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半个枕头的距离 婚宴没有,婚礼没有。 登记领证后,双方家长坐在一起吃了饭,席间,陆连川和岳父岳母聊医院最近的一起医疗事故,温槿在一旁听着。 陆连川朝她这边看过三次,每一次,她的表情都一样,她的眼睛似在看他,又似根本没有看他。 陆连川知道,自己的表情与她很相似,冷眉冷眼,脸上带着礼貌疏离的笑,很轻,时不时需要嘴角发力,再把这丝笑容加深一些,给父母安慰。 只不过,她风轻云淡,仿佛生来如此,而他心乱如麻却要强装镇定。 婆婆慈眉善目,拉着温槿的手,语气谨慎又轻缓,生怕把她吓到一样,问:“小槿怎么不说话?” 陆连川停了下来,他的岳父岳母无奈摆手:“这孩子一直这样。” 陆连川听他爸爸说:“小槿这孩子好,这才是国家需要的人才,沉得住气稳得住,做科研的就应该像小槿一样,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小槿这样,难得了。” 陆家,是高攀。 果然,父亲随后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陆连川沉默不语,他垂下眼,心中一空,他没有因这句高攀而恼火,他只是品到了内心泛起的苦涩。 陆家与温家是世交好友,父辈们又是同个学校的校友,后在同个部队的服役,交情颇深,后来服从安排,一南一北,虽隔得远,却没断过来往。 陆家跟温家的这门婚事很早的时候就说定了,看起来像是玩笑话,但双方家长都有几分真心,只等孩子们长大点头。 陆家没高攀温家,他们门当户对。 但他陆连川,高攀温槿。 因为……原本要和温槿结婚的,不是他。 陆家原先有个比他陆连川优秀耀眼许多的儿子,那才是能与温槿比肩的人。 原本……应是如此。 晚八点,家长们离开,温槿收拾碗筷,被陆连川拦下了:“我来。” 他比温槿高许多,靠过来时,温槿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浅绿色军装,贴着她的肩膀,轻轻擦过。 温槿目光闪烁几下,松开了手,轻声道:“辛苦。” 陆连川扭开水龙头,水哗哗流着,他想,自己应该应一声,但转过头,温槿已经离开了厨房。 温槿昨日晋升专业技术少校军衔,允许结婚的审批也下来了,首长笑容和煦,带着些温柔的调侃说:“温少校,双喜临门。” 陆连川当时也在场,他想,只要温槿不会敬个礼说一句为人民服务,他就牵住她的手,并向首长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做个好丈夫,保证生活幸福。 温槿敬了个礼,说:“谢谢首长。” 陆连川的手指动了动,面无表情。 终究是冰冷的现实击碎了幻想。 陆连川收拾好厨房,坐在沙发上发愣。 温槿在洗澡,脱下的军装放在沙发上,叠了起来,很整齐。 浴室里,水哗哗响,陆连川蹙起眉,内心焦灼。 陆连川深吸口气,抓起桌上的烟盒,修长的手指抽出一支烟,轻轻咬着烟尾,满屋转着找火。 这是温槿的住处,他昨天拎包入住,烟和打火机都放在桌面上。今日家长来之前,温槿收拾的桌子,烟在,打火机不知被她收到了何处。 两年前陆连川染上了烟瘾,严重时,每天两包烟。 知情好友不敢劝他,只说:“你自己是医生,你应该知道后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是非要劝你戒,但你要控制量,身体是自己的,身体垮了,没人能替你受着。” 陆连川想,就这么算了吧,找不到火,就不抽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很快,温槿走了出来。 温热的柠檬香湿漉漉的扑面而来,陆连川心跳更快,他抬起头看向温槿,只一眼,口干舌燥。 她擦着头发,湿淋淋的头发乌黑发亮,水珠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到锁骨那里,又缓缓流向那被浴巾裹起来的高耸的胸。 