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解忧谷，终年不落的桃花遍布十里之外。 可如今，琳琅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放眼看去，那还有昔日的桃花，遍地都是一具具断了头颅的尸体， 叔公,舅母，大娘，三娘...甚至是才出月子的小黑子.... 桃源的泥土早已没有原来土地的颜色，湿红成河..... 哭喊声，漫彻天地，血腥的味道弥漫在解忧谷的每一处！ 而人群中，杀戮依旧继续。 玉琳琅脸色惨白，忍着晕眩和呕吐，匍匐着爬到百里睿的身下，“皇上，不要杀了，不要杀了，他们都是无辜的子民！我求求你了。” 男人站立着，没有丝毫要停手的准备。 她虽极力忍住，喉间还是溢出呕吐，“皇上，这些子民不过是逃离世外的可怜半妖，并无法术，并无害人之心。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您，求您放过他们吧...” 可百里睿还是无动于衷，只是缓缓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往玉琳琅的绣鞋上抹了抹，将那血渍去掉，“朕听说趁着灵狐还是人形的时候剥下来的狐皮狐氅 ，入手细腻，若将颜料刺入其间，那狐氅便可长久的鲜艳。来，琳琅，要不要试一试。” 他将手中一把锋利的小刀放在玉琳琅的手中，“去，把她的皮给我剥下来！” “不！” 玉琳琅浑身一震，眼前披头散发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不是她的妹妹玉霓裳又是谁。 “霓裳，霓裳快跑...”玉琳琅抵着百里睿的手，鼻子发酸，“霓裳，快跑啊。” 玉霓裳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百里睿用那把刀狠狠的划过她的脸庞。一时间响起玉霓裳非人般的惨叫，玉霓裳整张脸皮都掉下来，落在土里，化成一张狐狸脸皮。 “啊！百里睿！”玉琳琅不敢置信的看着百里睿。他怎么可以用那么可怖的方式折磨她的亲人！ 玉霓裳整个人都疼到在地上打滚！ 玉琳琅扑过去抱住她，“霓裳，霓裳...” “啊，姐姐我恨你，我恨你！为何你要爱上这样的男人！” 百里睿伸出手，将扑在地上的玉琳琅拉起来，扣在自己的怀里，那眼眸似深海一般，冰冷绝然。 “玉琳琅，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们族里那一颗千年元丹到底在谁的身上！你若不说，那么今天，朕将血洗解忧谷！用它来给我的皇后陪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何不把我一并给杀了！” “大胆妖孽，还在这里狡辩。”道士直指玉琳琅，“皇后娘娘已经被你残害到只能藏在冰窖里沉睡！还不快快交出元丹，弥补你这孽畜犯下的滔天大错！” 玉琳琅摇头，“这里的白狐一族大多是半妖，是人与妖结合的后代，怎么会有元丹！” “你住口！你不要在骗人了！皇上，既然她不肯说，您定要将这些畜生都破开，看看谁藏了元丹，这才能救回皇后啊！” “不！”凄惨的声音贯彻了整个解忧谷！“皇上，您是仁君，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解忧谷里的子民也是您脚下疆土的子民！” 百里睿眸光一暗，却还是冷酷道，“给朕统统破腹！” 02 世传白狐，生于青丘，姿有妍丽而智慧卓越。其藏于腹中的元丹乃有肉白骨，起死人的奇效。 就在玉琳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禁军已经拿起大刀，无情的解剖了好几个人的肚子。 那些子民留给她的最后印象只剩下一双双怨恨惊恐的眼睛。 玉琳琅浑身颤抖，想要用法术将这些残忍的人全部杀死。可她已经没有法术了，她与普通人已经没有区别！这是她为了和百里睿在一起的代价。 异族之间不能共存，为了和他在一起，她自废了千年妖术，成了一个普通人！ 冷冽如十二月寒冬，枉她爱他，念他，痴他，痛他，为他折断这一身修为，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屠杀她所有的族人！ 可笑至极！只恨自己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 “皇上，这一批人的肚子已经全部剖开，没有发现内丹！” “皇上这里也是...” “皇上，这一批也没有...” 黑云压城，山雨欲来。空气里的风都像是凝固了一样。浓郁的血腥味比之前更加强烈。 “噗”一口鲜血从玉琳琅的嘴里吐出去，生生沾染上百里睿的衣衫。 百里睿拿过帕子，在身上擦过，似是嫌脏一般，将帕子丢回玉琳琅身上。 他半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抬高她的下巴，“你如果想要剩下的人都活着，就说出内丹的下落。朕就大发仁慈的让太医帮他们把伤口都缝起来。玉琳琅，奉劝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这些人的命可都掌握在你的手上。” 玉琳琅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漆黑的眼眸里全无半点神色，“这世间是有一粒千年元丹，但早就已经没有了。” 她望着躺在地上的子民，那些无半点法术却被人、妖两界所排斥的白狐半妖。是她对不起他们！ 远处有人快马加鞭而来，“报！皇上，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腐化的迹象，太医们诊断，必须在今晚之前找到元丹！” 百里睿闻言，猛地上前掐住玉琳琅的脖子冷声道：“那最后一粒元丹究竟在什么地方！说！”? 玉琳琅呼吸急促，只得使劲去掰开他的手。 他见她拼命挣扎，越发大声呵责：“你说不说！”他将她整个提了起来，连脚尖都离开地面，悬在空中，整个脸涨得通红。 边上，那些还有意识的族人们大声的呼叫，“不许伤害我们的殿下！放开她！” 忠勇的族人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守护玉琳琅。 身旁的禁军毫不犹豫的就用长盾刺穿了他们的胸！ 百里睿更是恼羞成怒，用力将玉琳琅扔了出去。 猛地一声，撞在了墙上。玉琳琅几乎可以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她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只是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模糊的听到那老道士说，“皇上，臣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能暂时拖住皇后娘娘的病情，争取时间！” 03 玉玲琅是被一桶水浇醒的。冰冷的黑牢里，骨头被水侵透，刺骨的疼。 她使劲的挣扎，有链子发出沉重的声音，才发现，自己被链子锁了起来。 百里睿从黑暗里走出来，就像是那来自地狱的阎罗一般。 玉琳琅抬起头，看到他嗜血的眼睛，似乎有着想要把她撕碎的冲动！ 百里睿抬起她的手腕，纤纤玉手每一寸肌肤都冰肌玉骨，即便在这样的深牢里，她依然美的惊心动魄。 但，再美也没有用！ 百里睿眼睛变锐利，伸手拿出一把特制的小刀，光滑细薄宛如一片纸，只轻轻一下就在玉琳琅手腕上留下了三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一时间，血液从里面滚滚留下。 百里睿拿过一个碗，血源源不断的流进碗里。 白狐天生敏感，对于痛觉比一般的物种更加敏锐。她咬紧牙关，气息不稳，眼神涣散，“你要，做什么？” 百里睿冷笑一声，这女人，果然是天生的祸水，连在监狱里，依然有媚骨之姿。若非他心中坚定的只要，只想着皇后郁若清，他也许也过不了这美人关！ 身后，有一人提着一桶水朝她泼去。 若只是一桶水便也罢了，可是这是一桶放了盐的水。刚被百里睿割出的伤口，骨的疼，宛若噬心一般！ 百里睿眸色沉藴着怒意，“既然你不说出那元丹的下落，那便用这种方式清醒着，好好活着。清儿喝下你的血之后，虽不能活过来，却能延缓身体腐烂。只是，太医说了，必须要你清醒时的血。朕允了，每日都会亲自来取下你的血。若是你那日想清楚了，受不了这等苦了，便告诉朕，那东西的下落在哪里！” 玉琳琅使劲的挣扎着，链子被摇晃的铿铿作响，在阴暗的牢里竟显得那么凄厉。 “没有用，我这血，根本救不了她，而你要的丹药，也早就没有了。”玉琳琅疼到几点，却还淡然一笑，“你倒不如直接一刀捅死我，给她报仇来得痛快！” “死是多痛快的一件事情！”百里睿拍拍玉琳琅的脸蛋，“你将你这张脸容的同清儿一个模子，又杀了她李代桃僵的在这皇宫里，而她却被你丢弃。若非她福大命大，尸体被好好保留下来了，如今连个肉身都没有了！” 百里睿，一把扣住她的下巴，使劲的的用力，“对于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来说，让你去死都是让你便宜了！你觉得有那么好的事情么？” “朕会好好留着你，让你剩下一口气吊着，却绝不允许你去死！朕要你看着清儿是怎么活过来的，朕要折磨你到死为止！” 一字一句，宛若是来自地狱的诅咒。他连死都不让她好好去死！ “是她先李代桃僵！百里睿，是你自己有眼无珠，认不清楚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我才是最初的那个人！”玉琳琅失声尖叫。 可百里睿怎么会相信她说的话，在他心中，这种狐媚的妖狐是这世上最邪恶的东西，怎么能比得上他心里冰清玉洁，美丽善良的郁若清！ 04 玉琳琅就这样子，被铁链子拴在地牢里。一连几天，百里睿都会在她身上开一道口子。地牢阴冷潮湿，伤口多半腐烂、流脓。每过一天，身上的伤口就多几道。 残忍的切割、放血。百里睿却乐此不疲。 不过就半个月的时间，玉琳琅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神智都变得不清。 快一月的时候，玉琳琅因为环境潮湿，伤口太多，总觉得自己身上忽冷忽热的。她眼前的景象模糊，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听见有人打开牢门从外面走进来，这个时间段，也就只有百里睿会来取她身上的血。她想要抓住他，求他给自己一个痛快，要杀就杀！可浑身无力的她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来。 黑暗里，百里睿的声音尤为清晰，“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救皇后？”百里睿低头轻轻打量在地上又安静又惨败的玉琳琅。她根本不怕死，即便他取关了她身上最后一滴血，玉琳琅也不会说出下落来。 有人上前说话，“皇上，老臣还有一法子。但是不知道能不能管用。原本想着这狐妖会因为怕死说出丹药的下落，但如今....” 百里睿心中又急又怒，可玉琳琅的嘴皮子那么硬，敲不出来半个字，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听一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他想到清儿那一张沉睡的脸，她睡了那么久了。他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她苏醒过来！ 认错人的是他，他愿意用余下的日子来好好弥补她。只要清儿能醒来.... 百里睿目光阴沉，盯着躺在地上的玉琳琅，“说！什么法子！” 那人跪在地上，“老臣翻阅无数古籍，查到骊山山谷里有一处天然温泉。将那天然温泉做底子，再加以各种汤药，用以七七十四九天，做成药人。此等疗效虽没有元丹效果佳，但是灵狐身上都是宝，被汤药滋润的狐狸肉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功效，定能让皇后娘娘起死回生。” 那人见皇帝正在思考，越发肯定的说，“虽然是古籍记载，不一定能成功，但老臣走访骊山发现那附近穷苦的百姓，很多人都铤而走险，想要在温泉中祛除疾病。但大多数人没有办法忍受温泉过高的温度。这狐妖....不知能不能受得了！” 百里睿锐利的眼睛眯了眯，“传朕旨意，移步骊山，将这狐妖带上一起！”明黄色转身离去，“她受得了也得受着，受不了也给朕受着！” —— 太医给玉琳琅喂了一粒丹药，几个医女忙碌起来处理她的伤口，给她止血。 百里睿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但要死也要成了药人之后，才可以死！ 医女发现玉琳琅根本不吃那药，人最怕的是什么，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死就死唯一的解脱。那个时候，能有什么求生欲！ 百里睿心中一阵钝痛，他拿过那药，撬开她的牙关，把药送进去，唇沫相交。他虽总是辱她，伤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亲密的接触之下，并不排斥玉琳琅，反而有一种更深的欲望。 可百里睿马上将这份情绪压制下来，他只觉得因为玉琳琅和郁若清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因为他要救清儿，所以才会如此焦虑，不想这狐妖早早就死掉！ 凤眸紧紧盯着玉琳琅，她的嘴唇苍白可怖！ 醒来，你这狐妖，赶紧醒来！ 05 玉琳琅感觉自己的身子像被巨石给辗过一样，浑身酸痛乏力。玉琳琅意识模糊，头还是很痛，身上也痛。她真想自己就这样睡下去。 但是谁在她耳边怒吼，扣在两肩的力度似乎要将她的肩膀给捏碎了。有温热的唇印在她她的唇上，湿热柔软。她皱起眉，这熟悉的龙涎香是那人的，可他怎么会吻她，还带着这样明显的欲望。她很讨厌这种触碰，她不喜欢被他碰，他伤害了她的族人。 手用力去推那个人，却被包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玉琳琅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百里睿的脸近在她眼前。如往昔一样俊逸的容颜，但他脸上的萧杀已经寒到极点。 “你终于舍得醒来了！”百里睿不怒反笑，“若不是因为留着你有用，朕早就将你也一并给杀了！” 玉琳琅重重一震，却也是缓缓笑开来，眼角已经湿漉了一片，眼睛凝着百里睿，“敢问，没有元丹，也无法力的狐妖，比普通人还不如的我，还能为皇上做点什么呢？” 不知道是被玉琳琅眼中的眼泪刺痛了还是她的话给刺到了，百里睿心里升起一阵无名的怒火。他将玉琳琅整个拎起来带到温泉边上，手腕一抬，指着热气腾腾的温泉水说，“朕要将你炼成药人！清儿吃了狐狸肉，自然就能活过来了！” 绝望和痛苦涌上心头，“这种子虚乌有的传言你也信？” “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可以救活她，朕都要试试！”百里睿的眼中尽是深旋，那般凌迟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是现在都巴不得将她身上的肉割下来给郁若清！ 他将玉琳琅提起来，一下子就丢进温泉里。 骊山温泉，温度很高，普通人进去连一刻都呆不了，更何况玉琳琅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那带有硫磺的温泉刺激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可身上的疼比不上心底的疼，她透过氤氲的水雾，望着百里睿的眼睛，虽明白问出的那个答案也许是会给她更深的致命一击，可她还是悲戚地问，“我虽李代桃僵，但这些年与你在一起的人一直是我？我想问问你，你究竟爱过我没有？” 百里睿没有说话。 就在玉琳琅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却看到百里睿低下头。