处于怪物盘踞的中心,守护者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那一扇看不见的双开门反过来,但肯定要杀入怪物的地盘中间,这一点就很难做到,狐族现在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量。 守护者根本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把她海量的记忆传给了我。守护者其实是一个记录者,一个导师和精神支柱,所有有用的东西都记在她的脑海中,指引和教导着族人。只要守护者还存在,这个种族就不会消失,总有一天会兴起,如果守护者消失了,其他人再多活着,这个种族也等于死了大半。 其实我未必适合做守护者,只是我在她最绝望,最需要的时候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降临。她没有更好的人选,怕有一天她突然死了没有别的守护者接任,所以至少我要做一个预备守护者。她把很多记忆存进了我的大脑,包括各种法术的运用,各种武器的战斗技巧,怪物的弱点和分布区域等等,这些我可能很快就要用到。 在这浩瀚如海的记忆中,我只要选择一点一滴来研究,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知识只是知识,要转化为能力必须练过练习和实践,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我只能寻找一些最适合我的功法,结合自身特点来领悟。比如以前我不知道怎样利用真气,只会聚集在手上与敌人硬拼,现在我知道了要怎样集气,蓄势,然后以不同的方式发出,可以像利剑一样刺向敌人,也可以像一块巨石轰击,像一个炸弹爆炸,甚至可以让发出体外的真气不散,以特定的形状攻击远处的敌人。 以前我以为武功与法术是截然相反的体系(主要是受电脑游戏的影响,战士与法师截然相反),其实这是错误的,武功练到了极至也是法术,法术也可能像武功一样运用,说白了都是对精气神的运用,只是在初级阶断以不同形式显示出来,到了高级阶段就没有区别了。 我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跳出了井口,看到了无比广阔的世界,五彩斑斓,眼花缭乱。我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时间来学习和练习,我如饥似渴沉醉于知识的海洋,忘了这是哪里,忘了两个老头还被我关在麒麟牌的世界内,甚至连九月都忘了。 第二百二十章 孤注一掷 海量的新知识和记忆需要消化,我忘了外界的一切,也没人来打扰我。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天,我感觉有些口渴,才想起王道全和段法智还在麒麟牌内,于是急忙把两人“拉”出来。 两人还裹着兽皮,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转来转去看了几圈才惊讶地问:“这是哪里?”“我们回到人间了吗?” “还不是人间,不过也快了,距离人间很近了。” 王道全问:“你怎么知道很近?” “这里叫青丘,以前是白狐与人类共同生存的地方。大约三千年前发生了某种变故,通往人间的通道消失,变成了通往怪物世界的路,时不时有怪物来袭击。到了现在八成地方都被怪物侵占,狐族只剩下寥寥几个,狐族与人类混血的后代也所剩不多了……我们需要找到那条通往怪物世界的通道,把它关闭,变成通向人间的路,但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做。” “青丘?原来青丘不是人间的地名啊?”段法智很惊讶。 王道全问:“什么样的通道,在哪儿?” 我把掉入这个世界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但没说守护者有意让我接任并教了我很多东西。段法智更加惊讶:“原来《山海经》里面写的怪物和地名,不是在人间,难怪弄得后人莫名其妙,以为是胡编乱造的。” 我点了点头,望着王道全,希望他能说出一些有建设性的东西。王道全想了想:“如果只是两个通道之间切换,一个通往人间,一个通往怪物世界,那么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们之前所在的世界并没有类似的怪物。所谓出口或通道,其实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地方,容易出现波动。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出口,经由不同的设置或不同的影响,可以到达不同的地方。比如说一台收音机,转到不同的波段就可以接收不同的频道,而这个波段,既可以是人为控制的,也会受到整个大宇宙的影响。” 这个比喻很形像,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怪物入侵之后,狐族就没有机会再接近传送点了,在几千年的战乱中,多次出现守护者意外伤逝,没能将知识完全传承给下一代的情况,所以现任的守护者并不知道传送点的情况。她可以看到大部分地方的东西,但传送点她只看到一片黑暗。 我必须深入到怪物占领的传送点,观察一下是什么情况,才能知道怎么办。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怪物很多很可怕,在这里出现的怪物,都是中国神话传说级的,即使我现在能力提高了,也未必能单挑其中一个。我是杀死了巨人的首领,但那只是一个老得快走不动,对我没有多少提防的老女巨人,不代表我能杀死年轻健壮的巨人。它们可是先天神人的后裔,铜头铁骨,具有超强的物理抵抗力,近乎免疫法术伤害,恢复能力又超强,如果不是敌人太强大,狐族怎会濒临死亡的困境? 但是我必须去做,不论是为了我们回人间,还是为了帮助狐族,我都要做到!我叫两人原地等待,我走到洞口叫了一声,很快守护者就出来了,我对她行礼,以意念对她说:“尊敬的守护者,我准备去传送点侦察一下,如果我没能回来,希望你关照我的两个朋友。” 守护者微微摇头:“我们已经自身难保,危在旦夕,如何能保证你的朋友安全?巨人即将展开复仇,进攻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猛烈,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我有些震惊,也有些愧疚,也许我的到来没有帮到他们,反而加速了他们灭亡。 守护者说:“你不用愧疚,你的出现就是一个变数,如果你不能挽救我们,就让我们早点摆脱痛苦,我们已经很累很累了。我还是相信你会成功,等你做好了准备,所有人会与你一起出战,听你指挥。” 我立即感到压力山大,我不想做守护者,但现在要做的事就等于是守护者,可是我能不去做么?谁曾想到我意外打死了一只狐妖,竟然爱上了另一个狐妖,现在挽救整个狐族的重任还落到了我肩上,难道说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 我不忍心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美丽地方变成废墟,而且狐族最终退守这儿肯定是这儿最适合防守。我对守护者说:“你们坚守这里,吸引怪物们的注意力,我独自一人去传送点。等我切断了他们的退路,他们的能力就会降低并且无心战斗,胜利终究会属于你们。” 守护者平静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说:“你成为新的守护者本族之人才会听你的安排,你接受我的力量才有可能成功。” 我已经知道作为守护者拥有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守护者代代相传的,虽然没有完整传承,随着族人减少力量也减弱了,但还是非同小可。比如说可以远程与大部分族人进行意念沟通,可以知道很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可以控制风雨雷电,甚至移山倒海。但强大的力量也代表了巨大的责任,成了守护者,狐族的每一个人的快乐和痛苦,生存和灭亡我都有责任。 我是害怕责任才不当守护者吗?不,如果守护者的力量转移给我,这里肯定守不住,我怎能为了回到人间而牺牲狐族剩下的所人?即使我成功了我怎么对九月说?青丘九月,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美丽风景。 “不,如果我来到这儿真的是天意,不需要你把力量转移给我我也能成功;如果我来到这儿不是天意,你又怎能把这个重任交给一个刚来的人?” 守护者微皱眉头,迟疑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声,缓缓点头。 我再次对她行礼:“感谢你传授知识,此恩此德永不敢忘。” “去吧,愿祖先保佑你。”守护者说,我能感应到她的心情非常沉重。 我毅然转身,走到王道全和段法智面前说:“我现在就出发去传送点,如果我成功了,会尽快来接你们;如果我失败了,你们可以选择继续逃亡或者跟他们在一起……” 段法智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我一个人去才能行动自如。” 段法智欲言又止,王道全道:“去吧,去吧,你肯定能成功的。万一你死了,我们会继承你的遗志,继续找回去的办法。” 段法智怒瞪了他一眼,王道全不甘示弱:“怎么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有什么不能说的,什么口彩忌讳,我呸,封建迷信!” “不跟你这老疯子一般计较。”段法智哼了一声,转头对我说,“多加小心,不要太勉强自己。” 我点了点头,再对两人拱拱手,大踏步而去,不再回头。我看到了有几个狐族的美女捧着食物和衣服往这边走来,我也不客气,拿了一套看起来比较适合我的衣服,食物就不必了,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送给两个老头。 往村外走的时候,我发现许多地方有人站岗、放哨,悬崖上、树林里、水底下都有埋伏,防守非常严密,但可惜没有坚固的堡垒和天险可守——其实很多怪物会飞,巨人能摧毁任何城寨,也没卵用。我必须抓紧时间,如果这里被攻破,或者狐族的有生力量被消灭,我就是关闭了怪物传送通道也没有用了。 关于这里的气候和山川地型,守护者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我不知道能不能避开怪物,它们的鼻子很灵,感应能力很强,一旦惊动了就会在短时间内纷拥而来,我就是三头六臂也只有被撕碎的份。 离开狐族的防守范围之后,我非常小心,高度集中精神感应附近的情况,有任何异动立即屏住呼吸,收敛精气,再慢慢地绕开。去传送点需要从巨人营地附近通过,否则就要绕很远的路,同样有怪物游荡并不安全,所以我只能选这条路。 走出没多远,我就感应到了震动,然后是各种声音。天空明显变暗,呼啸声传来,透过树叶看上去,高空中人头虎身的怪物接二连三飞过,是往我来的方向飞去。这种怪物叫做英招,力大无穷,在平地上比虎豹还凶猛迅捷,能在树上快速跳跃,还能短程飞行,不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天空都很难对付,致命的部位是两边翅膀之下,算是腋窝的地方。 我躲进了一处凹陷的岩壁,用枝叶挡住自己,并闭住毛孔和呼吸,减慢心跳。很快就有大量像驼鸟的怪物从我不远的地方跑过去。这种怪物的名字叫蛊雕,翅极短几乎不能飞,只能助跑。严格来说它不像驼鸟,身上的花纹如豹,嘴尖比较弯像鹰钩,张开嘴时里面全是尖牙,足以把瘦一点的人从中一口咬断。 接着让地面震动的声音,树木折断的声音接近了,却是高达六米甚至更高的巨人,拿着大得吓死人的大铁棍、大铁锤出现了。只听声音,我猜有几十个巨人,果然他们主力出动去攻打狐族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孤胆深入 跟随巨人军团前进的,还有一些之前我没有见过的怪物,样子稀奇古怪,每一种数量都不多,显得有些杂乱。据我所知,只有英招和蛊雕成了巨人族的正规军,其他怪物要么没有与巨人族结盟,要么数量少组成不了军队,要么习性古怪无法合群,分散在各处。 青丘具体有多大我还不清楚,因为狐族用的丈量单位与我们现在不同,我不知道怎么换算,他们也从来没有精确丈量过土地。我估计几千平方公里总是有的,高山平原江河湖海都有,四季如春,物产丰富。人间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灵药,以前这里遍地都是,但现在基本被怪物们吃掉或毁掉了。 怪物大军过去后,我加快了速度前进,狐族危在旦夕,分秒必争啊! 巨人族营地附近原本是最难通过的,现在却没看到一个怪物,我再次加快了速度,几乎是一路奔跑着前进。越过了营地所在的山坳,我向山顶上跑,突然感应到了强烈的不安,急忙止步。就在这一瞬间,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向我袭来,我大吃一惊,急忙向侧面跃出翻滚。 那东西不像任何猛兽或鸟类,扑空之后竟然没有任何停滞,落地之后横移速度与下扑速度一样快,紧追着扑到。我来不及再逃,甚至没看清它的样子,它已经到了我上方,奇怪又恐怖的嘴咬向我。我仰面向上躺在地上,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一掌打出,一股炽热真气发出掌外,打入它咧开的怪嘴内。它就像是人类吃汤圆被烫了,立即闭嘴并后退,只差一点点没有咬住我的手。 我一跃跳起,看清了它的样子,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一颗心呯呯狂跳。这应该是一只蜘蛛,身体长度约一米,爪子又粗又长,密布半尺来长刺毛,每一根都像是尖刺一样,加上爪子它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它的花纹以蓝绿为主,夹着一些褐色斑纹,极其丑恶,躲在树林里很难发现。 巨蜘蛛蠕动着丑恶的口器,略一停顿,八爪齐动,以极快的速度又冲向我。我急忙催动真气一掌打出,发出高温高压的掌力——这是我领悟了守护者教我的知识后学会的“劈空掌”,也可以称为“火焰掌”,让我的真气发挥出更集中、更高温度的破坏效果,并且使掌力不散达到约十米。 巨蜘蛛被我打中,身上有一片区域的刚毛折断并焦化,冒起一些黑烟。它受惊之下立即跳起,高达五六米附在一棵大树上,并快速向上攀爬了数米,躲入树叶丛中。它的动作不仅是快,而且完全不受惯性的影响,换了是其他动物,绝对不可能在高速奔跑中改变方向,垂直向上跳。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相当满意,第一次使用效果就很明显。当然这不是我领悟了几天就神功大进了,真正的进步是在前一个世界经受高温和严寒的考验,我的修为大幅度提高,真气更精纯,现在只是学会了怎么把它高效利用起来。 我正要往前走,树叶一动,巨蜘蛛又凌空扑击而下。这怪物吃了两次亏,居然还不死心,我再打它一掌未必能打死它,却会被它扑倒咬住,所以我只能先自保,以最快的速度跃向大树后。我料到了它扑空立即就会横向追来,于是狠狠一掌打出。果然它没有任何停留就追来,正好送到我面前,头部被掌力打中。 这一次距离更近,我发出的掌力也更猛,不料巨蜘蛛竟然不退,继续向我冲来。幸好我是在大树边,急忙绕树躲避。巨蜘蛛虽然快速灵活,被大树挡着拐弯却受到影响,差一点点没有咬住我,吓得我脚都软了。原来我的掌力不能对它造成重创,试了两次它已经不怕了,宁可受点伤也要把我吃掉。 我觉得不是我的掌力威力不行,而是它的外皮是柔韧的,像皮鼓一样可以抵消大部分冲击力。因为大部分掌力被抵消了,高温只烧伤表面,对它身里体面伤害有限。第一次是打进了它的嘴里,造成了一些伤害,但那一掌我没来得及聚气,现在却没机会打进它嘴里了。 