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阮青渊的离婚宣言 写在前面的话,一直喜欢这样的爱情故事。势均力敌,相互努力。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切都是刚刚最好的安排。 这本小说应该可以算是我完成的第一本小说吧。也代表我人生的一段旅程。 有缘相识,望你喜欢。 谷雨白鹭 正文 “我要离婚!” “离婚?”刘米娜端起咖啡慢条理喝了一口,不置信小声问好友青渊,“你可别骗我,你和振东好好的,闹什么离婚?是不是外面有小狐狸缠着他啊,你别气,姐姐替你削他!” 有个闺蜜关键时刻不分因由的力挺自己,理性如青渊,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 虽然刘米娜最后那句话玩笑大于实际,青渊的心也抖了三抖。以梁振东现在的实力和经济条件,就是离上十回八回仍是婚介市场的香馍馍,十几二十岁的小狐狸上赶着嫁他。 “其实——” “别急!梁振东想做陈世美?没那么容易!”米娜拍着青渊的手安慰道:“要是你不想离婚,就让他起诉到法院,大不了咱和他耗,看他在外招的小妖精耗不耗得起!梁振东有几个钱,能比你爸多,砸都砸死他。放心,回头让他给你磕头认错,斟茶倒水。” 青渊话还未出口被米娜一顿抢白,对梁振东不分青红皂白批判起来,她润了润嗓子,不疾不徐地说:“是我提出离婚的。” “……”这下轮到米娜半晌没说话了,瞪着美目看着青渊。 青渊补充一句说:“没错,是我。” 米娜的嘴张张合合像能吞下枚鸡蛋,青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说一次:“离婚是我阮青渊向他梁振东提出来的。” 转而言之,是她飞了梁振东,而不是梁振东抛弃她。 “青渊......”米娜急得翻白眼,着急追问:“你没搞错吧?现在的振东可不是五年前的梁振东了,早不是以前死在步行街上没人理的穷小子!你不知道外面多少女人对他垂涎三尺!” 很苦的事,从米娜嘴里说出,阮青渊就想笑。 “你是说气话还是当真?”米娜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真不要他,就送我好不好?” 丈夫又不是物件,怎么能说送就送? 米娜的玩笑让青渊有些不快。 “不谈这个吧。心情不好。”她表示不想再说。 谁离婚会心情好的,青渊性子又不是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能吐露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 米娜也知道她个性,不提就不提,只是提醒好友:“我看梁振东就是太惯着你,惯出一身毛病。你不要恃宠而骄,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和振东吵架就拿离婚要挟。你说离婚是气话,他弄不好当真。到时候你后悔都迟了。” 阮青渊嘟着嘴小饮一口杯中蓝山咖啡,喝惯的味道,不知为何今天苦极了,如黄连汁一直流到心里,就像她的心苦不堪言,还装得特无所谓。 众人都认为她幸福,谁知道她心里的苦和难受? 青渊放下咖啡,转头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 窗外阴沉沉、雾蒙蒙的,没有好风景。 中午时分,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她和闺蜜米娜穿着白大褂,悠闲地坐在“瑞享”整形美容医院一楼接待区,聊着心事。 她和米娜都喜欢医院的这处角落,光线柔和,视野良好,沙发轻软,咖啡好喝,比街上冒牌猫屎咖啡强了不知道多少。 世人被“猫屎咖啡”的故事吸引,殊不知天底下的咖啡并不只有“猫屎”一种。 青渊和米娜多年好友,喜好、脾气皆像。 闺蜜,不都这样? 年纪差不多、爱好差不多、喜欢的男人都差不多。 年轻漂亮的导诊护士小姐笑着从她们身边走过,不时朝她们送来谄媚笑容,一个一声“米娜姐,青渊姐”叫得像唱歌。 “年轻真好......" "你也不老,好吧!"青渊的感叹还没完,米娜不满地嚷道:“小姐,你才多大?不到三十,青春一朵花!” 青渊莞尔,她忘了,米娜和自己同年。 “宝贝,从八岁到八十岁的男人喜欢的都是十六到二十五的女人!好不好?” “喔呦,这句话还是我教你的,你倒用来回敬我!我是要你别只知道买新衣服,也要从内雕琢一下自己,该紧的地方紧一紧,该垫的地方垫一垫,是不是?” “去去去,你这个院长兼市场部经理居然把业务做到我这儿来了!”青渊笑着拧她的嘴,“把你的这招去诓你的新男友吧!” 米娜配合的大笑,道:“别把男人不当人,亏有了他们,女人才会怕老,才会无比在乎自己的容貌,咱们医院才有挣不完的钱。” 青渊和米娜,两人年纪不大,在江城市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米娜算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富二代,偏不靠家里,自己小打小闹和青渊合伙开整形医院做院长兼市场部经理。 阮家在江城市那是更不用提了,谁说起她的出身,大伙都拉长尾音,道:“喔,原来是阮老板的女儿啊……真正的千金啊!”如今更要补一句:“啊,梁老板的太太——啊——” 从小到大,阮青渊是家人捧在手心长大的,要什么有什么。 “瑞享”也是家里人出钱开给她玩。 “瑞享”是一家韩式整形机构,从脸蛋到屁股,什么都能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到的。几年打磨,“瑞享”的名字在国内整形界立稳脚步,崭露头脚。 青渊没什么权力欲望,即使“瑞享”梁振东出资八成,她也不愿意当什么劳什子院长。挂个皮肤科医生,蛮好。 “家庭纠纷属家庭纠纷,你的工作可要好好完成啊。” 青渊一挑眉,不解米娜话里的意思。 “得,你忘了吧?”刘米娜嘟起晶莹的唇道:“上个星期给你说过的啊,市场营销部这个月的大动作。” “什么啊?” “影星安琪儿,有印象吗?” 青渊想了半天,“是不是那个小嫩模,最近又是上真人秀又是挑梁演大戏的?” “就是。”米娜支颐笑道:“你不知道现在的自媒体多厉害,把她出道前的照片全找了出来,还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同学邻居全跳出来信誓旦旦地说,她以前就是丑小鸭,现在的漂亮全是靠整容。网上都传疯了,她的经纪人删都删不完。” “果然是明星怕见老同学。”青渊一本正经地说道。 米娜咯咯笑道:“那确实!所以啰,她的经纪人找到我们瑞享,要做一个验明正身。证明她没整容,是天然美女。” “她究竟是不是天然美女啊?” “呆子!”米娜皱眉拍了青渊额头一下,“你也真是天真!这只要是上了电视的,不分男女,没有不整的。不整能看吗?” “那这证明,我们怎么出?” “放心。”米娜眨眨眼睛,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安琪儿的整形是在日本做的,双眼皮、开眼角做了两三年现在疤痕早看不出来。隆鼻取的是自体耳软骨,X片下也照不出假体。丰唇和苹果肌做的是玻尿酸。眼看手摸也发现不了什么。就别说广大隔着屏幕的群众了,就是朝阳区群众来了也发现不了什么。” 青渊默默听着,心里真是佩服这些女影星。全身上下,能动的都动了。她忽而低头看见自己膨隆的胸部,伸手指着米娜胸前的凹凸,问:“她……那里……” 米娜一横眉,道:“当然做了啊!162身高,80斤不到,34D的胸。还真以为是天赋异禀,还是吃木瓜牛奶?你没看她的红毯照,胸前的青筋都现出来了,一条一条,真是可怕。” 看到青渊变色的脸,米娜马上笑着在胸前比出一个叉形手势,道:“胸部乃是一个女性隐私,不在此次甄别范围!” 2 整容大明星来了 看到青渊变色的脸,米娜马上笑着在胸前比出一个叉形手势,道:“胸部乃是一个女性隐私,不在此次甄别范围!” 青渊慢饮着咖啡,心想:“随你们的便,反正不关我什么事。”她不爱出风头,也不管这些闲事。 “别以为不关你什么事啊。”米娜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道:“今天晚上,安琪儿和她经纪人就会过来做直播检查,分分钟上热搜榜。而且你必须在这里,因为你是主要负责医生。” 青渊快被嘴里的咖啡呛死,猛咳起来。 米娜赶紧抽出纸巾给她。 “谢……谢谢。”青渊接过纸巾,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激动地问:“我?为什么是我?我不——“ 米娜气定神闲地说道:“因为你是老板,因为你是正经八百的医科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因为你脸小上镜好看,因为你带眼镜显得有学问,因为你也是个女人!” 米娜的五个因为掷地有声,根本让青渊无从反驳。 她知道在整形医院里一半的支出全花费在广告上,每一篇广告,都是市场部经过详细的大数据研究后的精准投放。春天做减脂、夏天做脱毛、秋天做护肤、冬天做丰胸。每一季都是针对不同的重点人群进行投放。 江城电视业发达,在全国首屈一指,走的是娱民路线。娱乐综艺红红火火。 安琪儿选择“瑞享”当然不是偶尔。小孩子分对错,成年人讲利益,说到底也是互为利用。安琪儿用“瑞享”的声名来为自己正名,“瑞享”则利用她的明星效益使自己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两人谈着谈着,时间慢慢转到下午。来医院的阔太太、小姐、嫩模渐渐多起来。 她们不方便再多聊,结束这个话题。再交换最近工作上几个问题,便匆匆回到各自岗位。 今日星期一,青渊有一个预约做隆鼻的客户。手术之前,她和客户反复进行了沟通,对手术的方式、术后的康复完全确认无误才进行手术。 米娜常笑她,别的医生一天做十几台手术,她一天只做一台。 青渊不管,她有她的原则和底线,整形本来就是可做可不做的东西。来整形美容的又几乎都是有钱有闲的富贵闲人。她们许多时候只是一时冲动,花多少钱她们不在乎,要的是高人一等的心理满足感。让她们心情爽了,再多的钱也能往外掏。 服务不仅要笑容可掬,说话好听,还要懂得察言观色,揣摩心理。真比古代青楼卖笑的歌女还要八面玲珑,长袖弄舞。 说真的,青渊有时候可服了楼下成了人精的咨询小姐,死的能说成活的,白的能说成黑的。 “青渊姐,谢谢了。”小玲子胸牌上挂着标注:咨询医生。她笑得甜透了,别误会,她可不是对人笑,是对人客户口袋中的钱笑。一进青渊所在的光子嫩肤室,小玲子几步上去扶住刚做完嫩肤的客人,热情的问:“张姐,刚做完感觉怎么样?我看看......啊!还可以啊——皮肤还蛮红润的,比我想的好多了。” 听她言不由衷的话......青渊只皱眉。 还张姐?喊声张娭毑还差不多,六十还有二......拉了皮,提了眉,抽了脂,垫了鼻子,那脸上......老妖怪一枚。不知中了什么邪,被小玲子撺掇着又花了大几万做脸上嫩肤,现在,整个脸被嫩得红彤彤的,活像猴子红屁股。 青渊尽责交代几句术后事项,小玲子殷勤扶着客人下楼。远远都能听到,小玲子喋喋不休的继续向客户介绍医院美容发展的新技术...... 那是今天最后一位客户,青渊关上门,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休息一会。在整形行业呆久了,她看过形形色,色许多的女人,来整形的女人各有各千奇百怪的理由。 丰胸的会说:“我只是希望穿衣服好看一点。” 垫鼻梁的会说:“我就是希望五官更立体。” 做酒窝的会说:“我就是想笑容甜美一些。” …… 其实,所有背后的原因,目地只有一个——希望男人喜欢。 青渊见过有亲自把妻子送入手术室做丰胸手术,转背就在手术室外调戏护士小姐的渣男;也见过躺在手术台上做紧缩手术的半百女性失声痛哭。 她们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爱情赌一把。 千百年,无论社会怎么进步,女性受多少教育。情爱中永远在从属地位,被动欢喜。 青渊捂住脑袋,呻吟。取笑别人,比起她们自己又好得了多少? 唉——想不得啊,想不得! 她无意看到墙上的时钟,白底黑字,时针移动在“4”点位置,秒钟在指格慢腾腾的跳跃。 时间慢到像一种煎熬。 是谁说,寄情于工作是治疗情伤最佳良药? 她的工作简单、轻松到无所事事。反而让折磨不分白天、夜晚来临。 青渊好不甘心,气愤从抽屉中拿出手机,打开,翻了一下,没有来电,准确的说是没有梁振东的来电。 没有短讯,没有留言,没有微信......什么都没有。六年夫妻,临到最后他还真是——做得出! 青渊先是火大,火烧没后心里是寒,心寒彻骨! 纵然她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儿,但没有阮青渊,何以又有今时今日飞黄腾达的梁总? 米娜说得没错,梁振东就是现代的陈世美! 来不及胡思乱想,“瑞享”门外一阵喧哗。青渊走到窗边,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宝马停在门口。先是从车里下来一男一女,他们进来后和在门口的迎接的米娜进行交涉。不一会儿,从车里扶出来位千娇百媚的女子。 这就是那位号称纯天然绝无任何人工的四千年来大美女安琪儿本人了吧。 青渊一看,差点哑然失笑。 不看别的,光看那对波涛汹涌的大“凶器”就知道不是异形人长不出来。 “青渊姐。”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看门进来的是咨询师小玲子,她笑着小声说道:“米娜请你下去,安琪儿来了。” “知道了。”阮青渊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身上的白袍,和小玲子下楼。 青渊还未走入贵宾室,就听见娇滴滴的女音一声比一声发嗲。 “哇,这样拍照可不可以?把我的脸拍小一点啦。不要拍我左边,左边不漂亮!” “对。硬照我的宣传团队会发到各家门户网站。一定要用我发的喔。” 小玲子压低声音笑道:“都说安琪儿是天生娃娃音,我听着怎么这么肉麻啊?还强调一定要用她的团队硬照,肯定是回去修图去了。上次还有人戳穿她P图把墙都P歪了的。” 青渊哑然失笑。这个世界就是跟风的把戏,什么火人就往哪钻。 小玲子推开贵宾室的门,里面亮闪闪的一片照相机、手机“咔咔”声。几个直播平台都开启了,闹嗡嗡的全是人。 青渊不适地闭了闭眼睛。 “青渊,你怎么才来啊?”米娜笑着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耳语道:“我的妈啊,你怎么连妆也没化一个?” “我涂了口红。”青渊小声说。 “女人不化妆上街等于裸奔,只涂口红相当于穿着三点式。” 青渊横瞪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当年关之琳拍黄飞鸿的时候也没化妆,涂点唇膏,素颜上阵,照样惊为天人!我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什么鬼理论!米娜眉毛直跳,可惜时间也来不及了,记者、媒体都在这里,总不能让主角等不化妆的配角化妆吧。 3 电商老公的发家史 什么鬼理论!米娜眉毛直跳,可惜时间也来不及了,记者、媒体都在这里,总不能让主角等不化妆的配角化妆吧。 “算了,算了。”她无奈地把青渊推到贵宾室的中间,笑道,“各位,这就是我们'瑞享'最年轻有为的整形医生——阮青渊,阮医生。她是江城医科大学医学硕士,颌面外科专家,专攻颌面整形手术。也是这次负责安琪儿小姐检查的专家组组长。” 青渊的脸红透了,真是服了米娜的嘴。 她拉了拉米娜的袖子,嘀咕道:“你再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米娜把青渊推到安琪儿身边,笑着说:“来来来,大家照个相,合影留念一下。” 检查不过是个噱头,假模假样在脸上摸一摸,压一压、按一按。然后不停地照相、拍照、让安琪儿对着镜头发嗲卖萌和观众互动才是重中之重。因为影星明天要发通稿,整形医院要发广告。 “阮医生,阮医生。请问,从专业角度讲,安琪儿到底有没有整形,她是天然美女吗?” 结束之前,有位不识趣的记者举着手机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青渊呵呵干笑着。如果回答“安琪儿小姐整过容”是打脸安琪儿,如果说“安琪儿小姐是天然美女”则是打脸自己。 正在此时,米娜扭着小蛮腰,笑容满面地走到这位提问者跟前,打着官腔,笑道:“这位记者朋友,刚才不是讲了吗?在现今的医疗技术手段下,没有发现安琪儿小姐脸上有动刀的痕迹。” 记者也轴得很,越过米娜,固执地把手机硬塞到青渊嘴前,不依不饶地问道:“阮医生,你是检查组组长,应该最有权威。请你如实回答!” “这……”青渊为难极了,也觉得难办极了。 该怎么说呢? 安琪儿已经气得要爆炸,两只眼睛像喷火的怪兽。 “这……” 贵宾室内所有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我个人觉得,美是不分天然还是雕琢,美的形式千姿百态。我也深信,伟大的爱会穿透外貌直达内心。所以,大家也别再纠结是天然还是人工美女这件事了。” 说完这句,青渊就从贵宾室里拔腿而逃。 ………………^_^………………^_^………………… 明天的广告版赶着敲定,纸质媒体催了好几次。 “小刘,再不出来就赶不及印刷了!” “知道,知道。” 广告部的刘明挂了电话,急得有些抓耳挠腮。几次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然后又放下,他的电话已经被梁总的秘书小冰挡了好几次。 刘明径直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今天黑色大门一反常态,关得紧紧的,一丝缝都没有。 管不得那么多,他越过秘书小冰就去敲门。 “哎哎哎,你干嘛?” 小冰眼疾手快的飞扑到门前,朝他嚷道:"刘明,你干什么?梁总吩咐,他和副经理谈话,谁也不许打搅!”哪怕是梁总的身边得力助手也不行!她是秘书有挡驾的责任。 刘明一挑眉,俊秀的脸皱成苦瓜,“小冰姐,明天的《江城早报》还等着发软文广告呢,那文案总要梁总过目同意不是?”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小冰压低了声音,杏目一瞪:“别怪姐没提醒,不怕死你就进去!大不了等一会姐我给你收尸。” 刘明一听她话里意味深长,大有来头,忙笑着退开两步,腆着脸对小冰谄媚的笑,“姐,你说这梁总和阮副经理到底怎么了?” 小冰玉指狠戳他脑门,压低声音道:“不只他们两人,还有财物部的老臣张叔也在里面……” 张叔可是大老板身边的亲信,财务重器,地位不凡。 小刘眉毛心一抖凑近去听,深怕漏了什么。 “你可别声张……”小冰压低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嘀咕:“好像是阮副经理进货渠道不严谨,以次充好——吃供货商的回扣,虚报帐目——被梁总捉现行哩!刚才我送水的进去时候,张叔脸色发青,一头的汗。阮副经理啊……更被骂得……”小冰连连摇头。 家族企业,内斗不断。 刘明把小冰谢了又谢,赶紧回到广告部,自己挑了一篇比较好的广告软文发到报社。 他点了根烟,平静一会心情。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刘明在"宏盛"工作十年,高中辍学来城里打工,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宏盛大卖场"做搬货员。第一个感激的是"宏盛"大老板阮次山,他对员工只要求勤劳肯干,诚实可靠,劳动就有饭吃;第二个感激的人是阮次山的女婿——梁振东,梁总是英雄不问出处,发现他脑子活,管理的蔬果部门服务最好,最干净,销售额节节攀升,便力排众议,提拔他到广告部。让他一个没有读过大学的人参与设计"宏盛"的未来。 江城的"宏盛"是做超市百货起家的富豪,在江城有数十家的连锁卖场。几年前,梁总刚来"宏盛"的时候。"宏盛"正处在是要扩大规模做超级大卖场,还是脱手套现进军房地产的犹豫中。当时,房地产热得不行,圈个猪圈都卖钱。大家人心惶惶,在这里工作这么久,"宏盛"如果不叫"宏盛",不卖生鲜百货,他们这些老员工该怎么办? 梁总斩钉截铁表示,"宏盛"不会进军房地产,但也不开超级大卖场,不仅不开,还要缩小规模。大家听闻,一片哗然,闹不清这位从天而降的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来梁振东独辟蹊径,把"宏盛"和自己的"东发"物流结合起来。在江城四区新,旧楼盘买下一百来个百坪米以内的门面,均为"宏盛"超市缩小版,既是"宏盛"又是"东发"。 门面小而精,经营灵活。 顾客一个电话指定商品,不仅可以送货上门,还能收发快递,真正做到便民利民。 小宏盛开始时不被理解,举步维艰,所有人都在背后诋毁梁振东,说他居心叵测,是用宏盛做大自己的物流公司。到现在多点开花,齐头并进,业务翻番。 "销售是做出来的,买卖是跑出来的。现在中国企业走还走不稳,就想着跑,哪有不摔跤的?服务最终的落脚是人,它不是越大越好,而是越小越细越个性化才好。宏盛要做的是先站稳,站好。我们先老老实实赚好一块钱,再去想十块钱。如果一块钱的生意都做不好,也不要讲别的。" 事实证明有了"东发"的物流,才真正挽救了宏盛,保住大家的饭碗。 电商的冲击如此迅猛,传统的零售业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国外的巨头纷纷关门倒闭,只有"宏盛"化整为零,依托强大的物流和配送体系,活了下来,并且越活越好。 现在更是不得了,每个江城小区门前的"宏盛"超市就像大家小时候的小卖部,小东西时时有,夏天的冰激凌,冬天的暖炉。没有的还可以在"宏盛"超市网站上预定,直接送货上门。大家不是喜欢网购吗?宏盛有"东发"物流啊,指定物流,东西就在小区超市,安心又快,收完快递再顺几样东西回去,多方便。 4 意外之喜 整形医生比明星更漂亮 经过此战,梁振东在"宏盛"完全站住脚,头衔是总经理兼总裁助理,其实大家都叫他梁总。 大伙心知肚明,他接班做老总迟早的事,大老板阮次山只有一个女儿。 想着前尘往事,刘明不知不觉抽完几根烟。 刘明感慨,那些年梁总披星戴月亲自去一个一个楼盘看铺面,签合同。业务繁忙时,再冷的冬天还是最热的夏天,他自己都去给客人送过货。还要在办公室应付阮家上上下下的各色亲戚冷嘲热讽,背后冷剑。 阮副经理就是其中一位,他是大老板的外甥,从小在阮家长大。如太子一般,颐指气使,活活现成富二代。成日价沾花惹草,绯闻不断。 而这时,坐在总经理房间的阮立哲鼻子发痒,他缩缩鼻子,忍住打喷嚏的欲望。 张根水面如纸白,不住告饶祈求:"梁总啊,这不管我的事,阮经理签字的条子,我不能不批钱——" 阮立哲鼻子一哼,冷笑道:"经理?什么经理!我是今里不知道明里。宏盛早不归我们阮家。" "阮立哲,你不要岔开话题。"梁振东冷凝眉头,语气凌烈:"你做了什么心里知道!收受供货商好处,以次充好,这是破坏宏盛根本!做空账目,是吃里扒外!" "啪!"阮立哲狠狠拍着桌子,跳起来嚷道:"梁振东,和我吹胡子瞪眼,你不够格!我吃了拿了,至少我姓阮!你呢?吃我姐的、住我姐的、软饭王!" "阮立哲!"梁振东跳起来,眼睛冒火,几乎要吃人,"你他妈别找抽!" 气氛火爆,张根水看看左看看右,不知道帮谁。 阮立哲轻蔑的瞥他一眼,潇洒往椅子上一靠,双手一摊,问:"我说错了吗?要不是我表姐,你现在还不晓得在哪条阴沟里扑腾……" "砰!" 阮立哲话没说完,一道拳风扫来。下意识一偏头,已经晚了,右脸颊和鼻子巨痛,眼冒金星,鼻血长流。 妈的,梁振东! "哎呀,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张根水哆哆嗦嗦,连连摆手。 "呸!哪个和他是一家人!" 阮立哲擦擦鼻血,活动活动腮帮子,他是当过兵,练过拳的。打架斗殴是把好手。当即也不客气的反身朝梁振东迎面一记倒钩拳。 梁振东眯着眼睛刚晃神躲过,不想,这是阮立哲的虚招,心窝子立即遭他狠狠一飞脚……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打得屋里地动山摇,一片狼藉。 ……………………^_^…………………^_^…………… 华灯初上,青渊的小甲壳虫刚开出一个路口,她的手机就地动山摇开始狂轰滥炸。她随便点开一个门户网站。耸动的标题直插人眼珠,“世界第十大未解之谜——安琪儿的脸!”、“越描越黑,这个锅,整形医院不背”、“安琪儿怒气冲冲奔出医院,整容正名之事不了了之”……再看下面的评论,汪洋大海一般噌噌上爬。 青渊来不及多想,她的社交软件上闪动几百条信息。随意一看,都是相熟的人发过来的。 “青渊,你上新闻了!呦,你比那个僵脸的安琪儿漂亮多了!” “就是,就是!话也说得好,人也漂亮。青渊大美女,鼻子好漂亮,弧度好美!安琪儿那鼻子一看就好假!” “假就算了,还当别人瞎,自己跑到医院。” “青渊,你们瑞享是故意派你去让她看一看天然美女吗?这巴掌打得响啊!” “你们也太坏了吧,哈哈……” 青渊真有点哭笑不得,信息爆炸时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整个事件发生才不过一个小时,安琪儿的事就占据热搜第一,附带也让她蹭了一把热度。 安琪儿到整形医院检查的图片占据网络最大点击量。所有的照片里,都有青渊的身影,更有她那一句“伟大的爱会穿透外貌直达内心”更成为了点击赞赏金句。 青渊呻吟一声,简直没脸见人。她离开瑞享之前,米娜脸都黄了,气得牙齿格格作响,道:“大姑奶奶,你还真是能开玩笑!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钱请她来吗?一年的宣传大计啊,全毁在你手上——” 青渊报以轻轻干笑,她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穿上白袍,她就一个医生,哪怕只是微不足道一个整形科医生。她也没有忘记过背诵过的誓言,也绝不可以欺骗和说谎。 青渊把手机关掉,这喧闹苦闷的一天,她极需要片刻的安静和思考。 她想要安静地自己待一会。 最近的她,衰到极点。 爱情触礁,工作不顺! 尤其是该死的梁振东! 她开着小甲壳虫漫无目的在街上兜着,看到绿灯就右转,右转,再右转……一直开到景色换了天地,到达城市的另一边。 甲壳虫最后停下的地方,使她大吃一惊。坐在车上,踌躇一会,提包下车。 青渊反复说服自己:阮青渊,没有别的意思,刚好肚子饿了,这里有一家的煎饼不错,老板又高又帅,号称“帅哥烧饼”,来了不吃就亏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青渊把车开到了城西的高校区。笔直大马路两边林立几所大学,有林大、师范、工大……青渊母校江城医科大学也隔得不远。 校外的饮食街集中所有的脏、乱、差。唯一优点是经济实惠,价廉还重口味符合学生们的味觉要求。 煎饼摊外排着长长队伍,青渊想了会,打消念头。 她不再是可以为路边的煎饼排上长队的年纪,煎饼再好吃终究是个煎饼,能胜过她爱的巧克力慕斯、奶酪蛋糕? 她随意走几个摊位,要了一份炒粉,多油又辣,勉强吃了两口,搁下不吃。嘴巴又辣又渴,走到一家炸鸡店要了一杯奶茶。奶茶不错,丝滑爽口。端着奶茶,青渊开始在暮色中在校园徜徉。 图书馆、教学楼、体育馆、宿舍楼、足球场、篮球场...... 许多年过去,城市已经换了好几种风景,变化最少的,就是学校。 教学楼底的湖边的石凳还和印象中一样。暮色蔼蔼,微风习习。绿色池水在风中泛起轻微涟漪,岸上的杨柳飘飘荡荡。远处广播中隐隐约约传来学生们朝气无比的声音,接着是不熟悉的外文歌曲。足球场上有男孩、女孩。有人踢球,有人散步,有人还在恋爱。热情的篮球场正举行小型比赛,拉拉队的声势比球场上的还热闹。场上的人个个人高马大,挥汗如雨,不关结果如何,暂停休息时都得到了女孩们递上的矿泉水、毛巾和脸红心跳的嘘寒问暖。 青渊心里百味杂陈,眼睛蒙上水雾。心痛的感觉像一层一层绵密的布裹着柔软的心不停的挤压,剥开时鲜血淋漓。 心上面写的全是“梁振东、梁振东”。 手机在口袋里跳起来,吓她一跳。 她颤抖的摸出手机,呼吸都止住,看清来电显示,心就掉了下去。 有气无力“喂”了一声。 “阮同学,你什么时候变成专攻颌面外科的专家呢?” “杨旭生,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电话那头的杨旭生哈哈大笑,“上回同学聚会,你说的话,还算数不?如果算数!你就马上来,我在江大附属第一医院手术室等你,不来是孬种。” ………………^_^………………^_^…… 5 老同学约我去手术 孬种! 早知道如此,孬种就孬种好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着温热的自来水从感应龙头顺着上臂流到前臂,手腕,手指,指尖。阮青渊笑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好在自己好歹是富足的“私营业主”,自己安排自个休息。不然......真是要死的难看。 “青渊。” 杨旭生笑嘻嘻地走过来摘下口罩,长吐一大口气说:“出了医院好几年,手上功夫还没丢嘛,不愧是老板的得意门生。我看新闻说你你是这个主攻颌面外科专家!我都吓了一跳。心想,这是青渊吗?实在我们读研究生攻读的是心胸外科啊!” “你不要笑我,好不好?被你笑了一晚上!”青渊佯装生气地把水泼到他身上,笑道:“我现在在读在职博士,转为颌面外科了。” “大材小用。”杨旭生笑嘻嘻躲闪着,故意凑到跟前硬和她争一个水龙头,还用肩膀撞她一下,道:“心胸外科的大有为青年,转去做双眼皮,你对得起你的智商吗?” “我是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币吧?” 青渊笑着退后两步,和他并不见怪。 杨旭生和她是同班本硕连读的医科学生,他们的研究生导师是江大有名的胸外科游老。学校上课的时候两人不熟,倒是做实习生,他们同期,一同轮科,跟老师倒班,写病历,做手术,被病人挑剔,被带教老师数落。几年患难下来,关系铁得不能再铁。 只是毕业后,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各有各精彩。 联系少了,革命情谊还是在的。 上周,大学同学聚会。青渊说起,“好怀念以前连夜值班做手术的日子,我都几年没真刀实枪的上过一台扎实的手术了。以前,我是哪怕看见碗里一条条的扣肉,我都想把它们缝起来的人啊!” 同学们都笑她,“好了棒疮,忘了疼。生在福里不知福。现在的医疗系统有多苦,哪比得你们整形行业轻轻松松把钱挣了。又干净、又漂亮,病人还千恩万谢的。” “每一行都不容易嘞。” 分别时,杨旭生站在饭店门口,幽幽地问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要真的想做手术,晚上有急诊时,我可以安排。” “好啊,你一定叫我。”青渊笑容可掬,使劲点头。喝得微醉的她脸颊红润,还像学生时代一般天真无邪。 不管是游老还是同学,都没想过,阮青渊毕业后会没干临床! 杠杠的一流医科大学研究生,混到不入流的民营整形医院做整形大夫。 “你现在真是得意了,江大医院胸外科未来大主任——游老的女婿,将来的接班人!应该是我们班最快升做主任的!” 青渊认真地洗着手,调侃着杨旭生,离开临床太久,许多知识都模糊了。 想当初,游老在台上最爱提刁钻古怪问题,大家答不出来,就指望她救命。 “啊呀呀,老同学,你可千万别乱说。我还不想死啊!”杨旭生夸张的大叫,恨不得捂她的嘴。 “那——请我吃早饭。” “开什么玩笑!”他恶狠狠加一句:“那是一定的。” 两人笑了会,各自去更衣室,脱下手术服。阮青渊换了自己的衣服,而杨旭生则是先换了白大褂,回去病房开医嘱。 当医生是很辛苦的工作,尤其是中国的医生。他们除了要精于技艺,服务病人,还要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应付除了救死扶伤以外的工作。简而言之,在中国做医生,仅仅只做好医生的本职不是个好医生。再说,现在的医患关系这么糟糕,大家都开玩笑说,每天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去上班啊! 青渊的父亲阮次山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海吃螃蟹的人,捞了金币挣下番家业。独只有一个女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搁在手里怕融了。 青渊学医,不过是上名牌大学充门面,不会真希望她为病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辛辛苦苦读十几年的书,青渊虽然没有什么伟大的志向,但又不想手上的专业荒废。 反正他们家又不差钱,出资给她开个医院玩呗。 综合性的医院太难弄,各方面的手续啊,医疗方面的程序。到不真是开不了,在商言商,在中国的国情和现实下。医院虽然挣钱,但国家不会放手,利字为上,政府又不傻。 私人分不到一杯羹,风险却很大。 退而求其次,就开个整形医院也不错的。 干净,清洁,来的人也单纯,都是有钱有闲,吃饱撑了的人。其中又分三类,一类是遭遇中年危机的太太们,富裕了后老公成天不着家,不是在外包小蜜,就是养二奶。人老珠黄的阔太太们幻想着通过整容改头换面让自己焕发新生,气死外面的狐狸精,抓回老公的心。第二类是又傲娇,又虚荣的年轻富二代,拿着父母的钱不当钱使,只要好看,能出众,多少的钱也能背过来。第三类就是有企图心的各种漂亮年轻男女了,他们倒真属于为了整形而整,有明确的目的,陪同来的人大部分身边都有一个相貌或是年龄不相称的老男人或是老女人买单,其中的玄妙大家心照不宣。 青渊低调,读书时一门心思念书。推她出去玩,玩都不去玩。谁也猜不到,书呆子样的她有个巨有钱的爸爸。 她也不愿说,同学里唯有杨旭生晓得一点点,也不全。还是因为和青渊做同事时……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才知道的。 富足生活中浸润大的阮青渊,恰巧天生很会读书,也幸好多读了几年书。比那些不学无术的有钱子弟眼界和知识开阔许多。 知识这东西很神奇,学富五车也不能垫高你的鼻子一厘,博古通今你的胸,罩杯也不会增大一个罩杯,男人照样不会多甩你一眼。但是,时间流逝,知识会在你平时的为人处世,对待事情的态度上体现出来。 慢慢的,即使你不是人群中最漂亮的美人,但一定是大家最喜欢的人。 知识型的美人不仅是要细细品尝的美酒,而且想要喝好这杯酒的人自身也要有一定的阅历和素养。 杨旭生隔着“彩虹糖”蛋糕店的落地窗,看青渊端着牛奶送到唇边小口小口喝着,不时挑起小块蛋糕放到嘴巴,安静恬然像一幅油画。 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露出一点点里面的黑色线衫,普通打扮,配在一起就是很好看。 他觉得青渊穿什么都很好看,很妥帖,味道十足。 青渊看到窗外的他,微笑地挥手,要他快进来。 杨旭生回应微笑,快步推门进来,贝壳风铃清脆悦耳。 “你再不来,我可真是要睡着了。”青渊嗔怪的嘟起嘴卖萌,惹得杨旭生哈哈大笑。 “病房里事情特别多,我还是偷偷溜出来的,主任只批了半个小时假。” 青渊同情的点头,感慨道:“我真好久没有上手术了,这手艺荒废了不少。想当年,我还在这混了好几年,手术室里哪个护士不认识我?昨晚上,好家伙,一个护士我都不认识了,她们一直打量我,盯着看我洗手,穿手术服,生怕我做错,我都快丢脸死了。” 说着,两人笑起来。那时候累真是累,做完自己老师的手术还要帮其他老师做。每天不是在医院就是赶在去医院的路上,当时过起来真是一日都不得完,而过去了再回想起来,心里涌起无限感慨,还对那些没钱又累的日子恋恋不舍。 青渊低头摩挲手指,目光纯净。 “哎呀,昨晚可惜剪了你的好指甲,亮亮晶晶那么好看。”杨旭生喝了口咖啡,抱歉的说。 “没事。正好我也想剪了。” 青渊笑着把指头蜷起来藏好。 6 闹心的亲戚 1 “没事。正好我也想剪了。” 青渊笑着把指头蜷起来藏好。 杨旭生若有所思的看她道:“怎么隔了这么多年,又想回医院做手术了?” “闲的呗。” 他听了大笑:“我累得要死,你闲得发慌。下次急诊,我还叫你来!” “不来了!”青渊果断拒绝,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年纪大了,熬夜伤不起。” 他们又笑,青渊搅动咖啡。 “你怎么都不吃?”杨旭生猛塞着蛋糕,口齿不清的问,“你,以前在这里一个人吃三个榴莲披萨!忘了吗?” “喔。”当然没有忘记,青渊摇头:“我已经很久都不吃早餐了。” “啊?”杨旭生啧啧摇头,“阮青渊,你真是腐,败了,居然能不吃早餐!” 做外科大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吃早餐不能进手术室!因为每一个医生无论多牛X,他也只能知道手术开始的时间,说不出结束的时间。手术如果不幸做到下午,谁都没工夫救因为不吃早餐低血糖晕倒的你。 所以外科医生的胃病都是饿的,逮着机会就吃,特别是早餐,甭管是什么,先填饱肚子再说。 青渊有些不好意思,像脱离组织很久的人一样,尴尬的说:“也不全是我懒起不得床。这家店是换老板了吗?蛋糕口味差了那么多,实在吃不下啊。” “啧啧啧,你真是——”杨旭生挤眉弄眼的挖苦:“这店的老板从来就没变过好吧!就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是你口味变刁了,成了贵夫人看不起我们这些穷屌丝吃的东西。” “你无聊不无聊啊,我是说真的好不好!” 青渊笑着伸手捶他,满脸是笑。 “我倒真没想到,你会不做医生!”杨旭生擦擦嘴,惋惜的说:“读书的时候,你成绩多优秀啊!那么努力肯学,又不谈恋爱,又不贪玩。还自学中医!现在不在临床治病救人太糟蹋了!人人都能做贵太太,却不是每个人能做好医生啊。” 青渊温文的笑,不说话。 杨旭生也低头自嘲一笑:“我又乱说话了,你别生气啊。读书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有些怪,一天到晚不晓得在哪?沉默寡言又不爱说话,毕业就结婚,还瞒得那么紧,如果不是……” 他停了话匣子,注意观察青渊的表情,看她没有生气,小心的问,“和你老公也结婚几年啦,生宝宝没有?” “没有!”青渊哈哈大笑摇头,“不要说这些,好尴尬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小时眨眼就过,杨旭生低头看几次表,有些不好意思舔了舔唇,说:“老同学,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帮忙?” 青渊知道杨旭生骨子里是很骄傲的男人,没低声下气过。所以故意绷着脸,严肃的说:“不行。”说完,复而大笑。 “还老同学!”杨旭生骂她一句,也笑起来。 他要帮的忙,对于青渊小菜一碟,不过是介绍个护士到“瑞享”上班。 “举手之劳。”青渊爽快的答应,一个电话通知米娜,明天就可以上班。 …………………………………………………………… 和杨旭生吃完早饭,青渊便回到酒店。自从决定离婚后,她就没回过家。梳洗一番,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坐在梳妆台前看自己光秃秃的指头。剪得太狠,都能看见粉色的甲床,一碰还有些疼。 不由地,她又想起梁振东,想起他缱绻地吻着她的手指,一个一个。 青渊甩甩头,不能再想,已经头昏脑涨的,赶紧涂上厚厚的护手霜,爬到床上补眠。 这一觉睡的极为舒服,梦也没有一个。没有工作的麻烦事,也没有梁振东。 醒来后抬手看表,下午三点。 青渊头重脚轻晃晃悠悠飘到洗漱间,镜子里的自己活像宿醉未清。眼睛浮肿,面色无华。她摇摇头,赶紧又用冷水扑湿脸蛋,描眉画眼,勾匀脂粉。四十分后已经妥妥当当地站在双锦山父亲家中。 她在房子转悠一圈,父亲阮次山在书房忙着,继母赵奇霞约了牌搭子出门打牌去了。她好不无聊地逛到厨房,沈阿姨正炖了好汤在灶上煨着。 沈姨是家里帮忙的阿姨,从青渊懂事起她就一直在阮家帮忙。母亲去世后,沈姨对青渊的照顾更多一分怜爱。出嫁后,沈姨虽然没跟着去她的小家,但隔三差五就去给青渊煲汤做饭,洗衣打扫,如同母亲一般细心。 沈姨年近五旬,微胖身材。看见青渊进来,眯着眼仔细上下看她:“呦!青渊,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眼睛……脸怎么都肿了?” 有这么明显吗?上了年纪,熬夜真是伤不起啊! 青渊摸了摸自己的脸,夸张地笑道:“哈哈,沈姨,能看出来?我昨晚看通宵韩剧。” “看那些东西做什么!都是假的。”沈姨皱眉,很相信青渊的话。她伸手用汤勺搅动砂锅中的红枣莲子煲猪肚,盛了满满一大碗。 以形补形是老一辈人都相信的中医观念,青渊每次回家,都要做这道菜,这里面蕴含着朴素的希望。 “快喝吧。” “谢谢,沈姨。” “谢什么,快喝。”沈姨一边准备晚餐的食材,一边和青渊说话:“今天振东会来吗?我买了他喜欢吃的茭白,今天的排骨也很好……” 青渊不敢回答,端着沈姨熬好的汤千万斤重。低头看汤汁柔白,红枣饱满。吃一个红枣,又甜又烫。吃到心里却好苦、好苦。 她埋头苦吃,不让沈姨看见自己忍不住掉落在汤中的眼泪。 今天…… 她想告诉大家,自己离婚的决定。也想大哭着扑到沈姨怀里,发泄苦涩和委屈。 可看着沈姨关切的脸,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和梁振东结婚时,所有人都反对,父亲和她断绝关系,亲人讥讽,挚友不解……只有沈姨支持她,呵护她,帮助她。现在又期待他们快快生育下一代…… 她能对父亲说:我要离婚! 对沈姨,说不出。 喝完汤,青渊起身去二楼的书房见父亲,想和他谈一谈。 刚走到楼梯口,突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揪住,生生从楼梯上拽了下来。 青渊回头,瞪大眼睛看身后拉住她的人,疑惑的问她:“搞什么啊?二姑。” 阮玉英脸色凝重,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扣着侄女手腕。侧身看了看哥哥阮次山的书房门,压低声音说:“青渊,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我找你有事。”说完,不由分说把她拖到自己房里。 “二姑,干嘛呢?搞得这么神秘。” 父亲阮次山有两个妹妹,大妹阮玉明,二妹阮玉英。多年来,两个妹妹都是依仗哥哥的庇护生活。尤其是二妹阮玉英,年轻时遇人不淑,爱上一个浪子,还与他私奔。被抛弃后,灰溜溜地带着儿子回来投靠哥哥。 多年来一直依附阮次山生活,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做寄生虫自然没底气,唯唯诺诺,特别害怕阮次山。 青渊厌恶二姑对爸爸卑躬屈膝的样子,小时候真有点看不起二姑,大了反而能够体谅她的不易。 “青渊,到底立哲是你的弟弟不是?”阮玉英一句话劈头就把青渊问懵了头。 7 闹心的亲戚 2 青渊厌恶二姑对爸爸卑躬屈膝的样子,小时候真有点看不起二姑,大了反而能够体谅她的不易。 “青渊,到底立哲是你的弟弟不是?”阮玉英一句话劈头就把青渊问懵了头。 她笑着说道:“二姑,你说什么啊。立哲当然是我的弟弟。” 听到这句话,阮玉英气愤难消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你既然说他是你弟弟,那弟弟做得再不好,有什么不对的,振东也不能打他啊!" “这是怎么说呢?”青渊垮下笑来:“二姑,振东再脾气不好,也不会出手打人的。” “哎--青渊,这事我不怪振东。立哲啊,是越来越混,该打。"提起儿子,阮玉英眉间叠得起几个川字,话前话后是不怪,真不怪,你又来念叨什么呢? “但是,青渊,立哲也这么大个人。振东有话不能回家好好说嘛?家里还有长辈,会明辨是非啊!你打人,算什么呢?” 青渊什么事还没弄清楚就被她夹枪带棒兴师问罪,心底顿时不悦,还得耐着性子问:“二姑,到底立哲怎么呢?” 阮立哲随母亲回阮家生活后,阮玉英把儿子的姓也改了。他和青渊两人年纪相仿,一块长大,同进同出,姓也一样,外人都以为阮立哲就是阮次山的儿子。 阮次山无子,外甥如子。也确实把立哲也当成亲生孩子那般疼爱。只是,阮立哲和青渊比起来,差得太远、太远。 他从小叛逆,胆大妄为,什么都要逆着干。母亲阮玉英根本管教不了他。小时候舅舅阮次山还能震慑得住,大了也压不住他。 迫于无奈,只好送他去当兵。原指望到部队操练几年,磨折磨折性子。结果阮立哲回来后变本加厉,兵痞子、油渣子一个。谁的话都不大能听得进去,唯有出了嫁的表姐青渊说得他几句。 “立哲也没说什么事……就是在公司冲撞了振东几句,两人发生些口角——你知道,振东是体育健将,没轻没重——打几下没关系,打坏了人就不好了——" 梁振东,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宏盛”打我弟弟!青渊听了,同样气得发抖,不分青红皂白认为皆是梁振东的错! “二姑,你怎么早不告诉我!”青渊头顶直冒黑线,质问阮玉英。 “我,我打不通你电话--”阮玉英说得委屈。 青渊掏出手机一看,没电早关机了。 她想起昨晚进手术室关成静音,早上又顾着睡觉补眠忘记充电。 哎呀,真是-- 青渊懒得和阮玉英废话,急急走出房间,走上楼梯回自己房间拿充电器。 她的房间一如未出嫁前的模样,纯白欧式家具,米色花纹墙壁,淡蓝格子窗帘,斜纹床单,被褥。 她从床头柜里翻出充电器,插上电源,接到手机上。 “青渊?”阮玉英不放心地跟着一同上来,站在门口,试探的问侄女:“你和振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听立哲说,他和一个女孩子瓜瓜葛葛,是不是——" 我和他有什么事干你们什么事! “我要和他离婚!”青渊火冒三丈大喊,把手机直接摔到床垫子上。 手机在床上弹了几下,阮玉英也被吓得弹开几尺,解释道:"我,我只是关心你。" ………………………………………………………… “青渊,是你回来了吗?” "青渊!" 走廊传来阮次山中气十足的声音,床上的开始手机接连不断的震动。 阮玉英脸色发白,把食指放在嘴唇给青渊做了一个不要说的手势。 阮次山已经走到女儿房间门口,看见她们都在里面,问:“你们在干嘛?都不说话。” “大哥,我在和青渊说闲话呢。”阮玉英打着哈哈,对着哥哥像小猫一样温顺。 “爸爸,我在给手机充电。”青渊叫了一声,把手机从床上拿起来。手指滑动几下,里面有许多未接来电,喵一眼,大部分是二姑的,有阮立哲的,有医院的…… 唯独没有他的。 青渊的心颤抖一下,飞快把手机搁到床头柜上,问父亲:“有事吗?爸爸。” 阮次山再婚后,青渊和他之间就像隔了一层透明纸,看得穿却通不过。 青渊执意嫁给振东后更如此了。 “嗯,你到我书房来一下。”阮次山面色和蔼,对待女儿口气十足温和。转脸对自己妹妹就有些严厉:“立哲最近怎么回事?成天不着家。在外忙些什么?” “他,他最近跟着振东学管理、学生意……检阳那里不是有几个项目要他管理吗?有时候还要出差。”阮玉英尽择好的说,偏袒儿子:“而且双锦离市中心太远,不如住在城中便利。” 阮次山点点头:“年轻人是应该多学点东西,不然空耽误时间,将来懊悔。”他顿了一顿又说:“工作要紧,生活也要紧。立哲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找个好女孩,心也能收一收。" 阮玉英小鸡啄米般点头。 "下次他回来吃饭,介绍几个前辈给他认识。" “好好好。”阮玉英一迭声答应,她知道那些前辈必是叶大根深,未来能给儿子无限助力。 按通俗的话来说,阮次山是从小脑子就很活的人。读书不好,却很会来事。上世纪碰上国家大举发展经济,他是最先嗅到商机,抓住机遇的那一批人。 他最早时候去沿海广东倒卖倒买赚第一桶金,回来便开起小商品店,卖衣服、卖裤子、卖百货、卖电器……什么挣钱卖什么。东西越来越多,干脆就做大卖场大超市,最后是连锁超市,江城遍地开花的“宏盛”正是阮家资产。 尔后的几次转型,他凭着多年商海经验和官员良好的关系和互动,资产越做越大。俨然成为这个城市首屈一指的土著富豪,即使是外来的跨国资本也很难撼得动阮次山这个地头蛇。 阮次山个头不高,皮肤红润,声如洪钟。非常有活力,新鲜的事物接受得比一般同年的人快多了,也喜欢用新奇高档的电子设备。 他的书房高大明亮,红木书柜里摆着满满的书,都是充门面的大部头,根本没人翻过。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摆了两台电脑,荧光闪烁。手机、平板都摆在一起,忙碌异常。 青渊早习惯父亲这种工作模式,不用吩咐,自己安排自己坐到书桌对面的真皮沙发里。她的心乱糟糟的,想到阮立哲、想到梁振东,纠结得一团乱麻。 她和梁振东的事已经够烦,还添一个不怕事大的阮立哲进来,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出了这么档子事,他一个电话也不来,把她当什么呢? 青渊恨不得立即跑过去当面质问梁振东,要离婚趁早,别像现在把人悬到半空,荡秋千一样荡啊荡的难受。 8 挡在丈夫病房外的妻子 1 “青渊。” “青渊!” “啊?喔。”她拉回思绪,抬眼才发现父亲把电脑屏幕转过来正对着自己,上面全是红蓝数据表格。 她看不懂这些。 “爸爸,这是什么?” “这是宏盛最近三个月的收支报告。”阮次山一脸欣然。 兴致如此高,一定是很好。 青渊听阮次山眉飞色舞的说:“现在的连锁卖场真不好做,租金、人工都太贵,损耗又大。而且网络冲击是致命伤!不做电商、不做自己的仓储、不做自己的配送线,就是等着被淘汰!” 几年前,她也听过这些话,说话的人却是--梁振东! 爸爸没有点名夸奖梁振东,但是,青渊晓得物流公司是梁振东负责的。 如果这话父亲早两年说给她听,她该有多高兴! “我们的卖场有了物流这条线,就可以和电商匹敌。你想想,你从某网买一样东西需要三到四天,而我这只要一天或是几个小时。顾客会选择哪里呢?”阮次山沉浸在自己伟大的设想中,完全没有体会到女儿的忧郁。他最后若有感慨的说:“还好听了振东的话,没有进军房地产,你看,老钱和老唐,啧啧啧,咳,一辈子的心血全搁里面了。” 青渊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说不出来。 出去时临到房门口被阮次山再次叫住。 他从抽屉里翻翻找找好一会,拿出一串金丝楠木佛珠。 “这是我上次去泰国求的,你带着。” “爸爸,挂在家里好不好?”她开玩笑地说,因为一向不喜欢木质首饰。 “你带着!”阮次山急了,绕过桌子把佛珠套到青渊手腕上:“开过光的,可以保佑你。” 青渊苦笑不得,那佛珠链子实在太大,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晃荡。 “爸爸,我们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个。” “信则有,不信则无。可以保佑你生孩子。” “……” 原来如此。 青渊抿了抿唇,低头拨弄圆满的佛珠,木纹细腻,浅浅黄色珠子散发出悠润的光。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很不孝,从小到大,她没有骗过谁。 独独骗过父亲-- 让一个梁振东不要的孩子,成为父亲心间的痛和亏欠。 青渊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湿润着眼睛用力抱了抱阮次山。 这是妈妈去世后,父女第一回深情相拥。 “谢谢,爸爸。” 阮次山长叹一声,动容地抚摸女儿的乌发,说道:"青渊,有时候你也要改改脾气,多为振东想想。老公不是父母,不可能无条件宠你一辈子的。" 青渊点头,捏玩着手腕上的佛珠,慢慢走出书房。 “青渊。” 阮玉英一直在门口等她。 “二姑!”青渊收了一下情绪,不由的压低了声音,快步走到她跟前。 “青渊,立哲的电话——给你听——" "喂,阮立哲你和梁振东搞什么!还打架?几十岁的人了好玩吗?"接过手机的青渊兜头就痛骂弟弟。 阮立哲瓮声瓮气,好一会才说:"——姐,你傻不傻啊!他和初恋藕断丝连,你还护着他!我是真为你不值。” "你——"青渊一时语塞,只得任性的道:"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你真是没的救!将来哭死你。"阮立哲抛下狠话,撂了电话。 青渊的心酸酸辣辣的,特别难受。 一旁的阮玉英从她红白变化的脸,猜测他们谈得并不愉快,"青渊,你别理立哲,他就是这样的。"她拿过青渊手里的手机,小声的说:"这事千万别告诉你爸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立哲年轻,不懂事,打伤了振东,二姑替他道歉。" 青渊看她,一脸茫然,不是振东揍了立哲吗? 阮玉英一脸抱歉,呵呵的干笑:"振东——振东在医院,江,江大附属医院——肋骨骨折……" 话越说越小声,青渊的脸越来越难看。 "二姑,你怎么不早说?" 青渊咬牙切齿,恨不得踢姑姑一脚,说话没重点的傻瓜,害死人! "我,我也是才晓得。" "被你急死!" 青渊没心情和她再说,飞快收拾好东西,出了双锦,直奔江大附属医院。 ………………………………… 青渊心缩到一起,阵阵气苦。 阮立哲下手真狠,把人都揍到骨折住院,梁振东也够硬气,住院也不给她一个电话。 流氓,强盗,无知,可笑的男人们。 什么时代了,还用武力解决问题。 江大,江大—— 青渊苦笑,自己昨晚上还在江大医院手术室忙活一晚上。 没想到今天,立哲居然把振东打伤住进去。 直叹气,立哲这牛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掉啊? 青渊开着车,拿着手机犹豫好一会,终于拨打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只可惜,虽然她心跳加速,小鹿乱撞,浪费许多脑细胞…… 梁振东的手机关机! 一个二十四小时绝不关机的工作狂人,居然关机! 青渊大惊,对梁振东的担心反而有增无减,越积越多。 夫妻缘尽!通个话都这么难。 不知道装聋做哑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不去医院看看,到底不好意思。 毕竟现在他们还没离婚不是? 而且江大医院,青渊太太太熟悉了。 她可是江城医科大学本硕连读的啊! 整整七年啊,从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葱少女,变成百毒不侵的女金刚。江城医科大学功不可没。 江大医院,全称应该是江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她混在里面整三年,现在她大部分的同学都在里面工作。大伙戏说,这是系统内部工作。除了出国或是去北上广的,几乎没有人像青渊一样荒废专业。 所以,在杨旭生的眼里,阮青渊做整形美容,那是走上邪路,不务正业。辜负老师、学校栽培,所以一心一意要把她拉回医院的内部系统中来。 青渊走到枫红色的住院楼前寻思道,骨折应该住骨科。但是这有四个骨科,骨三科和骨四科是四肢骨折,骨二科是微创手术的,骨一科是脊柱的—— 她乘坐电梯来到一十一楼,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病房落锁,谢绝探视。护士咨询台后有顶燕尾帽闪闪动动。 "请问——" "现在过了探视时间,不是直系家属一律请回。"小护士耷拉着累了一天的脸,有气无力的指了指门口告示,青渊抬头看看悬挂的电子钟。 青渊当然知道江大医院管理严格,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是探视时间,现在已经快七点了。 "护士小姐,我是来看我先生的。"夫妻应该是最直系的亲属吧。 护士眼皮也没抬起半点,公式化的问她:"病人叫什么名字?哪一床?你把家属证拿出来登记一下。"说完,推给她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登记着许多人的名字和身份信息。 真是要死! 青渊不好意思的说:"病人叫梁振东,今天入院的——我没有家属证,也不知道他的床位号?" 小护士终于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怀疑看着青渊,眼神发出的讯息就是:你确定是找丈夫吗? "拜托,通融一下。"青渊羞得想死。 "小姐,你别让我为难,行不?"小护士十分有经验,背台词样儿说道:"我们也是为了保证病人的休息和治疗。每个病人都有两张家属证,大家凭家属证探视病人。现在坏人这么多,我们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再让人把家属证送过来?或是给你丈夫打个电话,让他做个证明,我们给你补办一张家属证,也方便你以后来看他,不是?" 9 挡在丈夫病房外的妻子 2 现在的孩子吃什么长大的?说话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我就是打不通他电话!”青渊恼得急了,整个人爬到咨询台上,拿起护士站里的红色电话,她晓得那是内部电话:“里面护士站的电话是多少?问问她们有没有一个病号叫梁振东就行了!" "小姐,你,你可不能这样!" 小护士显然没见过这么麻溜爬咨询台的女人,一下不知道是先该把青渊拖下来,还是去叫保安来。 见护士不说,青渊自己凑到咨询台内面去瞧,护士们为方便,会把医院内部电话号码表贴在显眼处。 不错,确实就贴在咨询台内面。 "骨一科——8991。" 青渊正要按号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他严肃地敲敲护士咨询台的桌面,冷漠看着滑稽的两人。 “怎么回事?小薇。” 他询问小护士,声音很有质感,也很冰冷,像薄薄手术刀片在金属上来回刮擦的不舒服和尖锐。 "前医生。"小护士的声音突然变的温柔弱小,满是柔情:"这位家属——" "我是梁振东病人的妻子,我想见他,没有家属证。"青渊抢白话头。 虽然他气场强大,令人生畏,青渊并不怯他,说到底大家都是同行。 前閾昃刚从大手术上下来,油色泛青的脸和疲累的双腿说明了一切。 他沉默一会,好像想到什么,对青渊说:"梁振东是我的病人,既然你是他妻子,我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说着,便拿起胸牌在门口一扫,病房门缓缓打开。 青渊随他进去,来到医生办公室。 住院楼里每一个科室的布局大同小异,别说几年,就是几十年。只要楼不倒,都是一成不变。 这个时间,有些医生已经下班,有些还在工作,也许是手术,也许是刚做完手术,回病房继续值班,比如眼前的这位。 办公室只有几个进修或是实习的同学疲倦地坐在电脑前,看见前医生进来,都礼貌的打招呼:“前老师。” 前医生朝他们点点头,来到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快速敲打几下键盘。 电脑里呈现出一张胸部X片,患者:梁振东。青渊眯着眼睛驱近去分辨。 前閾昃用笔指了指X片上的一处,对青渊说:"梁先生由于遭受暴力打击,导致左胸第六肋肋骨骨折。他有疼痛不适感,但不影响呼吸功能。” 青渊读研究生时,主修的不是骨科。但也知道,肋骨骨折应该算是骨折里比较轻的一种,既不要做手术,也没有后遗。只需要卧床静养就好。 只是,她有些不解前医生的用意,为什么要慎重其事的特别叫她来办公室告知? "是不是还有别的情况?是不是抽血查出别的毛病?" 电视剧狗血的剧情不都是这么表演的吗?医生神秘兮兮找家属谈话,非癌便不孕。 "没有,一切正常。患者身体非常好,很健康。”前医生顿了一会,才说:"我听你先生提过,你也是学医出身,还是江城医科大学毕业。” "嗯。"青渊很不好意思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前医生像是收到鼓舞,精神好很多,语速也明显加快:“有些话……对别人我也就不说了,但如果你是医务工作者——" 青渊皱起眉头不喜欢他这么拿软刀子杀人,带高帽。 “前医生,什么意思?” 前閾昃舔舔唇,飞快的说:"我想请你先生出院。" "为什么?"青渊吓一跳。 "你先生的病情根本可以不住院,通过门诊在家休息就能达到满意治疗效果。更重要的是,我们下午刚收一个车祸重伤患者,骨盆、脊柱骨折,刚在手术室做完急诊手术,失血过多,情况很不稳定。他比你先生更需要一个床位。不然,待会他出麻醉复苏室后只能躺在走廊的加床上。" 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说话干涩。加长时间的手术已经让他精疲力竭,而也只有中国的医生下了手术台,还要为病人的床位操心。这些事,他本可以选择沉默。因为也许他说了,既得不到重伤患者的谢意,还要承受另一名患者的不理解,甚至是投诉。 国人只是喜欢感慨:外国人多有绅士风度啊,灾难面前高风亮节,优先照顾老人小孩。却不知,骨子里的高贵和修养是平时生活一点一滴的训练啊!若不信,你只要看看各个大医院,走廊里躺着插满管子的重病号,而通过各种领导关系打招呼的轻病患者还在往里加塞儿。 不该收的,达不到收治要求的病人,因为通过各种各样让人无法拒绝的关系住了进来,挤占了应该治疗而且非要治疗的病人床位。 一边是治疗不利,一边是医疗浪费。 医疗的天平倾斜的如此厉害,而医务工作者两头为难。 青渊当然明白,她也曾是所谓系统内部的人,对于政策的不公平非常明白。心里倒有些佩服这位敢直言不讳的前医生。 不容易,也是有担当的好医生。 "可以,你通知护士帮我办出院手术吧。市级医院一样可以继续治疗。" 前医生露出见面后第一个笑容,虽然也是冷冷的,但至少是一个笑意。 他伸出手和青渊的手握了一下:"谢谢理解,我代替病人谢谢你。市级医院的骨科医生我也很熟,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青渊回以一笑,表示感谢。 中国要是能多有几个像前医生这样的好医生该多好。 她去了护士办公室,签字办手续。 护士热心的告诉她,“患者梁振东的病床号是17号。”又热心指给她看17号病床在哪间房。 青渊谢了谢,朝17床走去。 自己的自作主张,振东不会怪她吧? 青渊想了会,摇头。振东不会,他不是小气的男人。 17号是单人病房,地灯幽幽暗暗的。拧开门把手,推开房门,电视无声闪烁着,梁振东躺在病床头朝里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微弱得如呼噜一般。 青渊站在床边,看了一会,轻轻出来带上门,没有叫醒他。 让他多睡一会吧。 不知道他吃东西没有? 要不要下楼买点吃的来。 现在她只想着照顾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信誓旦旦要离婚的事情。 还没想完买什么好,两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青渊的眼睛把她俩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 矮的胖的中年妇女是梁振东的妈妈,青渊的婆婆--张青水。她是一名幼师,早退休了。每天在家便是跳跳广场舞,做做饭。现在,她右手挽着一个和她的体型、气质完全不搭的铂金包(青渊送的),左手提着一袋苹果。 “青,青渊,你来了啊。”张青水嘴唇直哆嗦,完全没有婆婆的气势,她也想拿出婆婆的款来。无奈这个媳妇各个方面太强,家世、学历、工作……甩儿子太多、太多。出手就送她几万块包包,这样的媳妇不是一个跳广场舞的婆婆可以震慑得了的。 青渊没有理会张青水,眼睛一瞬不瞬定定看着她身边又高又瘦的貌美女子。 这么多年不见,杜明歌基本没变什么。 长发变得更长,卷卷的,随意挽在脑后,简单随意。白色过臀羊毛长衫,配一条黄蓝小朵碎花过踝长裙,仙又美。一手提一个饭盒,被青渊看得低下头去,脸红不安地往张青水身后躲。 10 搞笑,旧相好变表妹 这么多年不见,杜明歌基本没变什么。 长发变得更长,卷卷的,随意挽在脑后,简单随意。白色过臀羊毛长衫,配一条黄蓝小朵碎花过踝长裙,仙又美。一手提一个饭盒,被青渊看得低下头去,脸红不安地往张青水身后躲。 落在青渊眼里全是做贼心虚!做实和梁振东不轨。 青渊冷笑:“你是来给梁振东送饭的吗?” 登堂入室,鹊占鸠巢? 亲亲热热做梁振东家属? 联想到自己刚才被小护士以没有家属证为由拒之门外的奚落,她更是气上加气。 青渊把嘴唇咬得通红,脸色煞白,心想:梁振东死混蛋!立哲就该揍死你! 见青渊直直看着杜明歌,一点笑意都没有,吃人的眼神看得人心发毛。张青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说了一生最蠢的一句话:“青渊,这,这是振东的妹妹--” 青渊立马咄咄逼人地质问:“妈妈,是堂妹妹?还是表妹妹?我今天倒开眼界,梁振东以前居然和自己的妹妹谈恋爱!杜明歌,你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家庭破碎了,还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张青水的老脸彻底变成青色,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羞耻极了。 杜明歌一脸愕然,她的愕然则是吃惊于青渊对她的了解。 “妈妈,没想到你也编故事骗我,是梁振东要你这么说的吗?你们全部合伙来骗我!” “没,没有……” 张青水被晚辈斥责的说不出话来,臊得不行,又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找个厉害的媳妇,真是活受罪。 “呀,你们哪位是梁振东的妻子啊?”这时,护士站出来一位小护士朝她们走来,扬扬手里的单子说:“出院手续办好了,拿这张单子去结账吧。” 小护士一瞅这三人,青渊杀气腾腾,一身讲究的高级名牌羊绒套装,脚上踩着十厘米高奶白色小皮鞋,怎么看怎么不像来医院照顾人的家属。 另外两个人倒像家属,穿着家居普通衣服,还提着带饭的保温桶。 “给你。”小护士直接把单子递到生活化,提着汤汤水水的杜明歌眼前。 一波加一波的压力,青渊的肺都要气炸了。 杜明歌一脸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小姐,我,我们没说要出院啊?什么时候说要出院了?”张青水顾不上青渊,赶在头里抢下出院结账单,眯着眼睛上下看了一会,激动的说:“护士,我,我儿子今天上午才住进来的,怎么晚上就要他出院?住了不到二十四小时,花了几千块,你们这医院是搞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一副泼妇样,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 小护士不想惹事,非常快速的撇清关系:“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是前医生交代的,他说'17床病人妻子已经签字同意出院',我们才办出院手续的。” 一道冷箭样的目光射向青渊,刚才被顶撞过的张青水可逮着机会扬眉吐气。她撩开嗓门冲青渊嚷道:“青渊,你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这样呢?你老公断了骨头,你怎么让他住一天就出院呢?你也太不心疼老公了吧!” 张青水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青渊,她不心疼老公?她不心疼老公,梁振东会有今天这么好的发展! 青渊背脊发凉,哆嗦着嘴唇道:“我自然没有你心疼,把小三弄到家里,亲亲热热的。你简直不配做个母亲!” 这话说得十分重! 看来青渊是连敷衍都不愿意和她敷衍下去。 索性撕破脸皮,闹到底。 空气一时静到极点,没有人说话。 张青水捂着胸口,指着青渊,“你——你——” “姆妈,你没事吧?”杜明歌忙扶着摇摇欲坠的张青水,贴心的为她顺着胸口的气。 “青渊!” 不知什么时候梁振东从病房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一句“青渊”叫得又重又急。 “振东,振东——” 张青水揪着自己衣服的前襟,用眼神向儿子控诉他娶的好媳妇。 梁振东责备地瞪着妻子青渊,他五官硬朗,身材魁梧即使穿着不合身的蓝色病号服,也无损气势。 青渊有些心虚,自悔刚才说话莽撞,低头不看他眼睛。心里泛起阵阵涟漪,酸酸涩涩。 “过来。”梁振东吃力的靠着门,命令青渊靠近他。 不要!她固执地扭过头站着,不动。 青渊确实很委屈,不单是因为被杜明歌、张青水气煞到。更因为自己离家出走一个礼拜,梁振东的不闻不问。 结婚五年,他从没有这么忽视过她。 所以,就是倔强不动。 梁振东掀了掀唇,碍着外人在场,把火气忍了下去,一字一顿的说:“过来!” 被宠坏的大小姐,越是在亲密的人面前越是任性。 这阵子,更加是变本加厉,动不动就消失,要不就是在家也不理人。 坏毛病,警告好多次,她就是不改,成心让他着急。 当着姆妈,也不给他留些面子! 真是…… 青渊拧着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梁振东一把拽到身边。 她扭捏地挣了挣手,逃不过,只好放弃。腕骨处传来酥麻麻的痛,他宽厚的手掌慢慢揉捏着,让她疼又不至于太疼。 纯男性的气息,从头顶笼罩下来,熟悉、醇厚。 每次,他只要轻轻靠近,她就开始意乱情迷,管不住脑子,整个人迷迷糊糊如傻瓜。 “给姆妈道歉。” 啊? 青渊转着溜溜圆的眼睛,嘴巴翘得高高,心情故事均写在上面。 “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说错,没做错什么!她就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青渊连珠炮似的连连辩解,愤怒的甩开梁振东的手。 梁振东料不到她有这么大的力气,摇摇晃晃差点摔倒。 “东子哥。” 杜明歌连忙搀扶住他,看在青渊眼里就是暧昧和伤害。 郎情妾意映在青渊眼里深深刺伤她的心,特别是那一句亲密的:“东子哥!” “好、好、好。梁振东,旧情人回来了,你们一家人大团圆!” 冰冷的液体贴着青渊脸颊滑落,她哭泣地猛力捶打梁振东,根本忘了他是一个病人。 “呀,青渊,这是干什么!”张青水心疼儿子急忙去挡,拉拉扯扯场面乱成一团。 矜持贵重的青渊,从没有这么反常过,从来也没有什么事曾让她这么失去理智,像个泼妇在公共场所大哭大闹。 梁振东好想把她拥到怀里,好好问问她:青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只能让她先冷静下来。 “青渊!” 他大喝一声,扬手手背的掌风浅扫过她的脸颊。 没真打,也舍不得,就吓唬吓唬她,假把式而已。 青渊捂着脸,眼泪顿时“唰唰”直流。 从小到大,谁都没给她一个脸色看过,而她为梁振东吃尽了苦头,到头来…… 张青水也惊呆了,和青渊做了几年亲人,她的牛脾气和儿子对她的骄纵是分不开的。 这一下,那是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青渊,她是我姆妈。”梁振东声音很低,没有责备,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青渊……” 他伸手拉住青渊的手,用力握着。 胸部传来的疼痛让他呼吸困难,脸色发白。 “青--” “梁振东,我要和你离婚!” 11 我不做迁就的傻女人 “青--” “梁振东,我要和你离婚!” 青渊突然大力甩开他的手,哭着朝他嚷道:“我、要、离、婚。” “你敢!” 梁振东同样大声吼她,声厉色茬,魄力十足。 “我就是要离婚!” 说完,青渊哭得梨花带雨头也不回的朝医院外跑去。 “阮青渊,你给我站住!” 她在医院快速的穿梭着,尽管听见梁振东在叫她,张青水在叫她,所有人在叫她。就是跑得飞快,一直跑到住院楼底层,才发现脸上凉飕飕的全是眼泪。 青渊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全是梁振东的来电,果断拖入黑名单,因为永远也不想见这个人。 她立即打电话给律师,她要离婚,立刻,马上! 接电话的吴润伊吓了一跳,她是阮家律师,也算是青渊的长辈。听道青渊哭哭啼啼要离婚,安慰她好一会,老生常谈的说了许多婚姻不易的例子。 但青渊什么都听不进。 她吸着鼻子说道:“吴阿姨,离婚这事,我考虑好久,不是冲动而下的决定。要是你觉得帮不了我,我可以找别人。” 电话那头的吴润伊马上改口,答道:“唉,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的事,阿姨能袖手旁观?你放心,离婚官司小事一桩,明儿我让人起草一份协议书,先给振东送去,你们看能不能先协商,不能,咱们再走法律程序,你看成不?” “行,谢谢吴姨。只是吴姨先别告诉我爸爸,我怕他担心,等手续办好了,我再告诉他。" 挂了电话,青渊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大街上。 江城十月的夜很冷,又刚下过一场小雨,冷风一吹,简直冷到骨头里去了。终于忍不住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嚎啕大哭一场。 世界这么大,她却无处可去。 这是某本小说里的话吧。 青渊哭了又笑。摸摸手腕,父亲给的佛珠也不见了。 只带了短短几个时辰佛珠,正应和父亲不可能实现的心愿。 今晚,她特别想去一个地方。 有人曾问过她一个问题,“青渊,你觉得爱情的期限是多久?” 青渊记得那天是自己二十岁生日,她想了一会说:“书上说,爱情就是多巴胺,最多一年激情。但我觉得只要在爱人的心里,爱情就是永远没有期限。” 听到这个答案,提问的人哈哈大笑,亲了亲她的脸蛋道:“青渊真是纯情,妈妈都有点担心了,你将来该怎么办啊?” “妈妈!” “傻瓜,你知道吗?爱情的期限就是从一段感情结束到第二段感情开始的时间。感情的空窗期就是爱情的期限。” 青渊沿着楼梯慢慢向上爬着,一步一步,二十层的高楼,反反复复曲折上升的楼梯向着高深的黑暗消失。 也许是张青水护犊子的行为刺激了青渊,今夜她特别的怀念一个人--她的妈妈。 梁振东难道只有你才有妈妈吗? 青渊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我也是妈妈生的,我也是我妈妈的宝贝。如果我的妈妈还在人世,今晚一定打爆你的头。 但如果钱珍花还活着,看到她把婚姻经营得如此糟糕,一定会压着她去民政局离婚吧。 “锦华佳苑”一期5栋20楼A座,是青渊妈妈钱珍花女士送给女儿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一个女人无论多风光,男人有多爱你,也不要忘记给自己留条退路。就像鸟儿在风里飞累了要找个落脚点是一样的道理。” 年轻的青渊当时只觉得妈妈事多,难道将来她会落魄到来这儿住? 她在房间中转了一圈,百平米的三居室她也觉得格局太小。窗外的江景也不够壮观。 如何比得了她长大的家! 她的家在风景秀丽的双锦山底,独栋四层的大屋子,阳台花园,花木扶苏。自修的小路通到山顶,清幽静谧。连在阮家帮佣的沈姨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曾经,她真以为自己会像公主一样在那住一辈子。 青渊爬到20楼,大汗淋漓,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久没人住的房间落满灰尘,宽大的白布覆盖在家具上,干燥温暖的尘土飞到青渊的脸上,熟悉的居家味道。 这里是母亲馈赠的礼物,有她和梁振东几年的缠绵生活。 一景一物莫不熟悉,深情时每一处都有爱的痕迹,他牵她的手,吻她的唇,在意她的一颦一笑…… 揭开家具上的白布,照片掉到地上。 青渊捡起来,是妈妈和她的合影。 金色十月,母女俩戴着棒球帽,穿同款的运动服,身后是绿茵茵草地和校舍,妈妈春光无限的大笑,而她羞怯的若有些拘谨。 眼泪断了线的流下,“滴滴答答”敲打在相框上。 她想起那天在大学,妈妈非要拉男孩给他们照相…… 她想起疼爱她的母亲…… “姆妈,姆妈……” 青渊抚摸着照片中的母亲,忍不住抽泣哭道:“姆妈,我好想你,你知道吗?” 她捂着嘴,不想让自己哭得太悲伤。 “青渊,人生最不要的是什么知道吗?” “什么?” “迁就。人生这么短,千万不要迁就别人,委屈了自己。” “那样活着,是不是太自私?” “不,那些要求别人去迁就的人才最自私。” 青渊有一个厉害的爸爸,可青渊更觉得自己妈妈钱珍花比爸爸更厉害。 钱珍花女士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兼备这座四季分明城市的人格特点和魅力。泼辣、勇敢、果断……年轻时和老公一起刀山火海挣下家业。 有了钱,她功成身退,回到家庭,她的任务从赚钱变到花钱。买华服、买名包、买豪车、健身、美容、旅行…… 她告诉女儿:“女人会花钱,男人才有挣钱的动力。人生过一日少一日,不要委屈自己。” 钱珍花对世界有自己独特的认知和强大的执行力。有次旅行回家撞破阮次山未遂的外遇,她怒不可遏,不顾风度的大吵大闹,将小三厮打到大街上。 过后,转头冷静的和阮次山说:“我之所以在故作大方和歇斯底里之间选择后者,完全是出于对我们未来家庭稳定的考虑,那些女孩应该知道她们将会要面对什么。” 在女儿考取医科大学后,她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劝说女儿:“青渊,你长得这么漂亮,还需要努力读书做女医生吗?还是把机会让给那些长得不尽于人意的姑娘吧。” 女儿读大学,她隔三岔五来看女儿,宝马7系直接开到宿舍楼下。见到女儿每次不问学习,直接就问:“青渊,你有喜欢的人吗?大学里有合适的男孩吗?” 青渊推了推眼镜,望着钱珍花女士相当无语。 “你难道就没有喜欢的男孩?”她惊愕的看着女儿:“你怎么能够不恋爱呢?怎么会不喜欢一个男人呢?” “妈妈!你是我妈妈吗?全中国的妈妈都要女儿认真读书,在学校的时候不要恋爱!” 钱珍花更大一声嚷道:“就因为我是你亲妈,才告诉你,读书不恋爱,书都白读了!读那么多的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怎么样?书本和你过一生吗?它能比得过一个男人雄健的肌肉、伟岸的胸膛、英俊的外貌、迷人的微笑?" “妈妈,”青渊涨红了脸,小声嘀咕:“你就是外貌协会会长。” “青渊,喜欢一个人当然是从外表开始,如果外在都不喜欢如何抵达内心?找个丑男还是帅哥,你想清楚了,这可是要睡一辈子的事。你愿意半夜醒来,看见身边躺一个秃头大肚子的男人?” 钱珍花振振有词,自有一套哲学观。 “如果你没有男朋友或是喜欢的人,我就要为你介绍几个。” 12 妈妈的歪理邪说 钱珍花振振有词,自有一套哲学观。 “如果你没有男朋友或是喜欢的人,我就要为你介绍几个。” 青渊大惊失色,害怕发生母亲做媒婆的尴尬事,只好坦诚自己对某个男孩有好感。 “他是体育系的,篮球打得很好,很帅,心地也很好……不过是我单恋,他有女朋友。”提到他,青渊腼腆的笑,一脸羞涩。 钱珍花兴趣浓厚,不停追问:“他长得有多帅?超过吴彦祖?学体育,是不是很有肌肉的那种?” 青渊哭笑不得,觉得钱珍花太会想象,“妈妈,难道你不认为学体育的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吗?” 钱珍花惊讶的说:“我们又不是没钱,何必找削尖脑袋往上爬的男人呢?虽然他们努力读名校学习好专业,但他们不爱运动也不爱生活。内心阴暗,将来就算功成名就,也是长歪了的别扭种子。过了中年,各种各样的毛病就显现出来了。” 青渊哑然失笑,不知道妈妈的这番理论是从哪里学来的。 “那个男孩是你们学校的吗?快带我去瞧瞧!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比吴彦祖还帅。” “妈妈--” 飞机上的空调风吹到脸上凉凉的疼,青渊缩了缩脖子,把脸埋到毯子最深处。 关于梁振东的梦都是酸的,更是苦的。 哪怕在梦中的她也在轻轻哭泣着,默念着:“妈妈,妈妈……” 这个世界没有找不到的人,只有故意躲着你的人! 为了逃避,可以躲到天涯海角。 梁振东郁闷到极点,青渊从医院跑走,直接跑出江城,跑到国外去了。 女儿的性格,阮次山当然了解,安慰振东道:“青渊像她母亲,不高兴就出去旅行散心,也别太担心,过几天就回来。” 他苦笑,青渊的牛心脾气。 青渊去了河内。 她跑去那做什么? 以前生气不是都飞欧洲、北美吗? 怎么这回改亚洲了? 河内又没有她中意的奢侈品和爱马仕。 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梁振东无心面对,效率极速下降。他脑子里都是哭脸的青渊,走也是、坐也是。不得已,他只好腆着脸向青渊的好友米娜求救:“青渊,最近怎么呢?为什么总是不高兴呢?” 米娜是来“宏盛”送财务报表的,“瑞享”背后真正的大老板是梁振东。“瑞享”不过是他送给妻子阮青渊消遣的礼物。 提起青渊的不告而别,米娜也是一腔苦水。 安琪儿的那件事,青渊在媒体前的话圆都圆不回来。这个始作俑者一甩了之,丢下一个烂摊子给她收拾。她烦不胜烦。 “振东,先别说这个。”米娜撩起长腿说道:“安琪儿说要和我们瑞享打官司。” “安琪儿?”梁振东一头雾水,问她:“安琪儿,是谁?为什么要和瑞享打官司?” 得! 米娜眼珠儿一翻,这对夫妻可碰齐了。像山顶洞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得不详细地把关于安琪儿的事情首尾又和梁振东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梁振东若有所思,“她就为这和瑞享打官司?还要青渊道歉!” 米娜支颐叹道:“梁总,安琪儿好歹是个知名影星。青渊上次的话模凌两可,让人遐想联翩。所以她要求青渊能在公众面前为她正名,然后由瑞享出示一份书面证明文件。不然,她就要发律师信和我们打官司。虽然我们瑞享不怕打官司,但是一个整形美容医院惹上官非总是不好。影响我们声誉嘛!所以我觉得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青渊怎么说?”梁振东的眉头皱成川字,安琪儿这完全是贼喊捉贼! “你还不了解你老婆?”米娜切了一声,摇头道:“青渊不肯做假。” “要是我也不肯。”梁振东低笑。 “唉,这样高调对我们很不利耶。” “你也别说了,这件事我绝对支持青渊。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瑞享虽然是做假东西赚钱的买卖。但商业信誉不能假。请你转告这位安琪儿小姐,如果她要打官司,我们奉陪到底。再说现代社会,人都成了精。其实公众不是不能忍受明星整容,而是不能忍受欺骗。明明是依赖科技越来越美,还要说是天生丽质,就没意思了。” “可是,这个安琪儿不是善类,很难缠!她在网络上找了许多水军发帖攻击我们。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很容易中她的圈套。” “放心,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歪。瑞享即便有一些困难,也是暂时的。最重要的是不能忘记初心,也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牺牲未来的信誉。” 梁振东伸手拿起桌上的报表分析起来,表示这个话题他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 米娜嘟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喔”了一声。眼珠儿一转,突然问道:“梁总,上上个星期,青渊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同学会,你知道吗?” 梁振东听到这个话题明显一愣。 