温槿…… 温婉,智慧,沉着。 一路拔尖,本硕连读的高材生,信息防御专家。 年纪轻轻就被授予少校军衔。 名下一大串科研成果。 首长称赞她是为国家编织出强有力防御盾的战士。 “温槿一个人,顶一个作战师。” 是的,温槿是个优秀的女人。 然而此时,陆连川眼中的温槿,卸下了所有光环,她站在他眼前,白的似雪,轻轻一抬眸,就能点燃他心中的火。 陆连川喉咙一紧,转了过去,无所适从,又开始满屋子找火。 温槿眯起眼,看过来。 她的眼睛细长,双眼皮也窄,眼尾挑着,这么一眯,陆连川偷眼看见,后背一紧,腿动不了了。 温槿问:“在找火?” 陆连川夹着烟的手指在颤抖,最终他嗯了一声。 温槿趿拉着拖鞋,弯腰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摸出了一盒火柴,火柴擦亮,温槿的手护着火光走来。 陆连川盯着她看,愣了许久,噙着烟低头。 他长眉依然紧蹙着,吐出一口烟后,他轻咳几声,低声道:“我出去抽。” 温槿没说话,甩灭了火柴,擦着头发进了卧室。 陆连川站在走廊,夜风吹起他的黑发,他倚在门口,仰起头,慢慢喷出烟雾。 一双桃花眼,满眼风流。 薄烟朦胧了他的眼睛,陆连川不笑时,眼神迷离,媚态也敛了几分,看谁都是淡淡一瞥,凉薄得很。 他的手指划着屏幕,光是冷的,他指尖也是凉的。 “授予温槿专业技术少校军衔,出任……防御作战某所工程师。” 他又在看这条新闻,他转载后,他的朋友同事几乎都留评了。 温槿只回复了老首长的夸赞,依然是那句:谢谢首长。 没人提温槿和他结婚的事,除了他的好友冯羡。 冯羡:“恭喜,恭喜。两次恭喜,四舍五入,我沾了哥们的光,从此跟温少校也是一家人了。” 陆连川想,冯羡平时说话不是很直白吗?怎么今天就含蓄了? 没人问冯羡他的两次恭喜是什么意思。 因而,陆连川与温槿正式注册结婚这件事,除了首长、家人和至交好友,基本无人知晓。 想起温槿那种温和低调的性情,陆连川认为,此时此刻他急切地想把喜讯广而告之的念头就显得无比庸俗。 陆连川夹着烟,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深蓝色丝绒盒。 他手指挑开盖子,里面是两枚婚戒。 昨日陆连川犹豫着没给温槿,本想今天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戴不戴随她,但,时机他还没找好,温槿就已经睡了…… 陆连川回头望向卧房,他想:是不是错觉?她为什么会答应结婚? 还有,今晚……他该怎么办? 尽管有三天婚假,但温槿明天依然要去研究所。 有些事情比结婚重要,总工程师年事已高,新的信息防御研发重担在她肩上挑着。 温槿倒是想抽出时间好好和陆连川谈谈,但任务压头,她总是没有时间思考。 她像每时每刻都在战斗,陆连川也如此。 所以,先结婚是个不错的开始,起码能省去不少时间,至于感情…… 温槿睡意沉沉。 感情……应该有吧。 她印象里,陆连川是个不错的人,按照现在的说法,他们俩也算青梅竹马? 不,太勉强了,平均三四年才在过年两家团聚时见一次面,与其说是和陆连川青梅竹马,不如说是和大哥青梅竹马。 大哥…… 之前和大哥也不熟,是后来进了国防大,才和大哥熟悉起来。 优秀的学长,物理信息工程不可多得的人才,永远笑着的大哥…… 温槿翻了个身,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 屋里进来了人,淡淡的柠檬香。 陆连川洗了澡,烟味淡了,他原本想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但又觉得不妥。 他轻手轻脚进了卧房,花了三秒钟站在床边思考进退。 只有一条被子,温槿给他留出了半边,所以,其实她是有在考虑他的,陆连川想:我是走是留? 最终,他的本能选择了香暖。 他躺了下去,轻轻卷着被角,睡在床边,不敢将自己完全放在床上,他平躺着,就像伟人去世供人瞻仰的姿势,肃穆又可笑。 