使用劈空掌力是很消耗真气的,既然对它效果不明显,只能换别的方法。我继续绕着树跑,同时以意念取出了一支冲锋枪。我的“乾坤袋”内有五支冲锋枪,是之前楚家的杀手留给我的,每一支都装好了子弹,连保险都是打开的,为的就是遇到突发情况可以扫射。 拿到枪后我突然转身开火,子弹倾泄而出,近距离内全部都打中了巨蜘蛛,不料一匣子弹还没射完,它猛地跳了起来,长爪扣住了大树,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攀爬,钻入树叶中然后又转移到了另一棵树上。树叶抖动了几下,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地面滴落的少量墨绿色液体。 我松了一口气,冲锋枪用来射击这些没有坚硬外皮的怪物效果还是不错的,但弹药消耗很快,我的子弹有限,得省着点用。 我不敢再莽撞地向前跑,如果惊动了某一个可怕的怪物,那就真的是欲速不达了。我保持着高度警惕,尽可能轻快无声地前进。在我的加倍小心之下,后来连着几次都及时发现有怪物,没有惊动它们我就绕过去了。 翻过山峰到达另一侧谷底时,我发现了大量像龙虾又像是蝎子的怪物,体形不算很大,不超过一米长。但数量极多,大片群居,附近弥漫着淡淡的黑气,大老远就一股浓重腥臊气。我敢肯定这种怪物有毒,不敢招惹它们,只能绕路。 山势崎岖不好走,有的地方过不去,有地的方有大怪物,我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才绕过这群“大龙虾”,心里很焦急。巨人族肯定已经与狐族开打了,每一秒钟都有可能在死人,而我至少还要走几个小时的路,这还是在通行无阻的情况。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我听到了轰隆隆震响声和嘶啸声,搏斗声。小心翼翼往前靠近一看,只见两山之间的狭谷中两条巨大的怪物正在撕打,翻翻滚滚,大量树木被压断,千百斤重的巨石乱飞,场面惊心动魄。其中一条怪物我知道叫鸣蛇,状如蛇,前半截宽而扁,嘴里有长长獠牙,背上有像蝙蝠一样的翅膀,扇动之际发出敲空心木头般的声音。它有多长我看不出来,但身体最宽的地方绝对超过一米! 另一条怪物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状如蜈蚣,但腿的比例比蜈蚣短,全身硬壳金光灿烂,背上有大量尖刺。这条怪物比鸣蛇略小,但却比鸣蛇更凶更猛,能腾空飞跃,大占上风。 我敢说这两条怪物用冲锋枪杀不了,手雷也炸不死,用我小小的手掌和初学乍练的功夫也不可能降服它们,而我必须通过这条狭谷,否则绕的路就不止一个小时了。 犹豫了几秒钟,我硬着头皮,贴着石壁往前走,希望它们只顾着打架,没有注意到我。另外我还要祈求它们巨大的身体不要刚好砸向我,悬崖的树木、岩石没有被震落下来压住我。 我借着树木、岩石躲躲藏藏,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终于越过了两条怪物战斗的地方。再往前走了一些,我松了一口气,不用再躲躲闪闪了。不料这时后面突然安静了,我转身一看,只见两条怪物已经分开,高昂着头正看着我,一副跟我不共戴天的死仇模样。 这,这……我好像没有得罪它们,也没有足够的魅力让它们如此重视吧?正疑惑间,我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幽香,感觉精神一振,通体舒态。转头一看,原来离我不远的地方是一个非常清澈的小水潭,一股细泉从山崖上倾泄下来,环境清幽,灵气浓郁。水潭中有几片绿叶衬托着一朵像莲花般的花朵,洁白的花辨发出圣洁的毫光,中间有一个果子却赤红如火,萦绕着丝丝白气,聚而不散。 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我能肯定非常珍贵,两条大怪物就是为了这朵花拼命。我只要往前跑几步,跳进水里再游几米,就能把它摘到手,但我也肯定会被两条怪物撕碎。 天材地宝虽然珍贵,但得有命享受,况且比起找路回人间,比起拯救狐族和我的两个朋友,还是后者重要。我小心地横向一步步挪动,离开水潭,两条怪物不再敌视我了,同时向这边冲来。我撒退狂奔,听到了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搏动,整个山谷都在摇晃。 …… 一路前进,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怪物,险象环生,连张玄明送给我的两张隐身符都用掉了。终于我接近了目的地,看到了我要去的那座山,往山上看去,从半山开始树木都枯死了,黑气笼罩。 我有一种预感,并不是什么传送门出现问题,而是某种力量,或者某种生物控制了这片区域。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比传送门出了问题更难办!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招蜂引蝶 我向山上走,到达被黑气笼罩的地方,近距离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其实黑气并不算浓重,从远处看起来很黑,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变成了黑色、蓝色、褐色、紫色等深颜色。 草木并没有死绝,而是变异了,大树奇怪地扭曲蔓延,没有树叶。地上有些植物,或肥厚多肉,或细长如蛇,就是没有一片绿色的叶子——这里比我上一次去的沙漠还要可怕! 黑雾中有腐败气息和类似氨气的味道,很难闻并且让我不舒服,我只能尽量少用口鼻呼吸。还有阴暗潮湿,死气沉沉就不用说了,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永远不要走进去。 在无天无日极其压抑的黑暗地带走了几分钟,我突然看到一点白色的东西,就像是暗夜中的荧火虫。我向那边走去,它也在向我飞来,很快我看清了是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通体洁白,身上的鳞粉似乎会发光。在这黑暗丑恶的世界里,它晃得那么洁白和耀眼,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只是简简单单的白色,在这儿却显得那么美丽。 白色的小蝴蝶似乎对我感兴趣,绕着我飞舞,接着我又看到了一只,然后又看到一只……转眼之间就有五六只小蝴蝶出现,都飞到了我身边,左右穿插,上下翻飞。我既不是香喷喷的美女,又不是刚刚开放的鲜花,小蝴蝶为什么围着我转?这事着实有些古怪,况且我曾经在太极福地吃过鬼脸妖蛾的亏,所以警觉起来,闭住呼吸并且躲避它们。不料小蝴蝶继续向我追来,并且四周有更多小蝴蝶出现,星星点点,多得数不清。 我暗叫不妙,躲避着不让它们碰到,但飞来的小蝴蝶迅速增加,满天都是,不论我往哪个方向都躲不开它们。但这只是一些弱不经风的小蝴蝶,似乎没什么可怕啊……我心里才刚转过这个念头,有一只小蝴蝶落在了手臂上。它碰触的地方,衣服立即变了颜色,冒出黑烟,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火烧焦,或是被强酸腐蚀。我大吃一惊,立即将它抖落,并以最快的速度扯开衣扣脱下衣服。 原本看起来非常漂亮温柔的小精灵,突然像是发疯了,纷纷加速撞向我。我急忙以脱下来的衣服拍打,只甩了几下衣服就变轻了,衣服打中小蝴蝶的地方立即冒烟焦化,在甩动中化为碎片。在我拍打之下,有少许小蝴蝶的鳞粉飘荡在空中,我露出衣服外的地方接触到微量鳞粉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痛。 天哪,这些小东西连碰都不能碰,一用力打它们,鳞粉飘散开,不需要它们攻击我就要被烧死了。而且我已经陷入千百只小蝴蝶包围之中,根本没有地方可躲了,除非我能瞬间挖一个地洞钻入地下。 我无法用任何东西来阻挡轻若微尘的鳞粉,危急之中只能将真气贯注全身。体内压力大,体外压力小,气息自然往外鼓,还穿在身上的衣裤鼓荡起来。鳞粉不能靠近我了,而且小蝴蝶身体轻,翅膀受力面积相对来说比较大,也无法通过我的护体真气。但是这种状态就像是百米冲刺一样,是硬憋着一口气使出全力,不可能持久,所以我立即转身往回跑,也许跑出黑暗地带它们就不会追我。 我冲出了小蝴蝶的包围,稍松了一口气,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跑。跑了一会转头一看,果然小蝴蝶不肯放过我,漫空白影飞来,少说也有几千只吧? 我深入黑暗区域还不算远,一口气跑到了外面,没想到小蝴蝶继续追赶,竟然越过了黑暗地带追到外面来。看样子它们并不受地域限制,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盯上我了。我继续往山下跑,跑了约几百米,小蝴蝶还紧追在我身后,不烧死我就是不罢休。妈的,我争分夺秒急着救狐族,让它们这样跟着我怎么做事?我得杀光它们! 用劈空掌应该能打死一些,但不可能都打死,而且太消耗真气了。冲锋枪也没有用,再给我一千发子弹也打不死它们,那还能用什么办法?除非像上次遇到的龙卷沙暴,或者非常猛烈的火焰……刚好这时我看到了一片有些枯黄的野草,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我跑向野草之中,拿出了石龙刀注入阳性真气,对着枯草砍了几刀,枯草立即燃烧起来。我停下不跑了,收起石龙刀,双手分开如抱太极,右手发出阴性真气,左右激发阳性真气,两股真气发出体外并施转,带动了燃烧的枯草和火焰。在真气鼓动之下,火焰旋围起来,吹动的火焰比自然燃烧的火焰温度不知要高了多少倍,触物即燃,旋转着急速扩大。 那些小白蝶很快追来,视死如归撞向我。我双手一抬,旋转的火焰带着枯草、火星和黑烟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更大更猛的火龙旋,冲向我的千百只蝴蝶立即被烧焦。由于缺少可燃物,空中的的火焰猛涨一下就衰弱了,但后面还有大量蝴蝶冲来。 再从地面引火可能来不及,而且附近的野草空了一大片,火焰也不可能那么猛了。我急忙改变方案,,双手都发出阳性真气,催动空中残余的火焰。加上我的高温真气后,火焰虽然没有明显变旺,温度却大幅上升,冲过来的白色小蝴蝶一遇到火旋就发黑燃烧,变成了燃料。 这非常明显是在送死,可是那些蝴蝶却毫不迟疑往前冲,也许它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可是它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呢?会不会是我穿的这件衣服有古怪? 小蝴蝶得来快,烧得也快,转眼之间一只不剩。我真气消耗严重,已经感觉有些真气不续,但时间紧迫,我必须立即去山顶。喘了几口气,我把身上的衣裤全脱了,然后折一些树叶和藤条绑扎在腰间,现在是纯天然的了,该不会招蜂引蝶了吧? 沿着原路进入黑暗地带,我按奈着心里的焦躁更加小心,结果什么怪物都没有遇到,只有稀奇古怪的植物。终于,我走上山顶了,山顶比较平坦,感觉也没有那么黑暗。有一个十七八岁,穿着粗布衣服,长得很俊秀又很朴实的少年,正盘腿坐在一块石台前。石台上是围棋盘,已经布了很多黑白子,他一手托腮,一手掐着一枚黑子思索着,不知该往哪儿下。 我曾无数次想像过会遇到什么怪物,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着实有些呆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我再次打量他,并凝神感应。少年看起来很普通,也很朴素,头发扎在头顶,似道非道,衣服样式像是汉朝的,但我也不确定,总之他看起来很正常,很真实,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唯一的不正常就是他出现在这里。 “你好……”我试探着问,心想他应该是听不懂普通话的。 少年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看着棋局陷入沉思中,似乎除了棋局别的事都不重要,我更是无所谓的。 我非常好奇,走近几步看石台上的棋局。围棋我略懂一点,但绝对谈不上高手,看了一会儿,感觉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都没办法走,全都僵住了。我思索推敲了一会儿,不仅没有研究出破局方法,反而头晕头痛,心中焦躁。TMD,我急着救人,哪有空看这个,闲得蛋疼了是不是? “喂,你能听懂我说话吗?你是谁,从哪里来,在这里干什么?” 少年抬头,皱了皱眉头:“想要让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得先赢我。” 我吃了一惊,敢情他会说普通话啊,而且很标准!但眼光落取棋局上,我立即头大了,凭我这三脚猫的水平怎么可能赢他?我说:“这是无聊的人自寻烦恼弄出来的玩意,世间好玩好吃的东西多得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少年道:“世事如棋局,每个人都是一个棋子。” “这么说下棋的人就是上帝,统治一切,你觉得下下棋自己就很伟大了?玩这个就是娘娘腔,还不如丢骰子来得干脆,你要是有骰子,我就跟你赌一把,干脆利落,这才像是男子汉!” “丢骰子么?”少年眨了眨眼,似乎挺感兴趣,接着伸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拳头大的东西来,“行,那就玩骰子。” 我一看傻了眼,这能叫骰子么?这东西足有十几个面,每个面不是点数,而是文字。他用三根手指托着“骰子”缓缓转动给我看,上面分别写着生、老、病、死、吃、喝、玩、乐、福、禄、悲、贱。 少年说:“你来掷骰子,如果正面朝上的是生,你就可以永远年轻,永生不死;如果是死,你立即就会暴毙;如果是福,就会有享不完的福;如果是悲,你就会失去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永远悲痛。如果是吃、喝、玩、乐中的一个,你就要陪我吃喝玩乐,直到我满意为止。”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碗面 看着是一个人的,其实未必是人,比如眼前这个少年。他还没有显现出特殊的力量,但他出现在这儿,能说与我一样的语言,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就已经足够怪异。 非常之人,必须非常对待,我没有问不做游戏的结果,而是说:“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作弊?” 少年道:“你可以跟我下围棋呀,下围棋不能作弊,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你先走。” 妈的,这是吃定我下围棋水平不行了。其实我怀疑所有一切结果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只是太无聊了,想在这个过程中找点乐子罢了。既然如此,我就丢骰子吧,大不了最后与他硬拼一把。我本来就有思想准备要拼命,所以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更怪了。 我伸出了手掌,少年把那个古怪的骰子抛了过来,我接住,感觉挺沉的,质像是象牙制成。这应该是他变出来的,我感觉我所见一切都是虚幻的,眼前没有什么少年,也没有骰子,只有喜欢捉弄别人的强大生灵,在看着一个无力挣扎的人垂死挣扎。就像我小的时候用一只死苍蝇引来蚂蚁,然后任性玩弄它们,最后结果怎么样完全看我的心情,而现在我就是蚂蚁。 我根本没指望会丢出好结果,随随便便往石台上一丢。多面体的骰子翻滚着,似乎我的命运正在随着它的滚动而改变,生、老、病、死、福、禄、悲、贱……骰子越转越慢,最终停下了,朝向上面的是“吃”字。 “哈哈哈……”少年鼓掌大笑,“很好,你的运气不错,我的运气也不错!现在只要你为我找来一种美味,让我满意就算过关。” 我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简单:“你喜欢吃什么?” 少年道:“我不能告诉你,否则就约束了你的创造力。你只有一次机会,我满意了,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我不满意,就会一口把你吃掉。” 这死气沉沉连一片树叶都找不到的地方,我怎么弄出美食来?况且我已经认定了他是在捉弄我,最终还是要吃我的,所以根本没想去找什么美食。可是万一他真的说话算数了呢?我也不能错失这万一的机会啊。 以意念探查麒麟牌内,只剩下一些碗面、八宝粥和饼干了,没有别的食物。八宝粥和饼干不用说了,谈不上美味,碗面吃多了会让人想吐,但第一次吃的时候感觉非常美味。我想不起来第一次吃方便面是什么时候,具体是什么味道也想不起来,那时还没有什么统一、康师父,只有最简单、最便宜的宏发,但是美味的印像却深植心中,是童年不可磨灭的记忆之一。 用一碗方便面来决定我的命运?这实在有些搞笑了,不过我手上确实没有更好吃的东西,我也没有时间去找更好吃的东西,狐族的人和我的两个朋友危在旦夕! 我果断拿出了一碗碗面,撕开封口,倒入各种调料包,再拿出一瓶矿泉水注入——实际上是来这儿的路上从山涧装来的水,比人间的矿泉水更优质。然后双手拢着纸碗,阳性真气透入,碗内温度迅速上升,有微微热气腾起。 方便面的香气随风飘散,少年抽动了一下鼻子,微眯着眼,似乎是在细细品味。我信心大增,催动真气让温度更高,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真气形成的热量透入一根根面条,它们在吸水、膨胀、舒展,变得柔韧和有弹性。热气越来越多,香味越来越浓,面条变得光滑水润,连我都有点流口水的感觉了。 两三分钟后,我把热气腾腾的碗面放在少年面前的石台上,少年一把扫飞棋子,手上出现了一双通体碧绿像是翡翠的筷子。他没有急着吃,而是挑起面条左看右看,然后轻嗅,深吸,然后微闭双眼摇头晃脑,一副很专业美食家的样子。 磨蹭了好一会儿少年才开始吃,开始是细嚼慢咽,细细味尝,后来越来越快,吃得有些粗鲁,最后把面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似乎我以前也有过这样子。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从他的吃相来看,他应该是很满意的,问题是他说话算数吗?会放我过吗? 少年放下纸碗,很满足地轻吁了一口气:“不错,不错,我去过很多世界,吃过数不清的美食,说实话你这碗面不算极品,但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样的美味,也算难得了……” 我急忙问:“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过要先给我做几天面条,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种口味。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吃过的我也想吃。” 我心里暗骂,妈的,果然不干脆,找借口不放过我。我强压着心中的恶气,做最后一次努力:“你让我走,我会给你带回几十种新的口味,你只要冲入热水就行了,非常简单,根本没有必要我给你做。” 少年眨了眨眼,表情变得奸诈和让人讨厌:“刚才我是说你让我满意了才能走,现在你只让我满意了一半,我没吃够就不算满意。” 不说我没有那么多碗面,就算我有,他吃腻了我就没有利用价值,还会留下我的小命吗?我忍无可忍了:“去你妈的,你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放过我。来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没有反抗我的可能,甚至无法理解我是什么样的存在,你只能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少年说着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按住了肚子,“你,你在面里放了什么?” 看他的样子像是肚子痛,可是我没在面里面放什么东西啊?可能他在故意逗我玩,所以我没理他,准备拼死一战。不料少年双手捂着肚子露出极度痛苦的样子,一张英俊的脸变得扭曲恐怖,很快整张脸变成了黑紫色,还夸张地连喷了好几口黑血。 “你,你……你下毒,调料包……果然,最美味的东西,都有……”少年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这是不可能的,调料包是碗面原配的,不可能有毒,而且他的样子也太戏剧化了,感觉就像是在排练舞台剧,我觉得他是在以一种新的方式来戏弄我。少年倒下之后,身体诡异地扭曲,化成了气体,形成一个漩涡,笼罩于天地间的黑气都被扯动了,涌向漩涡。 我感觉天地都在旋转,狂风和黑气比之前的龙卷沙暴还要猛烈,我身不由己地被扯了进去,像是坠落无限深渊。我明白了,我又穿越了,却不知这次会穿越到什么地方。 等到我的双脚踩到实地时,风变小了,光线也变亮了许多。我看到了一条大河,远处还有高楼大厦,天空黑得像锅底,一股低垂打转的乌云正在离我远去,卷起了一股江水带上天空。那是比较罕见的“龙吸水”,我在新闻中见到过多次,亲眼见到却是第一次。 我相信是一股强大的能量突破了结界把我带到这儿,这股能量造成的气流变化还在,带动了云气和江水才形成这壮观景像。突然强光一闪,一道紫光闪电落在我附近,惊天动地的巨响吓得我跳了起来,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妈的,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吓我干什么?可能穿越来穿越去不合法,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是受害者啊!我就不信天雷会轰在我头上,不管它往城市那边走去,那些建筑看起来很眼熟,还有远处公路上跑的汽车,以及光秃秃的山,浑浊的水,我看八九不离十就是人间了,其他世界不是更好就是更坏。 对了,如果是回到人间,我的手机就会有信号。我急忙拿出手机来,按了一下开机键没亮,再按一下还是没亮,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穿越时遇到电磁波、辐射之类的损坏了。 我有九成把握是回到人间了,但却有些想不通,那少年居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吃了方便面中毒死了?我从麒麟牌内拿出一碗碗面来,与少年吃的那一碗是一样的品牌,一样的包装,一起买来的。看了看生产日期没过保质期,包装完好,从外面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撕开包装看了看,里面也很正常,没有变质的倾向,怎么可能毒死人呢? 我的眼光落到了包装盒的说明书上,产品成份除了小麦粉、植物油、精盐、水、谷氨酸钠(味精)之外,其他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比如羧甲基纤维素、谷朊粉、单甘酯、瓜尔豆胶、复合磷酸盐、姜黄色素、栀子黄色素、呈味核苷酸、糊精、牛肉香精……我大略数了一下,所有添加剂竟然超过了二十种!按中国人的习惯,恐怕真正添加进去的东西还不止这么多。 我的天哪,我这是在吃方便面,还是在吃化学添加剂?也许某一种添加剂对其他世界的生物来说有致命伤害,把少年毒死了。我无法确定少年是真的被毒死了,还是跟我开了个玩笑,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以后我绝对不吃方便面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纷扰人间 走到公路边看到路牌,我就知道是回到人间了,而且肯定是近代。因为古代没有这样的路牌,也没有柏油路,如果是未来,车子形状肯定会有较大变化,说不定都在天上飞,现在眼前一切都是熟悉的。 终于回到人间了,但是我很遗憾,把王道全和段法智丢在了青丘,而且他们有可能已经在巨人族的进攻中死了。早知道我能平安回到人间,就应该把他们装进麒麟牌内带回来,可是之前我并没有把握成功回来,怕连累了他们,也没想到未经我选择就把我传送到人间了。 不知道九月和陆南天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平安从地下废墟出来,我心中焦急,飞快往城市那边走。路上遇到了一些行人,我向他们借手机,全都一脸戒备和不耐烦,把我当成骗子。直到第六个人勉强把手机借给我,九月从来不带手机,我拨出陆南天的手机号码,结果语音提示不在服务区内,重拨三次都无法接通。 以前每次打过去,陆南天的手机都会在十秒钟之内接听,怎会打不通,难道他还在地下废墟没出来?我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不由得吓了一跳,距离我和九月去太行山,已经过了一年多!我靠,这时间是怎么换算的?我离开人间应该没几天啊!已经过了一年多,陆南天不可能还在废墟内,九月找不到我一定急死了! 九月会在哪里呢?以她对我的感情,我掉下悬崖她立即跟着跳下去,我凭空消失了她肯定不会离开,会在原地一直等下去,至少也会在那附近等我。我当即决定去太行山,一边走一边拿出地图研究前进的路线。 进了城,我买了一个充电宝,结果手机还是开不起来,实在没时间去修手机,干脆买了个新的。以前从何仁的保险箱里拿了几万块钱,大部分都还在,有钱好办事,需要什么都买了,放进麒麟牌内。 在长途汽车上,我拨了几次陆南天的手机号码,还是无法打通。在车上坐了将近一天时间,下车准备换车时,手机突然振动了,一看竟然是陆南天的来电!我大喜过望,急忙接听。 “张立成?” “对,是我。你在哪里?”其实我是想问九月在哪里。 “天哪,真的是你,刚才看到你的来电提醒我还以为……简直是奇迹啊!” 我忍不住了:“九月呢,她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陆南天迟疑了一下:“她?呃,她没跟我在一起,她……应该没事吧,现在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听我说……” 我几乎是用吼:“先告诉我她在哪里,怎么样了!” “好吧,好吧,不要激动,她没事。那天你跟那个小孩对打一掌就不见了,九月说你一定会出现的,不肯走要在那里等你。可是我又怕狐妖会去抢蛤蟆,所以我先走了,莫鸾凤和王语晴陪着她等你。大约三个月后,莫鸾凤和王语晴实在受不了也走了,只有九月在那儿等你。虽然她有些担忧,但一点都不急,她非常坚决相信你会回来,所以你也不要急。另外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蛤蟆真的被狐妖抢走了,包括你那一只,我帮你保管蛤蟆的那个朋友还受了伤……” 我急忙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消失那天。后来青蚨门联系了几个门派的高手一起追杀狐妖,找了好久没找到,可能是楚家那边使坏施压,请来的其他门派的人都找各种借口退出了,只有青蚨门还在追踪。前不久,隐匿了很久的狐妖突然大举出动,终于让我们追踪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要趁这个机会把他们除掉!” 说实话我已经不太关心蛤蟆,也不想知道青丘门在干什么,除了九月什么都变得遥远和无所谓。她在那地狱一样黑暗的废墟等了我一年多,不说那儿的环境有多恶劣,就是那等待着我出现的心情,一分一秒是多么难熬啊,我恨不得使用五行遁法立即飞过去。 “我现在只想看到九月,在这之前我没心思管别的事。”我很不客气地说。 “呃……”陆南天像是被呛了一下,“我了解你的心情,非常了解,但别忘了那只跟你同生共死的蛤蟆已经落到青丘门手里,或者已经在楚云升手里,你就不着急?就算你已经大彻大悟不怕死了,当初是你叫我帮忙保管蛤蟆,结果害得我朋友受了重伤,我们还对你感到内疚,费尽力机想要把蛤蟆抢回来交给你,结果你现在……” 我有些脸红了,无话可说,但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先去找九月,其他都可以推后一些。 沉默了几秒钟,陆南天叹息了一声:“好吧,既然你这么心急,就先去找她吧,我们还是会继续追踪狐妖,我觉得她们开始下一步重要的棋子了,就算没有你的原因,我们也不能放过她们。” “不好意思,我找到了九月,一定会尽快赶去跟你汇合。” “嗯,保持联系,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挂断了电话,我还是觉得有些愧疚,这回真是太对不起朋友了,但做人哪有面面俱到,总得有取舍,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 本来为了安全我基本不坐飞机和火车,现在为了赶时间只能坐火车了,我消失了一年多,楚家应该没有继续追杀我了吧?我有一张以前陆南天给我做的假身份证,名字是王道全,就用这个身份证买了一张火车票。 在路上展转了两天,快要接近太行上了。这一天我上了一辆长途汽车,上车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上车没多久,手机震动起来。掏出一看又是陆南天打来的,车里坐满了人,不便讲话,所以一接通我就说:“我在长途汽车上,有什么事你说吧。” 陆南天的语气有些焦急:“我接到一个消息,有人入侵XX市博物馆,可能是想要盗取文物,而且青丘门的人看起来也是往博物馆去的!” 陆南天说的地方就是我刚才上车的城市,这么说他和青丘门的人就在附近,这也太巧了吧?但就算青丘门把故宫里面搬空了,跟我好像也没多大关系,更何况只是偷一个三线城市的小小博物馆。旁边有许多人不便说话,所以我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 陆南天紧接着说:“根据值班保安描述,出现在监控中的人极有可能是周易灵和莫莉。” 我大吃一惊,我以为偷东西的是青丘门的人,怎么又变成了他们。我急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我猜有两个可能:第一,博物馆里面有一件特殊的物品,双方不约而同去偷;第二,青青知道周易灵和莫莉会去博物馆偷东西,调集高手去杀他们……” 陆南天的分析很有道理,周易灵是与这个时代脱节的人,有巨大心灵创伤,与莫莉这个亦正亦邪没人约束的老妖精在一起,什么事干不出来?只要博物馆里有他们想要的宝物就一定会去偷。青青野心极大,早就有通过我招揽周易灵的意思,其目的与镜影魅一样,就是为了得到莫莉的修为,所以这极有可能是青青安排的一个陷阱,周易灵和莫莉已经被包围了。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周易灵都有危险,而且就在很近的地方,我怎能不管?我跳了起来,大吼一声:“停车,我要下车!” “这里不能停车!”驾驶员很恼怒地说。 “神经病,你以为这是出租车啊,你想下就下?”副驾驶员探头咒骂。 我大步走向前,摆明了是要闹事,副驾驶员跳了起来迎向我,人高马大,脖子上还有刺青,很有威慑力。但我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冲锋枪,枪口指向他,他立即脸色大变,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忙不迭地后退:“噢,噢,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快他妈的停车啊!” 