米娜偏着头,笑摸着头发,接嘴道:“青渊呢,其实很少在我们面前说起关于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最近,我看她有些不开心。你知道嘛,她以前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本来要去美国哥伦比亚攻读博士。现在在瑞享做整形医生,确实太屈才。整形行业到底不是她熟悉的环境,也没有懂她的人。” “什么意思?” 米娜莞尔的笑,从紫色机车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划过黑皮桌子送到梁振东眼皮底下。 梁振东把信封捏在手里,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硌手。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他把封口打开,一对玲珑的珍珠耳环滑了下来 “青渊的耳环。”米娜说道,“这是昨天杨旭生送到瑞享的,你认识杨旭生吧。” 梁振东舔了舔唇,心揪到一处,极力维持脸上的镇定,“你什么意思?” “不要误会。”米娜甜甜一笑,拨了拨耳边的垂发,妩媚撩人,“是青渊怀念在江城医院做医生的时光,央求杨旭生带她去做手术,耳环做手术时取下忘了拿回来的。”说完,她轻巧地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皮包,潇洒地说一声“再见。” 梁振东疲倦地把头靠在椅背上,手里旋转捏玩着青渊的珍珠耳环。小巧的粉色珍珠像晶莹剔透的豌豆,在光线下发出绚丽的光芒。 他不禁忧愁地想:青渊,你的医生梦是不是也像童话公主床褥下的豌豆,压在心里总会不时硌痛你,提醒你是一位公主。 梁振东把耳环扔到抽屉深处,猛抽起烟来。 杨旭生、杨旭生。 偏偏又是他! 13 小别 那个什么啊 杨旭生、杨旭生。 偏偏又是他! 他在烟雾缭绕中琢磨米娜的话。 懂青渊的人? 难道杨旭生就是懂青渊的人? 袅袅轻烟中,梁振东想起,一张焦急的脸,年轻、稚嫩、用力的拍着门,喊着:“青渊、青渊……”开门那一瞬间,看见他后迸发的失望和愤怒。 那天,在医院他没有追上青渊。公司的法律顾问吴阿姨立马就给他挂了电话,直接就问:“小梁,怎么回事?和青渊吵架了?” 其余的也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吴阿姨说:“青渊说要离婚。” 离婚! 梁振东恼火的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眉头打结。 他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四个字,“决不同意!” 世界会发生很多的事,也许明天国家的政党都会改变,也许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升起,但他和青渊绝不会离婚! 结婚是她执意,难道离婚也要听她的吗? 越想越气。 梁振东粗鲁地扯掉束缚在脖子上的领结,挥手扔得老远。走到窗边,让冰刀子般的江风吹散屋子里的烟味,也吹醒他发昏的脑袋。 青渊,你想摆脱我,想离婚? 不可能! 他冷笑着摸出手机在上面飞速滑动,共同生活五年,他太清楚青渊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软肋在哪里。 他要她回来,马上立刻! 飞回江城,青渊的鼻子就开始闹意见。 过敏性鼻炎,冷空气过敏。一下飞机,就不停地打喷嚏。 “你没事吧?”前阈昃递过一张纸巾关心的问。 青渊不好意思的接过纸巾时又打了两个喷嚏,鼻涕眼泪一大把,窘死了,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是临时起意出去旅行的,随意报的团,只想着快快离开。到了越南才一顿抓瞎,手机钱包又全被小偷偷走!幸好遇到了前医生,他正好带女儿去旅行。 青渊低下头对坐在旅行箱上的小琪琪说:“琪琪,我们回家了喔,要不要和阿姨吻别一下?” 前阈昃黑色的Delsey上坐着一个比洋娃娃还漂亮的女孩,约莫三、四岁的光景,一个劲的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头,对青渊的话不理不睬。 青渊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最终还是忍住。 她笑着说:“琪琪,拜拜。” 前阈昃无奈的抚摸女儿的头顶,温柔的说:“琪琪,和阿姨说再见,在河内多亏阿姨照顾你--” “别,”青渊连连摆手道:“是我受你照顾比较多,改天请你吃饭。” 坐在旅行箱上的琪琪仍然无动于衷,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 琪琪突然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流光溢彩看着前阈昃,伸出手。 “累了吧。”前阈昃宠爱地把女儿抱到怀里。 青渊感叹,要有多优秀的基因才能生出如此漂亮的孩子?是不是因为琪琪过于美丽,而让上帝忘了给予她灵魂。 挥手告别,看前氏父女渐行渐远的背影,青渊心里有种淡淡苦涩。 前阈昃虽然有点严肃,却不折不扣是个耐心、细心、有担当的好父亲。 他为琪琪付出的爱让青渊佩服,也肃然起敬。 “青渊,青渊--” 青渊回过神来,笑着朝来人打招呼:“张叔,你不用特意来接我的。” “那怎么行?我是司机啊。”张叔提过青渊的行李,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越南去了?乱糟糟的地方,女孩子家多危险?你爸爸和振东都担心的不得了,连我和你沈姨听了都担心啊。” 张叔和沈姨是夫妻。 青渊莞尔,乖乖上车,并不与他争辩,知道面对长辈的唠叨,只需带一双耳朵即可。 带回双锦的阮家,吃了沈姨特意煲的老鸭虫草汤、油煎小黄鱼、百合炒西芹。吃完饭,再美美洗了个热水澡,一看才下午一点多,便爬到床上,带上眼罩开始补眠。 最近生活中发生了许多事情,狗血的堪比八点档恶俗的电视剧。 她不喜欢,相当讨厌,想远离、想逃开…… 本要环游世界,可恶的梁振东,居然通知她,再不回来,就把“锦华佳苑”的房子卖出去! 那怎么行! “锦华佳苑”是妈妈留给她的,谁也没权利夺走! 该死的梁振东! 等我睡饱了,就与你离婚,老死不相往来! 青渊来不及多想,厚厚的瞌睡席卷了她,把她裹挟到一片虚无世界里去。 她睡得很沉、很香。以至于有人扭开她的房门,进了她的房间,她也不知道。 梁振东把房门落了锁,停顿一会,让眼睛适应一下房间里的黑暗。 他慢慢靠近床沿,看酣睡中的青渊宛如孩童无害。黑发散乱披在枕上,光洁的额头,修长的眉毛,秀气的鼻子…… 她不是众人口中的美女,却很耐看,很有味道。 算算,两人大半个月没亲热。 他的下腹开始热热地发紧,松开衣领,脱下西装外套、裤子…… 被子里暖呼呼的,但他的手更热。 燥热急切的需要身下的女人来平息火焰。 青渊从梦中醒来,抓住不安分的大手,气恼地扯下眼罩,眯着眼睛看清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 他,他还裸着-- “你--”她气狠狠的话被堵个严实。 梁振东一把将她压回床上,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狠戾亲她,咬她。 反正她说的话都是他不爱听的,不听最好! 夫妻,可不是白当的。 尽管青渊极力想摆脱,但梁振东永远比她快一步,又是学体育出生,无论耐力还是敏捷度都比她好得多。 青渊被吻得虚脱,什么时候解开睡袍都不知道。 一直以为自己能理智能客气有风度的结束这单感情,可梁振东一吻她的唇,她的心就沸腾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朝他靠拢。 “唔……” 他微微扬眉,她的反应全看在眼中。手里便带着点惩罚的味道,故意把她揉得不知所措,溃不成军。 他的舌头到处作恶,她慌乱,徒劳推挤铁一般的胸膛,努力在唇齿间发出自己的声音:“你……疯……” 他的骄傲猛然的进入,青渊尖叫出来。 “啊--” 她还没准备好,他就…… 青渊狠狠的踢他、咬他。 她的叫声和踢打挣扎刺激的他更加兴奋,某种时刻,他特别霸道,完全只能依顺着他。 青渊无力承受,被动的被他向高处推着,一层一层的欢愉叠加,直至爆炸。 激情退却,他覆在她身上喘息,青渊别过头,眼泪不争气的浮上眼眶。 “青渊--” “滚!”她脸红嚷嚷,踢打他的小腹,像滑溜的小蛇在他身下扭动。 “青渊。”他切齿瞪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她洁白双峰。 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踢到他骨折的地方,青渊顿时安静下来。 他顺了口气,身下又蠢动起来。 坚硬还停留在她体内,感受它渐渐变化,青渊涨红了脸,骂道:“滚!” “你舍不得。”梁振东含笑低头咬住她的唇,牢牢占据她的唇瓣,身体蠢蠢欲动。 “我们分开这么久,刚刚那是开胃菜。”他邪恶的笑着,把青渊支离破碎的抗议吃到肚子。他蛮狠的似禽兽,极好的耐力,各种各样的花式让她尖叫着哭泣,听不出是欢喜还是痛苦。 断断续续骂着:“梁……我要……离婚……啊--” 梁振东咬住她的耳软骨,任她颤栗的几乎发疯:“离婚?离什么婚,到哪里去找像我们这么恩爱的夫妻啊?” 啊? 我们也算恩爱的夫妻? 结束后,青渊累得连清洗的力气都没有,还是梁振东拿热毛巾给她清洗。都到这份上,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她闭著眼全当是做手术消毒,而且梁振东手很轻,没有任何不适。 14 继母,都是白雪公主她后妈 她闭著眼全当是做手术消毒,而且梁振东手很轻,没有任何不适。 最后,梁振东握着她的手,仔细观察,圆圆润润的指甲,粉粉的白色。他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会,“你那些亮晶晶的指甲呢?” “要你管。”青渊无力嘟囔,撅着嘴把手抽回,躲到被底,打一个长长的哈欠,“梁振东,不许把锦华的房子卖出去……那是我的……” 话未完,迷迷糊糊陷入梦乡。 青渊的迷糊样让梁振东好笑,捏了捏她的脸,离开时不忘掖紧被角。 ………………………………………………………… 梁振东到浴室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脖子、脊背被青渊的指甲抓出好几道细细条条的红线,火烧火麻的疼。 “剪了指甲还这么厉害,真是野猫!” 他简单清理一下,轻轻带上门出去。 楼下安安静静的,沈姨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餐,大厅半圆形黑色长沙发里阮玉英和赵奇霞小声在低声说话。 赵奇霞是青渊的继母,即是梁振东的继岳母。 梁振东咳嗽两下,叫到:“阿姨,二姑。” 青渊极为不喜欢这位继母,平日也很冷淡,基本不说话,更不可能叫赵奇霞“妈妈”。梁振东只好含混叫赵奇霞为“阿姨”。如此称呼,赵奇霞倒不介意,还很体谅梁振东。 赵奇霞明白如果振东敢称她为“妈妈”,青渊只怕真会宰了他。再说,“妈妈”也好,“阿姨”也好,称谓而已。外国小孩还直呼父母姓名呢,有什么关系。 此刻的赵奇霞正斜披着玫瑰映花的开米斯白色披肩,里面是黑色羊绒毛衣长裙,整个人优雅地陷在柔软皮质沙发里,腿上搁着一本卧着的书。 “振东,来了?快过来坐。” 站起来招呼梁振东坐的是阮玉英,赵奇霞微笑着朝他客套点头。 有些女人老了无论如何打扮,都是跳广场舞的范。而有些女人老了,仍是一幅精致的画。前者如阮玉英和张青水,后者如赵奇霞。 “振东,喝点什么?” “不用忙了,二姑。” “不忙、不忙。” 梁振东眼前的欧式复古白色桌上摆正着一套精美的外国茶具,均是漂亮的白色描金紫红玫瑰骨瓷杯。 “不介意和我们一起喝红茶吧?” “当然不介意。”梁振东笑着说。 “那就好。” 赵奇霞直起身体,笑着为他沏上一杯。 “谢谢。” 梁振东坐了下来,三人闲散拉了几句家常。因为立哲打伤过振东的关系,阮玉英在梁振东面前总有些抬不起头。寒暄几句,便借口去厨房帮忙。 她一走,留下梁振东和赵奇霞两人,气氛就有些微妙。 诚心说,阮家亲戚里,赵奇霞不是最难对付的。梁振东对她的印象也远远好过青渊对她的印象。只是因为顾及青渊的感受,很多时候,他只能淡淡走开。 赵奇霞看了看楼上又看看梁振东,意味深长地低头翻弄腿上书籍。 “你和青渊和好了吗?”她问。 梁振东“呵呵”笑两声,没有回答。 她也笑,更是同情地看他。青渊的性格在阮家不是秘密。 “也不知道为什么——”梁振东耸耸肩膀,很自然的说:“青渊对同事、朋友都很体谅。对我就有些苛刻,有时候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我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她就生气。” “青渊生你的气代表她很在乎你。” “有时候,真让人吃不消啊。”梁振东苦笑。因为他知道赵奇霞嘴巴很严,不是鹦鹉学舌的人,所以才敢和她倾诉。 赵奇霞合上书本劝慰他道:“青渊不是能随意向人敞开心扉的人,对你发小姐脾气常常是真情流露的撒娇。”她宛如母亲般宽慰他道,“我和青渊爸爸也常说,幸好青渊是嫁给了你。天底下也只有你能拿得住她。但是,你能够拿住她,也是因为青渊爱你的缘故。你别怨青渊脾气大,要怨就怨他爸爸,教女无方。其实青渊是聪明女孩,小事任性,大事不糊涂。为你已经是很低声下气的了。你打量打量家里,哪位都没你的待遇好。” “哪里?哪里?” 有些人就会夸人,赵奇霞的话让梁振东甜到心里,觉得总算有个人知道他的付出和不易。 七点,家里开饭,沈姨上来叫青渊起床。 “居然睡得这么沉。” 面对沈姨暧昧笑容,青渊极为尴尬,像偷谈恋爱的高中生。 她和梁振东腻在一起那么久,有脑子的都猜到在干什么。 丢死人了! 青渊匆匆收拾一下,赶下楼来到餐厅。阮次山、梁振东、赵奇霞、阮玉英都在等她。 “青渊啦,快来吃饭。” 大家都已经落座,阮玉英招呼青渊快来。 “我们家的大小姐终于下来了,我们都等得花儿都快谢了。”赵奇霞笑意盈盈地打趣。 大家都笑起来,普通玩笑落在青渊就是莫名不舒服,秀眉不由地皱起来,“爸爸、二姑。”她冷冰冰低声叫句,“赵姨。” 梁振东牵起青渊的手引到身边坐下,青渊在他手掌中挣了两下,他却握得更紧。 青渊脸上微的配合,甜甜蜜蜜,心里腹诽梁振东一万次。 “嗯,吃饭。” 阮次山点点头,示意开饭。 梁振东拿起汤勺先盛一碗汤搁到青渊面前。 “谢了。”青渊瘪瘪嘴,抬起右手去拿汤匙。错愕发现腕子上挂着爸爸送的佛珠。 咦——这串佛珠不是丢在医院了吗? 她狐疑转头,果然,梁振东的左手也带了一串同款式、同颜色只是珠子稍大些的佛手链。 不用问,梁振东的手链一定也是父亲送的。 青渊喝了口汤,嘴巴里淡淡的,没有什么味道。 “振东,下个月你爸爸的六十大寿,请柬都发出去了吗?我想起来还有几个朋友没请,现在还来得及补吗?” 青渊夹菜的手一顿,眼睛滴滴在梁振东脸上打转。 爸爸生日,她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赵姨,你看还要增加几个朋友?把名单发给我好了。”梁振东笑着接过话茬,夹片猴菇放到青渊碗里。 青渊瞪眼看梁振东,把猴菇从自己碗里夹到他碗里。 “吃这个对身体好。” 梁振东不依不饶再夹两片给青渊,青渊哭笑不得,变扭的全吃下去。 阮次山看在眼里,显得很满意。 青渊从小就是挑食的祖宗,十样菜八个不吃,谁来说破嘴都没用。 “哥哥真是命好!”阮玉英笑着对阮次山说:“从小青渊又乖又懂事,读书功课不让你操心。现在,女婿这么孝顺,忙前忙后为你操办生日。” 阮次山“呵呵”一笑。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梁振东笑眯眯对青渊说道:“其实,给爸爸好好过个生日也是青渊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和你--离婚! 青渊窝火的几乎要甩他一耳光,梁振东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油嘴滑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爸爸最大的心愿是看到你们过得好。”阮次山欣慰的看着女儿、女婿:“你们结婚时候没有好好操办,爸爸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有些老朋友都不认识振东。不如就生日这个机会,把振东介绍给我那些朋友。” 意味着,阮次山准备把梁振东从幕后推向台前,进一步向大家承认他是自己的接班人。 “爸爸——” 青渊心里发急,脸蛋皱成一锅粥。 这可怎么成?她都要和振东离婚了。 “爸爸,我——” “吃甜点吧。”梁振东叉起一块栗蓉蛋糕塞到青渊嘴巴阻住她要说的话。香软甜烂栗蓉味道充满青渊的口腔。 15 她要去买避孕药 “爸爸,我——” “吃甜点吧。”梁振东叉起一块栗蓉蛋糕塞到青渊嘴巴阻住她要说的话。香软甜烂栗蓉味道充满青渊的口腔。 好吃、好吃、超级好吃!即使挑剔如青渊马上就被口里的美味吸引。 “好吃吗?”梁振东微笑着问。 青渊狼狈地用手捂住嘴,杏子般的大眼睛狠狠瞪着梁振东,嘴巴像小兔子样嚼个不停。 “小两口感情还真好。”阮玉英笑嘻嘻调侃:“知道今天青渊回来,振东专门去请“百里香”老师傅做的这栗子蛋糕。” “小别胜新婚滋味越发显不同。”赵奇霞浅浅笑意,也吃了一口栗蓉蛋糕,“看来今天我们都是托青渊的福啊。” 被谁笑话都胜过被赵奇霞笑话,赵奇霞一说话青渊心里九翻腾得难受,好像被什么噁心到了一样。 青渊垮着脸,厌恶地把头拧到一边,脸上堆满不高兴。 她的表现逃不过大家的脸,餐桌上愉悦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 阮次山拧起眉头,严厉看着女儿。 “赵姨,你要是喜欢吃,不如把那个老师傅请到家里来做,他还会做许多新式甜点。以前,青渊就曾请他到'宜园'做过点心。”梁振东打着圆场,把手伸到青渊身后,从她的背脊爬到僵硬的脖子后抚摸揉捏着。 梁振东的手指厚而有力,辗压过的地方舒服极了,青渊胃里的不适感减轻不少。 “又不是小孩,发什么脾气?”他加重了些许力道,像和青渊亲昵地咬耳朵,“别任性了,快点说句话吧。” 青渊觉得梁振东手到处渐渐又痛又热,避也避不过。心里纵然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咬着牙闷声对赵奇霞道:“你要是——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这是她的极限。 梁振东满意的松开手。 “好啊。” 赵奇霞精致妆面上露出微笑,朝振东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吃饭吧。”阮次山敲了敲桌子,发话道:“吃饭的时候吃什么蛋糕!青渊,你就是这个毛病,快吃饭。” 一场风波有惊无险过去。 ………………………………………………………… 吃完饭小夫妻准备回家,张叔和振东把青渊的行李抬到车上。 “谢谢,张叔。” 青渊坐上副驾驶位置,频频向张叔道谢。 梁振东倾身为她系好安全带,大家挥手“拜拜”。 其乐融融的景象,谁也不会想到这对夫妻底下的暗波汹涌。 车体平稳地滑出车道,青渊裹紧身上羊皮羽绒服,双手抱胸,防御十足。她面无表情看车外倒退的景色,沉默着一言不发。极有默契的,梁振东也不张嘴。 静默一会,青渊发现车是开往“宜园”方向。 心里更加郁闷。 就这样回家?杜明歌、张青水、还有那晚歇斯底里的吵架算什么? 总是这样,每次吵架过后,梁振东从不道歉,也从不解释。好像只要两人冷静下来,问题就会自己烟消云散。 可事情怎么会自己过去呢?心里的不忿、委屈、怀疑、不安怎么都过不去。无时无刻折磨着她,无时无刻不让她寝食难安! 胃又开始翻腾难受,青渊痛苦地把头埋到膝盖。 “青渊,怎么了?”梁振东关心地问,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抚摸她的背脊。 是的,她很不舒服。 青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经过几次深呼吸终于好些,她直起身体说道:“前面,有家药房停一下。” “你不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他减慢车速,方向盘右转,车径直停到闪烁灯箱的药房门前,“买什么药,要不我去?” 正在解安全带的青渊停顿了一会,答道:“紧急避孕药。” 说完,她用力打开车门刚要下车。 梁振东更快一步倾身过来,“啪”的一声把门拉上。他的身体几乎全压在她身上,全身肌肉因为生气绷得紧紧的,发狠的低嚷:“阮青渊!一把年纪了,还不生孩子吗?” 青渊也怒了,不客气回敬:“梁振东,我们有过孩子,你忘了吗?是你不要的!” “是!但现在,我想要孩子!” 梁振东额头上青筋暴跳。 “可是,现在我不想要了!” 也许是愤怒让人充满力量,她一把推开了他的压制,毫不犹豫冲入茫茫夜色中。 望着她的背影,梁振东双手狠狠砸在方向盘上,气得恨不得吃了这个叫阮青渊的女人。 他不要孩子! 该死! 他从来没想过不要孩子。 当时,他只是——只是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心里的愤怒在狂吼,控制不住要疯了。他疯狂地冲下车,恨不得把她从药房里拉出来。 好一会,青渊才从药店出来,眼睛红红的,微有些肿。 此时,梁振东正靠在车上抽烟。冬日的街道冷风簌簌,人迹罕至,燃烧的香烟在暗处明明灭灭,看不清后面表情复杂的脸。 青渊脸色难看,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各自都挫到对方痛处。 梁振东把香烟扔到地上踩灭,努力维持风度为她打开车门。 青渊低着头,把手放在口袋捏了捏,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说话的心情。 他们的家位于江城新城区,西色湖边。这里远离市中心,青山绿水,风景宜人。几十年前,是一片湖泽,连接着贯穿江城的湘水。搞大跃进的时候,毛爷爷一声令下,要填湖造田!湖泽便填成平地。中国人民总是勤劳,大家住瓜、种果、种葡萄,日子红红火火。只是每年五六月,湘水普涨,江水倒灌回来,房子也淹,果园也淹,如此反复。前几年,金融危机,国家几千亿经济刺激,专家一看,大手一挥:这里,这里要退田还湖。 安居的农民赶走了,拆了葡萄架,焚了老房子,挖坑修路,先弄了一个大湖泊,依山靠水修个桃花园。 围绕着这湖泽,几层开外土地全卖给开发商,几百栋几十层的高楼拔地而起,还有各式各样的别墅区。 那时,房地产正是红火,入世早的人赚个盆满钵满。阮次山怦然心动,也想入房市试试手气。 “爸爸,普通人一辈子能买几套房子?做生意,最终还是要落到实业上,买卖人注重的不应该是一次性消费的人,而是那些一百次来的人,哪怕他们每次只买一块钱的东西。" 梁振东劝说阮次山,把资金建立脚踏实地的王国,放弃进攻来钱快的房市,也放弃本来主攻的社会中产阶级。 "什么是中产阶级?我们这个国家从来没有成熟的中产阶级,只有伪装成中产阶级的人。律师、医生、老师、公务员是中产阶级吗?但他们没有自己的品味和想法,他们喜欢存几个月的钱买一个包包,或是去买一件衣服。无论多没钱,他们也要开车,给宝宝喝进口奶粉。而没钱的人,他上街,商店装潢的好看一点,服务员热情一点,他都不会进去,因为没钱。或者他们根本不上街,根本不关心什么牌子,什么质量,他只关心今天超市打折的猪肉还有没有?什么转基因、还是有机食品穷人根本无力关心,这个国家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听了梁振东的分析,阮次山没有入楼市,没有扩大卖场转型去做百货。 大家还唏嘘他胆子太小,白白错过捞钱机会。 如同拥有一件奢侈品对生活平庸的人来说只是一个美妙的想象或者永远是一句动听的广告词一样。成栋成排的别墅、高档住宅也是橱窗里陈列好看的进口水果,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16 最贵的房子,是你不属于我的心 如同拥有一件奢侈品对生活平庸的人来说只是一个美妙的想象或者永远是一句动听的广告词一样。成栋成排的别墅、高档住宅也是橱窗里陈列好看的进口水果,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为什么奢侈品店的女孩对普通顾客态度傲慢,爱理不理,哪怕她们和大家一样,工作很久也不能买上一件奢侈品。那是因为她们靠得近才明白,高档的商品是系统的配套工程。你能背着死贵的包去挤地铁吗?如果被小偷划破且不想死?请问,你能穿一件貂皮开破车吗?好看的香奈儿套装如果没有配套的包,像话吗? 高档的商品房,风景优美,物业完善。但是远离脏兮兮菜市场,没有不入流小超市,更要紧是公交基本没有。要是唯一的一趟公交车半个小时来一趟,谁等的起?江城这个地方,夏天热到像狗,冬天冻到像狗,春天常常下雨超小半年。只怕哭死的心都有。 你打电话到市政投诉,公交太少。市政的电话永远都是语音留言。 交通不方便,绝对让人想死,不幸的感觉陡然飙升。 所以楼盘很多,卖出去的寥寥,或者卖出去也没有人住。 楼市凄惶,青渊眼见几位做房地产的叔叔因为资金断裂,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家破人亡大有人在。还有些大佬,拆了东墙补西墙,苦苦挣扎。 梁振东买的"宜园”便是在一位叔叔的央求下,以极低的价格入手的。 他们刚住了一年,说心底话,虽然"宜园”是独栋别墅,视线好,风景佳。但青渊就是有些不喜欢,总觉得这里太荒凉。 过了八点,一路上就看不见车。叠嶂的山峦之间,没有完工的大楼伫立在路边,像张牙舞爪的文明巨人,仿佛随时会突然奔跑起来。 梁振东把车停到车库,两人回到主屋,还是不说话。 青渊直接回到卧室,梁振东则行李取下来放在客厅,去了书房。 在书房里,他连续不断地抽烟。 他极想做的是把那个女人压到墙角问个究竟,再把那些药从她的喉咙里抠出来。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如此待她,青渊的话一点错都没有。 唯一的错,就是不该嫁给他。 难得一见的好女孩,偏偏在最坏的时候遇到最坏的他。 初识青渊,是在梁振东人生最低潮的时候。大学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到处碰壁,体育系的毕业生就业路数那么窄,他混得糟透了。 相恋多年的女友背他而去,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和女友是初恋,他们从小在一个宿舍大院长大。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初中、高中、大学。 曾经他想,她就是今生共度的那个女人吧。 没想到最后,因为钱、因为不确定的未来、因为飘渺的安全感她还是离他而去—— 十几年的感情,比不上刚认识半年的老男人? 这样的打击,深深伤害他的自尊心。 奋斗还有意义吗? 在一个不公平的世界,你的所谓奋斗,在很多人的眼里其实可笑到不行。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大棒子,告诉你,你就做个老老实实的猪吧,反正活得再努力也和畜生没什么两样。 资源在他们手上、权力在他们手上、法律也是、舆论也是—— 梁振东想:做猪就做猪吧,活一天混一日,大不了堕落到死。 他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工作,和老板吵架和同事喝酒,愤世嫉俗,到处惹祸,没有工作能做好,渐渐也懒得去找工作。 每天在家里就是吃饭、睡觉、喝酒、上网…… 谁劝都不听,他都已经成年,不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能改变的孩童。 这样的状态整整持续了一年,张青水求他、骂他、打他,眼泪流了不晓得多少,最后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眼泪汪汪求他。 "振东,世界上比明歌好的女孩多得是,你去出去看看吧。这个女孩长得漂亮极了,是我们同事的女儿,不会嫌弃你的。” 他没有办法,挨不过母亲的眼泪和绝食。 炎热七月,他在街角抽了包烟。以前不抽烟、不喝酒对社会充满希望的大好青年,在爱情走后,他全变了。 掐灭烟头,梁振东转身把张青水塞到他裤兜里的钱全扔给街角的乞丐。 看乞丐可怜,把鞋也留给他。梁振东耷拉着乞丐的破夹板拖儿,一拖一拖来到高级饭店。 他正眼没瞧坐在对面的女孩,上来就先吃吃喝喝一顿。 反正,每个女孩都一样,都物质。 饭也吃完了,酒也喝了。 他打了个饱嗝,双肩一耸,眼望穹顶。 "我没钱。"十足无赖。 女孩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秀气的眼镜,她说,"我有。" 他有些吃惊,看对面的女孩温柔秀气,气质干净。 "我没房。" 女孩的眼睛珠儿漂亮的转着,微红了脸。 "我有,虽然不大,但可以住人。" 梁振东把了把头发,心慌意乱强调:“我没车。" "我有。"她继续微笑,如同傻瓜。 "我,我没工作。" "我养你。"她几乎脱口而出。 说完,她先红了脸,局促的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梁振东真想为她的傻气鼓掌,可舔了舔嘴唇,喉咙发干。 今天踢到铁板,他都怀疑这女孩是不是母亲收买来的! 不然,哪有这么缺脑子的孩子? "你,你真有病!" 梁振东撩起长腿就走,实在待不下去,装也装不下去。 "梁振东、梁振东——" 他听见身后的女孩在叫他,一声声催促他跑得更快。 靠! 他是学什么的?即使夹板拖不好,但跑起来还是带风,七月流火,高温四十度太阳,大地都能燃烧。他大汗淋漓,像个傻瓜在火里奔跑。回到家,背部皮肤脱了一层,换了普通人早挂了。 梁振东到现在还记得那炎热的夏天,他被青渊吓得落荒而逃,在大街狂奔。火热的太阳不是红色,是白色,一点不晒,只是很痛。 开始很热,热得不能呼吸,当跑起来以后,浑身毛孔张开,细细的汗水汇流成一条条小溪,打湿头发、汗透衣衫,酣畅淋漓让你爽得停不下来。 在风里,方知道什么都他妈的滚蛋! 人生、理想、钱财全他妈的滚蛋。 梁振东洗澡刷牙,蹑手蹑脚的回到卧室,房间地灯发出幽幽橘红色光,青渊蒙着头睡了。 他安静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青渊根本没有睡着,从梁振东进来到身侧床垫子塌下去一些,她都一清二楚知道。 梁振东伸出手把她揽到怀里,她微微挣了挣。 "想好好睡觉,就别动!"他闭上眼睛把她的头压到胸前,抚摸着她的黑发,梦呓般叹息:"不想睡,我们就来点运动好了。" 他们运动方式从来只有一种,青渊不敢乱动乖乖躺着,黑暗里只看见他木质睡衣扣子,鼻子灵敏嗅到浓浓烟味。 他到底在书房抽了多少烟?洗了澡、刷了牙都掩盖不了。他为什么烦恼?为什么从不对她诉说? 青渊的眼突然有些潮,她死死抓着他睡衣上的扣子,好像那样就捉住他整个人,整个心。 她真想问,又怕问,梁振东,我是不是挡在你逐爱的路中。 17 整形医生成了大明星 早晨起床,他已经不知去向。 青渊恍惚一会,才回过神来,知道身在何方。 镜子里看去,眼睛还有些肿,不该哭的。太懦弱,每次一想到那个曾有过后来又失去的孩子,都忍不住伤心。 怪梁振东? 就算他承认所有的错误,也不能减轻她的责任。 用冰块敷了下眼睛,拾掇一番,出门上班。古代的女子失恋一次,追忆半生,春华秋实都要感怀一番。现代女性,遇到失恋,可以哭,但请不要超过三天。超过期限,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太失态,不能控制情绪的人活该被甩! 晚上可以李清照,白天请自动切换白骨精。 翘班一个多星期,终于回到“瑞享”。一进医院大门,青渊还来不及回办公室,刚把从河内带来的礼物拿出来交给前台小妹分给同事时,米娜就从市场部窜了出来。 看见米娜,青渊心里咯噔一下,颇有些心虚。 米娜笑嘻嘻,如无事人一样跳上前,用力抱住她,激动地嚷道:“亲,你可终于回来了!天啊,我想死你了!” 青渊一愣。 米娜是怎么呢? 以前青渊时常仗着自己是老板,翘班不来。没有哪一次得到过米娜如此亲昵的热情啊?更有一次青渊没打招呼翘班去欧洲一个月,回来后米娜气得半个月没和她讲话。 “米娜,”青渊同样抱了抱她,把手里的礼物拿出来,“拿回去尝个鲜,从河内带回来的。” “先别说这个!”米娜把手信搁在前台桌上,拉住青渊的手,笑着说道:“你快点跟我去市场部,我有事情同你讲。” “什……什么事啊?” 青渊被米娜连拉带拽地扯到市场部的办公室,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市场部的桌上横七竖八摆满新近各种各样的报纸、杂志。青渊随意抽几张,都是“瑞享”的软文推广广告。均是些“女人应该爱自己,善待自己”、“最懂你的不是老公而是整形医生”、“保养好脸蛋,还怕找不到小鲜肉”等等等等。 这也没什么,整形行业嘛,噱头越大客人越多。让青渊吓一跳的是每篇广告下,都赫然链接“整形医师阮青渊”的推荐。 “米娜——”青渊把狐疑地指着报纸上她的头像说:“我不是早说了吗?别把我推到台前去,我不喜欢抛头露面!” “我的好祖宗!”米娜皱着眉头,丹蔻指甲一点把报纸压下去,道:“我这叫做堤外损失堤内补。安琪儿的策划打了水漂,下半年的宣传安排都泡了汤。你总不能让大家和你一起喝凉水吧?我们又没嫁一个好老公不愁吃喝。” 青渊脸上一热。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不知道,自从你和安琪儿一起上了热搜,“瑞享”的电话都打爆了。多少人打电话来咨询,说'伟大的爱会穿透外貌直达内心'的话医师是哪一位?许多人点名就要预约你做手术。你现在都成了红人,我自然要趁热打铁把你推上去做医院下半年的推广重点啊!” 青渊捂脸在心里呻吟,求饶般地小声说:“米娜,我不喜欢这样。” “好青渊,这是生意!在商言商,跟喜欢不喜欢没什么关系。” “可是——” “别可是了,快换衣服吧。我已经预约了好几个客户,都是超级VIP。” 不得不说,人和人的截然不同。青渊是会念书的人,再难的功课也不费吹灰之力。米娜则是做生意的料子,脑子巨活。“瑞享”若是没有她在操盘,交给青渊早垮台了一百回。也幸好有她在,青渊这个甩手掌柜才当得潇洒自在。 说是甩手掌柜,但青渊是明事理、有职业操守的人。 穿上白大褂,她就是医生。不管对方是谁,有何需要,她都会尽力而为。 以往她挑挑拣拣一天看两三个客户,做一、两台手术。 乖乖,今天一日看了十个,手术排了三台。累得她眼冒金星,欲哭无泪。 第二天,饶又是如此忙碌。 熬了三天,她实在忍受不了。找到米娜强烈抗议,“我是人,不是机器。再这样下去,我要过劳死了!” “呸!过劳死!”米娜敲了一下她的头,哼道:“你这位大小姐,就是闲惯了。一天做三台手术就嚷累。你去看看'X美'和'X韩'的医生活动日一天做十几二十台手术。” “他们那是做手术?分明就是为了挣钱。”青渊气呼呼地瘫在椅子上,对同行的行为相当不齿,“一个医生只有在手术室才见到自己的病人,你觉得他能做好手术吗?反正我是不行。” 米娜“噗嗤”一笑,她一半是笑青渊天真,一半又是觉得正因为有她对品质的追求,“瑞享”的发展才会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 “小姐,别病人,病人的。”她笑着为青渊冲了杯咖啡安抚她道,“我们这里的是客户。明天,我只给你安排了一位客户,怎么样,可以吧?” 青渊欢呼一声,接过咖啡,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像小兔一样灵动可爱。 米娜风情无限地眨着眼睛,问道:“敢问,阮小姐河内旅行疗伤回来,路途中有没有艳遇一位异国帅哥安慰你千疮百孔的心?” 青渊嫣然一笑,回道:“帅哥不少,可本小姐人老珠黄,帅哥见之已逃之夭夭,年纪大的怪叔叔还差不多。” 米娜笑得花枝乱颤,走进来坐到青渊对面的沙发上,偏着头用专业眼光从上往下把她打量一道,权威发言:“从你的精神状态和皮肤情况来看,不像是久旷男人,内分泌失调的样子。如果没有艳遇帅哥,那——你和梁振东和好了?” 阅男无数的米娜果然精准。 青渊“呵呵”一笑,自己现前离婚誓言,成了半吊子工程,前几日还和准前夫滚起床单。 “我就说嘛——”见青渊不否认,米娜把咖啡放到桌上,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 青渊闻到她满身浓郁香水味道,笑着退后一点。 “梁振东是不是给你磕头认错,痛哭流涕,保证今生今世永不变心?” “你觉得他会吗?” 米娜想想,道:“那是发毒誓,写保证书?” 青渊打了一下好友的头,“保证书?还血书嘞!” “啊,什么都没有!”米娜为青渊不值:“难道道歉的鲜花、钻石、晚餐?都没有?那算什么!” 没有,没有,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青渊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她佯装看着窗外的风景,用这样的方法躲避米娜的追问。 鲜花、钻石、晚餐、或者一句“对不起”在漫长夫妻生活中太微不足道。 什么都没有也可以,重要的是要把对方放到心里。 如果婚姻是一条船,她不知道把梁振东捆绑上她这条船是不是太自私?毕竟她是乘虚而入,利用他当时的空虚和寂寞侵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更知道那个位置不属于自己,是属于一个叫杜明歌的女人。也知道梁振东是把她当成救命稻草去代替、去忘记。 现在,杜明歌回来了,孤身一人满身伤痕—— 梁振东在旧情人面前扬眉吐气了吗?失落的尊严是不是找补回来了。见面时,他们有没有为过去经历的青春岁月而唏嘘长叹?再旧情复炙,也不是不可能啊。 滚热的咖啡烫醒青渊的理智,她收回神思,舔了舔热痛的嘴唇,淡然的说:“米娜,我要离婚的想法没有改变。” 哪怕还睡在一张床上,哪怕他还是夜夜搂着她入眠。 “为什么?你们不是和好了吗?”米娜很迷惑。 “我们没有吵架,也谈不上和好。”青渊自嘲地说:“我们的婚姻维持得太难看了,希望离开时大家能各自幸福。” 面对青渊的话,米娜只是耸了耸肩膀。 18 不同的母亲养育不同的女儿 面对青渊的话,米娜只是耸了耸肩膀。 第二天上班,米娜果然遵守诺言,只安排青渊接待一位客户。 可一接待这位客户,青渊就马上意识到又被米娜坑了。 这位客户的难缠和讨厌程度,远远超过同时接待十位客户。 具体讲,这位客户不是一位,而是一对母女。 VVIP客户! 她们穿着时髦,考究。母亲年约五旬,薄唇高鼻,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她身后的女孩,则二十岁出头,鹅蛋脸庞,大眼高鼻,百般不情愿的样子。 青渊心里嘀咕,这对母女真是奇怪。来整形医院像来刑场。如果不想来,完全可以不要预约嘛。 米娜笑容可掬,扭着窄裙羊毛裙小屁股把这对母女亲自护送进来。这也从侧面说明,这对母女是非常“尊贵”的特殊客户。米娜眼里的“尊贵”客户就是出得起大价钱,非富即贵的有钱人。 “阮医生,这位是白太太和她的女儿白冉冉。”米娜的脸上笑成一朵花,“白太太,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阮青渊医师。你们慢慢谈,慢慢谈。 米娜笑着退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了青渊和白氏母女两人。一时间,气氛默默地有些尴尬。 “白、太太……请坐。”青渊职业化地挂起微笑,低头翻了翻手里的病历。这些来整形的客户一大半不会用自己的真实姓名。病历单上的名字写着的名字,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白氏母女坐在青渊对面的椅子上,白太太一脸傲慢,脸扬起高高。白冉冉则把身体往椅子里窝去,目光游离。 青渊继续低头看着病历,头也没抬的说:“白太太,你是想做拉皮,对吗?” 对面对白氏母女都没说话,白太太薄薄的嘴唇闭得更紧。她身边的女儿头垂得更低,羞愧难当的模样。 青渊抬起头来,对着白太太疑惑地又问了一遍:“是想做拉皮术吗?” “阮医师,手术的不是我。”白太太指了指身边的女儿,道:“是我女儿。” 这下青渊更奇怪了。母亲带女儿来做整形不是稀奇,但大部分时候,她们都是手挽着手,开开心心,有说有笑。不似眼前这一对,一脸肃然,万分悲壮。 青渊转脸向着年轻女孩询问道:“白小姐,那你想做什么手术,隆鼻、重睑?” “我……”女孩低垂着脸,手指抠着椅子扶手,喉咙滚动,艰难地说:“其实……我不想做什么手术,我——“ “不,一定要做!”白太太厉声打断女儿,激动地说:“事到如今,你怎么能反悔了?我们都说好了的!阮医生,她要做处,女膜修补!” 房间里的三人顿时宛如凝固的石膏,青渊呼吸都骤停了一般。她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但又听得清清楚楚,十分真切。 年轻女孩咬紧嘴唇哭了出来,站起来冲了出去。 “回来!”白太太冲着女儿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然后无奈地颓然坐在椅子上。 青渊心里长叹一声,虽然不知是什么样的隐情来做这样的手术,但是客户如此抗拒,这单生意只怕是黄了。 她站起来收拾桌上的东西,摆出送客的姿势。 “白太太,我看你和你女儿有必要好好沟通一下。强扭的瓜不甜,她——“ “不——”白太太站起来,拍着桌子吼道:“阮医生,请你尽快安排手术。我女儿一定要做这个手术!花再多的钱也不要紧!就是一定要做!” “可是,她不情愿。” “这不能由她情愿不情愿,她一定要听我的!” 面对这样蛮横无理的妈妈,青渊真是有点生气。 她不鄙视任何来做手术的客户,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整形行业鱼龙混杂,来做整形的客户更是五花八门。她也见过某些行业的姑娘三番五次来做修补术。但哪怕她们不光彩,至少她们是自愿选择,没有被迫和不愿。可今天的这个女孩却生生说出了,不愿意。而她的母亲还在违背她意愿,把自己的要求强加给她。 背后的原因,和爱情一定脱不了干系。 “白夫人,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你不需要给多少钱于我,只需要去说服你的女儿!天底下最爱女儿的就应该是她的母亲,你觉得做了这个手术她能过得好吗?她是会感激你,还是会永远恨你?” 白太太的唇抖着,半晌才压抑着说道:“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才非要她做这个手术。” 说完这些,高傲的太太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她的背影僵直得像一副弓。 青渊望着她的背影,在心里默念了一百次脏话。狠狠把病历资料扔到垃圾桶里。 垃圾桶发出沉闷地声音倒在地上。 不一会儿,米娜敲门进来。 青渊没好气地怒骂道:“你在哪儿找来的好客户,简直是疯子!告诉你,下次别让我看见她们。” 米娜腆着脸笑着,厚脸皮地从垃圾桶里把病历拿出来,拍干净灰尘。 “有气别和钱使气嘛。这白太太是X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的先生在军队是这个。”米娜扬起大拇指给青渊比划一下,“她女儿在网上看了你和安琪儿的新闻,就是因为相信你才来的。” 青渊冷哼一声,鄙夷地说:“随他们家是什么实力,带着女儿来做处,女膜修补的妈妈,也真是够恶心!” “啧啧,”米娜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青渊,不是每个人的妈妈都如你的妈妈那样开通。” 米娜提起母亲钱珍花,青渊的身体抖了一下。 “这小女孩也怪可怜的,读大学时谈了个男朋友。感情挺好,就是男朋友的家境不好,爸妈非逼着分了。毕业工作了,家里又介绍了一个,男的也是军队里的。这个男人对她也不错,都要谈婚论嫁了。她妈妈怕男人嫌弃女儿不是完璧,所以逼着她来做这个手术。” 青渊翻了个大白眼怒道:“我真是服了她们,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妈妈蠢,女儿也傻了吗?妈妈说要分手就分手,做手术就做手术,蠢得不得了!” “唉,是很蠢啊。”米娜幽幽叹息,“不过,白夫人承诺我,只要她女儿的手术顺利完成。我们瑞享在X市的分院就水到渠成,绝对不成问题。” “瑞享”于青渊只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对于米娜却真是一番事业。现在竞争激烈,所有的整形医院都在圈地买马,使劲扩充。去X市开分院,是米娜长久的心愿。 青渊懂米娜的急切,但是看她谄媚的样子,真有些卖主求荣的况味。 “米娜,去X市开分院,我们要靠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依靠别人的帮助。” “好青渊、好青渊!”米娜搂着青渊央求,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走旁门左道。但这也不算旁门左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听说她们一定来'瑞享',都是白冉冉自己要求的。她说如果医生不是你,她就绝不做手术。” “为什么?”青渊吃惊地问。 “谁知道呢?”米娜耸耸肩膀,笑答:“大概——是你那句'伟大的爱可以穿透容貌直达内心'打动了她吧。” 如果要问:成功有什么秘诀? 梁振东会回答:应该是没有秘诀。 成功的人只有一个特点,不怕疼。受了委屈,摔破脑袋,来不及哭,就赶紧爬起来往前走。 哪怕早上被骂成孙子,晚上客户电话过来依然还要点头哈腰,卖笑陪酒。 尊严?自尊?这个社会已经有那么多矫情的富二代了,你的小资小态就收起来回家给你妈妈看吧。 19 成功没有捷径 尊严?自尊?这个社会已经有那么多矫情的富二代了,你的小资小态就收起来回家给你妈妈看吧。 社会要的是没心没肺、百炼成钢、跑得了马拉松、练得出铁人三项的大金刚! 梁振东就是这样的人,他每天六点出门,先到各个仓储物流查看今天的货源,再到卖场巡视,有时间还要去小超市了解情况。 他很少待在办公室,常常在卖场里转悠。其实这些卖场不再是单纯大型连锁超市,而是集合玩、吃、娱乐为一体综合乐园。 曾经这些卖场都是阮次山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一家一家建立铺陈开的。几乎都是飞速发展的城市缩影,十几年前,正是大型超市扩充的黄金时间,那时候老百姓买个油盐酱醋都要去大超市。 老百姓图什么--便宜啊! 但到了现在,购物渠道越来越多,利润被无限压缩,生存空间越来越窄。 阮次山曾拍着梁振东的肩膀动情的说:“这么多年,许多人都想收购我手上的这些卖场。有时累起来,应酬喝醉的时候,我也想卖了算了,到国外过几年安生日子。但酒醒了,我又舍不得。振东,这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这是我的事业。谁都知道在国内做实业难,但是没有实业何来经济发展?没有雄厚的实业支持,任凭政府拿出再好看的经济发展数据,都是他妈的扯淡!他们是在糊弄老百姓。” 梁振东点点头,知道“宏盛”到了必须转型的时刻。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果断改革,果断放弃继续开超级卖场的计划。不仅把资金建设密布小型超市,还重新装潢老店,所有店面统一规划、统一布局、每一家店所有的物品摆放都是一致的,让顾客走入随便哪一家店铺都能很快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更是开先河开辟出一半卖场卖进口食品,新西兰的牛奶、美国的葡萄、马来西亚的水果、瑞士的巧克力…… 他的计划开始受到老员工的抵触,有些老臣子很不客气的说:“江城不比北上广,进口商品有市场吗?我们的消费者能承受得了高昂的价格?这样高端的食品会不会把我们原来的客户吓跑?” 梁振东笑着把市场调查数据甩到桌上说:“如果三年为一个代沟,我们的店面三年就要重新调整一次。现在不是十几二十年前,不是光吃饱、吃好就行。年轻人喜欢新鲜刺激,他们要足不出户,尝遍各国美食。他们要自己的孩子吃安全有保障的奶粉,让他们饮用洁净的水。而且年轻人有最喜欢跟风追买,你的朋友圈,社交网有一个说好吃、喜欢,他们就会想要尝试。我们把进口商品和国产打折的分开,客户各取所需,分流而至,更利于管理和针对。” 那段时间,在江城的年轻人热衷于逛超市。 不仅可以上超市买,还能电话、上网预定,同城三个小时以内送货上门。 梁振东取得巨大成功,趁胜追击又推出了主题月,紧扣当下最流行的元素。有“全国各地美食汇”、“爱婴妈咪亲子月”、“时尚健康运动秀”、“老爸老妈我们爱”等等。 他发展了自己的“东发”物流公司,也帮助“宏盛”转型成功。 因为他知道,唯有成功,才能真的成为阮家女婿,得到尊重。 即使今日,他也不敢放松,每天辛苦早起,完成大量工作。 “梁总啊,你看这些水果这样摆好不好啦?” 梁振东认真的看着,点头微笑:“摆得真好看,我真没想到能把水果组合成蝴蝶。”说完,还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 负责水果售卖的大婶听到老总表扬高兴死了,嚷道:“我也觉得比那卖凉席的把模特围成个木乃伊好看多了。” 大家哈哈大笑。 “那卖纸的最耸了,用纸给模特做件婚纱穿着,结果,每过一个顾客扯一下,一上午就剩一地卫生纸。烦死人了!” 梁振东微笑的听完,想到一个好点子,回到办公室召集宣传科同仁开会。 “我们下个月的主题就是让顾客挑选最有创意的'超市艺术家”,看哪一个售货员能用自己的商品摆出最受顾客欢迎的台面。” “这个点子好耶。”刘明首先发声:“我们还可以把照片扑到网店、纸媒……一定会有许多人关注。” 大家讨论热烈,结束时已经接近中午。 期间梁振东接到母亲电话,简单说几句,挂了。 “梁总,一起吃饭吗?”刘明笑着说:“大家吵着要去大虾城吃饭,一起吧。” “不了,你们去吧,我还有些事。”梁振东笑着摇头:“告诉大虾城的梅老板记我的账。” 等得不就是这句话!刘明立即眉开眼笑的答应:“谢谢老板,老板万岁!” 刘明出去后,外面传来整耳欲聋的欢呼声。 梁振东笑了笑,掏出根烟来点上,轻烟迷雾中就有点想青渊。 最近他们都很忙,青渊忙着处理医院的客户,他忙着备货,准备应付两个月后的春节。 大家早出晚归,不咸不淡过着。 他突然想晓得,现在他的妻子在忙着什么,是否也会如他思念她般的想念他? 接到梁振东电话时,青渊正好下班陪着大姑阮玉明试衣服。白氏母女的事搅乱她的心境,索性翘班出去逛街买东西散心。 “在哪儿?”梁振东问。 青渊懒在沙发里翻着时尚杂志,淡淡的说:“在'星光'商场,我和大姑在一凡这试衣服。” 梁振东“喔”了一声,青渊大姑的女儿廖一凡学的是服装设计,在上海捣鼓几年,没闹出名堂。年前回来,在'星光'开了家自创品牌服装店,做一做国外小众潮牌的代购,也为城中淑女太太量身定做衣服,号称江城唯一高级成衣订做,堪比法国时尚。 风格法不法国不好说,价格倒是贵得很法国。 大抵普通人去过一次没心情再去第二次,太他妈打击人了,在厕所,一哭得半年。 “一凡服饰”在星光开业的时候,梁振东陪青渊去过一次,送了巨大的花篮,还捧场买了不少衣服。 从此往后,廖一凡叫“振东哥”的声音可清甜,鸡皮疙瘩搓一地。 他们家晚辈之间不兴叫“姐夫、嫂子”,大家岁数差不多,连名带姓混着乱叫。 “吃饭了吗?” “早吃了,都什么时候呢?”青渊抬手看了看腕表,道:“一点多了,你没吃吗?” “吃了。”梁振东撒谎,“你陪大姑好好看。” 说完,他收了线。 青渊举着手机,觉得这电话接得没头没脑。 阮玉明正巧从试衣间里出来,一边调试裙子的拉链一边问青渊:“青渊,你帮我瞧瞧这件怎么样?” 她收了手机,看阮玉明肥肥胖胖的身躯非要套进一件掐腰连体灰色裙里,挤得肉都要从两边溢出来。 “妈,你怎么这么胖了!我的裙子都要被你撑破!” 阮玉明伸手敲女儿一凡的头,骂道:“心疼裙子?不想想是谁待在我肚子里十个月把它撑得这么大!” 她夸张的用手比划个圆,青渊和廖一凡都笑了。 “求你快换下来,穿出去且不是砸我的招牌。” 廖一凡为母亲选了几件宽松款式的,推她进去试。 “等会给你也挑几件,包管美死!”廖一凡嘻嘻的朝青渊笑说。她身材高挑,容貌秀丽,天生衣架子。酷爱朋克打扮,黑眼影、黑嘴唇、黑指甲、一年四季经常穿一袭小羊皮机车皮衣配黑裙子。 20 中国式亲人 “等会给你也挑几件,包管美死!”廖一凡嘻嘻的朝青渊笑说。她身材高挑,容貌秀丽,天生衣架子。酷爱朋克打扮,黑眼影、黑嘴唇、黑指甲、一年四季经常穿一袭小羊皮机车皮衣配黑裙子。 “活像黑寡妇!”这是舅舅阮次山的评价。 廖一凡才不在乎,我行我素。反正爱我的人疯狂爱我,不爱我的人一点也不会爱我。 阮玉明接下来试穿的几条裙子好看多了,均是剪裁得体宽松上衣,配及膝A字裙,穿上后顿时整个人都年轻几岁。 “虽然一凡自己总穿奇装异服,没想到给别人搭衣服功夫很好。” “啊,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哩!”廖一凡跳到沙发上拧青渊脸颊,两姐妹闹成一团。 小时候每年暑假,她们总在一起玩玩闹闹,女孩儿很容易生气绝交,又很快和好如初。 后来,廖一凡初中去国外念书,思想行为西化厉害。回国一次嫌弃国内一次。青渊当时也是孩子意气,挺看不惯她这崇洋媚外狗腿样子,两人渐渐生疏。 毕业后,青渊结婚成家水到渠成。反之,一凡就很不顺遂,爱上不该爱的男人,从国外回到国内,蹉跎几年,一身情伤。 一凡回到江城,是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可青渊觉得,一凡怨气太重。回来快两年了,男朋友换了二十个。跨行业、跨种族、跨年龄皆是一凡的菜。 这样欲盖弥彰去忘记,尤显得底气不足。 “青渊,你也去试一件?”阮玉明慈爱地摸摸青渊的手。 “嗯--”青渊撒娇摇头,“一凡设计的衣服太前卫了,我可穿不出去。” 阮玉明鼓励道:“年轻人怕什么!你现在不穿,难道等到老得走不动的时候穿?人老了,穿什么都没人看,你该趁年轻使劲穿!” “大姑这腔调真像我妈妈。” 阮玉明和钱珍花是同学更是闺蜜,兴趣爱好脾气七分像。 “青渊。”阮玉明看了她好一会,缓缓握住她的手:“你妈妈和我从小玩到大比亲姊妹都亲。因为太好,才被你爸爸近水楼台先得月抱得美人归。” “原来妈妈是红娘!”廖一凡插嘴。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阮玉明用手指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一凡笑着退开一步。 母女间即使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让青渊吃味不已,兀自低头玩弄指甲。青渊的心理变化,阮玉明看在眼里,也晓得她心里的疙瘩是什么。 “青渊,珍花如果还在,也会劝你往前看。赵奇霞那个人这几年我看在眼里,还不是个彻底的坏女人。对你爸爸还是真心真意,你也不要太计较。” 虽然阮玉明做和事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显然青渊很不喜欢听这些,即使没有当面驳斥大姑的话,脸上阴沉沉的。 大小姐的脸是三月的天说变就变,廖一凡朝母亲使个眼色,笑着对青渊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青渊,去试试我给你挑的衣服,怎么样?”廖一凡赶紧转移话题,亲戚都晓得,青渊有点坏脾气,事儿不如意就撅着嘴不说话。气大了,十天半个月不理人。真讨厌某人,真宁可一辈子不和她说话,性子倔到这个程度。 当年,钱珍花病逝几个月。阮次山就娶新妇,这对青渊是很大的打击,她离家出走,闪电结婚,几年都没有和阮次山说过话。哪怕现在父女俩关系缓和,青渊还是不太和赵奇霞说话,经常当她是不存在的隐形人。 现在青渊心里再不高兴,也知道大姑是为她好,是希望家人和和美美。 “那——大姑我进去试衣服了。” “好,好。”听到青渊和自己说话,阮玉明喜悦的说:“快去试试看。” 青渊拿着衣服进试衣间,心不在焉的换着。 一件是中式改良旗袍,宝蓝色的云锦绣万字花纹的旗袍下配同色欧根纱十八层蓬纱裙,前短后长,俏皮可爱。 青渊没穿过这么跳脱的裙子,颇有些不适应。左看右看别扭的紧,她摘下眼镜,放下盘起的乌发,弄乱了,这才好些。她朝镜中的女孩笑笑,自己给自己打气。 出了试衣间,阮玉明和廖一凡正背对着她并排站在衣架前挑衣服。 廖一凡小声抱怨母亲:“妈,你没事和青渊提那个女人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青渊多讨厌她。” 阮玉明长叹一声:“我是可怜青渊,这么多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当年要不是舅舅那么快娶新舅妈,青渊能急急忙忙嫁人?你就没看出来她就是随便找一个人结婚气舅舅的啊!” “哎呀,你啊——”阮玉明连连摇头叹息:“青渊是书读多了死脑筋想不通。古话还说,丑妻恶妾胜空房。一个成功男人身边不可能没个女人。徐娘半老的赵奇霞做她后妈总好过找个比她还小的做后妈吧?他爸爸又不是找不到年纪轻的——” 青渊退后一些,把脚步弄出声响。 大姑和廖一凡同时回头。 “换好了。” “快给我瞧瞧。”阮玉明讚赏地看着漂亮的青渊,发自内心夸奖,“青渊真是深藏不露的美女,稍微装扮就不得了。” 青渊附会微笑,不认同也不去否认。 她已经长大,走过很长很长的路后,知道谦逊和低头。她也不会纠正大姑,自己并不是因为赌气而和父亲疏远,她是为妈妈感到不值。尽管妈妈已经走了,但永远是她的妈妈。她爱她的妈妈,这份执着是深爱母亲的女儿应该做的。 她也不想告诉一凡:她嫁给梁振东也不是为了报复父亲,她书念得多但脑筋不傻。 接下来,廖一凡又为青渊挑了几件,都是漂亮华服。 青渊没有精力试来试去,疲累赖在沙发里:“不试了,按我的尺寸包起来吧。” “好。”一凡笑颜如花,喜滋滋的说:“我保证你买了不会后悔。” 青渊疲倦地到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发绳。算了,让头发搭在肩膀吧,反正待会就回去了。 廖一凡在外面哼着小曲指挥下属打包衣物,青渊和阮玉明仍坐在沙发上闲聊,不知怎的,话越说越没可说的,词穷的很。青渊借故起身去厕所,宁愿坐在马桶盖上发呆也不想出去。 亲戚之间若是套上了利益的枷锁,交往就变得好累。 青渊以为会坚定站在她和妈妈这边的大姑,最后还是…… 唉…… 不要说在事过境迁的六年后,就是当时,亲戚中又有谁真正站出来反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一百个亲戚一百个靠着阮次山生活,各行各业的阮家人都离不开这位江城强人。谁会为一位死去的旧人得罪活着的人呢? 青渊永远都记得,爸爸再婚那天,二姑一直握住她的手,苦苦哀求:“青渊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没有办法……" “……” 屈辱的场景,每每一想起青渊就浑身发抖,嘴唇发白。胃又不适的造反,她洗个冷水脸,努力让自己镇定。 从洗手间出来,一个熟悉背影正和一凡说着什么,一凡眉飞色舞,语气飞扬。 梁振东?! 青渊眉头直跳,他怎么来了?平日从不陪她逛街的人,今天是心血来潮? “青渊,振东来接你了喔!”一凡把手里的卡片还给梁振东,清脆的笑声撒满房间:“你们夫妻是故意来秀恩爱特刺激我这个单身剩女的吧!” 梁振东收起卡片,回身笑看青渊,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青渊脸色发白,眼睛空洞,松垂头发不似平时盘发的凌厉干练,多了丝女性的柔媚和怯弱,长长的剪睫羽上沾着少许水珠。她注视着看着他又像没有在看他,哆哆嗦嗦双腿发颤,身子一软向地上摔去。 “青渊……” “青渊!” 梁振东长手一捞,稳稳让她靠过来。 “怎么呢?青渊。”阮玉明忙走过来,关心的问:“哪儿不舒服吗?” 21 稀里糊涂被吃定 “怎么呢?青渊。”阮玉明忙走过来,关心的问:“哪儿不舒服吗?” 青渊不动声色抚了抚额上的发,退开他的怀抱,向阮玉明笑着摇头:“没事,脚一滑没站稳。” “你这脸怪难看的,有时间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 “没事。”青渊温柔的笑。 “不要大意。”阮玉明仍嘱咐梁振东:“振东你待会就带她去看病——” “大姑——”青渊简直要受不了她了。 “妈,你怎么这么不识趣。”一凡在旁边贫嘴:“青渊是看到老公来了,撒娇哩。” 三人一听都笑了,阮玉明和廖一凡是因为这句话好笑而笑,青渊的笑是配合气氛。梁振东没有笑,他侧着头,看身边的妻子,紧紧握着她倔强屈起的指。 青渊脸色白皙的可怕,坐到车上还没有缓过来。怕她冷,梁振东把车里的空调调到最大。青渊裹着厚厚羽绒服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活像一个虾球。青渊怕冷,梁振东怕热。不一会儿,热风吹得他鼻尖冒汗,脱了外套,抡起衬衫袖子,还是热。 梁振东擦去脑门上的汗珠,看身边黯然神伤的青渊。 曾经她也这么失魂落魄的来找过他,不过那时候的青渊更年轻、更可爱一些。会撒娇、会生气、会大声的笑…… 他禁不住伸手去碰触她的额头。 青渊惊讶地抬头,张着大大的眼睛。 看他。 他笑一下,捋了捋她额前的刘海,道:“睡吧。”温柔的指尖在她冰冷的额头皮肤上滑动。 她的瞳孔里映出一张英俊阳刚的脸,她知道他一直是体贴的好男人。哪怕在他人生最坏的时候,体贴依然是骨子里的情愫。 她多么迷恋这张笑起来颠倒众生的脸,所以愿意冒着酷暑、守着毒辣太阳,看了一场又一场不喜欢的球赛。 而现在这张脸眼角有了皱纹,有了点沧桑,黑白分明的眼珠中有根根血丝。 “对不起。” 她说着,垂下头不敢看他。 “神经病,说这个做什么!” 梁振东发动汽车。 他们要去哪里? 青渊没有问,轻轻将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情沉甸。 梁振东,对不起。 我不应该自私地把你拖进我的生活。 明明知道你不爱我,还是紧紧缠住了你。 接受亲人永远的离开有三个必经阶段,一是和她的遗体肉身告别;二是亲手送她安葬;最后是处理她的遗物。 钱珍花病得突然,肠癌,医生说:“不用太担心,切掉一段肠子做做化疗。” 有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疗条件。钱珍花也很乐观,还和青渊开玩笑,“做完化疗是不是头发都没了,那你快去给我买一顶好看的帽子。不然,我怎么出门?” 检查越深入,情况越不好。 肠癌是转移癌,原位癌在脑,已经没有手术的必要了。 脑癌发展极快,从确诊到去世一个月而已。 太快了…… 钱珍花还没有看见女儿结婚,没抱上孙子,和青渊还有好多的计划没有完成。 青渊痛哭过多少回,她怪自己是个医生,却医治不了最亲的人,眼睁睁看她被疾病折磨,受尽苦痛。 更痛的是父亲新欢登门而来,宣告她是这个家新女主人。 赵奇霞把钱珍花的东西一件一件从主卧室清理出来,堆在院子要一把火烧掉。 青渊气疯了,哭闹着,吵嚷着,尖叫着,撕打着…… 所有人都来劝她,要放手,要冷静,要理智。 她成了孤儿,失去妈妈,也失去爸爸。 “爸爸,我恨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从家里跑出去,流着眼泪在大街上狂奔。哭累了,靠着墙蹲着休息一会再哭。 亲戚快把她的电话呼爆了,她一个也不想听。 她心底里想见的只有一个人。 ………………………………………………… 梁振东是在张青水催促下不情不愿接的电话。 相亲时见过一面的女生,他连长相、名字都记不清。 唯一印象:女神经! 接通电话,梁振东耳边只听见一声一声哭泣,隐隐约约传来,像有人拉了根弓弦在他身上“咦咦啊啊”的锯着,揪得他肉痛。 他寻思这女孩可能是遇到难处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相亲吃的饭还是她付的钱呢。 梁振东换了衣服,带上钱夹,穿上运动鞋,直奔青渊说的地方。 再见到青渊时,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一点也认不出眼前脏兮兮的小叫化会是和自己在时尚餐厅相亲的姑娘。 “你怎么了?被人劫财还是劫色了?” 夜幕低垂的江边,已经深夜,燥热的八月,无论哪个方向刮来的江风都是热乎乎的,吹久了准头昏脑涨。 她只哭,不说话。 “你在这江边走了多久?”他又问。 这下青渊想了一会,老实回答:“五、六个小时。” “你——神经!脑子进水了啊!”梁振东服了她,世上居然有人比他更傻:“你知不知道夏天这样在外面呆着很容易中暑的。” 她傻乎乎望着他笑,不自觉的问:“是吗?” 梁振东很想用手指戳戳她脑袋,看里面是不是豆腐。 “吃饭了没?” 她摇头。 “唉——皇帝老子吃饭大,我先赔你去吃饭。” 太好的地方,他可请不起。一年多没工作,现在还吃着老本和父母救济。 街边的夜宵馄饨是不错选择,何况老板还是他发小,价格适中,份量又足。 青渊坐在大排档里的红色塑料凳上专心致志低头吃着猪肉蘑菇馄饨,辣得尖尖鼻头都是汗珠。 梁振东坐在一边只顾抽烟,发小刘大胖子炒了份自制的卤猪舌搁到桌上。猪舌放下,他也不走,眼睛咪成一道线前后左右把青渊扫得通通透透。 “东子,不错喔。”刘大胖油污污的大肥手使劲拍打梁振东的肩膀,“这女孩比明歌还漂亮,你是怎么骗到手的?” 刘胖子的话轻浮又下流,听得青渊瞬间红透了脸,耳朵根热轰轰的,馄饨也吃不下,局促不安。 梁振东递了根烟给刘胖子,骂道:“滚。” 他不喜欢青渊因为自己而被人说三道四。 刘大胖知道梁振东恼了,见好就收,呵呵笑着走开。 抽了两根烟,梁振东凶巴巴问:“你吃完了没?” “嗯——吃、吃饱了。” 青渊忙放下汤匙,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包湿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从梁振东的方向望去,他看见她修长美丽的手指,像春天张青水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笋,新鲜甘美,每一个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粉红椭圆形状,底下附着肉色月牙。湿纸巾润过的唇干净透亮,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白色贝齿,她侧着头看街上的风景,嘴巴无意识轻轻抿了一下…… 振东陡然慌得一跳,低头才发现,烟灰掉在膝盖上。 啊,妈蛋! 他狠狠把烟掐灭在桌上塑料烟灰缸里,飞快又点上一根,狠吸几口,心里咒骂自己,娘希比,杜明歌走后,就没摸过女人。现在看见小姑娘,就他,妈想当禽兽。 她只是抿了抿嘴。他就想:那该死好看的小樱唇,如果在他身下……这样抿他…… 该死! 他恼怒把烟奋力摁灭在烟灰缸,力气大得把桌子都要压翻。 青渊疑惑看他,不明白他突然变得暴躁。 “怎么呢?” “没什么。”他没好气的回答,知道自己要熄灭的不光是手里的烟,更是对她的邪念和欲求不满的焦躁。 青渊始终不肯说发生什么事,也不肯告诉梁振东家在哪里,更别提她的家人。被逼问不过,才哭着说:“我妈妈去世了,爸爸有了新家,不要我了,我是孤儿。” 她哭得宛如泪人,梁振东什么也不再多问。 每个人都有伤心十,问得多并不代表关心多,大部分时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 梁振东好人做到底,安排了吃,再安排住。 便捷酒店,最大好处——便宜。 22 我要我们在一起 便捷酒店,最大好处——便宜。 吃饭、开,房…… 踏入酒店那一刻,青渊脑子晕乎乎的。 手心透着汗。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梁振东打开房门,进来为她检查门窗水电,再打开空调。 “嘎吱、嘎吱。” 老旧的分体空调,八百年没用。一格一格移动的扇叶像变形金钢慢动作,吹出来的风还着去年的味道。 梁振东把手放在风口试了试温度,“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 青渊的皮肤被冷风吹起一层腻子。 不是冷,不是。 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时的满足和愉悦。 是想要得到更多的觉悟。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转身将房卡扔到桌子上,小卡片在褐色木质茶几上弹了两下。 “簌。”地掉到地上。 他弯腰去捡。 人生有多长,难得撑过一百年。 从今天算起,一百年后我爱的和爱我的都会消失。 生命无常,也许明天就死。 所以不要迁就,不要得过且过。 因为如果活着的时候没有和喜欢的人爱一场,多悔,哪怕几千几万年修成神仙也要后悔。 她伸手从后面环抱他,舌头发颤:“别,别走。” 怕得厉害,只会用力紧紧抱着。 梁振东低头看见她的双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起白色,他自认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姿色不错的女孩投怀送抱,他真扛不过。 “不要考验我好不好,我无房无车还无业,你负责不起。” 他本想自嘲化解过去算了,有些事终归是女孩子吃亏。她只是一时冲动,内心寂寞,他不能不明不白占她便宜。他深吸口气,费力掰开她的手指,努力推开温热的暖香。 “梁振东,我爱你。” 她不依不饶踮起脚尖凑上去亲他的唇,房间幽暗的灯光罩在拥吻的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她哪里会接吻,勾着他的颈子,用力去咬,如孩子在舔心爱的糖。 齿间有股淡淡青草香,是湿纸巾上的香味,紧紧松松撩拨他的心房。 他脑子空了两秒,轰地巨响,城墙全坍塌了。 一…… 二…… 三! 他不自觉开始回应,一手扶着她的腰肢,一手顺着丝滑的布料往下游移。 她的牙齿咬痛他的舌。 “你,接过吻吗?” 他皱眉离开少许,气息紊乱。 再霸道地把她抵在墙上放肆亲吻,亲身示范什么是接吻。 两人嘴里有甜甜的腥味。 她的唇红艳艳的,脸也是红艳艳的,圈在他和白墙之间进退不得。 “是你先开的头……" 他的指头一下一下压在她艳丽红唇,手指沾染上透明的丝状唾液。 “我--” 她小舌头碰到他的手,粒粒小巧牙齿闪着珍珠光泽。 “你先惹我的。” 他低头重新吻上她,强悍有力,令青渊逃脱不得,躲避不得。 她的空气,呼吸全被夺走,憋红了脸,推他,咬他。均是徒劳无功。 他用力固定住她后脑勺,要全部的她。 第二次见面,她说,梁振东,我爱你。 谈不上认识,几乎陌生的两个人陷入最疯狂的爱里。 他撕拉她的裙子,灰灰色的宽松长裙,摸上去像皮肤一样柔滑,没有耐性急急从肩膀上扯下去。 她眉梢眼角像烧起火来,不服输地学他。使劲拽他的裤子,拉他的头发。 身体躺在硬硬床垫上,廉价床单难闻又粗糙。青渊一点也不介意,她只介意眼前这个男人。 他像一团火,又像一个巫师,在她身上到处下蛊。 她哭。 也笑。 微微睁开眼,看头顶摇晃的白灯,摇晃的开裂墙壁,摇晃的他,摇晃的全世界。 “疼吗?” 他停下来,问。 她脸上的泪,好多。 小手抚上他强健的背,道道汗水汇聚成小溪。 他的脸真好看,舒眉朗目,目光缱绻。 “不疼……" 她细若蚊吟,偏又可爱至极,羞涩地闭上眼,抬起身体努力向他靠近。 他不懂,和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痛? 十指交缠。 她的世界…… 摇晃得更厉害了。 他们是彼此的救赎,也是冤债。 青渊听见他起身穿衣,关门出去。 不走,行吗? 激荡归于平静,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青渊不后悔,只有淡淡一点伤感。 女孩到女人的一夜,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却不关爱情。 她又庆幸,幸好他走了。 不然,面对面,说什么好。 她慢慢腾腾挪到浴室,想洗去他留下的气息和味道再离开。 镜中的自己满脸娇慵,身体上潮红一片,脖子、胸脯、肚腹、背脊、臀部……猩红点点…… 昨晚的放纵,他诱惑她做的事…… 种种重新跳回她的脑子,青渊害臊地捂住脸,想自己哪里会大胆如此。平日她是多么洁癖、自傲的女子,既被他诱哄到……但她想起他享受的表情,情不自禁的嚎叫,她又有点高兴,至少她对他还是有一点点用处。 身体的味道洗得去,体内的液体会倒流,吻痕淤青也会消失。但她洗不掉心里滋生的依恋和爱意。 才离开十分钟,就克制不了去想他。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念。 他手指停留过的每一处,浅浅深深占有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疯。 青渊忍不住要立即给他打电话,求他回来,求他抱她,求他爱她,求他不要离开。 可他若有一丝想留下的情意,就不会偷偷摸摸地走。 她又恨他,纵情缠绵后没有一丝不舍,说走就走。 青渊浴室呆了许久,手指头、脚趾头起了皱,才裹着浴巾走出来。 如傻子呆呆坐在床沿。 “吧嗒、吧嗒。” 工作一晚的老空调,正式寿终正寝,罢c工抗议。 “是不是,连你也赶我走啊!” 青渊喃喃自嘲。 “咔嚓。” 门锁转动。 青渊从床沿跳起来。 梁振东提着早餐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她。 “你……” 他想骂她:“傻瓜吗?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光溜溜白膀子上,老了会得风湿病的。” 青渊咬着唇,快不能相信自己眼睛。 看他把早餐逐一放在桌上,有汤粉、油条、小粥、鸡蛋……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全买了。” “振东——” 她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泪流满面像个神经病,她不管,浴巾掉到地上,她也不管。 “不要离开我……”她哭着要求,在他身上磨蹭。 柔软的肢体白腻迷人散发青苹果香味,她像伊甸园里引诱亚当的夏娃从脚尖到头顶把他死死缠住。 消下去的火,被她重新挑拨起来。 发烧样热。 他把她抱起来,双腿圈在腰间。 “梁振东,我要和你结婚!”她说。 他三秒脱下裤子,猴急的像个色、狼。 “结婚,我要结婚。” 她嚷着,尖叫。 “好,好,结婚,结婚。” 梁振东忍不住答应,急切的释放。 这个时候,他的脑子掉到裤裆,她说什么都愿意。 她这个装成小百合的野玫瑰,装成美羊羊的红太郎—— 他要,他要了。 不能让她出去祸害人间。 从此以后,只准祸害他一个。 好热。 梁振东擦擦额头,车里空调热得他一脑门子的汗。 今天是周五,下班堵车高峰提早。他们的车塞在车流中缓慢得像蜗牛。 青渊歪着脑袋昏昏沉沉睡着了,卸下防备的她和平时大有不同。 梁振东想,也许是相识时的反差太大,有时候真不知道是正襟危坐,严肃得像卫道士的人是青渊真面目,还是情绪失控,非他不嫁的无知少女是她的真面目。 时间是不能回头的单程路。 没有如果,没有可能。 他们是千万分之一的遇见。 早一点不行,晚一点也不行。 他要是提前知道青渊显赫的身家背景。那天,他可能就真的不再回去。 至少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和她结婚。 那一晚,他根本没睡。 软玉怀香,要多少次都不够。 一次,两次…… 23 我们的伤口和怀抱 那一晚,他根本没睡。 软玉怀香,要多少次都不够。 一次,两次…… 她乖又甜、无知单纯。 他要怎样都可以,被哄着,红着脸趴在他腿间,亲柔的,含蓄的……她的发扫过他的大腿,毛茸茸的痒。他大叫着狂泻,喷在她嘴里。 他都觉得自己好过份,可他真好爽。她为他做的,让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快乐,这种快乐不单单是肉,欲,他还体会到一种感情。一种因为爱所以想你高兴的感情,它从荒芜的心田生长出来。 他整夜都在不知疲倦地索取,各种奇怪要求。他想逼她推开自己,说不。那么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离开,再不回来。 青渊没有,即使初经人事的她痛得眼眶泛泪,双腿发抖,还紧紧抱住他,哭着说:“振东,我喜欢你,喜欢你……” 她累得,沾着枕头就睡着。 早上十一点,还不醒来。 他听房里老迈的空调叶子“吱吱”响着,歪着头看她。 她安静的躺在蓝白条纹枕头上,呼吸均匀像个婴儿。浏海斜垂下来,遮住花般美丽的脸,蜿蜒的头发像一把打开的墨黑扇子,形状漂亮。透过桔红窗帘的炙热阳光变成了夕阳暖色,一切都刷上金色朦胧,真实而又美好。 他觉得自己像在某部东南亚炎热粘炽的风情片里,所有东西肮脏污秽,蚊蝇漫天,臭水横流。 唯有片中女孩,纯真无邪,不谙世事。 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浏海,手指慢慢从头到颈,锁骨,再到她的肩膀…… 她的睫毛动了动。 他飞快缩回手。 为自己的欲念害臊。 也知道,他伸出手,不会遭到拒绝。 心里,却有些不舍。翻身起床,轻手轻脚出门。在走廊狠狠抽了几根烟。来来往往的服务员在他身边穿梭,偶尔多看他几眼。 梁振东离开酒店,漫无目地在街上游荡。中午气温就开始热得受不了,街上行人形色匆匆,都有目地。只有他街头街尾游来荡去不知道要干嘛。最后,走到最近银行,把卡里钱全提现,鼓鼓囊囊塞在皮夹。 他到街上买了好多种早点,边买边担心。 要是她走了怎么办? 要是再也找不到她怎么办? 越想越怕,提着早餐,风一样的跑回来。 开门进来。 还好-- 她还在,好像,在等他。 心落了地一样舒坦,他转身放下早餐时,青渊没有看见,他嘴角温柔的笑。 ………………………………………………………… 那个载入史册最最最炎热夏季,两人在酒店腻了一个月。看电视、吃冰激凌、洗冷水澡、再…… 循环往复,如同蜜月。 饿了,就带她出去吃饭。她甜蜜地挽着他的手,几乎贴在他怀里,也不嫌热。 街边的串串、麻辣烫、烧烤…… 她穿着地摊上淘来二十块低廉衬衫,短短的牛仔裤,两条大长腿晃着夹板拖摇啊摇的,咬着老冰棍和他讲笑话。 说着,说着。 突然停下来,看他。 啃鸡翅的还嘴油汪汪的。 梁振东饮口啤酒,轻轻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抿了抿嘴,侧头亲亲她嘟起的唇。 那两年,她总这样,吃着饭,走着路,说着话……一下就不吃了,不走了,不看了。 等他拍拍她的头,碰碰她的脸或是亲亲她的唇,她才高高兴兴继续。 夜宵摊位的人们吹起热烈口哨。 他尝到一嘴孜然麻辣味,她则喝到啤酒苦味。 她接着开心啃起鸡翅,抖着夹板拖儿继续讲笑话:“……做手术累了,杨旭生最喜欢和手术室的小护士逗闷子。有一天,他又策手术室腿最长的小护士:'你今天穿热裤没有啊?你穿热裤可要通知我啊!',那小护士瞪他道:'你是日本动作片看傻了吧,老娘穿什么还要通知你。'听了,我都笑晕了。” 青渊“咯吱咯吱”被自己逗乐。 “结果,杨旭生看日本动作片看傻的事,传到游老板耳里。在手术台上喔,游老板问:'小杨,什么是热裤?'当时,几个年轻研究生就绷不住,要笑……"她边讲边装,眉飞色舞。 梁振东饮了口啤酒,微笑看她。 “老板问话,杨旭生不能不回答,只好说:'热裤--就是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裤。'游老板想了一会说:'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裤,那不是内裤吗?不像话,你居然问女孩子穿内裤没有,还让人通知你!'我们一听,当时就乐疯了!笑得要命!” 她“哈哈”大笑,像孩子那样快乐。 他们在相互了解对方,慢慢渗透, 梁振东知道,她叫阮青渊,25岁,学医。老爸有点小钱,青渊和继母吵架离家出走的。 她说,父亲的家她再也不回去了! 梁振东懒得仔细问她,也认为青渊的家事就和江城“都市”、“政法”频道常年滚动播放的家庭伦理新闻一样不外如此,房子、票子、外遇、情人。每天晚上,张青水雷打不动从头看到尾,第二天,跳广场舞的时候还要拿出来和姐妹们讨论一番,总结陈词。 青渊说,有点钱的父亲。 他真认为,有点小钱。 青渊很庆幸梁振东并不是深究追问的男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关于她的家庭她有保留,她希望他喜欢她就单纯只喜欢她本身。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呆在床上。累了就聊天,天南地北,从幼稚园到大学。大到读哪所学校,小到爱吃什么样零食都要拿出来细细说道。 梁振东很坦然,竹筒倒豆子,青渊很快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母亲张青水,父亲梁国栋,家住在江城机床宿舍。妈妈是机床厂幼儿园阿姨,爸爸是机床厂子弟学校老师。他的家是典型江城居民三口之家。 他学习不行,数理化还好点,语文、英语一顿乱套,写作文就是要命。 身体好,体育特别棒! 没有好到参加奥运会,做特长生还是行的,高考可以加分。 梁爸爸寻思,将来再不济,毕业顶他的职,到机床厂子弟小学做体育老师也挺好的。 月有阴晴圆缺,没想到国家人民的企业也有阴晴圆缺啊! 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机床厂感染风寒,一病不起,破产了! 幼儿园被私人收购,张青水提早退休回家。子弟学校收归市教育局管,和附近的“香江四小”并在一起。 梁振东毕业后,梁爸爸花了老大功夫,托关系,做人情。本来振东进四小做老师是板上钉钉的事,临门一脚打了水漂。 这里面有复杂原因,水太深。 反正,只知道进四小的那个体育老师,有条,市长的。 还说什么?四小都没进去,别的学校就更不要指望。 做老师的康庄大道堵死,梁振东开始在社会上摸爬,吃了许多亏,受了许多白眼。 “我从小没大志向,想着长大找份安稳工作,离家近,不要太累。讨个贤惠的媳妇,生个乖娃娃。周日的时候就带她们去公园,长假就一起去旅行,孝顺父母,做个好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抽着烟,靠在床头,惆怅颓废。 青渊下巴颏在他的小腹上,心里软绵绵地抽痛。 他弹了弹烟灰,嘲弄的说:“没想到这么个小愿望也这么难?我又不是要当比尔盖茨,世界首富。” 她闷闷的笑,拧他肚子,皮厚肉紧,疼了自己的手。 “你往哪里抓呢?”长腿一压,她半身不遂,他剑眉一挑,低头就亲。 吻着吻着,滚到一处,缠绵好久。 事后多少次,青渊暗自窃喜,幸亏梁振东没进四小,要真进了四小端了体育老师铁饭碗,杜明歌指不定不走了,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梁振东对她什么都可以讲,只有一个不说。 杜明歌。 青渊知道是禁忌,却忍不住窥伺他的内心,装模作样开玩笑追问梁振东的初恋是谁、初吻给了谁,初夜又是谁? 24 结婚,结婚 青渊知道是禁忌,却忍不住窥伺他的内心,装模作样开玩笑追问梁振东的初恋是谁、初吻给了谁,初夜又是谁? 原本笑嘻嘻的他顿时变了模样,脸色阴郁,甩开她的手冲到门外。 青渊心难受得要死,眼泪止不住坠。 才明白,对他而言,杜明歌那么重要。即使她离开,他仍放不下。 她哭得稀里哗啦,抽泣哽咽。长这么大,没人如此轻待过她,偏生他还是自己最在意和喜欢的。 没有妈妈,失去爸爸。本以为他是上天恩赐,哪知道他心还是只有一个杜明歌。 “振东!振东!” 等了好久他还不回来,电话也不接。