夕照的光里，他的侧脸让她想起第一次和百里睿相遇的时候。 他居高睨望着她，玉琳琅突然不想再听他的回答。 可百里睿却表情凉薄，那张斐然春色的面容带着讽刺的笑意，残忍道，“若非李代桃僵，琳琅，我们连开始都不会有，更何况爱？” 胸腔似被重物压住，心头涌过一股子苍凉的悲怆，难受得教人连气都无法透过来。 可她总算得了一个明白...... 不爱便不爱吧... “好，好，好...”玉琳琅嘴角绽出一丝笑，想说她明白了，可一张口，人却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嘴角咳出来，落在温泉里，一下子就被周遭的泉水稀释了。 06 无法止住的眼泪从玉琳琅的眼中落下，将眼中百里睿的面容都模糊了。 她抬起手腕用力擦了擦眼泪，却听到他说，“玉琳琅，别尝试去死，这地方你必须熬到七七四十九天！如果你做到了，朕就答应你，放了你剩下的族人。否则，朕不介意，一个一个宰了他们！” 玉琳琅心中的恨意如大浪滔天，拌着浓浓的苍凉。她终于明白一颗心被活活掏空是什么感觉！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颤抖着在地上写下一个大字，“恨”！ 百里睿看着这个字，心中的波动不比玉琳琅轻。 可她李代桃僵在前！就当真是如今他有半点不忍心，那也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日久生了情谊。可对他而言，最初的最初，他爱上的就是那个不顾一切救了他的女子。 若，她没有伤害清儿，也许他会许她一个妃子，可她竟狠心到将清儿给杀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 百里睿背过身，背影萧杀冷漠，“好好看着这狐妖，若是有任何的差池，朕拿你们开刀！” —— 一桶又一桶的药草倒灌进温泉水里，原本只是温度过高的温泉如今还掺杂着难以忍受的气味。 那些液体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总是在不断的冒着巨大的水泡，味道十分的浓郁。流淌过玉琳琅的身子，让她肌肤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充斥着剧烈的疼痛，就像是往里面加了盐一样。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百里睿真的就让这一群庸医每一天都用这种药水浸泡着她。 这蚀骨的疼，就好像是有有成千上万的蚂蚁钻在她的骨头里 一样。她原本姣好的皮肤，如今就像枯萎的花朵一样，变得皱皱巴巴，脑子也跟着混混沌沌。这样的痛苦里，玉琳琅恨不得将自己给杀死！ 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能动了，嘴也不能开口说话了。除了知道自己很疼，她已经没有别的知觉。有时候玉琳琅低头想看看，看看她的身子是不是已经腐烂透了，连骨头都跟着腐烂了。 有声音渐近，玉琳琅不用抬头都知道，必然是百里睿过来了。每日到了这个点，百里睿都会亲自过来看看她，看看她有没有死，看看她能不能熬过这七七四十九天。每当她被折磨的不堪痛苦，立即想要咬舌自尽之际，百里睿都会让她见一见她的几个族人。让她没有办法再下去死的决心。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总让玉琳琅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痛苦的挣扎，一次次地在死的边缘徘徊。她抬头望着远处的苍凉的月，为何人想要死却比活着还要难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隐约可见白骨。良久泪水滑落的嘴角攒出一个笑。 她是这世间仅存的一只真正的白狐而非半妖。轮起得道成仙，她比她旁的姊妹都要有天赋的多。 可三界之间为了维持秩序，素来有异界不能通婚的规矩。她想要和百里睿在一起，必须要舍弃自己一身的修为，变成一个普通人。再也无法修炼成仙，也无法长生。 到了阴曹地府，也许划分成人，也许会堕入畜生道，生生世世不断进入轮回。 但她爱上了，将他们的相遇当做一场命运的垂青，并无多大的取舍之间，就选择了与他在一起。 朝为红颜，暮为枯骨。 那个让她舍弃修为的人，却不要她了。 他没有护着她，爱着她，疼惜她，而她也丧失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07 万年前，曾有过一只千年妖狐，只差一点就可以修炼成仙。却因种种原因爱上一个凡人。将自己的修为散尽，傻乎乎的同那凡人在一起，最后却死于凡人与小妾之手。 从前，玉琳琅听闻这个事情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成为那么一个笨蛋。直到今日，她被丢在这个可怖的汤泉水之中。 那时，玉霓裳几次规劝她，“放弃修为风险太大，况且她还是一只真正的狐妖，大好前程尽毁。” 她却摇摇头，认真的同玉霓裳说，“百里睿不会害我。”现在想起来，多想一个笑话。 脚步声越发近了。 玉琳琅抬起头，氤氲的水雾之上，那一片明黄色分外的刺眼。 百里睿从腾升的雾气里传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到了！”他蹲在玉琳琅身前，抚摸过她湿漉的黑发，“清儿都快等不及了，你知道么？” 氤氲水雾之中，汤药早就将玉琳琅折磨的不成样子，身上有伤口的地方，有些都已经开始腐烂开来。 可黑发平贴在惨白的脸上，除了有些冰冷之外，竟让百里睿觉得，她还是有一种致命的绝色。 边上哒哒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太医，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蹲在玉琳琅面前。 可这位太医却有些下不去手。这样好看的女子，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生生做成一个药人，成为了一道药引。这样的惩罚对于她来说，是不是太沉重了一点。 百里睿人薄唇紧抿，眸阴沉似潭，“动手。” 那年轻的太医看了一眼皇帝阴沉的脸，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却还是下不去。他自幼学的就是救死扶伤，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他真的做不了。 玉琳琅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太医，“刀子下的快准狠，我承受的痛苦就越少。你这样，我反而更加煎熬，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要轮痛苦，呆这汤药的七七十四九天比这痛苦多了。” 玉琳琅几句话，让百里睿生出一份沉重。他冷冷一笑，漠然道，“你这一点痛，比得上清儿的死么！妖女！” 四目相对，玉琳琅看着他深沉又暴戾的凤眸，再也不说话，只是拿过那太医的刀，狠狠在自己手臂上割下一块肉。 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忍着疼道，“太医你宅心仁厚，琳琅总算在这深宫中看到了一点点人世间的人情味儿。” 玉琳琅的脸色白的骇人。 百里睿的眼眸越发阴鸷，人情味！带着你的人情味下地狱去吧！他怒吼一声，“还不将这药引给皇后娘娘送去！” 那太医本想给玉琳琅包扎一下，却被他的怒意震慑到，只能抱歉的看了一眼玉琳琅，快步离开骊山。 百里睿大掌一伸，手便滑入她的底下，眼中闪过不屑和讥诮，“怎么？想要了？看见个男人就迫不及待的施展你的魅术，你是多迫不及待的想要人侍弄你？” 强而有力的占有,一如从前，他也做过一样的动作。只是那时，他眼角漾着笑，吻会不断落在她的脸上，耳畔只有甜蜜的情话，，捻动，挑起她对他爱，并非如今这样，用这样的话侮辱她，用这等方式玩弄她。 她闭上眼睛，轻笑，“百里睿，你别碰我！” 08 百里睿眼中划过暴戾，笑得凛冽，“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勾引男人么？来啊，朕来唤醒你的记忆，让你想一想你是怎么在朕的身下承欢的。” 他一把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湿漉的身体因为在水里的时间长了，连带着肌肤都起了褶皱。 一瞬间的冰冷，让玉琳琅身体都不自然的颤抖。 石床，屏风。 百里睿一下子将她扔在床上。 玉琳琅盯着他怒火中烧的眼睛，一双杏眸噙着眼泪，“你有什么值得恼羞成怒的，就算我勾引又怎么样！” 百里睿俯身在她的上方，气息冷冽，“你这狐媚的妖女，既然你那么迫不及待，朕就成全你。你如此，不就是欲拒还迎的想让朕碰你，再将你带回皇宫么?” 玉琳琅左右扭动身子抵挡他的进犯和触碰，“你给我滚！去你的万松宫找你那冰清玉洁的皇后去吧！我那么不干不净，真是怕玷污了你！” 推拒间，肌肤的相接触和耳鬓的厮磨，瞬间点燃了男人的欲望。他冷笑，不得不承认，也许狐狸天生就是魅骨的尤物。 别的妃子怎么都无法挑起来的火，她如今这个鬼样子还能令他想要她。 冷笑声中，百里睿擒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身子压制在自己的身下，她再也无法动弹，“怎么，恨死朕了，不想让朕碰？改了口味了？你以为就凭着你这一身破烂身子，能勾引到谁？那个小太医？你企图想让他带你走么？” 玉琳琅杏眸中全部都是怒火，“你这个疯子！你松开我！” 不屑和讥诮再次划过，“如果我说不呢？” 他的手指巧妙的碰上她的身上。到底是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她身上所以敏感的地方他都知道。 她的呼吸错乱了，身子都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眼中的眼泪更盛，她为什么那么就被他挑起。自己这该死的，意乱！她恨着身子比脑子还要自觉。 “你看，你很想要。”冷笑声刮过她的耳畔，就像是给她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想象中，那强有力的占有,并没有下来，他像是一瞬间恢复了清明，从她身上下来，一把将她推开，就像在丢弃一件肮脏的衣衫一样。 他倾下身，眼睛浅眯起，手指指着她身上化脓的伤口和褶皱的肌肤说，“你看看，你这样子，多像一条腐烂的臭鱼，朕是疯了么，会碰你这样的女人！” 玉琳琅努力的转过身子，想要看一看自己的身子。她先前在水动不得，虽然知道自己身子已经不能看了，但是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被那些伤口和褶皱吓到了 他们狐狸一族天生就爱美丽，如今这样的身子，早就没有了从前的样子。 百里睿似是嫌她的伤口还不够深，，淬了笑意，“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了么？再想要用你那些狐媚术勾引人，你就好好照照你自己的模样！” 玉琳琅喉间哽住，死死盯着他却再说不出一个字。她以为她的心早就在解忧谷那天就已经麻木了，却还不知道，还会疼！ 09 足足十五天，百里睿从她身上割下了十五块肉做药引子。 那庸医告诉他，不出半月，皇后定然能醒过来。 百里睿焦急的等待着，而玉琳琅何尝也不是焦急的等待。 她要让百里睿看看，什么元丹救人，什么做成药引，全部都是一个骗局。 每一次割肉，玉琳琅都觉得自己的要死过去了。可她死不瞑目，她想要看到百里睿知道自己有多错，知道自己做错了多少事情。 第十六日清晨，氤氲的雾气里出现了熟悉的人影，脚步声渐渐靠近。 明晃晃的色彩里，玉琳琅轻笑一声，“百里睿，怎么样，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吧？都说你是一代明君，我看你同那些炼丹指望长生不老的昏君有什么不同？” 话音落，玉琳琅抬起头，那雾气里没有出现那张熟悉的脸，却想起一阵甜甜的笑声，“姐姐，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可好好的活过来了。” 岸上，郁若清那一张面色红润的脸出现在玉琳琅的面前，“真是多亏姐姐。你可是你们白狐一族唯一正统的血统，你的血喂养着我，你的肉滋补着我，我真是不醒来都难了。” 郁若清拽着她的头发，让玉琳琅觉得头皮都快要扯断了，她被迫仰着头，望着她，突然发现她的眼睛有一种嗜血的红色！这等红并非凡人会有的，这！她是！！ 玉琳琅气血翻涌，心口疼的厉害，她是当真没有想到，郁若清从前只是一只偷了她神貌的白老鼠，可实际上，她现在连个活物都算不上。 玉琳琅斜睨着眼睛望过去，果然见到郁若清投射在地上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是幻化在人世间的鬼啊！ 所以，那日，她将她杀死之际，发现她连半点呼吸都没有，是真的已经死了。如今，是变了鬼又回来了！ 郁若清的眼睛越发红了，她整个人亢奋到不行，“姐姐，你说你可真的是个傻子。我原本以为你会保留法术呢，谁能想到你竟然为了和一个凡人在一起，连修为都废了。那怎么办呢？这样没有用的你，我怎么好不回来给自己报个仇呢！” 她阴森的笑着，手一把穿透了玉琳琅的胸膛，握住她断裂的肋骨，用尽了巨大的力气。 一瞬间，玉琳琅感觉那手就像是刺穿了她的心脏一样疼。她浑身冒着冷汗，痉挛不已！ 玉琳琅原以为她今日就会死在郁若清的手里。却没有想到，浓雾里，百里睿真的出现了。 还没有等玉琳琅反应过来，郁若清早就松开了手，怯弱的盯着玉琳琅，指着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伤口说，“姐姐，我只是好心的想要拉你上来，你为什么要咬清儿呢？”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落下晶莹的眼泪，绵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姐姐，你不要恨我，我知道是我的错，否则你不必受那么多的哭。”她像是崩溃了一样，抓住玉琳琅的肩膀，“姐姐，你别怨我好不好，别怨我。” 10 百里睿，眉宇紧皱，伸手将她怀抱进自己的怀里，紧张的检查郁若清受伤的地方。 郁若清顺势嘤嘤哭倒在他怀里，颦了蛾眉低声说话，那样子怎么瞧怎么柔弱娇软。 百里睿动了怒，“不是说好了，让你呆在皇宫里。身子才刚痊愈，跑到这种污秽的地方来做什么！” 看似动怒，但百里睿眼中的紧张和担忧比怒更盛。而他望向玉琳琅的眼神里除了冷峻再无别的东西。 玉琳琅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再悲伤，可心中的酸疼却又泛滥成灾。她看着那一双同自己一样的眼睛里写满的恐惧与战栗，觉得可笑。这白鼠精果然是天生的戏子，做了鬼还同从前一样，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灰的。 绵软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哭腔。郁若清仰着头问百里睿，“我只是来看看姐姐啊。可姐姐恨我了，她恨我。”她偏过头，望着玉琳琅，“姐姐，你刚刚是不是想要杀了我？是不是希望我就去死啊？” 她像是突然崩溃了一样，十分无助的抓住自己的头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入宫，一起做好姐妹！为什么你想要杀了我？是不是我哪里错了！我知道我死了，是你救了我，可我没有想害过你，姐姐，我为什么就该死呢？为什么我活过来了，你还想我死！” 怀中抱着郁若清的百里睿寒冷藴怒，冷笑一声，“清儿，也只有像你这样温婉善良的女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不顾自己的身子，跑来看她。