驾驶员紧急刹车,许多乘客发出了惊叫,但等看到了我手里的枪,很快又变得特别安静。我扫视车厢内:“各位不要怕,也不要报警,我一不劫财,二不劫色,我兄弟有难,要赶着去救人,耽误大家一会儿。司机师父,麻烦你把车调头,送我一程。” 司机哪敢说不?急忙调头,虽然半夜路上车不多,还是差点与别的车相撞。副驾驶员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不停地奉承我,说什么义薄云天,两胁插刀之类。一些乘客也跟着附和,像是我真的变成了英雄,义气胜过桃圆三结义。其实我很清楚,这是因为我手里有枪,否则他们全都要骂我甚至打我,事实就是人品没有枪重要。 大巴车一路狂飙,不一会儿我接到了陆南天发来的一条短信:进入博物馆的两个人消失了。 这不奇怪,周易灵会五行遁法,莫莉更是深不可测,普通的保安怎能逮得住他们?既然周易灵已经脱险,我似乎没有必要去了。 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再坐这辆车了,所以到了市区我就收起枪迅速下车,在乘客们眼前消失。 第二百二十五章 废弃工厂 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另找一辆车继续上路,又收到了陆南天一条短信:里面发生战斗,他们可能还在里面,敌人很多…… 我着实有些恼火,周易灵怎么这么糊涂呢,就算真想偷什么东西,也该一击得手,立即远遁,居然停留了这么久。之前我严重低估了青青的手段,直到她兵分两路,一边派出三大高手追杀到地下废墟,一边抢走蛤蟆。这两件事是她经过精密策划的,堪称完美,不论是我们杀了天英长老等人,还是天英长老等人杀了我们,青青都是大赢家,并趁着青蚨门空虚突袭抢走了蛤蟆。她这么精于算计的人,现在冲着周易灵去了,我怎能不担心? 我急忙拦了一辆的士,司机停车探头出来问:“去哪里?” “博物馆,快!”说着我就去拉车门,不料司机却一按按钮把车门锁住了:“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有很多警察……” “废话,我就是警察,赶着去抓人呢!” 司机急忙开门,等我上了车迅速前进,不时侧眼看我,见我板着脸没胆量开口。 到了博物馆附近,果然停了好几辆警车,大门口拉起了警戒线,许多警察进进出出,还有些警车和救护车急驰而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我可以骗得了的士司机,却骗不了这些警察,得找陆南天才能进去。我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还没发出去他又发一条过来了:周已离开,众敌追赶,城南方向。 我立即叫司机拐向南走,心里很疑惑,陆南天在追踪青丘门的人,应该很忙碌才对,哪有空给我“直播”?除非他知道我来了,在给我指路,可是我没告诉他我在附近啊,会不会是别人拿着陆南天的手机引我上当?狡猾的敌人遇到太多了,我不得小心,于是发出了一条短信:你知道我在哪里? 陆南天很快回复:你的身份证还是我给你弄的。 我立即无语了,敢情我买了一张火车票就被他盯上了,一查火车票当然就知我什么时间到达什么地方。既然他说身份证是他弄的,他就是真的陆南天,别人不知道这件事。 司机往南行驶了一会儿,眼看就是效区了,他有些不安:“警察同志,你不是说要去抓贼吗?” “偷东西的人已经往这边逃了。” 司机显然不信,更加紧张,眼光闪动,可能觉得我是坏人,想要找机会报警。这时陆南天又发来短信:是一个废弃的工业区。 我问司机:“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废弃的工业区?” 司机紧张得头上都冒汗了:“那里没有人,有有名的鬼城,我不去哪里!” 我真的很无奈,拿出一柄手枪,退出弹匣看看,再塞回去。不需要我指着他的脑袋,也不需要我多说,他就乖乖地开车了,鬼城再可怕也没有枪可怕。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问:“你真的是警察?” “你看我很像坏人吗?” “不,不,当然不像。” 城外不远的山脚下有一片建筑,黑压压没有半点灯光,不过我大致能看清,许多厂房看起来还是新的,规划得不错,规模也挺大,只是遍地杂草,没有人烟。 还没到工业区司机就减速了,在路边停车:“就是这里了。” 我问:“这里就是废弃工业区?” “只有这么一个工业区!”司机极其愤懑地说,“贫困县只能挖点古墓显摆一下,哪里有什么工业可以做?偏有人想要大干特干,建了一大片厂房,结果总共才几家小工厂入住,过几年大多倒闭了,欠了很多电费不交,于是整片停电了。你到东城去看看,几千套住宅楼烂尾了也是这个样子,他妈的我还交了首付……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我也没空听他话痨了,确定了是这个地方,丢给司机一张百元钞票,沿着路向前小跑。刚进入杂草丛生的厂房区,我就听到了一声长啸:“呜……呜……” 啸声悠长尖锐,慑人心魄,感觉是狼的啸声,而且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很惊讶,离城区这么近的地方怎会有狼出现,况且青丘门的人在附近,其他野兽应该闻风而逃才对,野狼怎敢这样嚎叫?我沿着水泥路往那边跑去,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哗啦声,那是大量玻璃被震碎了。这一次我确定了声音传来的位置,加快了速度前进。 突然一栋厂房墙角处闪出一个黑影,对我挥了挥手,我认出了是陆南天,于是拐向他那边跑过去。从陆南天后面又走出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是莫鸾凤,另一个三十来岁,长相不是很出众,看着像是农村那种很俭朴很贤惠的姑娘,身上真气波动也不是很强,我一眼扫过没怎么留意。 莫鸾凤看见我很高兴,挥手示意,我点了点头,跑到陆南天旁边低声问:“什么情况?” 陆南天摇指数十米外,与我们之间隔了一栋大厂房的五层楼说:“周易灵和莫莉应该是在里面,狐妖们大多进去了,我们怕被他们发现,不敢太靠近。” “我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南天摊了摊手:“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我们追踪狐妖好几天来到附近,本来是想等人手够了伏击它们的,不料狐妖越来越多,它们也在往这边聚集。几个小时前,博物馆的保安报告有人偷东西,进去抓捕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惊动了我警方的一个朋友,他想让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听他的描述我觉得像周易灵和莫莉,所以才通知你。后来有几个狐妖方面的人进入博物馆,在里面发生了冲突打斗,周易灵和莫莉跑了出来,狐妖们一路追赶——我要解释一下,我不能确定他们就是周易灵和莫莉,只是推测是他们。他们应该是在找某种东西,与狐妖冲突之后并不是急着逃走,而是且战且走,双方像是都有些忌惮。还有,我觉得他们是有意来到这里,不是意外走到这里。” 周易灵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当然不急,我可急了:“那你有什么计划,就在这里看热闹?” 陆南天道:“已经发现的敌人就有十来个,有狐妖、狼妖、邪派高手,附近可能还有潜伏没露面的,而我们不包括你只有五个。” 莫鸾凤说:“我们还有些帮手正在赶来。” 我不能怪他们袖手旁观,但我可没耐心一直在这里等:“加上我,你可以把我们的战斗力稍微高估那么一点,就算是青丘门九大长老级别的,我应该也能单挑一两个。” 陆南天沉吟未语,那个陌生的姑娘说:“青丘芊蔚还没有出现。” 她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一句,立即让我刮目相看,言下之意就是她没出手不是怕敌人强大,而是敌人首领还没有出现。志气可嘉,可是姑娘你有这能耐么?我注目打量她,这次看出她容貌虽然不是很出众,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是属于那种很有灵性,容易与鬼神沟通的人。 陆南天道:“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她就是青蚨门的掌门人,张玉凤,说起来跟你还是老乡呢,她老家离你家乡直线距离不过几十公里。” 我着实有意外,这么年轻,貌不惊人,质朴又文弱的样子,竟然是一派掌门。陆南天看出了我的不信任,接着说:“她一个人对抗青丘芊蔚和几个狐妖高手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 原来她是受了伤还没有复原,而且看得出来陆南天与她关系不一样,帮我保管蛤蟆的就是她,是我害她受伤啊。我急忙说:“幸会,幸会,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张玉凤有一点儿尴尬的笑了笑,用方言说:“没事,不要客气。” 还真是我的老乡呢,我正想跟她聊几句,陆南天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他急忙用手挡住并转身面对墙壁,用身体挡住手机发出的光线,避免被附近的敌人发现。看了几眼陆南天收了手机转身低声对我们说:“以前这里是古墓区,博物馆里面的许多东西,就是从这儿挖出来的,据说以前这附近就经常发生灵异现象。工业区建起来后,出了不少事故,可能这才是工业区废弃的真正原因!” 这么说,周易灵和莫莉真的是去博物馆找某种东西,没有找到所以又跑到这里来,青丘门可能也是为了这件东西来。当然也不排除青青知道了周易灵和莫莉在找什么重要东西,趁这个机会围捕莫莉。 我问:“青丘门的人知道你们在跟踪他们吗?” 陆南天看了张玉凤一眼:“应该知道,但肯定不知道你回来了。” “所以他们猜不到你们会跟周易灵联手,也不会带着那只要胁我的蛤蟆。你们所有人加上我,加上周易灵和莫莉,难道还不能把敌人摆平吗?” 陆南天和莫鸾凤都望向张玉凤,她有些犹豫:“应该有九成以上的胜算,但青丘芊蔚还没有出现。” 看来女人恨上一个女人,比男人恨上一个女人更深刻,我说:“先杀了她的得力助手,斩其羽翼,再对付她就容易了。” 三人都点头,同意了出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人合一 一只青蚨从张玉凤的头顶上飞起,去通知埋伏在其他位置的人发起进攻。莫鸾凤则控制着她的青蚨虫侦察建筑内的情况。 青蚨门的每一个正式成员都有一只青蚨虫,此虫很有灵性,可以与主人心意相通,还可以让主人以“寄魂”的方式,以它的感官来侦察,青蚨虫相互之间也能交流,所以用它们来联络、侦察非常方便。 陆南天抽出了一柄手枪,检查了一遍,里面装的是破邪弹。但只凭手枪火力不足,我拿出了一支冲锋枪给他,另外给了他一个普通弹匣:“这算是我借你的,以后得还我。” “行。”陆南天笑了笑:“去异界回来了,有没给我带点特产?” “有命回来就不错了。”我没好气地说。这一次险死生还,最大的收获就是修为提高,从守护者那儿得到了许多知识,可是人间竟然过了一年多,还让九月一个人在黑暗的地下废墟等了我这么久,感觉有些得不偿失。 莫鸾凤的青蚨虫本来就在外面侦查,所以很快就弄清了情况。大楼正面入口有一个带手枪的人埋伏,楼顶上有一个狐妖警戒,荒草丛中至少有三条狼妖在潜伏。大楼内有三个人类高手,三个化为人形的狐妖,一个化为人形的狼妖,五个兽身状态的狐妖。他们正在进攻一个像是地下室入口的地方,不敢太靠近所以莫鸾凤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狼妖一伙是刚赶到的,之前陆南天等人没见过。能变成人的那一只,修为高就不用说了,其他还不能变形的,肯定比普通狼要凶悍得多,在荒草丛中极具威胁。敌人留了不少力量防守外侧,显然是早就知道陆南天等人存在,敌人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又有防备,这一战确实不好打。 张玉凤突然说:“没有联系上语晴。” 我们顿时紧张起来,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贴着墙向这边靠近,仔细一看正是王语晴。等到她走近,张玉凤问:“你怎么跑过来了?” 王语晴扫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看见他来了,你们都聚在一起嘀咕着,所以过来看看。” 莫鸾凤“嗤”地轻笑一声:“原来师姐这么关心他啊。” “别胡说。”王语晴明显脸红了,把头转到一边去。她本来就是不太爱说话的人,被人取笑了干脆不说话,其实这没什么奇怪的,她亲眼看到我凭空消失,现在又看到我出现,觉得好奇过来看看这不很正常吗? 陆南天望向我:“对方人很多啊,你看……” “敌人早已经知道你们来了,所以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直接杀过去,但他们可没想到我也来了。”我说着拿出了三个手雷递给陆南天。 “敢情你带着军火库啊。”陆南天微皱眉头,他不是不喜欢手雷,而是不喜欢太大声,闹出太大动静不好善后,但还是接过去了。 我说:“可惜了老郭不在这里。” 陆南天当然明白我的意思,如果老郭在就能保证一枪杀了顶楼放哨的狐妖,我们的威胁就会减小许多。神枪手使用狙击枪加上破邪弹,绝对是大部分妖精的噩梦。 我和陆南天分开并排前进,三个女的不擅长近身战斗跟在后面。我能看得出来,张玉凤这个掌门人不是练家子,可能压根就没有练过武功。其实青蚨门并不算江湖门派,她们不在江湖上争夺名利,大多默默无闻在乡下为普通百姓排忧解难,驱邪治病,而且全体都是女的,不以不会武功很正常。但我绝对不会轻视她们,要是成功请到某个神圣附体,可能就是恐怖级别的战斗力。 还没靠近那栋楼的大门,草丛里的狼妖就发现了我们,朝我们冲来。现在我不需要刻意激活天眼,自然而然就能看到我想看的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我看到强壮灵敏的狼妖在草丛中奔蹿。它们的体形并不是特别大,感觉也就跟警犬差不多,但身上充斥的力量和杀气,却非普通狼和狼狗可比,换了是以前的我一看它们的凶相就要脚软了。 一匹狼腾空扑向我,它的扑击速度非常快,非常猛。但我的感官和反应比以前不知道灵敏了多少倍,现在在我看来它并不怎么快,从容侧身,重重一拳打在它身体侧面,把它打飞了。我知道虽然我对它造成了颇重的伤害,但还不会致命,它的灵识不算强,身体却很强悍。 同一时间另一匹狼跑向了陆南天,陆南天看不到它,这时张玉凤伸手在陆南天背上拍了一下,陆南天就被激活了天眼,堪堪在狐妖将要跃起时开火了。距离只有六七米,至少有四颗子弹打中了它,它还是跃起,但没有扑中陆南天就跌落在地,打了一个滚踉跄逃命。 我并没有往那边看,却知道张玉凤在陆南天身上加持了法术,知道有几颗子弹打中狼妖,甚至知道有一颗子弹钻入它的腹腔造成很大破坏,虽然它还能跑,很快就要死的。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整片区域就像一个完全平静的水潭,哪怕是一根芦花掉落水面荡起微小一个涟漪我也能知道。或许这就是段法智所说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吧?之前在青丘面对的每个怪物都很强大,我没怎么感觉变强,现在回到人间,简直是脱胎换骨的感觉。 第三匹狼妖没有直接攻击我,悄悄绕向我后方,等到被我打中的狼妖兜了一圈再次冲向我时,它才开始出击。前面的狼妖冲得很猛,杂草哗哗晃动,后面一个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前面的刚吃过大亏,不可能还这么勇敢,所以我敢断定前面的是佯攻,吸引我的注意力,后面那个才是真正攻击。 