青渊急了,哭着跑出去找他,门外、走廊、电梯……直到找到隐蔽脏乱的安全通道。 他站在楼梯窗户,对着苍茫黑夜,脚底积了一层烟头。 她真怕,怕他一去不返,消失不见。 “振东。”她从身后抱住他。 他冷冷的没有反应。 “振东……你别生气……我不问了,再不问了……” 青渊保证保证再保证,惶恐地钻到他怀里,执着吻他坚毅的唇。想把冰雕搂在怀里捂热溶化,喝到肚子才保险。 他巍然不动。 “振东……” 她连连撒娇,头蹭脚勾,七十二般花样。 怎样才能留住他? 用心、用感情,但他心里没有她…… 用身体可好…… 她滴下泪来,为他痴心,为自己卑微。 可她没有办法,只想把他留住。 身体化成粘稠奶油,柔腻地勾动欲望,她的手、她的唇大胆放肆在他身上跳舞。他的肌肤慢慢暖热起来,化被动为主动。 青渊再不是开始接吻都不懂的傻女孩,现在身体这把武器她使得很娴熟。 他把她拉起,热乎乎抱住。 “回……回房……”她娇嗔。 他不为所动,执拗地把她压在墙上,抬起她的长腿。 “啊……不要……” 她声音软嫩如黄莺布谷,腿缠绕他腰间,唇舌缠绕一起,脑子迷迷瞪瞪。不经意眼睛余光看到安全窗外乃是人来人往的菜市场,晚上虽已歇市,可还有几位环卫工人在清扫。 “振东、振东……”她慌张地蠕动着身体想从他身上下来,“有人……” 他置若罔闻,双手钳制住她下滑的腿,用力禁锢住。 “怕什么,你不是爱我吗?” 他蛮横扯下她的内裤,想要挤进去。 青渊被吓得脸色发白,腿夹得死紧,低声哀求,“别……别这样……” “你要是真爱我,就证明给我看!”他狠狠瞪她,喷火样狂吼,“难道你不爱我吗?” 青渊怔了一下。 爱! 她爱他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比谁都多。 在她失神的半秒,他抬起她的双腿凌空抱了起来。 “啊……振东……” 她尖叫着,身体往后仰去。一种暖暖烘烘的舒畅感席卷全身。他用力埋入再浅浅抽出,她被折磨得浑身发抖,洁白无瑕的皮肤渗出透明汗水。 青渊娇嫩的背在粗糙墙壁上摩擦着,她默默咬着牙承受。 他嘶吼着把她转过身来,换个位置从后面进入。继续享受美好充盈,和她的温暖包容。在最后重重撞击后,他释放出所有。 梁振东知道自己对青渊很坏! 他不是坏人。不知咋的,对青渊就是不太好。 突如其来的火气,他压抑不住。他的初夜和初吻都是给了初恋。 开始很美好,结局很忧伤。 他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在明歌走后浑浑噩噩这么久,生活工作一团糟。他不向青渊提起明歌当然不是可笑的余情未了,只是心底大男人主义作祟。不想被青渊笑话,他被是明歌嫌弃没钱、没本事最终被抛弃的。这事关男人尊严。 他是烂泥样的人,没钱、没本事、没未来。 青渊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梁振东思考过很多次,青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 是小羊一样顺从,被人牵着鼻子走没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吗? 他摇头。 青渊不是,绝对不是。 她脾气少,但不代表没有脾气。面对他的任性,她只是退让、隐忍。 梁振东见过青渊和家人通话,懒洋洋的、不耐烦的,若不中听甩手就挂了,再打来直接关机,几天不开机。 “你这样不好吧?”他说,“有事说事,好好沟通。你不理人还不让人找到,你爸爸会急。” 她嘟着嘴,小声辩解:“是他选那个女人不选我,我就是要躲起来急死他!” 这语气就是不讲理的小姐做派。 “那将来你对我生气,也会关机躲起来急死我?”他调侃的问。 她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呆了片刻笑嘻嘻地趴到他的身上,口对着口、眼对着眼,手指头不安分探入衣襟滑到他鼠蹊部握持按压。 “先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事要惹我生气……” “那还不是……出去找妖精……” 说完,他大笑一个乾坤大挪移把她压制身下,反客为主。 “梁振东!你敢!” 她扑腾大嚷,被他以吻封喉,最后只余几声低喘。 这些和青渊在一起被浪费的时间,是梁振东成年后最快乐的时光。没有人追问他,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三年计划是什么?准备在哪里买房?买多少价位的车有目标吗…… 在所有人心目中,没有方向是可耻的。 爱情像是商品买卖,你我优劣摆在台面。条件合适再开始谈感觉,不适合趁早散伙。 而青渊纯净如金子,眼睛里闪烁坦然率真,抚慰他伤痛过的心。 梁振东觉得,如果未来是和青渊,可能也不坏。 那天是星期四,两人睡到十一点,一觉醒来想今天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结婚去吧! 一拍即合,手拉着手坐公交晃晃悠悠到了市民政局。 正好十一点五十。 办理结婚的阿姨,望着他们眼珠要射出寒箭来。 “要下班了啊?”青渊尴尬的笑:“要不,我们下午再来。” “下午是办离婚的!”阿姨声音像洪钟,指着牌子说:“自己不会看。” 柜前有张大告示,黑体粗字: 星期四下午办理离婚! 他们不说话了。 人年轻,陪个笑脸也觉得矫情。 阿姨虽然生气小青年太不会挑时间,耽误她下班,好歹也气汹汹办了。 跺钢印那气势,如虹啊!柜板子都要震穿。 两个大红本,十块工本费。人生大事,十分钟不到完成。 走出市政大厅,裤兜里揣着蹬钢跺印卖身契,梁振东无一点真实感,心里是虚的,脚步轻飘飘的。 最近,肾虚的。 “等……等会。我们先坐一会。”他扶着青渊的胳膊,真没力气。 他没说,头晕。 正午的太阳,地面暴晒成白色,市政府前碧绿的大草坪热得蚊子也没一只。 两个大傻瓜坐在草地上,捏着大红本子,翻来覆去地看。 梁振东想:妈啊,这还可不可以后悔啊。这——这,我还没和我妈说呢! 结婚的事…… 他瞅了瞅身边陪着的青渊。 自己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虽然这女贼挺好看,他也蛮喜欢。可是总哪个地方差一截的感觉,有点不对。 他一拍脑袋,想起,曾经一辈子山盟海誓,认定的女孩可不是她啊! 玫瑰、戒指、买房、装修、婚纱、仪式…… 他们哪一环都没有,这婚结得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他是结婚了吗?别不是做梦吧! “要不下午,再去找那阿姨办一个。” 他舔了舔牙齿,看她咬着唇,风雨欲来的脸蛋,解释道:“我,我是怕会害了你……" “梁振东!”她嚷着一把勾住他脖子,叫道:“你休想离婚,我永远都不会同意!” 他们倒在草地,坚韧的草杆子扎到肉里。 阳光晒在背上,他看发狠的青渊,扎着马尾,白皙小脸晒得通红,眼神坚定。 很久以后,回过头再看那段经历。 他才后知后觉,青渊的委屈。 25 不干家务的儿媳妇 他才后知后觉,青渊的委屈。 任何一个女孩从孩提时刻开始,对自己未来婚礼有无穷设想。 教堂、戒指、祝福、婚纱…… 青渊什么都没有要求。 他还犹犹豫豫,想临阵脱逃。 当时,抱抱她就好了,亲亲她就好了。而不是愚蠢的说:“即使你不同意,我照样可以申请法院判决。” 年轻时…… 真的,好傻。 不光是青渊,还有他。 这里是哪? 青渊看清车外景致,抿紧双唇赖在车里不肯下来。 “梁振东!” 她把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翠屏小区”是新建小区,一大部分都是旧城改造后迁来的住户。 机床厂破产,政府接管,地皮也收归政府接管。为了拉动经济繁荣,政府又把地卖给开发商做房地产。 原来宿舍筒子楼,又脏又旧,挤哈哈的。一户人家四十几平,居住条件确实不好。政府出资收楼,七七八八补助装修费一起,凑合三千一平米。大家不同意,当时机床厂周围的房价都七千多一平,政府买了旧房,也住不起就近的新房啊! 买不起新房不要紧啊,远远的郊区有安置房呢,车少,人少,空气好。 大家倔着三月不签合同。 政府急了,它和开发商可是签了合同的啊! 考虑到大家情况,立马提出一个新方案。就是现在有“翠屏小区”的房源,可以以面换面,多出的部分自己出钱购买,马上签马上选房。 200套! 多一套都没有! 这个消息一出,机床厂工人阶级炸了锅。 “翠屏小区”可是好地段、好位置小区,不仅交通方便,还是学区房。 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去签合同的大有人在。 房子搬了,机床厂宿舍没了,原来工人阶级情谊也没了。 哎,怎么说呢。 姜还是老的辣。 梁家普通工薪阶层,好在签合同时候,梁振东混出些名堂,加了些钱给父母在“翠屏”换了大房子。 梁振东从后备箱提出个几个大购物袋,满满当当塞满高档海味、燕窝补品。 青渊坐在车里咬着手指甲,焦躁得抓狂。 “下车!” “梁振东,要是知道你要来这,我才不来。”往下,青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恼怒地跺脚,一脸抓狂。 婆媳之间爆发那样剧烈冲突后,青渊根本没想过要怎么去面对张青水。 那天的情景,每每一想起。她就烦躁,就后悔,恨自己冲动,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她又拉不下脸去向张青水赔礼道歉。 梁振东弯腰开门,探身进来替她松了安全带,安抚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头:“没事,妈又没和你计较,还叫我今天一定带你回来吃饭。” “梁振东。” 青渊理理被他挠乱的头发,不情愿地被他拖下车。 车下好冷,风蹭着水泥地窜到羽绒袄子底下,从背脊骨凉到头顶,她打个哆嗦,捏紧领子。靠紧梁振东吸取些温暖。 她真羡慕梁振东,从小体育棒棒,无论多冷的天,就两件衣,一条裤到底。 电梯显示器突突向上滚,青渊心情越来越紧张,冷不防握住他手腕,哆哆嗦嗦的表明:“梁、梁振东。我、我没错的……” 言下之意,你就休指望我会说:“对不起”! 青渊的嘴说着,让人讨厌的话,眼睛却泄漏心底里的理亏和心虚。 她现在见张青水的紧张不亚于见国家领导人。 害怕,是因为在乎。 在乎梁振东对她的看法。 却没想到这样死不认错的话很伤感情。 他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电梯开了。 梁振东伸手揽住青渊的香肩使劲往怀里带去。 在她额头“啵”的盖个章。 出来开门的是爸爸梁国栋,瘦小瘦小的男人,一身酸书卷味道。见儿子媳妇回来,特别高兴。 “爸爸。”梁振东叫声,把带来礼物递到他手里,“青渊买的,爸爸的海味,妈妈的珍菇。” 梁国栋接过东西一边把她们往里面让,一边责怪儿子,“家里人,花这个钱干嘛!” 语气是埋怨的,表情是欢喜的。 “我先把东西提到厨房给你妈瞧瞧。青渊,你坐,你坐!”梁国栋往里走去,还不忘指使儿子照顾好青渊,“振东,倒水给青渊喝。” 青渊在门口磨叽着换鞋,额头烫乎乎的。 梁振东的吻好像给了她无限魔力。 张青水在厨房熬鸡汤,梁国栋进来,拖她出去。张青水不肯,扭捏道:“不去,我做饭呢?” 梁国栋小声骂道:“和孩子计较什么个劲!他们吵架你是不是真高兴了啊!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妈!他们离婚你难道就真喜欢!神经病。” 张青水不说话了,心不甘情不愿挪到厨房门口,正瞅见看见梁振东弯腰给青渊拿拖鞋。 顿时老不痛快,扯起嗓子叫了一声。 “哟,来了。” 四目交接,两个女人都有些尴尬。 长辈都先找自己说话,总不能不说些什么。 青渊低头穿鞋,低头正瞅见弯腰拿鞋地梁振东后脑勺青丝中点点银线,格外扎眼。 心,忽——有些酸。 “嗯,妈妈。”青渊朝张青水轻轻说,“我们回来了。” “好,好,回来吃饭,吃饭!” 说完,张青水又钻回厨房。 ………………………………………………………………………… 万事开头难,过了这个坎,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张青水对青渊有再多埋怨不满,碍着儿子面子,也只有忍住。 一个人蹲在厨房摘菜。 “姆妈,我帮你。” 梁振东拿来矮凳,贴着张青水坐下。 “你的骨折长好了吗?才休息了多久,东奔西跑的。”张青水把青菜扔到篮子。看儿子在媳妇面前没出息的样子,气愤的问:“青渊呢?她怎么不进来帮忙?” 梁振东笑,“她陪爸爸看电视。” 这争气的儿子!活活被他气死! 张青水肚子里的火气翻江倒海,站起来到洗菜池洗洗抹抹。不想看见儿子的脸,省得越看越来气。 原本高高壮壮、漂漂亮亮英俊小伙子,如今瘦得厉害。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恨不得工作二十四个小时。 工作忙碌、劳累是拼事业,张青水理解。 但家里老婆不体贴、不贤惠、不心疼老公,她就受不了。 青渊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一概不做。最基本地煮饭,炒菜都糟糕,煲汤、炖补品更不会。一天到晚只知道买衣服、买珠宝、买包包。去上海香港买不够,还要去国外买。 梁振东把摘好的菜放到水池边,安慰姆妈:“妈,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哩。青渊,指甲花花绿绿,水晶,钻石一大堆。我可不想喝汤的时候,喝着喝着,喝出一片水晶来。” 张青水“噗”的笑出来,心情转好一些,叹息把青菜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清澈流水冲打碧绿青菜,活泼泼溅起水花。生活只要落实到吃喝睡觉上,就有种欢快气息。 张青水洗着青菜,漫不经心问:“青渊,没再说要离婚吧?那天,我也是怕她多心才扯谎的。谁晓得……青渊居然知道你和明歌的旧事。哎--你这孩子,喜欢老婆,也不能把明歌的事告诉她啊!你和明歌那么多年,换谁都有些吃味。况且,你老婆又是个最多心爱生气的。” 听着母亲数落,梁振东靠在冰箱捏着下巴,他从没有告诉过青渊关于明歌的事,别的事情也许记不清楚,但这个,绝对没有。即使就算他喝醉后说过,青渊应该也不晓得明歌长什么模样…… 张青水说,青渊多心,爱生气? 他心里的青渊可是最简单好相处的人,最生气时候,也只是红着眼睛瞪他,连名带姓叫他名字。 “妈,你怎么把青渊说得像林黛玉一样?” 张青水叹息一声,看着傻儿子,“我和你爸都这样觉得!估计青渊的亲戚也这么觉得。” 来婆家,媳妇哪怕装装样子也要进来问一问:“妈妈,累不累?要不要我进来帮忙?” 26 质问他的出轨 来婆家,媳妇哪怕装装样子也要进来问一问:“妈妈,累不累?要不要我进来帮忙?” 青渊倒好,次次回家都是大屁股一坐,直等张嘴吃饭。 她张青水把儿子教得知进知退,怎么青渊这姑娘书念这么多,待人接物糟得很。不由的她不想起明歌,打小看着长大的女孩知根知底,又温温柔柔,小鸟依人。和振东处了那么久,重话也没有过,家务厨艺没有不行的。虽然做了错事,对不起振东。但现在带着个孩子那么可怜,也算得到报应。 “你也真是对青渊宠溺过头,爱妻子就算了,对她的家人也尽心尽力。”她压低声音道:“那天的事,就是个误会——我觉得,青渊发那么大的脾气,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青渊怎么出口就要离婚?” “你别瞎操心!”梁振东有些粗暴打断:“我不会和青渊离婚的,不为别的,只为我还喜欢她。” 说完,闷闷不乐地回到客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些事硌得他心里堵。 他和青渊是有些问题,但,绝没到离婚的程度。 被人评头论足的感觉真不好。 梁振东极不爽快,只想快快离开。 做饭很慢,吃饭很快。 孩子们吃好走了,面对空荡荡房间,一桌子狼藉,老人又特别惆怅。 梁国栋收拾桌子,和老伴说话。 “儿子走了,你倒失了魂似的。” “哎--他哪里还是我儿子啊!结婚了就是别人家的,三催四请不回家,回来了我侍候他,他倒侍候别人。” 梁国栋“嘿嘿”擦着桌子,知道张青水是抱怨青渊在饭桌上不太好的小习惯。 “青渊长在那样家庭,没学坏就是最好的。学习还那么棒,医科硕士毕业,比振东强到哪里去了!你还挑三拣四不知足!” “硕士,硕士能当饭吃啊?我们振东哪儿弱给她?从前是明歌侍候他,现在调个倒,是他侍候青渊。我这心里——”总归不太舒畅。 “你就别明歌、明歌的叫了。”梁国栋把抹布扔到桌上,没好气的说:“明歌对不起我们,我们不怨她。但你还想嘴里心里牵挂就太对不起青渊,也是坑害儿子!你还想让振东离婚再和明歌在一起?” “不是!”张青水反驳道:“我又不是傻瓜!青渊当然比明歌好,只是我看着明歌长大,我——我不忍心啊——她现在过得这么苦——我想要振东为她介绍份好工作,振东都不肯。” “我看啊,你别出馊主意,要同情明歌,你自己多去看她就是,别把孩子搅进来。青渊今天能来,就是顶不错了。她那继母这么多年她说不搭理就不搭理,你和她吵架,今天还管你叫了声'妈',你就知足吧!” 张青水想一会,“呵呵”也笑了两声,最后说了一句心里话:“青渊要是快点生个孩子,我就真知足了。” …… 晚上吃饭的时候,梁振东就有些不高兴。 他为什么不高兴? 回到家,青渊洗了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想不通这个问题。 本来他突然盖在额头的吻让她心情激动如小鹿乱跳,到回程的路上,激动渐渐冷却,不禁有些胡思乱想。 青渊看了看表,已经十点。 他还在书房忙碌。 她很少去他书房,不想去,也没必要。 然,今天不同。 也许是那个充满魔力的吻,让她安定,有了力量。 青渊先到厨房,倒了杯牛奶。 柔软的鹿皮拖鞋无声的踩在地板上,她端着牛奶走到二楼的书房。 敲敲门,推门进去。 看见青渊端着牛奶进来,梁振东眼睛里有种讶异一闪而过。 “对,就照我说的发稿。”他示意青渊随意坐下,向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些东西,很快挂了手机。 青渊在这个属于梁振东的书房左看右看,靠墙的栗色书架上凌乱摆着几本书,很旧,翻了很多遍,边脚都起了毛。和阮次山一样,书桌上架了两台电脑,铺满了纸张,上面乱七八糟的涂着、写着数字,符号,寥寥字迹。 “怎么还不睡?”他问。 “给你送牛奶。”她说。 “谢谢。”他答。 梁振东端起牛奶喝了大口,皱眉看了看青渊。 “酸的?” “啊!” 青渊忆起,刚才自己一走神,给梁振东倒了自己早上喝的酸奶。 “青渊,你究竟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她抱歉的说,走过去要拿走他手里的玻璃杯。 青渊莹润手指握着杯子上缘,梁振东大手拿着杯子底部扣着没动。 她使了使力气,杯子纹丝不动。 “嗯……” 他的手突然松了杯子,反手扣住她的腕子,用力一拖,转眼青渊便坐到他的腿上。 “你,干什么?”她挣扎着要起来。 很久没有这么亲密,她有些不习惯。 他不许,把牛奶杯递到她唇边。 “不要。”她微微发音,羞赧地瞪他。 “不要浪费。”他道。 青渊无法,知道不喝完,他不会罢休。 便伸手自己捧起牛奶杯,小口小口喝着。 她微扬起头,颈子弯弯像优雅的小鹿,皮肤细腻柔软,眼睛半闭,玉鼻尖巧。 随着她有规律的一吸一允,透明的牛奶杯里粘稠乳白液体缓缓下降,只在杯身上留下一圈漂亮浅白印儿。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上面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曾经青渊爱做指甲,城中美甲沙龙,她是贵宾。 只因为他夸过,青渊,有一双好看的手。 从此,她就细心呵护。 喜欢在指甲上做各式文章,家里各种颜色甲油有几百种。 米娜看了,都感叹:“你这专职是美甲,副业是医生!” 梁振东记得,以前他们还住在“景华佳苑”的时候。每当青渊刷上一个漂亮指甲颜色,都兴奋地跳到床上,非要他看。 银红闪绿的指头,流光溢彩。每一个手指间夹着洁白绵片纸在他眼前飞翔,像极了停在指尖的白蝴蝶。 他看着看着,闹着闹着,记忆白蝴蝶散落在房间各处。 开始时,他和青渊很少争吵,也没什么可吵的。 慢慢的,生活越久,争吵多了起来,然后冷战,渐渐冷战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频繁。 他忙,很累。 青渊不和他说什么,他也有些懒。 回家就睡,不想说话。 也许夫妻生活到了瓶颈,没什么大不了的,熬熬就过去了。 直到青渊说“离婚”!他才发急。 青渊不见了,才彻底慌神。 离婚? 笑话吧!为什么啊? 再说,他们一直很好啊! 感情很好,床上也配合的好。 梁振东检讨自己的不称职,最近太忽略她了…… “喝完了。”她抿了抿唇,把杯子放到桌上。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青渊问。 梁振东俯身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擦擦她嘴角的奶汁。 “应该是你有话对我说吧,无缘无故给我送牛奶,还是酸的。” 酸的! 青渊咬了咬唇,她的心里突然涩了起来。 她看着熟悉的眼前人,心就疼。 想起来就疼,特别的疼。 他一无所知,拿起她的手指低头一个一个看着,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们离婚吧。” 她的声音很轻,听在梁振东耳里像十级地震还强烈。 他抬头看青渊的脸,想找出这是玩笑的证据! 但青渊在流泪,透明的玻璃珠子一串串挂在脸颊。 她的心好疼,疼得像要死过去一样。 他的背叛,他和杜明歌的旧情复燃。 她受不了,真受不了! 青渊捂住脸,大颗大颗泪珠子像洪流一样倾泻,从手指缝里涌出来。 “为什么?” 震惊过后,他气急败坏,冷着脸,要求一个原因。 “因为杜明歌!”青渊豁出去把所有不满倾泻,“你的心里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你还和她在检阳幽会!” 杜明歌这个禁忌,终于被她说出来。 27 夫妻间的信任呢? 杜明歌这个禁忌,终于被她说出来。 检阳?杜明歌? 梁振东推开青渊,气愤地站起来,“阮青渊,你一派胡言!我在检阳根本没见过杜明歌。”他掷地有声回答,毫不含糊。 去检阳出差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他临时去处理事情怎么会和杜明歌扯上关系?青渊又是凭什么怀疑他?她是自己胡思乱想的,还是有人告诉她的? “青渊你简直不可理喻,居然在这上面怀疑我!”他狠狠把桌上东西扫到地上,他气青渊既然有疑问,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来求证?他连辩解都没有就被她判死刑。 “什么都没有!那她怎么会在你的酒店房间!”青渊大叫着哭泣。 “血口喷人!根本没有!” “我亲耳听见的!” “你认识明歌吗?熟悉她吗?怎么就断定一定是她! “我就是知道!” “你——”梁振东眉毛拧成一条,钻牛角尖的青渊,什么也听不进去。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也不想听你解释。”青渊偏过我,用力擦去眼泪,故做坚强,“我——要离婚,一定要和你离婚——” “阮青渊!” 梁振东发狠拉开书柜抽屉,抽屉里的东西“哗哗”落到地上。 他从一地杂物中翻出一封牛皮信封,扔到青渊面前,道:“你不想听我解释,那这又怎么解释?还是你也解释不了!” 青渊含怨的看他,赌气把信封打开。 是一对粉红色珍珠吊坠耳环。 青渊下意识想去摸耳垂。 她的反应尽收梁振东眼底,他阴鸷冷笑:“杨旭生还过来的。” 青渊记起,那天她去江大医院和做急诊手术。因为手术要求,她不仅绞了指甲,还取下耳环交给护士。 走得匆忙,把耳环忘了。 她把耳环握在手里,哀怨地看他,嘴唇一片青紫。 原来他们都一样,一样的不信任对方,一样的怀疑。 “怎么呢?”她把耳环攥在手心,恨不得压到肉里,“比起你和杜明歌,一副耳环算什么?” 她痛得呼吸困难,再也说不下去。 那一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只差没从江城大桥上跳下去。 她眼里的痛那么真,深深,黑黑,全是他—— “所以,我们——离婚吧……”她的声音在抖,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专注看她,突然奋力把她拉入怀中,吞下余下的话。 狠狠咬,咬她柔软冰冷的唇。 狠狠的,把她压在凌乱的书桌上,牢牢固定她的头颅。 青渊急了,手乱抓乱挠,摸到桌上的手机,不停的击打他的脑袋。 “放开我!混蛋!” 他疼得厉害,也还是紧紧抱她在怀。 恨她那么轻易把“离婚”挂在嘴上,一再刺激他。他手不留情,弄得她极不舒服。 她哭得累死,眼睛肿起来。 闹着,哭吼:“梁振东,滚!” 他不走,抱着她搂在怀里。 喃喃絮絮说了许多,他说:“青渊,我和明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青渊不再反抗,任他发泄欲望,只嘶哑着声音,讥讽的问:“和杜明歌没什么。那——社区保健所那小护士美妮呢?也没什么?” 美妮? 梁振东大鄂,手上力气使到十分,恨不得把青渊撕裂。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放在心里,只等着今天全倒出来是吧?” 他失去理智,再谈什么怜香惜玉,一向犀利冷静的梁振东,一反常态对妻子耍起强硬,埋首在她如云秀发中,开始轻吻她的玉颈。他的吻慢慢游移,从她精致的下巴,一路往上移,最后,印上她的红唇。 他吻得又深又热,大胆探索的舌强悍地侵入她甜蜜的唇间。 “唔……”青渊一向无法招架他的攻势,心里恨着,恼着。身体却很快地,像奶油一样,融化在他火热的怀里。 她总是这样,在他怀中,完全不保留地交出她的热情与迷恋,从来不跟他耍心机、使手段,只是单纯地、柔顺地承迎、付出。 “放开……"青渊被逼出眼泪来。 从前他的刚硬、霸道,总是让她狂乱而晕眩,只能依顺,让他带着自己,一次次在激烈的缠绵中沦陷。可是今夜,他却故意慢条斯理,逼得她难耐地扭动着细腰,头在坚硬的桌上左右辗转,呻吟着,乞讨着他的占领。 他用缓慢的速度要着她,尽力延长着这销魂时刻,享受着,珍惜着。 当一切都无法再延长拖延之际,她攀紧他汗湿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用力迎合,让惊人的浪潮淹没她,夺去她所有的神智与力气。 娇媚迷人的反应,让梁振东仅存一线的克制力也绷断了,无法顾及她还在潮汐间翻滚的敏感,他抛开了刚刚的温缓速度,开始猛力冲撞。 然后,在她忘情的娇啼中,给了她所有。 …………………………………………………… “呜呜”的落山风吹打着窗户,被玻璃阻隔发出沉闷回音和屋里青渊的哭声汇合成一片汪洋。 没有嘶吼,没有力竭。无穷无尽的眼泪流不完一般从眼眶涌出。让人惊讶,居然没有哭到脱水而需送医抢救。 世界上每一段婚姻的开始,如果不能从一而终,至少也希望善始善终。 这份感情,青渊像站在悬崖,万丈深渊,不能再进一步。 她和梁振东手里握着婚姻这条线,却在河流两端。 湍急的河流让他们不能靠近。 她试了无数次,放弃自尊,放弃孩子,放弃朋友……跳到寒冷的河水中,向他靠近,却只是呛一肚子冷水。 梁振东还是远远站在那里,手里牵着红线,无望看她。 这场婚姻是她要的。 不是他。 所以。 他杜明歌做过的那些疯狂举动,从来也没为她做过。 如果不是杜明歌。 那么,也许。 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吧…… 她,刚好出现罢了。 欢爱后更多无奈伤心,梁振东觉得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 夫妻俩只要还躺在一张床上,那么什么问题都不算问题。 离婚?扯淡! 他睡得极好,青渊默默流了一夜眼泪。 梁振东走后,被里的温度被带走一半。青渊越睡越冷,胃里凉飕飕。在浴室干呕好一阵。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体,呆呆摸着温暖的小腹,胆战心惊拿起柜里的验孕棒。 屋外一片雪白,原来昨夜下了大雪。今年的初雪,远远山脊上银亮亮的发光,可以想像挂满了冰挂子的山林多么美丽。 青渊抿着嘴在窗边凝视好一会,才如往常一般梳洗打扮。 抬手看表,九点。 青渊给脸上刷上淡淡的腮红,希望看起来气色好一点。 确实,好了一些。 她从衣帽间拿出件外套,提起包包下楼。 走到楼梯转角,她的腿抬在半空停了会。 一楼大厅,有个男人正举着高高报纸。他也发觉青渊,便从报纸后探出头来。朝她憨厚的笑:“青渊!” “张叔?”青渊扶住楼梯雕花扶手,慢慢往下走,挤出微笑,“张叔,你怎么来了?” 张叔笑着把报纸叠好,整齐放在桌子上。 “是振东打电话叫我来的,昨晚下了一夜大雪,道路结冰,怕你开车危险。” 青渊微微扯起嘴角,幽怨深恨。 “张叔,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哎呀,青渊,我来都来了。”张叔拿起搁在衣帽架上的帽子,固执要求:“这不比市区,没人除雪,路上真滑得不得了。我就这样回去,你沈姨也不会放过我啊!” 青渊一声不吭,张叔还以为她在小气梁振东为何不亲自送她,忙急着为梁振东解释:“青渊你别生振东的气,他忙,一大早就出门了。你看今天的报纸,“宏盛”做大型活动,寻找最有才的超市阿姨和创意,很有意思。” 28 真的能将功补过? 青渊一声不吭,张叔还以为她在小气梁振东为何不亲自送她,忙急着为梁振东解释:“青渊你别生振东的气,他忙,一大早就出门了。你看今天的报纸,“宏盛”做大型活动,寻找最有才的超市阿姨和创意,很有意思。” 不待青渊说什么,张叔忙出去开车。 梁振东,这算什么? 青渊匆匆赶上张叔步伐,不愿多想,怕一想会要失态。 台阶上的雪没到脚踝,松软如棉花,棉花地下贴着水泥的却是一层薄冰,坚硬滑溜。 若大意,车或人,很容易出事。 梁振东也发生过车祸,雪天结冰,开着车撞到树上…… 青渊怔怔发呆,直到张叔叫她上车。 陷到座位柔软的皮革,她的情绪越发低落,梁振东请张叔来是对的。 不然,她非开着开着痛哭一场。 张叔几十年老司机,经验丰富,结冰的马路也开得稳当当。 车厢里想起轻柔的老音乐,张叔是老上海迷,一水的老歌,时光穿梭般。 青渊从来话不多,张叔只能自己找话说。 “振东,这个男孩——真是不错。'宏盛'的活动一茬接着一茬,弄得风生水起……” 她动动唇,,只在心里否定又否定。 张叔把音乐调小,问青渊道:“振东的父母都是江城机床厂的?” 没有办法不回答。 青渊简单“嗯”了声。 “那振东也是独生子女了。”张叔感慨的说:“独生子女中有难得有他这么吃苦肯干的。现在的孩子别说家里有钱要宠,没钱的也宠上了天。你看我家那一个--将来不知道走上社会是个什么样?我和你沈姨又只有这样的能力。” 青渊知道,张叔口里那一个,是他的女儿。 “我和你沈姨常常开玩笑说,青渊不但书念得好,挑老公的眼光也好得很。”张叔“嘿嘿”的笑:“振东的事业,我们是看着起来的,几年就发财了!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人不可貌相。” 张叔不断表扬,青渊只觉得有声音在回响,却多是没有意义的音符。她靠在椅背上想要安静也不可得。手无奈地伸到大衣口袋,触到一个圆圆异形瓶子。 手指一摸。 是提神醒脑的药油。 她闭著眼慢慢想起。 是那晚,她去买避孕药时买的。 那晚,她只是赌气要去。 真面对着药房穿白大褂的药师,她又胆寒怯弱,顿时像有数万吨潮水急迫压向胸膛,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目不转睛看着圆圆胖胖的女药师,冷汗在背脊骨上打颤。 她受不了…… 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和痛苦。 药房工作人员发现她异样,忙给她端来一杯温水,把墨绿色醒脑药油涂在她的太阳穴,请她坐在椅子上休息。 她浑身发抖,把水杯的水一饮而尽,惶惶不已。 抬眼看见药房玻璃窗上倒影出对街长影,是梁振东,垂着肩膀靠在车边无神地抽烟,浑浊路灯把他背影拉得老长,落寞而冷清。 她多想,多想冲出去告诉他。 告诉他,内心的胆寒和怯弱。 向他没尊严地要一个拥抱,来驱走阴霾。 又或者哪怕他只是冲进来愤怒骂责问她:“为什么不要孩子?”再不济进来揍她一顿,她心里都欢喜些。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对街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而她只坐在原地,喝了一杯一杯的水,想像他能跨过短短十米街道,推门进来…… ………………………………………… “……最难得的,振东现在对你爸爸孝顺。当时,你和你爸爸闹得僵,我们倒不太担心,毕竟是父女。可是振东和你爸爸……”张叔边说边摇头:“你爸爸和振东第一次见面,我就担心怕他们留下隔膜。” 张叔絮絮说着,青渊打了个激灵,挺直了腰问张叔:“他们见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叔马上意识到说错话了,转口道:“也,也没什么,年轻气盛几句气话。青渊,都过了这么久,你别较真。不好的话振东说了,你爸也说了。哎呀,都过去了,别想了!” “张叔,你一定要告诉我!” “哎呀,青渊啊——” ———————^_^——————^_^——————— 梁振东接了张的电话,张叔词不达意,东拉西扯一大堆,最后才说:“振东,张叔只说了一点点,青渊脸色就很不好看了……今天回去,你要多担待着点……” 收了线,梁振东大概了解。 他打电话给青渊,青渊不接。 写长长私信,她也不回。 再打电话,她便关机了。 青渊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瑞享”的,头重脚轻,晃头晃脑。 她告诉前台的小妞们,今天她一个客户也不想见。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待着。 果然,做老板就是任性。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人来打搅过她。 下午时分,米娜实在看不下去,拿了一瓶红酒过来敲她办公室的门。 “喂,喝一杯吧?” “大白天的,在工作场所酗酒……”青渊看着她娴熟地开瓶、倒酒动作,喃喃念道。 “你究竟喝不喝?” “喝!”她接过酒杯,豪气地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直辣她的喉咙。辣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伏在桌上用力忍着,使劲忍着。 米娜叹一口气,又为她斟上一杯,道:“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姐姐为你开解、开解。” 青渊苦笑着摇头,说得出的伤心不是伤心,她的伤心是说不出的执念。 “真的没有?” 她仍是摇头,仰头又喝光了杯里的酒。 米娜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青渊个性执拗,不愿说就是不愿说。她叹了口气,道:“不谈心事,我们谈公事吧。” 公事?青渊撅嘴往下。 米娜贴近青渊的耳朵骨,说道:“就是上次那对姓白的母女——她女儿今天晚上来做手术——“ “啊?”青渊的酒洒到手上,“她、她、她怎么同意呢?唉,我们又不是生活在清朝。至于为了一张薄膜去摧残自己吗?” 米娜耸了耸肩膀,道:“青渊你和你的家庭是生活在鲜活的新时代没错。但真的有许多人,说他们生活在清朝都是抬举了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生活在石器时代,脑子硬得像花岗岩一样,砸都砸不开。你根本无法改变他们,他们也觉得你不可理解。” 青渊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看见青渊沉默着接受了这个事实,米娜接着说道:“你今天晚上没事就加个班吧。” “什么?”青渊颦紧眉头,头摇得像个泼浪鼓,“我最近心情不好,还想请长假——” “不准!”米娜眉头一竖,啐道:“你自己去人力资源部查查,这个月上了几天班?我花了大价钱登广告捧你出来。结果,你三天两头撂挑子走人。阮青渊,医院都像你这样就转不下去了。” 青渊嘟起唇来,一点不高兴。 “而且,今晚你必须在。那姓白的小姑娘点名要你主刀——” “神经!”青渊被红酒呛得猛咳起来,大叫:“首先声明,她那种手术我不会做。我可不是妇产科医生。” 米娜笑着抚着她的背,在她肩膀上又按又搓,道:“我知道你不会做,医生已经找好了。你就陪着她在手术室,全麻一打,就没你什么事儿。她手术一完,我们在X市的分院就尘埃落定。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可……” “别可是来,可是去!”米娜的手指在她眼前摇晃着,严肃地说:“阮青渊,还记得安琪儿的事吧?你闯的祸到现在都还没完,你是不是要将功补过一下?” 米娜的话没哪里不对,可是青渊听起来刺耳得很。 皆大欢喜,她觉得一点也不欢喜。 开分院的事,是米娜心里的头等大事。简直有点遇人杀人,遇佛杀佛的魔怔。 青渊怀疑要是敢说个“不”字,绝对会被米娜当场灭了。 29 整形行业之乱象 青渊怀疑要是敢说个“不”字,绝对会被米娜当场灭了。 整形美容医院和普通公立医院乃是有很大的不同。服务的对象不同,提供的服务也不同。飘忽不定的手术时间即是其中之一。 和公立医院大不同的是,一般整形医院手术室里上午门可罗雀,基本没有手术。下午则慢慢热闹起来,一台两台,往往排到晚上。遇到韩国专家来做手术的时候,手术一直排到凌晨也不稀奇。 刚开始的时候,青渊很不适应。她早已习惯公立医院从一大早就开始忙忙碌碌。而现在她每天上午清闲得无聊,常常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既然米娜开了尊口,婉言请她留下来。为了X市的“瑞享”分院,青渊只好在医院等着。不过,她早说好,不想见颐指气使的母亲。 “知道、知道。”米娜喜笑颜开地挽着她的手,“她妈妈又不进手术室。你只去手术室陪伴一下女儿,给她一些心理安慰。” 青渊拗不过米娜,晚上下了班不走,等到白氏母女来了后,才坐电梯上五楼到达手术室。 “瑞享”的手术室非常先进,布局合理,堪比一流医院。当初施工的时候,米娜便提出过异议。做整形手术当不得开胸、开颅的规格吧,花那么多的钱装修手术室是不是太过了? 却被青渊一句,“对一个求美的人而言,做眼睛鼻子的重要性和开胸、开颅是一样的。”话顶了回去。 想一想,青渊有这底气。完全是梁振东的钱在背后给她撑腰。 “瑞享”的投资八成来自于他,他是真正的幕后老板。青渊要做什么,怎么做,又有谁敢质疑呢? 老板娘进了手术室,手术室护士长忙是过来陪前陪后,小心侍候。 在更衣室门口,一位高挑的护士小妹为青渊拿来准备好的手术衣裤和口罩帽子。 青渊接过衣裤,打量一会眼前的女孩,迟疑地问:“你——是新来的吗?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对。我是新来的。我叫苏嘉宝。”女孩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笑又不像是笑。 这时,老护士张帆帆热情地冲了过来,把苏嘉宝挤到一边,左一声“青渊姐”、右一声“青渊姐”。 青渊扫视了张帆帆一眼,认真地说道:“帆帆,在手术室你的耳钉可不应该带的啊。如果掉到手术台或是伤口,该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张帆帆瞬间变了脸色,忙吐了吐舌头,低头溜走。 青渊叹了口气,转头对护士长说道:“护士长,虽然我们瑞享都是做些小手术。但小护士们的规范培训可不能松懈。医疗面前无小事。” 护士长的脸顿成菜色,还得呵呵陪笑着点头,“是,是。阮医生,我往后一定注意。加强培训,培训。” 青渊踩了感应门进了手术间,主刀医生魏丽丽正在做准备。看见青渊进来,笑着调侃道:“坐在手术间都听见你训斥护士长的声音了。呵呵,呵呵呵。” “哪里是训斥!”青渊涨红了脸,她根本不会骂人。实在是医疗原则不能得过且过。 “好了,好了。我就是开玩笑。”魏丽丽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正经医学院高材生出身,紧张的大手术司空见惯。咱们医院这些小手术,公立医院瞧眼皮不上,其实门诊就可以做完成。我们这手术室拿来做这皮毛手术真是大材小用。所以你也别太上纲上线,太较真影响同事之间关系。” “我就听不得这样的话!”青渊有点生气地说:“而且这是影响同事关系的事吗?我是看不得这个行业的乱像。外面光鲜亮丽,里面黑得不得了。只看如何圈钱,把人骗得团团转。” 青渊的话也是有感而发,有她的坚持“瑞享”在行业内算得上是最有节操的整形医院了。不像“X美”、“X韩”,名头响得好,底下水流深。“X韩”在业界流传最最著名的笑话是,第一次请韩国医生来做手术,纸质媒体广告铺天盖地。医生一到,医院从上到下总动员。倒被一件事情难住了——如何定价。 第一次,大家都没经验。也不知道客户们能承受的价位在哪个心理界限。 等到客户来了,是一位准备做双眼皮的年轻男孩。和韩国医生见面后,准备手术。他问咨询师,需要多少费用? 咨询师忐忑一会,小声说:“五万。” 男孩没做声,过了一会又问:“是一只眼睛还是两只眼睛?” 此话一出,咨询师心里都快乐疯了,马上说:“一只眼睛,两只眼睛八万。” 可见,整形行业之乱,赚钱之快和毫无底线。 收费若还只是圈钱,那些来历不明,声称来自韩国某某著名医生就更是草菅人命。他们十有八九只是在韩国十八线外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啰啰。在韩国连上台拉钩的资格都没有。来到中国就什么手术都敢来。青渊对此很不屑一顾,我们国家对医生不在执业注册地行医手术有严格限制。作为学术交流的医生,只有现场指导的权利,绝不能亲自主刀。 整形行业之乱不足一一道来。 正在此时,米娜笑容可掬地引着白冉冉来到手术室门口。 “白小姐,我就不进去了。放心,我和你妈妈都在外面等你喔。”说完,还要嘱咐接待的张帆帆道:“让里面的都精心点。” “知道。”米娜的暗语,张帆帆心领神会。一路的嘘寒问暖把小白姑娘领到手术间里面。 一入手术间,隔着蓝色的口罩帽子,白冉冉一眼就认出了青渊。 “阮医生。”她直接走到青渊面前,大喊一声。 青渊被吓了一跳,笑着说道:“你好。” 她发现白冉冉比上一次相见时更显憔悴。穿上蓝色病号服的她,小小的身体像被藏了起来。脸色亦是苍白,眼睛在望着手术间的一景一物时流露出来无限的害怕和惊惧。 青渊不禁生出无限的恻隐,多少人进来手术室,都是因为身体确实需要。而今天她却主动来到这个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白小姐,别害怕。来,先躺到手术床上去吧。”魏丽丽柔声细语地说。 白冉冉对魏丽丽的话置若罔闻,她站着不动,一双眼睛不安地看着青渊。 青渊不忍看她渴求帮助的眼睛,只好装作低头翻着病历,核对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吕,吕捷。吕布的吕,快捷的捷。” 青渊的鼻腔轻哼一声,“吧嗒”将病历关上。 她能理解来整形的人隐瞒自己的名字。 不过,像她这样,连姓带名全是假的,也是少有。 青渊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问道:“你叫吕捷,是吧?” 吕捷张了张嘴,后知后觉自己在极度紧张下自然而然说出自己的姓名,“不……是……” “到底是还不是?” “不……” 青渊拔高了音量,说道:“请告诉我,你真实的姓名。不要试图去欺骗你的医生和一个真心想帮助你的人。” 突高的声音,在空寂地手术间回荡。 吕捷雪白了脸,张帆帆看情形不对,忙取过一张凳子让她坐下。 魏丽丽停下手里的活,走过来轻轻拽了拽青渊的衣角,“唉,青渊。别说了。快点做完,让她走就是。” 青渊抹开魏丽丽的手,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和她单独谈谈。” 30 爱情最重要的是什么? 青渊抹开魏丽丽的手,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和她单独谈谈。” 魏丽丽知道青渊的轴脾气,小声劝道说:“你别胡来。米娜和她妈都在外面等着哩。反正身体是她自己的,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别的,想想X市的分院——” “分院、分院,这是分院的事吗?”青渊怒了,把病历甩到魏丽丽面前,“米娜不是学医不懂医疗原则就算了。魏老师,你是医生。你看这个病历上的名字是什么,这个女孩的名字又是什么?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你也敢做手术。她出了'瑞享'的大门马上就可以告你,告我们医院!你的医生执照不要了不要紧,我们医院也要跟着关门大吉!” 魏丽丽好心好意碰了一鼻子灰,张帆帆更是不敢说话了。 “魏老师,你和张帆帆都出去。这里出了任何问题都由我一人承担。” 魏丽丽什么也没多说,点点头和张帆帆一起退出了手术间。 空寂的手术间现在只剩下青渊和吕捷,吕捷仍很紧张地看着青渊,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吕小姐,你的手术恐怕'瑞享'无法为你做了。” “是……吗?”青渊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和长舒一口气的放松。可转瞬,她又皱起眉来,低声说:“可是,我妈妈——” “你这一辈子究竟是作为你自己而活,还是为了你妈妈而活?如果我们都觉得你妈妈的做法可笑,为什么还要去执行它呢?” 吕捷苦笑,把头扭到一边,小声说道:“阮医生,你不了解我的妈妈,也不了解我的家庭。我的父母都是军人,从小到大,他们……他们从不听我说什么,也不管我的想法。他们只会要求我按照他们的生活方式去生活。” 说着,吕捷的声音哽咽了。在中国有多少的家庭皆是如此,以爱的名义绑架孩子。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青渊轻轻说道:“他们如果不管你的想法,那你同样也可以不管他们的想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书上都写,父母是孩子的榜样。他们没做出体谅和爱护孩子的表率,你也完全有理由去任性。而且,我觉得军人代表的是坚毅果敢,它不是专制和蛮横。” 吕捷瞪大了眼睛看着青渊,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把反对父母说得理直气壮。 “阮医生,我还第一次听见有人要我和父母任性的。” “中国是孝社会,百善孝为先。但你已经是个成年人。完全有主宰自己身体的能力和权力。你可以自由主宰自己的身体,选择做任何一种手术。但不是以爱和感情的名义被绑上手术台。” 吕捷哭了,细细把头埋在手掌里,轻轻抽泣。 “阮医生,你有男朋友吗?” “我已经结婚了。” “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 青渊想了一会,短短几秒,她想起了梁振东,想起了他们的过去,“爱情是各种各样,因人而异的。我的爱情难题和你的不一样。爱情最怕的是背叛和欺骗。我只觉得,在一段感情中,如果能至始至终、专心不二的对待过,那么就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一个真爱你的人不在乎你爱过几次,也不会在乎你的鼻子是不是高一分、罩杯是不是能再大一号。他爱你的优点,当然会包容你的缺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你说,对不对?” 吕捷咬紧嘴唇,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她将手搁在裤腿上揉搓着,啜泣道:“我很爱现在的男朋友,虽然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他很优秀、很完美、他的家人待我也非常好。可我……我的过去……我的母亲要求我一定要做这个手术,因为担心往后……她说,这是婚姻幸福的保证。如果他得到我的第一次,就会无比的珍惜我。” “快拉倒吧!”青渊讪笑道:“杨玉环和唐明皇、海兰珠和皇太极、董鄂妃和顺治,这些痴情爱恋都不是彼此的第一次。现实生活中原配离婚的比比皆是,半路夫妻恩恩爱爱的也不少见。婚姻做不到坦诚,就靠欺哄,你觉得会有幸福吗?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万一哪日,他知道了真相,你又该怎么办?把女孩教得懦弱而顺从是家庭教育最大的失败。太多的女孩得了一种叫'讨好'的病,小时候讨好父母,长大了讨好男朋友和丈夫。以他们的准则来评价自己,他们说'不爱你了'就是世界末日。” 吕捷不住擦着滑落的眼泪。 “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些,青渊转身准备离开手术间。 “阮医生——”吕捷站起来,叫住了青渊。 “吕小姐,还有什么事?” “请问,我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电话吗?” 青渊轻轻一笑,说道:“当然可以。” “谢谢。” “不客气。” 青渊走回更衣室脱下手术衣,对着储物柜里悬挂的小镜子里的自己长长舒了口气。 今天遇到的事情虽然恶俗,但不要觉得可笑,这光怪陆离的城市时时都在上演这样的故事。只不过,瑞享是把它们都综合起来。 青渊深深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容貌或贞操对女性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恋爱的砝码还是婚姻的宝典? 多少女性为了爱情,为了婚姻,为了幸福,堵上生命…… 美应该是一项权力,而不是禁锢。 等青渊走出手术室的更衣室时,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有哭闹的、争吵的、还有气急败坏的。 “你到底和我女儿说了什么?你这个作死的医生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嘴巴那么多干什么?” 白夫人像发了疯一样冲到青渊面前,愤怒地叫嚣着,竖起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脸上去。 米娜也是一脸怨气地看着青渊,眼睛里盛满了她内心的不满,“青渊,你也太不理智了。你看,现在白小姐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的未婚夫——” “那很好啊,夫妻之间就该坦诚。”青渊微皱眉头,冷静地打断了米娜的话。 “你、你、你——”恼羞成怒的白夫人跃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向青渊扑了过去。 她的手掌在碰到青渊脸颊的一瞬之间被人截了下来。 梁振东皱紧眉头,把眼前失去理智的女人推离自己妻子。 白夫人狼狈得差点摔倒。 梁振东把青渊护到身后,他是来接青渊回家的。没想到一来就撞上这样一幕。虽然他不甚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心底他就觉得青渊不会错。 “你——”白夫人指着梁振东的鼻子,不知道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人是什么来头。米娜也不便上前和白夫人解释。 梁振东冷然看着白夫人,挥手打掉她指到鼻尖前的手指,威严地说道:“瑞享是医院不是大呼小叫菜市场。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就会把你扔出去!” 白夫人气煞白了脸孔,鼻腔里呼呼冒气,嘴唇颤抖着撂下狠话:“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绝不会!我告诉你们,瑞享在X市开分院的事永远都别想,没门!” 米娜倒吸一口凉气,发急地把脸皱成一团,刚想解释。 梁振东的话比她更快一步,轻蔑地说道:“我们瑞享的成功从来不是靠某一个人,它靠得是我们所有员工的付出和努力。所以在X市开分院的事既不是你也不是我可以左右和决定。如果你不信,将来我们分院开张的时候,一定请你观礼。” 白夫人气得牙齿也在咯哒咯哒脆响,一甩头,趾高气扬地冲了出去。 白夫人一走,闹剧也接近尾声。大家该散的散,该走的走。临别前,魏丽丽悄悄走到青渊身边,笑着调侃:“你老公真不赖啊,开口就要把我们的VIP客户扔出去。” 31 这是他不肯离婚的真相吗? 临别前,魏丽丽悄悄走到青渊身边,笑着调侃:“你老公真不赖啊,开口就要把我们的VIP客户扔出去。” “就是,就是。”张帆帆也跑过来,笑着说:“梁总太帅了,他简直是我们员工心目中的偶像。” 米娜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半晌,默默地走回办公室,重重地把门摔上。 魏丽丽叹气道:“这也难怪,为了分院的事。米娜这半年都一直在跑市场、做分析、搞调研。现在黄了,能不伤心吗?” “唉……” 青渊咬了咬唇,对米娜是万分愧疚。但是情理上,她做不到无动于衷,什么都不说。 分院固然重要,但有些东西比分院更重要啊! 青渊走到米娜的办公室门前,一声一声轻轻敲门,道:“米娜,你可不可以听我解释——” “不,我不想听!”房间里传来米娜的哭泣,“阮青渊,不是所有人都有像你那么好的条件!你看你先是搞砸了安琪儿的事,现在又是分院的事。就因为你的原则、你的坚持毁了我的心血!你知道吗?” “米娜——” “你滚、滚!” 米娜哭得声嘶力竭,房门上传来重物的声音。 青渊碰了一鼻子灰,心情顿时灰扑扑的。 “米娜,你冷静一点。”梁振东适时出现在青渊身后,对着房间里哭泣的米娜说道:“心血付诸东流,我明白你难过的心情。但是高楼不可能建立在流沙之上,瑞享想要走得长远,就不能依靠别人。你别沮丧了,东边不亮西边亮。我相信,熬过这一坎,瑞享会走得更好。” 房间里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静默了好一会儿后。米娜打开了房门,眼睛还红肿着,至少没有流眼泪了。 “米娜,对不起。”看见好友如此伤心,青渊心里也不好受。 “算了。”米娜又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梁振东道:“振东说得对,东边不亮西边亮。只要坚持总有机会。” 坐在梁振东的车上,青渊觉得整个脑子灌了汤似的难受。摇头晃脑,沉甸甸的。 在面对白太太的时候,她的脑子就嗡嗡发炸,幸好梁振东出面为她解围,还有后来安抚米娜都是他的功劳。可是一看见他,张叔叔说过的那些话就又在她心里走了一遍,疼得她发颤。 “青渊,怎么不舒服吗?” 驾驶座上的梁振东伸出手来,被她躲了过去。 “送我去秀华酒店,今天我不想回家。” 她并没有忘记张叔说过的话,他和父亲的龌蹉,她不知道便罢了,现在既然知道就不能当什么都不晓得。 青渊现在才知道,她过去待他的心意和情意都枉费了。哪怕他对她的爱意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悯,都不会那样去伤她父亲的心! “青渊,你别哭,其实我——” “梁振东,不用解释。”青渊偏过头,擦着脸盘上的眼泪,悲伤地说道:“这几年就当是一场错付好了,幸好这个错误现在还来得及改正。” 梁振东阴郁着脸,手里的方向盘没有改变方向,依旧朝着“宜园”的方向。 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青渊安静地坐了一会,缓缓说道:“梁振东,你是晓得我脾气的。” “青渊,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梁振东无奈又很绝望地吼道,“你看,连爸爸都已经原谅了我。” 他知道他犯了错,许多错误,这些年不都在试图弥补吗?为“宏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青渊,为了阮家! “我父亲能原谅是看在我的份上不得不原谅,但我不能原谅你!” “青渊。” “停车、停车!”青渊大叫,看他毫无反应,激动地从提包里拿出手机,“梁振东,我要马上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我要和你离婚!” “吱——吱——吱——” 小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在薄冰的地面滑行。 “啊——啊——”青渊吓得抱住脑袋尖叫。 车体打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圈后向路边的隔离带撞去。车头撞上了隔离带上的树木,巨大的冲击把挡风玻璃全冲碎了。 最危急的时候,梁振东用身体护住了青渊。 “梁、梁振东——”先回过神来的青渊发疯一样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借着车外微弱的光线打量他,“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事啊?” 梁振东挺直了背脊,把背上的碎渣玻璃抚了下来,率先打开车门下去。 “梁振东!”青渊跳下车,咬牙切齿朝他大叫,愤怒极了。 梁振东挂了手里的电话,冷冷看着青渊。刚才她说要打电话给阮次山的话着实刺伤了他。夫妻间吵架稀松平常,即便青渊三番五次说要离婚,他也认为都是气话,不放心里。可今天她居然要闹到长辈跟前去,问题就非同一般。至少说明,她是真的想要离婚。 “你走吧。我已经打电话让立哲来接你。”他转身从衣兜里掏出香烟点上,留给她一个漠然的背影。 青渊抿紧了嘴,痛苦地用拳头轻敲自己的额头。 婚姻让人好累,它有因果却分不出对错。 阮立哲的车很快到了,跟着到来的是交警和保险公司的车辆和人员。车灯闪烁,梁振东疲累地在人群中应付周旋。青渊远远地看着他,淌下泪滴来。 “姐。”阮立哲脱下身上的西服披在青渊的肩头,劝道:“我先送你回去,留下来也无济于事。” 青渊哽咽一下,轻轻点头。 阮立哲是个招女人喜欢的坏男人,脸上的笑是坏坏的,说话的样子坏坏的,做的事情也是坏坏的。这样讨人喜欢的坏男人通常都长着一张干净的像少年一般的俊朗外貌。阮立哲也不例外。 青渊上车之后,忍不住大哭起来。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惊心动魄的一秒,她心里的恐惧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完全释放。 “你是说要离婚,梁振东就把车撞到隔离带上?” “是……“青渊吸了吸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到他的失控,她心里又有些女人的小窃喜。猜度梁振东心里还是有她的位置。 “他要是不想离婚,可以和我讲……为什么要这样……把我都快吓死了……” 青渊真是糊涂了,当时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姐,你真是傻啊。”阮立哲摇头叹道:“梁振东不想离婚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爱你,而是他舍不得阮家的财产。” 青渊呆了呆,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梁振东绝不是贪财的人。” “姐姐,你真是太天真了。现在的梁振东还是以前的梁振东吗?和你在一起后,他得到了多少。没有宏盛,他的东升物流能做起来?他肯定是不愿和你离婚,谁愿意少一半身家!” 青渊心里被搅得越来越乱,她始终不相信振东是爱她身家的人。 “姐,你是太不管事了,舅舅又被蒙在鼓里。这些年,宏盛都被他掏了个干干净净。” “宏盛怎么会掏得干干净净?”青渊气急地争辩道:“江城多少大卖场都关张歇业,宏盛却还红红火火。我的眼睛会看!” “你以为宏盛还姓阮?全被化整为零并入他的东升物流里去了!员工现在都只知道梁总不知道阮总,那些打江山的老臣子全被架空。咱们梁总手段高啊,不动声色蛇吞象。” 青渊的脸毫无血色,立哲笑着道:“姐,我给你出一主意。你不如拟一个离婚协议。如果梁振东肯净身出户,那就说明他不是为了阮家的钱,如果他不肯,那么你也得为自己想想。” 入了后半夜里,天空里飘起雨来,细细的雨冻成了冰雹噼噼敲打在窗户上。 秀华酒店28楼的落地窗望出去,一览无遗美丽的江城夜景。 青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多少次拿起手机然后又放了下去。 梁振东的话像刺,阮立哲的话也像刺。 32 混乱的婚姻早期生活 梁振东和杜明歌是生于熟悉,爱得自然。牵手几年,最终失之交臂。和青渊虽相识恶俗无聊相亲,从身体的温存开始认识,最后却到达婚姻圣殿。 尽管是闪婚,梁振东也没后悔过。 他揣着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觉得这一辈子的坏事都做尽了,还连累一个好女孩。 他说:"我要冷静一下。" 青渊很冷静地看着他一会,慢慢回答:"好。" 然后,两人各自坐回家。 他回到家,不知道该不该把结婚之事告诉父母,怎么告诉他们? 家里和往常一样,他这么大一个人,出门,回家。只要人健健康康,没少胳膊少腿,其余的,父母也不在意。老老实实吃饭,洗澡,听张青水唠叨,懵懵懂懂躺在床上发了会呆。 他现在已经不只是父母的儿子,法律上还是一个女人的丈夫。 这样跑回来,躲在房间算什么? 红本本上的钢印可不是玩笑。 心里有些乱,又有些澄明。 他给青渊打电话:"在哪?" "在家呢。" "家,什么家?" "我们住的家。" 青渊没骗他,她确实有房子。 母亲送的。 梁振东愣了愣神,问了地址,收拾衣物直奔过去。 他没有告诉父母,要去投奔媳妇。撒谎说,找了份新工作,很远,住宿舍。他没说结婚,主要觉得和谁结婚是自己私事。父母晓得,一定闹翻天不可。给他上紧箍咒就算了,如果给青渊带去困扰酒不太好。 他提着简单行李赶到青渊提供的地址。 “锦华佳苑”城中高档小区,气派的门楼,统一着装保安用怀疑的眼神扫射他这夹板男人拖好几分钟。 他被盯得心虚,晃晃荡荡敲门。 开门的青渊带着帽子,围着围裙,笑容甜美。 来不及等他放下行李,她跳上前抱住他脖子。 "振东!" 他恍惚了一下,抱紧她,不忘随手带上门。 房间是北欧风格装潢,质地高档。他和青渊站在玄关热情吻着,他半咪着眼,透过斜斜水晶隔断一角看到二十楼的窗外,艳阳高照,白云蓝天,远远青山环绕着绿水,江水像一根银带飘扬而过。 青渊……不是普通女孩…… 房子,车子,票子。 她都不缺。 他住她的房子,开着她的车,拿她的钱去创业—— 梁振东他也觉得,自己是地地道道的软饭男。 第一次创业试水,他拿二十万和宵夜店刘胖子合伙开卤味店,他出钱,刘胖子出技术。 二十万,十年交情。 三个月玩完,干干净净。 "人生两大禁区,和老婆说前任,和发小做买卖。"赔了买卖和交情,青渊知道他心情不好,开玩笑从身后抱他,下巴抵在他背脊像小狗蹭啊蹭的。 "没事啦,别不开心,钱没了可以再赚。" 他沮丧,他烦恼,失去的不仅仅是钱,还有男人的信心! 那些钱压得他的心里沉甸甸的,青渊却一点也不在意。 “没事,不要紧。” 他问青渊:“那些钱哪来的?” 青渊无所谓的回答:“我妈妈给的。她希望我能过想过的生活,去旅行、学习、周游世界……但我想过的生活就是和你在一起……” 她像酒一样,慢慢渗透进来,把他泡得沉醉。 和青渊生活越久,他的心被捏合得越柔软,像被温火烤热的橡皮失去原来形状。 他惶惑,害怕怀里的这个女孩。不知不觉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他要重新回到恐怖的成人世界,去战斗、去拼搏、去攻城夺地,。 她的爱厚重的让他想逃跑,让他醉生梦死得无比愧疚。 那段日子,梁振东快被她的爱淹死,每一日都像踩在棉花上落不到底。 午夜梦回,他于熟睡中恍然梦醒,冷汗津津,紧张翻看她在身边甜睡,一颗心方才稍稍安定。 青渊纯粹的爱让他沉醉,也让他痛苦。 刻骨铭心的背叛后,他不想再深刻地爱上一个人。 因为离别时,太痛,太痛…… 明歌的离去,让他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即使有人垂下救命绳索,他也没有力气去攀爬。即使升起耀眼太阳,他也习惯闭上眼睛。 他多想说:“青渊,你走吧。就让我一个人烂在这腐土里。” 自己一无是处,怎么给她带来幸福?每每话到嘴边他又舍不得,光是想到她离开就很痛苦。 一面自卑,一面自尊反复拉扯,他的骄傲和怯弱不时转换。 年关将至,谁都忙得四脚朝天,唯有他自暴自弃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 吃吃睡睡,睡睡吃吃。 每天清早青渊便去上班,她洗脸刷牙换衣服,急匆匆出门时总不忘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早安吻。 天气很冷,她的唇冷得像冰。 梁振东闭著眼睛装睡,他希望有一天青渊出去后就再也不回来,或是回来后对他说:“梁振东,我们分手吧。” 他期待她会自行离去,又期待她永远不要离开。 青渊走了很久,他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刷牙洗脸。 他刚刷几下,屋外门铃疯狂大作。含含糊糊应一声,门外的人不依不饶。没办法,他只好穿着睡衣睡裤,踏着拖鞋带着满嘴牙膏泡去开门。 门外两位男人,一位五十上下年纪,西服笔挺,满脸怒火。他把梁振东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另一位矮个中年人,显然是陪这位怒气冲天男人而来,他看梁振东的眼神犹疑甚至是同情。 “找哪位?”梁振东问他们。 阮次山眉毛直跳,把梁振东他的话在嘴里咬牙咀嚼。 他来的路上一直不能相信,乖乖女儿会瞒着他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结婚!但真的看见这个男人在女儿的房子,胡子拉碴,满嘴牙膏又由不得他怀疑。 他真想冲上去一把揪住梁振东的衣领胖揍他一顿。 梁振东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既不认识眼前气势汹汹中年男人,也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请问,你找谁?”他又问一次,有些不耐烦。 张叔看情形不对,怕两人会打起来,忙解释:“青渊呢?我们找青渊的。” 梁振东警惕地扫他们一眼,摇头,“青渊不在家,要不你们留下电话或是姓名,回来以后我告诉她。” 阮次山捏紧拳头,使劲控制情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声说道: “我姓阮,叫阮次山,是青渊的爸爸。” 这下,轮到梁振东发懵了。 阮次山,阮次山—— “宏盛”老板? 他不相信眨巴眼睛,城中土豪阮次山会是青渊爸爸?他傻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想到要问声好,叫阮叔叔?不好。他已经和青渊结婚,但叫爸爸,他着实喊不出来。 只好避重就轻说了一句:“青渊不在家。” “我知道。”阮次山表面风平浪静,内底波涛汹涌,大喝一句:“我找的是你。” 说完,不客气推门进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阮次山盛气凌人,夹杂着一肚子火气而来。而身为晚辈的梁振东,名义上也算他半子,气焰上矮下三分,不打招呼便娶了人家女儿,这事也做得不地道,本身理亏,越发心虚起来。回房间磨磨唧唧换了衣服,到厨房烧水泡茶。 “小伙子,你和青渊是怎么回事啊?”张叔悄悄进来压低了嗓门,问梁振东道:“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和家里商量呢?至少也要见见家长啊!你看……”他指了指坐在客厅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谁吧?怎么能这样?” 梁振东苦笑,如何结婚的他自己还稀里糊涂哩! 青渊不也没见他父母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叔叔,我和青渊是成年人了,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好吗?”梁振东心乱得很,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陌生的亲人,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去做准备,而不是这么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家门口。 “你好自为之。”张叔端起一杯茶闪到阳台,把客厅留给初次见面的翁婿。 33 人见人爱的丈夫 “你好自为之。”张叔端起一杯茶闪到阳台,把客厅留给初次见面的翁婿。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静默几分钟,时间难过得像凝固。 这种安静宛如上坟,心里堵得慌。梁振东掏出香烟递给阮次山,他觉得对方一定有千言万语要和自己说,抽根烟,安定下情绪。 青渊,已经是他妻子,她的父亲如同自己父亲,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所以,他也没有打电话把阮次山来的事情告诉青渊,免得她担心。 阮次山接过梁振东递来的香烟,看也不看。直接“啪!”的一声冷冷地撂到桌面上,从怀里摸出自己惯常抽的香烟,抽出一根,挑衅地扔到桌上,问梁振东:“你要抽吗?” 见过打脸的,没见过这么打脸的! 梁振东的脸烫烧得厉害!这是什么意思?他盯着一红、一黄价格相差百倍的香烟,心狠狠被抽打着,这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受的不公和歧视,被阮次山漫不经心的炫耀全翻腾上来。 难道没有钱,连人格、尊严也没有? 你再有钱,再厉害,我也没有摇尾乞怜哀求过你!凭什么这样埋汰人?哪怕将来我梁振东就是讨饭,也绝不会上你家去! 愤怒的火焰一旦点着,他也不打算好好说话了。 梁振东从自己烟盒中抽出一根点上,悠闲地撩起二郎腿和阮次山一起吞云吐雾。 阮次山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梁振东是主,他等得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所以什么也不怕。 阮次山为女儿而来,心急火燎,自然等不起。 “你可不可以离开这里,离开青渊。” 梁振东嘴角抽动,自顾地抽着烟,头看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灯,不说话。 阮次山沉不住气了,“青渊还年轻,对社会,对人性都了解不多。做事意气。而且你们无论是生活背景,还是教育程度,都不是一个轨道的人。分开不仅是为了青渊,对你也是有益处的。” 梁振东扬起不屑微笑,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认真地看着阮次山:“阮先生,你搞错了吧。这些话你应该对青渊说去。是你女儿非要追着我在一起,是她离不开我——”他一字一顿,说得又轻又缓。 “你——” 阮次山的脸涨成酱紫色,什么也说不出来。 梁振东说出了天底下父亲最不愿意听的一句话。 青渊是他唯一孩子,焉能不心疼? 生女儿最怕遇人不淑,她的终身大事,父亲没有为她检测把关,阮次山的担心可想而知。 而且先入为主他认为梁振东不是好男人,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不会连父母也不见就拐走女孩,一个有能力有进取心的男人,不会连工作也没有住女人家里! “年轻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阮次山恨得牙根痒痒。 梁振东越发轻蔑,玩味笑着仰头:“敬酒也好,罚酒也好,反正有你女儿陪着我一起吃。” 谁更爱青渊谁就可以把她当作人质。 “你这个畜生!” 阮次山失去理智站起来狠狠甩了梁振东一个大耳光! 待在阳光台的张叔听到声响,慌忙出来,把急火攻心的阮次山拉开,安慰他道:“莫急,莫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梁振东摸摸打痛的脸颊,嘲弄地活动活动下巴,傲慢的说:“你现在打我一巴掌,晚上,我在床上会向你女儿十倍讨回来。” “混蛋!” 阮次山被气得疯狂大骂,和梁振东扭成一团,翁婿两的头次见面即是拳脚相向,打成一团。 那天,他们都骂了对方很多话,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无理的诅咒对方。像孩子那样用肢体来解决问题。 偶尔,梁振东回想起那天情景,也觉得好笑。 所以人们常常说谁的后脑勺也没长眼睛,所以无法预料将来世界会如何发展。就像,当时他绝想不到自己现在会尽心为阮次山操办生日。 他和青渊闹起冷战,车祸后,她如愿搬去了酒店。他多希望她能不走,哪怕接她的车来了也不要离开。 唉…… 许多事情真是越想越过不得想。 梁振东最后一次详细的和“嘉华”庆典承办公司核对当天生日宴会每一个环节,他知道,提出一百分的要求,出来的效果只有八十分。要是,这里随便一点,那里好说话一点,水准就越发往下掉。 “梁老板,你的钱还真是不好赚耶!”“嘉华”的客服经理杨宫燕微笑的合上笔记本,娇滴滴的撒娇,“为了你这个case,我简直都要跑断腿。”她娇媚地嘟起红唇,手则诱惑地从包绕黑色丝袜小腿一路抚摸上来。 梁振东笑笑:“杨经理是在抱怨我苛刻吗?其实我只是开始项目的时候,喜欢把条件和要求说清楚,这样合作起来才能省心。” 杨宫燕十指芊芊在下巴交握,笑如罂粟:“梁老板,如果一开始就晾出自己底牌不是很傻的行为吗?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端上的是美酒还是毒药?” 她笑容更甜美了,像一只小蛇嘶嘶吐着红信子。 “你要补偿我喔。”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梁振东笑而不语。 “梁总,金酬银谢不如请我吃饭,如何?”杨宫燕的声音又柔又嗲,手有些不安分。 “吃饭——就免了。”梁振东拿开放在自己腿上的小手,旋即起身:“杨经理,我还是赔你一双鞋吧。人都要靠自己,即使是女人也不例外。” 杨宫燕错愕地看着梁振东头也不回的离去,柔白小手仍悬在空中。她咬了咬蜜色红唇,没想到无往不利的美色今天踩到铁板。她低头骂了一句脏话,转而,又低头浅笑。暗暗在心里发誓:梁振东,老娘就不信拿不下你! 梁振东无力靠着椅背,心里有些酸,眼睛有些潮。 世界抛弃他的时候,上帝送来了青渊,而他拥抱全世界的时候,青渊却离开了他。 是他自己用自私和无知杀死了向他敞开双臂,亮出底牌的青渊。 …………………………………………………… 江城是中部的一个省会城市,它的规模绝非可比北上广大都市。客观的说,经济程度比之相差二十年有余,发达程度相差十年。 可小有小好处,妙在它小,就难以事事规范。这里讲究的还多是老一代的东西,根深蒂固讲究熟人关系,哪怕上医院看个病,也要拐几道弯找个七八辈远的熟人才放心。 穿城而过江水,浸染城里儿女,江城女孩出名美丽。走在大街到处是摇曳生姿美女,给城市增添无穷魅力。 米娜就是江城孕育出来的千万朵芙蓉花中的一朵,她的美丽灼灼生姿,有一点野性,有一些妖艳。米娜也知道自己很美,更知道自己站在了青春的尾巴上。 临出门之前她对着镜子把口红的颜色换成了DIor莹润粉色,她把唇抿了几下,这样看起来更自然一些。栗色丝绒卷发,乖巧披在身后,典雅的白茶花发饰把头发绾成松松发髻。 她很少把头发束起来,今天一试,也很不错。 米娜对着镜子中优雅女子笑了一笑,拎起皮包,款款离开。 冬夜十点,屋外寒风瑟瑟,街上灯红酒绿,霓虹一片。 米娜裹紧衣服,骄傲地昂着头穿过马路,走到一栋外墙为红色的摩天大楼里。 34 本来你是我的 米娜裹紧衣服,骄傲地昂着头穿过马路,走到一栋外墙为红色的摩天大楼里。 这座位于市中心紧挨着最繁华商业街的红色大楼被江城人亲切称为“锦楼”,也有人称为“毒窟”、“魔窟”。 锦楼一层是江城最大、最嗨的酒吧,二楼是游戏室,三楼是K房,四楼是台球室,五楼是电影院。六楼往上便都是各色私家菜馆,琳琅满目代购小店,奇葩怪异动漫变妆,还有就是奇奇怪怪的清吧茶座。 你能在“锦楼”找到你想要的一切。 白的、黑的、红的、黄的…… “锦楼”后面的老板是谁?没人说得清。它自有一套法则,警察也不会冒然进来。 米娜喜欢这种自由和无序。 电梯到达顶层,她推开古色古香藤制门扉,宛如踏入了江南的婉约小镇,潺潺流水,红灯古桥,黄澄澄光晕下一切都染上朦胧美感。仿若穿过了岁序,回到了过去。 她要找的男人一点不难,人群扫一眼,他就突兀出来。浅灰条纹西装被他搭在邻坐藤椅上,修长手臂霸气地也搭在上面。她好想化成那件西装坐在那张藤椅上被紧抱。 什么时候有这番心思的? 米娜自己也说不清。 难道是每三个月交财务报表引发的日久生情?但她和其他男人共处过更长的时间也没这么心悸过。 她微笑着想,其实梁振东最让她动心的地方是他对青渊呵护备至的体贴吧。 米娜觉得自己和梁振东很像、很像。都是什么都要靠自己的人。 米娜转过身,从包里摸出粉盒对着小镜子再查看一遍妆容,确定无懈可击才带着迷人笑容朝那男人走去。 青渊什么都有,家事、金钱、学历、相貌……宛如天之娇女,受尽宠爱。 米娜和青渊同年,站在离她最近地方,看她学业顺畅,家世雄厚,内心不可能没有一丝涟漪和波动。 青渊逝母,和父亲闹翻,闪婚闪嫁…… 当时她还想,世界真是公平,富养的公主不会识人,终于阴沟翻船。 哪知,她闪嫁的是万里挑一的良人。 其实这良人本来是属于她的,一想到此,米娜更是气愤。 梁振东正若有心事低头想着什么,突然眼前一片黑影。 “等了很久吗?” 他抬头看着笑吟吟的米娜,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怎么,不认识我了?”米娜不待他招呼,直接坐到了他身边藤椅上,托着腮看远处桥面上宫灯黄穗子,巧笑倩兮,“你好,我是米娜。” 梁振东尴尬不已,恰好侍者上来为米娜沏好茶水。 “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么小女子的打扮,你总是很——"他比了一个S形手势为自己解释。 “哈哈……”米娜莞尔,她是妖娆妩媚的打扮居多,衣服也是火辣贴身地常穿,并不如青渊素色婉约。但女为悦己者容,她也可以为他褪尽铅华,洗手做羹汤。 她低头看龙井茶叶在水中沉浮,笑曰:“实在不好意思,方才和几个朋友在唱歌,电话里你说什么都听不清,才约你来此,你不介意吧?” 梁振东摇头:“没有关系。”停了会,问道:“米娜,其实我约你来是为青渊。她最近老是和我生气。" “你们又吵架了?” 他不说话。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米娜笑嘻嘻转着陶瓷杯,“青渊那性格也够你受的——她要是不理人,谁都拿她没有办法。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她不和继母说话就是不说话,她爸爸都拿她没法子。” “她不理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她总住在酒店。你是她的闺蜜,能帮我劝劝她吗?”他蹙着眉头难掩焦躁。成一个家不容易,他不想就这么散了。再好的酒店也难免鱼龙混杂,他担心她的安全。 难道我是该给你劝老婆的吗? 米娜苦涩的想着,迟疑着缓缓摇头。 “振东,其实——青渊和我提过,她想离婚。”她边说边注意他的表情。 果然,梁振东脸色陡然难看极了,不停把手机捏在手上旋转,半晌不发一言。 米娜继续在伤口上撒盐:“我是青渊最好的朋友,虽然都说劝和不劝分,但我我劝你还是和她离婚吧。” “你是来做她的说客吗?”梁振东重重把手机摔在桌上,满眼睛怒火,“这是我和青渊之间的事,要离婚,让她自己来和我谈!” “对不起,”米娜歉意看着他,着急解释:“不关青渊的事。这都是我自己想说的,我是看青渊太可怜了,在我面前一直哭着说,她想离婚,她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可怜?梁振东怒得要暴跳起来:“她哪里可怜?” 米娜无辜眨了眨眼睛,道:“一个女人被困在无爱的婚姻里,你说可不可怜?” 梁振东恨不得把米娜大卸八块,她说的话尖酸刻薄,句句抵着他的心。 胸中血气直往上涌,一阵阵发疼。 “咳咳咳”他剧烈咳起来,连续不断咳了几分钟。 “快喝口水——" 米娜着急赶紧端给他一杯温水,像哄小孩样拍着他的背。 梁振东顺过气来,伸手示意米娜坐下。 “谢谢。” “不客气。” 米娜幽幽说话,知道这个男人心里一定翻起惊天骇浪。 “青渊真的哭了吗?”梁振东哑着嗓子问。 米娜假装为难低头,“嗯——你别多想,也没几次啦……” 没几次…… 他心疼得更厉害了。 “青渊说了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米娜搅着茶叶,“青渊抱怨当初结婚结得太草率,本来她是准备出国念书,学校都申请好了。没想到妈妈病了就耽搁下来……后来你也知道了,他爸爸娶新妻子……她受不了,就想用结婚报复她爸爸……" “报复?”梁振东抖着唇怀疑的问:“青渊真这么说?”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梁振东目光如炬,米娜难以自说自话,只好反问他,“当时青渊从家里伤心欲绝跑出来,恨她爸爸到极点。她那么聪明,知道阮次山就她一个女儿,她要是过得不好,等于拿软刀子割他爸爸的心。” 梁振东闭了闭眼睛,嘴唇颤抖两下,他想说:“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傻瓜的女孩!绝对不可能。但他反对不了,不然怎么解释天之娇女青渊会看上穷逼的他? 原来他不过是棋子,他对青渊的爱和付出一场笑话。 青渊是腻味了吧,和父亲和好如初,不需要他了。什么杜明歌,余情未了都是借口,借口。 “不说这个了,不说了。”米娜温存地转换话题,“你也累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梁振东坐着没动。 “哎呦,别这么伤心欲绝的,世上好女孩不多得是!”米娜拿起藤椅上西装,作势要扶他站起来:“你好歹是个男人,离开阮青渊难道活不了如何?这幅样子,我都看不下去!” 米娜浑身冒香,软软靠过来。 梁振东被刺得一个激灵,远远跳开。 他脑子“簌”的冷静下来。 不管怎样,什么都不重要,青渊的安全才最重要。 梁振东礼貌拿过米娜手里西装,客气慎重,“米娜,谢谢你,再见。” 米娜咬着唇,无奈看梁振东坚决离去的背影,良久跌坐围椅。 “梁振东,其实你要相亲的对象是我,你知道吗? 35 大明星的胸器破了! 酒店再温暖也不是家,青渊在酒店住了一个星期,沉闷的心情没有丝毫缓解。 她厌恶江城的冬天,连绵不断的雨雪、潮湿淋漓的地面都让她厌烦。她渴望飞到温暖的热带,有海滩、阳光、雨林的美好地方。 阮立哲送来一份离婚协议书,劝说青渊试探一下梁振东的态度。 青渊犹豫极了,拿不定主意。 糟糕的感情让她寄情于工作,使她从瑞享最懒散的人变成最勤奋的人。 