她为了能李代桃僵，不惜杀了你！你觉得她还是你从前的那个姐姐么？” 怯弱的仰着头，眼泪从眼角滑落，蓦然像个受了惊的小白兔，颤抖着唇，“我自是不信的，我我其实一直知道我是那样死的。睿，那里很冷也很疼，像一个噩梦一样。可我更怕的是，弄死我的竟是姐姐，我自是不信的，不信的……”她越说越颤抖，一双眼睛涣散到空洞。 可望向玉琳琅这边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眼神。她甚至压低了嗓音，用一种只我二人听得到的声音，缓缓道，“姐姐，今日我也要你体会一下，频临死亡的感觉。” 话音刚落，百里睿就因为郁若清的几句话，一手掌隔空挥过去。玉琳琅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那巨大的内力让她疼到极致。 可这一切都比不过心中的钝痛，犹若刀刮一般。谁能想到，陷害这个东西，可以被诠释的那么淋漓尽致。 “玉琳琅！”一声怒吼响过。玉琳琅吃力的睁开眼睛，能感觉到自己面前拂过一阵阴冷的风。 她骇然睁开眼睛，就看到百里睿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嘴角却含着笑容。 玉琳琅仔细看，才在他眼睛里看到一种嗜血的红色。“朕是不是对你太过于仁慈了，”他温和一笑，“以至于让你觉得，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清儿！” 11 玉琳琅此刻却神色平静下来，嘴角攒出一点笑意，“仁慈？伤害？”玉琳琅凝目看着百里睿，“论起伤害，我应该早就杀了她！” 长剑毫无预兆的刺穿她的胸膛。 玉琳琅喉中发出一声几近悲鸣的哼疼，却也只是一声哼疼。 这一段痛彻心扉的爱，已经让她失去了痛的知觉。比之这些疼，丝毫比不上心尖上的一半。 被诬陷的平平静静，被伤害的平平静静，连如今去死也是平平静静..... “我才是早就应该像这样杀了你。”剑从胸膛里抽出，“如今清儿已经不需要你的血肉做药引，你已经没有活着的必要。” 玉琳琅僵硬着的身子，呼吸变得拢长又凝滞。她艰难的汲取着空气，恍惚之中感觉到有几滴冰冷的东西坠落在她的手背上，生冷又生疼。 她底下头，看到的是眼泪混着血。 郁若清看到玉琳琅这样被折磨的样子，嘴角都噙着笑。她好不容易领自己的脸色变得灰白点，滴溜溜的眼睛里终于挤出几颗剔透的眼泪后，瑟瑟道，“皇上，别这样，放过姐姐吧。” “她已经杀了你一次，还想再杀你！怎么能饶过她！”百里睿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一只狐狸精，步入宫门就是为了祸乱皇宫，破坏纲常！这等低贱的畜生，朕就应该一把火烧死，烧光你们这些畜生！” 郁若清咬着唇，泪色泫然，“皇上，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你原谅姐姐吧。” “闭嘴！郁若清，”她终究是无法维持那些假装的微笑，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百里睿，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若要比贱，你眼前这个人，可比我那一族的更加下贱！” 百里睿大怒，那张俊美的脸上已经是萧杀冰寒到极点。 玉琳琅轻轻笑，眼角早已一片湿润。 郁若清的脸色有点死灰，她如今才恢复过来，还没有办法很好隐藏自己是鬼的身份，她可不想当场就被玉琳琅给揭穿了。 一时间，郁若清痛苦的惊呼一声，身子瞬间瘫软下去。 百里睿反应极快，一下子就抱住了她，脸上的焦虑越发强烈，“清儿，清儿！”他大步离开之际，玉琳琅还能瞥见他对自己的怒意和恨意。 远远的她听到郁若清传声给她，“姐姐，你可得谢谢我帮你逃过一场死劫。” 空气里都充斥着她血液的味道。她的指甲深深的扣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不会告诉百里睿，郁若清前生是一只白老鼠，如今是一只鬼。 她要看着他被郁若清折磨至死。这个他最爱的女人，却是一个鬼的事实，想到百里睿知道的那一天，她心里就好痛快。 玉琳琅低头看着百里睿刺伤的胸口，那一把冰冷的长剑也落在一边。 玉琳琅已是不能哭出声来。她想到那个时候呼吸微末的百里睿，在找到他的时候，看到他还有点呼吸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那个时候，她的胸口也有一道这样的伤口。她亲手破开了自己的胸，取出里面那一颗元丹给他喂下。 月色柔和的投射在她的侧脸上，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玉琳琅喃喃道，“百里睿，你这样对我，你没有良心！” 12 这段往事玉琳琅从来没有告诉过百里睿。 相传百里睿的武功极高，尤其是他的刀术，如肃杀的风一样快。想杀了他的人很对很多，却没有人能成功。 朝廷中有叛党在江湖放言，若能拿下百里睿项上人头，送黄金万两。 这一年的上元夜，火树银花合，锦里开芳宴。初入人间的她同微服出宫的百里睿相遇，彼此一见倾心。 就在两人一起看花灯的时候，人群里爆发了一场刺杀。 原本凭着百里睿的身手要杀死几个刺客根本不在话下，但那天周围还有不少老百姓，因为不想误伤，大大降低了他的速度。而这一群刺客就像是不要命一样，最后百里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刺伤了一刀。 就是这一刀，差点要了百里睿的命。谁能想到刺客就在这一把刀尖上下了毒。 毒药来的很猛烈，马上百里睿就体力不支。就百里睿要倒下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个刺客，奋力而起，拿起剑刺向百里睿。 但那个时候的百里睿已经无法躲开这一剑。他只记得是玉琳琅挡在他面前承受了一剑。 挡在百里睿面前的那个女子并不是玉琳琅，而是同玉琳琅长得一样的郁若清。 等玉琳琅找到百里睿的时候，百里睿都已经快要断气了。 妖界有规，若是要进入人间，必须要隐藏自己的法术，不能人间使用，破坏秩序。否则将会受到天谴。 跌跌撞撞扑向百里睿，硬是将他从刺客包围中带了出来。面上不知道被划了多少刀伤口，浑身都是带血的痕迹。她也不怕死，全无一点法术，就靠着那点微末的三脚猫功夫将人给背出来了。 她将百里睿背到一处庙宇时，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她用衣袖一点一点擦净他面上血污，却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伸手把脉才发现百里睿已经身中剧毒。再不救回来，只有死亡一条路。 那一刻，玉琳琅说不出一句话，她颤抖地捂住眼睛，泪如雨下。 脑子里已经没有办法有别的念头，光想到死了，再也见不到百里睿就已经令她恐惧到不行。 在这一种机制的不安中，她没有半分的犹豫，立即就动了自己的法术，将百里睿的心脉给护住。 尖利的刀子刺进胸膛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半分的疼痛，也没有刻意去记忆母亲同她说的话。她将自己最为宝贵的元丹，就这样轻易的就给了一个凡人。 她知道自己与他是人妖殊途，可她愿意为了百里睿褪掉身上所有的修为，也成为一个普通的凡人。她愿意将自己的软肋都给他。 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元丹终于从她的手心上离开，放进了百里睿的嘴里。 玉琳琅扑在他的话里，听着他再次响起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时，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能活在这个世上这件事情真的太好了。可为之失去的，便是她的法力。失去了元丹的狐妖，同半妖狐狸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往大了说，怕是这一次在人间动用法术，遭受天谴这一关劫难都有可能渡不过。 13 玉琳琅推算时间，遭受天劫的时间应当来的很快。 她没有办法再在百里睿身边照顾他。天劫一到就跟着犯错的人走，她怕天劫下来了，连带着将百里睿也惩罚进去。 她伸手拂过百里睿紧闭的眼睛，再过三个时辰，元丹就会在他身体里与他牢牢结合，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庙宇外，响起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一种可怖的雷电，像是天公在发怒。 一道闪电下来之后，将原本漆黑的庙宇照了个明亮，玉琳琅这才看清这是观音娘娘庙。 白玉做的观音像手托玉净瓶，上头插着杨柳枝，嘴角含笑，祥和慈爱。 玉琳琅望着观音像，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大慈大悲的菩萨，求您保佑他，保佑他平平安安。” 她说完，深深的望了一眼百里睿，眼里带着浓浓的不舍，跑进雨帘里。 豆大的雨是天劫来临之前的前奏。无根水好似千军万马一般打在她的肌肤上，不一会儿肌肤就起了红色。 剖开胸部挖出元丹本就是极其损失元体的事情。而直接跑来接受天劫，更加有可能会致于死地。 但看到百里睿危在旦夕的时候，脑子已经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若他能活着，什么都是好的。就算是赔上自己的命也是值得的。 天劫来的很快也很猛，一共是三天三夜的刑罚，一次力度比一次大。普通的妖尚且承受不住，失去了元丹是玉琳琅更加狼狈。 两天的雷电之下，玉琳琅早就已经奄奄一息。一张绝色的脸，因为遭受雷电，也变得惨白不已，说是一个鬼都算是亵渎了鬼了。 玉霓裳不知道是从何处得知自己姐姐在玉华山接受天劫的事情，连夜赶来，将母亲留下的两颗救命丹药给玉琳琅喂下。 就是这两颗救命的丹药，让原本以为活不下来的玉琳琅硬生生挺过了天劫。 得了玉霓裳的细心照顾，玉琳琅终于醒来了。可身子已经是同他们这种普通的半妖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说比一般人还要体弱多病一点。 玉琳琅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人间找百里睿看看他还好不好。 玉霓裳自然是死都不同意她离开。 可那是，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样，玉琳琅全然不顾玉霓裳的规劝，撑着玉霓裳睡着的档口偷偷跑出了解忧谷。 玉霓裳可惜的是玉琳琅竟然傻傻的将自己的元丹给了一个凡人，而且还将自己伤的那么严重。 可对于玉琳琅来说，元丹能救回她心爱的人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玉琳琅再次来到人间，满是虚弱的跑到观音庙的时候，哪里还会有百里睿的身影。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傻，爱上一个人，她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家住何方，她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好在那时观音庙开始被重新修缮，玉琳琅才得知，天子曾经在这里受了刺客追杀，若非观音娘娘显灵保佑，定然躲不过这一劫。 从这些人嘴里对天子的描述，玉琳琅几乎是呆立在原地，她没有想到，她爱上的竟然是当今的天子！ 14 浑浑噩噩走出观音庙的玉琳琅却听到了百姓的议论。 原来，皇帝要大婚了。 皇帝迎娶的就是在遇到刺客那时救了他的民间姑娘。 玉琳琅仿佛晴天里被打了一个打霹雳一般，一时间脑子都有点空荡荡了。救了她的民间姑娘，难道不是她么？ 他竟然要和别人成亲了..... 走过最繁华的长安街，肩膀被人无端给撞了下。 玉琳琅抬头一看，是一身华服的郁迷迷。 她看着玉琳琅微微一笑，继而很是惊讶道，“姐姐，你这是怎么回事，脸色如此惨白，像是被受了天谴似的。” 郁迷迷是白鼠精一族里与郁若清玩的最好的一只，而玉琳琅从前与郁若清有不少过节。所以看到郁迷迷，心中连带生出一份厌恶之情。只因为今日心情不佳，便没有搭理她。 可那郁迷迷却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姐姐，你也是要去参加皇宫里的喜宴么？”她软软一笑，“可这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要是没有那请帖铁定是会被人给清出来的呢。” 她摇了摇手中的烫金色的红色帖子，咯咯一笑，“不然我带姐姐一起进去吧。反正，皇上迎娶的人是若清姐姐呢，若清姐姐同姐姐你也是故交，看到你来祝贺，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玉琳琅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她，仿佛没听清楚郁迷迷说的什么话。她那一张绝色的脸变得刷白刷白，张了张嘴想要问她在说什么，竟然连话都说不出口来。 她退后了几步，想到郁若清的那张脸。当年，这白鼠精曾经在她的狐狸洞里打了个洞，听闻她是五洲大道最美的一只狐狸后，每日都在洞中学习她的神态动作。 后来，玉琳琅为了脱身族里长辈的训练，就将自己的一张脸皮赠予给了她，让她代替自己，然后可以逃出去做别的事情。 那时,她年少气盛，贪玩的很，谁会料到日后这一只不起眼的白老鼠精，能搅得她的生活变得天翻地覆的。 可玉玲琅也不敢相信，郁若清之前因为仗着她的名义作恶多端，早就被她关在华山山洞里，如今又怎么会跑来人间呢。 郁迷迷软声道，“姐姐被你关押在华山下，已经三百年了，今年正值华山三千年一动之际，姐姐得以有机会出来。可惜那阵法还是伤到了她。她途径观音娘娘庙打算小坐休息提顿。却恰逢皇帝遇刺，不顾生命垂危为皇帝挡刀，救下刺客刀下的陛下。皇帝醒来之后，对姐姐一见钟情，立即选了黄道吉日要迎娶姐姐过门了。” 郁迷迷睨了一眼玉琳琅惨白的脸色，像是觉得不够悲惨一样，继续道，“姐姐总是是苦尽甘来了。” 玉琳琅一怔，原来如此，随即轻轻一笑，盯着郁迷迷的脸道，“你姐姐不是苦尽甘来而是死性不改！好一个美女救英雄的套路，三百年后还是玩的那么厉害！” 玉琳琅拿过她手中那一张大红色喜帖，“你说的没错，我是该好好送她一份大礼！” 15 郁迷迷眼看着如一阵风似飞走的玉琳琅，心下大惊。 郁若清成婚前告诉她，玉琳琅多半是逃不过天谴活不长久了。待她将那皇帝的元丹吸入体内，她们就重回白鼠界，将那群半妖狐狸全部杀死！ 可郁迷迷看到玉琳琅，就没忍住酸她一顿，忘了试探她如今是什么本事！ 如今看她身轻如燕的模样，竟看不出半分因为天劫而修为不行的模样，难道那皇帝老儿不是玉琳琅用元丹救回来的？ 玉琳琅当然是没了元丹又身子极虚。还能腾云驾雾的跑去皇宫同郁若清算账，不过是强将自己身上余下的功力都给焕发出来。再说的浅显易懂一点，就是强弩之末。 倒是无所谓生不生死不死的事情，只是一想到那恶毒的白鼠精竟然用她的一张脸招摇撞骗，甚至还可以伤害百里睿，她便要去这一趟深宫，将她给解决了。 玉琳琅唤出自己的九节鞭，这东西她自小就用的炉火纯青，它又是认主的法器，带着它，就敢和那白鼠精斗上一斗！ 靠着这张请帖，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皇宫，直接到达百里睿封给郁若清的万松宫。 那白鼠精可当真会享受，几个小白鼠幻化的侍女在身旁伺候着，好茶好水还有剥好的葡萄。 玉琳琅当即就化出原型，拿捏出一个大方的笑，“听郁迷迷说你要大婚了，嫁的还是当朝的皇帝。本座还不信，尤还记得你在华山山洞里哭泣的声音，结果进来一看，啧啧，还真是你。” 郁若清抬起头，一张脸从红润到惨白不过几秒，她看到玉琳琅这张脸还能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被关进华山的狼狈！