温槿背对着他,睡得很安静。 陆连川听着她的呼吸声,职业本能在心中迅速做了判断。 她也还醒着,并没有睡着。 陆连川乌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有一阵子,大脑是空白的。 他看起来在思考,然而,他所有能拿来思考的东西,现在全被温槿占据。 没有‘图谋不轨’的想法,只有不知所措的茫然。 这是结婚的第一天,他与温槿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 “三天婚假。”陆连川想,“我们有三天婚假,明天,明天我一定和她谈谈。” 我要知道她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为了大哥。 大脑替他做出了回答。 陆连川轻轻皱起眉,随即,他认命地放弃挣扎。 他与温槿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这个距离让风得逞,凉风从空隙中钻进被子,不久后,温槿打起了嗝。 这个嗝把温槿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她烦躁转身,平躺着,迷迷糊糊朝旁边摸去,她想把那个进风口消灭掉。 她抓住被子边缘往自己这边带,感觉到那头牵引的重量,她才意识到,今天,多了个陆连川。 温槿睁开眼睛,侧头朝身边看去,停了几秒,她又打了个嗝。 忽然,那个重量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温槿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错愕。 陆连川俯身,胳膊撑在她两侧,静静看着她,像是在等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温槿没说话,表情已恢复了平静。 陆连川开口:“睡吧。” 他说完,起身下床,边走边脱掉了睡衣,抓起旁边的衬衫开门走出去。 他蹙着眉,表情嫌恶。 温槿坐起来,问道:“你去哪?” “没事,你睡吧,我出去抽根烟。” 温槿愣了愣,后知后觉到,自己不打嗝了。 半个小时后,陆连川没回,温槿起身,打开门,走廊却空无一人。 她在门口愣了会儿,转身回去取手机。 输入陆之后,通讯录跳出了两个名字。 陆林峰 陆连川 温槿目光停在陆林峰三个字上,最终放下了手机。 关于结婚这个提议,陆连川没有任何意见,他点了头,表情淡淡,看不出悲或喜。 他为什么会答应结婚。 是因为……陆林峰吗? 温槿想,或许她的决定是错误的。 2.花花公子陆二少 冯羡车到楼下,陆连川开门钻上车,灭烟、吐气、扣安全带、闭目养神,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做完,冯羡没来得及说一个字。 车发动后,冯羡问:“祖宗,去哪?要不送你回家?” 陆连川皱眉:“你随便找个地方。” “怎么了?新婚第一天啊祖宗。”冯羡也不敢明着问,含蓄道,“跟少校吵嘴了?” 陆连川想,真要吵架就好了,起码还能多听听她的声音。 冯羡:“喂,别装死啊,大晚上把我从被窝里叫出来,你总要指个地方,我送完你还得回家交差,明天一早我还要送闺女去幼儿园,你行行好,放过我这个成家的人吧。” 陆连川睁开眼,眼角泛红。 他还是那句话:“你随便找个地方。” “这怎么还委屈上了?”冯羡好笑道,“打算什么时候办婚宴?” 陆连川哼笑一声,抽出烟,按亮了点火器。 冯羡急道:“我车上禁烟!不是,你跟我讲怎么回事,那是温少校住的地方吧?你有家的人了,大晚上不好好在家睡觉,出来祸害谁呢?” 陆连川:“这附近有地方喝酒吗?” 冯羡咬牙切齿方向盘:“我穿着军装呢!” 陆连川:“有病。” “这不是你叫的急吗?!再者我要特地打扮打扮出去,我媳妇肯定以为我是出去招小姑娘的!