连着一个星期来得最早走得最晚,星期六、日也主动要求来工作。 “阮医生,一定是失恋了。” 苏嘉宝突然的一句话让青渊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她猛灌了一口汤,道:“失什么恋,我都结婚了。” “结婚了难道就不会失恋?”苏嘉宝振振有词的说道:“不要以为所有结婚的人都会永远拥有爱情,在婚姻中失恋的女子比比皆是。没有结婚的人失恋后至少能得一点安慰,而结婚的人失恋了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人还是不结婚的好。永不得到就永不失去。” “苏嘉宝,这样的话也太绝情了吧。”张帆帆端着饭盒走过来,朗声道:“按你这么说,民政局都要歇业了。天底下都不要家庭了。” 桌子另一头的魏丽丽也插嘴道:“就是。小苏啊,婚姻虽然艰难,但贵在忍耐和经营。你要是像经营一份事业一样去经营婚姻,就会过得很好嘛。你看,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爱情靠的是一见钟情,说穿了是荷尔蒙、多巴胺,是身体分泌的激素。关系才靠经营,靠的是权谋和手段。那能一样吗?”苏嘉宝耸了耸肩,站起来把餐盒扔进垃圾桶。 “咦,你们瞧她,说的什么话啊!” “年纪轻轻,说话怪怪的。” 青渊拿筷子戳着眼前的白米饭,心思漂浮。不得不说,苏嘉宝的话戳进她的心。 夜幕降临,热闹了一整天的瑞享终于安静下来。苏嘉宝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工作。她拖干净了地面,把手术室门口散落的拖鞋一双双收到柜子里。 “嘉宝。” 苏嘉宝回头看见身后的青渊点点头,笑了笑。 “还没下班?现在可已经早过了下班时间。” “阮医生不也还是没走吗?” “我和你比不得。”青渊笑着示意,和嘉宝一起随意坐在手术室门前的换鞋凳上,“你说我是婚姻中的失恋人士嘛。” 苏嘉宝也笑,明丽的笑容衬得脸蛋粉腮雪肌蔚为动人。 “嘉宝,我看你年纪不大,难得说话挺成熟的,没有一般女孩的娇娇气。” 说着,青渊递给她一瓶饮料。 “谢谢。”苏嘉宝接过饮料,习惯性地耸耸肩膀,“成熟和年纪没多大关系,有些人一辈子顺风顺水,一百岁了还像小孩子;有些人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多,自然就变得成熟起来。” “你是经历什么便成熟的?” “我?”嘉宝的眼睛突然黯然,低语道:“忽如一夜春风来,我就突然长大了。” 青渊感到自己戳到嘉宝的伤心事,忙转换话题道:“那你觉得我是成熟的女人还是幼稚的女人?” 苏嘉宝认真地看着青渊好一会儿,才说:“阮医生,是很聪明的女人。” “哈哈……”青渊笑了,欣赏她的委婉。 “我是讲真的!”苏嘉宝说道:“阮医生,大概是不记得我了。江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手术室,我曾见过你做手术。” 青渊眨了眨眼睛,惊讶地看着苏嘉宝,“啊,我可是一点没印象啊……” 苏嘉宝甜甜笑道:“阮医生,贵人多忘事。” 这时,青渊才恍然,指着苏嘉宝说道:“你是——杨旭生介绍来的那个护士!” 苏嘉宝莞尔笑道:“杨旭生是我表哥。”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轻轻把手里的饮料罐碰了碰。 青渊眯起眼睛笑着,眼睛出神地望着前方,江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是她久远记忆中永远亮丽的一页。她的青春抛洒在那里,还有许多珍贵的回忆。 不一会儿,饮料见了底。她扬起手准确无误地把空罐扔进垃圾桶。 “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家。”青渊轻轻拍了拍嘉宝的肩膀。 “好。”嘉宝站起来把易拉罐捏扁了。 两人换了衣服,从五楼手术室步行下来,青渊一层一层关闭灯光,终于来到一楼大厅,眼看整幢大楼只剩外墙的招牌在夜空中闪烁。 青渊抬头看着硕大的“瑞享”两个字轻笑一下,能目睹一家医院在手里成长壮大,会觉得很幸福。 “锁了大门就走,实在太冷了。”青渊笑着对身边的苏嘉宝说道,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好。” 这时,一辆疾驰的白色房车径直停在她们面前。 青渊刚想问,他们是不是走错地方,大晚上飞驰来整形医院干什么? 房车上急匆匆下来几个大汉,他们一边叫嚷着:“快、快、快,快点进去——”一边飞速从车里用担架抬出一个乱发覆面的女人往医院大厅走去。 苏嘉宝被人群推开好几米,青渊则被他们夹持着进去。 “你们要干什么?”苏嘉宝追着进去大声问道。 其中一个为首的男人挑眉迅速把嘉宝一把拉了进去。青渊和嘉宝面面相觑,这些男人像拍电影似的,个个都是彪形大汉,黑色西装,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大金链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你们谁是医生?”其中一个大汉震地一吼,房梁都震下灰来。 青渊哆嗦一下,勇敢地迈前一步,说道:“我是!你们——” “那你快看看她!” 青渊被他们不客气地推到担架前,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青渊没好气的问。 彪形大汉伸出粗壮的手指挠了挠脸,眼神飘忽地说:“她就是摔了一跤——“ 跌了一跤?然后送到整形医院来? “医生来了没有,我快痛死了。”担架上的女人呻吟着,捂着胸前辗转不宁。她脸上的头发在挣扎中滑落下来,露出真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女人原来是安琪儿。 看见是青渊,安琪儿也愣了一下。可现在形式逼人,也容不得她想别的东西。 “哎呦、哎呦。”安琪儿叫唤得更厉害了。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青渊冷笑着问:“安琪儿小姐,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先警告你,向医生隐瞒病史就是作死!” 安琪儿倒抽一口凉气,支支吾吾说道:“拍戏……从马上摔下来……马……马……踩在我身上……“ “是踩在胸部吗?” 安琪儿脸一红,点了点头。 不用想,青渊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安琪儿超过身体比例的隆胸假体,最怕暴力撞击。她立即对身边的嘉宝说道:“我估计是假体破了,快推去做X光和B超检查。” 苏嘉宝一听被马踢了,又听到假体破了,立即跟着紧张起来,和青渊合力把安琪儿往放射室走去。 看着电脑里的X片,青渊很想不厚道地问安琪儿,你不是标榜纯天然四千年难得一见的从没做过整形手术的自然美女吗?那么这变形的胸部和X片上果冻状的物体是什么? “医生,安琪儿是怎么了?”彪形大汉急吼吼地问道。 青渊瞪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她男朋友?” “不是。”彪形大汉摘下墨镜,焦急地说道:“我是她表哥兼经纪人。她究竟怎么呢?” 36 希望不仅有美丽的胸,更有美丽的人生 “不是。”彪形大汉摘下墨镜,焦急地说道:“我是她表哥兼经纪人。她究竟怎么呢?” 担架上的安琪儿疼得哼哼唧唧,冷汗满面,“医生,医生……” 青渊叹了口气,十分职业化地说道:“安琪儿小姐,不算最坏的情况。右胸的隆胸假体破了,断了三根肋骨——“ “啊……”安琪儿嘤嘤哭泣起来,“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我的胸破了……我在韩国做的胸啊……花了八万……” 安琪儿扼腕叹息的样子实在让嘉宝觉得可笑,她忍不住别过头去偷笑。 青渊轻咳两声,安慰道:“安琪儿小姐,你还活着,情况就不算太坏。胸坏了可以补,补一对比以前更自然、更漂亮的也不是难事。” “真的?”安琪儿顿时又振作起精神,拉着青渊的手撒娇道:“阮医生,求求你,马上帮我补一对更漂亮的吧。” “说得轻巧,帮你补一对?”一旁的苏嘉宝嘀咕道:“那你雇水军在网络上攻击瑞享、攻击阮医生的事情该怎么算?” “那……那是一个误会嘛!”安琪儿大发娇嗔。 经纪人也插嘴道:“医生不应该救死扶伤吗?你们忍心看着她痛得死去活来!你就帮帮她,多少钱都无所谓。帮她把胸补起来!” “救死扶伤!医生就活该被你们用这句话压榨死!”苏嘉宝吐着舌头。她悄悄把青渊拉到一边,翻出手机,“阮医生,你看,网络上关于安琪儿最新消息。” 青渊凑过脑袋一看,果不其然,头条便是“安琪儿拍戏坠马,踢中胸口。据现场目击者称,安琪儿捂胸惨叫,痛不堪言。疑似假体破裂。记者已火速赶往医院蹲守。” “现在的记者也真是无孔不入了。”青渊叹了口气。 “医生,你快安排手术。”经纪人几乎是命令道,“而且我们要求你们医院马上封锁消息,签保密协议。要是泄漏一个字,惟你是问!” 经济人嚣张的样子让青渊气不打一处来,她怒道:“这位先生手术不难。而且我们瑞享绝不会泄漏任何一位客户的信息。可是我要对你说清楚,”青渊转脸望着担架上的安琪儿,道:“安琪儿小姐,以你的身形不能放太大的假体,就像今天一样,在暴力之下,它很容易再发生破裂的危险。” “啊……”安琪儿憋着嘴又要哭了,伤心的说:“我是童颜,巨,乳,这胸要是小了……” 这回,苏嘉宝憋不住彻底笑了出来,青渊轻推她一下。 “不行!”经纪人也跳出来大声反对道:“我们安琪儿34D的魔鬼身材,不能毁在你手上。你一定要做一样大的,不,甚至更大的!” “你这个疯子!”青渊指着男人鼻子大骂,“懂不懂科学和尊重!你再说一句话,就给我滚出去!” 经纪人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瘦瘦小小的女子身体里蕴含这么大的音量和气势。他怏怏的闭紧了嘴巴。偌大的房间里只传来安琪儿低低的幽咽哭泣声。 青渊蹲了下去,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安慰她道:“安琪儿小姐,脸也不是越小越好看,胸也不是越大越美,真正的美应该是恰到好处的。你没发觉吗,要是一张东方面孔的脸蛋上长一对欧式的大眼睛和高鼻子,会让人觉得很怪。同样的道理,乳,房的大小也必须是合适你身材的选择。太小不产生美感,太大对身体也是负担。会经常感到背痛、腰酸,运动不便。” 安琪儿哽咽着频频点头,道:“我是常觉得背痛得很,也不敢做剧烈运动的。” “是吧,要是你换一对适合自己的假体,情况就会大为改善。” 安琪儿睁大了眼睛,清澈的瞳仁里盛满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她无助地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青渊的手背,“阮医生,你别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青渊笑着紧紧握住她伸出来的手掌。 彻夜未眠的一夜,青渊和苏嘉宝忙碌了整整一宿。 拂晓之时,青渊和苏嘉宝目送着做完手术的安琪儿被担架抬上房车。 安琪儿虚弱地在蓝色口罩后轻轻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青渊疲倦地说道,“你马上就会转到普通医院继续治疗,谁也不会知道今晚的插曲。你的粉丝不会知道,记者更加不会。” “谢谢你,阮医生。” 安琪儿啜泣一下,想来想去唯有这句话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望着远去的车影,青渊若有所思的说道:“真是奇怪,我总觉得安琪儿好像一夜之间就成熟了一样。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换了一个人似的。” 苏嘉宝招牌式的耸耸肩膀,“昨夜的这些波折丰富了她的生命,会成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瑞享的同仁们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老板娘和苏嘉宝和衣睡在手术室外的长椅子上睡得正香。地面上一片狼籍,有无数的脚印和散落的手术服,却没有一个人影。 “这是怎么呢?”米娜开玩笑地说:“万年难得一见,咱们整形医院还做急诊手术。”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含笑。 青渊困倦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望着好友眨了眨眼睛。 “这很奇怪吗?也不奇怪吧!”青渊打着哈欠,说道:“我要回去补觉去了。” 这当然不算奇怪,最奇怪的是一夜之间网上面对瑞享的那些负面消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下了一夜大雨,冲掉了地面上所有白日留下的痕迹。 青渊回到秀华酒店,扑倒在柔软的床褥之上。她觉得累极了,脑子里天旋地转,轰隆隆有无数人影和说话声来回撞击。 她闭上眼睛,遨游在梦海之间,飘荡着,悬浮着,像鸟在天空飞翔,然后又化成鱼潜到水底。 一梦无痕。 “哗、哗。” 青渊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翻书声。 “青渊、青渊……” 有人嘻嘻笑着喊她的名字,是睡在她上铺的阿月突然伸出头来,她笑着把《外科概论》递过来,“青渊,这一段酸碱代谢的,我没看懂,你帮我解释解释,好吗?” “好啊,”青渊拿过书来,手指轻敲着书本,“阿月,这一段要结合病理生理知识……” “哗、哗——” 翻书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青渊终于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站在床边铁青着脸的梁振东,他的手里拿着阮立哲送来的离婚协议书。 他气得发抖,把离婚协议狠狠甩在床上,吼道:“阮青渊,这是什么?” 协议书滑落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青渊张了张嘴,回过神来。坐起来陡然愤怒地嚷道:“梁振东,你怎么进来的?你没权力翻动我的私人物品!” “如果我不进来,又怎么看得见这份离婚协议书!阮青渊,你好狠!连离婚协议都写好了,就等我签字,是吗?” 他真是疯了,知道她一夜未归酒店,一早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她在睡觉,马上又出去买她喜欢的红豆奶。回来刚坐在沙发上想休息一下,就发现可这份协议书。 她要离婚的心情,居然坚决到连离婚协议书都草拟好了。 青渊骑虎难下,协议书是阮立哲送过来的,她压根儿连看也没看过就扔在沙发上。现在被梁振东看见,又不能自打嘴巴说不是她准备的。 “是啊,离婚协议是我准备的。”青渊死鸭子嘴硬,梗直着脖子硬呛道,“早说过了,我、要、离婚!” “不可能!”梁振东更大声音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青渊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话来,“梁振东,你不会是舍不得阮家的钱吧!”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傻了。 37 后悔得要咬掉舌头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傻了。 过了三秒,梁振东的脸直接从铁青跳到锅底的黑色。青渊则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比谁都清楚梁振东不是贪钱的人,可她怎么就被阮立哲的话蛊惑了呢? “振、振东——”青渊从床上跳起来,结结巴巴想要解释,“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振东狠狠怒视着她,眼睛里喷出来的是寒冰又是火焰。 他冷笑,“阮青渊,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 “不,不是——”青渊拼命摇头,哀伤地伸出手去拉他衣袖,“振——” “别碰我!”梁振东一把甩开她的触碰,“阮青渊,我真是后悔和你结婚。” “嘭”的一响,愤怒地关门声后,房间恢复了宁静。 青渊低头看看桌上已经凉透了的红豆奶,再看看地板上刻满冰冷文字的协议书,心情越来越觉沮丧。 红豆奶冷了,吃到嘴里仍是甜的,她的眼泪是热的,流到嘴里却是涩的。吃着吃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和恶心,把吃下去的红豆奶全吐了出来。吐完之后,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她不懂,她和梁振东明明是想要靠近,却向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越跑越远。更坏的是,她心里有种感觉,他们的生活不会好了,再也好不起来…… 走出秀华酒店的梁振东心里也是一片晦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虽没有哭出眼泪来,心里却下着一场不绵绝的大雨。 青渊常说他们婚姻是场错误,但他对青渊的爱情不是错误。 梁振东浑浑噩噩回到“宏盛”总部,心情再烦躁,哪怕想躲到海底两万里,该完成的工作还是必须要去完成。 “梁总,”看见他进办公室,秘书小冰忙不迭地小跑过来,小声说道:“梁总,你可回来了。” “怎么呢?” 小冰脸色凝重,让梁振东心头一惊。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宏盛大批客户资料突然被泄漏出去,现在好多客户打电话过来投诉哩!客服部那正吵翻了天。” 梁振东的眉间皱成三条直线,客户资源是商战的命脉和未来,未来的商场上谁拥有最多的终端客户谁就是赢家。“宏盛”的客户资料怎么会突然大范围泄漏出去? 客服部忙作一团,电话铃响得飞起。客服主任黄泽满头大汗,看见梁振东像看见救星,“梁总,我们客服部人手不够,要求增援啊。泄漏出去的客户都打来电话抱怨,说收到了许多骚扰电话和诈骗信息。” “什么诈骗信息?” “喏喏喏,”黄泽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梁振东看,“梁总,你看,他们打着我们宏盛的旗号向顾客发虚假的促销甩卖、以旧换新的广告推送。我们客服解释都解释不过来。卖场里面也是闹翻了天!” 梁振东狠狠在桌上砸了一拳,怒道:“把软件部的章铎给我叫过来。” 不一会儿,章铎拿着电脑急匆匆地赶到客服部。 章铎年纪很轻,和黄泽站在一起活像他的儿子一样。他油腻腻的头发下,一双眼睛黑亮有神。 梁振东来回在办公室踱着步子,他望着章铎再望望黄泽,问道:“你们一个管理软件,一个管理客服资料,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章铎推了推鼻梁上的高倍眼镜,道:“梁总,我敢对着灯火发誓,这绝不是我们软件部的责任。我们软件部是维护着所有线上的客户资料,但这些资料全是用密匙三层加密。我还特意设计一套保护,如果黑客一旦攻击,我们的系统会自动修眠。但是最近我们的系统运转很正常,没有任何黑客攻击的迹象。” “那,那也不是我这……”黄泽不停擦着满头大汗,着急的说:“梁总,我也敢对着灯火发誓不是我们。客户资料都锁在保险柜里,24小时摄像头对着,谁敢来偷?” 梁振东不听犹可,一听更气,“你们除了对灯火发誓外还能干些什么别的有建设性的事情吗?就没有去追查过这些客户资料是从哪个环节泄漏出去的?而且现在已经发生这种事情,如何补救才是最重要的。” 黄泽不停擦汗,小眼睛不停眨着,结结巴巴地说:“梁总,放心……卖场和客服部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去安抚客户,现在事态基本上都已经平息……” 章铎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说道:“梁总,我也调查了一下。泄漏的客户资料不超过总数的百分之十,而且全部集中在西区。” 听到这话,梁振东眼睛一闪。江城依河而分,划为东南西北四区。西区的宏盛卖场一直是由阮立哲在负责经营,正因为他勾结供货商以次充好。梁振东几个月前才强行把西区卖场的管理权收回来。 章铎乌亮的眼睛望着梁振东好一会儿,沉声道:“梁总,这件事情影响太恶劣了,我建议你报警处理。西区卖场的老臣子们油滑得很,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厉害。这不仅是给那些泄漏资料的客户一个交代,更是给在宏盛上班工作的员工们一个交代。我们必须把害群之马揪出来。” 揪出害群之马? 梁振东戳揉着眉心,他走到电话前,拿起话筒,又放下。 “梁总,你要是心慈手软,他们下次就会变本加厉!而且,泄漏客户资料这件事传出去对我们宏盛的声誉是极大的影响,我们未来和政府合作的冷链运输都会受阻。如果我们不拿出切实的行动来,就无法服众!” 章铎的话像重锤砸在梁振东的心上。 宏盛出内贼,他不是不痛心!而是他一心一意为宏盛、为阮家做事。而那些姓阮的人不但不帮忙,还尽在背后扯他后腿。 他现在一旦揭竿反抗,势必就会和阮家的叔伯子侄势同水火。 梁振东不愿翻脸,是因为青渊也姓阮。 “梁总——” 接到二姑阮玉英的电话时,青渊还在望着桌上的红豆奶发呆。阮玉英哭哭啼啼的电话刚完,大姑阮玉明的又来了。 “青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劝劝振东,好不好?宏盛的事情就是阮家的事情,不能回家说!闹到警察局去,有意思吗?”阮玉明气愤地说道:“立哲是你们的弟弟,他不长进,你们可以给他些教训。大姑父可是你们的长辈,他做得再不对,也轮不到梁振东来教训!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外人!” 青渊听得头都大了,她一向不管家里的生意。和两位姑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相敬如宾。 怎么梁振东从她这一出去,就把大姑父和立哲抓到警察局去了! 她来不及细想,抓起外套,火急火燎地往警察局赶去。 吵杂的警察局里人声鼎沸,有办案的民警也有宏盛的工作人员,梁振东在,阮玉明和阮玉英也在。 青渊在警察局一露脸,阮玉明和阮玉英像看到了希望,忙冲过去把她围住,开始不停控诉梁振东的无情无义,翻脸无情。 梁振东双手环胸,冷冷地坐在椅子上,只用眼神注视着她。 目光之冷,青渊心头一颤。那离婚协议书就像梗在心里的石头。 “青渊,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泄漏了一点客户资料,你快叫梁振东撤案吧。” “就是、就是。青渊,这里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青渊一脸为难,目光犹疑在他们几个身上。 “你想说什么?”梁振东直视着她问道。 青渊在两位姑姑的夹击之下左右为难,她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但碍着亲戚的面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梁振东,道:“梁振东,我看不如……就算了吧!大姑父和立哲做得再不对,爸爸自然会处理他们。” 38 你还想要我怎样 青渊在两位姑姑的夹击之下左右为难,她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但碍着亲戚的面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梁振东,道:“梁振东,我看不如……就算了吧!大姑父和立哲做得再不对,爸爸自然会处理他们。” 青渊的话本着一番好意,希望梁振东不要引火上身。不如把烫手山芋扔出去。 梁振东淡淡一笑,拳头捏得紧紧的。 “阮青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天任谁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泄漏商业机密涉嫌犯罪,无论是谁都要受到处罚!” 青渊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吼道:“梁振东,你是不是为离婚的事故意找茬?别没事找事了——” “没事找事?我没那么闲!” “好、好、好——”青渊气红了脸,心里又是一阵酸涩的胃酸上涌,她任性地冲他嚷道:“梁振东你必须放人,他们是我阮家的人,你没权力!” “那我还是你丈夫!更是宏盛的总经理!”梁振东掷地有声地说道。他真生气了,这怒气从上午看见离婚协议书开始一直蔓延到现在。青渊的各种不理解,让他觉得累透了,整个人都要坚持不住。 他们对视着,各自心里百转千回,青渊的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她拒绝不了姑姑们的哀求,只能自私地要求梁振东,撤案,放人。 双方正在僵持之时,在灰山度假的阮次山和赵奇霞赶了过来。 阮玉明和阮玉英看见哥哥退缩着往后站了站,阮次山看见两个妹妹低垂的脑袋,鼻腔里冷哼了一声,指着她们的鼻尖骂道:“你们看青渊什么都不懂,就糊弄她,对吧?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宏盛养了他们,让他们住豪宅、开好车!他们不想着如何把宏盛的生意搞好、搞起来!还故意把客户资料泄漏出去,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阮次山声如洪钟,震得地动山摇。他亦气得满脸通红,“我告诉你们,是我坚持要振东报的警!振东还劝我息事宁人,不要闹大。是我不肯!我一定要这些人知道,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好了,好了。”赵奇霞在一旁温存地抚着阮次山的胸口,“你血压高,要当心身体。” “我没事!”阮次山一把推开妻子,把女儿青渊叫到身边,道:“青渊,你误会振东了。” 青渊尴尬地“嗯”了一声,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 她望着梁振东,艰难地努了努嘴,刚说一个,“我……”字。梁振东便飞快地转身对阮次山说道:“爸爸,我有些不舒服,最近想休息一阵。” 阮次山一下就看出端倪,梁振东是工作狂,平日和青渊是公不离婆、称不离砣。他笑着拍了拍梁振东的肩膀,叮嘱道:“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别太拼了。”说完,又对身边一脸郁闷的青渊说道:“青渊,你平时也要多关心振东,知道吗?” 青渊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梁振东却已经抬腿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梁振东掉头就走,丝毫没给青渊面子。青渊难受极了,人一难受,胃里面便翻江倒海。她忍不住走到外面扶着墙根干呕几声。 赵奇霞跟着青渊出来,看她难受得紧,赶紧递过一瓶矿泉水,不料却被青渊冷冷推开,“我不要。” 赵奇霞亦没恼,笑笑着扭开盖子自喝起来。喝完水后,又冷不丁地自言自语,“你这样子,莫不是怀孕了啊?” 青渊一愣,快速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嘴硬地道:“不关你的事。” “那关不关振东的事?”赵奇霞轻轻一笑,不等青渊回答转身回到警察局里面。 想到怀孕的可能,青渊心神不宁。她浑浑噩噩地从警察局出来,父亲和自己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低着头只顾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走着,为命运多变惆怅唏嘘。因为太过专注,不留意撞到一堵坚实胸膛上。 她抬头看见是梁振东棱角分明的脸时愣了一会。他也不说话,眼睛直直看着她。 该要说什么? 要说的都已经说完,梁振东既然在警局不听她说话,现在又来特意寻她干嘛? 唉,反正不管如何都无法改变目前的局面。 青渊低着头,把手放在手袋,侧身要从他身边穿过。却被梁振东一把拖住胳膊,她重心不稳,砸到他怀里。 他低哑的说:“我车在外面,一起回家吧。” “不用了,住酒店也挺方便。” 他手劲立即用了八分力,眼睛急红了,“青渊,我有话对你说!” “我没话对你说!”他掐得手肘深深发疼,她用力想甩开,努力挣了几下,无果。 梁振东青筋暴跳,眼睛冲血:“那也必须和我走!” “梁振东,你——真是——无赖!”她脸如红纸,难堪得恨不得撞墙。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们的拉扯引来了大堂工作人员询问,已经有几位客人朝他们这边投来注目礼。 青渊越发不好意思,脸涨成紫色。 “这是我老婆。”梁振东松了力,改成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们在讨论一些事情,激动了。” 服务生狐疑看着青渊,青渊勉强笑笑点头,“他……是我先生。” 服务员立即礼貌后退,微笑道歉:“不好意思,打搅两位。” 青渊躲在梁振东身后,窘得没法见人。 “你不想丢人现眼就乖乖跟我走。”梁振东同青渊咬耳朵,看似亲昵,手上毫不放松。 “梁振东,我不是你的囚犯!” 青渊恨不得踢他几脚,却还是挣脱不过随着他走,出门,上车。 梁振东脸色难看,把车飙得飞快。 青渊很生气,扭头只看窗外倒退风景。 结婚太久,争吵,打架太消耗人精神体力,本来她又是很不喜欢麻烦的人,和梁振东吵过这么多次以后,整个人都掏空一般。 太累,太辛苦。 也许,梁振东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夫妻会离婚,即便爱情早死了,即便维持不咸不淡的婚姻,也难以走下去。 到了车库,停好车。 梁振东,突然冒出一句:“从明天开始,张叔接你上下班。” 青渊顿时像激怒的小猫,“梁振东,你发什么疯!是监视我吗?” 他理直气壮的说:“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可能会有冰冻,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不要!”她大喊道:“你不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我不是你的下属!我有人身自由,我想去哪就去哪!” 青渊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的模样,却让梁振东苦笑。 “青渊,你心虚了吗?” “我什么也没做,需要心虚什么!我看心虚的人应该是你!”青渊睁大眼睛瞅他。 梁振东脸上线条紧紧绷着,眼睛燃着小火苗,“我和明歌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你好无理由地怀疑我,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和杨旭生!” 没想到,被他反将了一军,青渊气得发抖回不了嘴,径直摔门下车。 39 谁都有少年 没想到,被他反将了一军,青渊气得发抖回不了嘴,径直摔门下车。 真是快被梁振东气死,没想到他的口才居然那么好。 青渊很狠把自己埋到浴缸,让热水浸没头顶,憋气放松,憋气放松…… 泡了大半个小时,揉着滴水头发出来,才发现卧室小沙发上搭了好几件色彩斑斓礼服,荧光色的“一凡设计”袋子发着幽幽绿光。是一凡送来为阮次山生日宴会准备的礼服。 青渊随意拆开包装,拿在手里掂量。这回一凡设计还是充分尊重她这个主人意见,没有大露背,大深V领,高高开衩或是短短刚包住臀部的大亮片。 她看了一会,把衣服仍搁到沙发,但……也就那样吧。 一凡号称法国定制。 青渊不才,法国也去过几次,所谓的“定制”也粗略知道一点点。 跟国内动不动就自称时尚设计师、高级设计师现象不同,在法国,高级时装、高级时装店、高级时装设计师都不是自封的,而是受法律保护由该行业认定的。 要获得高级定制的名称,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1.以手工制作为主。 2.设计师和品牌经过法国高级时装公会认证。 3.至少雇用二十名全职员工;服装必须要量身定做,夏季和冬季有两次巴黎发布会,在其他国家都不作数。 4.每季不少于65套新款。 5.内部新款展示每年不少于45次。 廖一凡不知道在法国哪个野鸡服装学校混了两年,就回来忽悠来自法国高级定制?要不是念在是亲戚的份上,她的店里哪一件衣服入得了青渊的法眼。 有时候,青渊都很想请廖一凡来参观自己衣帽间,让她见识下什么是真的好东西。 青渊摸出手机给一凡发个“收到”的微信。 一凡很快就回了,还吵着要青渊穿试给她看,一并要梁振东也试穿西服。 “不要,弄得像结婚一样。”她飞快拒绝。 “哎呦,振东的西服可是从英国订做的,你让他穿穿看嘛。” 青渊“呵呵”一笑,没有拆穿,只把手机扔到一边,任它闪烁。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步? 英国定制名牌西服是需要本人亲自去英国量尺寸的,这才能真正算得上高级订做。只怕一凡不过收了英国置装的钱,提供的还是国产货。 青渊也习惯了,围绕在身边的亲戚多多少少都在打他们一家人的主意。梁振东和父亲不和的时候,他们看衰他,说他这不好,那不好,有心机,有城府,批评青渊太傻、太笨。梁振东成了爸爸的左臂右膀后,他们又调转脸色,一味赞许奉承,夸奖青渊眼光好,有先见之明。 想当初,一凡可是很看不起振东的,嫌弃梁振东没钱品味又差,人前人后奚落笑话过好几回,远没有现在的殷勤嘴甜。梁振东倒真是傻,明明知道被看轻,一凡回江城创业,他还帮了不少。 手机在床上闪个不停,青渊揉着头发,就是不看。她始终有些不能原谅一凡嫌贫爱富小心眼,对这位姐姐总归有些淡淡的。 ……………………………………………………… 梁振东闷在书房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咳了几声,疼得他脸都白了,捂着骨折的地方半晌没缓过来。接着,又是一阵昏天黑地地巨咳。 “哎,梁先生,你没事吧,要不要紧。”钟点阿姨站在门口,关心的问:“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感冒了?” 梁振东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我都忘记了,你太太就是医生。”阿姨点点头,在围裙上擦擦手,笑道:“晚饭已经做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阿姨关门出去,他不知觉又吸了口烟,接着一阵大咳,只得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熄灭。 如果以为家里有个学医的就很会照顾人那基本就大错特错。 青渊平日在家里扫帚倒了也不会扶一下的人,洗完澡常常拖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滴得地上到处是水。也喜欢窝在床上玩电脑看小说,枕头底下飘窗台上,茶几上面到处是她喜欢的书本。她不会做饭,也不进厨房,一天到晚捧在手里高热量的甜食和酸奶。奇怪的是也不长肉。 青渊是医生,但也许就因为是医生,一般的小病小痛在她眼里很不以为然。 她曾靠着着自己的能力和导师推荐在江大医院做过短暂聘用医生,就是那种做一样事,却没有编制,钱又不多的苦逼医生。 但回家时她总很开心讲医院趣事,发生的笑话。 “我告诉你喔,好好笑的……杨旭生晚上做急诊,非要把手机带手术室,小护士不同意,他也不听。结果真来电话了。巡回护士接通就说:'你好,这里是汉唐洗浴中心……找谁……杨先生他在洗脚……我帮你看看,喔……他刚脱了裤子……'当时,我们全笑翻了,幸好病人做的是全麻,不然一定要投诉我们……哈哈,哈哈——振东,你说好笑不好笑……" 梁振东听着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因为听不懂其中的笑点。 医学是一门太专业细致的科学,不是真正学过,亲身经历过手术的人,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些事说出来,学医的听得前俯后仰哈哈大笑,而外行人一丝也闹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梁振东有些妒嫉,青渊说起杨旭生眉飞色舞。他们是同学、同事。说什么话题,青渊说出上一句,杨旭生马上能回答出下一句。他们通电话时,青渊笑得特别大声。 他们很合称,从学历到背景。 而当时的梁振东……简直像青渊累赘。 如果青渊选择的是杨旭生,就不会和阮次山闹翻,就不用朝九晚五苦兮兮去上班。 梁振东心跌到低得不能再低的谷底。 他便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美妮。 说来也巧合,冬天结冰,他开车回家时轮胎打滑,撞到树上。青渊的凯美瑞毁损得难看,他命大,只擦伤眉角。 不太厉害,去社区保健所清洗伤口,每日消毒换药。 一来二去,和里面的护士熟悉起来。 他都忘记美妮姓什么了,保健所里的人都叫她:“美妮,美妮”。 美妮俏生生的,尖细瓜子脸,直直长顺头发,笑起来漂亮酒窝忽闪忽现。她年纪很小,刚从学校毕业,护士执照没过,只好在保健所做最脏最累的活。偏又生得那么好,自然心里有些不忿。十分心思八分放在打扮上,专业功夫早抛到脑后。 她看梁振东总一个人来,有时走路来,有时开着红色崭新丰田皇冠过来。话不多,很客气,大部分时刻安安静静等着,输完液,换完药,再道谢,默默离去。 40 真正的委屈说不出 她看梁振东总一个人来,有时走路来,有时开着红色崭新丰田皇冠过来。话不多,很客气,大部分时刻安安静静等着,输完液,换完药,再道谢,默默离去。 他来,美妮忍不住多看几眼,格外温柔细致些。是存了些女孩小心思的,所以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夹在收费单子和零钱中一齐递给他。 她深知,好男人如稀有物种的今天,女人不主动不行。 梁振东一股脑接过东西塞口袋,回去了。 过了好几天,偶然间翻东西时才发现,梁振东惴惴不安好几天,不晓得该不该接受这个香艳邀约。其实,他很笨不知道,那件衣服青渊送去洗过。美妮的号码她先于梁振东看见过,只是不动声色又放回去。 那时候,婚姻不到一年,感情甜蜜也很脆弱。 梁振东还在为青渊隐瞒家事而介怀,他反感青渊提起她的爸爸和亲人,连沈姨要来看青渊也只能约在外面。 青渊知晓这是他敏感自尊心作祟,虽然他装成不在意,其实内心极度脆弱在意。 他伪装成无所谓,拼命告诉自己。他没有爱上阮青渊,绝没有爱上!他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了,永远也不会了。他再也不要把自己的人生放在别人掌控中来决定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告诉自己,对青渊是一时迷恋而已。他发誓,要是青渊敢嫌弃他什么都没有,哪怕只露出一点点端倪,他就会离开,再也不回来。 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梁振东加了美妮电话,每天似真似假和她出去游荡。 青渊并不阻拦,她害怕一阻拦,振东会逃得更快,走得更远。 “嗯……"她依依不舍摸着他大衣上的牛角扣,在玄关处撒娇:“在家陪我好不好?难得我不值夜班在家……" 梁振东摸摸她的头发,“和胖子约好的——" “早点回来。” 青渊黯然松开了他的扣子放他走,看着他走到电梯,关门,红灯闪烁,直到底层。 她的心也跟着掉到地狱。 吃饭、看电影、约会。 他和美妮见过几次,仅限于以种种。身体没有出轨过,心理更加没有。每次回家看见青渊,他都深度鄙视自己,觉得自己太混帐! 太对不起青渊。 他又想了解一下,他对青渊的感觉是独一无二,还是他对其他女孩也会如此? 所以他接受了美妮示好,因为美妮年轻、漂亮、活泼是男人幻想的对象。他想像着从美妮身上找到对青渊的那种感觉。 可几次以后,他对美妮彻底失去兴趣。 她太浅白,笑的浅白,说得浅白,要求也浅白…… “将来我想生两个孩子,养一条狗,在市中心有一套四室的房子,买一辆宝马——这就是我人生所有的希望。”她咬着吸管,妩媚地朝他放电。 梁振东,突然有些喷饭,这些愿望明明都是美妮自己的愿望,却霸道的以爱情名义逼迫将来的丈夫为她去实现。 而她所有愿望中,唯独不见丈夫,她丈夫在哪里呢?正在残酷世界为她的愿望辛苦打拼? 他不禁想起初次见到青渊时,两人的对话。 青渊除了爱和陪伴,没有要求过他任何事情。 把美妮和青渊放在天平上,孰轻孰重,他掂得清。 想到青渊,梁振东心快要飞起来,压在心中的石头终于搬走,他笑着招手让waiter买单。 美妮娇嗔,“急什么,我还没有吃完。” “你慢慢吃。对不起,我先走了。” 梁振东欢快起身,留下错愕的美妮,小跑出来。 现在,他要去接老婆下班。 美妮? 永远的拉到黑名单吧! 再不要见面。 一路上梁振东把汽车开得飞快,兴奋地拍着方向盘大笑。窗外春风吹散冬季的阴霾。他很想、很想立即见到青渊,把她抱到怀里,亲热一番。 他赶到江大医院想给青渊惊喜,直接来到科室门口。科室大门一反常态敞开着,前台咨询护士不见踪影。现场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在维持秩序,熙熙攘攘病房走廊聚满了围观人群。 发生了什么? 梁振东心头一沉,拨开人群,挤到医生办公室,只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吵架声音。 “你哪一床的?往里面瞎挤什么?”小护士不客气拉住他袖子奋力把他拉了出来。 “阮医生在吗?”梁振东不住往里张望。 “你,你是谁啊?”小护士警惕的问。 “我是她先生。” “啊!阮医生的先生?”护士语气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弯。 梁振东点头。 小护士咬着唇,立即把他拽到一边无人地方,小声的说:“阮医生现在在值班室休息,是她打电话通知你的吗?” 小护士口气里满是同情,梁振东惴惴不安,追问道:“到底怎么了?”脚步紧随着那小护士往值班室方向走,嘴巴不停追问:“青渊怎么了?” “现在的病人真是没名堂,越来越不像话!没素质、没教养!”小护士气愤的说:“阮医生今天真是被狗咬了!” 小护士刚打开值班室的门,梁振东迫不及待推门进去。 值班室摆着几张高低床,床上铺着红蓝条纹床单被套,还堆满一地各式鞋子,青渊正坐在下铺,眼儿红红的。纸篓里堆满了用过的纸巾,手上还捏着纸巾擦着眼泪,看见梁振东眼睛又立即泛起泪光。 “你——怎么来了?” 即使在暗处,她脸上红肿也是遮不住的明显。 梁振东心疼看她的脸,肯定的问“有人打你了。为什么?” 听罢,青渊委屈地扑在他肩膀上哭得像个孩童。 “到底怎么了?”梁振东气得牙齿打架,比自己挨打还疼,摇着她的肩膀追问:“到底谁打的你?” 青渊嘤嘤啜泣好久,才把事情说明白。 原来是同科室方医生的纠纷病患家属来找麻烦,恰好今天方医生手术去了,病患家属就把值班的青渊当作出气筒,在医院里骂骂咧咧,摔凳子拍桌子,动手动脚,青渊和他们争辩几句,他们理亏争辩不过,便动手打人。 梁振东气得浑身发抖,世上还有这样的事!非要出去爆揍那些家属。 “你不要去!”青渊哭得收不住,奋力拉住他道:“这里是医院,我还是这里的医生!你真打了他们,是为我出了气,但是会连累同事和科室!” “他们打人还有道理了!” “那有什么办法?医院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寻常了。院领导也来给我做工作,说息事宁人,要真闹开了,有理无理都是我们吃亏——算了,他们只打了我一下,没别的——” “你是不是个傻子啊……"梁振东揉着她的头发,叹息着把她拥入怀中,“无缘无故被人打了——还考虑医院科室,你们医院想过你的感受吗?" “振东,呜呜——” 青渊嚎啕大哭,把眼泪全洒在他胸前,她当然委屈,委屈死了。 从小到大,在家做公主。谁也没动过她一个指头,爸爸就是最恼她的时候,也舍不得碰她一下。 “青渊,你辞职吧。”梁振东吻着她的黑发,他受不了把她留在这样的环境中。 因为青渊总是说工作上的趣事和笑话,他真以为她工作是简单快乐的。 并不知道她的工作会这么危险。青渊说,还好今天那些人只是打了一下……这是想起来都害怕的实话,万一他们要是带着刀呢?谁能保证下一个病患不是精神病、不是黑社会、不是心理变态的反社会人员? “振东……" “青渊,青渊……你怎么样?” 41 我要为你挡风遮雨 “振东……" “青渊,青渊……你怎么样?” 门外传来大嗓门声音,有人把值班室门拍得震天大响。 谁啊? 梁振东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立即冲进来一位高瘦白面书生。他带着蓝色帽子,脖子下挂着一个口罩,洁白的白大褂里面还穿着蓝色手术服,脸上挂满写无尽担心。他看也没看梁振东,直接越过他,跑到青渊跟前,捧着她的脸上上下下打量。 “青渊你没事吧!你伤到哪里没有?我听说了后,手术都没做完就下来了——" 杨旭生一脸焦急,鼻尖冒汗。 青渊不好意思推开他的手,期期艾艾的说:“没……没事……” “振东,这是我的同学杨旭生,他也是江大医院医生。旭生,这位,是,是我的丈夫——梁振东。” 杨旭生神情一愣,呆了呆,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他呆呆看着梁振东,脱口而出:“丈夫?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骗人的吧?" 他的落寞、不甘夹杂隐隐气愤全被梁振东看在眼里。 “我怎么会骗你!” “是,我和青渊新婚不久。”梁振东霸气伸手把青渊揽到怀里,昭告主权:“杨医生你好,青渊经常向我提到你,谢谢你一直在工作上照顾她。” “应,应该的——"杨旭生声音恹恹的,几种表情轮番唱戏。 梁振东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怎么会如此大意呢?太糊涂了,从青渊平日描叙里就应该想到杨旭生对她的关心早超出同学界限。 青渊是把他当同学,但杨旭生绝不是。 他不来这一趟,还不知道媳妇身边有这么个大尾巴狼。 “还疼不疼?” 坐到车上,梁振东一边开车,一边揪心拨开她腮边头发。 她的脸没有先时那么红,肿也退了下去。她调皮朝梁振东笑笑,宽慰他,“没事没事啦!你问这么多遍,是不是嫌弃我这样子好丑?” 梁振东摇头,她哪里是丑,披着长发样子特别清秀,看得他心猿意马。手有些不规矩往下滑,摸着她光滑滑颈子,微凹锁骨沟,曲线曼妙迷人。 他的手很厚,上面重叠层层老茧,摸得青渊直起疙瘩。声调有些浮浮的道:“干嘛——好好开车啦,外面在下雨——" 梁振东咽咽口水,不说话,方向盘一转,汽车开下江城大桥,往江边驶去。 江城虽属于南方,它的春雨不是戴望书笔下婉约雨巷。是沥沥飒飒,干净利落瓢泼大雨,天地都是雨帘,茫茫是白色雨海。 “我们这是去哪?”青渊左看右顾,外头雨水如注。 梁振东把车子直开到江边低矮的灌木林中才停下来。 青渊看清楚地方,不由得涨红了脸,这可是坊间流传的…… “你想干什么?”她娇嗔转身捶他,粉脸羞羞骂句:“流氓!” 梁振东擒住她的嫩唇,吻得天旋地转,猛的把她整个抱到身上跨坐着,“你在想什么,我就想干什么!你是女流氓,我是男流氓!” “疯了吧……"她带着被揭穿的不好意思,渐渐融在他呼吸里:“振东——别——回家……" 她抗议得不痛不痒,倒添了闺房乐趣,撩拨得他更加兴奋。狭小空间,犯罪般刺激,两人都有焚身快感。 青渊贴着梁振东躺着,头发里泌出汗水来,又娇又媚,潮红着身子,浑身无力。 梁振东伸手把衣服撩起来,赫然发现青渊腰侧一大块淤青,他伸手摸了摸,方知道今天那些人肯定不止是打了她一下。 青渊撒娇地动了动,说道:“再让我躺躺人肉垫子嘛。” “好,你想躺多久躺多久。” 她软绵绵的笑,想睡。 他吻着她的发顶,轻吻根根发丝。 ………………………………………………………… “青渊,出来吃饭好吗?” 梁振东敲了敲主卧室黑色木门,没有人应答。 “我们谈谈,好不好?” “……" “你再不出来,我进来了。"他拧了拧门把。 “我心情不好,不想谈。” “不谈就不谈,你先出来吃饭。” 梁振东的话里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青渊想:今晚上要是不出去吃饭,他恐怕不会罢休,索性快快把晚饭吃了,免得耗费精神。 她随意套了件珊瑚绒长睡袍,把头尾简单束起来,开门和梁振东下楼。 到了厨房,餐桌上已经摆好餐具碗筷。两人相对而坐,俱不说话。梁振东取了她的瓷碗,添上半碗松茸纪笋鸡汤,熟练撇去浮油,又夹了几根碧绿油亮芥蓝菜搁在鸡汤里,放在碟子中推到她面前。 “吃吧。” 一声“谢谢”让青渊如鱼梗在喉说不出来。她低着头,拿起筷子搅动着,慢腾腾咬着沾着鸡汤鲜味的青爽芥蓝。 青渊想起第一次去振东家的情景。这些年,张青水总对她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好在振东无论何时都很维护她。她从不要为处不好婆媳关系头疼,因为梁家每一个人都在容忍她。 看青渊开始吃起来,梁振东才给自己添饭。 安静无声吃了小半个小时,青渊把碗筷收到厨房黑色流离台上,明天阿姨自会收拾。 梁振东看着她背影,出了回神,脑子里想的是这阵子青渊的反常。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杨旭生吗? 那些米娜告诉他的话…… 青渊是要真心想离婚。 “你——昨晚没回酒店,是和杨旭生在一起吗?”他蹙眉,忍不住还是问出来。 青渊骤然一紧,气血就往头上冲,连辩白都不想辩白。 “我是和他在一起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和谁出去都要向你报告吗?”说完,气哼哼往楼上走去。 住在酒店不回家,就一定是外面有人。但她更不想解释,如果不相信何必反复问询。 她快步穿过厨房,一只脚刚踏上楼梯,就被梁振东从身后抱住。 青渊一怔,伸手要把他搁在腰上的手掰下来:"梁振东,你干什么?我昨晚上——" "别说了。"他把头抵在她肩膀,手抱得更紧,"你回来了就好——不管你和谁在一起——" 都不要紧—— 他疲累不堪,心里的痛苦,焦躁,无奈,发狂——像困兽。 可现在她好好的,在他的怀抱里。 气仍是气,彻骨恨意消失。 他放下心来,只因为她已回来。 完全在他怀里。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不想知道,青渊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闭著眼睛,把头摩擦她的肩膀,嗅着熟悉甜香味,安心。 青渊僵着身体,只觉得身后手臂越收越紧,烫人热气从梁振东身上透发出来。 “梁振东……" 今天——很怪—— 他没有坚持刨根问底,也没像早些时候咄咄逼人。她的心松松垮垮,一些旧固执在坍塌、在消失。一些新感情的种子在慢慢发芽。 静静无息抱了一会,她费力从他怀里挣出来。 梁振东的脸白白的,握着的手异常高温。 青渊狐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 "你发烧了!" 既然生病,本着慈爱人道主义精神。 放下争吵,暂时休战。 青渊有风度地把他扶到房间,找出医药箱,拿出体温计测体温。 真的发烧了,38.5度! 梁振东脑袋有些迷糊,昏昏沉沉,觉得身体泛热,吵着不肯盖被。 42 我最后的慈悲是手放开 梁振东脑袋有些迷糊,昏昏沉沉,觉得身体泛热,吵着不肯盖被。 青渊翻着医药箱,愣是没找到合适的退热药。她把药箱翻了个底朝天,一大堆外用药,跌打损伤药,感冒咳嗽药,还有一盒验孕棒,但就是没有退热的。 "你在家睡一会,我去买药。"她起身要换衣服出去。 梁振东不依地握住她手腕,用力拖回床上,“别去了,路上结冰。" "没事。" "那不行……"他说着,勉强挣扎要起来,"我开车。" 青渊哭笑不得,他这鬼样子还开车? 她只得乖乖坐回床上,伸手把他押回被子,说:"算了,算了,我不去了。" 埋头从箱子找出酒精,倒在纱布上,给他擦身退热。 梁振东听话地脱掉上衣,俯卧位躺着。青渊很职业地把纱布包在手上,在他脖子,额头,背脊来回擦试。手法轻柔,白白嫩嫩手指在小麦色皮肤轻压,表情一丝不苟的认真。 她手指所到之处,丝滑清凉,梁振东眯着眼睛舒坦地要叫出来。脑子控制不住往邪处想,可恨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他满脸潮红眉头皱得紧紧难受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青渊立马停了下来,询问:“怎么?很难受吗?” “嗯……你的手,可不可以往下一点……"他语调慵懒,眼睛半睁,一副难道你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表情。 青渊的脸从白到红,最后涨成红布,骂道:“流氓!” 梁振东笑了出来,青渊越生气瞪眼看他,他笑得越厉害。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被骂了还笑!变态!" "我是笑,结婚六年,医生老婆的好处,今时今日才体会出来。" "神经!"青渊又骂一句。 梁振东抓住她白皙的手,经过青渊贴心服侍,他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你陪我躺一会,比什么药都管用。" 青渊脸色绯红,平日的梁振东远没有这么多甜言蜜语! 是不是发烧使人脑子短路? 不过念在他是病人,青渊便不计较地躺在他身边卧下,仍不忘时时摸摸他的额头,观测体温变化。 两人并排躺在枕上,脸对着脸,手拉着手。 青渊温柔地为他拉紧被子,摸了摸他的脸。这张她钟爱的容颜,即使憔悴、即使疲倦、即使衰老、即使布满皱纹……她还是百看不厌。 "青渊——" 他闭着眼轻轻唤她名字,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着,像吻挚爱的宝贝,宠爱有加。青渊的心被吻得一敲一敲地痛,眼睛蓄满了水。即刻,他没有说爱她,她也觉得他是爱她的。也许没有对杜明歌那么多,但至少不是绝无一点感情。 他们共同生活六年,漫长六年。 他不说分开,她就愿意做个傻瓜去相信他让她相信的。 "青渊——"他倦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什么?” "青渊,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 既然承诺一生一世,为什么又要离开我。 他徐徐梦话,终于睡着过去。 青渊睡不着,翻身起来。在睡梦中,他仍眉宇紧皱,眼下淡淡黑眼圈透着一种时间沧桑,鱼尾纹也爬上眼角,青渊拨开他硬喳喳的头发,根根白发累生—— 振东,你怎么老得这么快。 这还是曾经操场上意气风发夺人眼球的运动少年吗? 她心惊,更心痛。 "振东——" "和我在一起,你快乐过吗?” 你本来的愿望只是希望过简单生活,不要太累的工作,贤惠的妻子,完美的假期…… 但现在,你的希望…… 脸上凉嗖嗖飙泪,她匆匆擦去。 看他熟睡,暂时不会醒来。青渊忙跳下床去,她拿起药箱中的验孕棒,飞快地跑进洗手间。 窗外的凌烈北风依旧呼啸,打开的小半扇窗户把杏黄色的罗马帘吹得翻飞起来。青渊站在窗前打个寒颤,神志恢复些许清明。心情不知是喜是悲,手里的验孕棒上清晰地印着两条红线。 屋外茫茫夜色漆黑一片,远处山顶尚未消融的白雪在暗夜中泛着白光。楼下花园里稀稀拉拉树木上也挂着点点未融尽的雪花,“宜园”里栽种的树木是请园艺公司专业打理的。但不晓得为什么,他们家的树木总就比别人家的长得差。 冷,是冷到骨头里的。 青渊连打几个喷嚏,揉揉发抖的身体,赶紧匆匆关上窗户。 她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振东说,他和杜明歌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没有吧。吵架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不愿意离婚,因为除了振东她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再说,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 青渊摸摸平坦小腹,生命太奇妙了,他们有了共同不可分割的延续。 她微笑着回到床榻,躲入梁振东温暖怀抱,紧紧环住他。 下半夜,梁振东退了热,慢慢醒过来,他拿下额上的毛巾,发现青渊安静地窝在床角睡着了,只露出白净脸庞,手指还攥着被子一角,像温顺羊羔。他知道,隐藏在这副柔弱躯体里青渊内心的要强和固执。有时坚硬的像一枚核桃,不让任何人打开! 青渊……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柔软黑色发丝在指间穿绕,头发像有了生命力。 他们之间坏到这个地步,是他不曾想过的。 以前,即使和明歌最糟的阶段,他也没有出声挽留过。宁可独自花几年时间去承受、去忘记。断然没有在爱情或爱人面前低过头。而他现在只想做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不去看,不去问,做个傻子。 婚姻的泥潭,他越想爬起来,越想和青渊靠近,青渊却离他越来越远。无论他做什么,如何做。青渊都只是冷冷看着,不过来,也不说话。 一无所有的时候,青渊工作再累,回家时总笑嘻嘻的。 而现在他什么都捧到她的眼前,她也只是笑笑退开。 何为高兴,何为不高兴? 他一点搞不明白。 如果青渊如明歌拜金和物质就好,至少他知道坐飞机去巴黎,买最贵的包,最新的鞋,她会高兴。而青渊……当物质到达顶端和无欲无求同样可怕,谁也不晓得什么能打动她,也许她要的只是一片不值钱的羽毛,也许需要捧上整个世界。 他乱想一气,慢慢头重起来,抱着青渊,又睡了过去。 长睡十个小时,一早醒来,梁振东发现床角空荡荡的。 他穿好鞋子下楼,走到半路,空气弥漫食物芬芳香味。来到厨房,青渊正带着草莓围裙忙碌着,灶台上蓝色火焰跳跃,海鲜稀粥“噗噗”沸腾。 结婚六年,第一次见她下厨,第一次不是光鲜亮丽。 在厨房,青渊摆过碗筷,倒过饮料,煮过咖啡,就是没掌过勺,做过饭。 虽然从没有正正经经下过厨,可她不承认自己是家政白痴。 难道煮饭会比念书更难? 又不是艰深科学。 上网一查,什么样菜谱都有,现学现会。什么独门秘笈,专家解惑应有尽有。 先把香米泡一下,在锅中煮熟,再放入虾仁、干菇、圆贝——最后放一点点姜丝…… 青渊用调羹舀起一勺搁在嘴边吹凉尝尝,她眨巴眨吧眼睛,舔了舔唇。 哪儿出错了吗? 明明按着程序执行的,为什么她熬的粥味道怪怪的? 她的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滑动,检查自己是不是遗忘或做错某个环节。 梁振东默默站在她身后,很想抱她一下。 想对她说:他舍不得她,舍不得这段婚姻。 但这样绑着她,看她苦痛,看她牺牲。 他更舍不得。 青渊啊,希望我的离去是给你最后的慈悲。 43 怪我对爱太痴狂 1 青渊啊,希望我的离去是给你最后的慈悲。 他闷了一分钟的气,终于开口叹道: "青渊,我同意离婚。" 她的手凝固住,没动,没有回头,更没有回答。 心跳得厉害,不是激动,不是高兴——而是一阵排山倒海地悲伤击打过来。 他同意离婚。在这个早晨,在她决定一切重新来过的时候…… 青渊不敢动,眼泪蓄积在眼眶,终于重重坠下。 其实,她一直吵着闹着要的不是离婚,而是他更多在乎和爱,是要他把心放在她身上…… 亏她念了那么多书,在爱情中还是盲目得比村姑还傻。傻傻把离婚当成要挟筹码,想逼他回头认错,却不想真使爱人抽身而退。 她能说什么? 还需要说什么?他已经做出选择。 "好,好——" 她哽咽,眼泪滴滴落到滚烫稀粥里,融化不见。 梁振东舔舔唇,心上荒凉。 他想:如果青渊回头,如果她有一丝伤心和软弱,他就把这所有的话取消,就永远都不放开她的手。 但她没有,她只是安静站着,转动手里的汤勺,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也许米娜的话都是真的,她已经厌烦这段感情,她要离开,只是不再喜欢他了。 如果这样,不如大方成全,也不枉他们曾痴心爱过一场。 "等爸爸生日宴会后,我们再宣布吧。"他道:“老人家难得过生日,不要因为我们的事情扫兴。” 他有些说不下去,沉默好久,“离婚后,我会自动离开'宏盛'。” 谢谢你考虑得这么周全。 青渊哗哗的流着眼泪频频点头,紧咬着唇不发出低低哭声。 这一刻,这一秒,她的世界坍塌了。 因为永远失去了最爱的人。 ——————————————————————— "啊,你喜欢他什么?" "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八卦——" 青渊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怎么和爸爸谈恋爱,你可不可以也不要过问我的?" 钱珍花笑嘻嘻搂着女儿,"那我告诉你,我和你爸爸是日久生情。我和你姑姑是同学,我看她哥哥又聪明又肯干——" "打住、打住。"听着父母诉说爱情史,感觉想吐耶。 青渊扭捏摇头捂住耳朵。 "我告诉你了,你也快告诉我吧。"钱珍花不依不饶。 "妈妈,这是我的秘密,我不想说。"青渊红着脸,坚决说不。 钱珍花一脸可惜。 "我知道你不甘心,"青渊想了想,"今天是球赛日,他有比赛,我们一起去看球怎么样?" 钱珍花眨眨眼睛说:"那还差不多,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比吴彦祖帅,迷得你神魂颠倒。" "妈妈!" 青渊和母亲选了同款运动服和棒球帽子。 "为什么要带这个?"钱珍花很不情愿把帽子拿在手上。 "好妈妈,你就带着吧,太阳厉害着呢。" 中国大学实在是很乏味的地方,学生们圈子窄小,和社会基本脱节。生活范围就是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江大医科医学生就更加是除了学习,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学校操场、篮球场是最热闹的地方,碰上校际比赛更是人声鼎沸。 钱珍花看着女儿,从比赛开始,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那个男孩,他跳起她欢腾,他跌倒她叹息,同呼吸共命运。 那个男孩和吴彦祖是不同类型,他更阳光,更大方,标准国字脸,眉目舒达,弯弯着双唇对谁都是笑着。小麦色皮肤在阳光下健康闪耀,跑动时充满力量,紧翘臀部,结实手臂,发达双腿散发雄性力量。 钱珍花靠近女儿耳朵,表扬道:"眼光不错。" 青渊红了脸轻轻用手肘娇嗔推母亲一下。 "哈哈哈,你到底是像我,看男人时先看身材再看脸,最后才是其它。" "妈妈——"青渊简直要抓狂。 "他叫什么名字?"钱珍花又问。 青渊嘟着嘴,"我不告诉你,省得你将来笑我。" "稀罕嘞!"钱珍花挑起眉毛,"你不说,待会我自己下去问他。" "哎呀,怕了你了!"青渊直后悔带她来,害怕地拉住她手摁在石阶上,"他叫梁振东。" 钱珍花这才满意。 终场结束,梁振东的球队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大家簇拥着获胜的球队凯旋而去。他和队友则留下来一起收拾用具,打扫场内卫生。 "啰,那是他女朋友。" “喔。” 不用女儿刻意指,钱珍花也猜到帮梁振东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的女孩子是他女朋友。 隔着人群,只见杜明歌一袭长裙。 "一般吧,没有你好看。" 青渊笑了,为母亲睁眼说的瞎话,她叹息着说:"钱女士又胡说八道了。人家可是校花,知道不,比我这种书呆子好看多了!又是男孩子喜欢的类型。" "所以,我才一直反对你学医。一学学七年,读出来还怎么找男朋友?结婚晚,生孩子又是高龄产妇。你不如现在花时间打扮打扮自己,赶紧找个老公——" "妈妈,我简直受不了你,老是扯到我学医的事情上来,学医是很辛苦,可我愿意!" 就像喜欢梁振东,明明也晓得他身边有了一个杜明歌,但她就是改不了喜欢。 青渊拉低了棒球帽不理母亲,生气地从石头台阶上下去。既是想和母亲赶快离开,又是不想看到梁振东和杜明歌亲亲热热。 她从露天篮球场的观众席位上一级一级跳下来,可爱灵巧得像只小兔。 青渊走到场边,回头去看,才发现钱珍花并没有跟上来。她忙在周围搜索。 没有人影。 奇怪了—— 她扩大范围,在场内找起来。 钱珍花女士,真是奇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钱珍花居然跑到梁振东身边,正叽叽喳喳和他说着什么! 而且,说完以后,他们两人还一同朝她走来。 青渊大惊失色,窘到不行,恨不得立即撒腿就跑。 可是,她和母亲穿着同款式运动服,戴一样帽子。 想跑也跑不了啊! "青渊,"钱珍花大叫,笑嘻嘻朝她挥手。她操着不不标准的普通话,"难得来江城旅游啦,我特意哦,麻烦这位小帅哥为我们拍个合影留纪念啦。". 钱珍花伪装夹生的港台普通话磨得耳朵痛。 青渊真是对钱珍花女士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种谎话也扯得出来。 "不、不必吧——太麻烦他……"青渊舌头直发抖,港式普通话真说不好。 梁振东一直好脾气看着她们。 "没事啦!"钱珍花飞快挽起青渊的手,“一点都不麻烦。” “我说麻烦的是他,又不是你,你说什么有事没事?”青渊用眼睛指控着母亲。 钱珍花也用眼神回敬,“你管我!” 母女两人火光四射,梁振东一概不知很合作地拿着手机退后两步,蹲下身体,准备拍照。 "笑一笑啊!"钱珍花小声说:"拍个苦瓜脸就真丑了。" "笑不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钱珍花头碰青渊的头,洋溢灿烂笑意:"你就想那个举着拍照的男人是你老公,我女婿——" "神经啊!"青渊叫到,转而真笑出来。 "拍啰!" 梁振东抬起了手,数着"一、二——" 如果,他真能是她丈夫…… 青渊冲镜头扬起明媚笑颜。 拍得不错! 两个人都笑得开心。 梁振东笑着把手机还给钱珍花。 "谢谢喔。"钱珍花看着照片,深觉满意,突然正色问欲离去的梁振东:"我女儿漂亮吗?" 44 怪我对爱太痴狂 2 "谢谢喔。"钱珍花看着照片,深觉满意,突然正色问欲离去的梁振东:"我女儿漂亮吗?" "妈妈——"青渊才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梁振东有些错愕,眼睛移到青渊身上,认真凝视一会。 青渊的脸顿时火烧火燎,尴尬不已。 "挺好看的,很漂亮。" 说完,他笑着走开了。 青渊的心还咚咚直跳,脸热得可以煎鸡蛋。 "妈妈,我不原谅你。你太坏了。"青渊气狠狠扭头就走。 "哈哈,青渊,我要把这张照片放大挂在家里——"钱珍花在她身后大笑着。 从学校回来,青渊仍生母亲的气,傲娇地躲在房间不肯出来。 钱珍花嘻嘻哈哈拿着照片上楼。 “青渊,你看这照片好不好?” "妈,你怎么能不敲门?太不尊重我了!”青渊兀自气得满脸发红。 “哎呀,真是长大了啊……”钱珍花笑着捏她脸蛋,“当年你跑到我肚子里来的时候,也没有问我同不同意!” “你——简直无法沟通。” 碰上老不尊的老母! 真没办法。 钱珍花笑着靠到女儿身边,把合影递给她眼皮底下。 青渊别扭地翘着嘴,又想看又不好意思当着钱珍花的面看。最后只得娇嗔地把头埋到母亲怀里,嚷道:“妈妈——” "青渊,要不你出国留学。” 钱珍花摸了摸女儿头发:"妈妈是有些喜欢开玩笑,但我有眼睛,不是傻瓜。妈妈怕你陷得太深,不能自拔。" 青渊沉默不言。 "他是好男孩,我的女儿也是好女孩。你这容忍性子,对爱情又有自己的洁癖。妈妈看你,你放不下他,又不肯说出来,太可怜了。" "妈妈,这样很好!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他怎么样,我只是想看他高兴的样子,快乐的样子,这样也不行?" "傻瓜——" 钱珍花轻轻抱住女儿,"我一世聪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蛋女儿?" 妈妈说的一点没错,她果然太笨! 如果钱珍花女士若活着一定会笑话她。 为爱太痴狂! …………………………………………………………… 粱振东说到做到,提出离婚,当日就搬离了“宜园”。他匆匆收拾简单行李,临别时没有再和青渊道别。 坐在屋里的青渊听到汽车发动机响,才方相信,他真的走了。 她趴在厚软沙发上“呜呜”流泪,恨他无情,也恨自己软弱。一直哭到天昏地暗,日月无色。 在没有粱振东的“宜园”,她坐也不行、走也不行、脑子里晃悠地全是他的影子,对她笑,对她皱眉,对她摇头、对她叹气…… 想着想着,又不觉流泪。 这时,她多想有一个人能来救救她,告诉她未来该怎么办?或者只是安静的听听她内心的声音,也是好的。 该怎么去打破眼前的困局,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宜园”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再留下去会发疯。要离开,要比粱振东更快地离开。 她跳上车,油门到底,能去的地方却只有一个。 双锦。 冬日阴天的云都是灰蒙蒙的,冷和浑浊融合到一起。让人感觉冷中又带一股绝望,好像什么都不会好了,世界也不会好了。 因此,许多抑郁症患者会在在冬天选择自杀,因为绝望得等不到春天。不要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的傻话,没有希望的人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赵奇霞坐在楼下客厅里看书,正饮着祁门红茶,看见青渊魂不守舍推门进来。 青渊自然也瞧见她。 两人脸上均闪过一种不自然和生疏。 青渊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什么。 “要喝茶吗?”赵奇霞抬了抬手,微笑着喝口醇厚红茶,招呼她过来,“外面很冷,喝口热的能暖和不少。”说完,优雅地把瓷杯放在碟子上。 青渊努力维持自己的风度,不安地把了把头发,抿抿干涩的嘴唇,希望自己的状态不要太难看。至少不要在赵奇霞面前丢人。 “你和振东吵架了吗?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没有。” 青渊想也不想否认,如何也不可以在赵奇霞面前示弱。 她太混乱了,脑子里乱糟糟响。换做平时,定然扭头就走,而今天,她确实真的和粱振东闹到要离婚地步,倒被赵奇霞看出来,反而心虚地不敢立即回房间。 “二姑和沈姨呢?” “沈姨去买菜了,你二姑到你大姑那去了。” 青渊心不在焉的听,顺势坐到赵奇霞对面。她需要人陪着,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只不要一个人呆着,她真的会胡思乱想。 她胡乱问着:“大姑父和立哲怎么样了?” 赵奇霞低眉摇晃手里的红茶杯,叹道:“还能怎么办?打断骨头连着筋。你爸爸嘴硬心软,不可能真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去。” “真的是他们泄漏的客户资料吗?” “经侦处调查得清清楚楚,你大姑父也承认了。说是你父亲太信赖梁振东伤了他们这些老臣子的心。” “一嘴歪理!他还有理了!”青渊生气地说:“那立哲呢?他没参与?” 赵奇霞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这……我就不好讲了。不过,立哲和你大姑父一直走得很近,两人又都一起负责西区卖场。” 青渊默默低头,如果不是心思溃散,她绝不会和赵奇霞说这么多的话。 “喝红茶,好吗?”赵奇霞起身为她斟满一杯。 青渊没有拒绝,余光瞄到赵奇霞搁在茶几上的书,凝神扫几眼。 “没有脏了你的眼睛吧。” 赵奇霞把红茶放到青渊面前,大方抄起书,笑着举起来,赫然大字《金瓶梅》。 青渊动动嘴,没有说话。 “托朋友从香港买回来的,无删节,要不要借你看看。” 赵奇霞边说边笑,艳色异常。 “做女孩时可以喜欢《红楼梦》,做妻子后不妨好好读一读《金瓶梅》。” 青渊倒被她的奇怪言论迷住,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不是做女孩时要冰清玉洁,做人妇就要像潘金莲淫,荡无耻?” “那怎会?”赵奇霞摇头,反问道:“难道红楼里的女孩单纯?好似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比起来潘金莲倒还显得简单些。她的本性其实并不恶毒。只是想要一段匹配爱情,去爱一个值得爱的人。” “为爱情去杀人?” “不,她是为爱去死。” “那你爱我爸爸吗?” 赵奇霞一愣,继而大笑,仿佛青渊问了十分好笑的问题。 “嗨——”她一边用银汤匙搅动红茶,一边感叹,“青渊,当我比你还小的时候,我希望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渴望的是遇到一个爱我的人;现在,比起爱我的还是我爱的这个事情,我更关心会让我笑的人。你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会让我轻松、发笑的人。” “他会哄你开心,所以你才嫁给他?”青渊的声音里又有些咄咄逼人了起来。 “你这孩子——”赵奇霞合拢书本,摇头叹气:“我和你爸爸都明白,爱情不是阳春白雪,也不是一钱不值。它只是我们生活的调味品,不再是必需品。我们找的是彼此依靠和牵挂。知道吗?在你父亲心里,我永远比不过你和你的母亲重要。” 提起钱珍花,青渊心里涌起愤恨。她想起父亲的不义道,和当时赵奇霞的过份。 “我和妈妈再重要,爸爸还说选择了你。” “他生活中需要一位女性,我也需要丈夫。” “现实。” “不是现实,是宽容。事过境迁,时日无多,体会到人与人的不易,所以我和你父亲都知道放下要求,随遇而安。” 45 太极麻将迷魂阵 现代人派遣伤心的办法里,去KTV大唱情歌算是不错的一项。在吵杂的密闭小空间里通过操练几个时辰喉咙来虐待自己。Ktv包间里音乐震耳欲聋,时而高亢、时而抑郁。 米娜摇着头,拿出烟盒敲出一根女士香烟来点上,面无表情看眼前唱得脱力的好友。 她已经被青渊破铜锣嗓子折磨几个钟头了,心里实在烦厌到了极点。 “一开始我只相信 伟大的是感情 最后我无力的看清 强悍的是命运 你还是选择回去 他刺痛你的心 但你不肯觉醒 你说爱本就是梦境 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你 ……” 翻来覆去唱这一首歌就算了,还五音不全支离破碎。唱得人不觉得,听得人脑仁疼。 青渊唱着唱着滑倒在米娜膝盖上,喉咙里发出“咕咕”声音,像受伤的动物,痛苦地呜咽。 “喂喂喂!”米娜叼着烟,幽暗灯光下青渊的头发在她腿上铺成潮水,“你要是敢吐在老娘的裙子上,老娘就用烟头烫死你!”米娜说得凶神恶煞,声音却带着笑声,让人闹不清是真话还是假话。 “青渊,你这个笨蛋!被人欺负,找那个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讨回来!就算不甩他几个大耳光,也要狠狠骂一顿出出恶气……哪有你这样,躲在这里唱K买醉,自己折磨自己!” 青渊就着米娜深红羊呢包裙吸了吸鼻子,抬起脸来,苦笑一下,拿起麦克风要接着唱。 “啊呀,真是要疯了!”米娜急躁把烟头掐掉,跺脚心疼新裙子,“老妹,还有完没完?我还有约会呢?” “不许走!” 青渊眼神朦朦地拉着米娜的胳膊,眼睛像兔子一般。 米娜看了看腕表,道:“今天真不行,宝贝!姐现在非走不可,下次绝对舍命陪君子。要不,我打电话给梁——" 一看青渊仿佛要吃了她的神情,米娜立马改口:“行行行,我错了,错了。那找谁来陪你?”她小声问。 青渊想了一会,把手机甩给她道:“找杨旭生,他一定会来。” “你就不能找个女的吗?”米娜曾经和杨旭生打过照面,知道这号人物,一边翻着手机通讯录一边小声嘀咕:“这三更半夜的--万一人家有女朋友--” “他,没有女朋友!”青渊歪在沙发上大声道。 “那就更不好了。”米娜轻巧一笑,迟疑半许,仍还是给杨旭生挂了电话。 杨旭生非常仗义,立马答应过来。须臾半个小时,同来的还有另一位米娜不认识的陌生人。 可见到那个陌生人,青渊显得很高兴,开怀拉着对方的手要来欧式贴面吻。 “呦呦呦,前医生,你使了什么迷魂汤啊!让青渊对你神魂颠倒的?”杨旭生在一旁打趣。前閾昃千年寒冰脸上尴尬地染上一层红晕,他风度翩翩用手优雅地推开青渊脑袋,小心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坐下,淡淡一笑:“她是有些醉了。” 便这一幕,米娜对前医生印象大好。 “米娜,你有事就走吧。这儿有我们照顾。” 米娜看了看时间,确实也是拖不得了,只有拜托:“我就把她交给你们了。旭生,青渊心情不好,你要看着她。” “没问题。”杨旭生满口答应。 “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说。” 米娜急匆匆要走,临走之前她站在门口欲走还留,深深望着沙发上的青渊直到房门关上。 青渊心情差,酒量更差,浅浅一杯低度数薄酒就醉倒。偏杨旭生又是嘴贱酒量浅,喝着喝着就睡到桌子底下去了。 愁人易醉,青渊半醉半清醒开始控制不了情绪大哭。 她只觉得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自己怎么就那么傻,那么傻! 她把梁振东放心中间,而他呢? “青渊,你哭了?” “哭?我才没有哭。”青渊低头快速擦去眼泪,刻意大笑着,一杯又一杯的猛喝。喝到完全放空了自己,才趴在小桌上痛哭起来。 这里很好,真的很好。音量盖过哭声,让她的失态不至于太狼狈。 醉后,很累。伤心哭过,更是疲劳。 KTV散场,杨旭生扶着青渊回去。青渊喝得大醉,软乎乎靠在杨旭生的身上任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 这一天刚好是星期六,吃过晚饭,阮玉英叫开了局,阮次山,阮立哲和赵奇霞凑成牌搭子,大家谈天说地摸麻将。 自从被经侦处的人调查之后,阮立哲就变得很乖。他知道虽然大姑父顶了所有的雷,但他也不是全然安全。阮次山停了他在宏盛所有的职务,现在等于是个闲人。 青渊不喜欢打牌,早早回房休息,并不参与他们的晚间活动。 阮立哲一边打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青渊姐还好吧,我怎么看她最近闷闷不乐的?吃得也太少了。” “有吗?她一向吃得不多。”阮次山回想女儿晚饭时的情景没有发现异常,便问上家的阮玉英:“你没有问青渊,怎么还不回'宜园'去?她是结了婚有家庭的人,天天住娘家像什么样子!” “我问?”阮玉英大力摇头,青渊性格大家知道,没事还好,要是有事…… 谁敢捅那个马蜂窝! “青渊姐,是不是和梁振东吵架?青渊姐不回去,他也不来接?” 阮次山气哼哼的,他最不喜家人吵架,却对这个独生女儿毫无办法,只好怒气冲冲质问桌上的妹妹,“你是她二姑,就没问问?” 阮玉英满腹委屈,又不敢和阮次山顶嘴。 “你还是青渊的爸爸呢,要问也该你去问。”赵奇霞摸张打牌,淡淡的说:“就算出了嫁,这里也还是她家。她爱住多久住多久,问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他们要是吵架,你知道要着急上火,要没有吵架,你不是多此一举。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不必干涉太多。还有,你们也别冤枉梁振东。他低声下气来双锦接青渊的次数还少吗?我倒觉得,是青渊的小性子耍得太多,把他惹烦了。” 赵奇霞的话在情在理,阮次山听言也不再责备妹妹。 阮玉英朝赵奇霞投来感激一瞥,安住心神,接着摸了几圈,无奈手气不佳,要什么没什么。 赵奇霞捋顺手里麻将牌,不经心的说:“我看青渊的不舒服,倒像时怀孕。” 阮次山高兴的问:“是吗?” “我看像——” “不可能。” 赵奇霞得话不及说完,便被立哲打断。他扔出一张牌,道:“青渊姐是学医的人,能不知道自己怀孕?我看八成是和粱振东吵架,粱振东最近太混蛋,和以前的——” “胡!” 不等立哲说完,赵奇霞推牌大叫:“清一色的碰碰胡!给钱、给钱——” 一把好牌冲散话头。 阮立哲脸上有些郁气,旋即,还是堆出笑意,“舅妈,好手气。” “牌艺精还需手气好。”赵奇霞妩媚的笑着。 “那是,那是。”阮立哲干干发笑。 赵奇霞懒得理他,转头摇晃阮次山胳膊,大发撒娇:“难得胡这么好,老公,你帮我算算是多少番?” “好好好。” 一个晚上,阮玉英两母子输个精光。 “晦气死了,四五个小时没胡一盘,我都要困着。” 回房间后,阮玉英仍在喋喋不休向儿子抱怨:“都是你说要打牌、打牌——你看现在输掉一个洞。” “不就是钱。”阮立哲不耐烦从钱夹拿出一大把钞票塞到她手上。 46 谁人没有伤心事 “不就是钱。”阮立哲不耐烦从钱夹拿出一大把钞票塞到她手上。 “你哪里来这么多钱?”阮玉英吃惊的追问,忙拉过儿子,“你最近搞什么鬼?前阵子亏空账目的事幸好舅舅不计较,还有你大姑父泄漏客户资料的事,他们都传和你脱不了干系……立哲,舅舅待你不薄,还给你介绍女朋友……” “我要他给介绍什么女朋友?我有喜欢的人——” “哪个?”一听儿子有中意对象,阮玉英喜笑颜开刨根问底,“是哪家女孩?你们怎么认识的?她父母是做什么的?” “行了、行了。你别问了!”他更加烦躁地撇开母亲,走到窗边透气。 儿子这副难以开口的表情,阮玉英若微猜测便明了立哲找的女朋友只怕和她的要求差很远。 阮玉英虎下脸,“立哲,恋爱归恋爱,结婚归结婚,你可要掂清楚。我们是什么家底,你不是不知道。这个世道,莫说女人现实,男人也要现实一点。你看梁振东,要不是因为娶对青渊,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烂泥坑里爬,能混到今天的风生水起?你再看米娜和青渊,论容貌处事,米娜哪一点不如青渊?就因为没有一个好爸爸,现在都嫁不出去。人不现实不行。特别是咱们这个阶层……” “你俗气不?”阮立哲一把打断她的话,粗暴的说:“姆妈,我知道你不想一辈子住在'双锦',看舅舅的脸色,听大姑闲话。你放心总有一天,儿子总会让你风风光光从这里出去,比他们每一个人过得都好。” 儿子豪言,阮玉英并没有否认。但心里又很明白,一个人活下去就不容易,何况是要成功,成为人上人。 “其实妈妈住哪里都无所谓,重要是你过得好。而且你离开宏盛,离开阮家就什么都没有。你留在这里,好歹姓阮,你舅舅不会亏待你。” “开玩笑!”阮立哲冷笑:“姆妈,你也太天真。我们算什么!舅舅有女儿有女婿,以后还会有孙子。他会记得我们是谁。” “外孙又不姓阮。”阮玉英驳斥他。 “梁振东都应诺舅舅,青渊姐要是生下孩子姓阮!”阮立哲捏紧拳头,“所以舅舅才那么热切期盼青渊姐怀孕!将来阮家再富贵,宏盛再兴旺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做再好、再多都是给别人做嫁衣衫。” 阮玉英惨白着脸,很久才挤出几个字:“粱家也只有振东一个儿子啊。” 阮立哲嗤之以鼻,“就当入赘呗,为了钱,祖宗都可以卖。” “立哲……” “好了好了,别说了。”