心里对她的恐惧是下意识的。 她颤着嗓子道，“你，你怎么还能活着？” 玉琳琅挥动手里的九节鞭，“本座不管怎么说也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只白狐，你倒本座这几年修行都是白做的么？”她轻巧的走到郁若清跟前，伸手撑起她的下巴，“同本座说说，你这张脸是本座给你取下来，还是你自个儿取下来？总不能这些年本座让你模仿本座，往后还真的想李代桃僵活成本座的模样了吧。” 郁若清往后退了几步，玉琳琅身上强大的气场让她周围几个小妖都赶紧吱吱吱叫着跑掉了。 郁若清一把撞在身后的梨花木床边上，嘴唇哆嗦的不行，“你，你想怎么样？” 玉琳琅眼神一暗，望见那床上胡乱的丢着几件衣衫，除了郁若清的，还有那人的，凌乱的混在一起。 玉琳琅看到郁若清锁骨上一排印子，她突然才发觉空气里一直飘忽的味道可不就是那情~欲之后暧昧的味道么？ 一时间，血气翻涌，竟是气得不能再气！ 人妖相结合，对凡人身子骨的伤害及其大，因为这原因，即便从前两人再亲热，玉琳琅也没有让百里睿破了那禁口。可这该死的白老鼠，竟然与百里睿做了那事！ 郁若清看着玉琳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却越发感觉到一种致命的害怕。她刚想要跑，整个人就被玉琳琅给掐住了脖子！ 盈盈流光的眼睛里笑意越浓，“是本座对你太仁慈了，去死吧！你这白鼠精！” 16 而后，玉琳琅用尽余下的气力，将郁若清给杀了，将她活埋在皇宫后山之上。 玉霓裳告诉玉琳琅，族里对她已经下了惩罚，如今她同凡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再也不能回狐妖一族了。 玉琳琅平静的接受，并以郁若清的身份留在皇宫，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一样，陪在百里睿身边。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玉琳琅一直知道自己的时间不会很久，可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不是死于天劫，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在了百里睿的手上。 她这一生被冠以了极大的名头。从母胎里出来的时候，天上就飘过七朵祥云，成为白狐一族仅存的一只纯种狐狸。 可回头看她这一生，都用自己偏执的方式来护着百里睿，最后明明漫长的妖生活成夏花一样短暂。 这便是百里睿口中最狡猾多段的畜生。但就是像她这样狡诈的畜生最后却救了他。就是像她这样的妖最后还被深深践踏。 玉琳琅对着温泉一笑，作为一只狐妖，是不是做的也太失败了。 待那些光怪陆离的回忆结束，玉琳琅突然身子一阵颤抖，一口鲜血喷在温泉之上。 玉琳琅颤抖着从自己的脖颈上拿起一块芙蓉玉，这是百里睿送给她的一块芙蓉玉，她竟也一直都带在身上。 玉琳琅将它放在自己的手心，认真的看着它，绝色的眉眼里似乎噙着清晨的露珠，只是一眨眼，就流下一串泪珠。 旁的山林里，不知是什么鸟，传过一声哀鸣。悬挂在不远处亭台外的大红灯笼跟着风轻摇，把这一池温泉衬得如同一副浓烈的墨画一般。玉琳琅背后，大团大团的芙蓉花开得热烈，风一吹，也跟着摇动，落下一地花红。 漫天的夕照里，像是将夕阳都倒在了温泉。 红艳之极的热浪中，衬得玉琳琅的侧脸越发绝色。 她微微一笑，手骤然松开，玉不受控制的跌落水中，荡起一圈涟漪。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有谁人脚步急促赶来，那模糊的身影像极了那时惊鸿一瞥的百里睿。 她轻笑一声，怎么可能呢，那人一向稳重，除了郁若清能让他如此焦虑以外，再无他人了。 身子一点一点没入池水之中，这山，这水，这光晕，这暖灯，全部都一点一点消失在眼界里......这样绝美的眼，再也不能睁开..... 百里睿冲过去的时候，双手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起来。他用尽全力想要将她拉出水面，却没能将她带出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死，人人都说她是一只狐妖，拥有强大的法力，能蛊惑人心，能妖言惑众。这样的她怎么会死去呢？ 他看着她的脸完全被温水漫过，那样绝色的一张脸如今却已经凋零的不堪，他不明白，这个的一只狐妖，为什么还能让自己心疼。 那些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愫像是突然间爆发了出来，他冲着天一声怒吼。他以为她死了，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难过，可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玉琳琅一起死了！ 17 百里睿将手伸进水池里想将玉琳琅拉出来之际，耳边却响起一阵尖叫，随之郁若清跑了过来，拉住他，“皇上万万不可，您贵为天子，怎可碰这肮脏的泉水，小心脏了你的衣衫。” 百里睿愣神，手里却感觉到一阵疼。他皱着眉，微微低头，看到打捞水池的手握住了一块粉色的玉石。只是那玉石被敲碎了一小块，留下的口子恰好割伤了他的手指。 他目光投向这枚玉佩，才瞧见上头刻了一行小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旁边还有他的生辰和小名。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抖的厉害，触到那几个小字的时候，竟带着一种巨大的恐惧。那个小名他只告诉过她一人，在他们还在民间的时候。除了他母亲，与她，再也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个名字。 他不敢细想是不是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弄错了，只是到了这一刻，蓦然觉得十分惶恐。 百里睿紧紧握住那块玉石，锋利的缺口将他的手掌都染红了。百里睿感觉自己像是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却还是很想要搞清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像是一瞬间失掉了所有的力气，这里再也听不到那人好听的笑声。可明明她才是替代的那个，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一个替身.... 郁若清上前拥住百里睿的腰，“皇上，姐姐走了也是一种解脱，你就让她这样安心的去吧。既然我已经活过来了，从前的事情，我不想再做追究。” 百里睿皱着眉，伸手冷漠的甩开她的手。 郁若清看着他清清楚楚的拒绝，一种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她，小声道，“皇上，你怎么了？” 若是百里睿从前看到郁若清这个样子，一定极其舍不得她哭，可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十分的焦虑。他不想看到任何人，他只想要找到她，只想要好好的再看她一眼。 “皇上！姐姐已经去了。”郁若清越发哽咽，眼泪随之从那一张和玉琳琅一模一样的脸上落下。 这个模样的郁若清一下子让百里睿清醒了过来。他究竟在做什么，想一个替身，他真是被那狐媚妖子蛊惑了心了。 百里睿摇了摇头，伸手抚住郁若清的腰，可脑子里不期而遇的想到的却是玉琳琅那一张倔强的脸。只有委屈到了极点，才会落泪的样子。 猛地心抽痛，他看着郁若清，眉头紧锁，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郁若清咬牙，又唤他，“皇上，我们回皇宫吧。” 百里睿出神的看着这一片汤水。 郁若清伸手拉住百里睿，“皇上，你是喜欢上姐姐了么？”她泪眼婆娑，强颜欢笑道，“那我怎么办？如果这样的话，我宁愿当初不死而复生，也愿意成全你和姐姐。都是我的错！” 百里睿看着郁若清那一双绝望的眼神，心里一震。对，再爱，也抵不过她的蛇蝎心肠。他一个天子怎么能允许这样的女人在他身边呢！ 18 是夜，百里睿整夜不得安眠。 梦境里，玉琳琅一直低声的哭泣，搂着他的肩膀，紧紧的拥着她，“怎么办，阿睿，我来迟了，我来迟了。”话还没有说话，那双绝色的眼眸里就已经噙满了眼泪。 观音庙外电闪雷鸣，在闪电中她举起刀子破开了自己的胸口，取出那一粒白色的元丹。刀剑刺痛，她却忍着疼一声都没有喊。看他吞下之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我没有来的很迟，阿睿，你要熬过去，你一定可以的。” 她吻了吻他的眉间最后拖着受伤的身子走进了雨帘里。 百里睿蓦然醒来，哪里有玉琳琅的身影。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他头痛欲裂，满脑子都是她。即便郁若清和她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也没有半分的感觉。他只知道，那不是她。 而在这荒唐的梦境里，最后的玉琳琅都是踏着朱红色的花，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寝宫。 他想要伸手拉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而玉琳琅全当看不到他，连一眼都吝啬给他。 他心惆怅，想开口唤住她，可就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一样，无法张开嘴。 有风灌进嗓子里，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他抬起头，古色的窗棂处，只有那明亮的月儿高高挂于空中。有人在黑暗里点起一盏灯，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轻声的声音：“皇上？你怎么了？” 百里睿抬起眼睛，只看到郁若清那一张脸。 他伸出手抚摸上这一张脸，他有点不明白，虽然两个人在神情和长相上一模一样，但他如今却能很轻易的辨认出谁是谁。可为什么当初他会错认呢？ 郁若清伸手抱住他问，“皇上，你还在想着姐姐的死么？你别再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但愿姐姐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百里睿摇了摇头，“这辈子都把握不了，何谈下辈子？”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问了郁若清那个自己都不敢问的问题，“清儿，你知道朕的小名是什么么？” “小名？”郁若清缓声答道，“臣妾还未曾听皇上说过小名呢？” 百里睿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身子，紧接着紧紧扣着手心里的这一块玉佩。 转眼，他将那玉佩拿了出来，眼眸里的色泽十分复杂，却还是平静的说，“不知道的话，等下告诉你，先看看这玉佩、” 郁若清挨过身子，软声道，“这玉佩怎么了，这是姐姐的玉佩。” 百里睿轻声应答一声，已经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深深扣在那玉佩缺口的地方，随之， 郁若清惊恐的尖叫声也随之发出来。 她瞳孔涣散，“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百里睿看着毫无反应的玉佩，心中大殇。这块玉佩本是认主的玉佩，当年他亲自给那个民间的女子带上的，就是希望保她平安。 郁若清不知道他的小名，也不不能让玉佩认主。 他突然有些好笑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痛苦到不能再痛苦。 19 郁若清这才觉得百里睿的神色有点不搭对劲。 她疑惑的看着百里睿。 百里睿却突然收了笑容，眼神里有一种郁若清从没有见识过的冰冷。 她那一双盈盈流光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轻轻柔柔的喊道，“皇上，你到底是怎么了？” 俊美的五官依然俊美，却没有往日的半点温情。百里睿抬起手，轻笑一声，“这东西是我送给当时救我的女子的。玉佩认主，一旦滴过血，往后就只食主人的鲜血，就为了帮主子消灾解难。”他举着这桃花色的玉佩仔细端详了一圈之后才问，“这东西，没有吸下你的血。” 郁若清猛地抬头，脸上的血色由红润转到惨白，在灯光下尤为显得惨淡。她颤着嗓音道，“这，这荒诞的说法不靠谱。”她伸手接过那玉佩，“我只记得当时姐姐拿去了这枚玉佩，以为她是喜欢就给了。也不知皇上你后头说的那些个事情。臣妾确实有些模糊。还是说，姐姐她曾经改过我的记忆。毕竟她是个妖么，有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百里睿大掌一挥，将她直接摔到在地上。 他见她一抽一抽的，原是摔下去的时候撞到了烛火，火苗烧到了身上，手一伸，又不小心燃到了自己的脸。 只听到郁若清惨叫一声之后，那一张同玉琳琅一般绝色的脸一下子被吞噬了进去，露出好大一截白森森的骨头。 百里睿眼睛一眯，后背渗出冰冷的汗水，他素来不怕什么牛鬼蛇神。知道玉琳琅是一只妖的时候，他心中气的更多是一种背叛与隐瞒，但说害怕什么的，是不至于的。 再到后来，郁若清能起死回生，他也冥冥之中明白，也许这世间真有三界存在，也信了那些鬼怪的传说。 只是到了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他并非是怕了眼前这不知是人是妖还是鬼的东西，他只是怕了，原来自己一直都笃定的事实，也许都是谎言！而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将她救回来！ 从未有过如此心神不宁。百里睿眼眸深沉似海，死死盯着郁若清。 明明自己才是鬼，居然还被一个凡人吓到不行。 郁若清眼见自己的身份拆穿了，也懒得再隐瞒，反正她大可以杀了百里睿之后让郁迷迷假扮百里睿成为皇帝，这天下还是她手心里的！ 她张扬的一笑，森森白骨骇得惊人，“死皇帝，当初救你的人确实是玉琳琅。但那又如何，是你自己白长了一双眼睛，认不出救你的人。” 她对上他的眼睛，“怎么呢？很生气？”她委屈的努了努嘴，“可是怎么办，姐姐被你抽了血，掉了肉，连族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啧啧啧，”她越发笑到停不下来，“如果你愿意好好的和我在一起，我倒也愿意和你做一世的夫妻，可惜了，你干嘛非要戳穿这层窗户纸呢？” 郁若清幻化成一只白老鼠，吱吱一叫，“这才是我的原型，姐姐的音容声笑，都是我模仿来的。连着这张人皮都是她给我的，可惜了，被火烧了。” 20 郁若清像是早就料到有那么一天，她扬起头，癫狂的笑，“四海八荒的绝色又怎么样？天生六介的狐妖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死在一个凡人的手里。跟我斗，她怎么斗得过我！” 她伸出一双白森森的手指，抬高百里睿的下巴，“本想着等你死了之后，就吃了玉琳琅的元丹，如今，我看也不必等那么久了。我也来不及就想要得到她的元丹！也当是我成全你和姐姐吧，做不了人间夫妻，那就去做地狱夫妻吧！” 昏黄宫殿上， 悬挂的大红灯笼轻摇,把暖床衬得如同一副浓烈的墨画。这样的场景像极了那天玉琳琅倒在温泉中的场景。 红色的花一朵朵飘零，就像他今日做的那个梦境一样。过了良久,他才终于开口道：“你杀了她，你觉得我能让你活着么？” 他的脸色也阴郁的像一张鬼魅一样。 