果然,前面那匹狼突然改变方向,冲向陆南天那边,后面那一匹短程助跑飞跃,扑向我背后,还没扑到就张开大嘴咬向我的脖子。我对它的行动了若指掌,只是微转了一下身体,一拳打出,正好打在它的鼻尖上。它立即惨叫,摔在地上狂乱挣扎,我接着重重一脚踢在它头上。这两次重击不仅打在致命部位,还加上我十足的真气,把它的元神也震散了,必死无疑。 “呯,呯,呯……”埋伏在大门口的敌人朝我们开枪了。好几颗子弹都差点打中了陆南天,这个人枪法好,并且经验丰富,从刚才陆南天开火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陆南天为了躲避最后一只狼妖和枪手,只能往侧面移动,这是临战的一种本能,敌人开枪了,谁能不转移躲避?但这样一来跟在我们后面不远的三女就暴露出来了。偏在这时埋伏在五楼的狐妖居高临下扑击,竟然冲向十来米远的张玉凤,还好我发现得及时,急忙一记劈空掌打出,虽然没有重创它,却把它震偏了,跌落地上。 这时张玉凤身上散发出了强大的气势,一记法诀打向狐妖,狐妖刚站起来又摔倒,然后像喝醉酒似的跌跌撞撞,最后倒下不动了。狐妖与狼妖看起来是相似的妖,其实有很大区别,狐妖是灵力强大,肉身相对比较脆弱,怕咒法攻击;狼妖是肉身强悍,灵力不强,不怎么怕咒法攻击。 在我和张玉凤对付狐妖时,陆南天已经抛出了一颗手雷,“轰”的一声巨响,躲在建筑内的枪手被炸飞,身上中了一些弹片并且被震昏了。但这时建筑内的敌人已经好几个跑到大厅,有人用枪对外射击,还好这时最后一只狼也被击毙了,我们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急忙向大门侧面转移,避免被子弹打中。 说来惭愧,刚才我竟然没有看清王语晴和莫鸾凤是怎么杀死最后一只狼妖的,只知道狐妖向她们冲去,两人同时以法诀攻击,然后狼妖就倒下了。看来我还是有些小看了他们啊,她们并不是弱不经风,接着有一个中年妇女靠近了我们,她也是青蚨门弟子,本来是准备从侧面接应的,却慢了一拍。 真正的高手都在里面,枪和手雷对他们作用不大,而且大部分都朝向我们了。我大叫一声:“师兄,我是立成,咱们一起把这些畜生打发了!” 青丘门和楚家派来的高手明显紧张了,有两个人转身往里面走,准备拦截周易灵。五只兽身状态的狐妖都分散开,有的靠近窗户,有的从墙洞往外钻,想要找机会偷袭。 大门进去是大厅,大厅左右各有一条通道,内侧是楼梯和废弃的电梯。这时敌人躲在通道内和楼梯上,我们冲进去会受到夹击,从其他地方打破窗户虽然可以进去,但要绕路,同样会受到夹击,简而言之有利于防守不利于进攻。周易灵和莫莉在里面,以两人的能力要是往外冲,与我们里外夹击,就会轻松得多,打败这些敌人并不难。可是里面却迟迟没有动静,距离远了我感应不到两人在干什么,周易灵应该听到我喊话了,为什么不理我呢? 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我们有可能被分散跑出来的狐妖夹击,陆南天有些沉不住气了,拔掉一个手雷的拉环丢进去。不料手雷飞进去还没有落地就凭空消失了,下一秒钟却在门外我们旁边出现。 第二百二十七章 热脸贴冷屁股 手雷爆炸有时间延迟,是脱手扔出之后才开始计时,陆南天扔的距离不算远,而且还没有落地就被转移出来了,所以出现在我们旁边的瞬间还没有爆炸。我不及多想一掌拍出,劈空掌力将手雷震飞,飞出约五六米远就在空中爆炸了。 “轰”的一声巨响,距离最近的陆南天被掀倒,后面的莫鸾凤也被掀倒了,其他人虽然没倒,却被炸得跌跌撞撞,耳鸣眼花。幸好手雷是在空中较高处爆炸,向下射的弹片较少,只有陆南天受轻伤。之前我虽然料到了枪械和手雷对付敌人高手未必有用,却没想到会被转移出来,差点全军覆没了。 躲在建筑物内的敌人,以及之前从破洞钻出来的狐妖,趁着我们被炸得昏头转发动了攻击,总共是四个人形五个兽身。人形的先冲到,几乎都是冲着我出手,有的使用真气,有的使用妖法,有的直接冲过来肉搏。 直接与我肉搏的正是能化成人形的狼妖,他的攻击狂猛如疾风暴雨,并且双手都是巨形狼爪模样,有尖锐的爪子。我既要抵挡他的攻击,还要提防被爪子碰到,已经手忙脚乱。有一个人形的狐妖不停地向我投掷出银白色的短矛,此矛非钢铁铁,而是灵气凝成,与青丘门那个老奶奶使用的万千银丝属于同一种功法,只是形状不一样。我被狼妖一轮狂攻连连后退,无暇分心,被一枝短矛射中,肉身没什么伤害,真气却受到很大的冲击,并有短暂眩晕和精神无法集中的感觉。 还有一个狐妖连续对我砸出球状灵力,虽然对我没有明显伤害,却严重干扰了我,让我无法专心对抗狼妖。三个高手夹击,杀得我连连后退喘不过气来,幸好我到异界走了一趟,真气大幅增强,肉身经历冰与火的考验变得坚韧,否则这一轮攻击就足以让我粉身碎骨了。由于受到的压力太大,我无法再保持心如古井的状态,只知道其他人也在战斗,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 周易灵为什么不杀出来呢?我真的对他太失望了!以他的战斗力加上深不可测的莫莉,从里面发动攻击,我们里外夹击就能轻松干掉敌人。他们不出手,变成了我们被敌人包夹围攻,再这样下去我们必败无疑。我们要是死了,不是因为敌人太强而死,而是我错误相信了兄弟! 陆南天开了两枪,然后与他的对手打起来了,我自顾不暇了,不清楚他那边的情况。本来我有些绝招可以用的,现在被压制得死死的,每一秒钟都有可能死好几次,根本没有聚气的时间和反击的机会,明知后面就是几个姑娘我不能往后退,可是不退我立即就要被狼妖撕破,只能一退再退。 突然用短矛投射我的家伙受到了别人攻击,停止了向我投射,我立即压力一轻,基本顶住了狼妖和另一个狐妖的攻击。紧接着另一个狐妖也惨叫一声,往侧面逃跑,正在对我狂攻的狼妖气势一下减弱了,惊恐地望向我后面。我趁机出手,连着两拳打中他胸膛,他滚跌入草滚中,化为狼状飞快奔逃,如丧家之犬。 是什么东西把凶悍绝伦的狼妖吓成这个模样?我感觉后面有一条盘曲昂首的巨蛇,大如山岳,银鳞如锦。我的身体僵硬了,缓缓转过头,但巨蛇存在的感觉消失了,我只看到了张玉凤,她显得更加虚弱,几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她是百分之百的人,不是蛇妖,很可能是她刚才请了蛇妖、蛇灵或蛇仙之类附体,重创了两只狐妖,吓跑了狼妖。还有五只兽身的狐妖也吓跑了,只有一个邪派的高手还在与陆南天打斗。说“打斗”是给陆南天面子,事实上他是在挨揍,比我刚才还要狼狈,并且已经受了重伤。 我急忙冲过去,这时那个邪派高手已经惊觉不妙,丢下陆南天逃跑。他跑出不远突然拐弯,凌空飞跃,有如一只大鸟扑向张玉凤,一掌击落。谁都没想到他如此歹毒,已经逃跑了还突然拐过来杀人,我想要去救时已经来不及。 莫鸾凤刚好在张玉凤身边扶着她,惊觉不妙猛推张玉凤并以身相护,结果自己的头被打中了。那人紧接着又一掌打出,这时我发出的掌力已经打中了他,虽然匆忙之间发出的掌力不够猛烈,但他身在空中无法借力,被我震开了一些,他打向张玉凤的一掌落空了。 那人不敢停留,落地之后立即改变方向想逃,但我第二记劈空掌已打出,打在他们膝盖弯上,他失去重心摔倒。他在地上连续两次翻滚跳起,我冲到了,一拳打向他,他显然有些不服气,以掌来迎,“呯”的一声,我们各退了两三步,但他的真气没能侵入我体内,我发出的阴性真气逼入他体内。他明显打了个寒战,更无斗志想逃,而我一腔愤怒却超常发挥了,自然而然使出了守护者教我的灵狐迷踪步,进退自如,每一步都刚好可以让我打到他,发出的真气越来越强盛。 以前我确实不太擅长搏斗,但那是老黄历了,否则刚才我怎能顶住狼妖狂攻数十招无伤?现在单打独斗发挥出来,连我自己都感觉有些惊讶,简直是有如神助。因为痛恨此人心狠手辣,我故意要给他苦头吃,忽而用奇寒阴气攻击,忽而用至阳热气攻击,截然不同的两股真气在他经脉内冲突绝对不好受。 打了十几拳后,我收手停下,他还想逃跑,踉踉跄跄奔逃,一边跑一边喷血,跑出五六步就倒下了。他不跑还好,跑得越快死得越快。 陆南天很惊讶的望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王语晴问:“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步法?好神奇啊!” “灵狐迷踪步。”我随口回答,有一种莫名的反感,莫鸾凤受了重伤她不关心,居然关心我的步法。 我看向莫鸾凤那边,张玉凤半抱着她,她的耳朵、鼻孔、嘴巴里都有血流出来,虽然还有微弱呼吸,但随时都会停止。我的心直往下沉,走过去蹲下低声问:“还有救吗?” 张玉凤摇头,表情看起来平静,眼泪却不停滚下。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没救了,因为大脑已经被震碎,精气神都被打散了,什么招魂、回魂都没有用。所有人都沉默无语,心情沉重,不一会儿莫鸾凤就完全停止了呼吸和心跳。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刚刚还是活蹦乱跳的人,眨眼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玉凤已经很虚弱,可能无法再战斗,陆南天也受了内伤,气色很差,不宜再参加战斗了。所以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离开,但是悲痛在我心里转化成了愤怒,还有焦躁,为什么周易灵明知道我来帮他了却不肯出来?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根本没有发生战斗,所以不是他冲不出来,而是他根本没有往外冲。本来我们可以轻松取胜的,莫鸾凤不会死的,就是因为我做了错误的判断,周易灵已经不是以前的周易灵了! 我要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我要问他为什么无动于衷旁观我们跟敌人拼命!我大步向大门走去,凛然无惧,来吧,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挡我者死! 大厅内没人,通道内没人,我一直走到通往下一层的楼梯才遇到了一个邪派高手。听命于楚家的不泛名门正派的人,但名门正派的人不会与妖精结伴同行,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都是邪派人物。此人实力不比刚才那个人差,但单打独斗,我能全力发挥,楼梯通道不宽,他不后退就只能跟我硬碰硬,而硬拼我的真气比他要精纯,像一柄利剑每一次都刺入他体内。 十多招之后他就不敌往下退,下面另一个人冲上来了,并放出一个厉鬼,两人并排加上一个飘来飘去的厉鬼联手战斗。说实话论修为深厚和经验老到,他们都胜过我,但邪派就是邪派,真气看似强大其实驳杂不纯,拼真气是他们的弱项。那于那个厉鬼,连靠近我的勇气都缺少,对我等于不起作用。 下面终于有了动静,周易灵出击了,不一会儿他击毙了对手冲上来,我们两人夹击,很快就把最后两个敌人和厉鬼都杀了。然后我在上面,他在下面,四个眼珠子大眼瞪小眼。 “你刚才为什么不杀出来?”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我真不想跟他吵架或翻脸。 周易灵微露笑意:“我没出去,你不是也杀进来了?你进步了很多啊!” 陆南天等人也进来了,陆南天双手横抱着莫鸾凤遗体,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我心里的怒火直往上蹿:“我们来帮你,你却袖手旁观,如果你早一点杀出来,我的朋友就不会死!” 周易灵皱了皱眉头:“我没叫你们来帮忙啊。” 我就像是被当胸刺了一刀,是啊,他没有叫我来帮忙,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都是我自作多情。他真的不是以前的周易灵了,虽然还是长得一模一样,心态和性格都不同了。罢了,罢了,你对我不讲义气,以后我也不对你讲义气就是,没有必要翻脸,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周易灵转头向下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她在找一件东西,快要到手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意外的变化 我终于明白了,周易灵不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也不是不知道应该与我们夹击敌人,而是他想要守护着莫莉不肯离开。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莫莉,别人生死都无所谓了。 为了爱情,很多人会做出疯狂的事来,包括我,我不能怪他自私,但是我的朋友却因此死了,这叫我怎么面对陆南天和青蚨门的人?我很不友善地说:“你知道我在跟敌人拼命,却不肯离开她一会儿?” 周易灵道:“你不需要我照顾啊!” 简直是不可理喻,我气恼之极,转身走人,再也不想管他的事了。这时里面有一个人走了出来:“谢谢你们帮忙。特别是张立成你,好几次帮了我大忙啊!” 我停步转头,走出来的人正是莫莉,手上拿着一柄剑。以前我从未见过她拿剑,所以这柄剑就是她和周易灵不顾一切要找的东西了。我的眼光落在剑上,那剑连柄约六十公分长,剑身狭长轻薄,剑镡(护手)为玉质并且很小,样子古朴罕见。整把剑都有一层类似铁锈的颜色,但那并不是铁锈,而是一种经历千百年才形成的古旧质感,在古董行业术语称为包浆。 “这是汉朝的古剑。”陆南天说。 莫莉笑了笑,把剑举在眼前正反面都看了看,剑上还沾着不少泥土,如果洗干净了看起来品相会更好。莫莉却不像是得到了心爱之物,看了两眼就放下,不仅不欣赏似乎还有些厌恶。其实我也有些厌恶,就为了一把破剑,莫鸾凤死了,我和周易灵的兄弟之情也完了。我没好气地说:“你要这剑干什么,能称霸天下么?” “呵呵,我哪有心思称霸天下,我要找到它,是因为它会让我受到的伤不能愈合,它能杀死我,还有他。”莫莉说着望向周易灵,含情脉脉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的怒火顿时消失了一半,他们并不是想要占有什么,而是让自己变得安全,这虽然有些小题大做,至少比含得无厌容易得到谅解。我想要问莫莉怎么知道这柄剑能杀死她,但最终没有问出口,这是她和周易灵的私事,我管她那么多干什么?既然这里不需要我了,人家也说过谢谢了,还是早离这是非之地。 王语晴对莫莉说:“你能救活我师妹吗?你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也许会有办法吧?我们可是为了帮你们,她才被人打成这样。” 莫莉略一迟疑,走到陆南天旁边,伸出右手食指按在莫鸾凤的额头上,凝神探查,很快说:“没用了,就算把她复活,也只是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生不如死,还不如就这样……” 王语晴就站在莫莉旁边,突然从莫莉左手中夺下古剑,倒转剑尖刺入她腰肋处。王语晴的动作太快了,快得我都没看清,思想也转不过弯来,这是怎么了?不仅是我傻了眼,其他人也惊呆了,还是莫莉最快反应过来,一掌打向王语晴。王语晴以掌相迎,借力抽剑,腾空翻身,从张玉凤和另一个青蚨门弟子头顶上穿过,落在了最外面,发出咯咯笑声。 这笑声明显与王语晴不同,我非常熟悉,刹那间记忆全部在脑海中交集起来,明白了她不是真的王语晴,而是青青变成的! 之前张玉凤说用青蚨虫联系不到王语晴时,就已经可疑,只是王语晴刚好出现了,我们都以为是她走过来了,所以张玉凤的青蚨虫没有遇到她。我们之中最熟悉她的人莫过于我,她装假害羞的样子避免了与我眼神对视,后来我们一直高度戒备着敌人,与敌人殊死博斗,谁还会去怀疑身边的伙伴?莫鸾凤被打成濒死时,她最关心的不是师妹的生死,而是我的步法,又一次露出了马脚,只是我还是没有对她起疑。如果是单独遇上了王语晴,我可能还会注意观察一下,她与陆南天在一起,我怎会提防?同样周易灵和莫莉也因为王语晴是与我一起来的,没有对她设防。 唯一能这样以假乱真,有这样胆量和心计,并且想这样做的人只有青青! 我和周易灵差不多同时冲了过去,但是受陆南天和张玉凤等人阻挡慢了一拍,攻击都落空了。