阮立哲皱紧眉头,窗外的茫茫黑夜,他看得清远处的繁星,却看不见脚下的路。 …………………………………………………………… 从江城到检阳,高速二个小时。阮立哲归心似箭,深夜飞车,花了不到九十分钟。 这座工业闻名的城市,道路拥挤,绿化稀疏。走到哪里都是转身不开的小巷子和门楼。早上起来,雾霾笼罩整个城区。 真是孩子们的地狱。 他回到休憩小屋,厨房亮着灯,主卧室床褥空荡荡的,摸上去冰凉凉的冷。他冷眉一簇。转到儿童房,果然暗夜中一大一小两人儿头抵着头酣然入梦。 阮立哲站在门口好一会,轻手轻脚把桃桃抱到主卧室的床上。 自己却折回来,占据她的位置和妈咪。 他闻着怀里馨香,心神荡漾。 来检阳后,他日日夜夜和她粘在一起,如何爱恋都好像不够。软玉在怀,四肢百骸像电到一般酥麻,让他仍像初尝人事的懵懂少年,想要得到更多。 开始只是想抱一抱她就好,又想再亲一亲,再又—— 轻柔缓慢,剥落她的睡衣,看赤裸娇躯,雪白肌理。 硬把她从梦中惊扰醒来。 “哲……” 她脸上泛起红潮,挣扎地扭动身体。 “桃桃——” “我把她抱到隔壁去了。”他咬她珍珠耳垂,“不是说好,不许陪她睡,你只能陪我。”口气完全像个被母亲冷落吃醋的孩子。 “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 “那也不准!” 他惩罚地加重力气,粗粝掌心滑到她的幽处,怜爱揉捏,坏坏地挑逗深入,几乎逼疯她。 空气染上桃色,全是她闷闷吟咛,像小虾弓起身体,紧紧抓住锦褥,对自己的欲望羞于启口。 他明明眷宠于她,却吝啬施舍爱意。手指邪肆捻拧,看她被折磨得微微发颤,蜜液横流。 想到别的男人也曾看过她动情模样,就像尖锐的刺,捅穿他的心。 她颤栗迎接他地耸动,因为不可以拒绝。 撕裂内壁柔软,火热疼痛从最初的难忍变成快欲。 她难以承受,脑中一片空白,就要崩溃。 泪水从她眼眶里滑落,一边享受激情,一边又感到羞耻。 阮立哲加快速度,紧紧拥住她的身子,不停把自己的赤焰埋入她的体内,一次比一次深入,仿佛在用身体诉说最深情的爱恋。 “唔……”她觉得在他怀里越来越软弱无力,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叫她失去思考,一声声娇吟脱口而去。 “立……立……” 软软轻言,刺激他的腰肌窜过来一阵阵地激颤。他发出野兽般吼声,绷紧肌肉。突然,几次急剧摩擦,终于在她的花心释放。 …………………………………………………… “锦华佳苑”里有他们许多回忆,也是粱振东最舍不得地割舍。 站在二十一楼窗台,江面吹来风冷得刺骨,他低着头猛力抽烟,手边烟灰缸里烟头积满厚厚一层。 不敢相信,他和青渊的爱情已经走到不能再走的终点。 更不敢相信,青渊嫁他是为了报复她的父亲和继母? 但哪怕是为了报复,他也懦弱地想留住她。 哪怕她耍他,把他玩弄于股掌,戏弄的团团转。 他也不想放手。 青渊,青渊…… 他是傻瓜,最笨的傻瓜。 青渊说要结婚,他就结婚,说离婚……他也傻傻答应。 只因为—— 只因为舍不得她哭,她伤心,她不高兴。 离开了她,什么都没有意义,工作也没有乐趣。 他颓丧下去,回到过去的游魂状态。无工作时,他像回到学生时代,留连在城市最肮脏游戏室里,喧闹人声,鼎沸鼓乐让他暂时忘却去想、去回忆…… 一日一日,如失去羁绊风筝,不知道该飞到哪里。 米娜在网咖找到梁振东时,他一身酸臭。英国定制的西装揉成了酸菜卷成一团塞在脚底。他叼着烟,双手在键盘上猛烈敲击。和任何一个沉溺在网瘾之中逃避现实的男人毫无区别。 米娜小心翼翼穿过那些乌烟瘴气的人群,好像他们是讨厌的传染病一样。 “梁振东、梁振东!” 她叫了几声,梁振东都毫无反应,他的全部精力还全放在电脑的游戏里。 米娜无奈,只好在他耳边大喊:“梁振东,青渊来了!” 果然,此话一出,梁振东迅速从游戏中抽离出来。他站起来左右环顾,发现是骗他。旋即马上又颓废的跌坐椅子上重新投入到游戏中去。 “梁振东,你就不能振作起来吗?”米娜真有点恨铁不成钢,“一个阮青渊,没了她你活不下去了?离婚就离婚,男子汉何患无妻!” 梁振东一言不发,闪动的屏幕在他脸上跳跃光芒。 “梁振东,梁振东——”米娜急了,抓起桌上的饮料喷到他的脸上,吼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一点骨气!” 夹杂着泡泡的黑色液体,呼呼地顺着他的发丝流下。滴落他的衣襟、裤子、皮鞋…… 气氛一时凝固,米娜揪着手指,小声说:“我——我也是为你好——” 47 最后的盛宴 气氛一时凝固,米娜揪着手指,小声说:“我——我也是为你好——” 梁振东自嘲轻笑,天底下打着为你好的名目做着大肆伤害人的事情还少吗? “梁振东……” “米娜,你走吧。在我还没有发火揍人之前。” 他把了把头发,重新回到游戏中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米娜咬紧嘴唇,像受了奇耻大辱,幽咽一声转身离开网咖。 梁振东目不转睛地仍盯着屏幕,闪动、跳跃、咒骂。 网管走过来,好心地提醒他道:“小伙子,你再不回去,老婆就会跑了喔。” “那不是我老婆。”梁振东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老婆比她好多了。” “你就吹吧。”网管轻蔑一笑,并不相信他的话。 梁振东也不解释,他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成日泡在网吧,青渊也从来没骂他没骨气,不是男人。她不赶着他走,也不嫌弃他。青渊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他自己从谷底清醒过来,愿意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哎,小伙子,有话好好讲。你哭什么——” 黄昏日落,年关将至,街面上人迹匆匆,每一个人嘴里说的不是回程车票就是为过年置办的年货。 "青渊,还不回家?"米娜推开办公室大门,惊奇地问:"你爸爸明天大寿,你不回去帮忙,怎么还在这里发呆?” "喔——"青渊应了声,才发现窗外天色晚已,昏黄天色黯淡,宽大马路上灯火辉煌。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寿宴一过,她和梁振东的婚姻也要土崩瓦解。 "怎么哭了?"米娜走过来,关切的问:"亲爱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梁振东那混蛋又欺负你了吗?" 听到"梁振东"三个字,青渊心绞肉般疼着,眼泪在闺蜜面前止不住往下流。 “米娜……我……” "怎么呢?"米娜握着她的手柔柔追问。 青渊只是不停哭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说出来全是伤痛。 她和梁振东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说过话了。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他都对她不管不问。 她从慌乱、伤心、痛苦到心如死灰。 该怎么去挽回? 她拉不下脸去求他回来。 他都不知道,她已经…… 梁振东是下定了决心。 "有人说女人说分手是狼来了,男人说分手就是覆水难收。青渊,也别太伤心了,他的心要是离开,你留着他的人也没用。" 米娜的话催使得青渊越发伤心。 她舍不得,好舍不得,六年夫妻,他们如同长在一起的树木,要分开,那就是生生分割啊! "也许振东也是累了,他为阮家付出了那么多年,可能也是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是吗? 青渊像逮着救命稻草般抓着米娜的手,苍凉和无奈覆盖周身。 都是她的错,她的家庭,她的执念,让他不快乐—— 她已经成了他不合时宜的羁绊。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的分院正好缺一个院长。你暂时离开江城,对你,对你们的婚姻都是有好处的。” 青渊黯然地问:“分院的事不是黄了吗?” 米娜噗嗤一笑,“事情就是这么峰回路转,还记得那对母女吗?女儿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听闻过得不错。看到女儿幸福,做母亲的自然也无话可说。最有趣的是,安琪儿知道我们分院开张,居然自告奋勇要来当剪彩嘉宾。你说,这瑞享是不是否极泰来?” 是啊,瑞享都能否极泰来,为什么她的人生却像要一条道走到黑呢? 青渊的眼睛越来越幽暗,米娜看了她一眼,叹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转换一下工作环境,借着把心情也转换一下。” ————————————————————— "嘉华"策划公司的杨宫燕虽然人有些轻浮,公事上却是很牢靠的一个人。 阮次山的大寿筹划安排都很妥帖,经过考虑梁振东最后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把寿宴地点放在了市府的"香麓良苑"。 中午是阮家的家宴,邀请挚友亲朋,大家小酌。下午有牌局和各种游兴活动。真正高,潮在晚上宴会,宴请整个江城达官贵人,精英名流,还请了市里名嘴来主持助兴。 看到密密麻麻活动安排,青渊头都是大的。杨宮燕考虑当日繁杂细致事情,特意专门给青渊配了两个跟班,一个专司化妆打点衣物,一个专司贴身打点应付往来接待。 这个主意当然是梁总很乐意同意的,他晓得青渊很不耐烦在这人情世故上费功夫,配给人给她提点着是太好不过的事情。 化妆师是年轻女孩。也许,也并不年轻,只是她化着合适妆容,让人轻易不好揣度她的年纪。 "梁太太,你叫我Alice吧,我是今天全程为你服务的化妆师和服装师,如果你有什么要求请直接告诉我。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让你满意。" Alice笑容可掬,青渊和善地冲她笑一下,“谢谢。” 青渊不由想起"瑞享"里的咨询小姐们,满脸也是职业微笑,人畜无害的模样,但那些笑从不会到达她们心底。她们想的只是如何快速把钱从客户口袋翻出来。 Alice帮青渊细致地描眉画眼,边做边夸赞:“梁太太皮肤真好,五官又小巧,根本费不了多少化妆品。清水出芙蓉,大概便是指梁太太这样的人吧。” 嘴真甜。青渊微微含笑,没有力气多说话,不去揭穿人与人之间的虚伪。 这几日,她睡得糟透了,眼睛下青眼圈触目惊心,扑了好多层BB霜、遮瑕膏、粉底才盖住…… 还好看? 青渊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照过镜子,收拾自己。 “啊,梁太太,需要涂点指甲油吗?”Alice问。 指甲油? 青渊低头看透明指甲盖,像想起什么事。 Alice看着青渊不发一语突然起身离去,不一会儿手里捧着大盒子进来。盒子摆着许多色彩缤纷指甲油和比美甲店还齐全的工具,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梁、梁太太,你——你喜欢哪种颜色?" 青渊平复会心情,她凄楚抚摸冰冷瓶子,这些指甲油她从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花尽心思只为博他一句:“好看。” 女为悦己者容。 如果爱的人走了,化得比画皮还美又有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我以后也用不着,你要是能用,就拿去吧。" Alice受宠若惊,愣呆很久从相信是真的,不住一个劲道谢。 “谢谢、谢谢……”Alice激动接过大盒子,乖巧小声问:“梁太太是不是怀孕……” 青渊脸色一白,匆匆正色否认:“我没有怀孕。” Alice立即抱歉一笑,机灵转换话题。 半日后再看,镜中的青渊焕然一新,美丽到牙齿。 感谢现代化妆品让人女人无论在失意或是痛苦的时候都能容光焕发,能巧目笑兮,化妆品确实是女性最好的朋友。 而青渊身上合身的经典香奈儿小白双排扣斜纹软呢西服套装更进一步展现了她的气质。经典款式,中规中矩白色凹凸纹路质地圆领、滚着精致黑边,长度刚好A字裙,不长一分,不短一分。 Alice将青渊的头发高高盘在头顶,扣一朵漂亮同品牌白色茶花头饰,整个人典雅大方,仪态万千。加上大溪地白珍珠耳钉珠圆玉润,更配得人温润可亲。 “真难得,我很少看见东方人能驾驭这件衣服而不被宣宾夺主的。”Alice细心为青渊拿来性感无比的Ferragamo镶金属细高跟鞋。 “大部分人都是被衣穿人,梁太太真的就是人穿衣,和衣服相得益彰。” 青渊把脚伸到鞋子穿好,心情抑郁,“好看,是因为选到合适自己的罢了。” 婚姻如衣服,不能随心所欲去放肆。 青渊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苦笑一下。 “咚咚。” 48 真正的爱是爱惜你的羽毛 “咚咚。” 梁振东在门外礼貌先敲了敲门方推门进来。 看清来人,Alice连忙起身:“梁总来了,快看看你的太太多漂亮。” 好久不见,他终究还是回家来了。 青渊心尖儿一抖,像热油滚滚浇过一样焦躁。 即使他们现在分居,但仍是夫妻,今日阮家高朋满座,他们若一前一后到达则很不通情理—— 他站在房间最亮堂光晕下,身长如松,风度翩翩。青渊侧过脸,怕再看他眼泪会泄漏所有心事。他身上西装合称的紧,这还是年前被她逼着去英国定做的。 走得那么匆忙,衣裳也没带几身,也不知道这一月他住在哪里?吃的什么?又是和谁在一处? 什么东西在青渊心里动了一下,眼睛发热,回避开他探寻目光。 哀怨、凄婉面对面站着。 梁振东跨步进来,微微笑着上下打量青渊一番。 眼神真诚而愉悦。 他微微笑着,一如往昔,还不曾相识的时候,他说:“挺好看的,好漂亮。” 青渊眼里立即为他笼上薄雾,千愁万绪,难言难诉。 “青渊--”你好吗? 梁振东叹息喊她,想问又怕问。 这么久不见,她好像清瘦了。不自主伸手握住佳人柔荑,温腻的触感在手掌,冰凉无骨。 他的体温从指头传来,暖得她心乱如麻。 想要的且只是这一双大手? 她怀念他的胸膛,怀念他的胡渣,怀念枕着的臂弯? 但如果这只是他一时的同情,如果是给了又要拿走的温柔,那宁愿从来没有过—— 青渊猛力抽回了手。 梁振东的脸骤然一沉,隐隐发怒的看她,无力感油然而生。 觉得自己是自不量力,青渊是有多么讨厌他,碰一下手都会被她甩开。 "对不起。"他后退两步,不得不转过身去:“我在车里等你。” ———————————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青渊、梁振东到达“香麓良苑”,阮家亲朋好友早已经来得七七八八。 他们堆着满脸笑容和夫妻二人打招呼,在青渊面前夸赞振东有能力,本领强,而在梁振东面前美赞青渊漂亮、温柔。 青渊好不容易从亲人们的唾沫星子中挤出来,脑门上都是黑线。 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还自来熟地拉着她手问长问短。 “青渊。” 阮玉明、阮玉英、廖一凡正坐在宴会大厅树景沙发上小憩,看见她突破亲戚包围圈,便扬手招呼她过去休息。 “大姑、二姑、小凡!” 唉,这三位才是她正儿八经亲人。 青渊朝她们开心微笑,回头看振东还被各路亲戚围拢着,坏笑着任他去了,小跑到两位姑姑面前坐下。 “二姑,怎么没看见立哲?”青渊转头问着阮玉英。 阮玉英端起茶杯,故做埋怨,“哎呦,立哲最近好忙。我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说是要要忙完才回得来。我就对他说,什么工作比舅舅生日更重要?太不晓得轻重!他就说,他忙好工作就是送舅舅最好生日礼物,呵呵,你看这个傻孩子……” 廖一凡嗤笑一声,在座的谁不知道,阮立哲被阮次山踢出宏盛的事。阮玉英这样在人前维护儿子且不可笑? 青渊干笑两声,静默不语。 “立哲真长大了,小时候尽调皮捣蛋闯祸的。”阮玉明则笑着寻问妹妹:“他找女朋友没有?” “谁知道啊!现在年轻人,父母是说不得的,一说他脾气比我还大!”阮玉英笑着说:“他不谈就不谈呗。我不急,男人嘛,事业最重要。”她转头问坐在沙发沿子上的一凡道:“倒是——凡凡找男朋友了没有?” 廖一凡尴尬挠头,啊啊啊的左顾言他:“二姑……喝茶、喝茶……” “你们看她这样子,真快成我的心病。青渊你也帮我劝劝一凡。”阮玉明拍了拍女儿的腿,怨声载道责怪:“前几日,泽利介绍个海龟博士给凡凡认识,那个海龟条件蛮好,回国后直接在县里当书记,他也挺喜欢一凡,她就是连接触都不愿意接触。” “呦,那可是前途无量啊!凡凡你可不要小看。县长可是一方诸侯啊!”阮玉英立即关心的问:“在哪个县当县长啊?” “青竹县。” “还不错啊。” “就是。唉……女孩子就是不能学艺术,弄得自己多才多艺,品味又高。对男人都横挑鼻子竖挑眼,鸡蛋里面挑骨头。男孩子有一星半点不好她就看不上。” “……" 十几年前,阮玉英离婚后孤苦伶仃带着儿子回江城投靠哥哥,当时姐姐阮玉明和钱珍花是同学,她和丈夫廖在新帮着阮次山开店扩店挣了一大把钞票,还趁着风头把女儿送出国去,好不得意。 两两比较之下阮玉英自然心情郁闷,很不舒畅。好景不长,钱珍花去世后阮玉明和廖在新就不好过了,特别是梁振东来公司后,大刀阔斧革地就是这些老臣子。廖在新基本被架空边缘化,又有沾花惹草坏毛病,惹出一大串风流韵事。为了女儿,阮玉明打落牙齿和血吞,在人前依然和他做维持夫妻本份,其实早已名存实亡。 再加上现在廖在新出了泄漏客户资料的事,想要再回宏盛基本已无可能。 看到别人家老公也出轨了,阮玉英压抑十几年心情平衡不少。 既然一凡和立哲都是依仗着舅舅阮次山福荫生活,所以在阮次山面前两位母亲都希望自己孩子能比过对方。 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 听着两个姑姑波涛汹涌,青渊真觉得无聊。她看着阮玉明身边的一凡,一凡也正意味深长把她浑身扫视几遭。 青渊才赫然发现姑姑们身上穿着都是“一凡服饰”出品衣服,一凡自己也是,唯有她和振东买了但没穿。 她低头微笑挑一挑眉,并不觉得做错什么,所以没有不好意思。 一凡别有意味地扫视青渊周身上下,鼻子冷哼一声,执起起她的手问:“梵克雅宝,绣线菊戒?” “代表永不褪色的爱恋。”青渊故意微微甜蜜一笑,曲起手指从她掌中抽出来。 一凡咬着牙,盯着人群中的梁振东,问:“振东穿得西装是杰尼亚?” 好歹也是从北上广时尚圈子浸染过的人,这么眼拙? 青渊眉色微扬,不经意说:“虽然振东一直觉得HenryPoole的裁缝更人性一些,但我总以为Anderson&Sheppard的西装更好看一些。” 一凡白了白脸,僵硬着脖子,不相信的说:“你不是开玩笑吧?Anderson&Sheppard的西服一年只接受七百套的订单,一套几万大洋,你可别骗我啊?” 你们能识货?别装了!一凡的心里很是不服气。 隐隐怒气生生从青渊心底冒出来,觉得一凡狗眼看人低!在国外混了几年回来,总认为国内生活的人永远不懂时尚,不如她。 “西装的裁缝钱倒没什么,只是飞了三次伦敦,梁振东老大不乐意。说:为什么要买预约制作?定制服装也很好啊,查尔斯王子不也穿Turnbull&Asse。我就说,查尔斯王子是首个放弃预约定制而选择定制服装的王室继承人。当然,这被认为是不入流的错误。” 青渊说得一凡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49 惹人嫉妒的夫妻 青渊说得一凡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其实这些有什么?说得天花乱坠的--”青渊很轻蔑微笑,“那些英国裁缝做惯了军服,做出来的西装只有在立正时最显合身。” 一凡才知道以前太小看青渊了,买下店里的那些衣服,还有西装,摆明是照顾亲戚生意。那她和那些门口围着献媚的八辈外亲戚又有什么区别。 “阮青渊,你太伤人自尊了吧!”一凡有些气恼:“你都去英国定做西装了,还干嘛来我店里买衣服?把我的衣服给我退回来!” 一凡认真发了火,青渊也顶了起来,“伤自尊!廖一凡,我们算算,你在“星光商场”铺面,是振东找熟人少了多少租金的?还有那装潢,也是振东人情价,还有,振东介绍的客户——” 青渊如数家珍,听得一凡面红耳赤。 “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也不是爸爸为你做的,是梁振东为你做的。你以前是怎么挤兑他的?说他又土又矬。现在又拿几套不知道哪里来的西装,蒙混英国定制的!廖一凡,我们把你当亲人,你把我们当傻瓜!” 她越说越气,声音不由扬高八度。 “这两姊妹还和小时候一般,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阮玉明和阮玉英虽听不大明白,但晓得一凡和青渊有点龌龊,忙出来打圆场。 姊妹俩冷哼一声,各自把头转到一边。 正说着,阮次山和赵奇霞被人簇拥进来。原本围困振东的亲戚立即调转码头拜起更大山大王。而且午餐时间已到,大家寒暄几句,便依着安排次序坐下。 “妈,二姑,我们坐那桌去,省得碍着别人眼!”一凡阴阳怪气瞪眼皱眉,非拉着阮玉明和阮玉英走开。 赵奇霞别有深意看着这一幕,也知道青渊不会理她,还是打趣,"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是不是错过什么?" "管她做什么!爱干嘛,干嘛!"青渊也不看她,扔下这句话先入席了。 青渊不高兴,梁振东自然落在心里。 他叹了口气,故意借着招待客人方便,坐到廖一凡身边想问问缘由。 看着梁振东落座,一凡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大眼睛看他。 "怎么呢?"他问。 "梁振东,你的西装真是去伦敦的萨维尓街定的?" 梁振东听到伦敦两个字时,显得很不自然,皱紧眉头,半天才说:"无聊人才做这种无聊事!我是再不会做衣服去英国了。" 那些过程是很不舒服的啊! 梁振东的苦恼很好冲淡一凡的气愤,她开始想像当梁振东在Anderson&Sheppard的西服店挑选布料,决定纽扣,开叉,翻领,针法等等事情时他的泄气和抓狂。 "梁振东,我能看看你的手表吗?" 梁振东拘谨一笑,伸出手去。 他平时带的是万国达文西陀飞轮,重要的场合则带被青渊要求带另一只。 这只表是金色外壳,能够进行复杂的功能计时。 PATEKPHILIPPE GENEVE 廖一凡口里的水都快喷出来。 这是全世界最有名的腕表了,那行英文字时安东尼百达和简翡丽的姓氏合成,下面那行字代表的场地。 这表少说也是一套房钱。 一凡眼红地忍不住低头看梁振东脚上的鞋。 男人的鞋标榜的是生命健康和尊严。 A.Testoni经典款式。 一凡庆幸自己曾参观过这家意大利的男装皮鞋厂,认识他们这款鞋是用牛皮配着稀有皮料如鳄鱼皮、鸵鸟皮、蜥蜴皮制作而成的。 “这是去欧洲定做的吗?”一凡指着梁振东脚上的鞋泄气的问。 梁振东大惊失色,看见妖怪一样瞪着一凡,坚定的回答:“不是。”然后补充道:“我是再不会为了衣服鞋子去国外的,就是去北京也不行。青渊有时候就是发神经,为了一件衣服逼我飞三次伦敦。她本来还要我飞意大利做鞋子,我不肯去,就在北京机场买的。” 他一通解释,表明自己不是爱打扮的花俏男人。 “我其实根本不在意穿什么,青渊拿给我什么,就穿什么。但她总把简单事情弄得复杂。” 一凡摇晃着红酒杯,道:“哎--青渊那傻丫头,是怪我们只认靓衫不认人。” ……………… 中午只是家宴,没有高官名流,大部分是家里老友老亲戚,主打亲情温馨牌。菜色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传统大菜、好菜。味道好,份量足,很符合老一辈味蕾和品味。 阮次山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亲戚从各地贺他寿辰,又有许多老朋友到堂,人高兴就多喝两杯。 青渊坐在父亲身边,担心阮次山血压高,忍不住劝他: "爸爸,都是家里人,不要喝太多嘛,晚上还有客人。"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所谓的宴无好宴,吃到最后都是拼酒。 "哟,青渊心疼爸爸了!"唐方仁叔叔是阮家老朋友,他身材矮小,却极为好酒,赴宴必须一醉方休,当年,他的许多工程买卖都是酒桌上签下来的。 "老子不喝儿子喝。"唐方仁趁着酒意脱口而出。 青渊变了变脸色,中国的酒桌文化她实在是应付不来。以前在做医生的时候,参加过一回医院年底团拜会。 人人都向院长、书记敬酒,她死不去,哪怕被杨旭生生拉死拽也不去。 "阮青渊,你真是个榆木疙瘩。这不是巴结,是文化好不好?你去敬了酒,他们固然也不晓得你是谁,但要是你没去——哼哼——你明年就别想过好日子!" "唐叔叔,我不会喝酒。" 青渊认认真真老实回答,干巴巴的确实有点冷场子,不给长辈面子。 唐方仁尴尬极了。 阮次山立即拍了拍女儿肩膀,对唐方仁说:"老唐,我没事——咱们谁跟谁——继续喝!" "好!"唐方仁大笑着,立即把酒杯斟满美酒。 家宴只有四、五桌客人,青渊和振东不坐一桌。这次为阮父过寿宴,外人都晓得是振东和青渊操办和负责,他们才是主人,阮次山和赵奇霞倒成了陪客。做主人当然要招呼好客人,振东和青渊一人陪坐一桌客人,也符合情理。 而且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坐一起,也省得胳膊碰着胳膊的尴尬。 阮次山推搡不过又被唐方仁灌着喝了几杯。 青渊瞪着眼睛,喷火看着唐叔叔。 唐方仁再要满上的时候,只见梁振东端着酒杯从另一桌走过来。 "唐叔叔,谢谢你能来,今天我敬你一杯。" 梁振东像大树一样站在青渊身边。 "喔,小梁啊!"唐方仁不买账的说:"今天是你岳父生日,你敬的应该是他,怎么敬起我来了?" 唐方仁笑呵呵打趣,一桌子人都笑了。 "刚才叔叔不是说,老子不喝儿子喝嘛!女婿如半子,爸爸身体不好,今天晚上还要闹一晚的,中午就让我陪叔叔尽兴喝个高兴!" 梁振东回答的有理有节,任谁也不好再刁难小辈。 唐方仁冷眉扫射梁振东,笑道:"小梁,说得没错。半子也是儿子,那光喝你的那份还不成,你要把青渊那份也干了!" 青渊马上就很不高兴,她是讨厌喝酒的人,今天居然碰上个横蛮不讲理的酒鬼。 要不是怕父亲丢脸,她早拂袖而去了。 一双眼睛越发怒火中烧看着唐方仁,不好听的话全堵在嗓子眼。 "好,没问题。叔叔说什么,我自当奉陪。"梁振东爽快回答。 "那就好。" 唐方仁叫人取来几个大口径玻璃杯,一字排开整齐摆上九个,全部满上高纯度白酒。 "振东,叔叔也不欺负人。你岳父六十大寿,我喝三杯,你和青渊小两口共喝六杯!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唐叔叔——" 50 我的心里只有你 "唐叔叔——" 青渊站起来,僵着脸刚想说不奉陪,却被振东一把摁在肩膀坐了下去。 "我喝!" 梁振东拿起一杯咕噜咕噜仰头倒下喉咙,人群中一阵惊叹,眼不眨的,他接着又拿起一杯。 青渊微张嘴唇,傻乎乎看他…… 她从没见过梁振东拼酒,因为他从来不在她面前饮酒,也并不嗜酒。 今天,真是—— 振东喝到第四杯,阵阵叫好声此起彼伏,所以人都围过来看。 青渊才回过神着急拉他袖子:“振东……" 他并没有理会。 一凡从另一桌慢慢悠悠晃过来,笑着拿起桌上属于梁振东酒杯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妹夫,姐姐帮你喝一杯吧。" 说完,豪爽端起酒杯在大家惊讶声一饮而尽。 唐方仁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个程咬金,笑言,“振东,哪里来了个美女帮忙?这杯不算——" "为什么不算啊?叔叔,你可别以老欺小!我们是一家人,我帮的是振东,也是青渊!我们可是把酒都喝光了,你老还没喝呢?" 廖一凡海派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酒杯就灌唐方仁,故意把酒洒得他满身都是。 唐方仁连连躲避,被逼得差点连椅子摔坐地上去,他狼狈模样惹得大伙笑声一片。 "好了,好了,一凡,唐叔叔是长辈,不许没礼貌。" 阮次山笑着说道,为这个事划上句号。 青渊心思全搁在身边的梁振东身上,担心他喝那么多酒,没有一斤也得七八两,这胃受的了吗? "你没事吧?" 即使多余,她忍不住还是要问。 "我没事。"梁振东站得稳稳,本想拍拍她肩,让她安心,最终还是放弃,只道:"你快吃饭吧。" 插曲过后,大家继续吃饭聊天,梁振东回自己位置坐好。 一凡赖着不肯走,非和青渊挤在一条椅子上。当着大家,青渊只好分半个凳子给她屁股。 “我不是帮你,我是谢谢梁振东对我以前的帮助。”一凡唇挨着青渊耳垂悄悄的说。 青渊没喝酒,心里也如喝酒一样热热烧烫。 “有些事,我以前做得不对。你把Anderson&Sheppard的电话给我,振东在那做过西装就有尺寸,我定一套西装算给你们两夫妻赔罪。” 青渊甜甜一笑,不客气的要求:“那你定三件套的。” 两件套的不到二千镑,三件套要多几百镑。 “你真不愧是舅舅的女儿,商人本色。”一凡笑着起身调侃:“梁振东,怎么逃得出你的魔爪!” “香麓良苑”的芙蓉盛景楼今天全被阮家包下来,宴会大厅上有四十个房间可供来宾休息。香麓是市府内家子,从大的环境、布局、装潢、到小得如窗帘、家具哪怕是一盏水晶灯都是从国外选购回来的。 连室内盆栽也特意从广州空运过来的佛手和鲜花。 寒冬腊月,屋子里春意盎然。讲究的欧式典雅装潢,金碧辉煌。中央空调温度高得离谱,梁振东穿着一件单衣还在往外冒汗,正宗太白甘酿不上头,后劲足得很。他觉得毛孔里的汗都散发一股酒精味。 梁振东躺在沙发椅子上,眼睛微闭著。 “哎,明明是喝不了酒的人……”张青水一边数落着儿子,一边给他吃下杨宮燕送来的解酒药:“想睡就去床上睡吧,在沙发上小心凉了——" 梁振东摇摇头表示不用,他只是要躺一会,下午还有客人…… “你这个老太婆,有完没完!”梁国栋扯着妻子的手出去,“一天到晚叨叨、叨叨。大事面前,哪里还能考虑那么多,我们快出去,让振东休息一下。” 张青水还欲说什么,却被丈夫拽了出去。 窗台上摆着的佛手黄澄澄的,被热气蒸出一股甜香来,萦绕不散。 奢华白金色桌台上蝴蝶兰开得茂盛,紫白的花朵把茎枝压得弯出一个好看的弧线。以前他就觉得花中便数蝴蝶兰最有风致,歇歇缀在枝上犹如古代婀娜美女倚门含笑。小时候和妈妈逛花市的时候,他站在花摊前,指着蝴蝶兰说:“妈妈,这花好看。” “好看不好养,这花是在温室养大的,我们买回去也养活不了,不如买水仙,又贱又好看。” 所以,他家里冬天十几年都是百花黄蕊的水仙…… 喝多了,人便糊里糊涂的乱想着老故事。 青渊在门外踌躇好久,方蹑手蹑脚进来。 梁振东一贯怕热,睡在丝绒沙发上更是灼热,额头上都是汗珠。 青渊把室内空调温度调低,去洗手间用温水把毛巾打湿了。绕过蝴蝶兰白金桌子,搬把椅子坐到梁振东身边,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她的眼睛满满要溢出来的都是牵挂。 梁振东费力张开了眼,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玲珑人儿。 伸手握住青渊的手腕,低低叫声:“你来了。” 他这番喝醉了可怜模样,激起青渊无限愤怒来。 她挣脱了他的手,道:“不会喝酒,还逞能?不能喝就大方说不能喝好了,你喝成这个样子……要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后悔都晚了。”说着说着,青渊自己也不知怎的居然哭起来。她一向觉得眼泪是女人要挟男人的武器,所以自傲地并不大在梁振东面前哭。 而今天…… 青渊微偏过头,像朵带泪的蝴蝶兰,越哭越收不住,到最后倒如赌气般的说:“你晚上再不要这样子,我不会谢谢你的,你越这样我越讨厌!” 她掉着眼泪,梁振东心疼得慌,她又说讨厌他,他亦加难受。 他陪着笑脸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她?她倒好,把他的情意抹得干干净净! 阮青渊,你忘恩负义! 我偏不让你称心! 梁振东仗着酒意,突然起身扣住青渊的手腕把她摁在了沙发上。 “你——" 青渊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吻和呼吸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 疾风暴雨般要把她吃到肚子里去。 青渊简直要不能呼吸了,他的舌头在她口腔中翻搅着,重捏慢揉,欺负她的双唇,鼻尖,还把脸上的胡茬使劲摩擦她的脸颊。 她象征性挣了挣,实在抵挡不住,终又陷入进去。 真是没用死了,哪里还像读过书的高级知识分子,简直就是梁振东养的小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喜欢了抱过来亲亲爱爱,不要了就丢到一边凉快。 没处发泄,只得把指甲掐他的皮肉。 梁振东才不管那些,搂着青渊一顿猛啃,吃到咸咸的泪,抬起头来,迷迷登登还以为在家里,道:“对不起,我去刷牙。” 他摇摇晃晃起身,手脚不协调的差点摔到沙发底下。 青渊伸手扶住他,知道他酒还没醒。 “疯子,还刷什么牙,快睡吧!” 梁振东摇头:“口臭--” 她心里酸涩涩的疼。 原来他还记得,她有洁癖。 但又有何用? “笨蛋。”青渊怨恨叹息,又哄又劝把人高马大的梁振东压回沙发,哄他:“快睡吧。” 梁振东满足一笑,搂过她在胸膛,安静闭上眼睛。 待他睡熟了,青渊方小心起来,悄悄出去。 偌大的宴席总需要人打点不是? 青渊出门刚好遇上杨宫燕。 杨宫燕看见她很不自然扯出一丝笑意:“啊,梁太太在啊,梁总在嘛?怎么手机都关了?” 青渊扫视一眼,心照不宣。梁振东发达以后,这种自动飞过来的苍蝇实在太多。 “他喝多了,要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梁振东手机当然是青渊关的,她有这个权利。杨宫燕不好多问,正正脸色,把要处理的事情向她说明。 事情本不是大事,不过是她拿来找梁振东的由头,青渊斟酌着便替他做主办了。最后还道:“这两个小时不要来打搅梁总,他要养养精神,晚上还有硬仗。” “好。” 51 我没嫌弃过你的胸 “好。”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穿过扶苏常青婆娑大树来到芙蓉盛景宴会厅进行最后检查,所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最后的调试。五彩斑斓的热带鲜花堆满整个大厅,水晶灯下的琉璃水晶杯照耀得点点生辉,请来的省直乐团在合奏音乐,电视台主持人和小明星正在台上对稿。 相处几分钟,杨宫燕就知道眼前的梁太太,绝不是只会逛街购物的阔太太。 拿捏分寸,掌握精髓,阮青渊绝不含糊。 青渊心里也在感慨:振东安排得再细致不过,拿出合同照着流程走就是,哪怕有什么纰漏,上面也详细注明了各种处理补救措施。 连宴会安排都如此认真,可见工作上更是不折不扣的偏执狂。 检查完毕后,青渊又到楼上棋牌室应酬客人。 下午四点,Alice请她过去准备换衣服重新化妆。 她和振东的房间是连在一起的套房,隔着一扇门,关上各自为政,打开就是通着的。青渊自己脱着衣服,请Alice去帮她把梁振东叫起来。 Alice去了,青渊只听得房间那端传来梁振东的声音,很不高兴的样子。她停下手里的事,竖起耳朵去听。 “砰!”的一声,梁振东气势汹汹跑进来,“谁把我的手机关了!” 青渊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衣服脱了一半,身上只裹着一件杏黄色的深V内衣,上围汹涌呼之欲出。 “你--”她赶紧找衣服遮挡,发窘道:“进来不知道要敲门吗?手机是我关的,你又不是党和国家领导人,需要二十四小时开机吗?”最后傲气的补一句:“多余。” 梁振东愣愣的看着青渊上身,呆了一会,借着酒意赖皮地就是不走,故意扑到她满是绫罗绸缎的床上。 看他孩子气样子青渊好气又好笑。 晓得他被人吵醒,起床气很大。 他们这样哪里像准备协议离婚的夫妻,倒还让人觉得很恩爱和甜蜜一般。 青渊对着进来闹不清状况的Alice说:“别管他,没睡醒发神经。” Alice笑笑,走到青渊身边。 青渊想自己也是多余,她浑身上下还有什么是他没见过的?还矫情的遮什么遮!索性大方的把裙子也脱了。只着内衣内裤站在更衣镜前。 “梁太太,我帮你把内衣也脱了吧。” “啊,这个也要脱?” “是啊,晚装太贴身,质地又轻薄,穿内衣肯定不行。带个乳贴吧,把乳,头贴起来的那种。” “可以吗?”青渊不自信的问。 “当然可以,梁太太身材这么好,胸部又挺又丰满,形状又好,好像做了隆胸一样……" 青渊倒不矫情,她对自己身材很有信心,只是迟疑的对着镜子打量丰盈的上围,“其实,我觉得我的胸部好像一边大一边小……" “有吗?我不觉得啊?大部分的女孩子也有这个问题,用bra调整一下就好了。” “是吗?我还在想要不要去做一个微调手术呢?” “梁太太真是前卫。”Alice嘻嘻笑着,巧手一弹,青渊胸前的白兔活泼泼跳出来,吓得她赶紧用手捂住,欲遮欲掩着胸部深V沟。 青渊臊红了脸,她可没有办法当着梁振东的面让Alice给她贴上乳贴,也不敢看梁振东,不知道他在床上真睡还是假寐。 这么香艳的对话和动作,梁振东想不看、不听都不成。 他从不管青渊买什么衣服,穿什么衣服,因为青渊挑选衣服很谨慎,不像一凡穿奇装异服,也不像米娜暴露料少,今天上午的这身衣服也很规矩…… 而现在他光听她们的对话,脑子都发麻,刚才看到青渊娇躯的时候,他已经—— 还以为青渊是个保守的人,没想到她胆子大得很,还想着要去做胸部手术。 “阮青渊,你别乱整啊!”梁振东,突然从床上抬起头,很坚定的说:“我又没嫌弃过。” 他灼灼眼睛紧盯着镜子里火辣人儿,青渊羞羞咬牙冲他喊:“我,我又不是为了你!” Alice听了忍不住咯咯直笑。 “你要是敢去动刀子,我饶不了你!”梁振东凶狠地撂下话,起床到洗手间洗冷水脸冷静一下。 “梁总,别忘了,你还要换衣服喔。”Alice在他背后小声提醒。 青渊脸上热辣辣地火烧,这个梁振东——她就说一说而已,他反应这么大干嘛? “梁太太和梁总很恩爱耶,打情骂俏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Alice为青渊把礼服后面的拉链拉好。 恩爱? 好像不应该形容他们。 青渊心想,从也没觉得他们恩爱过,至多也只是算平日夫妻间的平凡生活。 梁振东从洗手间出来,径直回房间换了衣服又过来。 三分人才七分打扮,梁振东底子就好,稍稍收拾就更出众。 Anderson&Sheppard修身羊毛混纺晚宴西装秉承传统黑色,质地柔软的羊毛材质既贴合身形又舒适得体。 他笨手笨脚怎么扣不上衬衣的袖口,摆弄好久。 实在看不过眼,青渊走过去帮他。 她低着头,身体的幽香频频钻入他的鼻腔。 青渊太美了。 礼服是一袭淡紫色长旗袍,浅到不能再浅如肉色般的珍珠白衫上用小指头粗的紫色麻辫盘出一朵一朵富丽的玫瑰,玉质体白,花朵便如长在她身体一样好看。 旗袍真是考验人的衣服,公主还是迎宾小姐一穿就知,百试百灵。 它还是轻浮的紫色。 青渊穿着就典雅庄重。 梁振东不由的想起一句话:意暖而神寒。 青渊为他扣好袖扣,打好领带。 见他呆然站着,眼睛扫着她的胸部。 她光洁的颈子和小巧的耳垂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是在胸前佩戴着一枚胸针。她喜欢胸针,收藏有各式各样的胸针。花环形状的胸针在灯光下璀璨夺目,镶嵌满满的细小钻石围绕着几颗蛋面的蓝宝石,华贵庄重。 青渊看他紧盯着自己的胸部,想到方才说的那些话,粉脸顿时涨得通红,狠狠用鞋尖踢他小腿骨。 梁振东吃疼,咬牙把她压到怀里。 身体贴和着身体,青渊感到抵着自己敏感部位男性灼热,发出越来越热的呼唤。她浑身发着颤,说不清是羞还是恼,或是什么别的,直觉得小腹腾起一股酥麻的感觉,小腿发着虚,紧紧靠着梁振东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Alice在忙碌地整理东西,背着他俩,不然可真囧大了。 也幸好有Alice在,要不这两个准备离婚男女又要滚到一张床上去。 青渊想自己也是可怜,爱情追求的是灵魂伴侣,心意想通。可她明明姿色中庸,却只能用身体魅惑于他。第一次,就是她主动抱他,拐了他。结婚也是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色诱成功。而现在哪怕明天就要离婚了,她还是想把他推倒,用身体蛊惑于他。 她深知,振东对她的反应不过就是正常男人对女人的生理反应,睡过了,提起裤子就走。 她倒是拦了他好几年。 梁振东看她红粉粉的脸上目色凄迷,哪能体会到她这么多婉转心思。他邪恶的想:要不是怕碰坏她辛辛苦苦化出来的美妆,一定要好好亲她两口。哪怕她反对,反正一日没离婚,一日是他老婆,他爱怎么亲怎么亲,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样一想,身下的火直往头上冲,真是要命。 52 来了不该来的人 这样一想,身下的火直往头上冲,真是要命。 “你,先下去等我。” 他必须先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青渊臊得恨不得挖个地洞才好。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 杜月笙曾感叹,中国社会三碗面最难吃:场面、人面、情面。 这句话说得透彻,无论是中国的生意人或是为官者,只要有一点点想法。要通达一条上升途径,这三碗面是躲不过而且必须吃好的。 阮家这样在江城稳扎稳打几十年的隐形富豪,做着实业挣得是一分一分攒下来的真钱,那不是放在股票、投行的虚数。所以市里几位大官卖他这个面子能来的都来了,因为阮家不仅解决市里的就业问题,而且只要什么活动赞助少不了出钱出力。 白银堆出来的宴席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和中午的家宴相比,晚上的宴会是时尚大片对乡村二人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世界级名贵红酒、鲍鱼翅肚自助餐、现场演奏正规乐队,台上著名主持人卖力演出插科打诨…… 来这种宴会真吃吃喝喝、看表演那也是傻了。有钱人心思当然不在这些美食美酒上面。 商权,钱权,官权在交杯置盏中不动声色流动,成了能够等价交换的商品。 最近有什么动向,开了什么会议,出来什么新政策? 不动声色一句话,意味深长一个微笑就够你回去琢磨几天。 以前网上不就流传一个笑话,温州为什么有钱?因为温州老板集体看"新闻联播"。 可见,走一条正确的道路就是成功捷径。 寿星安然快乐挽着年轻的妻子在人群中寒暄,赵奇霞温柔得体,巧笑如花,极会交际。梁振东和青渊则在门口迎客迎得脸都笑僵,各色人物鱼贯而来。省级干部、市级领导、商场朋友……更有许多开罪不起的人物。 “青渊,今天好漂亮。” “谢谢。”青渊和盛装前来的米娜贴面问好,憋着嘴对闺蜜小声抱怨:“累死人了。” 米娜捏捏她的手臂,别有深意看着梁振东,莞尔笑着说道:“我想站在这里还没机会哩。”说完,抿嘴一笑:“我先进去了,待会见。” “嗯。”青渊点头。 “青渊!” 紧跟着来的是杨旭生和前阈昃,前阈昃手里还牵着可爱的闺女琪琪。 “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不来了。”青渊走过去笑着在杨旭生胸膛上打了一拳。 “你邀请我,我敢不来?还想不想活。” 杨旭生毫不避嫌,上来给青渊一个结实熊抱。 “干嘛。”青渊扭捏笑着打他背脊,两人亲密无间哈哈大笑。 嫉妒火苗簇簇在梁振东心里直烧,恨不得立刻撕开眼前拥抱的两人。 他不喜欢杨旭生,不喜欢只有他和青渊独有的回忆,哪怕是学习、工作的相处回忆,他也嫉妒,他想要青渊只属于他。 可惜,他是主人,对方是客,只得挂满友善微笑,“欢迎,欢迎。” 梁振东朝前阈昃伸出手,“你好,前医生。”他还记得这位曾是他的主治医生。 “你好,梁先生。”前阈昃礼貌伸出手,“我今天是代替'雅纳集团'的张纳言先生来送贺礼,祝贺阮先生生辰快乐。” 前阈昃说着,把包装精美纸质信封拿出来,准备送到礼品台登记入册。 梁振东口里客气着,心里纳闷,黑白通吃的'雅纳'集团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位白面医生?他们的魁首张纳言已经在江城消声灭迹,送去请柬是场面功夫。没想到,他真派人来。 “琪琪,你还记不记得我啊?”青渊笑眯眯地蹲下来摸摸琪琪的头。 琪琪穿着厚厚嫩黄色长袄子,头上带着不伦不类黑色,猫咪耳朵。琪琪对于青渊的抚摸皱紧眉头,黑葡萄样的眼睛警惕看着周围一切。 “礼物既然安全送来,我们也该走了。” “怎么就走?”青渊不解的问前閾昃,“你们才刚来。” “我是受人之托来送贺礼的,任务完成自然要走。”前阈昃牵起女儿的手,“琪琪,和阿姨说'拜拜'。” 琪琪眨了眨大眼睛,指着青渊,突然指着她大叫,“妈妈。” 在场的人莫不吃惊看她,青渊更是吓一跳,有种受宠若惊。 “妈妈!”琪琪指着青渊又叫一声。 前阈昃震惊的看着琪琪,好久反应不过来。 “啊,琪琪居然叫青渊'妈妈'?”杨旭生兴奋搓着手掌,对琪琪说:“哎呀,琪琪,叔叔带你玩那么久,你都没叫过我哩。快叫我一声'叔叔'!” “琪琪。”前阈昃恢复过来,动情地亲了亲女儿粉嫩脸蛋,纠正道:“宝宝,她不是妈妈,她是阿姨。” “妈妈。”琪琪对父亲生气地跺了跺脚,鼓起腮帮子,坚持自己的认知,“妈妈!” “妈妈就妈妈好了,没有怀孕倒白捡这么大的女儿!高兴还来不及。”青渊笑嘻嘻把他们推进会场:“快进去,堵在门口,客人都进不来。” “是啊,有吃有喝,回去干嘛?”杨旭生也拖着前医生一同进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青渊嘴角上扬,心情愉悦。 站在身边的梁振东不知怎么,心重难受。 青渊还是和他们在一起最开心,最自然,也最放松。 没有眼泪,也不记得有悲伤。 ……………………………………………………………站几个小时,补了几回妆,青渊渐渐有些吃不消,柳叶眉频频拧着。 梁振东心疼,看看腕表,催促她先进去。 "你先进去吧,张市长也来了,应该没有什么重要客人,我在这里就行了。" 青渊脑子蒙蒙的,早记不得什么张市长,李市长,什么正的,副的。芝麻大的地方没有五个也有四个市长,更不用说那么多的局长,科长,秘书——姓红、姓白、姓黄脑袋都绕晕。 "那怎么行?你也和我一切进去吧。"青渊疲惫拉他袖子,同样心疼他不易。 梁振东心暖暖的,捏紧了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柔荑,在手里揉搓,眼神柔了又柔。 青渊看得耳根发热,心跳加速,觉得他是不是要说什么。 “青渊——” “嗯?” 这时,正好有一辆黑色帕萨特从外面马路上驶进来,两人分开握着的手,同时抬头去看到底是谁。 "是阿哲的新车。"青渊笑着招手,"咦,他好像带了朋友来。" "姐姐。”阮立哲跳下车,同样向他们招手。 “阿哲。” 阮立哲没有立即过来,而是转去副驾驶门把门打开。半晌,车上下来一抹俏丽身影。 银红短膝纱裙,泡泡状像童年的棉花糖,修长白皙的瘦腿如仙鹤那么笔直,松软栗色长发,从头顶一直垂到腰间,宛如画片中的欧洲公主,从南瓜马车下来,参加王子的假面舞会。 那个女孩…… 分明是—— 青渊当场石化了,直到阮立哲把杜明歌半拖半拉带到面前,也没缓过来。 "姐姐,我的——朋友,杜明歌。" 53 流下不该流的眼泪 "姐姐,我的——朋友,杜明歌。" 阮立哲说完,宣告主权样故意把手搭在杜明歌肩膀上。 青渊苍白着脸,哆哆嗦嗦抚摸着额头,不知该说什么。 她眼挫,看不真杜明歌裙子来历,只知道她手上坤包可是好货。 chanel2.55包包,价格是将近2950欧,相当人民币22000。 相当好货。 杜明歌如果有能力买这么死贵的包包,还何须去做导购小姐? 而且这是她劳动所得吗? 还是……依靠某个男人臂膀得到的犒赏? 青渊越想越不堪,气得嘴巴发抖,恨不得操起东西砸到她身上,甩她一耳光。 杜明歌,真真是她前世孽障,不仅破坏她家庭,现在又来祸害她的弟弟。 深切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恨意像烧开的水咕咕往外冒着。小腹也不争气地痛起来。 "啊——"梁振东掩遮的咳了咳,疑惑皱紧眉头,“明歌——” 杜明歌想甩开阮立哲的手,却被他搂得更紧。 “放开我!” “你给我老实点!” 阮立哲的吼声把眼前的两个女人都吓着,他血红眼睛像吃人一般,手扣着杜明歌的腕子纤毫不让,杜明歌雪白肌肤顿时乌青紫红。 陪同的Alice没见过阮立哲,不过听他讲话也知道不是善茬。怕他一言不合在门口冲突起来,情况就不可收拾了,忙堆起职业化的笑容道:"来……者是客,大家不如都先进去说话吧。" 阮立哲的暴力让梁振东眉头直跳,他这个纨绔子弟为什么要去招惹明歌? “阮立哲,你没吃见吗?明歌要你放开她!” 这下Alice彻底傻了,梁总居然在自己妻子面前为另一个女人呛声。她不安地看着身边的阮青渊,脸已变得雪白,身体在摇摇欲坠中发抖。 有人撑腰,杜明歌理直气壮挣扎起来,费力要逃脱阮立哲的钳制。 阮立哲坏笑着,眼睛望着梁振东,手就是不放,一副你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梁振东被撩得火大,恨不得甩他几个嘴巴。 “阮立哲!” “怎么呢?” 杜明歌捂着脸低声抽泣。 青渊暗暗赞叹:美女就是美女,哭泣也是柔情似水。 梁振东冒火地握住阮立哲的手骂道:“他妈的,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找我身边人!”说着,手劲一送把阮立哲推出去几米。 阮立哲落在地上,不怒反笑,拍着手指着杜明歌大笑道:“好好好,梁振东,她是你的身边人,那青渊姐算你什么人?哈哈——哈哈哈——” 这时,梁振东才骤然发觉落入他的圈套。他回过头来,青渊的脸色够呛。 “青渊!”粱振东过来,搂着她的蛮腰,小声附耳:“不要瞎想,我待会向你解释——” “不用解释,反正我们都要离婚了……我当不起……你爱和谁和谁……”话未完,青渊已泪如雨下。 “青渊!” “够了!”青渊厌恶的别过脸,“你们是嫌不够丢人现眼吗?在这里争风吃醋!” “胡说八道,哪个在争风吃醋?” “难道不是?杜明歌是你的老相好不是吗?你看见她和立哲在一起就心里不舒服。” “根本没有,他们爱谈恋爱谈恋爱。我是不愿看见立哲故意用明歌来打击我。” 青渊扑扑掉着眼泪,梁振东手忙脚乱地哄着。 杜明歌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她像明白了什么,认真地说道:“抱歉——打搅你们——”说完,即马上跑了出去。 “明歌——” 阮立哲大喊着追了过去。 ………………………………………………………… 热闹的宴会,处处充斥着奢靡浮华。漂亮的热带花朵芬馥扑人,各路明星济济一堂,江城里名流汇聚一室。 偏安小室里,杜明歌被阮立哲强着不放出去。 “阮立哲,你欺人不要太甚……” 声音软得像无力的弹簧丝,咚咚勾扰心扉。 “我们志不同不相为谋,放过我!” 阮立哲背对着她,只拨弄着摆台上的红玫瑰,“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人吃人,人害人。我也想做个好人,可是天下人不容我。” “你……” 杜明歌哆嗦着唇,很久才说:“如果你对我有一丝丝真心——” “我对你难道还不够真心?”他揪下玫瑰狠狠掷到地上用皮鞋踩得稀烂,“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爱过、疼过。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贝无微不至宠爱,甚至爱你的女儿,你所有的一切——” 他步步紧逼,把杜明歌逼到跌落沙发无路可退。 “你——” “我就是不该对你太好——” “阮立哲,你会遭天谴的!”杜明歌疯狂地把铂金包包砸到他身上,哭泣道,“我恨你,我恨你。” 她用尽全力,推不开他,他像倒塌的墙重重倾覆。 哭泣伴随喘息,阮立哲心底涌起一股不舍,柔柔把她搂到怀里:“明歌我们也有过快乐的时光……” 气喘吁吁,贴合的身体剧烈起伏。她揪着他胸前的衣领,梨花垂泪,呜呜哭泣。 “我不行吗?不行吗?” “不,你不行。” 他擦去她的眼泪,突然朝着红唇压下去,猝不及防地咬她,宛如狂风暴雨扫荡全场,疼得她使劲推他,他也不放,恨不得把她揉捏到身体。 他想要的一切总是求而不得。身无长物,上场拼杀,用尽全力,苟且赢得也是满身伤痕,如若不赢,还得被人讥笑自不量力,比不得人娶一房好妻,依靠大树,开疆辟土,事事顺利。 “……立……” 他想带她逃离,逃到国外,安逸平静小镇,共渡余生。 最后却只轻轻的擦擦她吻肿红唇。 “你走吧,杜明歌,远远地不要再回来。” 青渊看他的眼神有多冷,梁振东的心就有多绝望。 她只用眼神,就把他所有的付出都抹煞过去。她不相信他,甚至不站在客观的立场考虑问题。 阮立哲为什么要在今日要带杜明歌来? 她就不费脑子想一想。 锋芒毕露的阮立哲咄咄逼人! 迫不及待耍花枪逼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着众人面撕破脸。 商海沉浮,粱振东早通透人情世故,有时候,为了利益和金钱,最可怕的敌人不是你的对手,而是自己身边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 他握紧拳头,鹰扫全场,没有看见阮立哲和杜明歌,只看见舞池外的酒水吧台的青渊和前阈昃。 青渊生他的气,孤拐地不同他去招呼客人,夫妻俩各自单着。 “振东?”赵奇霞叫住他,“发生什么事情吗?青渊怎么这个时候发起小姐脾气,不理人。” 粱振东抿紧嘴,不晓得说什么好,Alice请了青渊很多次,她就是不合作,能有什么办法?联想到最近的不顺,他十分臭脸的说:“我觉得在她面前就是犯贱。” 赵奇霞轻柔一笑,看来,这小两口真有些矛盾。 “她就是那性格。”赵奇霞微笑着说:“你也不是今天才认识她的。再说……怀孕的女人脾气都很大嘛。” 怀孕? 54 峰回路转 怀孕? 粱振东惊疑看赵奇霞,用眼睛问:青渊——怀孕了吗? “你不知道?”赵奇霞皱眉批评道:“你也太不关心她了,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估计得八九不离十。只是看你们两个最近有点僵,但哪家灶头不冒烟,哪对夫妻不吵架?你是好男人,青渊是好女孩。家里经济基础稳固,又没有操心的事情。只要两人齐心,日子一定和和美美,顺顺利利。” 赵奇霞的话,粱振东十句听进去一句,脑子嗡嗡响,回荡的都是:青渊怀孕了,青渊怀孕了! 惊喜来得太快,他有些不知所措。 高兴又害怕只是一场梦。 心底里的喜悦满满都要溢出来,他急切去找寻妻子身影,大步流星朝她走过去,要听到确实答案。 “你怎么在喝闷酒?” 会场里衣香鬓影,歌舞升平。台上的笑星、歌手、魔术师轮番上阵,又是抽奖、又是派送,气氛热烈。 青渊恍了恍神,摇了摇杯子,微笑着说:“是柠檬水。” 她刚刚在洗手间趴在青花瓷盆上哭得稀里哗啦,还要让眼泪直直垂掉水里,这样才不会哭花妆面。 “琪琪呢?”她问前阈昃。 “杨旭生带她在前面看魔术。” “小孩子都喜欢看魔术。”青渊转动手里的玻璃杯,看远处欢呼的人群,台上正玩着大变活人的把戏。 明明晓得是假,仍看得如痴如醉。 “如果真有魔法就好了,可以把讨厌的人变不见,把喜欢的人变出来。” “可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那么这个魔法就是他的恶梦。” 青渊长叹一声,“是啊,最难把握是人的心。” 求不来、困不住。 看着在身边,握在手心里,转眼消失不见。 到此为止,粱振东,杜明歌。 愿赌服输,我全盘皆输。 青渊仰头,把酸涩的柠檬水饮尽。 舞池里音乐响起,情侣们开始相偕第一支舞。 阮次山和赵奇霞领衔第一支舞。 赵奇霞是舞蹈老师,姿态优美,体态轻盈,吸引住所有人目光。 一曲完毕,满场掌声雷动。 “青渊。”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她的身后。 青渊不响,听到声音,眼眶染起湿润。 华尔兹音乐响起。 粱振东伸手牵起她的手,她扭捏地想挣脱,可恨全场在看着,她无法拒绝。 悠扬的施特劳斯圆舞曲,梁振东一直握着青渊的手,他有好多话想问她。 为什么不告诉他怀孕了?怀孕多久了?那天她不是进药店买药了吗? 唉,青渊,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 任性妄为的女孩,你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 究竟想要什么? 他的手在她的腰侧滑动,依旧苗条身材,感受不到有个小生命的存在。 “青渊,你真的怀孕了吗?”他在她耳边轻吻。 青渊浑身一震,停了几秒,道:“不关你的事。” 他们继续跳着和谐的舞步,她偏过头,泪水盈盈。在爱情中维持优雅和姿态,她从来学不来。她在爱人面前毫无气节可言,一味的求全。 梁振东抱她,搂她,喃喃在她耳边说:"对不起,青渊,对不起。" 她也不看他,只任眼泪打湿他的肩膀,干了又湿。 今晚,她没有拂袖而去,是为了顾全爸爸的脸面,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自己。 对不起,有什么用? 你不是说给我听的,是说给肚子里的孩子听的。 我才不接受! 跳完一首,她喘得厉害,梁振东忙扶着她到一边休息。 孕妇本来精神不济,容易心神疲倦。今天又体力心力耗费厉害,梁振东紧张得一直握着她的手、陪着她。 晚上的应酬,基本都交给阮次山和赵奇霞打点。 撑到十一点,青渊再撑不下去,被Alice扶回房间,卸了妆,洗了澡,浑身无力把自己抛到柔软的床上,沉沉倦意袭来,她却在床上辗转反侧。 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看见杜明歌的时候,梁振东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说话的语气是什么样子的?他究竟还喜欢明歌吗?是喜欢、依恋、还是真爱? 在她和振东的生活中,青渊经常做的就是比较,在心里无时无刻不把杜明歌和自己放在一起比较。 梁振东究竟爱过自己吗? 到底是爱过她多一些,还是爱初恋杜明歌多一些呢? 这个问题就像一块鱼骨头,梗在她的心里,拔不出,咽不下,渐渐长成她身体的一部分,旷日持久的在她心里拉锯着,疼痛着。慢慢她也习惯这疼,安慰自己,只要他在我身边,纵然没有他的心,有一个人也是好的,闭上眼也可以一生一世的过下去。 可是,杜明歌回来了。 青渊从梦中醒过来,方想起梁振东和杜明歌曾有过的细水长流的爱情。 想起他春风含笑仔细牵着杜明歌的手,徜徉在校园里,宠溺地为她擦去嘴角的冰激凌。 他的体贴,温柔细腻,可以为了杜明歌在药房不厌其烦的咨询,女孩痛经时到底吃中医的益母草好,还是吃西药的去痛片好的可笑问题。 碧草幽幽的兰花草地里,他和杜明歌在情人坡情话绵绵,看星望月。 他总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在校园穿梭,明歌在车后青春飞扬的大笑。 那所有都是她艳羡的,也是现在的她憎恨的! 要是那时候她不费心去打听,注意,那么现在她也不会如此痛苦。 因为梁振东对杜明歌做的一切,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一丝一毫都没有。 梁振东对她总是忽视,从不记得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更不用说各种各样的情人节,七夕节等等中西节日。 他忙着事业,忙着工作,忙着应酬—— 却从来不会忙着她。 他只会皱着眉头,强硬的要求:青渊,你要做什么,你不应该做什么。 这样的他,她不喜欢—— 不喜欢他非逼自己辞去江大医院的工作,"瑞享"虽也是医院,但和青渊以前的工作有天差地别的概念。那地方是她不喜欢的三姑六婆是非地,总觉得自己七年的专业学习被葬送。还有他买的大房子,冷冷清清,一到夜里荒寂可怕。 她和他越走越远,越来越没话说。 即使她仍还是那么爱他,所以更不想看到不那么爱自己的他。 因为害怕回到家,她宁愿无日无夜旅行,逛街,购物——懒散的上班打发时间,填满空虚。 偶然夜深恶梦醒来,汗津津地跑到书房。 "振东,我做噩梦了——"她怕得发抖,使劲扑到他怀里。 他只习惯的拧着眉,不耐拍了拍她的头,嘴里却对着手机依旧吩咐工作。 "你听见没有,我做噩梦了!"她哭着大叫,紧紧抱着他。 "你又不是小孩了——"他生气的说,很久才笨拙问:"梦见什么了?" 青渊讲不出来,梦见了什么? 她梦见杜明歌回来了—— "你陪我,振东,你可不可以不要工作了——"她害怕到固执的要求。 "胡闹!越来越像个孩子——" 孩子—— 青渊的心更冷。 冷得一寸一寸死去。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杜明歌,你还会这么冷静的说这些吗? 她的噩梦,也许正是别人梦寐以求的美梦吧。 有些事情,要求过一回,他答应不了,她就再没说过。 比如他的陪伴,还比如孩子—— 55 最有意义的事 宴会办得很成功,阮次山也很满意,客人们一直到下半夜才散尽。 家里人知道青渊怀孕的消息,都过来恭贺粱振东,父母亲们当然是最开心的,要不是他极力阻止,张青水就要上楼来看望青渊。 送走父母,梁振东迫不及待回到房间,看到青渊乖乖睡在床上,心里安定中带着暖丝丝的舒心。 离了一个月的老婆,怎么看都不够。 他爬上床,拨开青渊的浏海,凝视一会她的容颜,身体便有些反应。 想抱她,想吻她,想要她…… 青渊是被人骚扰得在床上翻动,她困得很,呢喃的握住不老实的手。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喜欢这么闹她,要起来,不达目地绝不罢休的霸道。 梁振东吻她的眉、眼、鼻、唇——越来越急切的想要更多。 口腔中是熟悉的牙膏薄荷味和淡淡酒味。 青渊脑子运转起来,想推开他,躲开他的舌吻,生气的道:“梁振东!” 梁振东咬着她的颈脖,把青渊的睡裙褪得七七八八。 “你这个混蛋!”青渊气息不稳的骂着,他们还在吵架呢! 这混蛋就想和她…… 真是,她又没有要原谅他! 梁振东最近和青渊吵架,身体里早蓄满了火。 手上的劲收不住,青渊的蕾丝内裤,法国睡衣全一通刮了下来。 他对她一向随和,只是这上面有点强势。 “我上网查过了,适当的运动有助于宝宝健康!” 他分开青渊的双腿,扶着炙热的欲望轻车熟路就往里面送。 开弓没有回头箭,青渊闷哼了一声,它已经冲了进来。 期待已久的结合让两个人,心神荡漾了一会。 老祖宗总结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中间那张床上发生的指的就是这档子事吧。 青渊上半身还推拒着他,尖细的嚷着:“不要,走开。”下半身的腿则牢牢环在他腰杆上,随着他的起伏摆动。 还提得起什么别的,心底里一丝一毫的位置都被占据,只愿着他天天和自己不离分。 是不是因为怀孕,她的身体敏感的要命,酥麻的不适感飞快在她小腹累积着,爽得快要叫出来。 她目色迷离,双眼带湿,在他身下扭得像条小蛇。 这个祸害! 梁振东把她翻过来,小心的放在软枕头上。 青渊不依的发出:“唔……"的声音,这样进好深……” “乖啦。” 他从后面紧抱着她,手玩弄着她的小白兔,把她的小豆子捏搓得硬硬的,身下的欲望在她体内穿梭。 性,爱中,青渊偶尔的主动不过是导火索,真正主导从来都是梁振东。在床第之间,他相当大沙文主义,经常把她吃得渣都不剩。 便如今晚,青渊跪在床上,膝盖都疼了,他还不依不饶不放过她。 小腹传来的热量一拨一拨的累积,加到一个爆发的临界点,他的动作又慢了下来。待得热量下去,他又加快速度。如此反复,像潮水一般折磨着她。 身体的不满足,让青渊极近崩溃。 她细细告饶:“振东,振东……" 他吻她细腻的雪背,慢慢的挑逗着:“等一会,再等一会。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罚她…… 梁振东倒真没这个想法,他只是想给她更多的快乐,想把她征服。 男人嘛! 这个时候,哪想那么多。 他看青渊确实累了,便让她躺平了。 青渊知道他的能力,换一个姿势又不晓得是多久。 “我累了啦!” 她嘶哑的声音像在撒娇挠得他心里一阵发颤,她抱着厚实的胸膛,弓起身来在他肩膀咬下一口。 梁振东咬了她的唇,狠狠进去,又出来,坚持十几分钟,才释放出来。 亲热他的皮肤汗淋淋的,重重的压在青渊身上,弄得青渊呼吸都困难得很。 她用力用手指戳戳他坚实的胸,不客气的说:“下去。” “爽完了就把人一脚踢开。” “我,我是废物利用!” 梁振东翻身平躺,看青渊爬到床角捞起脱掉的衣服,气急败坏的冲到浴室。 青渊有些洁癖,上床以前洗澡漱口,下床以后重复一遍。要是不小心弄到床单上,就是凌晨她也必须把床单换了。 他们家床上用品奇多,三个月到半年更换一批。 所以张清水抱怨很多次说:青渊是花钱的祖宗,还那么新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就是留着以后做孩子的尿布都是好的,纯棉的啊! 这些话青渊当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是当耳边风。 世上唯有粱振东降得住她。 他洗了澡重新又回到床上,从身后把她圈入怀中。 青渊想挣扎一下,表示自己的态度,但又想,还得什么劲啊!刚才在他怀里不哼哼唧唧配合得好嘛! 他的手缓缓下滑着,停在她的腹部打圈圈。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咬着她的耳朵根,表达不满,甚至是有些愤怒。 青渊挪了挪躲开他的攻击。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有的?”青渊嘟嘴道:“月经迟了几天,我一验才知道的,还没去医院哩--” 她都不晓得赵奇霞就笃定她一定是怀孕了,她还真是个人精! “你知道怀孕后,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吗?”说着他越发搂紧怀里的人,要不是赵奇霞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 青渊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天正是他要答应离婚的那天。 她在厨房熬着粥,想着他醒来,两人好生地谈一谈的,结果他张嘴就是离婚,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她不想用孩子来捆住他。 不然,有人又要说她有心机了。 “只是验孕棒上有两道杆罢了,又没有去医院做B超……我还没想好要不要……" 梁振东愤怒地捏紧她的手臂:“你敢不要!” 青渊也怒了,口没遮拦的说:“就许你不要,不许我不要!” 梁振东的手陡然锁得死紧,把青渊转过脸来,阴沉的脸,眼睛里寒光迸射。 “青渊,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你不要想什么鬼主意,好好的给我把孩子生下来!” 他的样子好凶,狠狠的要杀了她一样。 青渊才不怕,嘴硬得说:“就……" 话未落,被梁振东吻去下半截。 他死劲的地亲,布满茧子的手在被底重重,不带怜惜的抚摸她的身体。 惩罚的成分占了上风,他的手指在身体里,她被揉得战栗又哭又叫。 她皎白的脸泛起红潮,眼睛湿乎乎的,黑发在枕头上随着晃动起伏。 再闹下去,今晚都别想休息了。 梁振东撤出了手指,密密将她从头到尾亲了一遍。 他拉高被子给她盖好,强势的命令:“不许说话,睡觉。” 因为这个女人总是说出不中听的话气他,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不喜欢什么她偏说什么。 果然,她不悦的挑起眉毛,红唇一掀。 梁振东飞快的说:“你要是还有体力胡言乱语,不如,我们干些有意义的事?” 说着,他就去拉她睡衣,顿时从领口露出一片光洁的肌肤。 她现在都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还来? “我,我要睡觉。” 她连忙把衣领拉好,转过身去,闭紧眼睛。 梁振东叹气把僵硬的她紧紧搂着。 他从不怀疑,和青渊会有后代。 从决定要和青渊一生一世过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尽可能给青渊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曾发誓绝不要青渊因为嫁了一个没本事的丈夫而被人看不起,也不要因为自己的贫穷而让青渊受委屈—— 他要用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牵着青渊的手站到阮次山面前,告诉他:“你女儿没有嫁错人。” 想一想容易,要做到这一切,仿佛累沙建市。 56 男人和男人的和解 想一想容易,要做到这一切,仿佛累沙建市。 他在烈日当空的酷暑,为人送过快递,为了签下单子在小卖部和人磨缠了三四个小时,被人戏弄,被人嘲笑……仍笑脸对着,这些都是以前他最不耐烦做的。 最难是改变自己的个性,藏起锐利的锋芒,耐着性子和人周旋,违心说着恭维话,滴酒不沾的他生生喝出了好酒量。多少次深夜里他驱车去为政府衙门的关系户买单,多少次他喝得胃疼昏死不敢回家…… 失败有千千万万的理由,成功没有秘诀。 舍得! 舍得花时间、舍得下功夫、舍得放下自己的脸面、舍得自己的自尊…… 才能活下来…… “东发”才刚刚成立的时候,青渊提出想去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他摇头拒绝。 明明看见青渊黯然的眸子,明明也知道每一次说:不!每一次的摇头,她都很伤心。 但他也只是拿上钥匙,匆匆出门。 离开青渊视线时,他的眼有些潮。 他承认自己在某时候很怯弱,很没用…… 想把最好一面留给心爱的人,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低声下去装孙子的怂样! 那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他记得青渊兴匆匆从洗手间出来,笑嘻嘻并坚决把他从梦中摇醒。 "振东,我怀孕了。" 她举着验孕棒,笑得像朵海棠。 宿醉让人脑袋慢了半分,他许久才看清试纸上红红的两条线。 "振东,你要做爸爸了。"她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亲。 爸爸! 梁振东惊得从床上立了起来。 孩子?爸爸? 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哩! 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哇哇哭的小婴孩,充满母性的青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所有的钱已经投到了公司,房子都抵押贷款了……一切才刚刚起步,他分身乏术,根本无法照顾……母亲和青渊也不和睦…… "青,青渊,”他舌子打着结,闷气道:“这个孩子,我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有那么长,孩子不急在一时吧。 青渊的脸顿时沉下去,因为他的"考虑考虑"落在她的耳里就是不要! "你不想要!"她气得发抖,指着他鼻子问。 "也——也不是——"梁振东的迟疑越发加重青渊的猜测,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愤恨下床走去。 "青渊,你听我说——"他急忙拦她:"最近我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烟,这样对孩子也不好——" 青渊气得发抖,直用力把他推开。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也不要我的孩子——" 她眼睛红红的落下泪来。 怎么会呢? 梁振东口干舌燥想要解释,他润润嘴唇:"青——" "啪!" 青渊已经用力摔门出去,震得天响。 梁振东跑下楼去追她,却早不见影。 那一天在这个城,他疯了一样找她,打了无数个电话。 他要告诉她:"青渊,你想生就生吧,我爱我们的孩子,更爱你。" 城里每天日升日坠,车来车往,青渊就像一个泡沫消失在海水里,遍寻不了。 深夜,在他几乎崩溃的时候,接到阮次山的电话。 "振……振东吧……请,请你快点来医科大急诊手术室——"阮次山的声音干干涩涩的,像沙粒摩擦着玻璃:"青渊,流产了。" 他的心深深刺痛了,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他不是为那个无缘的孩子,而是真的心痛青渊,她为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 手术后的青渊,脸色惨白,消瘦单薄的身体窝在白色病床上越发显得瘦小。 结婚两年,她没有轻松活过一天。 因为他,要一夜从单纯少女变成坚强女人。 睡梦中的她似乎感觉到振东的视线,突然睁开大大的眼睛。 眼泪一颗一颗成串的落下,她从被子中伸出还挂着输液管的手,微弱的喊道:"振东——" 他一把紧紧搂住了她,把头深深埋在她的肩窝。 "振东,振东——" 她开始只是细细微弱的哭,慢慢汇成一片伤心海洋,哭尽她无穷的心伤和痛苦。 "对不起,青渊,对不起——" 梁振东吸着鼻子,肩膀一缩一缩颤抖。 阮次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抽烟,看见梁振东出来,两个男人对视了几秒。 尴尬微妙的时刻,在夜深人静的医院里,走廊里吹过的风也阴凉些,不时有医生或护士或是家属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 梁振东发现,隔了二十五个月再见阮次山,他老了很多,佝偻着背坐在长椅子上,散发一种暮年感。 他知道,青渊虽然一直没说出口,心底其实是希望他能和阮次山和睦。但他因为面子,因为自尊,梗着脖子就是不低头,过年都不去阮家。 无用的自尊心,总不让他痛快遗忘受过的羞辱。 梁振东终于还是在阮次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有烟吗?"梁振东问。 阮次山愣了一下,掏出香烟递给他。 他拿出一支点了。 两个男人沉默的抽着。 好一会,烟快抽没了。 阮次山才哽咽的说:"我不知道她怀孕了——要是知道,我不会那么冲动——" 他擦了擦眼睛,样子和一般的老人没有分别:"青渊,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我居然——" 现在的阮次山和一般的父亲有什么不同? 梁振东,突然想到自己的爸爸,想到爸爸曾为把自己弄进红星四小当老师舔着老脸求爷爷告奶奶,有希望得时候他在家且歌且饮,希望破灭后,他背着自己在阳台长叹和垂泪。 富贵也好,贫穷也罢,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只希望儿女成人成材。 阮次山是世界上另一个深深爱着青渊而不会让他嫉妒的男人。 青渊从他而来,他给了青渊生命。 如果自己决定和青渊白头到老,那么也要接受她的父母兄弟,所有她的一切。 坐在深夜的医院长椅上,振东有些理解阮次山,他曾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父亲对孩子无私无畏的爱。 “爸爸,你放心,青渊会好起来的。她什么也没有说——" 阮次山仿若受不住把头埋到掌心,既为了那声"爸爸",也为了那句"青渊什么也没有说。" "这么年轻,保养好身体,孩子很快就会有的。" 出院时,医生很自信的说。 梁振东微笑着搀扶着青渊,想:很快,到底是多快。 还来不及因为宝宝,而对未来的生活重新规划的时候,他被阮次山招到“宏盛”总部。 "不管我承认还是不承认,你既然是青渊的丈夫,将来我的事业都是要交给你的。因为青渊对从商没有兴趣,那么阮家的担子就要你担起来了。" “爸爸,这恐怕——" “也许你不喜欢,但没有办法,谁让你是青渊挑中的人?” 梁振东比以前更忙,忙完自己公司的事,还要忙大卖场的业务,接触后才发觉,阮家已经外强中干,站在了重新出发的岔路口,选择正确,扶摇直上,选择错误,不得翻身。 家族企业,不败则已,一败就一败涂地。 他忙得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有时几天才能见青渊一面。 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生活,再不提起孩子,好像没有过一般。 有了阮家做靠山,他很快打开了局面,物流公司蒸蒸日上,反过头来,他的物流公司又成为卖场的助力,双管齐下,如虎添翼。 成功以后的梁振东只逼青渊做一件事,辞去医生的工作。 57 把情敌一个一个清除 成功以后的梁振东只逼青渊做一件事,辞去医生的工作。 他私心上不想青渊和杨旭生走得太近,也不想她隔三岔五得倒夜班熬坏身体。他希望青渊养好身体,做一个健康的妈妈。 青渊很生气,却也无法。 所有的家人朋友都站在梁振东这边,坚决的同意。 她气得跑出去旅行,梁振东飞了大半个地球把她哄回来。 出钱给她开了"瑞享",给她打发一下时间。 青渊做着半隐居的贵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工作轻松又没有约束。 看起来很美的好生活,振东明了,青渊不快乐。 新买的高档豪宅别墅,送到她面前,她也不见多喜欢。 她住在这个屋子里,却并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渐渐的他们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吵架,太累的时候,他会几天不想说话。 不是爱情出了问题,只是太累,累得不想去想…… 也无数次的想:生个孩子吧…… 生个孩子便会好些,青渊的性子总会为了孩子而改变。 他们会如同平常的三口之家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是那天青渊执意要去药店买药,他的心比掉到冰桶里还冷。 他只想冲进药店狠狠的骂她,骂她是个笨蛋。他又想自己才是真正的笨蛋,傻傻的,真的就在外面等着—— …………………………………………… 青渊是被突然被冷醒来的。 明明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就是涌起一阵寒意。她翻过身体,蜷成一个虾子状。身边的梁振东已不见踪影,摸一摸,他睡过的位置还带着些许温热。 他是去哪里呢? 青渊半咪着眼睛躲在被子里暖了会身体,突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从枕头旁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 “……" 不等对方说话,青渊劈头就问:“立哲,你是怎么搞的!杜明歌是你什么人?女朋友?” 电话那头的阮立哲呵呵”干笑,道:“姐姐你要注意胎教,这么大一声,宝宝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胡说八道乌鸦嘴!”青渊气愤地吼他:“你到底听没有听我说什么!不要转移话题!” “我听着哩。姐。” “阿哲,不要再和她在一起。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青渊好教养的没说:杜明歌可以因为金钱抛弃梁振东那么好的男人,将来同样可以抛弃你。 “知道了啦!”阮立哲的声线慵懒的传来:“其实我——” “什么?” “算了,没什么。” “立哲!” 阮立哲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语气让青渊越觉得其中有名堂。 “……” “哲,你的沐浴露放哪儿了?” 手机里传来甜蜜的女孩声音,可是并非是杜明歌的声音。 “在洗手间,你自己找找看。” 青渊拿着手机,心里有些心安,立哲的女朋友多如牛毛,夜店里面火辣皮实小妹子是他的最爱。杜明歌年纪比他大,离过婚,有孩子,又没有钱…… “别和杜明歌搅在一起,她不适合你。”青渊再一次重申。 “你简直比我妈还烦。行了,我挂了!” “喂、喂,阮立哲——" 她还想说什么,电话里传来“嘟嘟”忙音。 这个阿哲,在外面不知道忙些什么,下次非要逮着他好好审一审不可。 青渊还举着手机出神,梁振东正好推门进来,不满地说道:“手机有辐射,少打些电话!” “要你管我!”青渊没好气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以为他这个工作狂工作去了。没想到,他居然又回来了。 “我就要管你。”梁振东老神在在,双手环胸说道:“快点起床,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青渊百般不情愿,几乎在他的监视之下起床洗脸刷牙,坐到餐桌旁。 “快把这吃了。” “什么啊?”青渊揭开盅碗的盖子,立即嫌弃地捏紧鼻子嚷道:“哪有一大早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的!” “哪里油腻!”梁振东把脸一沉,根本不管她喜欢还是不喜欢,“花胶炖虫草,最利于孕妇!” “我不要!”青渊几乎要哭了,她任性地扭过头去,嚷道:“我要吃慕斯蛋糕、三文鱼三明治!” “一大早吃那些生生冷冷的东西对胃不好!”梁振东强硬地说,“你那不好的饮食习惯也该要改改了,不然,孩子生下来随娘,可怎么得了?”说完,他又亲自舀了一勺花胶,哄着她道:“快吃吧,这里的一级厨师亲自烹调的,一点不腥。” 真是无奈!青渊在他的又哄又骗下勉强吃了几口,可不管烹调得多好,她还是恶心得全吐了出来。 她捧着垃圾桶吐得胆水都出来,梁振东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待会儿再吃。” “还要吃啊!”青渊惊恐地看着他。 “当然要吃。”梁振东认真地说:“你必须要吃东西啊。不然孩子怎么办?我听说,我妈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边吃一边吐。” “你疯了,我不要!”青渊气得无力捶他肩膀,“梁振东,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胡说八道!”梁振东瞪她一眼,“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整你!” 和梁振东待了一天,青渊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管她吃、管她穿、管她用、管她玩,算起来就是不管她睡而已了。被他这样从脚管到尾,弄得青渊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心情。甭说上班了,就是出门都不行。青渊也不想出门,被他裹得像个粽子,毫无美感,她嫌弃这样这样上街,觉得丢人。 “梁振东,你不要去上班吗?”青渊躺在沙发里,无聊地数着自己的手指。不许看手机、不准玩电脑,除了玩手指还能干嘛! “不要。”梁振东一边翻着育儿书,一边像学生一样老实地记着笔记,“你忘了吗?我向爸爸请了假。” 说着,他搁下笔,笑着走到沙发前,在她的额头吻了吻:“你以前不总希望我多花时间陪陪你嘛。如今我终于有时间了。” “可我一点都不开心!”青渊在心里唉声叹气。 “梁振东,你去上班吧。”她小声央求。 “为什么?” “你再不去上班,宏盛就要垮了!”青渊捂着脸窝在沙发上哇哇假哭。她的模样,逗得梁振东哈哈大笑,抱着她道,“你啊,又开玩笑。” “不是玩笑!”如果梁振东再这么管着她,她就要离家出走。 青渊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去上班。现在分院的事情紧锣密鼓的,瑞享正是要人的时候。她这一怀孕,去分院的事情自然做不得数。谁去分院主持大局又得和米娜重新商议。 “我看,米娜就很适合去分院的人选。” 青渊停了停脚步,有些吃惊地望着梁振东。他一向不参与瑞享的具体管理事务,难得今天开口说一句。 “你为什么觉得米娜合适?她去了X市,这里该怎么办?” 梁振东把厚实的围巾一圈一圈绕在她的脖子上,慢腾腾地说:“不是有你嘛,而且这里已经走上正轨,完全没有问题。