郁若清心中升起一股凉意，但他就算贵为天子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她笑了笑，“那你想把我怎么着？” 狐媚的眼珠子轻轻瞟了一眼百里睿，越发嗲媚的声音发出来，“不然，皇上，臣妾再最后陪你颠倒凤鸾一回？”手指抚上百里睿的胸膛，“说实话，妾身还真是舍不得皇上您的这一张脸呢。 森森白骨攀上后背，愈发渗骨。可百里睿眼神里没有半点惧意，他抿着唇冷声道，“你想要？”他毫不犹豫的翻过身，将她打包横抱起，朝着暖床的方向走去。 郁若清心下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情愫。说她对百里睿要是没有点感情的话，她也不会再玉琳琅死了以后还不对他动手。想到如今自己的真身已经出来了，这百里睿对她还是有那一份情意在的。 她伸手勾着百里睿的脖子，从背后看起来像极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暗红色的暖床，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光晕。百里睿想到他曾经在这张床上狠狠要过玉琳琅好多次。每次明明她都不行了，还是逼着她叫唤她夫君。他喜欢她那样子喊她。 可也是在这一张床上，他亲手将一把利剑刺伤了她，将她拖到解忧谷里。 她被当做药引，血染温泉。看到她趴在岸上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后悔了。只是，当时郁若清还没有醒来，他只当她是罪有应得。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他，直到将她害死！。 一口鲜血已经到了嘴角，他硬生生忍下，加快脚步，走到床上，一把将郁若清扔在床上，全然没有往日的温柔可言。 只见他想都没有想，就拿起身边的一把利剑。 这把剑是先帝在世时，一名得道道长赠予先帝而后传给他的。从前他不信这些，现在却是信了。这一把能斩妖除魔的剑下去，他便不信，不能替玉琳琅报仇！ 可莫看百里睿是五洲大陆上功夫首屈一指的人。可面对狡诈的白鼠精和她那鬼魅的身形，也不容易就得手。 一刀下去，果不其然，那暖床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但那白鼠精却还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笑着，“居然还想杀了我？” “啧啧啧，”她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我看我还是先送你去和姐姐见面吧，好皇帝！”话音刚落，五个手指突然变成刀一般锋利刺向了百里睿！ 21 百里睿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刻，玉琳琅手中还紧紧的握着那一枚玉佩。他想，像她这样好的女子，这辈子最大的劫难就是遇上了自己吧。 看到郁若清对着自己使出利爪，他却没有一点恐惧。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玉琳琅那一种生不如死的状态是怎么样的了。 他想，死了也好，去找她。她不必原谅他，只是能不能让他再看她一眼，哪怕一眼。 朦胧中，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受伤的感觉。原本漆黑的夜，也变成了白昼。 有些光亮的地方甚至亮的眼睛疼。 视线里漫漫踱进一抹墨绿色，明明很是刺眼，却叫百里睿挪不开眼睛。 欢声笑语里，百里睿看到了眼前的场景是一位白衣男子，而他对面是一只狐狸幻化的女子，身上穿着墨绿色的衣衫。 女子握着一块粉色的玉佩眼睛里含着笑，“上仙，这可是你的玉佩？” 风吹过厚重的珠帘，发出伶仃的声音。他微微抬眸，伸出修长的手指，握着那块玉佩：“你这顽劣的小狐狸。”虽是严厉的口味，眼里却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东西不是你从我身上撸走的么？” 纷纷雨下，玉石桌子马上就被雨水淋湿了。女子脸色立即变得绯红，为了化解尴尬化成了一只狐狸，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冲着上仙摇了摇尾巴，就跑进暮色里。 上仙微微微低头，看着她落跑进雨里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笑。他转过头，轻念，“青丘，玉琳琅。” 百里睿蓦然睁开眼睛。那里面的场景就是他的前世。他同玉琳琅原来早就定下了三生三世的约定。 记忆如同一团惊雷，强行塞进他的大脑里。那些过往如同破开的浓雾的冷月，直直的钻进他的记忆里。 他记起了他们因为仙妖之恋而受到了惩罚。七道天雷，他都不怎么受的住，更逞论她一个小狐妖。 那日，他从云头上翻下来拜见天君时，玉琳琅已经被洗去了所有的记忆，直接被都下了凡间。而他也被贬成凡人到人间历劫。 他坠落仙台之际，搂着她的腰说约定了三生。待她到了人间一定要好好修炼成仙，等到那一天，再一起回到天界。 他自出生，就比旁人顺坦，年纪轻轻就立下无数勋绩。后被天君贬下人间，做的也是皇帝，没有受过什么苦。 反观玉琳琅倒是吃了不少苦。 而他曾经捧在手心的小狐狸，脸受一点小伤他都心疼不已，但现在他却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他究竟在做什么！ 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玉琳琅能破开自己的胸将元丹给她。她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子，为了他连命也可以不要。 即便他这样残忍的对待他，她也没有恶毒的反抗，还是对他这般的好。那是他的小狐狸啊。可是他却把它弄丢了！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他猛然从床上起来，就看到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郁若清。 原来是他前世记忆恢复，随之而来的神力也一并恢复，才能将这鬼不鬼妖不妖的东西打倒。 可他却亲手毁了他的小狐狸。他说过要一起成仙上天界。他算准了一切，却没有算准他会认错她。将她苦苦修炼的修为全部打散！ 那个梦里，他不敢再想，但那梦境里。玉琳琅最后转过身笑着对她说，“下辈子，我真的不想在遇见你。这样，我就不会许错了我的一生。” 心痛如凌迟，不停的咳着，血从他嘴里涌出的越来越多。 他回过头看着郁若清那张脸，肝肠寸断：“琳琅！我不是人！” 22 百里睿赤脚从床上下来，想要立即跑去骊山。却在要出门的门槛上被郁若清拉住了腿脚。 她虚弱的望着百里睿，痛苦的哀求他，“皇上，臣妾错了。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好不好？臣妾再也不想死第二次了.....” 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百里睿居然不是一个凡人！ 百里睿双眸血丝可怖，眯着眼睛盯着躺在地上的郁若清，半晌也没有说一句话，又走回了大殿里。 没多久，郁若清就看到百里睿提着一把长剑走了过来，眼神里无半点温度。 郁若清瞪大惊恐的眼睛，还来不及说出，“不要...”二字，长剑已经轻松刺穿了她的胸膛。一瞬间，长剑绽放出一种璀璨的光芒，将那骇人的白骨全部给击碎了。 这世间真正的死亡并非是人死的那一刻，到了阴曹地府也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再不济，也是孤魂野鬼。 真正意义上的消失是，连点魂魄都没有留在世上，所有的都魂飞魄散了。 百里睿绝色的脸上溅起血迹，可他的眸光却依然清淡。他记得玉琳琅所受的每一分苦，他怎么可能让这一只白鼠精还活在这个世上！ 神力回归，此去骊山所花费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之间。 可玉琳琅早就已经不再了。那日，百里睿本想要打捞出来玉琳琅的尸体，最终也没有打捞出来。 据后来的宫人所说，玉琳琅在温泉里泡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所有的皮肤老的就好像是八十岁的老妪一样。那张绝色的脸也早就不能看了。 宫人怜她可怜，照着她生前的吩咐，将她埋葬在桃花树下。 百里睿到了骊山，像是疯了一样寻找她，他不信，他不信自己连她的尸首都看不到了。直到他找到一株茂盛非凡的桃花树，那树下写着一排好看的小楷，上头就是她的名字时，他才愣愣的停止自己的行为。 从未想过，记忆复苏的那一天，两人不是一同在天界而是这样的阴阳相隔。心就像是被凌迟了一样疼。 清风徐来，桃花散发出好闻的香味，但那个宛若桃花般灿烂的女子却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了。 百里睿跪倒在地上，手指深深的陷进泥土里，“玉琳琅，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白头偕老的，你骗我！玉琳琅，你出来，你出来！琳琅，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没有认出你！往后什么都依着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他撕心裂肺的吼叫，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了一样！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他猛地抽出自己的箭，想要一刀了结自己的命，好去阴曹地府报到，和她再见一次。 从那一天起，皇宫就有传言，皇帝疯了，是太医院一个小太医冒死救下了想要轻生的皇帝。此后皇帝再也没有宠幸任何一个女子，并且遣散了他的后宫，只是留了一尊女子木雕像在自己的寝宫里。 在皇宫里伺候久的宫人都认得，那女子就是从前的玉琳琅。他们的皇上还是忘不了她！ 23 “慧尘要上早课了，快些收拾过来。” 慧尘放下手中的扫把，跟着师姐一起去听师傅的早课。 慧尘在这个青山观里已经呆了两年了。她不大记得自己从前是谁又做过什么事情。师父和她说，捡到她的时候，被卷在一张草席里，瘦瘦小小一个，又皱巴巴的，跟刚生出来的孩子一样丑，但比那孩子脏多了。 师父怜她孤苦可怜，又心智不全，被丢弃在这草席里，长得跟野草其实也无什么区别了。 青山观里的道姑一个都比一个心善，见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便慢慢的教她说话，吃饭。虽然是个姑娘了，可同幼子没有什么分别，花费了大家很多的心血。 在大家的照顾下，她长成了越来越漂亮的姑娘，说话也口齿清晰了。 虽然青山观在山上，没有集市那么繁华，但是她在这里住的很开心。前尘往事她也不愿意记起。因为有师太说，一个人能忘掉自己生生长在脑子里的记忆，那一定是特别的痛苦，才会选择忘记这些。 慧尘自己也觉得是这样的，所以也没有刻意的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和家人。 后来，几位师姐和师父说，要不要安排日子给她做剃渡的仪式。 师父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摇了摇头说，“尘缘未了，还是带发修行吧。” 慧尘觉得很难过，她都不记得自己的记忆了，哪里还有什么尘缘。她也很想真正成为一个道姑，一辈子安安心心的在青山观上修行。 师姐拉着她的手走出观里，小声的安慰她没有关系，还答应她，等这一次下山的时候，会带她去看大夫，希望能找回记忆，然后再斩断那些前尘，削发剃度。 慧尘摇了摇头，眼泪噙在眼眶里。她不想要那些记忆。 她总会做梦，梦里有一双眼睛笑意盈盈如秋水桃花一般，那是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比女子都要魅上一分。 可她每当梦到那个人，她都会忍不住的颤抖起来。那个梦里还有很多很多痛苦的事情，连她做个梦，她都觉得痛苦的不行了，如果那是她记忆的一部分，那她宁愿这辈子都是一个笨笨的小道姑，绝对不要再有那样的人生。 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她挣脱出师姐的手，独自一个人走下山去。今天是要去集市上采集食材的日子。 她近来有一种直觉，也许有些事情她内心深处强制的压着但也无可避免的会恢复起来。就像这一段痛苦的记忆，随着梦境已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可怕。每一次，她都已经不敢一个人入睡，一定要师姐同她一起。 慧尘抬起头看着天上刺眼的阳光，脸被阳光照得很透彻。 没关系，就算记起来了，她也可以坚强的度过。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了却尘缘度入空门。 她拿着菜篮子下了山，决定还是先将大米买好。 今日的集会特别的热闹，身边的师姐告诉她，这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等到了晚上才更加热闹。 慧尘不知道什么是上元节，只是看到那么多有趣的小玩意就觉得十分的新奇，心里那些压抑的情绪也随之被抛到了背后。 师姐难得看到慧尘那么高兴，买完食材了就让别的师姐将东西先带回去，自己带着慧尘四处逛逛。 她们猜灯谜，捏泥人，还买了几块糕点。 慧尘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师姐问她怎么不吃呢。她笑着说要带给别的师姐和师父吃。 师姐闻言，越发怜爱这个小师妹了。 走街串巷间，有人在丢绣球，谁接中了，就是谁的如意郎君。那扔绣球的姑娘听说是一位极美的美人儿，楼底下好多男儿都跃跃欲试。 慧尘看了很新奇，也跟着凑热闹。 华楼上传来一阵阵香风，漂亮的美人倚靠在栏上，在人群里张望了好久，终于像是找到了自己最心仪的爱人，将手中的绣球投向了那个人。 那男子的背影看起来就很是清俊，那台上的美人姐姐定然也是看中了。 只是，这人人都争着抢着的绣球毫不犹豫投向那位男子的时候，男子却轻轻侧过身子躲开，而后又被别的人打向了旁的地方。 那台上的姐姐虽是遮挡着脸，可那露出的眉头是说不出的哀怨。这是伤了一位姑娘的心了。 不过此刻谁也没有时间理会这个小插曲，大家更想看看绣球到底花落谁家。 慧尘也张望着脑袋看得热闹。可这一趟热闹凑得太热闹了。没成想到，那个绣球居然丝毫不差的就掉进了慧尘的怀里。 周遭一大批人看着慧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来，“哈哈哈，居然掉进一个道姑手里了。还是那么漂亮的小道姑。” 慧尘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人，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立即将那绣球又丢出去。 这下，人群里再次沸腾起来。她不敢再待在这个地方了，怕那绣球又丢到她的手里。 可转身离开的时候，慧尘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的后背，让她后背都有点发热。 她转过头一看，那人就是刚才丢掉绣球的男子。 这一看，连慧尘自己都有点后怕了，这不就是她梦里经常梦到的那个男子么！ 24 一阵风吹过，大街上无数琉璃灯随风荡漾。不知是从哪里吹来了一阵花，粉色的，小小的，一片片在空中打转，飘落在男子的肩膀。 那人虽是无数次出现在梦境里，可慧尘也不敢确定那人就是梦中之人。旁边不知道是谁抢到了绣球了，几声高呼。又有人看到慧尘，笑嘻嘻道，“看看，这是哪个道观里的小道姑，盯着人家公子哥不放呢。怎么呀，小道姑也开始思春了么？” 