陆连川,求你行善积德好吗?” “那你挑个地方把我送门口。” 冯羡:“祖宗,服你了。” 他想了想,拐了方向:“去我战友那里吧,他转业后在深巷里开了个酒吧。” 陆连川问:“正经吗?” 冯羡像是被人塞了一嘴花椒,语言系统麻痹了一阵,痛斥陆连川:“正经!人家的酒吧比你脸正经多了!你丫大晚上衬衫半敞一脸欲求不满的进酒吧才叫不正经!” 冯羡把人搁在了一个叫钟情的酒吧门口。 临走时还问了一嘴:“不用我帮你?” 陆连川点烟,眯起一双桃花眼,霓虹灯下,景虚人实,他迷茫道:“嗯?” “我媳妇跟温少校一个单位的,你忘了?”冯羡说,“你俩要是有什么不愉快,我让我媳妇明天帮你劝劝?” 陆连川看起来想点头,他吐出一口烟,淡淡道:“算了。” 酒吧是正经酒吧,就像冯羡说的那样,老板姓秦,是以前服役军人,转业后自主创业,在深巷里开了个小酒吧,良心买卖,生意不火,但也不错。 冯羡形容:“茶楼里卖酒的,卖酒里喝茶的,酒吧里的清流,把你放在他家门口我放心。” 秦老板捏着酒和两个玻璃杯走来时,走姿依然像个军人。 陆连川问:“什么时候退役的?” “去年,一年多了。”老板给他倒了半杯酒,说道,“半杯吧?小醉怡情。” 看得出,老板还保持着当兵时的优良作风,一举一动仍带着劲,除去作息,其他的没有变。 陆连川点头,礼貌碰了碰杯,抿着酒,跟秦老板大概聊了几句,之后,老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留陆连川一人在灯下发呆。 陆连川酒喝得很慢,如他现在的思考速度。 他想好好理一理他和温槿的事,然而每次打算开始时,就会放弃。 这事很重要,他什么都可以敷衍,唯独工作和涉及到温槿的事他不愿敷衍。 三天婚假还是太少,不知不觉,一天已经过去了。 天亮后,就只剩两天了,过了这两天,他和温槿,谁也抽不出完整的时间来好好聊一聊结婚的事了。 陆连川想,结婚……或者说从两年前开始,自己活的就像一场梦,昏昏沉沉,现在还没醒。 他旁边坐了个人。 陆连川费了好久,才把自己从迷蒙中捞出来,大脑分辨出了来人的性别。 女,年纪大概二十出头。 陆连川扫了一眼,微微歪头,犯了职业病。 鼻子好像动过刀,曲度不自然,与骨骼走势不同,下颌骨亦是。 出于礼貌,陆连川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安静品酒。 哪知这女孩笑着说:“陆二少,还记得我吗?” 陆连川手中的酒洒了,他手微微抖着,刚刚似醉非醉的眼睛也惊得清醒了,抬眸,却冷的让搭讪的女孩脊背一寒。 女孩想,他会不会识破了自己的伎俩? 女孩见过陆连川一面,约莫三年前,她跟着前任参加昭阳的朋友聚会,没有包间了,他们坐在大厅,人多又闹腾,加上她身体不舒服,那天心烦意乱,可目光一转,所有不舒服都烟消云散。 那天,隔壁桌坐了十来个人,全是挺拔帅气的男孩子,一个个气质拔群,惹得她总朝那桌看。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前任,却留了个耳朵听隔壁桌的谈话。 “陆二少基础理论课OK,病理、微生物、战救从没掉出过前三,本届拔尖生,指导员怎么说?毕业准备把你分哪去?我看留京的可能很大,每年前三都是被北区军总院捞去。” “看情况。我倒是想到前线去。”低沉的嗓音勾的女孩回头看去,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握着玻璃杯,一边挽起的衣袖露着线条干净有力的小手臂,手腕和手指,无一不是漂亮的。 女孩稍稍向后仰,看到了他的脸,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五官,尤其那双勾魂的桃花眼,一眼惊艳。 “恐怕难,你家大少在前线,就是你爸妈同意你上前线,你外婆也不会放。” 被称作陆二少的桃花眼笑了:“野战外科,不上前线,我学这个做什么?前线作战,才是军人的浪漫,我哥的话,你们品品。” “嘁,比不了陆林峰。