楼梯通道才一米多一点,太多人挤在一起就会大混乱,更追不上青青,所以我停步发出了劈空掌。青青却像是早就料到了我会打这一掌,一闪就避过了,周易灵追近一掌打出,又被她不可思议地避过。只见她忽左忽右,轻盈如彩蝶戏花,我和周易灵发出的攻击都落空。她使用的就是我之前用过的灵狐迷踪步,但却比我轻盈了十倍,好看了百倍。 眨眼之前青青就飘到了上一层通道,边跑边说:“周易灵,再不去看你的美人,就没机会给她送终了!” 周易灵果然停步,转身往回跑,我继续追赶,一直追到大门外。青青突然停步转身,以古剑指着我:“等等,其实刚才我是骗你的傻师兄,莫莉暂时还不会死。只要你让她把修为转让给我,我就留她一条小命,让她跟你的傻师兄做一对平凡夫妻,白头偕老,子孙无穷。如果我不救她,她就只能等死了。”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吗?”我愤怒咆哮,“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想要害死多少人?” 青青还是王语晴的模样,但眼神气质已经完全不同,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她露出楚楚可怜,委屈伤感的样子:“你错怪我了,我就是不想杀人害人,所以才跟你商量留她一命啊。莫莉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半正半邪,率性妄为,今天敢抢博物馆,明天就敢抢紫禁城。我收了她的修为,留着她的命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啊,而且没有了邪性,她就不会迷惑得你师兄六亲不认了。” 我气得差点吐血:“这么说你都是在为我着想了?” “呵呵,也不全都是为你着想,但至少看了你一点面子,否则我何必这么啰嗦,直接把他们都杀了就行了!” “哼,你有这本事吗?” 青青嫣然一笑:“我可能没这本事,但我有的是人,你知道有多少人在附近等着我的命令吗?” 我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王语晴呢?” “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做梦吧?好像我跟她没什么仇,只要青蚨门的人不再多管闲事,她会完完整整回家的。” 我愤怒地问:“那莫鸾凤呢?她还能完完整整回家吗?” 青青更是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你真的错怪我了,杀她的人是楚家派来的,并不完全按我的意思去办啊,她的死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但现在其他人的生死,就在你一言而定,献出莫莉,不需要再死人;不交出莫莉,不仅她要死,其他人也要跟着陪葬!” 我不想杀她,任何一个男人都很难狠下心来伤害她,但现在我必须打败她并抓住她,才能找回王语晴,治好莫莉并且保证所有人离开。我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话,事实上我从来就不知道她说的哪一句话是真的。 这时里面的人也跑出来了,周易灵打横抱着莫莉。莫莉脸色非常难看,右手用一块丝巾捂着左腰的伤口,丝巾已经被鲜血染红,鲜血在往下滴。 我敢肯定周易灵已经试过给莫莉止血,现在还在滴血就证明是无法止血,那一把剑确实会对莫莉造成不可愈合的伤害。 “你怎么还不杀了她!”周易灵对我怒吼,已经红了眼。 “她可能有治好莫莉的办法。”我委婉地说。 青青道:“我要的不是她的命,是她的修为,把修为转给我,我就留她一条小命。” 周易灵立即吼道:“休想!” 我看向莫莉的眼睛,我能看出她的虚弱,她的生命正在消逝。莫莉淡然道:“我宁可死一千次,也不会屈服于你一次。易灵,放下我,你们兄弟俩一起杀了她,看到她死了我就可以瞑目!” 周易灵真的放下莫莉,青青却不慌不忙,呵呵笑道:“既然你们喜欢用武力来说话,我也奉陪,只是再有谁死了可不要怪到我头上啰。”说完伸手往天空一指,一道白光从指尖射出,直上数十米高空,在无灯无火的夜暗显得异常明亮。四周远远近近,立即有许多人发出呼哨声,离得近的已经可以看到人影出现,五六个人几乎是立即飞掠而来,其中就有刚才逃走的狐妖和狼妖。 看这声势,恐怕有大几十人,青青才是最聪明的人,我们一直都在她的圈套之内还不知道。 周易灵一步一步向前走,身上散发出的罡气越来越强,很大范围都起了旋风,他的修为比起我们在老家分别时已经增强了很多。经过了许多波折,真真假假恩恩怨怨,我们还是要并肩战斗,这一刻似乎我们又是兄弟了! 敌人来得好快,最快的一批人已经到达青青旁边,后面还有许多人陆续到达,个个都身手不凡。 第二百二十九章 陷入苦战 周易灵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直冲青青,好几个人迎住了他大打出手。其实看这形势,动手对我们明显不利,假如青青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妥协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站在周易灵的角度,他不可能接受,现在已经打起来了,我也只能杀过去。 敌人既多且强,一开打我就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虽然我在青丘学了不少新东西,可是没有在实战中运用过,经验不足,被强敌围攻手忙脚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或者是根本没空隙思考,完全是凭着本能乱打。 我担心敌人会对陆南天等人下手,百忙中瞥了一眼,他们已经退入大门内,陆南天已经把莫鸾凤的遗体交给了别人,手里拿冲锋枪,还没有人冲向他们。就这么略一分神,我右侧胸肩之间被一个老头的长烟杆戳中,一股冰冷如毒蛇般的阴性真气刺入,我如受电击,半边身体都麻木了。紧接着背部被人打了一掌,打得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但多亏了他这一掌,我被阴气截断的经脉活动了,阴阳互换正是我最擅长的,心念一动,所有侵入体内的阴气瞬间转化为阳气,为我所用,身体恢复正常行动能力。 那老头以为我不能动了,冲前一步左手来掐我的喉咙,想生擒我立功。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我的脖子,我一拳打中了他的太阳穴,用上了十成真气,他立即摇摇晃晃跌退,倒下……打倒老头之际,我腰部又被人踢了一脚,还好真气自动护体,抵消了大部分冲击力,我受伤不严重。 老头一倒下,我的压力就减轻了很多,还有三个人围攻我,但实力都不如老头。我最忌惮的狼妖是在跟周易灵战斗,围攻周易灵的人更多,打得更加惨烈。 敌人源源不断赶到,总共有六七个站在青青旁边没有动手,显然他们认为不需要增加人手,已经足够拿下我们了。我心里直叫苦,现在应该立即突围逃跑才对,可是周易灵就像疯了一样,哪肯逃跑?他不逃我怎能丢下他? “小心!”青青惊叫一声,快得像是一条影子掠向远处,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就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爆炸了。其他人有的跑有的跳,有的还在发愣,结果被炸得往不同方向飞。 这一下太让人意外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爆炸呢?紧接着不远处的草丛红光闪现,有人朝着青青连开五六枪,可惜准头不是很好,青青的反应又奇快无比,不停地移形换位,都没有打中。有三个人向那边冲去,其中一个可能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了伤,行动迟缓,被一枪命中倒下,另两个身手灵敏很快冲到,与开枪的人打了起来。 我全力抢攻摆脱了对手,往那边一看,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刚才丢手雷和开枪的人竟然是九月!我怕是看错了没敢呼叫,紧接着被我的三个对手围攻也没办法跟九月打招呼了,只是尽量往那边看一眼。刚才的爆炸重伤了两个,躺在地上惨叫,轻伤三个,其中一个被九月打死了,而冲向九月的两个没有受伤,是实力最强的两个,一交战就杀得九月招架不住。 “除了莫莉其他全杀了!”青青怒喝,向九月那边冲去,两个受轻伤的立即向我冲来。 我大惊失色,九月力敌二人已经不支,只怕连青青一招都挡不住。青青已经动了真怒,这次是真的要杀人了!我赶在两个受伤较轻的敌人冲到之前,奋力甩开围攻我的三个敌人往九月那边跑去,同时大叫:“撤,撤,快撤!” 我已经尽力了,谁不想撤想死在这里,恕我不奉陪了。 我冲到九月旁边,逼退了其中一个敌人,终于与九月汇合,却顾不上说一句话就被敌人包围了。这时又有三个人从远处跑过来,我以为是青青的后援,不料那些人绕过青青的人,与刚从大门口出来的张玉凤打招呼,而且她们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应该都是青蚨门的弟子。 包围着我的人没有立即动手,青青走到我对面,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杀机:“张立成,青丘九月,你们两个一而再,再而三捣乱,坏我大事,今天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挡在九月前面:“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立即抽身归隐,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青青瞟了张玉凤等人一眼,冷笑:“多来几个,只是黄泉路上多几个伴而已。以前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现在你没用了,而且专门给我增加麻烦。” “哦,你就不想知道这一年多我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会对那地方很感兴趣呢。” 青青一愣,这时张玉凤那边一部分人已经冲向了周易灵,攻击围攻周易灵的敌人。其中有一个姑娘右手使鞭,左手使短剑,鞭如游龙,剑似飞虹,远抽近刺,势不可挡。周易灵压力一轻,立即反攻,从敌人的包围之中脱身。两人汇合后,且战且退,护着陆南天、张玉凤、莫莉等人向我们这边移动。 那个使鞭的姑娘非常厉害,长鞭变幻莫测,动作快捷灵敏,现实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潇洒又凌厉的功夫。她一马当先,一路杀过来根本没人能挡得住,战斗力值比周易灵还要高几倍。 青青怒了,从头发之内拔出一支小小的黑色簪子,口中念念有词,扬手向天空投去。簪子离手之后急速变大变长,黑气腾腾,呼啸如雷,宛如一条黑龙拖着一股黑气,在天空转了一圈,快如闪电轰向使鞭的姑娘。 我暗叫糟糕,这是一种以法术祭炼出来的法宝,虚实难测,变化随心,用武器是挡不住的。如果不懂破法,只有内功修为高出好几倍的人才能硬挡,使鞭的姑娘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内功修为不可能太强,她肯定挡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黑光就要撞上使鞭姑娘,她头顶上突然冲起一道白光,白光之中有一只龙首狮身,类似麒麟但身上没有鳞甲通体雪白的异兽。黑光遇到白光便落不下去,反弹上高空,然后急速变小落向青青手里,白光和异兽只是一闪就消失不见。 青青等人都很惊讶,注意力没有在我和九月身上,此时不突围更待何时?我一拉九月的衣服,她立即会意,我们同时冲向同一个敌人,我主攻,九月助攻,一连串狂攻杀得那人连连后退。两边邻近的敌人立即冲过来,我假装对更近的右边的敌人出掌,其实是虚招,他急忙躲避时,我已经一记劈空掌把左边的敌人打退几步,我和九月立即从缺口处冲出。 青青没有出手,否则我和九月可能没有机会突出包围。她曾说过,希望我和周易灵能帮她找到青丘,这可能是真的。我消失了一年多,回来修为大增,还会青丘门的不传之秘,所以她已经相信我找到了青丘,在没有得到这个秘密之前她是不会杀我的。 使鞭的姑娘开路,周易灵扩大战果,陆南天以冲锋枪点射断后,护着所有人冲过来了,我们全部聚到了一起。现在敌人不比我们多多少,包围我们就太分散,所以他们只是以弧形半包围,我们虽然落于下风,已不像之前那么危险了。 “留下莫莉,其他人可以离开。”青青不动声色地说。 没人理她,也没人动,青青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没把你们当一回事,你们何苦为她送命?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们么?” 我环视中人,莫莉已经更加虚弱,周易灵伤痕累累,陆南天已经把子弹打光了。其实我也受了伤,多次战斗也有些累了,只有使鞭那姑娘战斗力十足,但她毕竟是一个娟秀女子,恐怕难以持久,打是打不过,逃估计也逃不了。 我叹了一口气:“青青,你不要逼我使绝招,我使出绝招来,你就必死无疑,不信你可以去阴间找天英长老和天心长老问问。” 青青呵呵一笑:“我知道你有绝招,可是你只能使用一次,这里这么多人,你是准备对谁用呢?或者你能隔着他们打中我?” 我没有说话,但开始运用本经阴符七术心法,心存道德正气,坚定意志,提高精神力,散发威势。同时我的真气开始往外扩散,影响外界的空气,我附近的空气变得一半冷一半热,像我气海穴内的真气一样追逐旋转不休。这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我能把外界的能量导入体内,也能用我的真气影响外界的能量。 一冷一热两股强劲的气流以我为中心急速旋转,方圆十米内杂草倒伏,嘶嘶有声。我的同伴们趁机后退,青青和她属下一脸惊骇,不敢向前。内家高手真气外放时,都会衣袍鼓荡,身边起风,但像我这样大范围内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流径渭分明,有形不散,就有点吓人了,这真像是要放惊天大招的架式。况且我这时精神力提高到了极点,眼神无比坚定盯着青青,让她相信我就是高不可攀的高山,深不可测的大海,只要我出手就必定能秒杀她。 第二百三十章 伤逝 一人拚命,十人难挡,更何况我是有些真材实料的,青青被我吓住了,一动不敢动。我不敢露出一点松懈,实际上隔着好几米远我并没有把握打死她,况且麒麟神力很长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还有可能打破时空掉入异界,不到生死一线我绝对不会使用。 赶快趁这个机会往后撤啊!我在心里说,朋友们居然还不撤,不知是不好意思先跑,还是真以为我强大到可以秒杀青青。不过我猜九月肯定不会先走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动,既然他们都不先走,那只能一起走了。我开始后退,一后退气势就弱了,况且后退本身就是一种胆怯的表现,我才退了几步青青就开始跟进,她已经起疑了。我这一退,朋友们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全部都开始后退。青青手一挥,敌人加快速度逼近,还是半包围之势。 这样步步紧逼,我们怎么可能摆脱敌人?我要装出这个样子也不容易,不能持久啊,我开始焦急起来。 青青明显落后于其他人,与我保持更远距离,就算我真的发动劈空掌也不太可能打到她。