米娜是你的好朋友,她去X市发展分院。我们不如就把X市的分院完全给她。让她独立经营,如何?” 青渊眨了眨眼睛,商人本色,见钱眼开。 梁振东怎么转性,不爱钱了? 青渊咬了咬牙,玲珑手指点在他的胸膛上,“梁振东,我可警告你。别杜明歌还没走,你又闹出别的什么东西——” 58 工作狂 青渊咬了咬牙,玲珑手指点在他的胸膛上,“梁振东,我可警告你。别杜明歌还没走,你又闹出别的什么东西——” 梁振东捧起她的脸狠狠吻道:“胡思乱想不利胎儿发育,再说,对我就放宽心吧。” 梁振东开车把青渊送到瑞享,可扑了一个空,米娜不在瑞享。 这可不寻常,米娜不像青渊,她是工作上班要紧的人。 “我觉得米娜姐可能是失恋了吧。” 苏嘉宝的话让青渊好笑,“你看谁都是失恋,难道女人的不开心都是男人的缘故?” “十有八九。”苏嘉宝把手里的资料在桌子上敲了敲,“因为再优秀的女人也总把爱情想得太过伟大。而哪怕再愚蠢的男人,也不会让爱情超过生命的三分之一。” “受教受教。”青渊笑道:“苏嘉宝,你倒是应该担任妇女调解委员会主任了。” 苏嘉宝把肩膀一耸,“经过我调解?十对夫妻九对半离婚,还有半对是形婚。” 青渊笑得不可自抑。 米娜不在,瑞享的事务大大小小都砸到青渊肩上。不过也像梁振东所说的那样。瑞享已经走上正轨,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 关于瑞享的下段宣传,苏嘉宝倒是提了一个非常好的建议。如其总是花大价钱请明星代言,何不做一次唇腭裂孩子修补美颜的公益活动。 一听这个,青渊觉得非常好。 整形、整形,最重要的服务人群不就是在修复那些因容貌而丧失生活自信的人吗? 苏嘉宝大胆地说道:“我们可以和基金会合作扩大影响。不是,有一个基金会专门关注和帮助唇腭裂小朋友的吗?在此基础上,我们再去邀请艺人站台宣传就比请形象代言人效果好多了。” 确实可以这样啊!青渊完全支持嘉宝的想法,并立即要市场部跟进这个计划。 青渊处理完一些日常琐碎,大体安排好下段工作。就出了瑞享,和梁振东一起开着车去超市采购。 梁振东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照顾青渊,一半为了这个孩子,一半是为失去的孩子。青渊不会做饭,他便兴致勃勃承担起家庭煮夫的工作。一路上不停说着要买什么样的补品,熬个什么样的浓汤才最滋补。 熬汤做饭是青渊的弱项,她安静地坐在一边,不时“嗯、嗯”点头附和。她支着头,轻笑着想:世界可真奇诡,三天前,她还流着眼泪以为他们的关系再不会有好转了。没想到现在,他们会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去买菜。 “梁振东,”青渊突然眯着眼睛,说道:“我可还没原谅你啊。” 梁振东转过头来,望着她,眼神似乎再说,我们之间还说原谅不原谅。 想到分开日子里的那些凄惶和无助,那些眼泪和伤心。青渊忙把头转向窗外,“原不原谅,看你的往后的表现吧。” 她是再不愿意经历一次那样的别离,从头开始所谓的原谅她已经无底线的给了他许多次。 梁振东酣然一笑,帅气地掰过她的脸强吻着,热乎乎地说:“放心,一定包你满意。” 青渊被吻得脸红心跳,捶着他的胸膛,娇羞地嚷道:“猪啊,好好开车。” “哈哈——” 到达卖场,他们停好车。手牵手迈步走进去后才恍然,不知不觉就来到最近的一家宏盛大卖场。 青渊苦笑,正宗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想起过往的经历,她可真是没有一次和梁振东能安安心心逛完的。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刚走了十几米。卖场里不知谁喊了一声“梁总来了”,“呼啦”一声十几个挂着宏盛工作服的员工就围了过来。大伙七嘴八舌围着梁振东说话,把青渊挤到一边。 “梁总,最近怎么不见你来巡视卖场啊?” “我……我最近休假。” “啊,梁总,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吧?保重身体要紧,你看,我们最近和新西兰合作,他们那边的保健品最好了。要不带一点回去——” “不、不……”梁振东盛情难却地说:“我没事,是我妻子怀孕了。我要在家照顾她。” “哎呀,梁总真是好丈夫!太太怀孕了啊,那更要吃些好的了!” “啊,梁总要做爸爸了,真是恭喜、恭喜!” 人潮越聚越多,把梁振东围得寸步难行,和青渊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卖场经理闻讯也从办公室赶了过来。看见梁振东激动地要命,“梁总、梁总你来了就好了!” “什么事啊?廖经理。” 廖经理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往办公室走去,“梁总,还有什么别的。就是我们的冷链物流的事啊。你一不在,整个事情就都停摆了,也没人管了。我们想找都找不到人。” “我走之前都交代给了总部的刘明,你没找他吗?” “找了!”廖经理苦着脸,说道:“刘明没得实权,不顶事啊!阮总最近也是一摊子事,总部搞装潢,卖场换电梯,都是事——” 梁振东皱紧眉头,一边比划着一边快步随廖经理往办公室走去。 完全忘记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工作狂到了工作地点,还记得什么放假、休息,统统没有。 青渊在他身后翻了翻白眼,无奈地自己推着购物车逛去了。 信誓旦旦要照顾妻儿的梁振东,就这样猝不及防回到工作岗位。根本不需要销假、请示。直接上场抡起袖子干活去了。 青渊嘴里是怨他,心里又觉得他还真是可爱。工作这么久了,对工作、最下属还保持着赤诚之心。 梁振东惊觉自己冷落娇妻时,时间已距离他离开青渊的视线三个小时。他急匆匆赶回卖场,哪里还有妻子的踪影。围着商场上上下下转了一圈,最后在“冰雪皇后”店里找到了她。 青渊叼着勺子,刚吃完最后一口草莓味的冰激凌蛋糕。 “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能吃冰激凌呢?万一拉肚子怎么办?” 青渊嘟长了嘴,才不怕他发火。怀孕后,她也变得像个小孩。 “梁总,你来了。”她酸溜溜地说:“年度最佳员工非你莫属啊。” 工作狂恢复疯狂工作模式,自己早出晚归,三餐都在外解决,照顾青渊的话便形同虚设。 阮次山怕青渊怀孕开车危险,便让张叔在这几个月先做女儿的专属司机。 这天,青渊坐在车里准备去上班。开了大半截路才发现,这不是去瑞享的路。 “振东说,你还没做产前检查的--所以今天让我先送你去江医大。沈阿姨一早就在那里挂号排队,他还要我问你,是不是挂甄--哎呦,我真不记得那个医生的名字。” “甄晴晴教授。” 59 任性的小公主 “甄晴晴教授。” “啊,对对对!甄晴晴,甄晴晴。”张叔拍拍脑门,笑自己糟糕的记忆力。 “张叔,你怎么知道挂甄教授的号?” “我哪里知道这些,振东说的,说那个教授好,你信任她。常找她看病。” 梁振东怎么晓得她一直看甄教授的门诊? 青渊咬着唇,努力回想。 失去孩子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真心觉得自己病得很严重,所以常常往返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 但同时又很避讳,把病情瞒得滴水不漏,谁也没有看出端倪来。 平素里连最好的闺蜜--米娜也不知情。 江医科大的甄晴晴是市内有口皆碑的“送子娘娘”,青渊看了许多次病后,甄教授很直接了当对她说:“唉,阮小姐恕我直言,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妇产科大夫,而是一名心理医生!你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月经还是激素都在正常范围,我实在无法为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做任何治疗。” 青渊眼睛幽怨地看着雪白墙上“嗒嗒”挂钟。 “那为什么我一直怀不上孩子呢?” 甄晴晴翻了翻青渊的病历,道:“阮小姐,你并不是从未怀过孩子--” “我知道,那次以后已经两年了,我这算不算继发性不孕?甄教授,我听说,有些女人流过一个孩子后,就再也不能怀孕了,我是不是这样的?” 甄教授沉默了一会,说:“这种情况我当然不能否认,但你还很年轻,机会很多…… “甄教授,我很想做妈妈。”她的心一阵抽痛,眼睛又开始无神地看着洁白墙壁。 甄晴晴同情的说:“阮小姐,你也是学医的同行,医学上的书籍你看得不比我少。专业的素养也很强。你应该知道,无论科学把人体研究得如何彻底,甚至把肌肉、器官、骨骼、细胞分成几个门类,我们也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有些问题谁也说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我们有时候其实需要只是和自己的身体对话,就像建立一种桥梁,倾听自己的身体到底需要什么。你曾有过孩子,他就在你的身体里留下了痕迹。你要有自信,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妈妈的。我看,你每次总是一个人来做检查,你应该清楚看不孕不育夫妻双方都应该检查身体。” “我先生很健康,他是运动健将……" 甄教授微微一笑,答道:“你不觉得,这就是问题吗?怀孕不是一个人的事,爸爸是孩子不能缺席的角色。” 青渊黯然。 “一个人如何努力都很难怀孕,你说是不是?治疗不孕不育的过程极其漫长和艰苦,没有爸爸的陪伴和鼓励,妈妈会很辛苦……压力也会降低怀孕机率。” 青渊苦笑,在她最渴望的时候总是得到失望,而当她绝望到要放弃的时候,孩子又来了。 亏得有沈阿姨提前挂好的号,让她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很快见到了甄晴晴医生。 她大致讲了一下,甄医生眼也没抬,大笔一挥:“先做B超。” 这是常规,不仅可以确定怀孕,还要知道是宫内还是宫外。 B超探头贴在她光滑的肚皮上滑动,冰凉凉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仔细的看着。 她看了很久,面无表情。青渊心里陡然紧张起来,这个B超医生看了这么久,会不会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医生……" “啊,确实是怀孕了,宫内妊娠。” 随着医生把探头“啪嗒”放回到架子上。青渊高兴的好像得到赦免的罪犯,激动难以形容。 拿着B超报告单,反复看了好久。 回到诊室,甄教授看了以后,也很高兴祝贺:“恭喜你了,如愿以偿。” “太好了,太好了!”沈阿姨激动地红了眼睛,比自己有了孩子还高兴。 青渊也有种得偿夙愿,喜极而泣的感觉。 “好好注意休息,吃一点叶酸和维生素,四个星期过来复查一次,你有过流产史,一有腹痛或流血要及时过来。”甄教授在病历上写下医嘱和注意事项。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沈阿姨连连答应,出来的时候,像宫女扶着太后一样小心翼翼端着青渊的手。 “沈姨,太夸张了,我自己还可以啦!” “不行。”沈姨固执的说:“你别乱来啊!这几个月,搬不得的东西不要搬,动不得的东西不要动。好生把孩子生下来比什么都强!” “是是是。” 做母亲的喜悦涨满了青渊的心房,她太高兴了,像要飞起来。 忍不住把B超检查结果看了又看,上面黑黑白白模糊不清的一段影子,是她最重要、最心爱的宝贝! 把世界上所有的糖堆在一起,也没有她的宝贝甜蜜。 青渊拿出手机,要告诉世界,她真的要做妈妈了。 “哎呀,少打电话,有辐射。” “沈阿姨,没事啦。” 她甜美的笑,想要马上告诉梁振东,今天给宝宝照了B超。 “喂,振东--” “喂、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青渊心沉沉不悦,迟了一会才勉强礼貌的说:“你好,我找梁振东,我是他太太。” “喔,喔,找梁先生啊!哈哈哈哈——"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来来来,梁总,你太太的电话,查岗查到饭桌上了。哈哈,哈哈哈……” 梁振东拿过电话,刚“喂”了一声。青渊便冲他吼道:“梁振东,你又喝酒了,是不是?” “青渊——” 不用解释,他含含糊糊的声音说明了一切。 “梁振东,你喝死算了!” 青渊恨不得把手机摔墙上去。 她最不喜欢他喝酒应酬,他就是改不了。 一年365天,360天都要出去会客喝酒。说什么在中国不喝酒办不成事,不喝不行。 “青渊,怎么呢?” “没什么,沈姨,我今天想回双锦。” “不回宜园?”沈姨不解的问她。 “不回!我不跟酒鬼住一起。”青渊生硬地说道,径直回到车上。 ………………………………………… 青渊从来就是阮家小公主,怀孕后,公主直接晋升为娘娘。 因为有过一次流产,全家都很小心,她眉头一皱,恨不得就跪下去请安道:“娘娘,是否凤体欠安?” 双锦的空气好,负离子多,青渊要回家住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沈阿姨买了许多补气养身食材,每天变着法子熬煮好汤。 下午没事,青渊半靠在沙发里喝着刚出锅的淮山鸡脚猪尾汤,刚用银勺子喝了一口,手机滴滴直催。 “喂——"她含混的答了一句。 “青渊……" 梁振东。 “少讲一些手机啦。”沈姨过来嘱咐她。 “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 “今天还在双锦?” “对啊。” 青渊心不在焉的答着:“不说了,手机有辐射,你好好应酬你的客户吧。” 她把手机塞到沙发垫子底下,惬意地躺在上面,悠闲地喝汤。 60 白雪公主和后妈 她把手机塞到沙发垫子底下,惬意地躺在上面,悠闲地喝汤。 “这样不接电话,不好吧?”沈姨拿走她手里的空碗,问。 青渊抱着紫薇花的方枕,回答说:“没事。” 她有子万事足,拿着孩子挺好做借口的。 诸如:“我困了。” “我累了。” “我想睡觉了。” 特别是:“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如同尚方宝剑把梁振东挡得远远的。 最近,梁振东也很忙,阮立哲表明心迹,准备弃商从政,不再帮助舅舅发展生意,要积极投考公务员从基层干起。他当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投靠大树,有了高人指点。新交女朋友是苗正根红的红三代,爷爷是开国元勋,家族几代都是军人或是干部,立哲走这一步,极对女方家的路。 阮立哲一甩手走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粱振东必须亲自忙检阳的事,经常出差,所以没有把青渊直接抓回西色湖的家去。即使回来也是匆匆忙忙,来双锦吃个饭,便是想和青渊聊聊,但青渊也不大理会。 事情过了就过了,青渊当时的气愤不平留到现在也只是徐徐不甘。可梁振东仍是这么应酬喝酒陪客户,她就很不乐意,故意对他淡得很。 梁振东也很着急,他置办了一个那么好的家,青渊不肯回去。和她解释,也不听。出嫁的女儿还长期住在娘家,都快变成江城上层生活的笑话了。他只好有空就回双锦,想把妻子劝回去。 小夫妻闹矛盾,大伙都看出来。 只希望他们快快和好,早早还家。 阮次山急在心里,表面上还得和和气气。 梁振东来吃晚饭,青渊推说要睡觉,躲在房间不下楼。 没办法,晚餐翁婿两人便自斟自饮。 梁振东相当恼火,要不是碍着家里长辈在,他是非把青渊带回去不可的,勉强在双锦待到十时,只得一个人开车回去。 送走女婿,阮次山连连摇头,上楼到女儿的房间敲了敲门。 “振东走了。” “嗯。”青渊大床上翻着时尚画报,漫不经心的应道。 阮次山鲁了鲁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闷气回到自己的卧室。 赵奇霞裹着奶白的浴巾从洗手间出来,白皙脸皮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 “梁振东走了?”她笑着问阮次山,走到梳妆台前涂涂擦擦。 她是顶级漂亮的女人,即使老了,还是很有风情,舞蹈科班出身,还曾在省里的歌舞团跳过一阵独舞。 漂亮的女人非夭即寡,是天鹅肉想要的人自然就多。传言中她跟过背景很大的高官,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人到中年,还在社会上飘着,靠教人舞蹈为生。 阮次山也说不清楚看中赵奇霞哪点,就是有种心痒难耐非得到不可的愿望。 她的要求很简单:结婚。 要一个家。 阮次山一咬牙,同意了。 当时他结发妻子罹病过世才几个月…… 美色是刮骨钢刀。 老友笑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不否认自己当时的确被色字冲混了头,半百年纪为爱情疯狂一把。 其实真让他过不了的是沉沉暗夜无尽寂寞,是回到家面对空荡房间冰冷大床。只有用一个人的温暖来代替失去的亲人,他希望寒冷的冬夜偎依取暖的是柔软的躯体而不是电热毯,这才是老男人的懦弱和真实。 结婚后赵奇霞第一天来双锦,她扔掉了钱珍花所有的东西,一下子震慑所有的人。 “现在我是你的妻子,我允许你在心里怀念前妻,但不要把她带到我们的生活中来。” 青渊大哭,抱着母亲的遗物要和赵奇霞拼命。 所有人含着眼泪拉阻青渊,即使人们心里都认为是他和赵奇霞做得太过份,却都只是去劝青渊。 要她忍耐,要她妥协,要她接受。 那天,青渊跑出去,再没有回家。 她对他的恨清楚明白写在眼睛里,要强的她没有再回来,结婚也不肯告诉他,好几年见面不叫爸爸。 所有人都对他唯唯诺诺,他最重要的女儿则横眉冷对,要和他绝交到底。 青渊是他唯一的女儿,可以说是终身依靠。 阮次山灰心的几乎想结束一切到国外去。 “你是拿青渊没办法的。”不知什么时候,赵奇霞走过来揉着他的肩膀,轻言细语在他耳边说:“看你把她娇惯成什么样子?若不是嫁给梁振东,早离了十回八次——" 阮次山不服气的说:“我女儿不晓得多好,读书顶呱呱,医学硕士……” 你可以批评他的女人不好,但不能批评他的女儿不好! 赵奇霞哈哈大笑道:“读硕士也只是一种学习能力的体现好吗?和人个性可不可爱没有关系。梁振东也真是,在外面做什么都是果断刚毅,拿得起放得下,偏偏对着青渊唯唯诺诺,缩手缩脚。又怕强着了她,又怕屈着了她。” 阮次山觉得赵奇霞分析得不错,看她肉色躯体在眼前晃来晃去,慢慢眼底浮起欲望,厚实大手扯下她身上的浴袍,玲珑的曲线顿时呈现眼前。 “要不你和青渊说说,你们都是女人自然好说话。”他低哑着声音靠了过去。 “说话?”赵奇霞被压躺到沙发里,“你女儿就当我是个透明人,我对空气说话,至少空气还震动一下,我对她——嗯——啊——" 赵奇霞已经说不出话来,吟吟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随着节奏摇摆。 阮次山的女儿,算她半个女儿都不是,继母而已罢了。这个家里,别说心高气傲的青渊,就是那些亲戚虽然自己都是一裤裆的屎,也都看不起她这个继室。 ………………………………………………… 冰箱里面有什么哩? 青渊打开冰箱左翻右找,找到自己喜爱的白巧克力慕斯蛋糕,顿时幸福得嘴巴上扬。 她乐颠颠地马上冲了杯柠檬水,把蛋糕切到盘子里,坐到红木餐桌准备开动。都怪梁振东那个鬼家伙,害得她逛顾着和他生气,晚饭都没怎么吃。 “你不是在睡觉吗?” 赵奇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然站在厨房门口笑着向她打招呼。 青渊顿了一秒,望着赵奇霞,然后低头继续切巧克力蛋糕。 “蛋糕好吃吗?是振东买来的,他真好记得你喜欢吃什么。你爸爸就没有这么好了,你看,深夜运动后,连一杯水也不倒给我!” 赵奇霞心情完全不受青渊漠视影响,自顾自说话,打开冰箱为自己倒杯冰水。 深夜运动?! 青渊咬唇抚额,真是…… 她是来秀恩爱吗? 青渊很想回一句:“纵欲伤身,老人还是要以享受安逸的晚年生活为主。” 又不想和赵奇霞说话,便连羞辱也省略。 赵奇霞没有急着离开,端着水杯坐到青渊对面。 青渊瞪眼看她,什么意思? 还没完? 还要说什么? “我有时候都想问你,是不是小时候《白雪公主》的故事听多了,认为继母还是欧洲十六世纪的坏继母?” 青渊不说话。 61 曾经也有甜蜜 “我有时候都想问你,是不是小时候《白雪公主》的故事听多了,认为继母还是欧洲十六世纪的坏继母?” 青渊不说话。 赵奇霞转着手里透明杯自嘲的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真的,我也不喜欢你。即使嫁给你爸爸,自认也做不了你的母亲。只是我们做不成亲人,也不应该是仇人。” 青渊低头努力心平气和切蛋糕,但是手抖个不停,切下的巧克力陡然斜出一块,掉到盘子外面。 她只好端起水杯喝起来。 “电视里都教我们,生活要往前看,做人要放下过去。青渊,接受我并不代表对你母亲的背叛,她已经离开你很久了,她会希望你和所有人和平共处。” 青渊脸色铁青看赵奇霞,很想用手里叉子戳破她的嘴。 赵奇霞见好就收,知道再说下去,恐怕会打起来,起身清洗杯子。 走到玄关处,她回过头非常无意的对青渊说:“啊,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女人怀孕的时候男人是最容易出轨的,当心。” 大老板今天心情很好喔! 听完报告,把负责的对外宣传的刘明大大表扬一番。 能听到梁振东的表扬,刘明简直幸福得要醉了。 他们的大老板逼格要求不是一般的难以满足啊!他人生信条里好像就没有一丢丢的随便、将就或是算了…… 在他手底下做事,说起来都是泪…… 得了表扬,刘明开始找不到北奉承起来:“我们做了什么啊?都是梁总的想法好,居然联络传媒。做一个“超市神大妈”的主题,哇!那些大妈大婶用卷筒纸、香皂、水果……摆出来的神造型,分分钟秒杀什么艺术家!现在,很多顾客来卖场就是看那些造型,还拍下来扑到网络。卖场的营业额直线上升,好得不得了。” 梁振东微微一笑,说:“这些都是大家的辛勤努力,我没有做什么。这个主题的热度应该还能持续一阵,大家要开始想下一个新主题!” 此话一出,刘明和同事的高兴立马浇个透心凉。 魔鬼啊,真是魔鬼! 此恨绵绵无绝期的企划啊,活动啊,宣传啊…… 刘明简直要哭出来。 梁振东看了看自己的劳力士,快十一点了。 他操起椅背上的西装,对刘明说:“这阵子大家辛苦了,小刘待会你带大家去“和记”吃海鲜,记我的账!” “哇呜!” “梁总,万岁!” 办公室里一阵欢呼。 刘明送梁振东出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梁总,每次都是你破费,你又不参加,要不,今天中午就一起去嘛!” “我不去,你们不是更自在?” 刘明脸上闪过一丝红色,立即纠正道:“不可能啊梁总,我们怎么会?”说着,为梁振东按下电梯的下降键。 “那我真参加了。” “绝对欢迎!”刘明拍着胸脯。 “开玩笑的。”梁振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今天中午约了交通局的人谈冷链运输的事--” 听到这个,刘明眼睛一亮,“梁总,冷链运输可是高瞻远瞩的事啊!” “对,要是能拿下这个,生鲜冻肉、水果、冰激凌都可以送货上门,物流和卖场才能更上一层楼。” “那将来还有卖场什么事?”刘明期待的说:“什么都送到家里来了。” “超级大卖场的衰落是必然的,未来三十年它将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小。如果我们不改变就要被淘汰。变化就像阵痛,它让我们不舒服,但能激发我们的潜能,让人前进。”电梯来了,梁振东走了进去,转身对刘明说:“人生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电梯门缓缓关上,刘明呆呆站着。 直到小冰从背后拍他:“想什么呢?梁总,都下去了。” 刘明回过神,激动的说:“梁总真是个好Boss!不仅踏实肯干,还心怀天下。我老激动了——"内心深处虔诚的涌起无数个赞和膜拜。 “白痴!你才知道啊!”小冰白了他一眼,指着破破旧旧的楼道、办公室说:“你看,哪个大老板在这么差又旧的办公室上班的啊!底下的卖场都装潢过好几遍了,我们这里还是解放前。每次供货商来。我都特别不好意思,有一次有个供货商来,看了这模样,问,小张,你们这是不是要装修一下?我只好说,正在装修呢,所以比较乱。结果三四年——还是这个鬼样范!” “小冰。”刘明笑着揩她的油,揽着她的腰肢说:“这么差的工作环境,又经常熬夜加班,你干脆傍大款得了。” “哈哈哈--”小冰放肆大笑起来,说:“滚开啦,王八犊子!老娘要傍也傍梁总那样的--有钱身材又好,脸又好看--” 刘明嫌弃的说:“行了,行了,口水都掉地上了,老老实实上班,别做梦了!” “去你的。” “哈哈。” ……………………………………………… 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这句话一点不错,更对的还有一句话。 如果婚姻中发生外遇,男人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妻子外遇的人,而女人一定是最早一个发现丈夫外遇的人。 阮青渊是从衣橱里发现梁振东不对劲的。 梁振东的衣物一贯都是她在打理,从不假人之手。男人的衣物不在量在质,精品即可。况青渊讲究,喜欢国外定制,梁振东的东西她闭着眼睛也认得出。 所以一眼确定放在衣柜角落的衬衫和西装绝不是自己买的,难道是梁振东自己买的? 她很怀疑。 梁振东最讨厌逛街买东西,觉得就是浪费时间。而且自从英国回来后,他曾坚决表示:“这一辈子都不愿再买西服。” 青渊当时只是觉得好奇,翻出衣衫的logo,上网搜了一下。 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衣装魅力让梁振东破戒。 喔…… 原来是香港新型潮牌,难怪式样花哨,料子却很水。 她把衣服从柜子里捡出来,扔到废物袋里。 做卖场老总,收到供应商和合作伙伴的商品礼物并不稀奇。 青渊把牌子的名称在心里滚了一遍。 准备好梁振东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到卧房大床的尾凳上。 她洗完澡,爬到床上,拿出枕头下的体温表格,看着自己三个月的体温曲线,微微抿起嘴巴。根据表格显示,现在是她的排卵期,也就是怀孕的黄金时间。 青渊给梁振东发私信曰:honey.Imissyou. 梁振东一会回信答曰:怎么还不睡觉? 很不解风情的男人,握着手机,都能想像出他皱眉的样子。 青渊撅着嘴,思索良久,想着他快些回来,但总不能写我不睡觉是等你回来交作业哩,今天是受孕的黄道吉日! 她急切盼望做母亲的事,从没流露出半点痕迹。 即使很着急,也做了很多很多准备,看医生、吃中药、每天测体温计算受孕期等等事情。她都是悄悄进行的。 青渊脸皮极薄,害怕被梁振东知道后,误会她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女子。或者被人觉得她是用孩子把男人拴住。其实谁也不会有这样的看法,只是青渊自己存了一点点这样的想法而觉得心虚。 我饿了,想吃双皮奶。 她在手机上打下几个字。 好。 这是梁振东的回答。 然后青渊足足等了他三个小时,她看完一部电影,两集无聊韩剧,看着看着时钟便歪在白鹅毛枕头上睡着过去。 深夜三点,梁振东摇摇摆摆回来,浑身酒气。 62 可怕的购物狂 深夜三点,梁振东摇摇摆摆回来,浑身酒气。 今晚的客户特别难缠,他说了妻子在催他回家后反而越发来劲灌他喝酒。 梁振东摇摇晃晃上楼,走到卧室,看见青渊窝在被子睡得正香。 “老婆,我回来了!” 他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大床震动得弹了几下。 青渊被他压得动弹不得,睡意全跑,看了手机上的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最可恶的是,他还喝得醉醺醺。 “梁振东!” “老婆。” 梁振东堵住青渊的嘴,蛮横硬和她接吻。 到底喝了多少酒?他浑身上下,哪怕毛孔里都是散发酒味,呛得青渊眼泪都快出来。 她狠狠推他,掐他—— 梁振东纹丝不动,反把她的手紧紧固定在头顶,一手则伸到她的睡裙里…… “梁振东,你住手!”青渊愤怒的大叫。 梁振东被她的大声吓住,果然停了下来。 逮住空隙,青渊曲起膝盖狠狠踢他下身。 “你——" 青渊力气不大,却实实在在踢在要害关键处。 梁振东酒意去了一大半,勾着身体闷哼。 青渊拉起衣服,洁白的长腿狠狠踢他的肩膀,直接踹到床底下去。 “青渊,你谋杀亲夫啊!” 梁振东疼得倒在地上呻吟。 “杀人不犯法,你早死一万次了!” 青渊从他身上踩过去,气呼呼地走到洗手间刷牙,边刷牙边在心里骂人! 梁振东,讲好了要早点回来的,结果现在才回来!你不晓得怀孕要戒烟戒酒吗?喝得烂醉,这样的孩子能好吗?你这样还不如不回来的好,省得我心烦, 刷完牙,青渊狠狠把毛巾摔在洗手盆里,越想越气,走回卧室,见梁振东仍趴在床边的地板上。 “喂——梁振东,你给我起来!” 回答她的只有均匀粗重的鼾声。 气得青渊恨不得要抓狂! 重重地再踢梁振东几脚,跑到客房睡下。 第二天,青渊早早起床,赶在梁振东还没有起床以前就收拾齐整出门。 这表示她确实很生气,也很不高兴。 梁振东打了几个电话,青渊懒得理他,直接拖到黑名单。 快到中午,梁振东让物流公司职员送来午后甜点——双皮奶。 城中老梅园的双皮奶细嫩柔滑,上层奶皮甘香,下层奶皮甜润,吃完后唇齿留香。这么好吃的广式美食,自然是青渊的爱食。 今天“瑞享医疗整形医院”员工都沾了她的光,个个一份。 物流小哥哥满头大汗,顶着热辣辣太阳把双皮奶搬到室内。 “咦,老梅园也做外卖了吗?”米娜叼着汤匙,不经心的问送货小哥哥。 小哥哥脑门上的汗水亮晶晶,憨厚的说:“我们物流公司和江城万家商户合作,'骄阳烈日美食到家'的活动。今天是第一天,我们梁总照顾生意,开的第一单!” 米娜呵呵一笑,用手肘碰了碰青渊,“你老公不错嘛,还知道买双皮奶讨你欢心。” “顺带而已罢了。” 青渊把双皮奶往前台一搁,“噔噔噔”上楼去了。 她就是这么个矫情的孤拐个性,本来高高兴兴地品尝双皮奶,把昨晚的不愉快全忘了的。 而小哥哥几句话,又勾起她不爽起来。觉得梁振东的心意也加了别的东西不纯粹起来。 好似双皮奶也不美味、不好吃了。 “青渊——" 米娜敲了敲门,推门进来,笑道:“你怎么哩?和老公吵架?” 多年朋友,米娜了解青渊远远多于青渊了解她。 青渊转过椅子看窗外明亮阳光,淡淡的说:“没什么。老夫老妻吵都吵不起来。” 激情褪去,日子平淡得真如左手握右手的波澜不惊。 米娜坐在办公桌上,笑着说:“哎呦,没事就好,下午我们逛街去怎么样?'美美双星'来新款了,去看看怎么样?” “逛街?”青渊想一想,说:“下午还有两个脱毛的客户……" 米娜把她从黑皮椅子上拉起来,道:“阮老板,你还要上什么班啊!家里有梁总那位赚钱机器,'瑞享'不过是他拿钱给你消磨时间的玩具。” “胡说。” 青渊微讪红了脸,起身换衣服,和米娜出发。 世界自有方法让你意外。 青渊有一个十分热衷购物的妈妈,钱珍花女士过上奢侈生活后最喜欢流连在江城大商城、卖场消磨时光。觉得逛街既满足了她的购物欲,又锻炼了身体。通过货比三家的计算充分利用了脑力,免于将来年老得痴呆的概率。 简直一举三得。 钱珍花对女儿耳提面命教育一通,可惜当时的青渊全部心思放在和学业的斗智斗勇上,受了学校高大上的洗脑,对妈妈腐蚀行为坚决抵抗。 倒是年纪越大,离学校时日越远。她是钱珍花女儿的遗传学迅速在身上发展,特别是她离开医院后,时间大把大把空余出来。 逛街、吃美食、看美景成了生活常态。 学霸就是学霸。 哪怕只是买个Bar,她们也能从布料、款式、钢圈……说出一二三的门道来。 人人只说名牌好,有几人能说得出好在哪里吗? 哪怕是Chanel的普通外套,你不学习能知道Chanel的外套是全球唯一一家使用独家面料,提花丝绸制作外套衬里。这种昂贵的衬里,材质为丝绸和其他天然纤维,让衣服拥有非常好的透气性。外套的斜纹软昵是全球买断的,这种顶级斜纹软昵摸起来手感很好,久穿不会走形松垮。它保暖透气,但是这种面料的滚边,比例要恰如其分,这对缝工来说是个考验。 而一件Chanel的外套,内外的裁片最多可达50多片,每个裁片均预留缝份,可以放大或缩小约一个尺寸。客人可根据自身体形量身修改,这种多片立体裁剪技术让衣服更合身,而特有的菱格纹车线让肩线很出色。 即使是在纽扣这种细节上,Chanel也不马虎,旗下的纽扣坊Desrues运用法国独特的传统工艺为Chanel外套提供精美绝伦的纽扣。所以有评论家说,chanel是用做珠宝的方式制作纽扣。 身背爱马仕Birkin的贵妇人,只知道爱马仕价格不菲,却不知道Birkin被称为ITBag之王。它的启由仅仅是因为女星简?柏金在飞机上偶遇爱马仕的品牌主席让?路易?杜马斯。刚做母亲的简向杜马斯抱怨,KellyBag的袋身较窄,而且硬挺,不适合携带婴儿用品。 杜马斯回去后,经过改良Kelly,做了一款新的包包,命名为Birkin.这就是让全世界女人疯狂的BirkinBag,它也被戏称为“大号尿布包”。 全球能制作它的人不超过12个,所以一个皮包的完成时间为3个月,通常在预订后6个月到1年才能取到货。 《欲望都市》里公关经理为了得到它,无所不为。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当你拿着Birkin时,你就会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 对这些奢侈品牌了解越多。青渊对它们身后的故事、历史、为了一个包、一块表、一件衣服精益求精的执着精神感动。 她用高昂的价格购买的不是一个有形的物品,而是工匠们的手工精神。 当青渊把这些如数家珍告诉梁振东时,他很不屑的说,你不过是被它们包装故事感动了,花冤枉钱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衣服的功用不就是蔽体吗?包包不就是装东西吗?人真正的价值并不因为外物而改变,商家整那么多花样,只是为了卖更高的价格。 青渊大气,和梁振东三天没说话。 最后,还是梁振东改口说:“书上说,钱买不来快乐。如果那些东西能让你快乐,你就买吧。” 梁振东只不反对青渊去购买,内心对奢侈品的看法并没有改变。 63 故人 梁振东只不反对青渊去购买,内心对奢侈品的看法并没有改变。 他的想法很朴实,生活应该是脚踏实地的,两口子平平安安把日子过好就是最好的。男主外,女主内。他吃苦受累负责挣钱养家,青渊把家打理好,带好孩子就是最好的。 可青渊不是这样想的,她有文化、有知识、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子怎么能做个家庭主妇? 她害怕过几年在厨房熬成黄脸婆被丈夫喜新厌旧时还被人指摘不会经营自己,所以,即使有时间她宁愿花在购物指南的学习上,也绝不入厨房。 米娜和青渊是“美美”常客,她们一来,店里经理立即亲自前来招待。而每次,她都不会失望。 当季新衫一字排开,青渊薄薄扫过一眼。 七、八件新衣收入囊中,毫不手软,还不包括她预订的手袋、皮鞋。 米娜看青渊豪气扫货,打趣笑道:“你可真是不怕把你老公买穷了。” 青渊微微一笑,不搭话。 这算什么,她有为了吃心仪的甜品坐往返飞机去上海的疯狂经历,也可以为一条裙子飞巴黎三次。 买过东西以后,她确实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和米娜提着战利品从“美美”出来,两人嘻嘻讨论待会去哪里吃饭。 宽敞明亮的旗舰购物商城里店面林立,国际名牌、国内名牌、时尚潮牌、少女品牌应有尽有。 “我们这一季服装的主打色是克莱因蓝,这种蓝色从它诞生那天起就与时尚、艺术息息相关。因为它不仅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量,还让人迷失在它明丽空旷的纯粹中……" 照道理说,隔着一段不短距离,又夹杂着商城轻音,她应该听不清楚店面里导购小姐的说话声。 可那绵绵的软音像带着魔力,一字不差全飘到耳朵。 店面里硕大的黑底白字正是梁振东那些来历不明衣装的logo,青渊周身血液凝固住一般,眼神直直看着一位身材轻盈的导购小姐。 那位导购小姐明眸皓齿,柔弱娇美,如沾雨的梨花招人垂爱。 她谦恭地把客人送到门口,看到门口发愣的青渊,微笑着朝青渊和米娜颔首:“欢迎光临。” 杜明歌-- 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渊困难的吞了吞口水,想速速离去,脚步却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走进去。 光鉴照人的大理石映着头顶璀璨灯光,亮得衣服都失去本真颜色,拙劣的装潢完全喧宾夺主。 店长看见青渊和米娜,立即笑着迎上来,挤开杜明歌亲自殷勤接待。 杜明歌退到门口,笔直站着,脸上还是挂着职业的笑。 青渊心不在焉看店长的嘴一张一合说话,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的眼睛越过层层华丽华服,一瞬不动看着杜明歌。 看了很久,悲哀发现,她仍然很漂亮,既留着学生时代的纯真,还有少妇的妩媚。 杜明歌,什么时候回江城了? 青渊晶莹剔透的亮片指甲在华服上跳过,装成感兴趣的样子向店长打听:“这家店是新开的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是连锁店吗?” “是新开的,我们刚刚进军内地市场,这是江城的第一家店,以后陆陆续续还有几家店要开。到时候,还请梁太太和刘小姐多关照!” 青渊的心一抽一抽地痛。 恨不得要冲上去质问杜明歌,梁振东那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衣服,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送的吗?还是他来买的?还是—— 无论如何,他们见过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气血一齐往青渊头上涌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一拽,几件男装衬衫被拉倒在地上。 “青渊?” 米娜站在几米外男式衣架前回头看她。 青渊退后两步,一脸惊恐,手上还紧紧勒住衬衫的衣袖。 “没事,一定是我们没有挂牢。”店长玲珑地把责任飞快地揽到自己身上,蹲下去把衣服收拾起来,还特别关怀的问:“梁太,你没受伤吧?”见此情景,另外的店员导购也立即过来帮忙。 杜明歌也过来,她轻轻拉了一下青渊手里的衬衫。 “你不要碰我!” 青渊反射性大叫,不但吓到旁人,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不起。” 杜明歌涨红了脸,十二万分的窘态,所有人都看着她。 “好了啦,你快点到门口站着去吧,笨手笨脚讨人嫌。” 店长嫌弃的把杜明歌撵走,把笑脸对着青渊低声下气道歉:“梁太,真是不好意思,新来的,一点都不懂规矩。” 青渊知道是自己反应过了,现在放下东西离开才是上策。偏她却说:“我要选几套西服,你给我做个参谋吧。” 店长脸上笑成一朵花,嘴里还说:“为梁太做参谋我可不能,但我们店里倒是有几款很好的西服……" 米娜见青渊要买西装,吃惊地踩着高跟鞋踱过来。 “你不是从不在国内买西装的吗?” “给我弟弟买不行吗?”青渊瞟她一白目。 米娜耸了耸肩。 平常人买东西是一件一件的买,青渊是一套一套的买,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给阮立哲买了三套。 店长眉开眼笑,低头哈腰。 “刚才我对那位导购小姐太凶了些,希望她不要介意。”青渊从皮夹拿出卡片,歉意深深的对店长说。 “梁太,太客气了,明明是她不对。”店长接过卡片,俐落在pos机上操作起来。 青渊装做随意的问:“她是江城人吗?很漂亮的小姐,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啊,梁太不会投诉她吧?”店长笑着把卡片还给青渊,知道有些贵夫人一表扬女的漂亮准没好事,压低嗓子小声八卦道:“她离异后带着女儿和老娘生活,挺难的。” “你多心了。”青渊打个哈哈,提着购物袋和米娜出来。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反常?” 青渊挽紧米娜的胳膊,小声的说:“我今天碰到梁振东的初恋。” “哪个?”米娜兴奋追问。 “刚才那个碰到我的导购。” “啊——真的?怪不得你那么凶——" 米娜回头努力张望,可恨青渊扯着她一直往前疾步。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好歹也让我看清楚一点。” 到了咖啡馆,米娜还是一脸扫兴,不停念叨。 青渊是特不爱说家长里短的人,今天也被米娜逼得破戒。把杜明歌和梁振东的事大致说了一点来满足女人旺盛的好奇心。 米娜搅着浓郁春香的咖啡,频频安慰青渊道:“这个时代谁没个三五前任,初恋初吻的……只要梁振东现在是一心一意待你,你就不要小气了啰。” “我当然晓得。”青渊瞪眼瞅着挚友,米娜的前任数目是三乘以五再往上走,所以为梁振东讲好话:“我就是纳闷那些衣服——" “那你可要好好审一审梁振东了。”米娜顿一顿,考虑一会才道:“男女之间,能送衣服就绝非普通交情……你可要留个心眼。当心不要做了卓文君的继承人。” 青渊瞬间脸色发青,手上微热发烫,低头一看,米娜把搅咖啡的银匙按在她的手背。还没来得及说话,米娜微站起身来,朝咖啡馆门口推门进来的男人喊道: “梁振东,青渊在这哩!” 64 以色夺人 “梁振东,青渊在这哩!” 青渊低头抽出面纸擦去手背的咖啡污渍,脚在桌底下狠踹米娜。 米娜优雅的躲过“佛山无影脚”,端着咖啡,遮掩着说:“我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世道艰辛,生存不易!” 梁振东走将过来,客气朝米娜打招呼。 他身姿挺拔,目色朗朗,这样出类拔萃的男人,同性不愿多看,异性则不忍多看。 “哎呦,我不做电灯泡了。” 米娜笑着起身,媚态十足地拎起坤包,冲两人眨巴眨眼睛,风姿卓约地走出门去。 透过咖啡馆透明的大窗户,青渊看米娜款款摆动的蓝色鱼尾裙,像一株妖艳的蓝色玫瑰。 “少喝一些咖啡嘛,吃多了晚上又嚷着睡不着。” 梁振东紧挨着青渊,非要挤挤的同坐在一条沙发上。 青渊无奈想推开他,碍着公共场所动起手来确实不雅,只得往里缩缩,给他腾出半个座位来。 “把手机给我。” 青渊不动。 梁振东也不说话,径直拿过她的柏金包,不客气地翻找。 “梁振东!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青渊拉扯一下,实在抗不过他的臂力,索性任由他翻去,把脸转到窗外来人流如织。 “如果你不像小孩一样动不动就关手机不理人,我绝对尊重你的隐私。” 梁振东打开手机,果不其然,他被拉到黑名单,他愤怒把手机恢复过来,把手机甩到桌上。 “青渊,再怎么生气,也应该告诉我,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你再这样,我绝不会找你!” 今天的梁振东非常恼火,这不是第一次,吵架或是意见不合,她就喜欢关机躲开,任他急得发疯也找不到。 那种感觉是很恐怖的,好像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你的生命,又好像世界上千百种的危险她都会遇到,又或者她已经遇到危险而你却不在她身边。 无穷无尽的想像折磨得他没办法继续工作,非要找到她,确认她是平安的,才放得下心来。 见了面,看她开心地逛街会友饮咖啡,又气得很,忍不住骂人说狠话。 “我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最后一句梁振东如同对下属命令。 青渊仍看窗外的人潮不回答。 “阮青渊!” 振东掰过青渊的脸,四目交汇。 “我真的不会再找你!” 任性的女孩,真是要吃点教训! 青渊微湿的眼,咬唇不说话。 梁振东并不知晓杜明歌的这段公案,还当她发着小姐脾气,抿着嘴,严肃的说:“别拿对赵奇霞的那套对我……" “坏蛋……" 银豆子从青渊的眼眶里滚出来,砸到手上,他的心抖了一下。 振东赶忙擦去银豆子,“说都说不得嘛,还哭脸,多大的人了啊!”声音语调明显柔和不少。 青渊眼泪汪汪,振东于心不忍,忙拿纸巾给她揩泪。 她夺了他手里的面纸,低头自擦去眼泪。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振东摸了摸她低头的颈脖,不解的说:“今天不是都把双皮奶送到医院去了吗?你还在气什么?”见青渊软弱哭泣的模样,反而比平日更有一种可爱,振东想起,昨晚她的私信:honey,Imissyou. 原来双皮奶只是借口! 他的心荡得飞起来,难得青渊主动说想他。 振东的手搂到青渊腰侧,亲昵的靠得更近,咬着她耳朵说:“sorry,昨天我回去晚了,今晚交双份作业给你。” 灼人的气息萦绕周身,青渊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既被他误会为欲女! 色胚子! “才不是那么回事!你——" 振东咬住她的唇,深深烙印一个深吻。 吻得青渊脑袋短路,头昏脑胀。 忘了她的生气,她的不忿,专心感受男人辗转的温热,真实美好的触感。 她攀紧他的身体,急切的加深这个迷人的吻。 杜明歌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她通通不在乎。 “振东……"她埋首在他怀里喃喃细语,“我爱你。” …………………………………………… “不要……" “嗯,双份哩!” 房间里传来振东低浅的笑声,含笑诱哄:“乖,听话。” “不要嘛……"压抑的嗓音娇媚入骨,像是抗议又像是邀请。雪臂攀着爱人的肩,被他哄得把腿长腿盘到他的腰脊。 “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口里说着'不要',下半身把我缠得紧紧的。” 宠溺的玩笑伴着轻轻的笑,缓缓侵入她身体里的坚硬,让青渊仰起小脸,吐出一口灼热的气。 她又羞又恼地咬了他肩膀一口,换来更多的占有。 “啊、啊……” 娇弱的青渊,无力承受他一次又一次,越来越猛烈的冲撞侵占。 “……东,你爱我吗?” 几欲昏厥的狂猛风暴席卷而来时,几乎灭顶窒息,只能攀着情人的肩,宛转娇啼,突然落泪── “爱我吗?” 也知道床底之间,问爱情简直笑话,可又似傻瓜不甘心的追问。 晕眩的极致欢愉之后,梁振东吻着她带着泪痕的小脸,又怜又爱,不管自己也正气息不稳:“当然爱啊!” 明明知道他被美色所惑,话不足信。 在他的怀里,青渊仍感受到前所未有、连想象也想象不到的浓情蜜意。 她浑身软绵绵的,连挪动一点也不可以。 梁振东走得一如既往的早,青渊知道他轻轻起床,感叹他精力的旺盛。 虽然贪看她的娇媚,但又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寒。所以离开时梁振东亲手伺候,帮她穿上睡裙,拉过丝棉被子盖上,甚至还从抽屉找了一双薄护膝,免得她贪凉又嚷膝盖酸。 大手捧住她的小脚,再三流连爱抚,舍不得放。 他的大手又温暖捏拿得青渊舒服得瞇上了眼,渐渐进入了梦乡。 八月江城的热是真到极度的热,太阳都不是红的,白晃晃只觉得耀不开人眼睛。 午后蝉都不叫,路边的樟树叶像卧在画里,道路旁大树叶偶尔才随着地上掀起的热浪起伏一下。 这样的天,窝在家里歇暑最好。 空调加芒果冰激凌,看一部心仪电影就是最佳享受。 青渊眠到中午,她是大老板,不去上班也不需向谁请假。米娜虽然是“瑞享”的院长,但每个季度还要给梁振东交财务收支报告,当然不能计较青渊偶尔的旷工。 她爬起来先吃了一客明治的草莓冰激凌,坐在厨房的黑色流线大餐桌前,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大安心。 杜明歌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 但目前她又想不出好对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首先要知道,梁振东每天和谁在一起,做什么! 青渊打定心意,把昨天买的东西简单的收一收,开车直接杀到“宏盛”的总部。 …………………………………… “哟,今天这么热,你不在家待着,怎么跑这儿来了?” 阮立哲倒了杯冰水给青渊。 青渊浑身上下冒汗,小汗珠从头顶滴到地上。她烦躁地接过冰水咕噜咕噜狂饮一气,说:“不能把冷气开低一点吗?快热死了!” 阮立哲接过空杯,回答道:“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老公规定行政部门空调28度,每天保洁阿姨早上统一开,晚上统一关,我们连遥控器都没有。” “宏盛”总部是在城南路“宏盛”大卖场四楼,也是阮家开的第一家大型卖场。十几二十年前的旧楼,当时资金紧张,阮次山舍不得在楼上安中央空调,直到现在都是分体空调运作。 青渊小时候被爸爸抱着来的时候这里是这样,现在再来,桌子还是那么些桌子,窗户还是那铁皮推窗,只有电脑和人是新的。 65 难吃的午餐 青渊小时候被爸爸抱着来的时候这里是这样,现在再来,桌子还是那么些桌子,窗户还是那铁皮推窗,只有电脑和人是新的。 “这里实在要装潢一下了。”青渊说:“门口那台电梯就很吓人,坐在里面摇摇晃晃的,像要掉一样。” “你老公说,伟大的企业并不需要高大的楼,更不需要伟大的电梯。”阮立哲嘿嘿直笑,故意调侃说:“姐姐,你只要半年不买名牌。我们这里就可以豪装,电梯可以换成炫目的全景玻璃。” 青渊生气地捶他一下,阮立哲把她说得像个败家子。 “我有自己挣钱好吗?瑞享生意也很好。再说,我喜欢买东西也没少买你那份啊!”说着,把脚边购物袋踢到他面前,沉甸甸的一大包,“你看合适不合适?” 青渊虽然会花钱,但基本并不会乱花钱,她认为高品质的生活当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点无可厚非。钱珍花也教导她,不要把钱存在银行,合格的妻子应该懂得让家里的钱生钱。男人负责挣钱,女人负责管理。 所以她即使不喜欢,却一直很懂得去主动学习股票、基金、保险、理财知识。那些理财的套路和猫腻,市面上种种新奇投资,她即使没有涉猎,但也如数家珍。阮次山给的钱、梁振东赚的钱、钱珍花留下的遗产,青渊请专业理财师做过详细的整合和规划,每年年底一盘账,所有的投资收益至少有10%到20%的收益。 她不懂书画古董,只会投资奢侈品,特别是真金白银的珠宝、手表,动辄几十上百万,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不仅自己可以带,将来还可以传子孙。 正因为如此,梁振东和阮次山对她每年飞国外买奢侈品的行为并不会多加阻拦。 不然,以脚踏实地做事业的人怎么能赞同家里女人胡乱花钱,他们的价值观里钱应该像螺丝钉一样,用在该用的地方,去赚取更大的利益价值。 “谢谢啊!”阮立哲笑纳接受衣物,知道青渊眼光不错,又舍得花钱,买的东西不一定他喜欢,但一定是很贵很贵。 “收据在袋子里面,美美商场二楼,不合适自己去换。” 他点头,问:“专程给我送东西来的?” 大概不可能吧?阮立哲夸张笑看姐姐。 青渊摇晃长腿,毫不心疼把漂亮的Cucci蓝色鹿皮紧带水钻细高跟鞋后跟在地上摩擦着。 阮立哲和青渊一块长大,他单亲家庭又寄人篱下。出名调皮捣蛋闯祸大王,打架、飞车、泡妞……屈家公子走后,阮家少爷俨然成为城中纨绔子弟的头。未到十八岁,警察局保了两次人,阮次山狠下心,把他送到部队锻炼两年回来,结果好的没学一点,倒学一嘴坏腔坏调,典型油兵子。 转业后,跟着舅舅做生意。脑子活,太活,想挣钱。身边都是有钱人,过手又都是大钞票,被姑父廖在新鼓动,旁门左道在公司捞钞票。本来天衣无缝,哪知半路杀出来程咬金——粱振东。一来公司,大力改革,大翻旧账,他们这些嫡系的日子都难过的很。 舅舅有了半子女婿,怎么还会顾念亲戚之情? 现在姑父廖在新基本被架空,阮立哲的日子也相当不好过。 阮立哲肖父,长得非一般的漂亮。在那个保守的年代,胆小的二姑被男色迷惑做出私奔离家的事,就能想像立哲的父亲是如何倾国倾城,能谈善辩。 “姐,姐姐!”立哲提高音量,说:“你要没什么事,我可要出去办事。” 青渊想了想,知道他的“办事”就是出去摄影,起身拿包,道:“我跟你一起走吧,爸爸要你跟振东学东西,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你倒清闲,每日拿着相机拍美女风景。” 立哲是摄影的发烧友,特别喜欢。 “那也是你老公太能干了,什么事都处理得一丝不苟的,做他的手下只需要把他的要求贯彻下去就行了。再说,我忙的时候你没看见,闲得时候就被你看见了。” 立哲拿车钥匙,问青渊:“要我送你吗?” “算了,你又约哪位美女去照相,我能当电灯泡?”青渊起身,装成很不经意的问:“振东,最近都忙些什么?和什么人在一块?” “还不是一样。”立哲本来已经把手搭在门把准备出去,脑子回味青渊这句问话的意味,重新又折了回来,嘴角扬起惯常坏笑:“兜了大半个圈子,原来是刺探军情来的。” 青渊脸有些发烧,恼羞成怒的说:“胡说八道!我就随口一问,算了当我没问!” “那怎么能当你没问?”立哲把车钥匙抛到桌子上,重新坐到办公桌前的沙发里,严肃地看着青渊。 “你想问什么痛痛快快问好了,这样藏着掖着真不像你的作风。”立哲一直瞧梁振东不大顺眼,觉得他配不上姐姐。可青渊真心的爱着梁振东,只能还是勉为其难接受。 但,如果……现下青渊如果有别的想法…… 立哲的眉毛跳了跳,很认真的说:“姐,舅舅就你一个女儿,梁振东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要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神经病啊!越说越没道理了。”青渊暗自后悔自己毛躁,怎么能让立哲觉察到,他可是最最不省事的。 “我懒得跟你说!”青渊跺了跺脚,生怕被立哲瞧出什么究竟,道:“我去看振东忙完了没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青渊小心走过堆满货品的走廊,来到振东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才吃饭?” 都快两点了。 梁振东不喜欢青渊来他办公的地方,因为公是公,私是私。他特别不喜欢被家人看见他在工作中的愤怒、生气、不甘和妥协。 他吃的是简单盒饭,几根白菜、红萝片和半块鸡排,一小碗冷了的青菜汤。 “你吃饭了没?”振东温和的问,想她可能也是刚刚睡醒。 青渊摇头,想自己起床只吃了冰激凌,没吃饭。 振东来不及阻止,她就端起冷汤饮了一口,立马皱眉放下。 “哇,好重的味精味!还是冷的。” “笨蛋!”振东把她抱到膝盖上,笑道:“超市十块一份的盒饭,你还想吃到沈姨几只土鸡土鸭猪蹄煲出来的高汤?” 青渊朝他吐舌头,心里酸溜溜的。虽然每个在外打拼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耽误饭点,但是亲眼看到爱人吃得不好,总归心里不舒坦。 青渊拿起他吃过的筷子夹饭盒里剩下的白菜和萝卜。 “别吃了,都冷了。” “你吃得我也吃得。”青渊很固执咬着坚韧的白菜纤维,说:“以前在医院,我常常在手术室吃误餐,也是难吃得要命!大家都是边吃边骂。” 梁振东挪了挪位置,让青渊坐得更舒服。 她的头发扫到脸上,香香的。 他把青渊的头发拂到一边,叹气样在她耳边说:“我吃不好,就是为了你能好好吃饭。” 温热的气息吹得青渊耳垂上御木本白金镶钻三色珍珠耳坠晃晃悠悠。 他是从来不大说甜言蜜语的人,突然感慨样的这么轻叹,青渊的心一跳一跳,羞涩的红了红脸,觉得这句话的威力比一万句的“我爱你”更动人心魄。 鸡排柴得要命!青渊咬了一口,直接放弃,勉强喝口冷汤咽下去。 她靠在梁振东温暖的怀里,将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举止亲昵。 青渊扬眉问他:“楼下宏盛超市买的?” “嗯。”梁振东把头抵在她的肩窝。 “你这个老板,好歹让他们把盒饭做得好吃一点行不行?太难吃了!”青渊笑着捶他。 66 不易 “你这个老板,好歹让他们把盒饭做得好吃一点行不行?太难吃了!”青渊笑着捶他。 梁振东听后闷声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呀,真是不折不扣大小姐!十块钱盒饭,两荤一素配汤,市里最低价。财务部一核算,折合水电、人工成本,我们卖出去一份盒饭要倒贴一块多。你还想要多好吃,不是地沟油,不是烂叶子菜,不是黑心米,已经很良心的盒饭了。” 青渊吃惊的说:“贴钱还卖?你是不是疯了。” 梁振东苦笑一下,把她挪到沙发上坐,自己走到窗边,打开一点缝隙点燃一根香烟。 “有钱人自然不会吃这样的盒饭,更不晓得世界上还有这么难吃的东西。吃这样的盒饭的人是为了一两块钱可以在太阳下走很久的人。他们大部分是学生啊、打工仔、老人……十块钱的盒饭可以吃到鸡排,他们是很开心的了。有一个住在附近的老人,每天中午买一份盒饭吃一半,另一半留着晚上吃。” 梁振东狠狠吸了两口烟。 “每次老人孤零零坐在就餐区,一待就是整整一下午。同事告诉我,天气热老人回家舍不得开空调,所以天天来超市蹭冷气,因此大家特别讨厌他。我看着老人心就很酸,有时候想,不知道我老了的时候,会不会比他还糟?” “振东!” 青渊不舍地靠在他的背脊,从身后用力的抱住他,道:“你怎么这样想呢?你有我啊!” 梁振东低头看见青渊的手指晶莹闪烁,指间戴着Boucheron彩色宝石大象戒指烁烁流光。 他把妻子的手放在掌心揉捏,后悔给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也许人年纪越大考虑的问题越多。年轻时只要往前冲就好了,而现在事业小有成就反而瞻前顾后萎缩害怕起来。 在国内干实业宛如高空走钢丝,脚下要稳,还要平衡得各方关系。 梁振东做越久,越感到后怕。往往如临深渊,前怕狼,后怕虎,对世间一切都保持敬畏。 哪怕真失去所有财富,梁振东是没有所谓的,他对吃穿一向很淡漠,生活要求不高。 但青渊没有吃过穷困潦倒的苦,即使与他结婚的初两年,虽然拮据些。但有钱珍花的遗产做底,又不愁房、车。基本生活无忧,甚至比一般的家庭还轻松些。而且她喜欢高品质的生活,国内东西她都嗤之以鼻,一件小玩意都精益求精…… 十指不沾阳春水娇娇小姐。 梁振东的压力可想而知的大。 青渊把脸贴着他的脸,微笑的说:“我老公,真是难得的好老板,居然贴钱做买卖!” 说着,轻轻吻他带着烟味的唇,淡淡烟草味,很男人、很伟岸的感觉。 让她想起很多的小细节,梁振东与众不同的一面。 无论是在最潦草的时候,他到饭店吃饭从不与人讨价还价,也不许她说价。他也从没说过任何一个人的坏话,不管是抛弃他的杜明歌还是嫌弃过他的阮家亲戚。至始至终,他对待每一个都很克制。 他的体贴和同情是温暖的标签和情怀,令人不得不爱。 ……………………………………………………………… 青渊在房间无聊地翻看最喜爱的时尚杂志,无聊的拿着笔这儿点点那儿点点,赵奇霞的话严重影响她的心绪,让她安不下心来。 孕妇很容易胡思乱想。 想到梁振东,她的心又疼又酸,像坏了的牙咬到酸橘子,说不出的酸甜苦辣,意犹未尽。 说到底,婚姻中哪个女人会愿意迫不得已会走到离婚这步? 梁振东!你要真和杜明歌不清不楚,老娘非阉了你不可! 青渊在被子里发着毒誓,翻来覆去睡不着。 江城的双锦山秀色怡人,树木错落,植被广袤。山顶有千年学府,山腰有古刹,山脚有闻名的红枫和凉亭。夏看星辰冬看雪,春听和风秋赏枫叶。 能住在这里的人家绝对是江城富贵极处的人家,而且大部分是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现在城市规划,双锦山归为自然保护区,不能审批再建别墅。城中新贵们大部分都如梁振东一样西边新开发的西色湖边购置房产。 双锦山的旧时人家也大部分凋敝的凋敝,出国的出国,留下的都是老人们。 房屋没有人住,便没有生命,腐朽得特别快。 青渊沿着米宽的石头台阶在双锦山的山路上散步,树枝抽出新芽,暗示一年春已至。清晨的露珠顺着黄嫩嫩叶子滴打在人肩头。 即使现在气温回暖,早晨山间雾气依旧欺人肌肤。 她站在山脊上,回望双锦山的别墅。曾记得,小时她到很多人家做过客人,听那些崭新的洋房里传来的欢歌笑语,看过衣香鬓影的华丽舞者在铺满鲜艳玫瑰的客厅翩翩起舞。天天都有精巧稀罕的玩意,天下闻名的珍馐…… 而如今,萧索人寂,连最顶盛如月亮般的屈家也是重门深锁,花叶凋零。 是人事沧桑,更迭不休,还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无奈? 青渊叹息一声,转过头慢慢走将回来。 快到门口时,见着父亲阮次山正在门口送客上车。 看清是哪位客人,青渊倒定了会脚步,等车开远了方从山道上过来。 “爸爸。” “看见唐叔叔,怎么也不来打个招呼?”阮次山语气有些不满的批评她。 青渊低着头,踢踏着脚边的石子,嘟着嘴不说话,心里挺看不上这位唐方仁叔叔。 面对女儿的任性,阮次山确实如赵奇霞而言,有点无可奈何。 青渊的性格已经养成,再打骂绝对是不行的。她读书多,说起道理摆布起来,阮次山还不是她的对手。 再则女儿出嫁后的不是,自有她丈夫管束,父亲又远了一道,阮次山也只有希望。将来看梁振东能不能改变她一点点。 双锦的老别墅院落都不大,小小巧巧,一方池塘,几块太湖石假山,养几尾红鲤,稀罕的就养些锦鲤。锦鲤娇气不大适宜江城的气候,养了几次,便还是换了红鲤的好。院子里有几棵杂树,桂花、枣树、海棠……也是当初修别墅附加送的,好风雅的人家自行刨了种上好的,名贵花种,阮家倒没动过,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是葱茏一片,绿荫匝地。 “你别气唐叔叔在宴会上逼振东喝酒,他是心里苦!”阮次山和青渊在池塘边绕着圈子慢慢走着,唐方仁和阮次山差不多同时事业起步和发展起来的,所以更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他已经决定结束国内的生意,移民国外了。” 青渊一向不管家族生意,可听父亲话音沉痛,再想到早一阵电视里放的房产降价业主闹事的新闻…… “唐家就亏空如此吗?那些房产地皮……" “老百姓总骂官商官商,须不知官在前,商在后。面粉贵了,面包能便宜?人民总是无知,就像医院一样,不是医生或是院长把你的住院费带回家了,也不是地产老板利欲熏心一定要抬高房价。根本上说,是政策,是制定者出了问题……" “爸爸……" 阮次山越说越激动,青渊扶住他的手肘,让他顺一会气。 “我心里真的很不痛快,现在的环境逼得人但凡有点门路都一家一家的全走了。当初,唐方仁还邀请我一起入股进军房地产,公司开业的时候,那些官员是什么嘴脸?而现在又是什么嘴脸?几十年的奋斗,雨打落花全流去——" 青渊默默陪父亲站在花园的石榴树下,不知道如何安慰。 阮次山的话让她惊心、害怕,当时,振东刚进入阮式时,面临的局面就是要不改革岌岌可危的卖场,或者卖掉卖场进军蓬勃全民参与的地产行业。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后者的时候,没想到梁振东是最极力反对入股地产的。 67 儿大不由娘 阮次山的话让她惊心、害怕,当时,振东刚进入阮式时,面临的局面就是要不改革岌岌可危的卖场,或者卖掉卖场进军蓬勃全民参与的地产行业。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后者的时候,没想到梁振东是最极力反对入股地产的。 在大家眼里,他选择了一条最笨、来钱最慢的路。 要是他真选了地产,那么现在阮家便也和唐家差不多近况。 “一代人打江山,二代人坐江山。唐叔叔生意不顺,儿女们又不听话,在外吃喝玩乐,在家争权斗法,他也是灰了心,干脆结束生意,到国外过几年安生日子。生日宴会那天,他是嫉妒我,有个听话会念书的女儿,又有一个能够撑得起家业的女婿。” 池塘里的红鲤见人影过来,立即围拢起来,凑在一起还以为有人投食。 青渊心底甜蜜,低着头嘴角扬起一丝不察微笑。 “别以为家族企业风光,其实最可怜,没有政策,没有优待,做一点事情公商税法检都来掐脖子,要卡要拿。回过头来看,爸爸很感谢振东,如果没有他这几年踏踏实实的付出和努力,就没有阮式的今天。” 青渊安静的听着。 “很多时候,男人也是身不由己的苦,青渊,你要体谅振东的不易。” …………………………………………… 阮次山和青渊散完步,回到屋里吃早饭。 青渊有些孕吐,早饭是南瓜奶油干酪蛋糕和橘汁水。阮次山,阮玉英和赵奇霞吃的则是典型中式早餐,皮蛋瘦肉粥,油条,小笼包,鸡蛋等。 "阮次山吃了一半突然问对面坐着的妹妹阮玉英道:“听说,立哲最近和何家三姑娘走得挺近的?他们两人在谈恋爱吗?” 青渊喉头一梗,差点被柔滑的南瓜奶油噎住。 何家三姑娘,何筱音? 阮玉英显然也是被问住,半晌才不自然点点头,好半天才回答:"嗯,嗯……那还有什么假,他这么大也到该恋爱的时候。而且他最近忙着看书准备考公务员。” 阮次山皱眉的说:"那我怎么听说,他在检阳的时候和一个女孩子同居!" "怎么会?不可能!” 说这句话的不是阮玉英,而是青渊。 大家均好奇地望着她。 现在都什么年代,年轻人处男女朋友很正常。她凭什么一口咬定阮立哲没有,况且阮立哲又是出名浪荡。 青渊舔了舔嘴唇,心虚的道:"我和阿哲那么好的姐弟,他有同居的女朋友不可能不会告诉我这个做姐姐的?” 赵奇霞端起滚粥吹吹,慢条斯理的道:"你结婚的时候通知了阿哲吗?" 青渊面红潮热,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阮次山哈哈大笑,为赵奇霞的机智鼓掌。 "阿哲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要是有真和何家姑娘情投意合,就让他带回来给长辈看看。我们又不是不开明的家长,只要他们两情相悦,我们自然是支持的。只是从政,阿哲要好好考虑,生意输了,最多破产变成穷光蛋,玩政治……输了,就是家毁人亡,几代人都要受到迫害。” "我会同他讲。"阮玉英笑得勉强,似乎心里有一大堆不乐意。 大家重新安静吃饭,快吃完的时候,阮玉英考虑很久,很慎重的对阮次山说:"哥,我看阿哲这次是认真的,他——说要入赘何家。” 青渊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 都什么时代,还入赘?何家又不是没儿子。阮立哲想干嘛! 阮次山沉默片刻,只道声:“他虽然姓阮,但终归是你儿子,我没有什么意见。"便起身上楼换衣服。 青渊吃完饭,慢悠悠晃到阮玉英的房门口。 "二姑。" 门没锁,她敲了敲门轻轻一推就进去了。 阮玉英爱物惜物,房间里的陈设家具十几年没改过,一水的胡桃木的木质家具,用得久,皮壳发出莹润光泽,可以瞧出主人常年细心打理和护理。长长的窗户前,白色荔枝纹路的窗帘整齐束在两边。 阮玉英正立在窗户前,一如很多年,站在这户窗前看着儿子朝来夕往,上学放学,从幼稚儿童长成懵懂少年,再变成羽翼丰满的年轻人。 小鸟长大,飞离巢穴,留下孤独的守护人。 “青渊,”阮玉英笑着招呼:“快坐。” 青渊微笑着做到宽大的胡桃木太师椅里,她身边的小几子上摆着立哲第一次背着书包准备上小学的照片。 “青渊,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忙啦,二姑。” 青渊把手拖住阮玉英的胳膊,撒娇地笑着说:“我就来坐坐找二姑聊聊天!” 阮玉英一愣,接着微微一笑,拍着她的手,坦然坐到对面的胡桃木椅子里。 “二姑,时间好快,一转眼,我和立哲都大了。”青渊拿起照片,用手指抚摸上面的孩童,目光温柔。 “喔,对啊!”阮玉英看着照片中的儿子,又是笑又是感慨:“立哲小的时候,我恨不得他能一天长大。他长大了,我又想怎么就长大了啊!还是小时候好啊,牵着我的衣角,依偎在身边。不像现在满世界找不到人,请都请不回家。” 青渊看着二姑直笑。 "你将来做了母亲就会知道!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阮玉英低头打量青渊的肚皮:"你和振东现在总算是走上正轨,我们大家就安心不少,当时你闪婚,家里不知道多担心?生怕你一失足成千古恨。振东本事,把你爸爸生日宴席办得多好,来的宾客谁不夸他好!青渊,真的好眼光,书读得好,老公也选得好。" 阮玉英说着,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二姑没本事,想着把立哲交给你和振东……没想到……”老一辈人心里“入赘”是很没脸的事,丢人。 "二姑,你说哪里话?"青渊忙截住阮玉英的话头道:"二姑最困难的时候不都过来了吗?现在阿哲大了,你就等着他娶妻生子,做奶奶吧。" "哈哈,你就逗我。"阮玉英笑着摇头,踌躇半天,方悠悠的叹气:"阿哲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他能有振东一半本事,或有你一半听话,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其实,刚才你爸爸说得对,阿哲确实在检阳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青渊的心咚咚直跳,她抿了抿嘴,小心的问:"是——真的吗?" 阮玉英点头,沉重的压低了声音说:"你千万别说出去,我正为这事愁得不得了,那女的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 离婚带小孩? 那一定是杜明歌! 一定是! “那他又和何家……” "青渊,你帮我劝劝立哲。"阮玉英伸过手握住青渊的手,哗哗流泪:“我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离过婚的女人怎么好?但立哲为什么要去攀附何家那样的门楣?都是我没本事,都是我害了他。” "不是,二姑。”青渊的手热得出汗,口干舌燥,"二姑,阿哲兴许是真心喜欢。” “不是,立哲不喜欢何筱音,我知道,至少是不爱她。”阮玉英直流泪,痛苦的说:“我年轻时,因为爱情吃尽苦头,所以一直教育立哲,男人要有事业,要立业才成家。但现在……” “二姑,立哲这么大了,他会权衡。” 青渊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闪闪发亮大眼睛,微微颤动的睫毛,脆弱地仿佛马上要哭出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觉得阿哲有些着魔——" "不会的!"青渊拍拍姑姑的肩膀,安慰道:“我们会看着他的。” 青渊和阮玉英聊了一会,出来在双锦转悠一圈,确实无事可做的很,为了避免辐射,又不能上网,手机都被限制使用。 刚巧赵奇霞从楼上下来,看见她无聊地坐在客厅米色长沙发上翻着报纸,油墨香的纸张铺得到处都有。 青渊知道是她下来,也懒得抬眼,继续翻看新闻。 68 男人有多容易出轨 青渊知道是她下来,也懒得抬眼,继续翻看新闻。 赵奇霞很注意保养,身材匀称得体,面容饱满,远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即使讨厌,青渊内心也承认,论美貌钱珍花女士绝对是失败者。 而且,赵奇霞不迷恋名牌,衣物鞋帽都很少,甚至比阮次山的还要精简。可样样都是精品,随意搭配一下,照样优雅迷人。 今天赵奇霞穿了件复古丝质旗袍,立领盘扣,黑丝底绒暗绿的花纹,披着一件榴花红色流苏羊毛披风,白藕的胳膊不经意露出来,雪白可爱。底下裸着一双长腿没穿丝袜,直接踏在珍珠白色山羊皮鞋里。 "哪怕怀了孕,老公不再身边,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青渊被她批评得脸上发烧。 最近她是疏于打扮,一则没心情,二则确实是因为梁振东不在身边而有些懈懒。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听到青渊气哼哼不忿的顶嘴,赵奇霞咪咪眼,突然大笑起来,她笑得花枝乱颤,青渊生气地站起来,冲她嚷道:"笑什么笑?” 赵奇霞揉了揉眼睛,"我装扮美丽从来不是为了娱人,而是为了娱己。花铺美色,人行好事。人活于世,首先不辜负自己,才能不辜负别人。"说完,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优美闪身出去。 气得青渊幽愤不已,连连咬舌。 其实青渊不喜欢赵奇霞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总觉得赵奇霞有些像杜明歌。她们均是一种类型的美女,高瘦,波浪卷发,长裙,素面。只是赵奇霞坚毅,杜明歌柔弱。 所以赵奇霞能在钱珍花去世三个月后成为阮家的新女主人,理直气壮地住进来。这是真实发生在青渊身上的故事,对青渊最大的影响,是她对男人、对感情产生怀疑。 恩爱夫妻究竟有多恩爱? 二十年相处岁月还是仅仅空窗的三个月? 钱珍花在时,阮次山对妻子俯首贴耳,言听计从,即使有些小风波但也瑕不掩瑜。妻子生病直到去世,他也尽心服侍,痛哭流涕,为什么刚过去一季就把新人换了旧人? 但是杜明歌离去后的两年,振东都对她念念不忘,不能自拔。结婚几年,从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关于杜明歌的一个字。 是遗忘抑或是还是深爱? 而立哲的爱情又是什么? 杜明歌究竟是怎么样的女孩? 青渊扔下报纸,窝到沙发思考这个问题。 梁振东、阮立哲、杜明歌又是什么关系? 粱振东从来不对她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偶然被问起,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很好。” 他们之间青渊充分信任,所以他的工作、出差、或是应酬,多不过问。 所以,他去检阳出差时,青渊也毫不怀疑,贴心收拾好衣物,像往常一样送他出门。 检阳是江城下级城市,工业发达,又是辐射全国交通中枢,物流交叉点,在这建立物流园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几个月里,阮立哲就已经开始在检阳进行物流园的筹备。 即使突然出现的杜明歌和莫名其妙出现的衣服让青渊隐隐不爽,但粱振东的生活和往常一样,一点异常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杜明歌这颗石子像掉到棉花地里,一声不响,没有惊起丝毫波澜。 青渊几乎要把她遗忘过去。 约定俗成,粱振东出差日出入报平安,每晚睡前电话晚安。 第一天,很好。 第二天,粱振东报备过,需要陪政府官员吃饭,可能晚些。 青渊等到十一点,仍没接到他的电话,打过去,他也没接,三番四次接不通,心里便急起来。 倒不忧心别的,只是中国官员,又刁又贱,酒席上喜欢耍威风灌人酒。 怕他出危险,怕他醉倒在大马路上没人管,怕他被人带坏染上不好的东西。 青渊越想越急,电话直接拨给弟弟——阮立哲。 “姐夫?回酒店了,我在陪赵局长打牌。”手机里头,麻将声音四起,阮立哲大声嚷着,“'**假日酒店1352号房。” 挂了电话,青渊满腹狐疑,既然已经回酒店,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通过查询,直接把电话“假日酒店”前台,再转到1352号。 电话通了,还来不及说话。 “喂,你好——” “……” “喂,你好——请问找谁?” 手机里的女声清晰传来,证明那不是自己的幻想。 青渊浑身发寒,腿软得直接坐到地上,长久以来最害怕、最担心的事就这样猝不及防砸到眼前…… 她飞快挂上电话,呆呆坐在床上,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想过,其实什么也没有。 悲伤、愤怒、伤心、不甘…… 不不不,她是生气,气得发颤,要把一切质问明白。 深夜凌晨,来不及多想,穿着睡衣,踏着软毛的兔子拖鞋,驾车冲上高速。 人在绝望和痛苦中的勇气不可想象,驾照拿了七八年,她只在江城转转,从没上过高速。那夜,她披头散发,像个女鬼,只凭着心里的一股气,就敢驱车千里。 去问个难堪的究竟。 二点的黑夜深沉一片,来到检阳“假日酒店”,站在电梯马上就可以到达1352。 要说什么?大骂、大哭、大叫……像钱珍花对付小三那样羞辱彻底,使她再不敢犯。 以后呢……再往后…… 青渊不是钱珍花,粱振东也不是父亲。 她不可能用钱珍花的那套对付粱振东。 证据确凿,他们只能离婚一途。 她再懦弱,再爱他,也容不得自尊被践踏。 青渊在电梯里嚎啕痛哭,伤心欲绝,仓惶如丧家之犬,连质问都不敢问就落荒而逃。 现代社会把女人逼到如斯田地。 为了维持家庭,打落牙齿合血吞。 丢盔弃甲,哭泣着连夜又从检阳回来。 车行江城大桥,人迹寥寥。 她绝望的把车停在桥面上,宛如游魂在桥上游荡,冷风鼓起她的睡袍像一只涨满风的帆,失魂落魄把鞋都走丢。 晨光乍现,波光粼粼的江面,泊着几艘小船。 她无力跪倒在石栏杆前,绝望的想: 纵身一跳,也就一了百了…… 醒来时,她在医院。 难闻的是医院消毒水味却让她奇异的心安,头疼欲裂,耳朵里灌满声音,就是睁不开眼。 是怎么到医院的,她也记不分明。 好像有警察、闪烁的警车和救护车,还要焦急的米娜…… 后来…… 后来一直有人温暖的握着她的手。 当她是珍宝,心爱的宝贝。 “青渊怎么了?” “喔……”米娜小声的说:“……我们开睡衣派对,喝醉了……闹着玩……” 荒唐的借口,不知哄骗谁? 青渊感激米娜保留她卑微尊严。 粱振东手指抚了抚青渊的头发。 “太胡闹了。”他说。 可不是…… 青渊睁开眼,看清楚何人,又闭上。 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宁愿苏醒时,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人生没有交集,也没有伤害。 69 横刀夺爱的闺蜜 在商言商,但梁振东每天忙完公事,还有数不清各式的圈子应酬。不去不给面子,谈不拢生意。应酬太多,又着实影响生活和家庭。 青渊怀孕后,他慢慢把重心从工作转到家庭中来,把一些晚上吃饭、喝酒、打牌陪客户的事推给很精通此道的下属去办。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能交游广阔与谁都成为朋友也是门艺术。 晚上,城中几位大佬的公子组织聚会,老三样吃饭、打牌、按摩。 梁振东是后来发达以后才同他们熟络起来,除了生意外,私生活同他们腐朽的奢侈做派大相迳庭,更没有交集。不像阮立哲,从小混在圈子里,来来去去是真正知根知底的发小。 阮立哲是城中出名的花花公子,众人戏言:如果不是晚生些年,和屈家的那位真正拼得上一拼。 女朋友从江头排到江尾,多如牛毛。 今天,他宣布“改邪归正”,何筱音就是他正式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女朋友。 话里话外,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 立哲和明歌的故事已是昨日黄花。 梁振东深知自己身份敏感,唯有装糊涂。 “五彩滇水“是他们的根据地,环境清幽,云南菜做得不是很地道的云南,因为中和了江城人的口味和喜好,反而很得人心。 几杯黄酒下肚,酒酣耳热,各式的荤黄段子满天飞。 梁振东没有喝酒,因为待会还要开车,他来应个卯,时间差不多就功成身退。 这些公子就是二世祖,继承家里政治或权利资本,顶着父辈的光环经商做生意。如果不和他们合作,通天的本事也拿不下政府的批文,接不下工程,做不了买卖。 “瞧我刚才出去见到了谁!”陶西北出去接了电话回来,神神秘秘的说。他的父亲是省电视台台长,从小在电视台摄影机后长大的人,眼尖得很,他冲着唐炬笑着说:“唐炬,我看见你前女友了!” 唐炬是阮家至交唐方仁的儿子,和阮立哲是好朋友,最近他家里不顺,做什么都背运的很。 大家哄然一笑,知道陶西北说的是刘米娜,唐炬脸色难看到极点。 “唐兄恼甚么?”陶西北怪腔怪调的京剧唱腔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城里数得上的基本都是她前男友。” “米娜是削尖了脑袋往上挣,谁不知道哩。生得美,大家便哄她玩一玩……”陶西北越往下说越不堪入耳。 “……" 这样不顾廉耻在背后评价一个女性,梁振东很不喜欢。 他无意参加这样的讨论,悄悄打个招呼,示意他要走。 大家看见闹着不许梁振东走。 “喂,不给面子?才吃晚餐,还有牌局和——" 陶西北喳喳呼呼叫得比谁都凶,他们这里有官二代、富二代、红二代,但谁也没有梁振东实实在在握在手上的事业值钱。那些人更羡慕他娶妻娶贤,青渊乃是城中出了名的良媛美娣。从成年起,多少人想与阮家结亲,就是傲慢如屈家的公子,也含蓄表达过爱慕之心。 没想到,居然被梁振东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穷小子吃了天鹅肉!这群人逮着机会就不放过他,不灌得他伶仃大醉就不罢休,要不就非要浓妆艳抹的女孩坐他腿上喝交杯酒、贴脸颊。 故意让他回去和青渊吵架。 梁振东赶紧拱手致歉,逃之大吉。 步出“五彩滇水”,梁振东把自己的宾利缓缓滑出停车位时,瞥见饭店门口有一抹俏丽的身影正在被几个男人纠缠。 被围在中间的女人松散着头发,脸上呈现醉态绯红,摇摇摆摆和男人拉扯着,十分不情愿的模样。 梁振东咪着眼睛,把车开到他们身边,开门下车打招呼。 “米娜。” 女人恍然一会,目光迷离看着突然出现的梁振东,眼睛中闪现一丝光芒。 “你来了,怎么才来?”她嫣然百媚的娇嗔,声音里说不出的亲密。 米娜挣脱开身边男人的咸猪手,趔趄的朝梁振东跌去,还未靠近,整个人都依到在他身上,桃花粉面,如醉如痴。 “米娜?” 是醉了吗? 梁振东小声嘀咕,想把她扶起来站好,但她软得好像没有骨头的动物贴合着他的身体,手搭在他的肩上,幽幽一阵叹息:“你怎么才来啊……" 那些男人心有不甘瞪眼看了梁振东两眼,但也无可奈何,悻悻而走。 梁振东把米娜扶到车里坐好,她胸前衣服惹火地敞露出一大片诱人的肌肤。他只好把西装盖到她的身上,问:“米娜,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春景丽园。” 米娜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报了个地址。 “春景丽园”离“双锦”不远,也算是双锦山风景区的范围。 宾利快速在马路上移动,夜凉如水,清冷的风吹走空气里浊恶的秽气。米娜微咪着眼假寐,偷偷看身边英伟的男人,他专注眼神,薄薄嘴唇,刀斧般坚毅的鼻子…… 如果他是自己丈夫,正载着她返回温暖的家…… 该有多好。 “振东……" “嗯。” “谢谢……" “没事。”梁振东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你是青渊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米娜心一缩,把头埋在西装衣领里,闻着男性体味的衣服,感触的说:“还没恭喜你,要做爸爸了。青渊还好吗?” “谢谢。”提起青渊梁振东不自觉扬起微笑,“还是老样子,任性的很。”他的话除了抱怨,更多是宠爱。 车子驶入高架桥,进入双锦景区,眼见着道路两边树木葱茏起来,车流也少了很多。米娜醒了会酒,坐直身体,看窗外疾逝的景色,才着急拉住梁振东的手道:“振东,我刚才说错了,春景丽园是我继父的家……” 梁振东有些错愕,反问:“继父的家?” 米娜苦笑,答曰:“刘志刚是我的继父。我考上大学后,那里就没有我的房间了。” 空气里一阵静默。 “我和青渊不同,她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而我,不过是假冒千金小姐的穷姑娘。” 幽暗的灯光下,米娜可怜得像电视剧受骗上当的失足少女,衣裳暴露,目光单纯。有着强大的身体武器,却一点不会保护自己。 “我现在住在金麓'。”她笑着说:“你知道吗?” “金麓?”梁振东再次反问她。 “金麓”小区,他当然熟悉,当年“江城机床厂”拆迁的安置小区和廉租房就是在“金麓”。那个小区很远,相当于城郊结合部,去住的也真正是一些没钱的穷人。 