二少,再来一杯?” 女孩站起来,趁着给朋友倒果汁的机会朝那边看去,谁料这次,再养眼的帅哥也无法镇痛。 女孩弯下腰,腹痛加剧,疼的连她发白的嘴唇都抖了起来。 前任终于发现她说的身体不适不是矫情:“琳琳你怎么了?” “肚子……疼。” 后来,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的反应引来了邻桌的那群年轻男士,一阵阵的剧痛中,她听到那个桃花眼问:“我们是军医大的学生,急救电话打了吗?” 又问她:“哪里疼?” 女孩说完,没能忍住,当着他的面,白着一张脸吐了。 桃花眼说:“急性阑尾炎可能性很大。” 回忆结束,女孩看着眼前这个比三年前更成熟的‘陆二少’,说道:“你救过我的命。” 不知为何,陆连川脸色苍白,眉始终淡淡蹙着。 “……病人?”他似在回忆,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 病人……怎么会如此称呼他,都叫他陆医生。 “三年前在昭阳饭店。”女孩没具体说,她企盼陆连川只大概想起有这么件事,不要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当时上吐下泻,形象实在不佳。 女孩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她小心控制着自己脸上每一块肌肉,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笑。 加上酒吧的灯光和气氛,在微醉的人眼中,她练了无数次的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捕捉着对面这个男人的反应,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可惜,他不懂风情。 女孩失望。 军校毕业,被友人称为陆二少,又长这副风流多情样,怎么看怎么像那种勾手就能搭上的极品花花公子。 不对啊。 女孩采取了第二阶段攻势,她叠着腿,优雅侧身,展示了她完美的下颌骨线条,在酒吧灯光衬托下,勾起嘴角一笑,软声说道:“waiter,来杯红粉佳人。” 之后,她托着下巴,转头对陆连川笑:“二少,可以吗?” 陆连川摸不清她的讲话逻辑,出于礼貌,他点了点头,敷衍被礼貌地遮盖住,陆连川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绅士些。 然而他带着朦胧醉意的笑,被他那双眼睛天然添上了些媚意,在旁人看来,风流浪荡,‘心怀不轨’。 女孩大受鼓舞,留意着陆连川的眼神,暗自等待着时机成熟。 今天在这里遇见三年前一眼心动的人,一定是命中注定。 女孩想。 秦老板忙完,回头看到这一幕,生怕陆连川在他眼皮底下将罪恶之手伸向无知少女,万一出了事,他良心上过不去。 冯羡跟他说过,陆连川是跟新婚妻子闹别扭出来借酒消愁的。 有妇之夫,勾搭小姑娘可是做不得的! 秦老板正直得很,连忙给冯羡打了个电话。 可怜冯羡刚到家,衣服还没脱,媳妇问话还没答,就接到了秦老板的报警电话。 “你那个朋友。”秦老板说的很含蓄,“跟个小姑娘聊得很热,还给她点了杯红粉佳人……” 冯羡:“谁?” “姓陆的那位。” 冯羡媳妇听到了,翻了个白眼:“狗改不了吃屎。” 冯羡头大:“别闹。” 他披上外套再次出门:“老秦,盯着盯着!别让他被人骗走了!” “我又不认识那姑娘,你朋友真要带人走,我怎么拦?” 冯羡急的差点摔手机:“我让你看住陆连川!别让他被那些姑娘骗走了!你想什么呢!他这人好骗得很!你看着他身,我马上就去!” 陆连川新婚第一天,可万万不能让他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被那些姑娘们的蹩脚伎俩给拐骗走。冯羡想,温槿的远程射击成绩,听说还保持着校记录吧? 他可不想让温少校拔枪轰了他。 