由此看来,她还是害怕我真有绝招可以杀她,主要是之前我使用灵狐迷踪步让她以为我学到了青丘的绝技……对了,我何不再吓一吓她? “都给我站住,谁敢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我大吼一声,停止真气外放,双手掐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女性化的法诀,好像是集中全力准备打向青青的样子。 青青果然脸色大变,停步不敢再向前,其他人个个都是机灵鬼,见她停步脸色不对,都停下不敢迈步了。我保持着掐诀的手势和气势继续后退,渐渐加快,直到看不到对方才转身拉住了九月的手急走。直到这时我才有空跟她说话,却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她的心情,她也明白我的心情,语言是多余的,双手一握我们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有些好奇。 “我算了一卦你会在这个方向出现。”九月的眼波深情又温柔,我的心都要化了,估计这一年多来,她每天都要算一算,不知道失望了多少次。 “你进步了。” “你也是。” 其实我们两个都是比较保守的人,当着许多人的面就算有什么亲密的话要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很快就出了废弃工业区,敌人并没有追上来,众人停下了脚步。陆南天和青蚨门的人想往城区方向走,周易灵抱着茉莉却想往别的方向走,而我觉得没脸跟着青蚨门的姑娘门走,是我的错误判断害死了莫鸾凤,甚至可以说她们卷入这场凤波全都是因为我。我也不想与周易灵一起走,他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我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我只想跟九月在一起,静一静。 “我送你们回城区吧。”我对张玉凤说,完全是客套话。 张玉凤道:“不用了,我们这么多人,而且还有悠悠妹子在,应该没问题。” 我望向那个使鞭的姑娘,她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即有武林女侠的勃勃英气,也有大家闺秀的温婉淑娴,当然我更佩服的是她的武功。张玉凤说:“这位是秦悠悠,是我的好姐妹,还是影子门传人呢。”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影子门,不便说久仰之类,也不便夸人家漂亮,只能点点头说你好。 张玉凤说:“他叫张立成,算是我老乡,也是我们的朋友,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 秦悠悠微笑点头:“你好,其实我已经久仰大名了,从茉莉花疗养院事件开始,我们就在关注你。” 我先是脸红,然后是惊讶,她是什么来头,居然早就知道我了?秦悠悠见我一脸惊讶,笑道:“江湖上有很多人在匡扶正义,互相帮助,除暴安良,你们并不孤单。我给你几个联系的电话,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叫一声,不需要客气。” 我接过秦悠悠递过来的卡片,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串名字、头衍、电话号码,既有某某集团董事长,也有某某名门大派的掌门人,包括陆南天的名字和号码也在上面。这说明她不是特地给我准备一份名单,而是遇到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都会给一张,这可能是“正义联盟”的联系名单。 秦悠悠望了周易灵和莫莉一眼,没什么表示,挽着张玉凤的手往前走。周易灵的眼光之前一直停在莫莉脸上,这时突然看向张玉凤等人:“你们有办法救她吗?” 张玉凤沉重地摇头,其他人也无声摇头,然后转身离去。看得出来她们不是不愿意救,而是没有办法。莫莉用虚弱的声音说:“不用求他们,没人能救我,也没人会救我。” 以莫莉简直要逆天的能力,被刺了一剑就真的没救了?我很震惊:“我们不是不肯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有办法么?” 莫莉露出了一点微笑:“对,我相信你会尽力救我,但是你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大限已到……小狐狸,你过来。” “我不是狐狸了!”九月说,“其实你也很可怜,我愿谅你了,其实早在一年多前我就不想报仇了。” “你过来。”莫莉再次说。 九月望向我,征求我的意见。我有些紧张,莫莉想要干什么?在太极福地地宫七层她就曾经装死,然后把青丘云鹤的修为和生命力都吸走了,已经发生过了这种事,我怎能在这种情况下让九月靠近她?可是从莫莉的表情和眼神来看,又不像是要害人,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也不应该恶吧? 我还在紧张考虑之中,九月已经向莫莉和周易灵走过去了,距离本来就不远,很快就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莫莉有些吃力地抬起沾满了鲜血的手,似乎连抬起手的力量都没有,九月竟然伸手以手掌托住了她的手,我紧张得都忘记喘气了,她怎能这么大意,万一莫莉有害她之心……我聚集真气,全身都绷紧了。 “我很羡慕你有一个父亲,这个我永远没办法超过你了。”莫莉说,“但是我也有一个深爱我的人,这一点可不你差,论漂亮我也不比你差,是不是。” 我第一次发现莫莉像个女人,只有女人才会有这些想法,说出这些话吧?男人临死前肯定不会说这些废话。九月回答:“是。其实你可能还有救,坚强一点,他需要你。” 莫莉望了周易灵一眼,眼波即温柔又忧伤:“我是真的不行了,你和张立成要好好照顾他。” “不!”周易灵大叫起来,“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死,你是永生不死的!” 莫莉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九月也一动不动,等了足有十秒钟两人还是没有动一下,我紧张起来,快步靠近:“你在干什么?” 周易灵也很紧张:“莉莉,你在干什么?” 我在侧面看到了九月的脸,虽然眉头微蹙似有痛苦之状,但并没有紧张或害怕的样子,并且我感应到有一股能量通过两人相握的手流向九月。那不像是真气流动,但肯定是一种能量,而是且往九月身上转移,所以我明白了:莫莉自知必死无疑,所以把修为或者某种能力传给九月,这正是青青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 周易灵仰天长啸,声音就像是一只野兽在被人活生生剥皮一样惨,凄厉的啸声久久不绝。他的可恨、可恼我顿时忘了,想起他回到老家知道李晓静已经是别人孩子的妈时,那种生无可恋,而这次还要更伤、更痛。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呢? “我,不再欠……你的了,不欠……任何人。”莫莉连说话都很艰难,闭上了眼睛,但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望向了我,眼神很复杂。 我能感觉到,她不是莫莉,莫莉已经消失了,她是陈莉莉,此刻她的眼神就像是她为我挡子弹之后。或许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对她来说时间还是在她被子弹打中之后,只是多了一些不真实的记忆。 陈莉莉把手从九月手上抽回,勉力抬起伸向我,我想要去接,却迟疑了一下,不是怕九月吃醋,而是怕周易灵更受伤——不论她现在是莫莉还是陈莉莉,弥留之际与我手牵手深情对视,对陆易灵都是更大的伤害。 我迟疑了两秒钟,想要满足她的心愿去握她的手时,她的手已经往下掉断,眼睛闭上,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我的心跟着往下一沉,我怎能这样绝情,当初可是她用她的身体为我挡子弹,我才能活到今天啊!我简直就是天下最无情薄幸之人! “莉莉,莉莉,莉莉……”周易灵嚎叫,嘶声裂肺。 远处传来一连串警车鸣啸声,可能是刚才的爆炸声和枪声惊动警察了,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祖宗 周易灵根本不管什么警车,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在乎了,要是被警察看到他一身是伤又抱着一具尸体,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我只好推着他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远离了废弃工业区,我不再推周易灵,周易灵现在不哭也不叫了,像个木雕泥塑似的。他这个样子不是第一次了,那一次回老家跟犁头打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这样,说不清是疯了还是傻了。其实现在想来,我只了解在疯人院里那个单纯的周易灵,并不了解清醒后的周易灵,从我带到回老家开始,我就渐渐失去这个兄弟了。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害得他如此疯疯颠颠? 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我和九月在雨中静静地看周易灵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没有什么话能打动他,我们又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还是疯了好,疯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可能这正是人类的自我保护功能吧? 突然距离我们十多米外一阵灵力波动,似水波荡漾,紧接着一个人凭空出现,就像是穿透了一道看不见的门帘走出来。他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但精神很好,人长得不错,打扮得像个道士,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更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散发出明显的能量场,细雨却不会落到他身上。 我转头望向九月,九月也正好望向我,脸上露出笑意,所以我明白了,这个老人是从青丘来的! 老人走到周易灵面前,以我老家的方言喝道:“发什么疯颠,还不给我清醒一下!” 周易灵果然清醒了一点:“你,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的爷爷!” 周易灵大怒:“你想找死是不是?我心情不好你少来惹我!” 老人一把揪住周易灵的耳朵——我真没看清是怎么揪住的,而且周易灵被他揪住之后竟不能挣扎,痛得只是咧嘴。老人可能对揪耳朵有癖好,揪住了就不放,一边数落:“你心情不好,你心情为什么不好?看你这个样子难道我心情就好了?我问你,你学法术、练武功是为了什么?为了跟一个女人出双入对白天偕老?你努力了数十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就为了给一个女人陪葬?你爷爷教你的时候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么?” 周易灵怪叫:“快松手,快松手,你是谁啊?” 老人伸出另一只手,曲指往他头打了一记“爆栗”:“我是你爷爷的爷爷,你不知叫什么吗?你这个笨蛋,没出息的,该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周易灵顾不上被打和被揪住的耳朵,用力跪下:“太太公,你如果真是我太太公,你就救救她吧。” 老人放开了周易灵,长叹一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那你就继续执迷不悟,继续找你的爱情去吧,我不管你了。” 周易灵大声道:“我有什么错?我做错了什么要受这么多苦?为什么所有不幸的事都要落在我身上?” 老人道:“因为你还没有明白,所以你要受苦,如果你明白了,放下了,就不要再受苦啦。即使像她这样的异类,也难免一死,更何况凡人乎?不论你爱上什么样的人,最终都是要失去,都有生离死别。如果你放下小爱,胸怀大爱,爱的是所有人,你的胸怀就会宽广,你就永远不会失去,那么所得的必定也更多。” 周易灵愣在那儿,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像是不明白。老人抓住他一边手臂拉起来:“走吧,陪我住几天,听我唠叨唠叨。周家真的是不行了,一代不如一代,倒是外姓的弟子有点出息……” 说到这儿老头转身看向我,我急忙跪下磕头:“拜见曾师祖!” 老人露出慈祥的微笑:“你做得不错,不需要我教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我大着胆子问:“我可以去鬼谷吗?” 老人迟疑了一下:“你虽是本派传人,归宿却不在鬼谷,你有你的造化,一切不必强求,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 我很惊讶,不是说好杀完邪魔我可以进鬼谷的吗?我的归宿要不是在鬼谷,又是在哪里?我愣了那么一下,眼前两个人就消失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九月在我旁边说:“他老人家明显是在表扬你,所以不用担忧,肯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我确实有些失望和郁闷,还有些心里不平衡,不论周易灵表现怎么样,也不管他是否真是周家血脉,他都算是周家的子孙,有特殊照顾,而我“做得不错”,只得到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表扬。我磕了一个头,他老人家怎么也该给个仙丹、法宝之类当见面礼吧? 九月说:“你怎么还不起来?” 我刹那间心里平衡了,九月的命是他救的,这是无与伦比的恩赐,我已经比周易灵幸福了千万倍,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我立即跳了起来:“你还好吧?刚才莫莉对你做了什么?” 九月眨了眨眼:“她觉得杀了我爹亏欠我,所以最后把修为送给我,这样就扯平了,可以无牵无挂离开。” 我感觉九月没有说实话,莫莉应该还跟她交流了一些其他事,不过我能确定眼前这个是百分百的九月,没有被莫莉偷染换柱。我有些好奇:“那你现在的修为……” “那很重要么?”九月娇嗔地白了我一眼。 确实,我们经历了无数的思念和期盼,经历了九死一生,跨越了几个世界,现在能站在彼此眼前,已经比什么都重要!我张开了双臂,九月投进我怀里,抱住了我的脖子,嘴唇迎上了嘴唇,久久不舍分开…… 缠绵了一会儿,我们手牵着手一起在细雨中漫步,诉说分别后的情况。我说得没什么条理,表达得也不是很贴切,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讲的人高兴,听的人也津津有味。 走了一会儿,我和九月几乎同时警觉起来,转头往后看。附近都是杂草和灌木,黑暗一片,寂静无声,毛毛细雨还在下,却润物无声,只有草叶上的水滴偶然滴落才发出一点声音。我与九月互视一眼,我们都相信后面有人,两个人的感觉都一样,那就绝对没错。 我说:“出来吧,躲躲藏藏可不是好汉行径。” 安静了几秒钟,七八十米外的灌木丛中有一个人站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青青。她纵身飞跃,脚尖轻点灌木的叶子,就像拍电影吊威亚一样向我们这边飞来。此时她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脸上蒙着轻纱,身上的古装衣服雪白飘逸,在风中飘荡,滴水不沾,绝世的美丽。 