慧尘闻言，脸上一下子红了，有些羞红的低下了头，紧接着拉着师姐的手就要走。她好像确实太无理了一点，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真是羞死人了。 慧尘拉着师姐跑，那一身灰色的道服却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甚至可以说因为她穿了这一身衣服显得她越发有一种禁欲系的美丽。 有几个人的眼神就有些变化，从人群里出来之后就一直跟着慧尘不放。 百里睿每一年这个日子都会从皇宫出来。那个深宫里到处都充满了他和玉琳琅的过去，他没有办法忘记。但他很想念她，就会每一年都到他们第一次遇到的地方走一圈。 刚刚绣楼上有人丢绣球给她，很多人都觉得那女子美。可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一双眼睛就没有她的半分，想都不想的避开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能在这里看到她。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吝啬于进他的梦里，直到今天，他竟然在现实里看到了他。 他有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怕那只是一个假的幻影或者是和她长得很像的一个人。 可那身形背影与音容，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百里睿的眼神里有惊喜，有震惊，难道她重生回来了么！ 百里睿这下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跟上慧尘。可刚还在眼前的人，一下子不知道被冲散到了那里去了。 慧尘本是和师姐两个人一起牵着手走的。可上元节的人太多了，又像是有人在故意挤着她们两个人一样，没多久，她和师姐就走散了。 慧尘有点着急，她怕师姐找不到她。天色已经黑了，如果再晚一点，回去的路不好走，道观也要闭关了。这可怎么办。 慧尘自责死了，都是因为她说了一声想要看看上元节，师姐才一直陪着她到现在的。 慧尘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师姐，但是想到通往道观的就只有一条路，就去那条必经的路口等师姐吧，师姐一定会来的。 想到此处，慧尘就小跑着去那个路口。 只是人还没有走几步，就被人用浸了迷药的帕子捂住了嘴。随后，那几个在花楼下就一直跟随着慧尘的男人簇拥着将她给带走了。 慧尘醒来的时候，自己就被人驮在肩膀上。漆黑的路越走越偏。 她心下一惊，这是什么地方，带走她的又是什么人？ 她不停挣扎，那几个人发现她醒来了，就带着她走进一个石洞里面。 石洞被点亮，一个男人上前将她的嘴给松开。 盈盈春意的一双眼睛噙着眼泪，让几个男人春心都动了，“啧啧啧，这小道姑真是有点滋味。”他贪婪的望了一眼旁边的几个男人说，“我看着货嫩的很，我们也别卖去妓院了，兄弟几个好久都没有吃肉了，这次我们开个荤！” 这小道姑看起来真是绝色，几个人合计了一下，下了狠心，就打算自己给尝尝！ 慧尘看着这几个长得狰狞的人，眼睛瞪的大大的，惊恐到不行，一双脚忍不住的往胸口回钩。 但那几个心急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一把将她拖进山洞，撕开了她灰色的衣衫，“小娘子真是漂亮，我们哥几个今天可真是赚到了。”男人用力的拍了拍慧尘的脸。她的脸本来就很稚嫩，这样一拍就红了一片，显得越发有一种残忍的美。 丑陋男人的嘴脸就这样压了上来，慧尘绝望的想要尖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拼命的想要躲开却躲不开。 她想师姐了，她想师父，想师太....谁能来救救她，救救她啊！ 几个男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欲望，她的裤子已经叫人给脱下。 破碎的声音如鲠在喉，她噙满了泪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都去死！”冷冽的声音在山洞里回旋。 那刚还趴在慧尘身上的男子一下子就没有了声息，身子斜斜的倒了下去。 慧尘惊恐的看着眼前已经被分离成两半的男子，眼睛里的眼泪越发颤抖着落下来。 迷糊的视线里，只见男人轻轻松松就将另外几个人给打下，同样血肉模糊的砍成了好几瓣。 那男子将剑都在了地上，一把搂住了颤抖着的慧尘，一件外套套在了她的身上。 慧尘抬起头，是那个刚才绣楼下的男人，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后怕，还有些许东西，她看不懂。夜色里，他就像是上神下凡，牢牢抱着她，将那些龌龊的家伙都收拾干净了。 慧尘从被强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就想到师姐。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的师姐该着急成什么样子。 她着急的想要站起来，却被百里睿拉住了手臂，“琳琅，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慧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伸手想要将他的手挪开，“施主，贫尼法号慧尘，并非琳琅，施主错认了。” “我不会再认错，琳琅， 我不可能再认错，我知道是你回来了，就是你！” 慧尘被他楼的太紧了，连气都透不过来。可她还是固执的和他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施主你认错人了。我要去找我师姐了，你放开我吧。” “不，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百里睿坚定的说，声音虽然不响，但是语气里有着属于他的強执，“如果你要去，我就陪着你一起去。” 慧尘哪里肯答应，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肩膀。男女授受不亲，这可让师太看到了，那一定会被赶出青山寺的。 这道观如果都不能收留她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那是她的家啊。 可百里睿的态度十分坚持，哪里半点要妥协的。慧尘急的都快要哭了。 今日只是来看看上元节，结果和师姐走散，又差点被坏人强暴，如今又被一个经常在梦里出现的人缠上。她总觉得自己原本平静美丽的生活要被打乱了。 可她不想，一点都不想。 她抗拒着百里睿的每一分触碰，每次他一接近她，慧尘心里的就多一份害怕。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在百里睿不注意的时候，拔腿就跑。 就在她要跑到上道观必经的路上时，手臂又被人给抓住了。百里睿用力将她扯住，往身体里一带，脸和他的胸紧紧的贴着，慧尘还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四目相对，慧尘在他那一双炙热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自己。 就在慧尘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山上跑下来几个人，嘴里喊着，“大胆狂徒，速速放开我师妹！” 慧尘转过头，就看到妙音师姐提着刀就从山坡上下来了！ 妙音师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当她看到被强行抱在怀里的慧尘，又见慧尘眼泪汪汪很是抗拒，又加之她的衣衫凌乱，怎么想都觉得是眼前这个家伙对小师妹做了什么！她恨不得立即上前好好教训他一番。 慧尘一看妙音师姐这样子，也是一惊，吓得只好自己挡在前面拦着她。她怕万一伤了人了，师父惩罚师姐就不好了。 25 百里睿的余光看着她，眼中的温柔随之越发浓烈，玉琳琅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对于他还是有一种本能的想要护着的冲动。 只要这一点就够了。 琳琅，我会让你记起曾经的一切，带你回去的。 妙音收起剑，扬声问，“师妹，你做什么！” “师姐，不是他，是另有其人。他帮了我。”慧尘红着眼睛，看了一眼百里睿，见他眼中带着笑意，有些尴尬的偏过了头。她眼睛有些干涩，想起之前在山洞发生的一切还像一个噩梦一样盘旋在她的头顶上。 妙音将慧尘揽到自己身后，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是么？”她探究的看了一眼百里睿，双手合十，“福生无量，多谢施主出手相救。” 因着妙音师姐，慧尘终于得以回到道观里。道观向来不留宿男施主，所以百里睿也没有办法跟着一道去。 这一夜，慧尘又做了一夜的梦。梦里还是全部都是百里睿的身影。 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是从前那一种疼到撕心裂肺的噩梦。梦里面有他们平静美好生活的日子。 慧尘醒来的时候想，这梦中的女子她不知道是谁。但是将所有梦境串在一起，她的情路未免都的太过于坎坷了一点，唯独只有这一段，算的上是好的。 慧尘平稳了心绪之后，再也无法入睡。她合衣从房间里走出来，想出去透透气。 青山观常年绿树繁茂，入了夜，出来院子里就更加冷了。 慧尘走到小院里，想抬头看看月色，却没有想到在院里的大树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一惊，不知那是什么人，按理说，那么晚了，除了歹人，还有谁会跑到这树上去。 慧尘想到之后，立即转过身想去屋子里通知大家。 可人还没有跑几步，就被树上跳下来的人抓了个正着。 慧尘本就紧张，这一被抓就惊的她当即就尖叫。但 背后那人伸手就捂住了她在嘴。 “嘘，别叫，是我。”慧尘惊恐的瞪大眼睛，落进一个微凉的怀抱里，淡淡的龙涎香缠绕在鼻尖。她微微偏过头，才看清楚，那人竟是百里睿。 百里睿松开了慧尘，比慧尘更快发问，“你为什么那么晚不睡觉，来院子里，着凉了怎么办，你身子本来就不好。” 慧尘疑惑的看着他，想说他怎么会自己知道身子不是很好的事情。 她皱着眉从他怀里出来，“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你不是下山了么？”她推搡了他。 百里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他不喜欢她对他如此的生疏，好像他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慧尘抬起头，微微有点吓到，他的脸色微厉，阴沉可怕。 可这大晚上的站在女子道观的树上，本来就是他不对啊。遂又拿眼睛瞪他。 也不知道是那个动作取悦了他，百里睿轻笑了一声，“下山路不好走，又想着第二天想早一点见到你。就不下山了，在这树上将就一晚上。” 慧尘听到这话，脸都一下子红了。 这真是妙音师姐嘴里的登徒浪子啊，这样的话，也能很轻易的说出口。但是好奇怪，自己居然觉得没有很不适，反而有一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一样，头也不回的就跑回房间里，整个脸都是通红通红的。 百里睿也没有追她，他想，或许是自己太着急了，他应该慢慢的让她接受自己。 这下子，慧尘更是睡不着了，一个晚上耳畔都是百里睿的声音。早上起来，一圈黑眼圈，搞得几个师姐都笑话她，还说是不是她在想昨日的公子呢。 慧尘上前就捂住她们的嘴，“可别这样说，再说师太以为是真的将我赶走怎么办！”她低下头，她把道观当自己的家，她不能离开家。 清晨，师父没有来主持早课，是妙音师姐代替主持的。 慧尘瞥了一眼门外，见师父并没有外出，而是和百里睿在交谈着什么。 师父不住的点了点头，又冲着里面看。慧尘赶紧转过头，她总觉得师父和百里睿是在说自己呢。 果不其然，用过午膳之后，师父就叫人唤来慧尘。 师父怜爱的摸着她的头说，“慧尘，师父总是同你说你的尘缘未了，如今你的良人来了，师父问你，你要跟着他走还是留在这里呢？” 慧尘睁大了杏眸，望了一眼在旁边很是期许的百里睿一眼。她想脱口而出说自己不离开，却不敢看百里睿的眼睛。 她有些怕，怕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失望。可她真的不想去除了道观以外的别的地方。 师父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笑着说，“已经有答案了是不是，青山观永远是你的家，跟着他去吧。” 慧尘站起来，摇了摇头，没有走。倒是百里睿生怕她反悔，上前拉住她的手说，“我们走吧，你师父说了你想回来就回来。等你哪天想回来的时候，我就带你过来。” 慧尘不肯走，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百里睿这个时候心里也有点矛盾，但还是态度坚决的将她往外面拉着走。 慧尘走了一半，就挣脱出百里睿的手，“你和师父说了什么，师父才让你带走我的？” 百里睿眼眸一暗，“我告诉她我是天子，而你是我的皇后。” 慧尘一下子被百里睿的话给闹蒙了，天子，他是皇帝！ 她后退了几步，她的脑子里只响起一个女音，一入皇宫深似海，切莫再去那地方了。 “不，我不是，我不是你的皇后，你找错人了。我要回去！”慧尘战栗的说，本能的抗拒着百里睿。 “你必须回去。你就是我的皇后，我再也不会认错。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我再也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不！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不喜欢你！”慧尘哭了，她猛地推开百里睿。 “谁若阻朕，朕就杀了谁！”百里睿紧紧的握着她的肩膀，“即便是青山观，朕也立即可以让它消失殆尽！” 慧尘清楚的看到百里睿眼里的泪光，以及每一句话都带着强烈的情绪。 慧尘心底升起一阵悲凉的痛，就像是那个梦境里的感受一样。但更多的是愤怒与痛恨，他是一个皇帝，一个掌握了所有人命运的皇帝。 可那又怎么样，他就这样肆意的决定别人的生命么？就可以这样肆意的逼迫她么！ 慧尘咬着牙说，“你是暴君么？我才不要做你的皇后，谁稀罕谁去做吧！” 百里睿眼底的疯狂更甚，他强硬的抱着她，“你不信便试试吧，试试我会不会将这些人都抓走！” “你不要伤了师妹！”几个师姐从青山观里出来。她们听说慧尘要去皇宫了，虽然为她以后的生活感到开心，但更多的是舍不得她离开，想来看一眼她。 慧尘本就在挣扎，这个时候听到师姐们的声音，一下子哭了出来。 百里睿在她耳畔道，“若朕要她们死，她们就得死。你是要跟朕回去，还是要留在这里，你自己选。” 眼睛里都是眼泪，慧尘终于停止了挣扎，她望着师姐们哭着笑，“师姐，我没事。你们好好的啊，我去长安了，听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慧尘会记得带给各位师姐们的。” 她摸了摸脸上的眼泪，又笑又哭。几个师姐看着真是心疼死了。可谁也不知道这个皇帝和自己的师妹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 妙音师姐上前一步说，“皇上，不知道师妹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来到青山观。但是师妹是我们青山观的宝，如果还有一次，你不要她了。求你不要告诉她，也不要伤害她，你告诉我们，青山观会带她回家的。” 26 慧尘眼泪瞬间崩出来，终于被百里睿松开，她几步跑到妙音面前，紧紧的搂着妙音，“师姐，我走了，你们要照顾好师傅和师太。” 