米娜朝他笑一下,点头说:“我亲爸是江城机床厂的工人,我妈也是。后来他们离婚了,我就随妈妈改嫁到刘家,江城机床厂人尽皆知我那出了名漂亮又嫌贫爱富的妈妈。” 梁振东摇头,表示自己的无知,改转方向,把车朝“金麓”开去。 “没想到,你和我都是机床厂的子弟,你爸爸现在也住在“金麓”吗?你爸爸叫什么?也许我们的父母都还认识?” “我爸爸叫陈自豪,退休前是江城机床厂的车轴车间工人。现在和我继母住那。拆迁的时候,找了点关系,所以我也买了套小户型的一居室。” “那也挺好的,就是远了点。” “有什么好的……" 米娜幽幽长叹,无奈看车窗上倒影的脸,年华渐老,还找不到命中良人,无声无息眼泪“唰”地流下来。 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青渊那么好的运气,遇到阮次山那么好的爸爸,衣食无忧。可以任性妄为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和生活。大部分的人比如你、比如我都在生活中不断向现实妥协。 想着想着,她激动地哭泣起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好累,人生真他妈黑暗透了,一点希望都没有。” 70 坦陈 想着想着,她激动地哭泣起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好累,人生真他妈黑暗透了,一点希望都没有。” 梁振东连忙把车子停到路边,笨手笨脚抽出纸巾给她。 “为什么我要的幸福生活就这么难?我想找一个爱我的和我爱的人就总是寻寻觅觅找不到?” “米娜……" 梁振东很明白现代社会,人人不易,但他十分不晓得如何去安慰女人。 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孩向他抱怨生活的不公时,他只是默默抽着烟一声不吭,不是他漠不关心,是对生活无能为力,没有办法为女孩分忧解难,所以说不出毫无用处的漂亮话。 女孩伤心的离开了,她说:“我不期待你为我改变世界,但至少你可以改变一下你自己。” “米娜,都会好起来的。”梁振东半晌拍了拍米娜的肩膀,道:“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米娜突然伸出手紧紧抱住梁振东的脖子,热烈的像攀附着大树的树熊,她的大眼睛光芒四射,“梁振东,你知道吗?其实当年你的相亲对象是我!” …………………………………………………… 时间“滴滴答答”滚动,青渊在客厅转着电视频道,她不喜欢流血杀戮的动物世界,也不喜欢家长里短的政法频道,国内的记录片谎话连篇,财经更甚……倒是购物频道,热情奔放,言语煽动,听得人热血沸腾。 看完恐怖片再看一会购物频道,压惊。 梁振东推门进来,满屋子洋溢欢快奋进的鼓动购买语言直冲到他耳朵里。 青渊没有像往常一般见到他就起身上楼,而是端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穿着漂亮真丝长裙,柔软的嫩黄色桃领针织衫外套。 深更半夜,在家穿得这么正式? "准备出去?”梁振东问:“还是刚出门回来?” 青渊微红了脸,含混应对一声。 早上被赵奇霞挤兑一番,想到过去的种种事情,她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看到梁振东回来,才稍稍安定一点。 不知道全世界的夫妻是不是也如他们这般,吵吵闹闹,恨起来的时候,杀对方一百次的心情都有,但恨到再怎么样,对方只要软和一点,自己也没气了。 梁振东就是这样,无论发多大的脾气出去,回来看见青渊与他讲话,又好像一切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没有发生过。 青渊关了电视后,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 神色自若的梁振东,让青渊的心安定极了。 夫妻间哪里有隔夜愁。 一想到对方的不容易和难得之处,心里又涌起无限甜蜜和心疼,也再舍不得生气。 虽然过不久,两人还要为那些事情吵闹、哭泣、发神经,但这一刻,这一时是好的就觉得一世都能这么好下去。 梁振东解开领带,把手提包放在玄关的凳子上,换了鞋子进来,他端详了一会青渊的脸,很满意她圆圆润润,长胖了少许。 “吃面吗?”他笑着说:“我肚子有些饿了,你要吃一点吗?” 青渊走过去接过他搭在胳膊上的西装抖一抖,仔细打量一会。 "检查吗?"他问。 "是啊。看看你有没有把别的女人的东西带回来。"青渊瞪看梁振东一眼,转身把西装拿到衣橱挂好。 "你晚上吃饭了没有?" 他答道:“在饭店里吃饭,我就从没有吃饱过。”对着那些酒囊饭袋什么珍馐如同嚼蜡,梁振东抡起袖子走到厨房开始准备煮面。 "双锦"到底不比在"宜园",简单的煮个挂面,两人都细细嗦嗦找了许久的东西。一会儿找不到挂面,一会儿找不到煮面的锅。 盐、味精调味都要好好找寻。 青渊很少下厨,因为讨厌烟熏火燎的厨房,也坚决抵抗亲自处理那些黏糊糊的肉类。她的厨房工作就只是泡泡茶,端个碗之类的。梁振东早几年下厨的时间多一些,应付青渊那是绰绰有余了,只是工作忙碌后也很少下厨房来。 但厨艺这回事,天生会吃就会做,特别是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男人,基本都有天赋和兴趣。 找齐备东西,十几分钟,梁振东不仅煮好面条,煎好鸡蛋,还烫熟几根碧绿橄榄菜心。 红黄白的阳春面条秀色可餐,青渊舀了一勺酸辣椒卧在上面,大功告成。 梁振东转身去料理台上取筷子,青渊忙着用手机拍照,她甜蜜的微笑,左右拍着。 "别拍了,快吃。"梁振东把筷子递给她,道:"面条稠了,就不好吃了。" 一碗面条,两双筷子,一对夫妻。 辣椒很辣,吃得很带劲,青渊吃的不多,大部分时间在看梁振东吃。 她喜欢看他吃东西,低着头"扑哧扑哧"大口,真实自然。让她想起一位女作家的话:"人生在世,不过一日三餐,无需大富大贵也可以很开心快乐。"原话记不清了,大抵是如此意思。 要是天天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同进晚餐,就是人间好时光。 “你也煮过面给杜明歌吃吗?”她突然问道。 梁振东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脸色波澜不惊,看也不看她低头接着继续吃面。 青渊咬了咬唇,为自己突然煞风景的傻话后悔,又为梁振东的无动于衷气恼。 梁振东吃完面,把碗拿到流离池洗干净。 看青渊闷闷的坐在桌前,转换各种表情颜色。 “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拿过椅子,坐在青渊对面,认真的问。 青渊低着头捏着膝盖上衣料的褶子,小声嘟囔:“没想问什么?就想知道,你到底煮面给她吃没有?” “只有这个?” 当然还有许多许多,关于杜明歌,关于他,但她只低着头,不说话。 怕说出来,又会吵翻天。 “我倒有些话想问你。” “问什么?”她抬头。 “上次,你为什么说我出差的时候,杜明歌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青渊心尖一震,手指交绕得更紧。 “难道不是?**假日酒店,1352房。” 梁振东皱眉深思,双手抱胸,眉蹙成一字。 “我是住在**假日酒店,但不是1352号房。我是熟客,常年住的是0516。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的秘书小冰。” 青渊哑然,瞠目看他,嘴巴张成圆形。 0516乃是青渊的生日。 “我不晓得关于明歌和我的事情你究竟了解什么,但我和她早就结束了。前几个月我出差到检阳的时候刚好碰着了她,我当日确实和她吃过一顿饭,再也就没什么别的。你为什么就要怀疑我,不相信我。” 青渊红着眼睛,心脏跳得厉害。 “如果你还怀疑,我们可以找明歌来对质。”梁振东说得认真极了。 “回国后,我和明歌见了不过三、两面,连电话都没留。你还觉得我们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吗?” 一千年前的人类也想不到终有一天能登上月亮,未发生的事谁能说死? 青渊的脸上发烫,感觉仿佛做了件很残忍的事情,逼着梁振东剥开伤口来显示对她的忠诚。 “算了,算了。”越深究心越烦躁,她皱着眉头转过身背对他站着,心思凝结。 “青渊?” 她擦擦眼睛,吸吸鼻子,好一会儿方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离婚。” 71 爱不够的是你 她擦擦眼睛,吸吸鼻子,好一会儿方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离婚。” 眼泪汪汪在眼眶里打转转,想到就委屈,就难受。 “你真是--”梁振东把她转过来,额头贴着额头,道:“现在你全赖账了啊!忘了?离婚是你先提出来的,又是哭又是闹,还离家出走要上酒店--” 青渊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告诉我爸爸,干嘛?告状吗?” 梁振东抚摸着她柔滑的脸蛋瓜子说道:“你爸爸把如花似玉的女儿交给我,我把人弄不见了怎么交差?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怎么样都可以。” 青渊心里暖暖的,这是梁振东对她说过最肉麻的情话。 她破涕为笑,揪着他衣襟上的扣子,小声说:“梁振东,那我也要告诉你,杨旭生和我只是同学,你别乱吃醋。” “好。”他不停地吻着她的唇,道:“你不说,我也相信你。” “振东--” 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青渊紧紧抱他,热烈回应深吻。 两人相拥着,青渊把他的手放到小腹,想到这安逸的幸福是差点就失去的,心底里便一阵惶恐不安。 “粱振东,我不恨你骗我,但我恨你不能永远骗我。” 青渊泣然,换来一声低吟。 “傻女。” "你是怎么和米娜成为朋友的?" 梁振东问这句话时,青渊正在床上翻着名牌珠宝推荐册子,梁振东刚洗完澡,坐在床沿用浴巾擦头发。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好奇,乖乖女和小太妹,如何会成为好朋友的?" 青渊把手里的小册子放到床头柜上,抱着膝盖想一会说:"嗯——也没有刻意去认识她。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天,米娜突然跑到学校找我——就这样认识的。" 高中? 梁振东知道,青渊读的是江城拔尖的一中,升学率奇高,管得也很严格。 "她找你干什么?" 青渊抿嘴,有一点淘气的可爱。 "她问我,阮青渊,认不认识屈未然?"青渊把米娜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 梁振东簇着眉头看她,难道是小女生间争风吃醋?为某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屈未然是谁?"他有些不高兴的问。 青渊兀自笑着,没有发觉梁振东压抑的火气,把头搁在膝盖上,甜蜜的说:"是住在我们下面别墅里的大哥哥,人长得好看,风度超好,他们家每到周末就开舞会,丁丁咚咚的钢琴像泉水一样好听,未然哥哥就带着我躲在窗帘后面,看那些大人在舞池里飞转——" 梁振东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青渊还在回忆:"你不知道,米娜嚣张的把我叫到教室门口,就是问这么个傻问题,当时我都快气死了。我就装傻说,屈未然,是谁啊?我不认识。回头,我就气势汹汹告诉未然哥哥说,未然哥哥,你怎么找了个傻不拉叽的蠢妞做女朋友,快甩了她!未然哥哥哈哈大笑说,她是很蠢,但不是我的女朋友。没多久,他们就分手了。未然哥哥是米娜的初恋,她很伤心。我也觉得很抱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大嘴巴害了她。所以就去安慰米娜,慢慢的,我就和她成为了好朋友。" "那个姓屈的是不是喜欢你?"梁振东捏起青渊的下巴,道:"青渊,你老实说。" 听到爱人诉说情史受折磨的程度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胡说八道!"青渊红透脸蛋,挡开他的手,义正严辞的说:"梁振东,你太扯了。我和他是纯粹友谊!屈家现在也——我都许多年没有见过他,还不晓得是死是活呢?" 梁振东冷着眼,哼一声,不说话。 "那你当初为什么嫁给我?" 青渊的脸更红,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直接了当,好尴尬,年纪一大把的老夫老妻。 "你为什么要嫁给当时什么都没有的我?" 梁振东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一次,只因为心上的疑问。 嫁给他,当然是因为爱情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吗?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青渊把他推开,害羞地把头埋在被子里嚷道:"快点睡觉,好不好?我好困!" "青渊,青渊——" 他的手伸入被子顺着滑溜小腿一直往上,停留在腰间挠她,摸她,逗得她咯咯笑。 "不要闹啦。" 青渊气喘吁吁,掀开被子,跨坐他的腰腹。 "不要问了,好不好——"她潮红着脸,小声求饶。 下一刻,倾身过来,柔嫩的粉唇印上他的。 这就是青渊所有的回答和感受,唯有对他永远也恨不起来,永远也怪不起来,融于血的亲密爱人,像自己另一个分身。 她的吻是主动,但很差涩,梁振东整个人愣住了。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结束。 "睡觉吧。"她翻身倒到被子间。 梁振东忍不住笑出来,也不再追问,把被子中的她拉到怀里,紧紧搂着,觉得怎么样都爱她不够。 “问我你就说刨根问底,对自己就是惜字如金。” "晚安啦,我真的困了。"青渊打了个哈欠,用头蹭了蹭他坚硬的下巴,像只可爱的土拨鼠讨饶。 "晚安。" 他轻轻的说着,把吻印在她柔软的黑发上,鼻子闻到一阵芬芳,熟悉的香水味是第一次他们亲密时,盘绕在脑海的味道。 梁振东微笑着闭上眼睛。 那些为什么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爱的人就在身边。 ——————————————————————— 浴室里蒸汽氤氲,米娜蹲在花洒下不想挪动,任滚热的水打在背上,烫红大片皮肤。 她想哭,或许已经哭了,或许没有哭。 手上握着的手机被热水淋的湿漉漉的,一片黑屏。 青渊贴在朋友圈的照片,老公的爱心面条!图文并茂,极秀恩爱。 应该知晓,青渊是多聪明的女人,她在敲山震虎,划定梁振东的所有权。 青渊清楚,世界上除了梁振东的初恋,没有哪个女人能偷走他的心。 其实,哪怕今夜色诱梁振东的就是他的初恋女朋友,也不一定能拿下他来。 米娜摸摸自己温热的唇,想:如果,青渊知道,她今夜强吻了她心爱的丈夫,会不会怒不可遏提刀来找她呢? 是的。 她吻了梁振东。 四片唇瓣的轻碰,凉薄湿气,还来不及好好感受,他就推开了她。 用力的、重重的推开。 他非常错愕,接着是愤怒。 愤怒她不齿行为,背叛青渊的友谊。 那一刻,米娜觉得自己像吻到冰冷的石头,只好沉默着坐到原处。 他真的很与众不同,没有借着机会得寸进尺,哪怕她主动轻解罗裙,投怀送抱,也没有燃起半点非分之想。 "青渊,还在家等我。我帮你拦的士吧。"他冷静异常。 "梁振东!"她狠狠叫他,红着眼睛,"青渊又不是尽责的妻子,值得你这样为她付出!” "她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保姆。"梁振东飞快打断了她的话:"青渊对我很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接受我,包容我,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从没要求过我为她做什么。我们甚至连结婚戒指都没有,她也嫁给了我。" 这不是爱,是什么? 爱是一种感受,也是一种感觉。 只要你想起,就会从心底涌起深深暖意,流到你的四肢百骸,让你原谅对方所有的不好。 米娜开始埋头哭泣,哭声中有委屈,不甘,羞耻和点滴悔恨。 "米娜,你不是没有来吗?"梁振东目光直视车前的道路,"我们相亲的时候,来的是青渊,不是吗?" 你为什么不来呢? 梁振东把后面的话隐晦抹去没有问出口,直接下车走到道路中拦车。 米娜看他挥舞着长长手臂,突然心底里很明白, 72 爱从容颜开始 米娜看他挥舞着长长手臂,突然心底里很明白, 他只是不揭穿她,把人生的丑恶见过太多后,面对人性的丑恶选择了宽容和原谅;面对善良,选择保护。 青渊和家庭是他的底线,谁也不能破坏。 明白过后,米娜又很伤心。 终于晓得,即使青渊不在了,他也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 因为,她已经永远站在青渊好朋友的位置上。 —————————————————————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徐志摩 和“围湖耕田”一般蠢的傻话,“教育产业化”的蠢气是不相上下的。如果一个国家把百年育人的教育大计做成一门生意,那么把医疗当成敛财的工具就一点都不稀奇。 江城一中是省里面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师资力量雄厚,软硬件都非常的好。江城教育局却把它当成敛财门道,成立一中教育集团,在城中广开分校,招揽各行各业有钱子弟入校学习。 分校拼爹,主校拼成绩。 城中的老校区为了保住一中黄金般高考升学率,集中省里最会抓题应付考试的老师,生源则是优中选优,从底下的市州县挑来最刻苦最拔尖的学生。有时候,为了争夺优秀的寒门学子,不仅免生活费,还提供优厚的奖学金、助学金。 遭诟病的重点班和普通班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培优班和提高班,换汤不换药。 一棵树若根上坏了那么砍去一些萎黄的树叶又有什么用呢? 培优班上青渊是不多的江城本市人,她的学习顺风顺水,水到渠成。努力有之,但并不像同学们那样悬梁刺股,奋发读书。 青渊并不把成绩看得很重,家里人也没有迫切渴望通过女儿读书来改变命运。她是班上唯一不住校的人,只因为说适应不了嘈杂的集体生活。 这里面更多是钱珍花女士使了金钱的神通,也许确实也赖着青渊学习好这个先天条件,一向坚持原则的一中老师居然同意,而且他们对青渊还十分客气。 老师天天在讲台上教育学生“公平、正义、勇敢”,底下却表里不一,同学们心灵纯洁,受此社会黑暗洗礼,便有些愤愤不平,总想着在学习上争一口气压过青渊,杀杀此女气焰。 但青渊是读书王,江城一中女学霸! 全班四十六个同学,文理科分班后,理科班只有几个女同学,偏她常年徘徊在年纪一、二名的位置。 她不稀罕钱,但奖学金没有旁落过。 太遭人记恨了! 家境好、读书好、长的好、老师又喜欢……注定没朋友。 小地方来的孩子很看重钱利和名誉,男孩看她纵然喜欢心里自卑不敢高攀,女孩对同性天生基因带着排斥和傲气不愿和她做朋友,青渊又不容入集体,为数不多的江城市同学也对她更是淡淡的。 她慢慢无形被同学孤立起来,上学变成苦役。青春女孩偏又倔强,不愿低头示好。钱珍花虽然能用金钱收买人心,但不能让所有人诚心喜欢青渊,反而让志气的孩子对她敬而远之。风言风语渐起,甚至还有人造谣说,青渊是父母给了钱才上的一中,她考得好,全是老师开小灶给题目。青渊知道后大气,在班级越发沉默,每天只上课学习,下课回家和同学们基本无交集。 她没有朋友,暗暗发誓自己不需要朋友。 高中二年级暑假,一中接教育局指示,召开省里第一届中学生运动会。运动会的开幕、闭幕、举行参加均安排在一中山清水秀的分校。主校区尖子生也被拉到到分校,但不是为了参加运动会,而是每年贯常补课。 “术业有专攻。同学们不必羡慕操场上比赛的同学。头脑灵活的人就好好学习将来做医生、当律师。四肢发达的人将来就去工地扛水泥,做苦力。现在你们羡慕他们在操场上玩耍,将来他们会羡慕你们住大屋娶漂亮老婆。“ 同学们挤眉弄眼哄堂大笑。 这样汲汲名利的话从为人师表的老师口里说出来,简直有辱斯文。 知识不再是为了追求真理和进步,变成一种工具被人利用,廉价的如站街女,待价而沽还沾沾自喜。 被这样的教育者教育,国家哪里有前途? 十几岁的孩子见面寒暄必是几句老话。 ”怎么办?今天测验英语啊,我还没有背单词哩!“ ”哎呀,我也没背耶,我昨天好早就睡了,这可怎么得了?这回死定了……“ 真到考试时,他们又下笔如飞,如有神助,成绩那叫一个漂亮! 青渊很不能喜欢这种氛围,学了就学了,没背就没背,有什么可说谎的,幼稚园的小朋友就都知道说谎是不好的行为。而同学们已经把商场上的保存实力,官场上的韬光养晦实习个遍,孙子兵法了然于心。 读书只是一种天份,和世上其他的技能又有什么区别?它并不比那些跑得快、跳得高、走得远的人更出色。 背靠西色湖修建的一中分校活脱脱就是电影里的贵族学校,占地面积巨大,绿荫匝地,花木高垂,绿茵茵的足球场,宽大的室内篮球馆、羽毛球馆、游泳馆一应俱全。这里真是有钱孩子的天堂,巨热的夏天男女同学还披着长袖校服,是为了躲避督察老师检查,把最当季的漂亮名牌穿在里面,出了校门就可以立马去玩,而不要赶回家换衣服,死贵书包、潮牌鞋子、最新上市电子产品……每一件都不是拼成绩的孩子或是他们家庭可以承受的。 世界被人为分割,界限就是权力和金钱。 运动会如火如荼到最激烈的时刻,即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白门学子也在珍贵的课间休息热切讨论起赛场风云来。 运动是和平年代唯一能体现男性的雄伟、勇敢、美丽的舞台,也是让男性魅力延续的最好方法,而中国男人却过早地退出这个舞台。 青渊坐在露天篮球馆看台上感慨的想:“和眼前的男孩比起来,自己的同学简直是一群死气沉沉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虽然不晓得这些朝气蓬勃的同学来自哪个学校,但看他们脚上的鞋知至少不是一中分校的学生。可再便宜的运动鞋也挡不住年轻的喜悦,他们个个体格健康,笑容朗朗,即使在露天暴晒的阳光下依然和伙伴们快乐大笑。尤其是其中一个男生抢断凶猛,投篮命中率高,假动作漂亮。他指挥战术,协调全局。晶莹的汗水在他脸上灼灼生辉,小麦色皮肤,雪白牙齿活像古希腊神话故事里的美少年阿多尼斯! 阿多尼斯一拿球,场边聚集的女生哇哇大叫。 自从场外不经意地惊鸿一瞥,青渊就迷上这位阿多尼斯。 喜欢看他打球时飒爽英姿,喜欢他进球时候微笑回头,还有他说的麻利江城话,听在青渊耳朵也是好听。 下课后来操场观看阿多尼斯打球成了青渊枯燥学习生活的消遣和快乐!即使只是看着他们的练习也远远比呆坐在教室做题目来得有意思。 时间飞快地转着,马上到了要上晚自习的时候。 青渊急急忙忙跳下台阶,太急。一个用力过猛,久没运动的关节,在跳跃中很不争气地崴了一下。 “啊!” 73 心底事 “啊!” 青渊疼得捂着右脚蹲到地上,右踝处撕裂般的痛, 眼泪都流下来。 她蹲在地上半天没挪动位置,正想着要咬牙挣扎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阿多尼斯站到她眼前。 他高得像棵大树,他说:“喂,同学,你没事吧?” 青渊抬头看阿多尼斯,他手里拿着球,逆着夕阳,嘴角微微掀动,歪着头有点不耐烦打量她。 她没有说话,突然羞红脸,羞涩低头看脚下水泥地。 阿多尼斯转身把手里的球扔向伙伴,“嘿,我不玩了。” 伙伴们接过球,笑着打响哨。 “梁振东,梁振东……小心我回去告诉明歌喔!” “滚!”阿多尼斯大骂:“无聊!” 大伙“喔喔喔!”笑得更加厉害。 青渊涨红了脸想自己站起来,可惜脚踝处太疼。 “同学,我扶你去医务室看医生吧?要是肌腱断了就麻烦了。” 青渊脸烧得热热,光看他的脸心就开始“噗通”、“噗通”乱跳,脑子里哪里还能想到别的东西,一个进鬼使神差地点头。 阿多尼斯伸出手,“要扶吗?” 青渊不说话,迟疑着,小心把手搭在他前臂。 光滑皮肤凉冰如雪,还腻腻有汗盐涩感。洁癖的青渊没有任何讨厌感觉,她仿佛透过相接处贴近,也感受自己的心跳。 除了爸爸,没有哪个男生如此靠近过她。而今天的行为是不是就是老师嘴里所谓坏学生,处处都是早恋苗头,可她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爱慕是天性的本真。 如果可以被他天天这么扶着,她可以考虑把两条腿都摔断。 青春少年萌动的欢喜,不揉杂任何利益、物质考量。不因为任何附加条件的喜欢,也不揉杂现实考虑。不因为你是富二代、官二代…… 他们爱慕的只是最初一瞬间的心动,一个眼神,一个回眸,一个会心的微笑。 此时此刻青渊听到阿多尼斯的心跳,闻到他身上酸涩的汗味,都心神荡漾。 夕阳里她踮着脚一跳一跳随着阿多尼斯特意放慢的步子,她很想张嘴同阿多尼斯说些什么,搜肠挖肚想了半日,觉得说什么都好蠢。 医务室年轻女校医很负责的为青渊做了详细检查。 “应该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暂时不要做剧烈活动。” 青渊躺在狭小的检查床上,急得脸色通红,扭扭捏捏坐立不安。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女校医疑惑问。 青渊勉强摇头,坐着不动了。 校医微笑看着青渊再看看阿多尼斯,露出“我也是过来人”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出去写病历。 阿多尼斯被校医弄得怪难为情的,“你没事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青渊的脸憋得通红,急得要哭出来,见他真要走,冲动地拖住他的手。 阿多尼斯吃惊看她,青渊居然急得要哭出来。 “怎么了?”他慌张的问。 青渊尴尬的要命,头垂得低低的,细若蚊吟的说:“老师……收走了我的手机,你……可不可以帮我……” “你要我帮你什么?” 青渊用力拉拉他的手,拉低他的身体,极不好意思附耳说话。 “啊!” 他的眉头攒在一起,不置信看她,不像玩笑。 “有没有搞错?” 没办法啦!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等我一下。” 阿多尼斯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很快地又一阵风样跑回来,手里抓着一件蓝白相间校服。 “同学,你可以把这个围在腰上。” “谢……谢。” 青渊接过染着他体温和汗味的软软衣物,心里麻酥酥泛起一阵涟漪。让她不禁想起首不知名的小诗。 初恋心动宛如风动山岗我已沉醉身边的你却毫无知觉 她小心翼翼起来,小心把校服围系紧在腰间,忍着双腿间的潮湿和不适。 为了避免尴尬,阿多尼斯一直背对着她站着,像棵大树。。 出了医务室,操场上人迹寥寥。 他们一前一后站在告别的路口。 青渊终于鼓起勇气问他:“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将来我好把衣服还给你。” “我叫梁振东,栋梁的梁,振作的振,东方的东,我是是四中的。” “梁振东,真是个好名字……” “是吗?”梁振东摸着脑袋呵呵傻笑两声,说:“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喂,你叫什么……” 梁振东回过头去望,茫茫一片夜色操场只有上散步的三两个同学。 ………………………………………………………………… “怎么了?” 梁振东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青渊抓着小腿腓肠肌,痛苦的说:“脚抽筋!” 梁振东皱了皱眉,把青渊的腿搁在怀里揉捏着,再用力绷直。 青渊闷哼一声,小腿的痉挛立即消失。 “吃钙片了没?”他问。 青渊收回腿,塞到被子下,“有时候吃了,有时候不记得自己吃了没有。” 梁振东赐她一白目,穿衣下床,翻箱倒柜找钙片。 “算了啦!”青衣趴在枕头垫子里,看他东翻西捡的,“睡吧,明天再吃就好了。” 梁振东冷哼,表示鄙视的说:“亏你还是当医生的,自己都不按时吃药!” 青渊做个鬼脸,接过他递过来的药丸和温水,乖乖饮下,吐着舌头道:“我晓得你也不是为我。” 听她没心没肺的话,梁振东不计较。把水杯放好,折回床榻时,拿来一双棉质脚套细心给她套上。 他的手又软又大,一如既往温热。 梁振东记得,青渊说,她的右脚骨折过,贪凉就疼。 “怎么那时候不好好治治?”梁振东捏着她的脚踝问。 “学习紧张,受伤的时候我赶巧来了月信不能手术,等月信过了,我也不太想手术了……就选择了保守治疗……” “你怎么受的伤?”梁振东躺到她的身侧,接着追问:“是上体育课?” “喔……” 两人并肩躺着,青渊想了一会,扭头趴在枕头上笑嘻嘻对梁振东说:“我为了看帅哥,从台阶上跌下来,崴到了脚……你信不?” 梁振东闭上眼睛,摇头。 “真的。那帅哥比希腊古神话里的阿多尼斯还要帅……"她摇晃他的手臂企图引起注意。 “嗯喏……”他打个哈欠,抚抚青渊的脸,睡意朦胧:“睡吧,明天有时间,记得看医生——你这样抽筋到底有没有问题……” 青渊搂着他的脖子,不依不饶:“梁振东,阿多尼斯还送我去医务室呢!校医怂怂的还说没事,其实已经骨裂了,我当时都成为了学校的笑话,没有参加任何运动的人,却是运动会期间最重的伤者……” “嗯,睡吧……” “梁振东,梁振东……” 青渊无可奈何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来催得心慢慢激荡。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奇妙,对不对?梁振东……" 她吻了吻他的额头,恬然睡去。 梁振东是真的不太记得了,时间太久,隐约的印象也模糊不清。也许有这么回事也许没有这么回事。当时的事情只是他生命中匆忙一个小点,太微不足道。 他的学生时代是体育和杜明歌,运动是左手,明歌是右手。 浓郁炽热少年爱恋是热烈美丽的彼岸花。 梁振东和杜明歌曾经为了去看这种美到天昏地暗的花朵,翘课坐了一夜的火车。拥挤的车站,吵杂的人群,公园里一望无垠的红色,小情人在花海里深情低首相对。 74 你曾那么爱她 梁振东和杜明歌曾经为了去看这种美到天昏地暗的花朵,翘课坐了一夜的火车。拥挤的车站,吵杂的人群,公园里一望无垠的红色,小情人在花海里深情低首相对。 他们在百年金陵饭店交付终身,彼此见证蜕变为成熟大人。 一趟旅途,花光并不富裕的梁振东所有的存款。 年轻气盛的男孩拥着佳人,豪气干云,“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样的洒脱事,同学间津津乐道的轶事,而现在回头看,他虽不后悔,却也觉得太傻,轻狂的把世界看得太轻,而把自己看得太重。 有一次他和青渊路过促销发售的楼盘,宽大的售楼中心门口摆满了空运过来的彼岸花。 青渊兴奋地跑过去叫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曼珠沙华?振东,我们家里也养一些好吗?” 他轻蔑地憋了憋嘴,说:“不就是石蒜花吗?你确定要摆在家里?在日本这种花可是用来上坟的!” 过去的种种,他不愿回忆,最好统统忘记。 从认识青渊开始,要对她负上一生一世责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埋葬过去。忘了过去幼稚不切实际的依赖和幻想,走到残酷人生现实中去奋斗去拼搏。 所以,他再不能花光积蓄博红颜一笑。 也不能不留后路,死扛着不妥协。 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美好,飞沙走石、满目疮痍。但身边有一个人一直陪着,就想再往前走一走。 这种心理的变化,有人叫成长、有人叫现实、有人叫无奈。 他说这是勇敢! 改变自己,从熟悉的生活到不熟悉的生活里摸爬滚打,尝尽人间冷暖,不是勇敢是什么? 在无望的爱里等待、幻想、只做相思的梦,则是孤勇。 孤身一人的勇气。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青渊读过许多遍,却从没有看完整过,破碎而伤感,她不忍看到惨烈结局。 “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 “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 “从那一秒钟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就是你……” 江城的大学大部分集中在西边的大学区,四五所大学间距离车程均在一小时以内。江城医科大学和师大只隔着一条马路,鸡犬相闻。不仅可以通用操场和食堂,连靓妹帅哥资源也是共享的。 医科大学男多女少,师范学院女多男少,实实在在利国利民。 学校的风云情侣总有几对出众优秀的。 男孩自然帅气阳光,最好还是潇洒的篮球健将,女孩清一色为清纯可爱,穿长长花朵裙子,清汤直发,温婉柔顺。他们手挽着手出现在校园任何一处都要羡煞旁人。 梁振东和杜明歌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出名到不仅自己学校知道,连隔壁医大的学生也知道。 《洛丽塔》里面说: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你想隐瞒,却欲盖祢彰。 如果说单恋是现时代即将淘汰的爱情种类,那么青渊是否是不幸被它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最后一人? 若说没有缘偏生遇见了他,若说有缘,为什么他身边已经有个她? 青渊压抑感情,寄情于学习。 当时江城电视台里中医养生的节目正播得红火,整个城市都在聊保健、食疗。钱珍花被忽悠的不行,花了不少冤枉钱。还非逼着女儿选了一门关于中医的选修课。 那位老中医老得掉牙,走路颤颤巍巍,说话嗡声瓮气,五十个学生二十九个卧倒睡觉,二十个摇头晃脑打瞌睡。下周再来,教室里稀稀拉拉做不到十位数,老中医长叹一声曰:“自习!” 老中医并不是没真才实学,确实是口才有限,葫芦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医生这种职业不仅需要智商也要领悟力和人文情怀。 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不好的医生?为什么那么多的医生说出来的话听到病人耳朵里就是不太舒心。因为挑选的源头就已经乱套,学校扩招升级,以前的三流职高升本科,一年招几千个医生,全国好几万。过去的师傅带徒弟,言传身教,手把手的因材施教。要学本事先学做人,头三年做佣人,师傅看你顺眼了,有天赋才教医术。哪像现在的教授,自己学艺还不精,带的研究生多得名字都叫不全,这样的老师教的学生能好? 毕业后人人都想进大医院、好医院。但中国的医院招聘不提也罢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医院里的医生哪个没有点关系?哪个科室油水多,奖金高,医生护士都牛逼,他们后面站着靠山,医院里的同事都看不上,会真心服侍病人? 做梦! 说句良心话,没钱没门路莫学医,误人误己,耽误青春,害人害己害家人。 青渊家境雄厚,她没有负担,学得好也好,即便学得不好也没关系。就当纯属爱好,陶冶情操。 没想到她学得刻苦,中医学得比中医学院的学生还好。 这算不算算爱情失意的补偿? 大学同学回忆起来,只觉得这个同学成绩优异,却沉默寡言,还经常不见人影。 因为青渊常流连在师大校园更多于自己学校,她熟悉师大图书馆、食堂、自习室、操场……也知道恋人们最喜欢去约会的情人坡上有漂亮的兰花,骑自行车从食堂到二号女生宿舍楼是七分钟。 终于也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一往情深。 有时,她也痛恨自己这么卑微的喜欢,又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 梁振东没有错,只是不爱她而已。 “他们翘课去南京看彼岸花,几多浪漫啊……”室友阿月是江浙人,边念书边在宿舍做买卖,就是利有富余时间就在女生宿舍卖女性用品,不但挣钱养活自己,还锻炼口才,扩大交际圈。 阿月叽叽喳喳说着在师大做买卖时听来的八卦,青渊的心涩涩伤感,像被金钟撞了一下发蒙。 她把笨重的《外科学概论》盖在胸口,重得喘不过气来。 阿月突然从上铺把脑袋探下来,调皮的说:“阮青渊,杨旭生怎么老是问起你啊?” 问我? 青渊不解,“他问我什么?” 阿月“咯咯”直笑,倒在床上说:“他问,阮青渊同学怎么不来自习呢?阮青渊同学为什么不参加班级活动呢?阮青渊同学,参加学校社团活动没有啊?又为什么不参加啊?阮青渊同学,是不是恋爱了啊,为什么总不见人影呢?" 寝室里所有人大笑起来。 “青渊,他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神经病。” 青渊骂她们,脸上发窘:“不要乱说话啦。” 学校待不下去…… 姆妈说的对,人生在于有过爱,而不在于占有。如果爱成为负担,不如果断结束。未来那么长,每个人都有无数种选择。 青渊回到家,慎重宣布决定毕业后,她准备出国继续深造。 阮次山哼哼着:“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嘛?你又不指着当医生吃饭,将来'宏盛'你不要了。” 没想到,钱珍花坚决支持她:“现在是什么时代,好女不穿嫁时衣。趁年轻,就该出去闯闯。她喜欢读书索性读个饱。” 亲戚们都是鼓励和赞成的。 青渊回到房间,从大衣柜底里翻出件旧衣。 是那年,梁振东披在她身上的校服,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 75 各有各的选择 青渊回到房间,从大衣柜底里翻出件旧衣。 是那年,梁振东披在她身上的校服,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 衣料柔软,洗得泛白,贴在脸上已经闻不到阳光的味道,有的是柜子底旧旧的湿气。 既然选择放手,就不应该再留下念想。 青渊把它包裹好,投递到快递公司物归原主。 从零开始,从零结束。 所有一切都回到原点。 青渊一笔一划写下师大的地址。 钱珍花端着咖啡,站在一旁悠闲看着女儿,“寄来寄去的多费劲,不如直接当面还给他就是。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不是?万一将来,他和女朋友分手,你不就有机会了吗?叫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噗通。” 青渊微笑着抬手把签字笔扔到钱女士的咖啡。 “给你的咖啡加点东西。” 谁叫你一天到晚给人添堵的。 钱珍花不气不恼地拿出笔,意大利浓咖啡一口饮尽,笑道:“味道还可以。” “你……" “矫情的丫头,一点都不可爱!”钱珍花使劲戳戳女儿的脑门,叹气道:“将来一定被老公吃得死死的!” ……………………………………………………………清早醒来,鸟啼虫鸣,柳软枝黄,春天的太阳早早地驱走双锦山的浓雾,露滴嵌在苍苔里一会就不见。啾啾的小鸟落在白色窗台鸣叫几声,“簌”的飞到林中没入不见。 “你再多睡一会?”屋里的男人打着领带,柔和的说。 “没事。我也要去上班。”青渊对着镜子把头发绾成螺髻,停了一会,“今天你下班直接回'宜园'吧。” 梁振东摸着下巴,咪咪笑看镜子里的妻子,今天的她穿一套青蓝色的运动衫清清爽爽。 “那让张阿姨过来做晚饭。” “嗯。”青渊应了声,看他还在打量自己,灿然一笑问:“看什么?” “你这样穿挺好看,干净。”说完,他便转过身去衣柜拿西装。 “神经。” 青渊笑骂一句,不禁莞尔,左右照照,一件旧衣,什么品牌都不是倒博得他不多见的夸赞。 两人相携下楼,沈阿姨先是错愕,接着脸上笑开花朵。 “来,快来坐下,吃饭吧。” 青渊和振东笑看一下,乖乖坐到餐桌旁。 振东喜欢中式早点,沈姨早准备好江城有名的鳝鱼羹面和土豆卷饼,总是晏起的青渊难得起这么早,幸好有炖好的银耳红豆羹,再切几片贝松肉干面包也还不错。 小两口亲亲密密吃着,我尝尝你的鳝鱼面,你吃我的红豆羹,几多甜蜜。沈姨掩着嘴,悄悄走到屋外,把空间让给年轻人。 张叔吃过早饭,正坐在花园休闲椅上翻报纸。沈姨踮着脚步凑过去和老公咬起耳朵。 风和日丽正是好时日。 “嘟嘟——嘟嘟——" 宁静的阮宅外突然传来尖锐的汽车鸣笛声。 “呦——” 张叔轻叫一声,忙放下报纸,掏出遥控器,摁下开关,黑色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真是个祖宗。” 沈姨嘟囔一句,在围裙上搓搓手,皱着眉等祖宗进来。 果不其然,阮立哲被张叔扶着,摇摇倒倒从车库出来,边走边骂。 “你他妈的,耳朵聋了啊!没看见我回来了吗?妈的……” 一大早喝得醉醺醺,还口出恶言,着实讨人厌! 沈姨看丈夫受辱,满腔不忿。 张叔隐忍,用眼神压制妻子,“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快把他扶到楼上去。” “滚!滚开!”阮立哲大吼着推开张叔,重力不稳退后几步撞倒廊下的花盆,发出剧烈声响。 “小心呦。”张叔怕阮立哲跌倒到稀碎的花盆瓷片上受伤,忙伸手去拉。 “你们滚开!老子还要你们来扶!妈的!”阮立哲反手打掉张叔的手,变本加厉的推搡着,“你是个什么东西,滚!” 张叔顿时脸无颜色,委屈的眼泪蓄上沈姨的眼眶,羞愤难当。 “阮立哲!” 阮次山身穿睡衣,怒发冲冠站在他身后。 “你在这发什么酒疯!只会家里横,有本事出去横!” 阮立哲摇摇晃晃的斜眼藐视的看着舅舅,不在乎顶嘴道:“是啊,我就是孬种,怎么样?怎么样啊!” “不像样!不像样……” 爱之深,责之切。 阮次山把立哲当儿子样养大,现在如此不成器,痛心疾首。他狠狠拽着立哲的衣领,就是劈头几巴掌。 又狠又重,立哲任舅舅打骂,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混样,惹得阮次山更是火气腾腾地,发狠的暴揍。 “爸爸——” “爸爸。” “立哲!” 匆匆赶来的众人连忙上前劝架,阮玉英焦躁地抱着儿子懊哭着,青渊急得簇眉,不知道该帮谁,梁振东挡在头了,又要拦着阮次山,又要照顾好有孕的妻子,忙得不可开交,吵吵嚷嚷,直到把立哲扶到房间才消停。 阮次山在客厅里吹胡子瞪眼,气愤难消。 “立哲真的是不懂事,这么大的一个人,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吗?天天和狐朋狗友鬼混,回来就发酒疯,他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能力,难道今天的一切是他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吗?真是不争气、不争气!” 阮次山说一不二,谁也不敢上前劝解,梁振东和青渊是晚辈陪坐一旁不敢插嘴。 梁振东撩起衣袖看看时间。 阮次山敏锐发现他的动作,问:“振东,到上班的时间了吧?你快去。” 阮立哲毕竟是阮家的人,梁振东留着也帮不得忙。 “爸爸,那我先去公司。” “嗯。”阮次山点点头。 青渊依依不舍把梁振东送到门口。 “别送了,你去陪陪爸爸。” “那你路上小心。” “好。”梁振东笑着提醒青渊:“别忘补钙,有时间去医院看一下。” 青渊点头,心里软绵绵的,一直看他的车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回来。 回到客厅里,赵奇霞不知什么时候下来,正站在阮次山的身后捏着他的肩膀说话。 青渊听不清他们的交流内容,却从父亲疏朗面容表情了解,他的心情和刚才相比缓和不少,也消不少气。阮次山伸出手握了握赵奇霞的柔荑,赵奇霞顺势做到他的身边,两人温馨无比。 青渊发了会呆,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没有像往常火冒三丈,急怒攻心,心情出奇的平心静气。 夫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她已经有些了解,相濡以沫的男女,会吵架、会哭泣、会意见不和有时会恨不得对方去死。但最后,又还是手牵着手磕磕绊绊风雨同舟。 父母会先走一步,儿女会有自己的世界,只有夫妻才是陪着对方到最后的人。 钱珍花再也不会回来,但阮次山身边有了赵奇霞,不致于晚景凄凉。对子女而言,父母过得好也是种安慰。 青渊转到后门,进入厨房。 “沈姨。” 沈姨正抹着灶台,看见青渊勉强笑笑。 “喔,振东呢?” “振东上班去了。”青渊说:“沈姨,你别往心里去,立哲不懂事……又喝醉了,醒来后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我没事,还道什么歉?”沈姨连连摇头,“我们是看着立哲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小孩当然知道,我们不会计较。再说,你爸爸也批评了他。” 不看僧面看佛面。 沈姨在阮家帮忙多年,照顾青渊是份内工作,再则,青渊又乖又听话,还常常给女儿补习英文,沈姨照顾得格外用心。而阮立哲只是和母亲寄居在阮家的穷亲戚,从小调皮捣蛋,他母亲阮玉英还隔三差五就挑自己的错处,当然没好态度。 今天,她扶着阮立哲的时候,他衣服、头发上有些酒气,但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酒味。 “沈姨,你最好了。”青渊感激地拉着阿姨的手,“我代立哲向你道歉。” 沈姨呵呵笑着,抚摸她的脸,说:“傻啊,这关你什么事。” 楼上传来说话声,接着是巨大摔门声。 青渊皱眉,道:“这又是闹哪样儿啊?” 走上楼来,正看见阮玉英红着眼睛,蹲在儿子房门前哭泣。 “二姑。” 76 送你钟爱的蛋奶酥 “二姑。” 阮玉英一看见她,扭头哽噎着跑回房间。 这个阮立哲实在混蛋!青渊心里气死了,一大早骂了张叔,现在又来骂妈妈,正想拍门训弟弟一顿。 “你也想教训立哲?”送完阮次山上班的赵奇霞正扶着栏杆站在那楼梯尽头,似笑非笑问。 “你想说什么?” “孕妇不宜动怒,明明知道进去十有八九是碰钉子,何必自取其辱?何不等到时机成熟再和他讲道理?他听得进去,你也能说到点子上。” “但是,立哲现在这么混……如果不约束只怕他会做出更多的错事。” “他在家里混,总比好过到外面混,现在的年轻人讨生活不容易。”赵奇霞淡淡的说:“人大了,就要飞出原来的家,像在固定轨道运行的星球要跳入另一条轨道。当然会焦虑。立哲又不是白痴,需要的不是所谓言之无用的说教,时间和空间才是他最需要的。待他想清楚了,要你的帮助时,自然会来找你。” “你的意思是,事缓则圆吗?” “不错。”赵奇霞微笑点头。 ………………………………………………………………… 升格做奶奶,张青水老高兴的。 自告奋勇来“宜园“照顾怀孕的青渊,主要是不信赖青渊的厨艺和自理能力,怕苛待了肚里的孙儿。 她一大早就到农贸市场挑选最新鲜、最好的的猪骨、土鸡、鲜鱼……变着法儿给煲汤做菜。黑豆红枣排骨汤、淮山枸杞乌鸡汤、海参里脊肉、虫草花煲鸡、阿胶鸡丝汤、莲藕赤小豆猪蹄汤…… 比自己生孩子金贵一百倍不止。 做母亲的为孩子吃苦受累操持忙碌都不辛苦,只要看着孩子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就心满意足。但如果孩子挑三拣四,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真的会火冒三丈,引发家庭战争。 张青水站在水果摊前挑挑选选,身边的梁国栋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老板,你的草莓没有喷什么农药吧?什么膨大剂、激素有莫有啊?” “没有、没有啦!”老板扯着塑料袋,大声道:“放心啦,是自己家种的。” 张青水挑了许多,梁国栋站在一边想笑,这个老板,一年四季什么水果都说是自己种的,亏得买水果的也信他瞎说。 “哎呦,买这么多,青渊吃不了。” 采购好一日的口粮,两位老人在公交车站歇气,梁国栋有些抱怨妻子。 梁国栋不会开车,张青水又不愿意住在“宜园”,宁愿每天跑来跑去。大家都默契的有个共识,婆婆媳妇是世界上最难处理的关系之一,住在一起难免摩擦多,还不如分开住,大家自由还亲热些。 “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张青水叹息的说:“以前是媳妇侍候婆婆,现在新社会全倒了个,婆婆还要看媳妇的脸色。她什么也不会做,只坐在那里讲,姆妈,你莫辛苦,这个请钟点工做啦,那个请家政公司做啦!” “青渊不是怀孕了吗?你还真要她做喔?” “她没怀孕也没做过啦!”张青水嘟嘟和老伴抱怨:“吃东西也挑的很,怀孕了也只捡自己爱吃的吃,那些加工的食品很多添加剂的嘞,吃下去对孩子多不好……” 这些话梁国栋听得可以背出来,“嗯嗯嗯!”点头应付。 远远看见公交车来了,立马提起东西说:“快走,车来了。” “急什么,你也去讲讲她,怎么能这么不懂事?现在她又是一张嘴巴两个人吃……有些东西不好吃,但是营养价值高……" …………………………………………………………… 青渊和婆婆公公的相处谈不上很愉快,也谈不上很不愉快。独生子女都有些“独”的毛病,从小家里一个人也独惯了,比较能忍受寂寞和自娱自乐,大体热爱安静和闲适,人多又热闹的事情反而远远躲开。 上辈的人更热衷喜欢的是集体活动,统一服装、统一步伐、统一思想。所有人都要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旅游时要报团,跳广场舞要一窝一窝整齐划一。 有条件的父母和儿女真不要住在一起,再好的脾气和耐心也受不住天长日久的操磨。 说句俗的,就是和亲生父母都吵架哩,何况是对方爹娘! 和自己的父母吵架,说再狠的话,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对方的父母……呵呵……可大不一样。 青渊嗜好甜食饮品,怀孕后更甚。酸男辣女,这两样都不怎么爱,张青水端上来的汤水,她捏着鼻子喝些些,碰到若带有些气味的更是脸比黄连苦。 毕竟他们没有生活在一起过,彼此的喜好和习惯都很陌生。 张青水疼惜儿子在外打拼工作,一心扑在事业,都是为了妻子。但青渊太不会照顾人,不仅没有充当好贤内助的角色,处处还要振东照顾。 今天是周日,振东加班,张青水和梁国栋买了食物来“宜园”。 还未进门,便听见从厨房传来青渊的笑声,他们循声而去。 “爸爸,妈妈!”穿着家居服的青渊坐在圆木背椅上向他们招手:“快点来,好好吃的蛋奶酥,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青水发现厨房里不但有青渊,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正穿着白色的厨师服装忙碌着。 “这是哪儿来的小厨师啊?”张青水放下手里的蔬菜水果问。 其中较年长带着高高厨师帽的男人说:“我姓崔,是'老梅园'的糕点师傅,梁先生特意请我们回来做蛋奶酥给梁太太品尝。” 青渊脸上洋溢的甜蜜比得过最甜的蛋奶酥。 张青水洗了洗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既然是儿子请回来的,也不好意思大肆批评。 梁国栋首先尝了一口,咂咂嘴,只道:“喜欢吃,可以去买,何必请到家里做这么麻烦。” 崔师傅立即解释:“这道蛋奶酥,我们店里也是不做陈列贩卖的。因为它必须现做现吃,热的蛋奶酥刚烤好时表面圆鼓十分漂亮,但一出炉很快就会塌陷,放凉了风味也会大为逊色,出炉的五分钟是它最佳的品尝时间。” 说得如此难得,张青水赶紧用银调羹挑了一块,接着又舀一大坨。 “啊,这个东西没有什么味道啊,就是滑滑的、软软的……” 听了张青水的评价,青渊大笑起来,“Souffle的精髓就是让人吃完后,反而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吃。”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食物?”吃了像没吃一样!张青水愕然。 青渊点头:“蛋奶酥起源于中世纪的欧洲,当时的社会贪婪无餍、欲求不满,权贵阶级花在吃喝上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多上好几倍,造成大量浪费……为了矫正败坏的饮食风气,厨师们特地运用无滋无味无重的蛋白,变化成这道虚无的美食;然而,厨师们又害怕过度膨胀的虚无物质主义,又将如预言一般,终将难逃坍塌的命运,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让在送达客人食用之前,能保持优雅蓬松的原貌。” “吃一道点心还有这么多名堂?”张青水对解释嗤之以鼻。 张青水对食物的不尊重,激起另一位烘培师的不满:“蛋奶酥可是是甜品界公认最难做的甜品之一!要不是梁先生的公司和我们是合作关系,而且一再强调是做给怀孕的妻子吃的,不然谁爱上家给你做啊——” 77 最好的决定 “小志!”小崔严厉制止助手的多嘴。 张青水脸上也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谢谢了啊!”青渊笑眯眯打圆场,“原来全世界的人都喜欢给食物编故事,像意大利提拉米苏的'士兵故事',中国的'东坡肉'都是如此。其实食物后面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是的。”小崔点头称赞:“蛋奶酥是轻,梁先生对梁太太的心意是重。” 送走“老梅园”的烘培师,厨房里好不狼藉。 中式的食物和西式面点完全不搭的两种体系,中式菜肴的味道是模糊的、因人而异的,西点却是严格精准、经过训练全世界都能一个味道,所以西方有大型连锁快餐、面包坊,而中餐永远做不到。 张青水擦洗整理厨房里的餐具,梁国栋坐在红木餐桌前摘菜心和豆角准备午餐。 青渊乖巧的坐在梁国栋身边说:“爸爸,我帮你。” 蛋奶酥一直甜化她,整个人还是轻飘飘的。 梁国栋看儿子媳妇好,心情也愉快,把菜盘挪到青渊面前一点。 张青水使了几个眼色给梁国栋,他像入了定的禅宗,无动于衷坐着,一声不吭。 男人果真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张青水扔了手里处理的鸡,指使道:“青渊,你过来帮我一下。” “好。”青渊不明就里,放下手里的豆角,走到张青水身边,问:“要我做什么?” “你帮我把鸡处理一下?” 处理? 青渊看着在市场斩得一块一块血肉模糊的鸡块,鸡皮疙瘩直腻。 “先用清水洗净,把鸡肉和内脏分开。把鸡肉放到水里煮沸焯一遍血沫,再和老姜一起放到砂锅里煲……"张青水是打定主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不行!”青渊听到内脏两个字就眉头打结,头摇得如拨浪鼓。 “姆妈,我不吃内脏,什么动物的内脏都不吃。”这是青渊做医生的后遗症,不光是内脏,什么舌头、脑髓、猪头、狗头、兔头通通不吃。 张青水没办法,道:“那我先把内脏清出来,你把鸡块洗洗。” “好。我先拿手套。” 青渊从橱柜里拿出手套,带好围裙。 张青水嘀咕几万遍:洗个鸡肉还这么矫情,一下这一下那,又要带手套,还要系围裙,是不是还要带口罩啊! 还没想完,闻到血腥味的青渊已经忍不住捂着嘴跑到垃圾桶前干呕起来。 “哎呀,青渊你没事吧?”梁国栋可不干了,虎着脸教训妻子:“她怀着孩子,哪能闻那些带血腥味的东西?你也真是个神经!” 张青水满脸委屈,想自己怀振东五六个月还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上班做工一直到临盆,梁国栋也平静的很。青渊怀孕,他倒比自己儿子还上心。 她也是心疼儿子振东把青渊看得贵重,青渊也该学学做饭烧菜,做一两个振东爱吃的菜礼尚往来不是? “青渊,你快出去,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别熏着。"梁国栋帮儿媳妇解了围裙,催促其出去。 张青水气不打一处来,这辈子振东想喝青渊做的汤是不可能了。 ……………………………………………………… 星期天还要出工,苦差事? 未必。 只要出工的人心不苦,他又是老板,出工不必加双倍薪水,更妙啦。 “瑞享”三个月的季度财务报告,是固定流程,做熟套路。只是前阵他们发生的事,见面真有些尴尬。 米娜低着头,面无表情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真皮沙发上发呆。 梁振东翻着手里的报告,桌上的茶水冲了三遍。 犹豫很久,终于把报告合上。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梁振东摇头,面对米娜比应付最刁钻的政客还困难。 沉默一会。 米娜心里没底,不知道梁振东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他请她来,她就慌了。开始还抱着一线希望,祈祷真是工作上的事,但看他的神色…… “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她跳起来抓起包,差点被沙发绊倒。 “米娜!” 梁振东站起来,叫了她一声。 “没、没事——” 米娜忍着疼痛和眼泪,倔强地强撑。 “米娜,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环境?” 空气浊得沉下去,圈圈压着米娜的胸膛,喧腾的热气涌起到喉咙。她弯着指甲抠着手心,恨不得要把肉剜下来。 “你什么意思?要我离开'瑞享'吗?”米娜直直看着梁振东,“你知道为了'瑞享'我付出多少心血吗?也许它只是青渊打发时间的工具,但是它是我的事业!你没有权力要求我离开!” 她流着眼泪跌坐沙发上,啜泣哭道:“这是青渊的意思?难道爱一个人是错吗?” “米娜,你并不爱我。”梁振东哑然失笑,他纠正米娜:“你爱的是我的成功,是成功后带来的荣誉、金钱、地位。而不是我本身这个人。”他停了一会,继续说道:“其实青渊并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和心里的想法,我也希望她永远不要知道,你永远都是她的好朋友。”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我走?”米娜捂住脸,哭泣追问。 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可怜。 梁振东有些不忍,又知道若软下心肠来必后患无穷。 “米娜,青渊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也唯一的好朋友……我不想她觉得被好友背叛……” 米娜无言以对,唯有双泪长流。 “如果你不想走,我当然不会强迫你。只是,有时候离开也是我们呵护友谊的一种方式。而且也许当你跳脱出这个环境就会发现原来天地广阔、自由自在。所以米娜不要被物质禁锢、也不要被自己禁锢。” 梁振东抽出一个信封,轻轻推到米娜面前,“你永远是青渊的朋友,也是我的。'瑞享'永远有你的位置,去为'瑞享'开疆辟土去吧。把它发展得更好更壮大。” ……………………………………………………………… 梁振东回到家时,父母早已经回去。他把车停在车库,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最终还是放下。 春天里的山风都是暖的,天空中月朗星稀,难得城市污染雾霾下得见几颗微茫星辰闪烁。 想起那晚米娜的眼泪,发抖的身体……如何不可爱可怜…… 多少人知道会笑话他吧,有便宜不会占,有女人不会上。 但他真的是心疼可怜米娜。 成为物质女孩,不完全是她的错。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米娜们,都渴望钓得金龟婿。 可惜,乌龟很多,金龟婿则很稀奇。 人人向往美好生活,而这个社会提供的机会太少,上升的途径太狭窄,而犯法走捷径的成本又太低。 进了屋,青渊接过他的西装搭在手臂上整理。 “今天还好吗?”他问。 青渊转脸微笑,不语。 奶白的灯光映在她的头顶,照出柔白的圆圈,神圣美好。 眼前的她,是认定一辈子的爱侣。 “蛋奶酥好吃吗?” 青渊笑容如蜜,就是不言语,忙碌手里事体。 梁振东也笑,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就像青渊是他的命一样,米娜命中注定的人总在某处等着她。 “不好吃?”他继续追问,不罢休地拖青渊手肘。 青渊笑出声来,搭握他的手跌落怀抱,“你姆妈觉得不好吃。 “下次买一等翅参鲍肚给姆妈。” 青渊点头,“她会喜欢,至少比蛋奶酥喜欢。” 两人都笑起来。 梁振东把青渊牵到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慢条斯理的说:“立哲还好吗?你有没有同他讲什么?” 78 祛斑 丰胸都不许 梁振东把青渊牵到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慢条斯理的说:“立哲还好吗?你有没有同他讲什么?” “没有。”青渊摇头,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圈禁心灵的泥潭是自己做的茧子,是继续自缚还是化蝶,全赖自己。 谁能帮谁?一桌吃饭,各自修行。大家都有自身的业。 偌大的房间只留着靠墙几盏地灯,坐在身后振东从身后抱住青渊,圈在怀里,摩挲着她柔白指节。 “你怀孕生孩子……'瑞享'不如趁着这个时候重新装潢一番怎么样?”梁振东一边按压她的手掌一边选词遣句,看青渊没说话,他接着说:“我今天也和米娜谈了,希望她能换个心情工作……” “米娜愿意去分院当然再好不过。”青渊收回手掌,认真想会:“但是,米娜的志向不在工作上。她玲珑剔透,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 梁振东把玩青渊的手指,想青渊是聪明姑娘,她的闺蜜,理应比谁都更了解。有些事情,她不一定一无所知。 “青渊,其实——” “振东!” “啊,是。” 青渊转过脸,突然很严肃的命令梁振东:“你看我,脸上有什么变化没有?” “什么?” 看她这么认真,梁振东也有些紧张,坐直身体,仔细端详起来。 他的视力极好,昏暗的光线根本不是问题。 青渊还是一如既往的耐看,休息的好,眼睛雪亮,红嘟嘟的唇微翘着,皮肤瓷白,鼻梁边点缀几点俏皮的雀斑。 “没看见吗?我是不是长了妊娠斑?这儿?”她指了指鼻梁两边的雀斑。 原来是这个。 梁振东安下心来,放松的半躺到榻榻米上笑曰:“好像是长一些。” 青渊顿时如临大敌,脸色阴暗,发急地皱眉:“这么黑,都瞧出来?到阳光底下还得了,不行,我明天要去'瑞享'找张医生做祛斑。” 她作势就要拿手机打电话预约医生,被梁振东一把夺去。 “神经病!”他骂,想起青渊曾想要丰胸的事,眉头直跳。 “把手机还我。”青渊去抢,嚷道:“晚上,我要睡不着觉了!长了妊娠斑可是消不下去的!” 一个奋力争一个夺,梁振东不敢全力,眼见青渊要得手,把手机一甩扔墙角,用身体压着青渊不许移动。 “啊……”青渊恼恨的瞪他,火星子直迸。 “不准去做那些老什子鬼东西。” 青渊在他身体下磨着,不安分的说:“什么鬼东西?” “不许去祛斑。”又补一句:“还有不要去丰胸。” 她笑得打颠,他还记得。 “你老婆就是做这一行,想做就做,哪轮到你管!” 耍赖的厮磨得像尾鲶鱼,脚也勾留到他腰间。 “……”他呼吸浓重,滚滚热气喷在她后颈上,她一缩脖子,他索性低头吮了上去。 她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他的吻从脸颊、肩头、后背……越往下唇越烫。刚刚探进溪地咬了一口,滑腻香甜,她忍不住娇嗔发嗲:“嗯……” 梁振东的荷尔蒙狂飙,甚不温柔地爬起来掀了她的衣服,由后抱住她,扶着抵着,就这么侧着挤了进来。 销魂入骨,老练如梁振东,也不由自主的连连动了十几下,低吼不止。 他的动作克制而缓慢,静谧的朦胧光线中,人影交叠,上下起伏,水声隐秘又放肆。他忽的霸道扭过她脸来,缠绵吻着,小心翼翼却又强势霸道,下身被他牢牢占着欺负着,上身再这么扭着,青渊整个人一缩,跟着猛然一紧,他顿时受不了,重重往里撞了一下,大口呼吸着。 对视相望,粗重的喘息越发显得出这是个极安静极安静的夜晚,像轻轻的唇露,又有了实质,绕着他心渐渐自缚成茧…… 她是他的茧,他是她的业。 忽然颤颤的伸出粉红色舌尖,在他唇上滑过。 身下还在收缩的某处,敏感的察觉他的反应,她笑的更欢,高兴自己还能使他失控。 激情片眼看要被她弄成搞笑片。 梁振东埋头去在她胸前惩罚重重一口,咬的她狠狠一颤,他略解了气,更往下去。 最终被他的技巧与力道击溃,缠绵悱恻一夜。 日子周而复始,一圈一圈的绕着。 工作的时候,总想着有时间了要看书、听歌、看电影……做所有无聊和喜欢的事情。而真正没有工作的时候,时间也并没有花在看书、看电影、听歌,所谓无聊和喜欢的事情上。 时间去哪里呢? 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总之很忙。 青渊忙着瑞享,苏嘉宝的提议大获成功,帮助唇腭裂孩子的慈善项目被定名为“天使的微笑”,意在于帮助这些天使,让她们欢笑起来。第一个来站台卖力吆喝的明星就是安琪儿,她自告奋勇来的。来的时候甜甜望着青渊一笑,喊一声“阮医生”。青渊亦回应她一个笑容,称呼她“安琪儿小姐”。千言万语都融化在不言之中。 不要多说什么,安琪儿自如地和病儿照相合影,做游戏和各种运动。青渊看在眼里就知晓她过得不错。 梁振东也忙着工作,父亲和赵奇霞忙着亲亲我我,张青水和梁国栋忙着翻阅食谱,想方设法给她调补身体,立哲忙着考试和谈情说爱。 “立哲终于懂事了,何家的女儿挺中意他的,我想,这次应该可以定下来吧。”阮玉英在电话那头喜气洋洋。 “恭喜。” 青渊没有打电话问询立哲本人是否中意何姑娘,宁愿自欺相信他是中意的。 青渊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腰腹大了一个周身。 今天是产检的日子,她对着表格检查自己要做的体检项目。再一次深深感叹做母亲的不易。 虽然有几家非常专业的妇幼医院就在家附近,软件和硬件条件十分不错。但考虑再三,青渊还是决定仍去江医大做产检和生产。即使大医院人多拥挤,服务态度真心不够人性化。但谁让她生在医大读书工作,最后心底信赖的还是公立医院。 也幸好她在医院工作过,检查的流程走得比较清楚,并没有花太多冤枉路和时间。 “你现在已经怀孕,下次直接挂产科医生的号,不要再来看妇科门诊。”甄医生翻了翻青渊的病历,嘱咐道:“记得按时来做产检。” “谢谢甄医生。”青渊收好病历,笑意盈盈,“再见。” “再见。” 甄医生挥手按下台上的按钮,广播里响起机械的女声: “306号患者,请到一诊室。” 青渊出来,迎面碰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两人对视一会,都为这意外吃惊。 杜明歌收回目光,低垂着头飞速穿过她的身边,坐到甄晴晴教授对面。 “你有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好像怀孕了……” “那你要还是不要?” 青渊手捏着门,再关上的一瞬间,听到杜明歌清晰的说: “不……” 做完产检,看时间还早,青渊便去“瑞享”。毕竟她是老板。一面是视察工作,一面当成锻炼身体,一举两得,再和同事顺便聊聊祛妊娠斑的自然方法,动刀动药的法子还是留到以后吧。 她今天穿着宽松英伦风A字中长裙,脚上踩着宝缇嘉的蓝色经典小羊皮编织芭蕾舞鞋,头发垂髫,带着俏皮的红色发箍,人显得年轻又活泼。 “米娜!” “青渊。” 两人亲热地拥抱一下,二个多月不见,恍如隔世。 “怀孕后你反而漂亮精神了。”米娜道。 可不是,睡得好吃得好,青渊的脸色红润又有光彩,整个人容光焕发。反之,米娜就显得老了许多,心事重重。 79 女人的友情 可不是,睡得好吃得好,青渊的脸色红润又有光彩,整个人容光焕发。反之,米娜就显得老了许多,心事重重。 她们依旧坐在一楼大厅巨大的落地窗下面喝咖啡,米娜的是卡布奇诺配紫薯花朵饼干,青渊是紫薯粥配杏仁水果挞。 “最近生意不错,我虽然不常在,你也把瑞享管得很好!”米娜饮了口卡布奇诺,苦涩的想,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是没有谁都可以转得很好。她也不是无可取代。 以前,她总笑言,青渊是千金大小姐,不懂商场规矩。可现在看来,青渊所作所为比她妥当的多。 “天使之笑”的活动开展起来,瑞享收获了许多,既有社会效益又又商业价值。实现了口碑和利益的双赢。不像她,只会使些旁门左道,把瑞享带到沟里去。 “米娜,你别笑我了。”青渊摆手笑道:“我哪里会做生意,以前是靠你,现在是有苏嘉宝帮我。没想到,杨旭生倒为我介绍个好人儿来了。这真是缘分。” 米娜淡淡的浅笑着叹息,"是啊,缘分也许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了。人与人之间是这样,爱情也是。有些人渴望一生也不可企及的东西,却是有些人唾手可得。" "是不是春天来了啊!"青渊咯咯发笑:"你今天真富有些伤春悲秋的文艺女青年气质!" "可不是吗?"米娜自嘲一笑,把脸转到窗外,看道路两旁树木吐绿,一片一片生机勃勃,盎然春意。 几个月前,她和青渊也曾坐在这里喝咖啡。当时的青渊还一脸惆怅,讨论离婚大计。而现在,她已经是幸福的准妈妈,享受优质的呵护和宠爱。 米娜笑着抽出一张红色的请柬,递到青渊面前。 “你的吗?”青渊眨着眼睛笑着玩笑。 “打开看就知道了。” “搞什么,神神秘秘。”青渊展开请柬一看,赫然看见出现的新娘名字:吕捷。再看照片中身穿白纱的新娘,笑颜如花。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爱意。 青渊也笑了,举着请柬细细端详,好半天才舍不得的放下道:“看见了没有?这才是幸福的正确打开方式。” “是的。”米娜点头,“我准备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然后就留在X市发展分院了。” “啊!”青渊大叫一声,“米娜,你愿意去。” 米娜点头,许多事情她的意愿一点都不重要。若不走,难道等着被揭开伤疤被人赶走吗? 银灰色的宾利悄悄滑停在路边,一个男人优雅从容地从车上下来。 米娜的目光贪婪注视他两秒后又慌张逃开。 梁振东推开"瑞享"的大门,走了进来。他温柔的微笑,朝妻子青渊挥手。 喜悦从青渊心底洋溢到脸上,她同样笑着朝梁振东挥手。 梁振东杵在门口,没有再走近,礼节性的冲米娜微笑。米娜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亦是礼貌回应微笑。 他们的距离永远定格在此处,今生都不可能再走近。 "我们下次再聊,米娜拜拜。” “再见。”心里涌起深刻的痛楚,米娜仍然在笑。 青渊拎起普拉达的蓝黑色尼龙褶皱包,像只小蝴蝶一样扑入来者的怀抱,他们手牵着手甜蜜地相偕离去。 目所极处,直到不见,笑意一直挂在脸上,凝成雕像,泪才滑下。 “米娜,演戏一贯是你的长处,我只是很好奇,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下舞台?” 米娜想起很久以前,某个人对她说过的话。 她终于敛去笑意,复坐在原位,看窗外车来车往。心脏疼到顶点,人反而冷静,像剥了皮的红肉热辣辣的烧,疼着疼着也习惯,失望复又失望就晓得不要希望就好了。 爱会疼,不去爱罢。 罢了罢了,怎么罢了? 活一遭,死一遭,怎么都是一遭。 办公桌的抽屉锁着梁振东的黄色牛皮信封,里面有不菲的金钱和一段挺拔的楷书小字: 米娜: 永远不要选“容易的路”,因为那是伪装的陷阱。 朋友:梁振东 女人真是一种直觉敏感的动物,男人的一点点小花招都逃不脱她们的法眼。 她们能做厨房烹饪珍馐食物的厨娘,可以是明察秋毫的神探007,只看那个男人做了什么,女人没有糊涂的,特别是聪明的女人,有时候不过装糊涂罢了。 米娜在“瑞享”有股份,她要是立定不走,谁便也耐她不何。 梁振东找了几个人做米娜工作,价格可以商量,要不他买下她手里的股份,要不每月分花红给她。 米娜没有松口,不关乎钱,她拗不过这口气。 可这样僵持着有什么意义? 羞辱的、损耗的只是自己。 女性的友谊,是奇怪而微妙的存在。它看是美好,其实丑陋。它的美好是只能在同等水准的范围,差不多的家境、差不多的容貌、差不多的生活水平里发生。相差太大的距离,就是伤害、自卑和犯罪。 维持敏感的友谊太困难。 青渊在家里的保险柜里翻找,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是她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硬通货。每一样都是心头挚爱。 唯独此件贵重的宝诗龙细作不属于她。 锦盒打开,光芒四射。 “嘿,这个多漂亮啊!” “是啊,经典蛇形珠宝,Pythie希腊文原义为女性先知系列胸针,收藏级别,价格不菲……” “呦,青渊,看珠宝的时候可不可以纯粹用艺术的欣赏眼光来看,不要像个商人把它论斤按两?你看它的造型多美,那些钻石多闪烁,红宝石镶嵌的蛇眼,祖母绿的蛇身缠绕着椭圆形的蓝宝石。如果穿上黑色呢绒外套,带着这件珠宝,撑着细伞走在微雨茫茫的长街……” “米娜,那样你觉得会有人看见它的光芒吗?” 米娜呆然地说:“我自己看见,还不够吗?” 看她蹲在保险柜前发呆,梁振东进来敲她的头。 “在想什么?” “没什么哩。”青渊回神,把零落在地的东西重新塞回保险柜。 梁振东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她身后慢腾腾的说:“米娜同意去分院了?” 青渊收拾着锦盒,嗯了一声。 “是你今天同她讲了什么?”梁振东问。 青渊笑道:“何必我来画蛇添足,米娜是几多聪明的女人,只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青渊拿着锦盒,意有所指看着梁振东笑。 现代社会讨生活,哪里还有笨人? 眼前的也是顶顶聪明的啊! 梁振东脸红,讪讪笑着不响。 花花公子不是一出生就是花花公子,物质女郎也不是一开始就爱物质。米娜若真纯粹的拜金女孩,青渊也不会同她做这么久的朋友。 “娜娜,咳,就是越不过那道坎……” 男女交往,见双方亲戚绝对是有诚意结婚的对象才能做的事。 青渊接到立哲电话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最佳午睡时间。 这个不会挑时间的混小子! “姐,我在'宜园'附近,等会过来看看你。” 不尴不尬的点,又没什么事,立哲没头没脑过来干嘛?不过,她也正好有事问他。 青渊脱口而出的问:“你一个人?” “嗯……还有个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青渊顿时有了精神。 “……女的。” “何小姐?”电话那头的阮立哲没响,“那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青渊伸伸懒腰,起床到楼下张罗。张青水和梁国栋都在午休,也没必要叫醒他们。青渊记得何小姐好像是留日的海归,咖啡配西点她应该会喜欢。 80 人与人的不同 挂了电话,青渊伸伸懒腰,起床到楼下张罗。张青水和梁国栋都在午休,也没必要叫醒他们。青渊记得何小姐好像是留日的海归,咖啡配西点她应该会喜欢。 拿出上好的蓝山咖啡,配酸酸甜甜的草莓乳酪,浓黑与殷红,像爱情的甜蜜和苦楚。 立哲能把何小姐带来“宜园”给她过目,那一定是认定了那个人是未来的伴侣,那么多的女朋友,从来没有特意慎重带来认识的,除了阮次山生日宴会时带回来的杜明歌。 想来,何小姐是认真的结婚对象吧。 电动滴滤咖啡机加热几分钟,牙买加蓝山咖啡的香味丝丝渗透入鼻腔,浓郁迷人。它被誉为“闪着金光的豆子”,平衡感非常好,浅尝一口,宛如置身蓝山多雾多雨的火山高峰,明媚柔和的果酸糅合精致均匀的坚果香甜,如甘露萦绕舌尖久久不散。 青渊深吸几口咖啡香味,平时她最爱蓝山咖啡配甜点。怀孕后,就没喝过刺激性的饮料食物。 “喝咖啡啰。” “别麻烦了,老姐,我们坐坐就走。” “喝杯咖啡也不麻烦,况且何小姐是第一次来'宜园'做客。” 何筱音美目一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大方站起来道声,“谢谢。”接过咖啡后又帮青渊去厨房拿草莓乳酪。 到底留洋家底殷实子女,处处透出大气。 青渊并不推辞,仗着自己是孕妇一手拿着温开水,一手扶着腰坐到沙发里,冲厨房里的筱音道:“何小姐,到了'宜园'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要什么自己拿。” 立哲皱眉,一个人怎么能拿三份甜点?只得自己起身去帮忙。 何筱音温婉优雅,端的就是走日本森女自然路线。浅浅褐色的头发,布艺格纹蝴蝶发圈,过踝的棉质长裙,嫩黄色针织开衫。 她和立哲登对得可以照成杂志封面,扑到网上任人观看。 “姐姐叫我筱音就好了。” 何筱音一脸灿然微笑,手紧紧挽着立哲胳膊坐下。 立哲低头坐在沙发里,不停地喝咖啡。他不怎么说话,只听她们聊天。 说着说着,筱音突然道:“立哲,结婚后我们去京都渡蜜月怎么样?那里实在太美,简直是时光倒流梦回唐朝的感觉。” “啊,你们就商讨到蜜月旅行?那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青渊挑了块草莓乳酪,这个次序可不能颠倒吧。 何筱音羞涩地低下头,难为情极了,“可能就这几个月吧。” 这么快。 青渊吃了一惊,连连说,“恭喜!” 阮立哲的脸色没特别的喜悦,全程好像说得都不关己事,抬手看了看表,“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坐坐吧!” “不了。” 青渊不强留,送他们出门。 转回客厅,张青水已经起来,看见客厅桌上的茶碟,问:“有客人吗?” “嗯。”青渊说:“刚才立哲带女朋友来。” “啊,立哲谈爱了,那好啊!你二姑终于可以放心了。是哪家的姑娘?长得好不好?”老年人关心身边的八卦,年轻人热衷远处的。 青渊大致描绘何小姐的家世和相貌,张青水满意地点头,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最重要的是心地好,人善良啦。”张青水端着茶水杯去厨房。 心地好、善良? 青渊抿着温水,嘴巴轻掀。 今天的立哲太安静,太克制。他没有一点儿的欣喜若狂,他的眼睛看天花板都多过看身边的女人。 青渊都觉得他狠狠朝杜明歌叫嚣的样子也好过今天对何筱音的心不在焉。 看到阮立哲的模样,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他做过什么,陷害过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已离开了宏盛,离开了阮家。从此往后,再无多余瓜葛。 想到他们,青渊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家长是什么光景,那大概是婚后的三个月还是半年。 害怕吗? 不至于,只是有些紧张的。 奇了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男女手没牵就成夫妻,算到现在不是正宗闪婚是什么?维持几千年也没见小辈为这革命的。到了现代,男欢女爱几日结婚都被老人皱眉,认为是轻浮、不懂事。其实爱情这个东西,雾里看花最好,如若撩开面纱从你侬我侬的缠绵掉落柴米油盐琐碎日常……像脸朝地的天使,终究难看。 阮次山对女儿结婚的勃然大怒和不愉快,让梁振东对怎么把结婚消息告诉父母思考许久。 这大部分是出于对青渊的保护,老人有老人固执。在中国主动倒贴男人的女孩总会被认为是不矜持和有失体面,不是有教养的行为,甚至有时候会上升到质疑人格品质的高度。 所以,虽然已经结婚,但第一次到梁家。 梁振东只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阮青渊。” 伊时,这是好的说辞。不然,一定鸡飞狗跳。 张青水对青渊初次印象,好得不得了,欢天喜地,眉开眼笑。以梁振东当时颓废式样能找到青渊这么好的女孩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只是,世间好事不坚存,彩云易散琉璃碎。 再完美的女孩也经受不住婆婆天长日久鸡蛋里挑骨头的比照,况且,世上哪里有完美的女孩? 青渊更加不是,她有好多种毛病。 有些毛病还是长辈们特别不喜欢的。 首先,不爱做饭也不爱吃饭,甜点蛋糕当主食。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围桌吃饭,她偏端着份提拉米苏或是抹茶蛋糕……民以食为天的中国,这样的行径在老人家眼里简直可恶至极,一定要见一回说一回。吃饭时她还喜欢把青菜就在汤水里过一遍再吃,美名其曰:既吃了蔬菜,又喝了好汤。但过了青菜的汤,她是不喝的。怕浪费,往往最后都是梁振东代劳。她也不喜欢和大人说长道短,是是非非说道,更不会把生活中的事情告诉老人,梁振东父母总问她:"最近怎么样?" 她常常回答简短一句:"挺好。" 问再多,也不会说什么。 偶尔张青水嘀咕:"振东,好像瘦了。" 她也无知无觉,"有吗?我不觉得啊。" 从第一次到梁家做客,吃过饭,张青水拒绝了青渊主动请缨洗碗的要求后,从此往后,几年时间,青渊就再没有主动要求洗碗过。 她不是真懒,就是有点傻,脑子一根筋。傻乎乎的认为,既然是一家人,你真需要我洗碗可以说出来,不说,那就是不用我帮忙。青渊是不明白,即使她喊梁振东的父母“爸爸,妈妈",但他们绝不可能如她的父母无条件爱她。这种特殊的关系,需要更多的客气和余地,要反复的表达谦虚,感恩才能维持。 独生子女,家里惯出来的小毛病,无伤大雅,恋人之间还颇添情趣。但在父母眼里往往变了滋味。 比如,青渊的父母看见梁振东吃女儿的剩饭觉得也没什么,梁振东自己也觉得没什么,但张青水看见就会老大不舒坦,我一个儿子,宝贝似的长大,怎么能吃你的剩饭呢?你吃我儿子的还差不多。为这,张青水旁敲侧击好几回,隐晦的也同青渊说:"女人还是要会做几道菜的才好,将来难道什么事情都要保姆来做?振东最喜欢吃我做的爆炒酱牛舌,青渊,要不你同我学学?"青渊却只当耳边风,根本没心思花几个小时在厨房卤一副牛舌。 她已经成年世界观和价值观都成熟,张青水说的话,她不反驳,那只是尊敬对方是长辈,不会真的放到心上,也不会对方几句话,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习惯。 81 弱者的可怜之处 她已经成年世界观和价值观都成熟,张青水说的话,她不反驳,那只是尊敬对方是长辈,不会真的放到心上,也不会对方几句话,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习惯。 随着梁振东越来越发达,张青水的不满水涨船高,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的愤怒沸腾升级。 退休在家,时间充裕,越想越多,特别是想到过去温存可爱的杜明歌,不仅和振东青梅竹马长大,还百依百顺。闲暇时光,还经常陪伴她一同去市场买菜,一起煲汤做饭,这才是一个贤惠的好妻子,好媳妇的典型。 青渊家境佳,学历高,但实在太不会照顾人,儿子交给她多不放心。 当然,对明歌的背叛,张青水很是生气,逢人就说:"我是养只白眼狼,她在我家住了几年,人前人后叫我'姆妈',到头来,把我儿子害得这样惨!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以前,杜明歌父母是"江城机床厂"的双职工,工作三班倒,家里没有老人帮忙照顾孩子,只好把她扔到厂办的幼儿园放全托。 