发小情感天动地,冯羡十分钟飙到了钟情酒吧,进去拯救魔窟落难公子。 冯羡腿跨进门,就见陆连川醉眼朦胧,脸上挂着标准花花公子的笑,活像个风流人间披着人皮的色魔。 冯羡头疼。 妈的,怪不得秦老板一脸怀疑,这么看,的确像是花心少爷色\诱清纯少女。 清纯少女开口说话了:“没记错的话,二少的理想是上前线。” 冯羡石化了。 这姑娘谁派来的?哪儿的?!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一句话踩俩雷区,明目张胆搞事啊! 二少……现在敢叫吗?! 这称呼本是朋友们调侃陆家大哥的,叫陆林峰大少,顺带着就把陆连川叫陆二少,一来是按排行,二来特指陆连川比他大哥要‘二’。 后来陆林峰出了事,就没人再敢叫。 这个女孩无知中,踩着雷来试探陆连川,行径可谓是作死。 但陆连川很有风度,他回答说:“陆连川,叫我陆医生就好,其他的就别叫了。” 他还是那般有礼,尽管这个称呼,这句话,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冒犯了他。 那女孩看起来欣喜:“陆连川,好名字。” 冯羡心在淌血,一天天的,真操心,本以为陆连川结婚了,他就能卸任,好拯救自己脆弱的心脏,没想到把发小交给温少校的第一天,现实就展现了残忍的一面。 冯羡走过去,拽起陆连川:“走走走,哥给你换个地方。” 陆连川还不忘给女孩再见。 冯羡:“你有点自觉好吗?” 陆连川出了酒吧才点烟,抬眸问:“你指什么?” “你结婚了。” 陆连川点头。 “以后自觉跟异性保持距离!” “保持了。”陆连川说。 “那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我救过她命。”陆连川吐出一口烟,皱眉道,“我没想起,已经很失礼了。而且人姑娘没说要走,我也没法赶。” “就你好骗!”冯羡说,“大多都是借口,就你最好骗,说什么你都较真!那就是个惯钓,你注意点,你这种最容易上钩!” 陆连川摇头:“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冯羡:“靠!” 陆连川淡淡瞥了他一眼:“车钥匙给我。” “你干吗?你喝酒了啊我警告你。” “我睡觉。”陆连川说。 新婚第一晚,陆连川与温槿从半个枕头距离,拉长至半座城的距离。 他在冯羡的车内睡着了。 睡前,他极慢地想。 明天一定问她,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如果可以的话,婚戒也能戴上…… 只要戴上婚戒,冯羡说的情况,就不会出现了吧。 得亏冯羡不知道他这个想法,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敲醒他:“想什么呢!你以为戴个婚戒就再没人勾搭吗?你丫怎么这么单纯!白瞎这张脸,压根不搭……” 3.临危不惧温少校 六点,温槿叠好被子,洗漱完毕,上班。 锁门时,陆连川回来了。 他站在楼梯拐角的窗口,头几乎要碰到顶,先是茫然,随后像是犯了错,不由自主错开了视线。 他一手提着热气腾腾的糖糕和豆浆,一手拿着后勤部取来的新鲜鸡蛋。 鸡蛋五点到,他是第一个去取的,朝露重,他从后勤部走了半条街,到早餐店时,头发都被露水和晨雾濡湿了。 陆连川本打算趁早回来洗漱收拾好自己,顺便做好饭,与温槿坐下来吃饭时,和她好好聊聊。 陆连川出声:“你要出门?” 温槿开口击碎了他的幻想:“我到研究院去一趟,你自己吃饭吧。” 温槿说完,陆连川的眉毛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温槿又道:“钥匙昨天给你了,你拿着的吧?” 陆连川声音冷了:“不是有三天婚假吗?” 温槿诧异看着他:“规定是规定,任务是任务。”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身为军人,这点不会不知道吧? 