她一直知道师姐们对她极好，可今天她听到师姐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都快碎了。 她真的想留在青山观，一辈子都在这里。她为什么要贪玩去集市玩，这样就不会遇到百里睿了。 哪怕她是玉琳琅又怎么样，真的对她好的，怎么会让她像个尸体一样被抛弃呢？ 慧尘松开了师姐们，终于心如死灰的跟着百里睿回去。她抬头看着百里睿，“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一直沉默着看着她的百里睿心里骤然一疼，他拉着她的手说，“不会有那一天的，你师姐说的不会有的。这一次，朕会好好的保护着你。” ** 慧尘入了皇宫，就被百里睿带到了自己的寝宫里。她从前呆过的地方后来被封给了郁若清，那地方到处都是不好的回忆，百里睿不想玉琳琅再回忆一次。 夜已经深了，慧尘被脱掉了身上常见不变的灰色衣衫，穿上了繁复的裙装。 慧尘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女子，觉得有一种 不大真实的感觉，这个镜子里那么漂亮的女人真的是她么。 身边宫人细心的给她涂上了胭脂水粉，笑着告诉她今夜皇上就会过来。 慧尘一动不动的锁在床边，她很害怕，百里睿等一下会对她做什么。 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偶然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当下她就觉得犯恶心，把那书本合上就落荒而逃。如今，他会不会.... 慧尘一想到那些事情，心里就忍不住担心害怕起来。 她一直等啊等，终于等不住了，她沉沉的睡去，靠在床的边上。等百里睿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疲惫倒在床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他一样。 百里睿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像是从前，不管他多晚下朝，玉琳琅都会等着他一样。让他觉得，他们也只是平凡的一对夫妻而已。 百里睿坐上床，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慧尘却剧烈的抖动，冷汗不停的流下来，“不要，不要杀他们，求求你了，百里睿....” “霓裳，姐姐错了，姐姐不应该救他。他杀了我们的族人，我恨他！霓裳，他不相信我！”蓦地，梦里她被丢到了温泉里。刺痛的硫磺刺痛了她的肌肤，“好疼，我真的好疼！她才是替代我的人...百里睿你不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啊！”一声，她尖叫着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百里睿一脸心疼的看着她，手不断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小心翼翼的安慰着她的情绪。 那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慧尘看到了心疼和痛苦。 她看了他一眼，往后面退了退，“对不起，我很爱做梦，是不是很吵。这个梦有点吓人...”百里睿双眼通红，再也不能听她说下去，搂着她的腰，就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琳琅，你好好的，我会让你恢复记忆，也会好好保护你。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慧尘不愿意听他说这些。她不是玉琳琅也不想当玉琳琅，这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替代品。她退了退百里睿说，“我们睡觉吧，很晚了。” 百里睿想抱着她休息，却被她给躲开了。她本就有点怕百里睿，所以尽量连点衣角都不让百里睿碰到。 百里睿本想态度强硬一点。但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和今日自己强行将她带青山观的样子，还是心疼她，放她一个人锁在角落里。直到她再次入睡了，他才敢在她盈润的唇上来回的亲吻。 慧尘只要睡着了总轻声的念，眼角也有眼泪滑下。声音很低，可每一次百里睿都听的很清楚。她说她对不起那解忧谷的半妖们。 百里睿心里头一阵一阵的疼，翌日就下了两道圣旨。 派了每个行业的能人异士前往解忧谷。将被他破坏的解忧谷重新开垦和种植花草树木，恢复从前的生机。 其二便是让这些能人异士同半妖们交流，将最新最好的东西都带到解忧谷里，让这些半妖们能生活的更加自足。 可即便做了这些，百里睿心里还是阴沉。那个时候为了那颗元丹，他几乎将一半的半妖给杀了，剩下的一半也是受了极重的伤。他粗粝的手指抚摸过慧尘的脸颊，看着她因为没有食欲而日渐消瘦的身子，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琳琅，明日我带个人给你看看吧。”他轻声对她耳语。 远离百里睿宫殿的一处清山居里，百里睿看着房间中的女子。那女子的眉眼里同慧尘有几分相像。 百里睿走进房间，那女子见到他却不下跪，原本拿在手中的簪子毫不留情的就刺向了他。 百里睿抓住她的手腕，皱着眉，“恢复的不错，脸虽然还有些痕迹，但几乎是看不出来了。” 玉霓裳冷笑一声，“狗皇帝，你以为让我恢复容貌我就会原谅你么！你手中沾着姐姐的血，一辈子都干净不了！” 百里睿沉默，良久才道，“你姐姐没死，朕已经将她找回来了，但她身子受损严重，你去看看她。” 玉霓裳怔怔的起来，“你说什么！”可也不想得到百里睿的回答，她已经快步跑出清山居。 ** 慧尘只吃素，可百里睿却命人炖了不少滋补的荤品。她正抱怨着，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慧尘抬起头，就看到一张特别熟悉的脸。她一时间将手中的筷子都落地了，脑子疼的厉害，可半点都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那女子走的有点着急，一不小心就被门槛给绊了脚。 慧尘虽忘了前程往事，可就是对这个女子分外的亲近，不由自主的就走过去，替她揉了揉膝盖，“走路要慢一点的呀。” “姐姐....”玉霓裳不会认错。她以为百里睿也许又是带了一个和姐姐一样的人回来。可眼前这个人就是玉琳琅不会有错了。她哭着扑进了她的怀里，良久都没有分开。 27 玉霓裳陪着慧尘总归让她开心了许多。 晚上，百里睿看到她撑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她走过去搂着她，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本能的一种抗拒。 百里睿流淌过一丝苦涩。那些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她忘记了，可身子还记得那时的感受。所以她才会这样。 那些压抑的情绪像是终于到了一个瓶口，他沉默了良久，贴着她的脸问，“琳琅，你告诉我，究竟如何你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才能不恨我了？” 慧尘转过头看着他，小心翼翼道，“你是真的很认真的就要和我在一起么？” “当然。” “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拿青山观威逼我，我不想做的事情都不要逼我。” “好。” “听说皇帝都有三妻四妾，要雨露均沾的，可我不喜欢，你要是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你就必须得是一个人对我。” “我答应你。”百里睿眼眸里流淌过一种狂喜的光芒，温柔的不可思议。 慧尘有些不可思议的咽了一下口水，这皇帝认真的啊，真的是，她本来可打算说要他只留着自己一个人，就会想要放自己走的。可他怎么看上去半点犹豫都没有，反而很高兴呢。 慧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那如果你做不到，就要立即放我和霓裳去民间哦。” 百里睿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好。” 慧尘看到他居然回答的那么快，心里都好气啊。 “那我想明天就去民间！”她很是赌气的说，反正也料准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但没有想到百里睿还是说了一句，“好。” 慧尘心里砰砰乱跳，他还真的是皇帝么？为什么会这样答应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爱，为什么要让玉琳琅那么痛苦的去世。 不敢想，真的不敢细细的想。她也不敢和他多接触，怕自己真的受不了的就沦陷进去了。 大约真的以为百里睿是说说的，但翌日起来，百里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独自带着慧尘上街的时候，慧尘还是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整个人都被百里睿紧紧的用大衣裹住，一双手紧紧的牵着她，生怕她走丢了。 两人去的地方也有些新奇，百里睿竟然带她到了长安城人最多的说书茶馆里。 脑子里有些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流泻了出来，依稀记得这个地方她也曾经来过，还在这里与人大打出手。她捂着自己的脑袋，有些生疼。 两人找了座位坐下来，听得说书的人正在讲个负心汉的故事。故事正讲到高潮，原配最终还是被侧妃给下毒害死了，连小孩都没有保住！现场的群众都唏嘘不已，生气的都要扔瓜子壳了。 慧尘还没有从刚才的头疼里反应过来，那些说书人的话，就像是紧箍咒一样。 “琳琅，怎么了！”百里睿抱着半瘫倒在地的慧尘，眼神里全然是紧张。 “痛，很痛！”她止不住的痉挛，脑袋几乎要炸了，她哭着说，“很坏，她们都很坏。但是为什么爱上的人却要伤害去爱的人，为什么！！” 百里睿抱起她，冲出人群，将她带去最近的要药馆里，“别怕，我带你去药馆，会没事的。”他看着她抽搐的样子，心疼到不行。她本就没有恢复好身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带她出来呢。 可百里睿再低头的时候，颓然停下了脚步，怀中的女子还是一样的容颜，只是她的侧脸多了一朵盛开的小花。 百里睿呆住了，这是从前玉琳琅是小狐狸的时候，化身人像时才有的模样。 怀中的慧尘停止了挣扎，仰起头轻轻一笑，宛若三千里桃花齐齐盛开。 “琳琅.....”百里睿抱着她紧紧的不肯松开手，“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他又惊又喜，已经不能言语来形容。 “百里睿，”她噙着笑，“别抱着我。” 百里睿闻言，没松开，“就抱着吧，我怕你....” “你不知道抱得越高越紧，摔下来的时候就越痛吗？”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给百里睿泼了一道冷水一般。 他一怔，嘴里苦涩，“琳琅，不会再有那么一天了。”他额头青筋暴起，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他曾经也对她说过同样的承诺，可还是将她逼到死路。 到底还是将她放下来了，他皱着眉，“还疼么，去药馆看看？” 玉琳琅摇摇头，“再痛苦的都经历过，只是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玉琳琅转过身，“回去吧，回皇宫。” “可你不是想吃那些小食，要是你走累了，不愿意走，就在这里等我会儿可好，我去买。” 玉琳琅盯着他，“如果我是慧尘，也许不记得那些事情，终究会被你给打动，和你在一起。可老天爷好像不想看着我再跳进一次火坑，又让我回来了。百里睿，你觉得我是我玉琳琅的话，能好好和你逛街，和你一起吃那些东西么？” “既是如此，回到皇宫，你朝夕相对的也只是我。”百里睿紧紧握着拳，他也只是想要得到那么一点点的，玉琳琅对他的不舍。 可她却笑着说，“你手中到处都是我的软肋，青山观，解忧谷，亦或者霓裳。你随便拿着谁的命要挟我，我都会妥协。” 他真是他妈的混账，以为找到她，对她好就了。可在不知不觉里，他又几次三番的威胁了她。 就像是她说的那样。作为慧尘她单纯可爱，不会深想。可作为琳琅，又是再一次伤了她的心吧。 想不顾一切的抱着她，告诉她，给她承诺。可他的承诺太廉价。他又改怎么给。 可他不会放开她，就算是禁锢着他也要她。 玉琳琅！ 他的神力已经回归，这世间再也没有能伤害他与她之间的东西。他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不管是赎罪也好，还是等她的原谅。就让他这样和她在一起。 “琳琅，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他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28 百里睿抚摸着她的头发，却见她无什么表情。 玉琳琅蹙着眉，手指指了前头的一家豆花摊，“我们去哪里坐会儿吧。” “好啊。”百里睿只管点头，如今或许只剩下她要离开他这一件事情，别的都会答应吧。 两人坐在摊位上，他细心的将桌子都擦干净。这个万人之上的皇帝，不管是从前在天宫上还在如今在凡间。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见他为何人做过。 可如今的心境与当年早就不一样。如果是当时的话，她会很开心吧。 她微微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百里睿心里却有一份莫名的紧张。 他伸手握住玉琳琅的手，“你素来喜欢吃甜食，我让人在豆花里加了不少蜜。” 玉琳琅轻轻挣开男人的手，“本想回皇宫和你说话，可，不知道如何说。其实早说清楚也好。” 百里睿眸光微闪，“你想同我说什么？” “我确实不想回去那个地方，毕竟那样痛苦的回忆，不想再面对了。”她笑了笑，“可我刚才想了半天，我除了去那地方，也没有别的地方了。” “我同你回去皇宫，但你答应我几状事情。”她望着他那漆黑的眼眸，“我想回到皇宫之后，你将我随便放在那里都成，将那地方圈为禁地。除了霓裳，别人都不要进来，包括你，可以么。” “既不让我见你，你同我回皇宫又算什么！”百里睿心里骤然一紧，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禁锢，可我没有办法接受你。但我依然不敢忤逆你，我怕你随时拿着那些人来威胁。可百里睿，我也告诉你，这是我最后的底线，若不能，那便赐我一根白绫吧。” 她说完，看着地面不看他。 可百里睿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白绫，她连死都想好了。不过是因为她怕谁人被她所牵连。 玉琳琅笑着，脸色苍白透着一种病态，“皇上，有时候我在想，连生死这样的事情都无法自己做主的时候，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禁锢吧。就这样吧，我其实走到哪里都不会开心的。那样死去也好，这样苟活着也罢，都成。只是，我只求你，我们彼此放过好不好。” 较之刚才的激烈的情绪，百里睿终究是冷静了下来。 他素来其实都算得上是很沉稳的人，也许就只有是遇上了她的事情，才会变了心绪和心境。 “我已经知道哪些事情都是我的错，前世的记忆我也已经回来了。琳琅，我说了，遣散后宫，只有你一个人，你不懂么？” “我只问你，行或者不行？”玉琳琅打断他。 “啪嗒！”