小时候的明歌,乖乖巧巧,可爱懂事,每天眼巴巴看着同学都被父母接走,留下孤零零的自己,伤心地躲在寝室垂眼泪。 当时的张青水,是厂办幼儿园的阿姨,瞅着她可怜巴巴模样好生不忍心。她一直想再生一个孩子,碍于政策没有办法。难免把自己多余的母爱发挥到明歌身上,经常把明歌接到自己家里过夜,带她玩耍,给她买好看的裙子。 这些事情在现在来看,显得很不可思议。 那是最早一批计划生育职工,孩子远没有现在金贵,服务祖国才是他们风华正茂青春最想做的事情。 大家都是一个厂区的职工,并不会不放心。久而久之,明歌就渐渐有了两个家,一个父母的家,一个幼儿园张姆妈的家。哪怕,她去上学,隔三岔五也要去看看小时候带过自己的张姆妈。 张青水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只等着最后办手续进门。 杜明歌走后,张青水叹的气,流得眼泪和悔恨比梁振东只有多没有少。 但杜明歌离婚回来江城后,一直骂骂咧咧的张青水突然不说明歌的不好了。 孩子做的不好,父母们嘴上是骂,心里还是疼。 年轻时战斗过的"江城机床厂"破产消失了,但革命人还在。革命人的后代还在战斗。关于杜明歌的事情,张青水从老同事那总听到些许消息。 "现世报啦!青水啊,你看杜家那个女儿,现在喔,不晓得好造孽!生个儿子得病死了,老公和她离了婚。过得一点都不好。带着个女儿调皮的要死,妈妈又得了癌,真是不得完!你说,是不是老天有眼啊!"说话的人连连叹息,却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满腔幸灾乐祸。 张青水听了,干笑两声,最爱的广场舞夜没跳完,匆匆回家。 失婚女人没有稳定工作,带着孩子和病母在城市残喘。 多难。 又一次想到二十年前,躲在寝室角落默默哭泣的明歌,大大的眼睛,无声的眼泪,看见她时,只哭着说:"张阿姨,我想我姆妈。" 他们现在苦尽甘来,已非同日而语的富贵,不需要小气的再记恨昨日的辜负。转过念头想,若不是当初明歌的离开,能成全振东河青渊的姻缘?要不是青渊,他们奋斗一百年也得不到此等的优渥。说到底,还是要感谢明歌不是? 张青水抵挡不住内心的思念,也许隐约中也带着份黑暗的炫耀。 她衣着靓丽的出现在"江城机床厂"的安置小区里,那里大都是旧同事,老街坊。走在小区就像回到了过去,只是大家都老了。他们围着张青水问暖,极大满足她的虚荣心。 张青水七弯八拐,绕到一间由车库改装的裁缝店前,里面有个女子正在案台前缝缝剪剪。 "你好——" 杜明歌转身看见来者,惶惑地退后两步,呆呆望着不知要说什么。 张青水看眼前的明歌,漂亮是漂亮,身材窈窕,一点不像生过孩子,却太瘦,哪里都是骨头,不看见肉。 她们沉默一会,杜明歌先恢复镇定,请张青水坐并倒了杯白开水。 "对不起,这里没有热水,不能泡茶。" 简易的车库,二十几个平米,挂着做好的衣服,多是老人和小孩的款式,裁缝的高台,堆满布料,墙角散落儿童玩具。炎热的夏日,这里热得像在烤箱,只有一架电风扇疯狂转着,鼓鼓热风吹得人发昏。 "做一套衣服多少钱?" "夏天的薄,三十。" "这么少,怎么不去找一份正经工作?"看她过得这么潦倒,张青水真是心痛。 杜明歌小声说:"我要照顾妈妈,还要带女儿,没有办法早出晚归。" 生活,残酷,真实。 张青水不知道再说什么,默默的和明歌面对面枯坐。 直到明歌把水杯推到她面前,说: "姆妈,喝水。" 张青水颤着唇,把凉白开一饮而尽。 "啪!"的把水杯掷在桌上。 用食指狠狠撮了撮杜明歌的额头,眼泪汪汪,骂道:"你——" 未说完,明歌吟吟低头细哭,喊道:"姆妈,我错了……我错了……" 却已经,悔之太晚。 ——————————————————————— “爸爸。” “喔,回来了啊。” 在花园拾掇草木的梁国栋看见刚下班回家的儿子,便摘了眼镜,把手里的剪子放下来,脱掉污泥灼灼的厚重粗布手套,“呵呵”笑着招呼他过来。 “这么好的院子给你们住真是浪费,也不用心好好打理打理,荒芜成什么样子。” 梁振东把圆石桌上的茶递给父亲,挠了挠头,“我们太忙,根本没有时间。“以前也请过园艺公司的人来布置过,不知怎的,总是弄一批死一批,几次过后,也懒得弄了。” “园艺公司?做生意有几个老实人。你们年轻人只喜欢选好看漂亮的花花草草,中看不好养。上面光鲜亮丽其实根底全坏了,当然养不长久。我现在把土先翻一遍,埋上好肥料,买上好苗木,墙根种一排月季,当中栽上几颗枣树,枇杷,再在门口的铁门种上蔷薇,过几个月,蔷薇、月季开起来就好看了,花不高档但好看好养活,不费功夫,最适合你们年轻人。” 人老了,对世界万物倒生出一股童真之心,愿意侍弄侍弄土地,养养小动物,和大自然做朋友。 难得提早回家,梁振东便和父亲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圆桌前聊起家常。 “你姆妈昨天还在说,家里的参茸海味太多,不要再买。” 梁振东微微一笑,“买了就吃嘛。妈妈不是很喜欢那些补品?以前总是很快就吃完了。” “我和你姆妈吃点白米饭就可以,肉都不要什么。” 梁国栋停了会,点着一根烟,慢腾腾的说:“你买来的补品……你姆妈送了一大部分给明歌的妈妈。她妈妈得了癌,化疗折磨人,要吃点好的补一补。” 梁振东掏出香烟,静静点上。 “但现在也不需要了,她姆妈上个月去世了。” 梁国栋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妈妈是不是还怪我没有帮助明歌?"梁振东弹了弹手指间的香烟,情掀起眼皮,问父亲。 "谈不上怪不怪,你帮她是情谊,不帮是道理,没有谁规定哪个硬要帮助哪个。你姆妈刀子嘴豆腐心,看不得人吃苦。明歌又是她带大的,难免心软。我也说了她好几回,明歌做了那样的事,根本就不值得同情。你现在又有了青渊,就不要和明歌来往。搞来搞去,拎不清,倒给孩子添麻烦。" 82 再见,我的朋友 "爸爸,人是不可能回头的,和青渊在一起后,我就没想过以前的生活。青渊就是我幸福的源泉,和她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事。为她努力生活,为我们的将来奋斗就是我的目标。所以,我不同意把明歌介绍到我的公司上班,这样不好,对青渊不公平。如果,明歌有困难,我可以通过妈妈给她帮助。" 把旧情人介绍到自己公司上班,是很令人怀疑的行为。 瓜田李下,避疑。 "你姆妈也是头脑简单,一心想帮明歌,想明歌学历没学历,工作经验没工作经验,上班做事难免吃亏,只想着托你的关系谋个轻松安稳的工作。没想到,居然让青渊误会。" 医院的那次—— 青渊就闹到离家出走! "人都有难为的时候,咬咬牙扛过去了,也雨过天晴。" "爸爸!振东!"青渊穿着宽大的橘色家居服,在屋子的回廊朝两人挥手,"姆妈叫你们吃饭。" 青渊的脸上红润润的宛如艳丽的海棠,弯弯的眼睛笑得开心。 梁国栋笑着越过她,先朝屋里去了。 落在后头的梁振东,和妻子对视。 青渊笑嘻嘻看他,认真的很。 "怎么呢?" 她摇头,笑着嘟起红唇,调皮的索要一个香吻。 这是好久的习惯。 曾经,情到浓时的游戏。 他低头,微笑在她唇上印下甜吻。 轻轻揽住妻子的腰身,并肩而行。 世界上有一种甜,比蜜更甜,便是爱人的情话和甜言。 青渊望着身边的男人,心底涌起波浪般的感动。 她不信鬼神,第一次在心里感谢上帝,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得到如斯好的男人。 "振东,这道'双豆芝麻泥鳅汤',是青渊熬的,你尝尝。" "是吗?"梁振东不置信地含笑看看身边的妻子,"是真的吗?" "那当然。"张青水舀起一大勺搁到儿子碗里,"青渊很能干的。" 面对言不由衷的夸奖,青渊不好意思闷闷干笑,熬汤是最简单的厨房工作了,把材料洗洗干净,一股脑搁放到锅里,定好时间,立时,盛上来即可。 "不错,挺好喝。"梁振东给面子,补了一句:"除了有点咸。" 大家都笑起来。 青渊好气又好笑地桌子底下猛踩他的脚来报仇。 咸归咸,梁振东仍然十分给力地喝个底朝天,表示欣赏妻子厨房首秀。 夜深,人静。 梁振东手臂上的人儿还不安分,在他怀里磨磨蹭蹭,动来动去,好像小孩在睡觉前,必须要磨叽一番,才能放心入梦。 也由她,反正,他也很享受那丝滑娇躯厮磨着自己的感觉。 "嗯。"好半晌,她终于静了下来,乖乖依偎着他。 "好了?"他低头问。 她面红耳赤,浑身发烫。 都是因为一双粗硬的,不规矩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点燃一簇簇的火花。 "你……"她的娇嗔软软的,一点愠意也没有,换来他低沉性戚的低笑声。 青渊根本无力,也无意抗拒,任着他褪去她的丝薄睡衣,恣意妄为。逐渐浓重的呼呼拂在敏感耳际,她开始轻轻颤抖。 如果能让他快乐,她愿意去做更多。 “振东。”她唤着他的名,嗓音甜腻入骨,简直要在他指掌间化成一摊水。 他一直是个好情人,百分之百男性的刚硬、霸道,总是让她狂乱而晕眩,只能依顺,让他带着自己,一次次在激烈的缠绵中沦陷。 今夜,他却好像有全世界的时间一样,慢条斯理,逼得她难耐地扭动着细腰,修长的双腿高高撩起。 “乖,我想要你。” 也许是为了可笑的自尊,他鲜少在欢爱之际说出甜言蜜语,偶尔被她逼问得烦人,也多少带着敷衍。甚至不常唤她的名,总是用狂猛的索求侵占,来表达他对她的深深依恋。 他用缓慢的速度要着她,尽力延长着这销魂时刻,享受着,珍惜着。 欢愉得仿佛没有明天,青渊声颤体酥,柔柔尖叫。好像回到初次,和深爱的男人身心结合,激动得要死,绵绵哭泣。 当一切都无法再延长拖延之际,她攀紧他汗湿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用力迎合,让惊人的浪潮淹没她,夺去所有的神智与力气。 “啊……”她娇媚迷人的反应,让他仅存一线的克制力也绷断了,无法顾及她还在高,潮间翻滚的敏感,他抛开了刚刚的温缓速度,开始猛力冲撞。然后,在她忘情的娇啼中,给了所有。 心跳疯狂,喘息浓重,他重重压上她柔软而滑腻的娇躯。在她抗议似的浓浓鼻音轻哼中,他翻过身,不过,还是霸道地搂紧她,让她待在自己怀中。 “累了吗?”拉起薄被,密密盖好光裸的娇躯,在青渊顶心印下一吻。 低头检视,梁振东泛起满足微笑。 她雪白脸蛋上,激情的红晕犹存;双手扶着他的腰、修长玉腿和他的紧靠着。 就这样纠缠着,时间的尽头也无所谓了。 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 …………………………………………………………… 决定离开,一分钟也是煎熬。 米娜交代好工作事宜,就窝在家里收拾行李。美鞋华服,多年置办的行头铺满房间,千头万绪,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坐在衣服堆里,面对未知的行程,什么都舍不下,几个超大号的皮箱都不够。 “你是准备搬家吧!”青渊环顾四周,蜗居小屋,哪里有搁脚的地方。 米娜神情倦怠,卷起迪奥绒薄衫塞到满满当当的箱子里。 “旅途在外,最重要轻装上阵,背着沉重的行李心情也沉重起来。”青渊放下手提包,帮米娜折叠起满床的春夏秋冬四季衣物。 米娜无力地坐在柔软床垫上,丧气的说:“就是因为旅途在外,有备无患才行。” 青渊“哈哈”大笑,忍不住上前张开手臂重重拥抱着米娜。 “笨蛋,遇到困难,几件衣服能帮你什么。米娜,有麻烦,请打电话给我,我会第一时间过去帮你。” 青渊身上散发好闻的沐浴馨香,甜蜜温暖,像婴儿又像母亲。 米娜缄默着好一会,心里回荡温暖的洋流,冲散许多的阴暗和晦气。 青渊…… 米娜叹息着终于伸手拥抱住了对方,像穿越莽莽丛林来到广袤平原,夜空万里,群星闪烁。 “谢谢。” 米娜绽放美丽笑意,把箱子里的东西重新倒出来。 “后天,你别来送我了,大着肚子来来回回,我不安心。” 青渊点头,“那我就不送你了。” 最近,青渊也很忙碌,忙着帮着筹备立哲的婚礼,因为筱音怀孕了。 “千万不要送,弄得悲悲切切的干什么?老娘,又不是一去不回来。” 青渊抿嘴微笑,快意恩仇的米娜,风风火火的米娜,嘴巴歹毒的米娜才是她认识和熟悉的米娜。 悲悲戚戚的可怜女人永远都不会是米娜。 友情中的少许污点,是隐忍着视而不见还是泼到对方脸上?青渊觉得,不如把那一杯污染的茶不动声色倒掉,再冲一杯。 情人间需要再多一次的机会,闺蜜也是如此。 走错了路,请不要急着怪罪。 因为亲身经历,才发现那条错路上没有风景。 走了好远好远的错路,米娜真明白一个道理:智慧之书的第一章,也是最后一章,人生没有白吃的午餐。 离开前,青渊从包里摸出一方锦盒,递到米娜手里。 “你可能不愿意收,但我也没地方退去。屈哥哥走时同我说:'把这个作为贺你结婚的礼物'。虽然你还没有结婚,但我觉得还是你自己保管会比较好。” 米娜看了看锦盒里宝诗龙的细作,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没有说话。 只再一次和青渊拥抱一下。 “再见,我的朋友。” ……………………………………… 83 美丽婚礼后的哭泣 世上的人千奇百怪,女人千奇百怪,怀孕的女人更加是千奇百怪。 有人怀孕吃得睡得,没有任何反应,样子都没什么改变只是肚子慢慢大起来。有些人怀孕却吃什么吐什么,从早吐到晚,胆汁都呕出来。何筱音属于超好命的前者准妈妈,肚子里的小宝宝省心省力,让她能比较安逸的筹备婚礼。青渊不算特好命也不算歹命,居中。怀孕初期辛苦,早上起来总要吐个几回,过了四个月就好多了。 怀孕才体会做姆妈的辛苦,不仅忍受身体走样和不适,孕妇还会容易胡思乱想,最担心孩子的健康,如果少零缺件该怎么办?生个女儿要是痣、胎记没长好该怎么办?这些都好,石头也只落下一半,还担心他(她)不会说话,不和人交流,万一是来自星星的孩子? 若想到这些,对孩子未来光辉期待基本消磨殆尽,只剩对上苍祈祷,保佑宝宝四肢健全,心智澄明。 难怪孩子矜贵,光是怀到生,都是跋涉千辛万苦。 且看,长长厚厚的检查结果和产检大排的长龙都是幸福的妈妈。而这个国家,在人类亘古的繁衍后代的本能问题上又奇葩的展现另外一个景观。一边是铺天盖地隐晦暧昧的“轻轻松松三分钟”,生育变得需要计划和控制,一边则是不绝于耳的治疗不孕不育,生殖遗传,试管婴儿的广告,十对夫妻中就有三对必须求助医学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还有一对即便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之后也永远当不上父母。更不要提无可避免的先天不足的孩子和意外早夭的。 中国,死时有子女送终便足以庆祝和感激涕零。 大自然的惩罚,违背天命必遭天谴。 辛苦是辛苦一点,好在青渊检查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拿着四维彩超的结果单子,她就在医院的走廊边走边看,彩超照片上的宝宝紧皱眉头,小拳头贴在脸蛋,低着头像害羞怕被人看见。 二十几周的胎儿,人形初具,只是肌肉未丰,尖嘴瘪腮瘦皮猴。 “呦,鼻子像你,又长又直。”陪着青渊的沈姨咪着眼,细细打量四维照片又看看青渊,兴奋的说:“儿子像娘,准是男孩!” “男孩女孩不都一样。” “嘴说是一样,婆婆公公心里还是希望要男孩。”沈姨扶着青渊慢慢走着,说道:“要不要找个熟人,看看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熟人”指的是医院的B超医生,虽然国家严禁用B超查验男女,但关系过硬,又舍得花钱,大把的人会做,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告诉你,做手势比动作各种各样语带双关的话,彼此心领神会就好。 “没必要吧!将来总会晓得的。”青渊痴痴笑,她不在乎孩子男女何必多此一举? “早知道男女,好给娃娃准备衣服……"这话是套话,十个想提前知道性别的人都如此推脱。沈姨照顾青渊长大,心底里早把她当成女儿,为她考虑得又深又长远:“唉--我们当然随便男孩女孩都喜欢,只怕梁家人不喜欢……" 旧时,生个女儿,好像是女人做了错事,愧对了婆家妊娠时几个月辛勤照顾。 沈姨自己也是生女儿,所以顾虑颇多。 “振东,有没有说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他……" 正专注谈话的两人,不妨被医院汹涌而来人撞满怀,青渊吓得倒退两步,止住话头。 “作死,没眼睛啊!”沈姨把胡挤的人用力推开,挡在青渊面前,老母鸡一样隔开一个空间。 “对不起,对不起。” 杜明歌惨白着脸,拨顺耳边头发低头道歉,匆匆从青渊身边走过。 “这医院的人就是多,挤死个人。” 沈姨抱怨不断。 青渊沉默转脸望了一眼杜明歌出来的诊室。 鲜红的大字醒目印着:门诊手术室。 沈姨看青渊不动,催促一声。 “青渊,走不走?” “喔。” 青渊点头,手心濡湿。 她们步出医院,张叔已经把车开出停车场。 青渊心情浮动,想那一抹苍白柔软的脸,黯然神伤的孤独。 ……………………… 世上所有的暖都热不了死亡的身体。 杜明歌靠着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头晕目眩,冷汗淋淋。 眼看着要坐的公交车到站,汹涌人潮把手脚发软的她挤退一边。公交车上芸芸众生如沙丁鱼,再没落脚的地方。 她退后两步,认输。 悲伤溢满心头,她蹲在地上嘤嘤而哭。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姨踌躇着,鼓起勇气拍了拍杜明歌的肩,当街哭脸的小姐太奇怪。 杜明歌抬头看陌生的沈姨。 “小姐你是青渊的朋友吧?刚才我们在车上看见你了。我们的车就停在前面,要不一道送你回去……” 沈姨看她一脸病容,眼珠深陷,不像有福气的人。 杜明歌擦擦脸上的泪水,步子摇晃的站起来,啜泣着说:“不……不用。” “没事,这里很难拦车的。”沈姨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走:“快一点,车只能停几分钟。警察要抄牌。” 孱弱无力的明歌被她拖着前行,想挣脱沈姨的钳制,可惜力量全无。 “青渊,是不是这位小姐?” 车里的青渊微倾过脸,笑着打个照面:“是的。杜明歌。” “快进去。” 沈姨扶着车门,催促杜明歌。 “谢谢,我——" “快一点,这里很容易抄牌。” 青渊往里面挪了挪位置,不容她拒绝。 杜明歌尴尬困窘,在沈姨期待的眼神中不安的道了声:“谢谢。” 沈姨自觉坐到副驾驶,把车后的空间留给她们。 杜明歌不清楚青渊邀请她上车的含义,曾经不多几次见面,青渊对她无好感,甚至是讨厌!她拘谨地挨着青渊坐好,紧缩身体,想拿出尊严和矜贵来,腰背挺得直直,不知这样更显单薄。 青渊是富庶人家富养出来的女孩,眼界开阔,心思灵敏,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对什么人又该用什么方法心里清楚。这是长期耳濡目染培养出来的明智调达。明歌和她有本质区别,明歌是城中普通工人家庭出来的女儿,夹在农村女孩和城市官宦富人女孩之间,受了“礼义廉耻”熏陶却没有乡村姑娘豁出去的无所谓心态,心底又想嫁个条件好的男人,便以改变全家和自己的命运,又没有真正好的身家背景,教育条件。杜明歌是这样,刘米娜也是这样。骨子想清高傲雪,环境却不由人。 灯红酒绿城市,自尊早已廉价,爱情这个奢侈品只有有钱有闲的阶级才配拥有。 明歌住的“金麓小区”在城市最西边已是近郊,稻田阡陌,鸡犬相闻。几十幢低低矮矮的黄色七层楼房,建好不超十年,外墙斑斑驳驳,如被遗弃孤儿。住在这里皆是最底层没钱人,老弱病残五保户,外来打工者,打工中又以做早餐和收废品的居多,鱼龙混杂,治安和卫生均十分差劲。 即使青渊不知底细,但只看晴好天气,楼下太阳地界挂满了各种红绿衣服,老旧发白的被子、毯子。还有在小区绿化带上划地为牢圈种上蔬菜和瓜果,车过所处鸡飞狗跳,积水四溅的场景就能判断出这里究竟住得是些什么人。 再三坚持送到楼下,杜明歌推诿不过,车行楼下,楼下车库是她典租改装的缝纫铺。 “谢谢,我到了。” 青渊淡淡笑一下,算做答复。 杜明歌舔了舔唇,总究没有问:“为什么?” 问什么,为什么? 世界上有什么为什么? 有的只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再见。” 希望永远不要再见。 不要再见姓阮的任何人,她受的苦难已经够深够重。 她下车扶着车边伫立一会,唇白脸青,难看极了。 “妈咪!妈咪!” 在楼下花园挖蚯蚓的桃桃眼尖瞅见明歌从车上下来,三跳两蹦跑到母亲跟前,满身泥浆撞到母亲怀里。 “桃桃——"明歌倒吸凉气,腹部传来尖锐深痛差点昏过去。 “妈咪,你是去哪里啰?你快来看!叔叔陪我挖好多蚯蚓,我们可以去钓鱼啰!妈咪,妈咪,你快看!” 桃桃得意地把装蚯蚓的脏碗高高举起,肥肥胖胖的蚯蚓挤在一起,噁心极了。 ………………………………… 84 抱不起的胖公主 回到“宜园”,晚上吃过饭,胎儿的四维照片便在家人手里传看,张青水扶着老花眼镜,笑得嘴都合不拢,爱不释手。一直强调,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孩子,长得像青渊也像振东。 青渊换了适意的家居服,盘腿坐在白色沙发里喝牛奶。 “振东,你看看,鼻子多高,多像你!” 梁振东接过照片,黄蒙蒙的,孩子只有轮廓人形,根本看不出像谁,他笑一下,把照片递回给张青水。 青渊抿着牛奶,眼睛觑看梁振东的反应,冷不丁的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婚姻中有些问题特别考验人性,如:我和你妈妈一起掉到河里,你先救谁?还有怀孕时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回答不好,是婚姻的定时炸弹,总是心里一道坎。 梁振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青渊:“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青渊不答,转问张青水:“妈妈,你呢?” “我啊,男孩女儿一样一样,女儿贴心,我还喜欢些。”张青水拍着手,呵呵笑。 “如果是男孩,妈妈不喜欢吗?” “那怎么可能,男孩子就更好了。” 提到孙子,张青水兴奋得不自觉被青渊带到沟里。 青渊扬着头,神色挑衅的对梁振东说:“我和姆妈都喜欢男孩子。” 看你怎么说? 梁振东刮了刮青渊的鼻子:“你们都喜欢男孩,那我就喜欢女孩好了,男孩女孩总要有人喜欢。” 本来想为难他,不想弄到好像自己小肚鸡肠,重男轻女。 青渊暖丝丝的,低头笑,生活中好多事情都是庸人自扰。 肚皮里的孩子仿佛感应到母亲甜蜜幸福的心情,在里面翻跟头。 “其实男孩女孩真的都一样,你们都是独生子女,将来还再生一个吧,一个孩子太孤单了。” 青渊吐舌头,朝梁振东做鬼脸,笑着滚到他怀里。 张青水也笑,晓得青渊有自己想法,不是能被旁人左右的。 “我要睡了。”张青水打个哈欠,嘱咐道:“你们也早点睡。”转身回房间去,把私密空间留给年轻人。 “快点喝牛奶,准妈妈要早点睡觉。” 青渊乖乖喝完奶,耍赖的嘟着嘴非要梁振东抱。 梁振东踌躇,有点担心自己久缺运动抱不起一个身子两个人的青渊。他抹了抹青渊嘴上的奶汁,又不忍拒绝她的期盼。 “好吧。” 他忐忑地俯身来个公主抱。 “啊——” 青渊轻声尖叫,想到此间屋子并不只有他两个人,立即捂住嘴巴,笑起来。 他颠了颠怀中人儿的重量,果然不轻,手臂肌肉控制不了的抖。 走几步,吃力地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挣得青筋狰狞。 “还好吧?不然,就放下来。”青渊紧张地环住他的脖子,有些后悔自己的玩笑。 “没——事——” 梁振东额头汗珠细密,跨了几步,走到曲折楼梯前,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青渊“咯咯”笑他:“亏你以前还是体育特长生。” “好汉不提当年勇。”振东尴尬的搂着青渊腰身往楼上走:“老了老了,这身体全使不上力,是该好好锻炼锻炼。” “那你也要少烟少酒少应酬,你再这样不注意,多好的底子都淘空了!将来,孩子也带不动。” “是!老婆,我保证以后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 春天一过,江城便要进入盛夏的快车道。气温越来越高,衣衫越穿越少,姑娘的身材越来越有看头。 兴许受了那天的失败,梁振东最近明显减少交际应酬,回家吃晚饭的辰光提高许多,并置购健身器材,积极准备运动。 现在的青渊最喜欢的就是吃过早饭,趁着天光不热,在花园里走走坐坐。梁国栋种下的蔷薇已经存活,枝桠蔓蔓,迎风招展。顺着墙根爬上来的爬山虎一天一个样,夏天就会变成碧绿的波浪海洋。还有茁壮成长的茶花、木樨、枣树、琵琶……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四季轮回,如同潮起的大海和循环的日夜。 阮立哲和何筱音的婚礼准备得如火如荼,最最高兴就是二姑阮玉英。多年媳妇熬成婆,终于等到这一天。儿子长大成人,娶的是身世背景极好的何筱音。筱音不仅自己学历容貌出色,她的两个哥哥都是京中大鳄,弹弹手指江城都要震一震的狠角色。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结这么好的亲。阮玉英的身价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那叫得一个欢庆。 连多年不见儿子的立哲父亲也老着脸来说,想参加儿子的婚礼。 "那二姑同意了没?"青渊问告诉她这些消息的沈姨。 "立哲把他爸爸骂回去了,说,永远都不认他。你二姑倒还说,她早不恨了,毕竟父子一场,要立哲不如就原谅他爸爸算了。" "她真这么说?" "我亲耳听见的。" 青渊沉吟一会道:"寡妇熬儿,立哲最孝顺,他说那些话都是为了二姑。" 何筱音盛情邀请青渊和一凡做她的参谋,青渊推说身体不便婉拒美意,一凡倒是兴致勃勃出了不少主意。自然,婚礼的礼服一凡包办下来,赚了不菲的银子。古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固然不错,但这样只赚熟客的生意也太那个一些了吧。 "筱音这件衣服太合身了,你肚子虽然大了一些,但是其余地方一点都没胖,结婚那天用捧花稍微遮一遮,一点都不现形。" 青渊埋头在服装目录中,听见堂姐的话,抬头再看看幸福的准新娘。 何筱音着件改良中式旗袍,喜气大红底色,龙凤呈祥,累累花纹,显得何筱音的粉脸秀色可餐。 何筱音结婚会穿一凡设计的衣服?青渊表示怀疑。 她的肚子确实看起来比较小,早期的妊娠反应到现在才出现,每天吐得昏天黑地的,好不可怜。偏生阮立哲大男人主义,不会体贴。试结婚礼服也要迟到。陪女儿来的何妈妈好涵养的没生气,但不保证不会在何家嚼舌根,当耳报神。 "青渊,你说好不好看?" 何筱音犹犹豫豫,难以决断,一凡便拉青渊帮腔。筱音已经试穿N多套的衣服,层出不穷的花样和挑剔,五套婚礼礼服到目前一套都没定下来,让一凡烦不胜烦,只想快快打发她。 "蛮好看的。要不就穿着,等立哲来了给他看。"青渊说出了重点,筱音挑剔的不是衣服,而是迟迟不来的未婚夫。 筱音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被何妈妈扶到另一边的沙发上休息。 "你也——在我这做一件不?" 暂时歇口气,一凡无力坐在青渊身边,不抱希望的问她。 为了参加立哲的婚礼,何家,阮家的人大部分都在"一凡服饰"做了衣服。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敢在青渊面前班门弄斧,只是试探性随口问问。 没想到,青渊一口应承道:"做一件好了。"她指着目录上一件粉蓝色的宽松齐膝小礼服,"我正好有一顶蓝色的小圆帽,这样大家就会注意看我的脸而不是大肚子。" "那你把帽子拿来,我好配一配衣服的颜色。" "好。"青渊笑着说:"千万不要做得太漂亮,免得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两姐妹心照不宣的笑着,闲聊起来,等到立哲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阮立哲被三番五次催请,脸色难看,挨着亲属和长辈的面忍着没有发火。 更谈不上道歉和解释,把何筱音粉脸气得煞白,寒着脸,也一句话不说。 85 几家欢喜几家愁 阮立哲被三番五次催请,脸色难看,挨着亲属和长辈的面忍着没有发火。 更谈不上道歉和解释,把何筱音粉脸气得煞白,寒着脸,也一句话不说。 一凡训斥弟弟,让他给筱音道歉。 "我是在工作,又不是去玩,有什么可道歉的。" 更是弄的筱音更是下不得台,恼得直哭。 "筱音,你忒不懂事。好好的喜事,哭什么。阿哲工作忙,你要多体谅。我看他现在来了,就是很好,你不要无理取闹,再这样,妈妈要生气了。" 何妈妈极为会做人,她不责备阮立哲,倒先批评女儿。 反退为进,再不懂事的阮立哲也不好意思,青渊推推弟弟,阮立哲只好规规矩矩给何筱音陪个不是。 筱音收起眼泪,乖乖挑起来礼服。阮立哲坐在沙发里看着目不暇接看她服装表演,点头或是摇头。 青渊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真猜不出那天杜明歌楼下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立哲?也猜不出那天杜明歌在医院里是不是——如果是,那孩子会不会是—— 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筱音是被何家人宠坏的公主,能培养出杰出儿女的何妈妈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她真有些担心立哲,如果将来变故,想要脱身恐怕并不容易。 中场休息的时分,青渊找到躲在抽烟区的弟弟。 他佝偻着背,落寞的斜靠着墙壁,手里叼着烟,看着天花板发呆。 "喂,想什么呢?” 青渊拍拍他的肩膀。 "一点都不像个要结婚的人。" 立哲一愣,把烟压灭在沙盘,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都要到坟墓里了难道还要载歌载舞?" "爱情是婚姻的坟墓,如果不结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苦笑一下,不置可否。 "立哲,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说出来,姐姐给你做个参谋?” 阮立哲直愣愣看着头顶的射灯,嘴唇颤抖,颓废的模样,欲言又止。 "立哲,婚姻不是儿戏。” “我当然知道。” “但愿你不会后悔。” "我不会。姐姐,你不是我,不曾像我这样长大,不知道爱情并非是我想随心所欲。如果世人都如你拥有的东西,自然可以坚持爱情。” 青渊一怔,默然噤声。 她不要奋斗拥有的一切,愿或不愿已成为众矢之的。 ………………………………………………………………… 阮玉英和立哲从“双锦”搬走的那天,正好是晴朗的星期四下午,万里无云。 青渊不知道二姑二十年前带着儿子灰溜溜回到“双锦”的时候,是否像小说一般总在阴暗灰冷的冬天,长街清冷,亲友鄙夷。可今天的离去绝对是风风光光,令人艳羡的。 立哲已经被何家巧妙的通过关系安插到江城周边的小县当副县长。这是“官二代”一贯升迁做法。从党委、团委、政府部门,副部级干部一步一步往上升。步步高升却又不引人注意。 任何人眼里,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阮立哲飞上云霄,再不是以前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了。他有自己的翅膀,也有自己的家庭。 一凡悄悄的告诉青渊,“……你知道吗?筱音的胎才两个月,根本没有四个月……她是哄着立哲和她结婚……现代女子还有用怀孕来绑着男人的,可真是奇谈!” 青渊挂断电话,默默无言。 潮流先锋的一凡当然不屑用此招绑住男人,认为此举实在掉价。但实质内在抓住,姿势好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阮立哲又不是傻子,要是不想被绑住,就是十个孩子落了地,他也不会回头。 青渊看出来,阮立哲更多看重的是何家让他少奋斗二十年的资本,而不是筱音这个女人和孩子,但未尝何筱音不知道这点? 社会丛林,大家都不笨。 关于此,阮次山和粱振东默契地不愿多谈,仅仅态度热情表达了对立哲和筱音的祝福。 出发前,阮玉英回头凝望住过多年的“双锦”,高大肃穆,然而又垂垂老矣。 二十年里,她无时无刻不想从这里出去,但真临到这天,心里却无比惆怅和不舍。 “二姑,以后有时间常回来看看。” “好,好。”阮玉英红了眼眶,拍着青渊的肩,一时凝噎不知说什么好。 二姑这去,看是跟着儿子享福。但男弱女强,阮玉英又是护犊子的,婆婆媳妇并不好相处。 青渊心有所动,拉着姑姑的手依依不舍。阮玉英忍不住哭流眼泪。 "这是干什么?"赵奇霞笑兮兮分开两人的手,道:"又不是去到十万八千里的外国,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要来要去,自自由由。将来青渊和筱音的孩子都可以放到"双锦"来带,大家热热闹闹的,蛮好喔。" 她说得流利,语笑颜飞。 提到筱音的孩子,阮玉英立即喜逐颜开。 青渊也不好挽留,收拾心情反而催促姑姑上车,不要弄晚了时间,害立哲担心。 "那,我先走了,有时间来玩喔。"阮玉英挥手致别,"再见。" "再见。" 青渊和赵奇霞目送小车远走。 洋洋的尘土中,车轮滚滚向前。 "立哲再也不是你的小弟弟了。"赵奇霞若有所思的说。 青渊扬了扬手,扫开鼻前的灰尘,不在意的道:"结了婚又要当爸爸,自然是大人。" 赵奇霞笑笑,"人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就再也回不去了,特别在中国。" "哪有什么不同,他仍是我弟弟?"青渊斜眼瞪她,心里发紧,"我们也不求他什么?" "做了官就要做轿子,要人抬,要人捧。他再不是你可以呼来喝去,乱开玩笑的弟弟。见面要客客气气,礼数周到。"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都争着做官的原因。" 赵奇霞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所以,你要庆幸,梁振东不是。" ————————————————————————— 人生在世,读书、事业、股票、工作均能计算的高低,只有感情最难衡量得失。 她和粱振东、阮立哲和杜明歌…… 外人说不清,当事人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 坚守爱情、抑或是追求事业,全在自身选择,与人无尤,谁也无法代替谁去过。一个无悔,也许抵得过万水千山,但不一定抵得过心里的缺口。 青渊对立哲的选择再不多言,多说无益,反被记恨,不如,一问摇头三不知,好好先生坐到底。 她也晓得张青水瞒着她一直悄悄和杜明歌来往,可又何须揭穿。 静夜深思,人生真是不能多想。 试问谁能料得到往后的人生? 只能枕着暂时属于自己的胸膛,默默祈祷,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你怎么还没睡?”粱振东转了个身,问她。 青渊捻了捻被子,道:“想到一些事情,睡不着。” 她肚子已经很大,顶在中间像个小球,夜里总睡不安稳,翻来翻去。 粱振东从身后拥住她,道:“忙完这个项目,应该能空出两个星期,正好安排在你的预产期。” "最近工作很忙吗?看你每天好累似的。"青渊有些可怜的说:"你一次产检都没陪我去过。" 梁振东抚摸着她裸,露在蚕丝被外柔嫩的粉肩,非常愧疚,又毫无办法。 阮立哲的走,是非要走的不可。 他亏空的账目,签下的烂帐合同,吃掉的回扣—— 阮次山气得发疯,恨得要打电话报警。 但又有何用?损人不利己,劳命伤财。 "爸爸,不如把那些就当作送给他的结婚红包算了。" "哼,钱扔到水里还响一下,这样不明不白,他还把我们当傻瓜。" "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晓得,你知我知他知,足矣。" "可只辛苦你,检阳都是他在负责,现在又要重新疏通关系。" "——" "对不起——最近太忙了。"他吻着青渊的发丝,不想把工作上的不顺利告诉她,"我保证你生产的时候,一定陪你。" “你还要医院陪床照顾我坐月子。”她要求。 “陪床?"他直皱眉,"可是可以——但我先声明,我没照顾过病人,笨手笨脚,侍候不好你可别生气。”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就要你陪床!” “好好好。”粱振东打个哈欠,揉揉青渊的头发,“怕了你。” 86 来势汹汹的病情 人不服老不行。 粱振东最近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曾经平板支撑半个小时都很轻松,而现在十分钟,手抖腿疼。被青渊“咯咯”取笑,他虽然嘴上不服输,心里还是有些介意。这些年,身体透支得太厉害。 特别是最近,阮立哲离开“宏盛”后,担子全压在他肩上,应酬牌局数是过去的两倍,不去不行。 他的胃最近一直不太舒服,没有时间看医生或是好好调养,硬顶着。 今天中午刚应酬过工商局的官员,晚上又要和负责宣传的新闻媒体朋友吃饭,几杯下肚胃便开始闹革命。开始时是丝丝扣扣隐隐发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慢慢的是疼,像有只手在肚子里绞缠着,越来越厉害。 他借口到洗手间方便,已经疼得直不起腰,伏在洗手台上,冷汗直流。 陪同的刘明,看粱振东神情不对,关心地跟了进来,一看见他的模样,连忙扶住他问:“粱总,你没事吧?” 粱振东实在无力回答他,左肋疼得像刀割火燎,一动五脏六腑窜位一样的跳。 “我……”他才发出一个音节,胃里一阵翻腾上涌,食渣、酸水全吐出来……最后居然是咖啡色的物体。 “哎呀!”小刘吓坏了,紧张的嚷道:“粱总,粱总——” 一阵乱呕过后,胃里的疼痛倒减轻不少,粱振东忍了忍嘴里的铁锈味,但压不住喉咙深处继续不断漫上来的液体。 “唔——”他趴在洗手盘上,吐出的鲜血红花般四溅。 “啊,梁总!” 梁振东自己也不晓得那晚到底吐了多少血,后来的刘明夸张的说:“梁总,那天吐了一脸盘那么多的血。” 哪里有那么多? 他不信。 只是吐完血有些虚弱,从救护车到医院的路上,他有气无力的嘱咐小刘:“我没事,不要告诉别人,千万不要通知家人。” 他的家人老的老,小的小,老弱妇孺,哭哭啼啼围在床边,他可受不了。 而且青渊极爱洁净的人,他吐得一身秽物,她会噁心。 梁振东虽是这样交代,已经做不得主,大出血导致休克,血压下降,意识模糊。 120救护车将他送到最近的市中心医院,急诊室的医生护士呼啦啦上前一大堆。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护士小姐冷冷把一叠单子抛到刘明面前,命令道:“病人情况不好,快点办入院手续,转到消化内科做进一步的处理,要有心理准备。还有,你们家属有没有献血证?现在血库告急,病人如果需要输血,血站要一个家属自愿献血。” 一听,头都昏了。 刘明不是家属,好多事情真处理不好。 电话拨到“宜园”,张青水接到小刘的电话也慌了手脚,急得如锅上蚂蚁,悲懊的哭泣:“平时一直嘱咐他要少喝酒,注意身体……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啊?青渊还大着肚子,就要生孩子……” “姆妈,现在不是骂他的时候。”倒是青渊镇定,细细安慰在医院小刘,要他先办理入院手续,配合医生治疗,她马上赶过来。 “青渊,要不你就别去了,这么大的肚子——我和你姆妈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她不去能行?青渊皱眉,张青水已经哭哭啼啼六神无主,梁国栋也不像有魄力能做主的人! “爸爸,你照顾好妈妈。我上楼换件衣服就下来,医院的情况我比你们熟,万一不行,还可以联系转到大医院。” “那好,那就再好不过。” 大事当前,青渊头脑清楚,动得飞快,匆匆换好衣服,驱车赶到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是所市级医院,软件硬件自然比不过省级医院。 消化内科病患满员,只能住到零时加床的料理间,没有洗手间、没有窗户,简陋至极。 一见这样的情况,张青水十二万分不满意,吵吵嚷嚷硬逼着小护士换地方。 “所有的床位都满了,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出院一个挪进去一个,大家都是病人,七八十岁的还睡走廊上哩!” “转院、转院!我们要求转院!” 张青水和小护士不依不饶理论起来。 青渊懒得理她们,看着躺在蓝色床单上的梁振东,心疼无比。 “你怎么样?” 粱振东摆了摆手,努力装出笑脸,说:“吊水,好多了。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医院细菌多。” 说完,心里便犯呕,手捂着嘴忙把脸朝着墙。 青渊明白他是担心自己的洁癖,越发难过,“你这是干什么!”她拿过抽纸,拍着他的背。 “我没事——” “还没事?” 白白的抽纸上又染上血迹。 青渊眼眶泛起湿雾,他已经病成这样,她再不忍心苛责。 “你是粱振东患者的家属吗?”进来一位矮矮胖胖带细边眼镜的医生,身后还跟着怒气冲天的张青水。 “我是粱振东的妻子。”青渊起身。 细边眼镜吃惊的打量青渊的身形,道:“我是主治医生,姓黄,想和你们介绍一下病人的病情和未来的治疗方案。” 青渊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经过我们的体诊和初步检查,怀疑患者是急性上消化道出血,进一步的确诊出血的部位和原因需要做胃镜检查。现在我们主要采取保守治疗,使用止血药物,但是效果不是很理想,患者一直有活动性的出血,血色素掉到8以下,我们建议患者马上通过内窥镜检查直接找到出血点止血。” “内窥镜止血能完全止住吗?”青渊问。 黄医生沉思一会:“那不一定,现在我们只能估计是上消化道出血,具体是胃、还是十二指肠需要做内窥镜才知道,它只是让我们知道胃里情况,必要时还可以做活检。” 青渊做过医生,黄医生虽然年轻,但说话诚恳,一五一十。 “那马上安排做胃镜检查吧。” 一旁的张青水拉了拉青渊的手,扫了眼四周,小声的说:”青渊,江大医院的医疗水平会不会好些?而且这里环境也太差了。” 青渊心里打鼓,这环境条件也确实是—— “黄医生,这明天会不会有空病房?” 黄医生摇头。 “那,我们可不可以转去VIP老干病房?” 黄医生轻笑:“我们的老干病房只有几个内科医生,收伤风感冒来疗养的病人住住还差不多,真正有病情变化的病人他们是拒收的。” 市级医院各方面都比不得省级医院,高干病房也配正经一流的专家教授。 “转院……” 张青水刚提,黄医生估计是看过很多这样名堂多的家属,眉色一飞,讽刺的说:“那请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只是做为医生我提醒你们,病人现在有活动性出血,搬动有可能诱发加重,如果你们执意出院请签字,后果自负。” 黄医生交代完,一阵风走出去。 “什么态度!”张青水跺着脚,气的脸发红,着急的说:“青渊,我们快点联系,转院好了。我还是相信大医院、老专家。” 青渊迟疑,没有答话。 医学昌明的今天,除了药物和医术高低治疗方法基本是一致,如果因为硬件设施而耽误病情,得不偿失。 医生最重要的是救治病人,病人最重要的是相信医生。 青渊想:曾经她是医生,现在她是病人家属才明白金银财宝,天下至宝也只想换亲人的平安。他的一个翻身,一个呻吟不再是写在《外科学》上的条条款款,也不是心里背的滚瓜烂熟的症状、体征。明明也晓得对于每一个医生而言医生只是一门职业,或谋生的手段,不比程序员、炊事员、服务员高尚多少如果非把人性的道德、社会的责任加诸到普通的个体身上,非常可笑,他们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国家机器,也不是每一个医生都能够大爱无疆,燃烧自己,感动中国。 尽心尽力、问心无愧便是医者最高褒奖。 粱振东难受的捂着胃脘部,在床上翻来覆去。 “青渊,你倒是说个话。”张青水催促道。 肚子里的孩子宛如感受到母亲的纠结,狠狠翻了个跟头。她看粱振东可怜的模样,心脏憋酸的疼。 青渊抿了抿嘴,做了决定。 “姆妈,治急病如救火,没有时间到处挪动的,我看黄医生说话有理有节,是信得过的。” 87 与岁月与情敌的和解 “姆妈,治急病如救火,没有时间到处挪动的,我看黄医生说话有理有节,是信得过的。” “那可不一定?我就觉得他说话难听,一点不像个医生。他一定直想着挣钱,不管病人死活。” 真是奇葩!青渊不晓得和张青水如何解释,难道会嘘寒问暖表达善意的就是好医生?所以那么多人被医托骗得死去活来。 她不说话,隐隐有种不爽。 既然要她做决定,又要找出千百种理由反驳她的决定。 “青渊……” “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粱振东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没必要换来换去,就在这里好了。” “那怎么行?这里太差!” “妈,我没力气说话,这里就挺好的,换家医院还不是一样!”粱振东怒吼了一声,张青水被儿子呵斥没法回嘴便不再说话,横眉冷对表示自己的不满。 粱振东最后无力的说:“不要麻烦了,青渊这么大肚子。万一有什么事,更不省心。” 青渊感动他为自己的维护,替他搽去额头的汗水,“你就别管我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黄医生再问问你的治疗方案?” “好。” 夏天的夜风毫无任何凉爽,孕妇怕热,稍一活动,汗流浃背。即将临盆的肚子压得青渊下肢浮肿,走三步要歇两步。 粱振东做完胃镜,正在等检查结果,经过一番折腾,他又吐了两回,黄医生给他用了些镇静剂,刚刚才迷迷糊糊睡着。他真是意志力超强的人,不想睡着,镇静剂用到了极量。 看粱振东闭上眼睛,青渊真有点累垮的感觉。虽然被逼着回去,可等不到检查结果,她又怎么会安心? “嗨,老朋友,你好吗?” 漆黑的医技大楼底,青渊正在焦心的等待结果,无聊又害怕,想来想去只有给老朋友杨旭生打电话。 “怎么了?”被打搅的杨旭生浓浓睡意被青渊的哀怨的“老朋友”吓走八分,警觉的问:“你在哪里?”该不会又是心情不佳唱歌买醉? “医院。” “干嘛?” “胃出血。” “胃出血!?”杨旭生大叫。 “不不不,不是我,是粱振东。”青渊连忙解释。 “你——真是会吓人,汗都出来了。什么情况,要帮忙不?” “谢谢……” 青渊握着手机,心里涌起感恩。遇到生病住院,最需要的是就是专业的指点,而不是盲目的指手画脚。 “中心医院应该比我们医院差不到哪里,各方面都还行。你别太着急,我虽然和市级医院不熟,帮你问问,前医生熟一些,你知道啦,他喜欢犯天下之大不韪,往下级医院转轻患者,有些联系。” 青渊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前阈昃那张严肃的脸,簇起皱起的眉,铁面无私要求粱振东出院。 她与前医生薄薄几面之缘,且敢劳动? 还在寻思,检查室通知她拿结果报告。 青渊急忙上前,接过报告,及不可耐的翻阅。 雪白的纸片上印着红红绿绿的胃黏膜彩照,她飞速扫过前面打段的描述。 目光落在最后:胃窦部大片黏膜溃烂,表面高低不平,处之出血,边界不清,有新鲜血痂。 内镜诊断: 1.糜烂性胃溃疡 2.胃出血 黄医生拿着青渊送过来的报告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青渊道:“检查结果和我推测的一致,现在血痂形成,只要不再出血即可,胃出血发作起来很吓人,但没什么很大妨碍。” 青渊头如蒜捣,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谢谢黄医生,那我们还有什么要配合的?” 黄医生笑着说:“刚才我们主任还亲自打电话来让我关照你先生,,说你是X大医院前阈昃教授的师妹。” 有吗?青渊脸红了一下。 不料黄医生摘下眼镜,嘲弄一笑,道:“听闻你是同行,怎么会连胃溃疡出血的治疗护理也不知道?这可是常见病。” 喂,我离开临床好多年了好吧! 青渊的脸真红到爆。没想到堂堂江城医科大学高材生居然流落到被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出来的后生晚辈取笑。 “三分治疗,七分护理。一定要在饮食上注意,要少食多餐,不要过饱过饥,不要贪杯。不要生冷刺激,不要暴饮暴食……” 青渊深受一大番教育,深感自己为妻的失职,平日对梁振东缺乏照顾,让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梁振东的胃病,大部分是为了“宏盛”累出来的。 那样拼命的喝酒,铁打的胃也受不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梁振东还躺在医院要人照顾,张青水又病倒。血压飙到190/110,心痛头昏,还硬撑着不肯去医院。 青渊急坏了,这可怎么办? 这么高的血压,很容易中风脑梗。 张青水执拗着,一片苦心,深谙青渊不懂熬煮汤水,不能胜任儿子的看护。她是好心,却只考虑自己的儿子,没想到,梁振东不仅是她的儿子,更是青渊的丈夫和未来的爸爸。他责任重大,你能不添麻烦,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帮助。有时候父母的好意若不能从从大处着眼,懂得取舍,反于孩子无益。 青渊怎么劝说,张青水皆是不理,推说没事,强撑病体非要亲自给儿子熬粥烹食,急煞人耶。 倒是梁国栋急中生智,搬来救兵,解了燃眉之急。 这位救兵是青渊陌生又熟悉、讨厌又不喜欢的人——杜明歌。 青渊不知道杜明歌给张青水灌服什么迷魂汤,说得她安安分分住院。 不服气不行,杜明歌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若换了先时,青渊一定被气得七窍生烟。但现在她已经明白梁振东的心在自己身上,就没有可怕的。反倒顺其自然随他们去,还同意杜明歌来照顾张青水。 她这样大度,让张青水和梁国栋感动不已。 关键时刻,青渊还是深明大义。 此时的杜明歌正优雅的站在“宜园”的厨房熬粥。 “煮稀饭最简单,少放米多放水,小火时间长——难熟的早煮,像红豆、绿豆、薏米。容易煮的后煮,像小米、玉米。你还可以放虾皮、紫菜、皮蛋、瘦肉。稀饭很养胃的。” 青渊赖在靠椅上心不在焉的听着,从她的目光望过去,杜明歌侧身站着,依旧单薄消瘦,气色不错。她已经剪去过腰的长发,俐落的短发薄薄贴着耳垂,露出耳朵小巧玲珑,宛若无骨。面相上说,此耳之姝,命舛多夭。 青渊对她的忌恨和防备奇妙的转化为好奇和兴趣。 比如,杜明歌是为了谁剪去三千烦恼丝?她为什么决定要和前夫复合? 喔,她的前夫…… 青渊见过,温文儒雅的老男人,当她的父亲绰绰有余。即使他很眷恋的爱护明歌,绅士体贴,含蓄忍让。青渊的心还是觉得疼痛,亲眼看见同龄女子陪伴花甲老人,哪怕她曾是你的情敌,那种滋味也绝不好受。 明歌擅长烹饪,张青水非常信赖她。 她把准备好的食物分成两份,小心装入食盒。 “和你比起来,妈妈心底还是比较喜欢你。”青渊心里酸溜溜的,好像在吃醋。 明歌动作顿了一会,脸色微红,道:“姆妈是把我当成女儿,也是可怜我,孤苦无依还带着孩子。”她把东西整理好,缓缓说:“谢谢你,肯让我来照顾姆妈,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也许下一次回来……”话音低沉,掩盖离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不管怎样,我谢谢你。” “不客气。”青渊柔白的手抚上暖暖的饭盒,心情像被热粥滚过异样:“应该是我感谢你,关键时候帮助我和振东照顾姆妈。” 提到梁振东,两人又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你想喝点什么?” “随便。” 青渊为杜明歌冲杯意大利浓,自己是温水。 “嗯……”明歌抿了抿嘴皮,难堪的笑笑,低头说道:“其实……我真的……不知从何处说起,振东和我是真的永远过去了。那段感情,纯真、青涩也很幼稚。但我和他都不怀念,也不可能再回去,再过一百次,我和他还是那样的结局。现在我看见振东对你的点点滴滴,越发觉得我和他那几年真是白爱了一场。” “白爱一场?” “可不是。” 88 人生最大的苦 “白爱一场?” “可不是。” 说着说着,明歌看着青渊轻笑出来,青渊也不好意思的回应微笑。 “相恋几年,都是我在照顾他。帮他做所有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琐事,他就像一个少爷。本事不大,脾气不小。高不成低不就,工作没有做得长久的。不管我怎么苦口婆心劝说他,他都不肯改变一点点。当时我真是——对他绝望了……对爱情绝望了……正好遇到我的前夫,他……他对我很好,关心我,体贴入微……” 杜明歌说得艰难,毕竟在一个几乎是陌生人面前刨开内心就是开朗的人也不一定做的到。何况她一贯是内敛收缩的女子。 青渊心跳加速,频频喝水掩饰。 “他不肯为我做的事情,为你全做了。”明歌把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笑曰:“所以,你才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 眼前的明歌,笑容如花,秋水盈盈,婉约如月,令人望之心动。 “谢谢。”青渊感激的回应她一个笑容,伸手握住她的柔荑,真心的想:若不是梁振东,说不定她可以和杜明歌成为很好的朋友。 ………………………………………………………………… 有了前閾昃的帮助,梁振东很快就被优先调到环境比较好的单人病室。话到底,中国永远是熟人社会,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公检法结成铁板、医疗体系概莫能外。 不但有前阈昃的关系,还有阮家在江城的渊源,医生护士都不敢怠慢,点头哈腰,非常狗腿。如此安排,张青水也不好再讲什么,安心的也住到市医院调养身体。都住在一个医院,照顾起反而便利。 梁振东生病以后,青渊才发现“宏盛”有这么多的员工喜欢和尊敬他,场面上的朋友看一次、两次顶不错的情意交情。但那么普普通通的员工也自发来那么多人,带着朴素的礼物,都是真挚的心意。 鲜花摆满整个科室,新鲜的水果多得要发动所有的病友、医务人员一起来吃。 很多很多的下属来看望他,向青渊提起这位梁总都是交口称赞。 “振东真的不错……”张根水在病室外和青渊寒暄:“要不是他网开一面,我都……” “张叔叔。” “他厚道。”张根水擦擦眼角,“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每次出公差住的是快捷酒店,吃的是简餐,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哪怕就是扫地的阿姨也是一视同仁。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名义上是副经理,但大伙都叫他'梁总'。所以立哲一直不服他这点,总和振东作对。这次,他从宏盛离开卷走的钱少说也有几百万,振东也既往不咎……难得啊,难得。” 这些事情,青渊从来不知道,振东也不会告诉她。 他就是这样,委屈还是付出从来不说。 “这是你熬的粥吗?”梁振东尝了一口青渊带来的稀粥。里面有甜虾、瘦肉、脆脆的青菜,不咸不淡,浓郁清香。 “味道好吗?”青渊把带来的食物摆在床上的托盘,眼皮也不抬的问。 “好喝,好喝。”梁振东频频又喝了几口,夸到:“老婆的手艺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青渊“呵呵”一笑,陡然瞪起杏眼,立起爪子拧他的脸,狠狠地毫不留情。 “干什么?”梁振东不明就里,被青渊拧得痛死,大呼小叫,“怎么了!” “怎么?”青渊道:“好吃吗?是不是吃出初恋味道,这粥是杜明歌做的!” 梁振东“嘿嘿”一笑,背上虚汗直冒,举着汤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啊,怎么不吃了?” “喔喔……我也不太饿……” “你就快吃吧,我要是真的小气,就不会把这些东西带过来。”青渊慢慢给他倒杯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饭,吃自然的、健康的、对身体好的……妈妈和杜明歌都很会照顾人,我不行。”她老实承认家务厨房料理方面不擅长。做得出的菜没几个,购物败家倒是她的长项。 “你做得很好。” “真的?”青渊朝他甜甜的笑,晓得这是梁振东对她的包容。 梁振东点头再次肯定妻子,看青渊心平气和,一脸坦然,而不是像以前提起杜明歌反感敌意或是消极。 “你好像突然改变了想法?”他舀起一大勺稀粥塞到嘴里大胆的问。 “也谈不上改变想法。”青渊夹了豆芽炒肉末放在碗里,想说:“每个人都有心底的恶魔,越害怕它越猖狂。躲到哪里,它也不会放过我。但……其实,走出来也没有什么可怕。她俏皮看着梁振东,微微就有些害羞,说不出,是他的爱和维护赋予她走出来的勇气和再不畏惧恶魔的底气。 “反正,没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口是心非,低垂的眼睑含笑忍不住嘴硬为自己扳回面子:“我有了孩子,谁还要你?” “你这个小鬼!反了啊!只要孩子不要老公!”梁振东轻掐她的脸蛋打情骂俏,笑容满满。 天长日久的生活,两人早不要山盟海誓,一个眼神的交汇已经足够。 爱也许不够多,恨也不够深。刻骨的爱意落实生活点滴实处,再说不清爱是什么,爱还是不爱。 吃过饭,青渊收拾好碗筷,淡淡的问:“杜明歌结婚,我们去吗?” 杜明歌的第二次结婚典礼,和她前夫复婚。 时间就定在下个星期六的“翡翠山庄”。 请帖…… 梁振东自然瞧见,关于去不去,张青水没表态。 经过世事,能和前夫复婚,已经是张青水能为杜明歌想到最好的归宿,毕竟他们有孩子。 梁振东下意识去摸衣兜,才发现青渊把他的香烟全收缴,只掏出来一盒口香糖。他苦笑着敲出一片放到嘴里,道:“这是喜事,我们不仅自己去,爸爸妈妈也一同去。” “那倒是……只是这地点和时间……” 同是“翡翠山庄”举行婚礼,明歌是星期六,立哲是星期日一前一后,引人遐想。 “哎……这是现实生活,不是电影还是小说。不管明歌是怎么想的,至少立哲对和谁结婚是经过比较合考虑的。也许他也喜欢明歌,但明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现实!” “难道你期待立哲会去抢亲?” “不是,我只是觉得要是不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那活着就失去一大半的幸福。苦就永远是苦难,不能甘之如饴。” ……………………………………………………… 89 明媚阳光,伤心眼泪 杜明歌是什么样的女孩? 她的丈夫罗布臣有句非常中肯的评价:“深刻的女人是大海,只有伟大的航海家才能到达彼岸;明媚的女人是小溪,给点阳光她就灿烂;明歌是杯水,一眼被人看穿。” 他的评价青渊深以为然。 因为明歌的心事全部写在脸上,喜就笑,悲就哭,不会隐藏也不懂伪装。 明歌和米娜是两个极端,明歌柔弱似水,没有主张随波逐流,米娜意志坚定,目标宏大,对想要的东西孜孜以求。 南辕北辙的她们共同的在爱情中都不太顺利。 青渊和米娜是密友,和明歌打过几回交道后也很喜欢。 她经常向明歌讨教厨艺,明歌不仅精通中国菜,西式糕点、面包也做得好、韩国的泡菜、日本的寿司也手到擒来小菜一碟如何不让人佩服至极。 “我只会在厨房……” “会做饭是现代社会最值得歌颂的优点。” 青渊吃着明歌准备的好看好吃法国大餐,里面有鸡油菌烩鸭脯、扇贝烧串、五花肉煨豌豆、土豆泥、佩里戈尔鲜鹅肝、苹果馅饼。 纯正法式风味,原汁原味鲜嫩四溢的鹅肝、扇贝吃到嘴里汁水直流,带着食物本来的甜香美味。酥松爽口的苹果馅饼,连不爱吃苹果的青渊忍不住都吃个不停。本来她就是中意西式美食胜过中餐的人,越发喜爱。 “看来梁太太也是爱美食的人,有机会和梁先生来美国,我和明歌再尽地主之谊带你遍尝美食。” “谢谢罗先生美意。”青渊清清嗓子,道:“我先生是个土鳖,从来吃不惯西餐,也欣赏不了。” “是吗?”罗布臣遗憾摇摇头,表示难以理解。须臾,他看了看手腕上的万国表,礼貌欠身:“梁太太请稍坐,我要先回房……” “实不好意思,我先告辞——” “不用、不用。”罗布臣连忙挽留:“请你一定再陪陪明歌,她朋友不多,你能来她很高兴。回美国后,她又要寂寞了。” 说完,他优雅拿起沙发边的手杖,缓缓步上楼梯。 罗布臣是美籍华裔,隐形富人,老牌绅士,彬彬有礼。即使年龄颇大,但勤于保养和运动,身材并没有走样。容貌虽然难免沾上风霜,两鬓斑白,眼神却温柔似幽潭深水充满智慧。 他是和煦温和又有良好教养的人,除了年纪稍大,各方面挑不起一点不好。体贴、温存、善解人意还有经过世情的睿智和包容。 他们都喜欢英国文学,喜欢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喜欢阿加莎?克里斯蒂……青渊喜欢和他说话,觉得他是有趣的老人。是的。一个老人,有丰富的一切,唯独时间越来越少,体力和精神也越来越差。不能太累、太吵、太油腻的食物和过多的胆固醇还有严格到分钟持续几十年的生活规律。 午餐后的小睡时分,雷打不动,绝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来访改变。偏偏他的女儿桃桃是天底下最难缠又闹腾的孩子,名堂多主意更多。十个大人也难应付于她。桃桃不爱吃饭,荤腥不吃,只吃白豆腐。所以,明歌的好厨艺也是被女儿磨出来的。 “你不用介怀,他就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明歌端着托盘过来,今天她穿着长长绿色拖地长裙,漂亮的宛如青葱。现在的她和昔日在安置小区的已有天壤之别,高尚安静的酒店别墅里鲜花触目,家具奢华。有管家、仆人和专用司机,桃桃正开心的在外面的林荫小路上骑脚踏车。 “你习惯了吗?”青渊接过描金烫底的骨瓷杯。 碧绿的茶叶在杯中柔软舒展开来,茶色变成浅浅绿色的黄,喝一口吃得到时光沉淀。 “以前不习惯,现在习惯了。”明歌把脸庞边的头发弄到耳朵后,含蓄的笑,“最近我看一部电影,里面说'无怨不成夫妻'。以前我总有些不甘心,其实不然,全世界哪里再找一个人像他一样爱我?” “所以值得你嫁两次。” 明歌摩挲着白色的瓷杯,沉默很久,“他值得我用一生去报答。” “那——我弟弟呢?” 明歌一怔,脸色陡变,说话也不自然起来:“他,他……”踌躇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最终别过头去长长叹息:“我们是不可能的,他将有自己的妻儿,而我有桃桃。” ……………………………………………………… 振东住院,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看望他,唯独缺了阮立哲。 何筱音带着漂亮的火烈鸟,她是立哲派来的代表。 “立哲太忙了,实在是来不了。” 桑榕县有多远?那个的时间不是挤出来的?不来,只能是不想来。 青渊淡淡的道:“我知道,他今非昔比,贵人事忙。” 此话一出,玲珑的何筱音也听出五六分意思。 第二天,阮立哲果然风尘仆仆赶来,一入病房,忙不迭的致歉:“青渊姐,对不起,我实在是……今天是赶了通宵才过来的。” 青渊坐在椅子上削苹果,抬眉扫他一眼。 她的弟弟,从小一块在“双锦”长大的孩子,如今却变得这么陌生。 如果他不来,她还能骗自己,也许真的是忙。 但他来了,她真觉得深邃的寒意。 权力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青渊执意单独送立哲下楼,立哲也看出来姐姐有话对自己说。 两姐弟并排在狭小医院绿化带里缓步。 斑驳的回廊,残枝败叶。 “姐,你要不要做坐一会。” 青渊宁了宁心绪,顿住步子,出手用力打了阮立哲一个响亮的耳光。 阮立哲失神的立着,没有说话。 “这一巴掌,是我为振东打的。你做过的事情你自己清楚,明歌把一切告诉我。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弟弟居然是这样的人。”眼泪顺着青渊的脸颊滑下,她想起对振东的误会,她受的折磨,差点分崩离析的婚姻,她就恨透了他,“振东以德报怨,那是因为你姓阮,是我的弟弟。而我是他的妻子,我心疼我的丈夫。阮立哲,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愿你飞黄腾达,步步高升。” 风吹来,也是来苏味。 “说完了吗?姐姐。” 青渊愕然,他辩解也不为自己辩解一下。 阮立哲摸着发疼的脸,突然笑了一下。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阮立哲音调平静,回身即走。 “阮、阮立哲!” 他听见青渊在他身后大吼,“阮立哲,你真不要杜明歌了吗?” 阮立哲快步大走,他想起小时候,刚和妈妈回到“双锦”的时候。 他怕死了青渊的妈妈,他的舅妈钱珍花。 钱珍花喜欢拧着他的耳朵,笑话他:毛孩子。 他听见她说:“阮玉英不知廉耻,既然有胆私奔,又还回来干什么?自己做的决定,就是坨屎你也要把它吃下去。” 所以他不悔,从来不悔。 90 最终章 爱是世间唯一答案 六月的新娘是最美丽的新娘,初夏明媚,阳光渐暖。万物生长,欣欣向荣。 一凡送来的蓝色小礼服,质地考究,直行剪裁,层层打着菠萝花纹,很好看。配饰方面青渊只选择一枚蒂芙尼的玫瑰胸针,简洁大方。 梁振东微笑看她,用眼神表示欣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肚皮。 “走吧。” 她挽住丈夫的手,两人一起下楼。 张青水和梁国栋早在等待,张青水穿着喜庆的暗红改良旗袍,涂了些许口红,盛装打扮。梁国栋西装笔挺,精神抖擞,却有些惴惴不安。 明歌的父母据亡,今日他们便是她的亲人。 小小巧巧的十字教堂,修建在绿波粼粼的山坡顶上,蜿蜒一条小路曲折而上,安静悠远。这是“翡翠山庄”为了举行西式婚礼特意修建的,平时它并不接待礼拜也无唱诗班吟歌,只是徒有其表的花样子,供着耶稣和十字架,远远的让人知道这是一所教堂。为了婚礼,临时从教会请来神父,童歌班的小朋友们表演歌唱。 他们是二婚又是老少配,观礼人数寥寥。 行礼前,青渊和张青水去化妆室恭喜新娘子。 化妆室内圣洁的白色纯美的不忍触碰,婚纱,纯白得无丝无痕.蕾丝花边和纱裙优雅完美搭配。像花瓣百合花一样淡泊、娇柔,轻薄透明的面料,以及绣花,一切都是那样完美动人。罗布臣深情爱着他的小妻子,婚纱是著名的华裔设计师王薇薇的杰作,从纽约飞送过来。王薇薇曾说:“对一个女人来说,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就是举行婚礼,那是女人梦想的开始。” 是梦,但不都是美梦。 “明歌,你好美丽。” “谢谢。” 她们微笑着握住对方的手,眼睛有泪,动容地行了一个西方的贴面礼,一起尽在不言中。 多或少每一个女孩都憧憬过神父的主持下在亲人面前和爱得人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但在中国这样的婚礼只能想象,因为我们并不信教。所有这一切也假得不能再假,可当梁国栋挽着新娘明歌的手在结婚进行曲中进来的时候,青渊依然感动不已。 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张青水掐着自己的大腿,还是激动的擦眼睛。 桃桃是花童,快乐的她尽职把玫瑰花瓣铺满道路。 漂亮的明歌白纱覆面,影影绰绰中看不分明她的脸。她如同蓝天中飘过的云,悬在空中,却印在海中;穿在身上,却印在心底。诠释着洁白的语言,带着晶莹的笑脸,那样的漂亮?扣动着人的心弦,美的让人渴望,美的让人无法呼吸。 当梁国栋把明歌的手交到罗布臣手里的时候,青渊偏过头闭上眼睛,喉咙里叹息着呻吟。 罗布臣和梁国栋是同年段的人。 青渊问过明歌一句傻话:“如果……如果有一天立哲不顾一切要带你走,你会同意吗?” 送她的明歌凝视远方的黑夜,良久流下清泪。 “我想,我会朝他飞奔而去。” 他们是爱过的,浓烈。青渊确定,这爱不会比她和梁振东的浅薄。 诚如阮立哲所言,不是所有人有好运气。 “杜明歌女士,不管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愿、爱惜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吗?” 明歌! 青渊再一次回头张望半开的大门,多期待立哲能出现在那里,大叫着把新娘带走。 “嘿,看什么?”梁振东抚摩她后颈子上柔软的皮肤,小声的询问,婚礼开始她的妻子就频频回头,频频叹气。 青渊摇头,难掩失望情绪。 “我,我愿意。” 安静的空间,明歌的话清晰回荡。 接下来,交换戒指,亲吻新娘…… 大家欢呼,拍手鼓掌,恭喜新人。 人生如果真能像电影一样,该多好! 幸福多,悲剧少。 青渊突然就觉得很累,观完礼便匆匆告辞回“宜园”休息。 第二天,立哲的婚礼,她连观礼也坚持不了。 大家都说阮立哲的婚礼热闹非凡,宾客如云。婚宴共摆三场,何筱音5套范思哲、BonitaCheng婚纱,8克拉钻戒,场地里布置十万朵她喜爱的香槟玫瑰,游泳池里漂浮的全是玫瑰和红酒,夜晚更是大放焰火以兹庆祝。 都是婚礼。 一个肃穆单调,一个高调奢华。 两天里,她倒不像参加婚礼,而是两场葬礼,眼看他们各自自掘坟墓埋葬爱情。想阻止,却看着他们滑到更深的深渊。 明歌离开了,和罗布臣回美国。出发前她贱卖了房子和带不走的一切,诚如她说的一样,不会再回来。” “青渊,你也来美国吧。不为了自己也为下一代。” 明歌温柔拥抱她,“我会想念你们的。” 想念吧,还未离开就开始想念。 “这么晚,还来厨房干嘛?”梁振东皱眉看着青渊垫着脚尖去打开头顶米色储物柜,她的预产期近在眼前,他的神经也越来越紧张。 “哟——小心。”他上前,帮她把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四方形的玻璃储物盒里,装满各种红红绿绿的豆子。 青渊指挥他每一样的豆子倒一些出来混在一起。 “这是明歌教我的懒人方法,睡觉前把豆子放在紫砂锅里,早上就有热粥喝。明天早上吃完了才准上班!”最后一句话说得凶巴巴的,却也十分甜蜜。 梁振东冷哼一声,瞅她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样的方法一样的食材,她做出来的东西真不好吃。 “你自己吃吗?” “我不喜欢喝粥,我喜欢吃面包牛奶。”青渊慌慌狡辩,“有营养的东西一般都不好吃,但你要吃光!” 不好吃还要天天吃,只因为对身体好? 这是最不讲理的道理。 “黏糊糊的……”梁振东眉头打结,诚心要婉拒这份美意。不吃身体不好,吃了心里不好。 自从他病愈出院,青渊就亲自承担起下厨的任务,张青水做技术指导,两婆媳腻在一起研究中国食材大全和锅碗瓢盆七十二式。 出产的菜品……少油、少盐、无味精一切以健康为中心,小菜焯焯水,荤菜油星重不许多吃,鸡蛋每天吃两个。 吃了几天,梁振东真想哭,他妈的活像住在庙里。 他想说:“青渊,我又不是兔子,怎么老吃红萝卜?” 问题是,青渊做的菜再不好吃,他硬着头皮每次也都吃光了。 “你要好好吃嘛……”青渊撒娇的捏他的衣领,“再生病了怎么办?胃病可大可小,不注意它会恶化、出血、穿孔、甚至癌变。哪怕变成慢性病也不是好耍的啊,身体垮了,成了糟老头,将来怎么陪儿子参加亲子运动会?” 她软软糯糯说得他心都化了,咬着她的小琼鼻,亲昵的道:“儿子?你就这么喜欢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青渊被他搔得“咯咯”直笑,仰起头嘟嘴卖萌,“那还不是我为了讨公婆的喜欢,生不出儿子你会休了我……” 他熟练低头含住眼前喋喋不休的红唇,把她的余话吃到肚子里。 青渊微笑,眼瞳弯弯是星月璀璨,她缓缓闭上双目,享受唇齿间滑动的温热触感。纯男性的味道,淡淡烟草味道,坚韧的舌头包绕着她在口腔里旋转。 不管吻过多少次,她的心为他依然悸动,情不自禁攀着梁振东宽厚的肩,迷醉的睁开眼钟爱的脸,他紧闭着眼肆意享受。 “唉,我们生这一个足有了。”梁振东贴着她的耳朵吐气。 “什么意思?” 青渊意乱情迷回不了神,她和梁振东都是独生子,即使不移民也是符合生二胎的。 梁振东苦笑把她的手覆在他的鼠蹊部,炙热的小帐篷凸起好大。 禁欲的日子不好过。 “你……真是……”青渊飞快地抽回手,脸颊绯红。 她这可爱的模样,让他又多亲两口。 “亲爱的,我是不是欠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他从身后环住她,小声的问。 “没有。”青渊摇头,“最好的婚礼是你愿意爱我。” 梁振东收紧手臂,低头又是一番狂吻。 吻得青渊脑袋缺氧,一阵晕乎。 到他冲冷水澡的时候才回过味来,大叫着冲浴室里的男人咆哮:“梁振东!你又躲着我抽烟!” 梁振东揉着满头泡泡“哈哈”大笑,“一孕蠢三年”果然不假。 以前狗鼻子,抽烟、喝酒隔三米她都嗅得出来,今天真迟钝了,现在才发现。 男人戒烟好比女人减肥,说得多做行动得少。 生意应酬,烟酒不沾,清汤寡水,打不开局面。 青渊气得直跳脚,满世界去找他藏匿的香烟,衣服口袋、床头柜、书柜、公文包……狡兔三窟,成果丰硕。她恨得牙根痒痒,肚子里的小朋友也和妈妈同仇敌忾,激动地手舞足蹈。 “咚锵!” 香烟、打火机通通扫到垃圾桶,青渊嘟着嘴坐在椅子上深呼吸,一手抚摸着肚皮,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生气胎教不好,孩子生出来会是磨人精!陡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查,不行!又扶着腰“蹬蹬蹬”下楼去。 室外夜色如水,繁星满天,梁国栋春天种下的花草初具规模。七星蔷薇顺着墙根开了一片,纤细的枝条还不强壮,鲜艳的小花朵嘟嘟的像孩童的脸。牵牛、月季星星点点挂在其间将,不出众的米兰默默散发清香;橘树、琵琶、枣树都落地生根,每日沐浴阳光,不知不觉自然生长。 大地万物,从不过分努力,却也很少失败。 青渊呼吸空中植物的香味,心平气和的徜徉在花园的小径里,嗅含苞的花,手指抚过青的叶。 “宜园”经过一个寒冷的冬天,现在真的已经成为她的家园。 她的心很暖、很静。 “青渊、青渊!” 梁振东,穿着拖鞋从浴室出来。 房间静悄悄的,窗前的橘色灯映出他干净的脸。 “青渊!”他左右张望不见人影,真的生气了吗?这么晚,大着肚子能去哪里? 手机也没带……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生气自玩自的坏脾气怎么都训不过来。 梁振东暗暗摇头,习惯了吧,开始出门去找他的妻子。 车库里有灯,他小跑几步过去。 不会气得开车跑出去了吧?他心想。 还好,车都停在车库,一部没少。 看来就应该在花园。他不急,顺着花径慢慢的走,眼睛像两只雷达飞快扫视道路两旁。 果然,她正坐在花园的木椅子上,怀抱着一件衣服,低头发愣。 青渊…… 他的心有些发堵,想大声叫她,可不知为什么,他一个字也发不出。快步走到她的身后,生怕吓着了她。 “咳,青渊。”他的声音低低的。 “嗯。” 青渊回头看他,潮红的脸蛋漾着一层少女的粉腻和惊慌,她的手不自然的把膝盖上的衣物遮住,幼稚的不想梁振东看见。 梁振东咪着眼睛微笑,问她:“同学,你拿着我的校服干什么?” 暗蓝色的运动校服陈旧过时,握在手心软软的似乎还有当天阳光的余味。青渊望着眼前的梁振东,心潮澎湃。这件校服,她是在小车搜检香烟时意外发现的。 她记得,她已经把它寄还回他…… 他蹲下来,握紧她膝盖上的小手,看她,点头。 这是离开的明歌在家里翻检旧物时找到的。 “嗨,你还记得我吗?”青渊低头,细细的问。 “想了好久,有那么一点点印象。”他坏笑 “你——”她提高音调,恼羞地狠狠捶打他的肩膀,娇嗔骂道:“良心坏死了!” 他虔诚吻她的发顶,把她抱在怀里,她的面颊,贴在胸口,潮潮的一股热,钻进他心里来。好久,两人都一动也不动,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四周安静至极…… 她的手心攥着一张纸,揉得发潮,字迹模糊。 那是十九岁的自己对他的告白。 人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振东……”她也不晓得为什么那么多眼泪,明明在欢喜顺遂的时刻,还是止不住哭泣,“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心口窝,巨大的幸福让他颤栗,他是如此幸运,被她毫无指望的爱了这么多年而浑然不觉。 “青渊……”他喃喃颤抖,“谢谢你,谢谢一直等我。” 陪他一路前行,风霜苦痛,经过再多也坚持要在一起。 再也不需要沉溺过去,也不会迷茫未来。 因为,爱是世间唯一的答案。 end 91 飞在风里的鸟——米娜 刘米娜其实不姓刘,两岁以前姓叶,亲生父亲姓叶。姓刘的父亲是母亲后来再嫁的,为了避人耳目,就改姓为刘。 这种事根本不是秘密,母亲小三上位逼走正宫娘娘的戏码多年来一直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母亲也不避讳,米娜十六岁那年,便直截了当的对她说:“米娜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弟弟的,你莫想。” 米娜嗡声嗡气的应了声,扭头上楼回了房间,埋在被子里大拗悲哭一场。 从此晓得将来的前程是要靠自己去挣。 幸好母亲遗她一副娇容月貌的好相貌,白肤如脂,笑如垂柳迎风飘飘。那是她最好的时节,二八佳人迷醉城中几多公子。堪堪连眼高于顶的屈公子也是她的裙下之臣,交往甚密。 她的聪明让母亲很满意,过江之鲫的追求者中总有一个良人吧? 若真能嫁给到屈家,今生今世也算安定了。 ”娶妻当娶淑妇,我瞧着,江城上下全没得一个做得了我太太,如果非要挑一个……阮家的妮子倒是勉强及格……” ”哈哈,屈公子英明……” 十九岁的米娜正立在穿花的屏风后面,屈公子的笑谈听得真真。金风送爽的十月,她仿佛冰冻一样,呼吸不畅,浑身打颤。失礼的撞翻金竹玉松,跌坐在地。 她已经跟了屈公子两年,人前人后形影不离。 恍然明白,他并未如她一般投入。 到底年轻气盛,忍耐不得委屈,杀气腾腾的冲到阮青渊的学校,嚣张地要和她对峙。 青渊一脸茫然,问:”屈……未然……是谁啊?我不认识。”扭身就回了教室。 世界真是奇怪,你视为珍宝的东西,旁人其实并不以为然。 米娜闹不清这个书呆子样的女孩连屈公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他的眼? 其实是米娜太顶真,屈公子一句笑话,说过便忘。阮家知道这话,却也只当成轻薄的酒后失言。 若真心待我女儿,那必是要慎重其事的来。 屈公子走了,张公子走了,秦公子也走了……米娜情路坎坷,男人堆里兜兜转转,爱过几个贱人,玩过几段暧昧… 却难得和一直和青渊维持下一段友谊。 围绕在米娜身边的公子不少,真心的恋人却越来越难寻觅。年岁渐长,人活得越来越通透。这座城池里的商贾巨富、高官名流爱她不过是像璀璨光滑的琉璃珠,装饰装饰门面,打扮打扮新衣,玩玩即可,犯不着真的日夜悬挂,锁在内庭。真正要锁在内庭,珍惜贵重的乃是金珠子。 阮家娇娇独女阮青渊便是真正的金珠子。 在众人眼里,青渊虽然是个女孩。阮次山分毫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爱女儿是如珠如宝。妻子去世再觅新欢,早便放出话了,即使再婚大抵也不再要孩子…… 青渊饶是不满意,和父亲怄气,一怒之下跑到米娜家住着,誓言要断绝父女关系。 米娜好笑又羡慕,觉得青渊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什么都有了,将来阮家的一切都是她的,饶不知足。 这么多年,琉璃珠的光芒渐渐暗淡。母亲和刘家待她越来越不耐烦,大学后,她早搬出来单住。 刘家离得远了,身生之父倒走得勤些。 叶父是个老实人,看米娜这么飘来荡去频繁更换男朋友着实担心。 ”男人啦,诚实可靠就行。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才受穷。只要夫妻俩勤劳,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我有个老同事的儿子蛮不错,你要不要见见,就当交个朋友?” 父亲唠叨时,米娜正安静的坐在叶家狭小的餐桌前。餐桌上摆着几碟吃剩的油碟子,青菜黄蔫蔫卧在油汤里,零星的辣椒合着一点油腻腻的猪油渣,还有两碗不知道什么的菜,森森绿的尼龙罩上眼子中累着常年的油污,米娜转过头,不耐再看。 隔了夜的剩菜再好她也没有胃口。 中学老师语重心长的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确实不错。 米娜想这句话真对。 她三岁就跟着姆妈在刘家生活,锦衣玉食,香裘宝马已然是日常的习惯。 还能回筒子楼? 还能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碌? 还能在上班的时候操心晚上该吃鱼还是虾? 同父异母的妹妹叶婉莹正在上大学,三流的民办大学学费奇贵,父亲同继母节衣缩食辛苦供她。婉莹穿着商场打折的过季新衣兴奋对米娜说:“姐姐,我找到八十块一天的暑假工喔,在超市做收银员……”父亲笑得欣慰,仿佛小女儿走上一条康庄大道,人生正途。 米娜落荒而逃,跑到车上,忍不住发颤! 父亲太可笑了!活了如斯年纪依然天真的可怕。 三流大学白花了银子将来也不见得能找到一流的工作,八十元一天的超市收银员就喜成这个模样,可以欲见妹妹将来便也找个超市的小导购做男朋友的出路。 这样的人生,太可怕。 她只恨,为什么继父不是自己的亲身父亲?为什么给了她这样豪富的生活又要拿走它?为什么她要和母亲一样为了更好的生活积极钻营? 勤劳?诚实可靠? 她要的绝非这些。 所以父亲送来男孩的资料和照片,她随手甩在了客厅玄关的鞋柜子里,想也没想起过。 有一天,她喝多了,迷迷糊糊回来。 倒在床上头重脚轻。 “别闹。”有人用力摇晃推她肩膀。 ”什么?”米娜费力睁开眼,青渊把照片在她眼前拍得啦啦作响,照片上英俊阳光的男孩, 笑得春风得意。 “这个男孩是你什么人?” ”相亲的对象……"米娜翻过身,烦躁的嘟囔道:“你喜欢就给你好了!” 翻过身,拉高被子睡到九霄云外。 这种格调的男士,一抓一大把。 她不稀罕。 她要真正的白马王子,带她离开不如意的生活。 后来,青渊结婚的消息把她震了一下。 闪婚。 看见梁振东时,米娜意觉在哪里见过……回过神,也不大往心里去。即使知道他曾是自己的相亲对象又如何? 她那时正是花最艳时,未必看得上一穷二白的梁振东。 米娜举杯浅笑,“恭贺你们新婚。” 清脆的碰杯声在空气里回荡。 “谢谢。”青渊非常真诚,“米娜,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现在。” 她闪闪的眸子在水晶灯下发光,纯净的脸还带着稚气,又有了少妇的风致。 米娜微笑,并不觉得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事。她倒还觉得,青渊太可笑,怎么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样的男人?难道真是被保护过度,不知道带眼识人。 她想,不久的将来,青渊一定会哭哭啼啼的跑来,哭诉婚姻的不幸。 可事实证明,青渊过得不赖。 梁振东是一鸣惊人的潜力股,飞涨的速度令人乍舌,一跃成为城中新贵。 原来不知道带眼识人的是米娜自己。 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愤恨、埋怨、不甘…… 青渊越过得好,米娜的心里越难受,滋滋燃烧着火苗,烤得她坐卧不宁。 其实米娜明白,她的痛苦,大部分来源自己对屈未然的话耿耿于怀。多年里,她一直寻寻觅觅,希望能找一个好男人能胜得过他。即使他早已经走入茫茫人海,早把江城美女刘米娜抛入脑后,米娜却从未忘记过他。 (完) 谢谢所有耐心看完的朋友们,感谢,感谢。 欢迎围观新书《浮生若梦》。 再次,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