青青在距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落下,轻笑一声:“呵呵,我本来就不是好汉啊!” 我有此恼怒:“你还敢跟来,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这个嘛……”青青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我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好汉,不会随便欺负弱女子。” “切,你也能算弱女子?你是大妖女,大魔女,简直是一代枭雌!” 青青哈哈大笑,九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了青青说:“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而是来跟你谈判的,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青丘……你可以开一些条件嘛。” “先放了王语晴,然后才有其他可能!” “已经放了。”青青很坦诚的样子,“我用不着骗你,她对我没什么用处,你不开口我也会放。” 我立即提第二个条件:“把秘笈还给我!” 青青手里突然出现一个布包,向我抛过来。我警剔地接住,小心打开,里面果然是被她偷走的原版秘笈,完好无损。本来我以为她会以这两者为条件,逼我说出一些东西,没想到她都爽快地同意了,而且看样子秘笈一直都在她身上,并没有交给楚家。 她已经显示出了诚意,我也认真起来:“第三个条件也是最后一个条件,只要你做到了,我就告诉你一切我知道的,我说话算数。” 青青一双妙目盯着我,盯了好几秒钟又转移到九月身上,面纱后面的脸在笑:“呵呵,不会是要我以身相许吧?” 我严肃地说:“你停止与楚家勾结,永远不在人间挑起争端,我就告诉你一切。”其实我说的“一切”里面不包括怎么进入青丘,我自己也不知道,不是我说话不算数。 青青犹豫了一会儿,断然摇头:“不行,我还不知道你有什么筹码,值不值得我跟你交换,而你要求的事情,却是我不可能放弃的。打个比方,我要做这件事,就像你不能失去青丘九月一样不能放弃,这是我的终级目标,甚至可以说是几千年来青丘门的信念,没有了这个目标和信念,我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那么你想找到青丘,也是为了这个目标?” “对,我们本来源自青丘,现在有很多高级功法已经失传了,所以我必须找到它。我知道你去过青丘了,但你骗不了我,你只学到一点简单的功法,还没有学到高级法术。青丘九月虽然得到了莫莉的修为,却还不能完全发挥出作用,所以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 青青说对了,我确实没有学会高级的法术,之前只是做出一个要放大招的样子吓一吓她。高级的法术不仅需要深厚的真气为基础,还需要强大的精神力,特定的咒语、法诀、意念存想等,多方面配合缺一不可。只要一个环节没有协调好就达不到效果,这就像只看过武功秘笈,但从来没有动手练习过一样,怎能与人战斗? 九月也是刚刚得到莫莉的传授,能发挥出几成很难说,而青青每一次显示出来的能力都更强,简直深不可测,真的打起来我们败多胜少。 “我确实到过青丘,我是三千多年来第一个从人间到达青丘的人,你要是杀了我,可能要再花三千年才能找到。”我叹息一声,“其实那里跟你想的不一样,他们正值生死存亡的关头,没有精力帮你称霸天下,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变成你称霸天下的工具。” 青青愣了一下:“你是说他们有危险?” “对,灭族的危险,我离开的时候有大量巨人和怪物对他们最后的聚居地发起了攻击,现在可能已经……有可能已经全部灭亡了。” 青青从我的眼神和表情,相信了我说的是真话,有些焦急:“那快告诉我怎么去青丘啊!” “你与楚家决裂,等你做到了并且保证不再挑起各种事端,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情况告诉你,还会尽力帮你到达青丘。” 青青真的急了:“根本就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以为我喜欢看那些不可一世的嘴脸?更不要说嫁给姓楚的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丘门,乃至为了整个妖族!” 我有些疑惑,这关整个妖族什么事?我看向九月,九月也有些疑惑。 青青道:“我从没想过要杀你们,一直都希望你们能加入青丘门,否则你们怎能活到今天?我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可是我不能告诉别人我的目的,因为必定有无数人以为我疯来,会阻止我……唉!” 幽幽轻叹了一声,青青接着说:“近几千年,妖类受到沉重打压,动物很难修成妖,成了妖也过不了天劫,寥寥无几修成正果的,也只是去侍奉别人,当别人的坐骑,得个有名无权的虚职之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民心被道教和佛教控制了,民心就是天心,民心所向,天意难违。如果青丘门成为中华正统教派,百姓供奉狐仙,天意就会偏向妖族,妖类就能修成正果,佛教、道教、基督教之类就变成了邪教,就不能成仙成佛。” 我很震惊,没想到她的目标如此远大,远大到像是痴人说梦话。她的话是有些道理,民心即天心,亿万人都崇拜你你就会被神化,拥有比真正的神还强大的力量,改天换地摧毁一切。自古以来,各教派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不就是为了争取信徒吗?或许真的是因为其他教派占据绝对优势,三界都是他们的人所以容不下妖类,丑化了妖类。话虽如此,可是青青有可能改变这一切吗?这是一个渺小的人或妖能改变的吗? 青青就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也觉得我办不到,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做到,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到,没人去做当然永没不会改变。” “不,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天道的变化,是一个循环,就像是四季的变化一样。即使真的需要一个人去改变,那也不应该用勾结权贵,制造混乱改朝换代的方式来进行。以混乱和死亡来获取,即使得到了,那也是邪道,怎能长久?” 青青冷笑:“哪一个势力,哪一个集团获得控制权不是以混乱和死亡开始的?成王败寇,成功的人就是正道,失败的人就是邪道……” 我大声道:“你不可能成功的!” “我对你的耐心已经到尽头了,不想再跟你废话了,你到底说是不说!”青青怒了,张大的气势扩散开,连我距离这么远的地方细雨都落不下来。 如果只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普通人,不论有多疯狂的理想问题都不大,影响都有限。但青青是一个能力超强,有巨大能量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执着地却追逐一个不可能实理的想像,造成的结果可想而知。如果我制约不了她,就必须杀了她! 我还是掐起了之前那个法诀,青青一看更怒:“又来装神弄鬼,我就站在这里让你打,你要是能打死我,就不用再担心我会制造混乱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正面交手我是无论如何放不出这个法术的,她站着不动让我打,我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就有成功的可能,至少值得试一试。我开始走步,聚气,存想,也就是布罡踏斗,但不是我以前学过的阴阳家的步罡法,而是古老的青丘法术。 我的动作很慢,真气在我体内变化,外界的灵气也在随着我变化,感觉似乎比想像中的容易。这可能是因为我已经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容易调动外界的能量,而这个法术最重要的就是对外界能量进行聚变。 随着法术咒语的进行,受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空气像是凝固了,一丝风都没有,细雨也落不下来。青青开始一脸嘲笑的样子,渐渐变得凝重,然后变成惊慌。此时天空已经开始出现轰隆声,闪电在低空不时跳跃。 进行法术的过程比我预料的要容易,但是我承受到的压力却比我预料的要大得多,就像是整片天空都压在我身上,而且是在极短时间内压力成几何级数增加。我感觉有些撑不住,真气不续,但现在已经无法停止了。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到了我背上,精纯的真气源源不断输入,是九月输出真气给我。早在疯人院的时候我们就一起练功,我对她的真气很熟悉,可以直接使用,等于是我们两个人的修为合起来。我立即感觉精神大振,压力减轻了许多,于是开始存想,真气在体内变化。 外界的能量与我体内的真气变化是同步的,我能用我的意念控制闪电了了。这时青青彻底慌了,转身逃跑,天空一道闪电落下,细小蜿蜒,追逐并环绕着她。她不敢碰触闪电,只能停下,在她的上方更强大的能量正在聚集,即将发动一次可怕的轰击,威力比自然产生的雷电不知要强多少倍。 闪电还没有落下,青青已经承受不了强大的威压,跪地匍匐不敢动。人间的青丘门就是源自青丘,而这个雷法就是青丘用来灭杀欺师灭祖犯上作乱之徒的,所以前一次我仅是掐一下法诀就吓住了她,此时对她的威慑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青青罪大恶极么?我觉得她只是过于自负,执着于一个不可实现的理想,她的本质并不坏。现在让她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应该会收敛了,没有必要真的杀她。能量已经聚集起来,不可能散去,只能释放到别的地方。我心念一动,一道紫色闪电劈裂夜空,光耀天地,在距离青青数十米外的地方轰出一个大坑。闪电触地处,一个小范围内连泥土和岩石都熔化了,要是落在血肉之躯上谁能承受得了? 我徐徐收功,片刻之间乌去散去,风停雨住。青青早已站了起来,在那儿发愣,愣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必须告诉我怎么去青丘!” “刚才我已经说了我的条件!” 青青道:“现在你不可能再发动一次了,就算能发动也需要更长时间,在你没有发动之前我就能杀了你,快告诉我,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我手掐雷诀,往她一指,掌心一道细小闪电迸发,轰在青青脚下,吓得她跳了起来,惊慌失措。我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准头不行?” “唉……”有一个人发出叹息声,“傻孩子,他已经能驭天雷,当然能随心所欲发动掌心雷,而且他是青丘的未来守护者,你怎能对他无礼?” 我循声望去,赫然看到了守护者,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刚才我是用耳朵听到了她的声音。我愣了足有两秒钟才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守护者笑了笑:“感谢你结束了我们的噩梦,战争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怪物已经不再增加,并且变得虚弱,胜利必定属于我们。我来到人间,学会了现代语言,了解了许多变化,因为感应到了你在召雷,于是急急赶来了。现在已经可以随意进出青丘,青丘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并且我还是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任守护者。” 原来是这样,我问:“我的两个朋友呢?” “他们一切安好,并且决定在青丘定居了。” 青丘风景优美,物产丰富,气候宜人,更重要的是在里面非常自由,不用受世俗的牵绊,我不喜欢的人不能找到我,这不正是我和九月想要隐居的地方吗?我问:“我可以带我父母,以及我的爱人在青丘长久居住吗?” 守护者笑道:“当然可以,你是青丘的恩人,未来守护者,所有人都会尊重你,乐于接受你的建议和帮助。” 我有些头大,怎么又要当守护者,成了守护者既是领导,又是人民公仆,我哪里还能自由快乐,我从来都不想当官啊。我的眼光落到青青身上,不由眼前一亮,让她当守护者是最合适的,有能力有魄力而且还能为门派牺牲自己,只要我能制约着她就行了。 我指着青青问守护者:“我建议让她当未来的守护者可以吗?” 青青和九月都很惊讶,没想到我会这样提议。守护者略一迟疑:“可以,如果你正式接任守护者,就可以指定下一任守护者。” “我让她当守护者,但我要保持制约她的能力,如果她乱来我就可以惩罚她。” 青青怒道:“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推荐我当守护者?” 我有些得意:“因为这是惩罚,你已经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让你当守护者是将功补过,假如还有异心,我当然就要杀了你!” 青青道气鼓鼓道:“我不干,现在就杀了我吧!” 我对守护者摊了摊手:“她不接受,那只能麻烦你把她带到青丘,关押在一个永远不可能逃走的地方,直到她老死。” 守护者点头:“这样最好,人间的青丘门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青青慌了:“好吧,好吧,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我假装糊涂:“答应什么?” 青青气得用力跺了一下脚:“第一,我会重整青丘门,该杀的杀,该关的关,以后不做坏事,与人类为善。第二,我会把楚家和他们主子图谋不轨的证据交给你,足够让他们身败名裂;第三,我会尽职尽责当好青丘的守护者,使之发扬光大……不过呢,我还是可以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壮大青丘门,跟那些名门正派比一比吧?” 我点了点头:“那个……蛤蟆呢?” “谁稀罕,你那一只还给你就是了!” 守护者说:“希望你们尽快来青丘,虽然我们的族人已经安全了,还有许多逃跑的怪物要追杀呢。” 我答应了,守护者以意念传授,告诉我进出青丘的方法,以及制约青青的方法。守护者在青丘内拥有特殊的能力,甚至可以改变万物运行的规率(当然还是不要改变最好,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接任守护者之后可以保留这种能力暂时不给青青,等到确定她可靠了才完全转移给她。 守护者走了,青青扯掉了面纱:“再也不用戴这东西装神秘装高贵了,看来我以前真的错了!” 我和九月都看直了眼,她真的很漂亮,漂亮得难以用语言和文字描述,把所有形容美女的词用在她身上都行。但美丽只是一个人的一部分,况且关我什么事呢? 青青也走了,去做她该做的事,九月问我:“现在我们呢,去干什么?” “回家,带上我爸妈一起去青丘定居。” 九月有些脸红了:“然后呢?” “有空的时候,就去干干除魔卫道,除暴安良的事。” “还有呢?” 我一把搂住了她的小蛮腰:“还有就是跟你洞房花烛!”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