刚端上桌子的豆花全部被百里睿扫到地上。玉琳琅看着一脸怒气的百里睿，不说话。 他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素来都很冷。想到能发这样大的火，是真的生气了吧。爬到这样的位子，却并非不能完全的控制她喜欢不喜欢。 良久，百里睿转过身来，手重重落在茶几上，“玉琳琅，朕允你了，行了么！” ** 从民间回来之后，所有宫人就发现了这位性情不明的帝王心情很不好。早朝上，将几个大臣怒斥的不行。 下了早朝，百里睿还同从前一样，走去自己的寝宫，脚步很着急。到了大门的时候才稍微放缓了一点。 他推开门，房间里已经没有那人的气息。属于她的那些东西都已经搬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百里睿瞥了一眼还站在一边的宫女，“她去凤鸾宫了么？” 宫女点了点头，“一早上娘娘就开始和姑姑们收拾东西。就刚刚，将东西都拾掇好了，就过去了。” 跟着皇帝最久的贴身公公明白，皇帝这是想见见娘娘。也不知道娘娘同皇上在宫外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娘娘执意要搬出皇帝的宫殿，并言明再也不要皇帝踏入。 这个女子也是一个奇女子。皇帝的恩宠不好么？为什么要和皇帝负气，生生将自己的凤鸾宫变成一个冷宫。 只是看皇帝，他是真爱娘娘的吧。否则，即便有娘娘嘴里的死又如何，这世上多得是生不如死活着的人。 百里睿凝望着凤鸾宫的方向。雪又开始下了，就像是她的心一样，被牢牢的冰封了起来。 是夜，凤鸾宫里的灯火终于灭了。贴身公公举着伞对着皇帝道，“皇上，夜深了，我们回去吧。再待下去，小心龙体受寒。” 百里睿点了点头。 玉琳琅真的就像是百里睿说的那样，再也没有踏出宫殿一步。而他想要看她也只能这样远远的望着。 百里睿有时候会问玉霓裳，玉琳琅在里面怎么样？ 起初，玉霓裳觉得百里睿就是活该，但时间长了之后又觉得他很可怜，偶尔也会透露点玉琳琅的生活。 玉琳琅每日只是画画写字，近来迷上了酿酒之术。 有次，百里睿难得见她走出了点宫殿。他正迷恋地望着她时，玉琳琅瞥见了偷看她的百里睿。 她竟没有在继续待在哪儿，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宫女手中，便回去了。自那以后，百里睿再也没有能见过她。 她似乎是为了防着百里睿看她，而真的再也不走出来了。 玉霓裳问她，“姐姐，既然你们约定了三生，这便是最后一世了。为何要这样。珍惜这一世的情缘，也不知下次是一起去了天宫还是就不断轮回了。” 玉琳琅摇了摇头，“从前便是我太过于执念，才会导致我们这三生的轮回。只是如今想明白了。” 玉霓裳叹了一口气，将百里睿拿来的衣衫放在桌上，“今天是他的生辰，很多人送了贺礼，可我想他最想得到的便是你的吧。姐姐，你如今又何尝不是一种执念。若要我说，珍惜当下吧。这衣衫是两月前就开始准备的，你看看，你今晚要不要穿着他去参加晚宴。我可听说了，边塞那边塞了一个异域风情的美人过来，也不知道百里睿那死皇帝会不会被勾走了魂哦！”她气呼呼的说。 29 玉琳琅这才想起，今日是那人的生辰。但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早就同他说过了，所有的情缘就到这一世结束罢。她再也不想追逐他的脚步，再也不想碰情爱这个东西。 玉霓裳有些失望。但姐姐说的话向来是执拗到底。她心里过不起的坎，她其实很看的清楚。姐姐自己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和苦楚，她都可以忍耐。只是他们狐妖半族，因为百里睿死伤了一大半。 怕是这个事情永远都是姐姐心头的恨。 宫廷的晚宴很快就开始了。隔着这一墙，依然可以听到御花园内歌舞升平。不多时，传来一阵很是清脆的铃声，伴着悠长的笛声，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西域美人在跳舞了。 几个年龄小的笑宫女从前没有看过这样的阵势，本以为跟着玉琳琅可以去饱饱眼福，但没想到玉琳琅连宫殿都不出。 玉琳琅看着她们几个，像极了那个时候的玉霓裳，她便挥挥手叫她们去看。 几个人去了没多久，就高兴的回来说那西域美人长得和这样的人有些不一样，笑嘻嘻的说了一小会儿，就有宫女说，皇帝一直看着那美人呢，是不是今天晚上就会多一个娘娘呀。 有个年长的姑姑神色一下子不对了，看了一眼那小宫女后，那宫女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即补了一句，“但那西域的美人也没有咱娘娘的半分美啊。还以为什么稀奇的呢。” 玉琳琅闻言，淡淡一笑，一时间，几个小宫女都惊艳了，其实玉琳琅是最美的，这话真不骗人。 几个宫女适时的都退了下去，留玉琳琅一个人安静的呆在院子里。 玉琳琅望着天上的月儿，看着自己寂静的院子同那个地方产生了明显的对比。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小宫女的话，还是因为这样的夜色，她突然有些空泛。 可那人的繁华再也不属于她了。她想，往后的日子，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她要守住自己的心，守住自己的清净。 她起身走了走，觉得身子很乏。从温泉里出来之后，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许，也有一种宿命的安排。她想，如果能有人陪着那个人，那也是好的。起码，这一世，他不会孤独。而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日能陪着他。 整顿妥当，她借着月色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她才背身子合上房门，自己的腰就被人搂着，一股陈酿酒香味扑鼻而来。 她用力挣扎，却被人制住了双手。低沉的声音才她耳畔响起，“琳琅，你给我下了什么毒，为什么，除了你，我对别的女子都不存在那种感觉。” 玉琳琅低头，月光下，看着男人用力的抱着她的腰肢，那攥的泛得出青白的指尖。 玉琳琅深吸一口气，“你喝醉酒了，你答应过我的，从此以后不会进去我的宫殿。” “就这一次好不好，我真的想你了。”他凉薄的唇贴着她的脸颊，“我知道这一世，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你惩罚我也是应该的。但我今天忍不住了。一百零二天，嗯....三个多月....琳琅，整整三个月我不曾见过你。”他淡淡一笑，“我想远远的看你都不行，你连门都不出。” “今天是我的生辰，西域那边来了个美人。我知他们有心想要将这女人送来，促进关系。我没拒绝，也看的懂那女子眼中的意思。可惜，除了你，别的女子都，没有办法。你看，我也尝试想要没有你，可根本做不到....”耳边是她淡泊如水的嗓音。听着他说这些话，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的疼。她不过求一段彼此不再牵扯的情缘罢了。 就算有再多的负罪感和内疚也没有能力挽回那些人的性命。如果她和他在一起，那些肆意虐杀的场面时时刻刻还在她的心头上。 泪流满面，她没有擦。 他也不肯放手。他将她的身子摆正过来，伸手抬高她的下巴，下一秒，一剂深吻落了下来。他想在这个地方，强行的将她给占有，就像是第一次，他冲破那些束缚，要了她一样。 她见她并不挣扎，离开她的唇的时候，才看到，玉琳琅已经是泪如雨面。 百里睿突然有些慌张起来，伸手拉高了她的衣衫，手忙脚乱的想要擦干她的眼泪，“琳琅，我错了，我喝多了。” 他心中大殇，“你别哭。只是今天我喝的太多了.....” 玉琳琅听着他说的话，方圆之内的距离却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让他走，其实也想贪图这一刻的时光再看看他的脸。不让他走，她想，她还是过不了那一关。 三生三世，她一次一次的受挫，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受伤，可却没有习惯，因为我不杀伯仁，而伯仁因我而死的事情。 她低头揩掉眼泪。 百里睿见她如此，因为她已经有了心软的可能。想要上前抱住她时，玉琳琅却又好像恢复了理智，“太晚了，我要休息了。你喝多了，下一次，且莫再进来这里了。百里睿，我们这一世就这样吧，痛也好，苦也好，做过的孽，总要去还的。” 百里睿嘴唇一动，心里想被泼了一把冷水一样，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玉琳琅，却见她神色坚决的模样。 他终于忍不住，像是借着酒疯又像是想要问出一个结果，“琳琅，你告诉我，怎么样才有可能，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你快乐起来！” 玉琳琅也像是受不了了，失声痛哭之后，告诉他，“除非你能让那些因为你我而死了的半妖狐狸全部都活过来！你可以么，你能么？如果不能的话，那我们便这辈子都痛苦着，给他们偿还罪孽吧！！” 30 秋季说来就来了。 自从那一夜之后，百里睿便再也没有来过玉琳琅的地方，没有再过问过玉霓裳，也没有自己来过她的殿外。 玉琳琅听人说他出了一次皇宫，不知道去做了什么，回来之后就倒下了。 那个强壮不行的男人也有病倒的一天，她真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但那病似乎来的很凶猛，连几日的早朝，百里睿也没有去上。 玉琳琅隐约有些担心，却也没有想过要出宫殿去看他。直到有一日，百里睿的贴身公公慌忙前来，告诉玉琳琅，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似乎是要走到尽头的征兆。 玉琳琅有几分狐疑，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强的像牛一样的男人，不光病倒了，而且还可能.... 那贴身公公苦笑，“皇上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回来之后身体便一直欠佳，而他又不肯喝下太医开的药方子，身子一日一日的拖着，如今已经都开始咳出血来了。娘娘，您和皇上都再多的嫌隙，也去看看他好不好。他梦里一直喊着的都是娘娘您的名字。” 她心里一震，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推开门冲了出去。 “百里睿。” 外面开始下雨，又冷潮湿。雨水打湿了她的肩头，她也不管，就朝着他宫殿的地方去。 还没有到皇帝的寝宫，玉琳琅就遇到了玉霓裳。 玉霓裳擎了伞，走过来的时候，脸上满是震惊，“姐姐，我今天去了解忧谷，他们，他们都....”她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满脸雨水，玉琳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谁，怎么了，你说清楚！”狠狠一抹，脸上的雨水，她出神的盯着玉霓裳。 “姐姐，小黑子他们活过来了。我感受了他们的脉搏，都是正常的，除了他们的记忆。只不过那天屠杀的记忆都消失了。” 天很快就黑了，不远处闪过一片闪电。 玉琳琅怔怔站在雨中，好一会她才醒悟过来，胡乱走着，像盲头的苍蝇一样。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玉琳琅的眼泪，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百里睿他可真是个傻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他一定是去改写了这些人的命数，才有可能让他们都死而复生！可这可怕的是逆天写命数的人，轮回会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他要如何躲过他的命数呢！” 她哭着，大喊着对着玉霓裳说。 空旷的宫殿里，一片漆。 漫天的雨声好雷声，接二连三的落下来！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啊百里睿！”玉琳琅哭着喊着！ 她再也不要这样呆在这里了，她要去找他。 如果前方还有注定的伤害，就让他们一起去承受吧。她想明白了，她不愿意这短暂的一世还让他和她这样寂寞着。 逆天改命，他们已经不剩下多少时光了。 负了的人，都已经活回来了。她对他再也没有任何心结。 到了他的寝宫，老远就听到他咳嗽的声音。 玉琳琅捂住嘴，眼泪一直流。 “顺子？”他暗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朕说了不喝那些东西，都撤下去！还有，她睡了没有，今日有没有做什么事情？和朕说说...” 玉琳琅心里一阵抽搐的疼。他不应该是这个模样的，他怎么能是这个模样。他是最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是最年轻有为的上仙，也许再过几个劫，他就能飞仙成为上神 玉琳琅捂住嘴，可这一切都因为她，而改变了。 “如今想去看她都没有力气了。”他轻笑一声，“不过朕这个样子，也不能去，那就这样吧，呵呵,顺子，等再过些时候，就让她出宫吧，朕想，她还是喜欢外面的世界，把她困在这个皇宫里，太难受了。朕很久都没见她笑过了。” 咳嗽声越来越严重，“朕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一场病，若不能...让暗卫护着她一生....”他说到此处顿住了，蓦然有些莫名的哀伤。 “我哪里都不去，百里睿，别想着将我弄进皇宫又弄出去。倘若有一天你百年，我便也是随你一起，谈躺在你身侧。” 玉琳琅满脸泪水的出现，咬着牙，扑向他的床，“逆天改命，百里睿，你告诉我，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百里睿浑身一震，却仍是不动，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 玉琳琅却笑了，忍不住吻了吻他，边哭边笑道：“百里睿，你改了命，我也恰好短命，你我就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吧，我们这一对短命的倒霉鬼。” 百里睿嘴唇一动，还来不及说什么话，手已经先将她狠狠抓到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搂着，像是怕她反悔一样。 玉琳琅鼻子一酸，双手扣住他的胸，眼泪鼻涕全部掉了下来。 “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去改命，告诉我，你该怎么办，你以后怎么办？” “琳琅，别哭。”他说，“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不开心，我怕你再也不会开心起来了。如果，以后的日子，你都是不开心的，我们永恒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很想看你笑，冲着我甜甜的笑。”他吻上她的眼泪，她的眼睛，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霓裳说你害怕那场杀戮。我已经全部将他们复活。琳琅，再也不会有噩梦了。” 她只是哭，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说什么。 “答应我一件事情。” 玉琳琅点点头，用力的抱着他。 他低沉道，“有生之年，好好在我身边陪着我。” 玉琳琅用力点头，用颤抖的不成调的声音说，“好。百里睿，即便我变成一缕魂魄，也会一直一直守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