陆连川扭脸看向一旁:“晚上早点回家,回四方街那边,跟我外婆一起吃饭。” 语气别别扭扭,像是跟谁置气。 温槿笑眯眯道:“知道了。” 陆连川让开走道,温槿微笑着点点头下楼。 陆连川站了一会儿,追上她,恶狠狠把买的早饭塞进她怀里:“路上别耽误,趁热吃。” 温槿受宠若惊,她说:“连川,家里没饭。” 陆连川把她这句连川搁在心里自动回放三遍后,笑了起来,眼角弯弯,他道:“我随便做点什么就行,下班跟我说,我接你。” “好。” 温槿走后,陆连川又皱起眉。 结婚后第二天,依旧没能抓住和她交流的机会。 “第三次搭接实验开始……一组注意观察反应……” 下午三点,温槿录入最后一组数据,才顾得上吃饭。 幸好早上吃了陆连川买的早饭。 办公室门开着,一个眼熟的姑娘伸手敲了敲门,给温槿敬了个礼。 “温少校,恭喜晋升。”她自我介绍道,“我姓楚,楚政政,咱所综合行政处的。” 温槿上个月才被任命为工程师,调到昭阳来,研究所的人大多都只是眼熟,还没怎么交流过,温槿以为行政处有什么事,连忙放下碗筷:“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爱人……是北区指挥处的冯羡。”楚政政笑,“跟陆医生是一个院长大的朋友。” 温槿懵了一下,想起冯羡是谁来了。 冯羡,陆连川家对门那个笑起来像某种狐狸的国字脸哥哥,印象里似乎和陆连川是同龄,关系很好,每次玩游戏,他总和陆连川一伙儿,留陆林峰和她自动成组。 “你好。”温槿笑了下,可能又想起了什么童年糗事,再次笑了一下,她和这位姑娘握了手,亲切招呼,“吃饭了吗?” “吃过了。”楚政政说,“不好意思打扰您吃饭了。” “没事,不打扰。”温槿拉来一个椅子让她坐下,笑着说,“改天有时间,一起坐坐。” 楚政政看到温槿毫无掩饰的开心,暗暗在心里把陆连川三百六十五度转着圈骂了一遍。 虽然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楚政政认为,温槿这种国家级人才,就陆连川那种新婚之夜酒吧泡妹的德行,十个他也配不上。 “冯羡要是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跟陆连川结婚的事。”楚政政起了个话头,“没想到您跟他成一家人了。” “昨天领的证,抽不出时间办婚宴。”温槿笑,细长的眼睛泛着温柔的光芒,温婉极了。 温槿越是这么笑,楚政政越觉得愧疚,心里憋着一句陆连川昨晚在酒吧鬼混的话,硬是没能说出来,楚政政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换位思考,如果她和冯羡结婚第二天,听到单位有人说冯羡新婚之夜跑酒吧招惹小姑娘,她在打爆冯羡狗头前,一定会先舞着流星锤,给嚼舌头的人一锤。 算了算了,做人千万不要太惹人烦,楚政政咽下不好听的话,只含蓄道:“以后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冯羡跟陆连川总在一起喝酒,查岗什么的,尽管问冯羡。” 温槿似是听出了点别的意思,跟楚政政互加了好友,顺便关注了冯羡。 温槿的社交账号都用的真名,冯羡看到她名字,立刻做出了反应。 “温少校好,向你致敬。” 温槿忙工作,吃完饭就把手机关机,锁在了统一的箱子里,进了第六实验室。 冯羡没收到回复,抬头对陆连川说:“你媳妇加我。” 陆连川一言不发,伸手要来他手机,一看全是冯羡单方面拍马屁,冷笑一声扔了回来。 冯羡等着接闺女,陆连川无聊,打电话问他在哪,于是,冯羡把陆连川拐到了幼儿园旁边的奶茶店,两个大老爷们本来想聊聊感情问题,可进了奶茶店,陆连川被这甜蜜蜜的幼龄装修风格给吓到了,想说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不说,冯羡着急:“快点,明天我到连海洲出差,能让你友情咨询的只有今天了,有话快说。” 陆连川像喝尽了人生苦酒,一脸道不尽的忧愁,蹙眉问道:“我这样对不对?” “新婚之夜跑酒吧喝酒逃避人生?”冯羡嘴贱,“还是说你差点精神出轨?” 陆连川发现,可能是自己落后时代了,发小讲的话他也听不懂了。 奶茶店里禁烟,外加冯羡的女儿马上就要放学,陆连川忍着烟瘾,修长的手指捏着奶茶杯,好半晌才说:“我指结婚。” “不是,我搞不明白。”冯羡也愁,“你俩结婚这事又不是一时兴起突然就凑一块的,从审批到办手续,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难道不够你后悔的?怎么领了证你就矫情开了?” 陆连川说:“我没想过她会同意。” “谁提出的?” “……她吧。”陆连川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补充道,“她家,不是她。” “她家当初怎么说的?” “她爸突然喊我去吃饭,我那天三台手术,什么都没顾得上换,到饭店已经八点半了,以为是她爸来昭阳玩,让我打发账,去了才看见我爸妈跟她爸妈还有她都在。” “怎么说?” “年龄到了,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两家从小就说婚事,现在看儿女们意思,点头就算成。” “你怎么说?” 陆连川:“我说好。” 冯羡:“我就知道你丫……答应得真爽快!” 陆连川看向窗外,幼儿园快下课了,站岗的警卫推开了大门。 “温槿呢?当时什么反应。” “她说可以。” “那你还问什么?”冯羡百思不得其解,“笑都笑出声了好吗?” 陆连川说:“她没怎么跟我说过话。” “你想什么美事呢!”冯羡呵斥他,“温槿什么性格你不了解?从小我见她,话就没多过,你幻想什么呢?关起门来温槿变话痨,天天在你耳朵边不停说爱你爱你最爱你?” 陆连川没笑,表情反而更愁。 他说:“我是怕她……” 幼儿园响起了下课铃,是首节奏欢快的儿歌,冯羡道:“你大点声!” 陆连川说:“我大哥……” 冯羡一怔,没了音。 陆连川说:“昨天我妈跟她在里屋说话,我听见了……” 冯羡摆手:“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连川神情恍惚,轻声道:“说对不起她,她说,我替大哥照顾着他,没事的……” 冯羡表演过火:“哎哎!我闺女出来了!” 陆连川:“冯羡,我跟我大哥比,差得多吗?” 冯羡冷静下来,道:“能差哪去?你也就年轻时野得不行……你实话告诉我,你家这时候提结婚,还这么仓促,是不是有原因?” 陆连川说:“上个月第六批国际救援队,我报名了。” 冯羡:“哦,怪不得。” 陆家,这是想让他收心。 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却也是一心想往前线去。 冯羡的女儿不像是从幼儿园放学的孩子,而像个动物园里放出来的猴,精力充沛,在冯羡怀里乱蹦,嘴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话要么就是在唱歌,一刻不停歇,也不累。 陆连川笑看着她,冯羡道:“教你个秘诀,绝对管用。” 陆连川把奶茶推给小姑娘喝,附送她一个灿烂友善的笑。 冯羡说:“回去就冲着温槿这么笑,别说一个温槿了,十个温槿也能拿下。” 陆连川变脸神速,皱起眉瞥了一眼冯羡,觉得他死不正经净想些不管用的。 冯羡女儿开始唱爸爸爸爸辛苦了,陆连川感慨:“家里养个孩子真好。” 冯羡:“羡慕?我家这个猴儿给你,打包送你!一天天能把她爸爸给累死,不去缠她妈,就缠我,上次我俩打拳击玩,一拳打我眼,疼得要死,我舍不得打她,朝墙拍了两巴掌,这猴儿还笑我,喊着她妈来看,说爸爸你真傻。我是真傻,干吗非要给自己添个孩子……这猴儿就是来讨债的!” 陆连川只说:“真好、真好。” 冯羡:“觉得好就滚回家自己生!” 事情就是这么巧。 温槿从研究所出来,打开手机,她的朋友给她发来了一张图。 “你老公?” 照片里,灯光朦胧迷离,而陆连川微翘的桃花笑眼也蒙着一层醉意,他斜倚吧台,笑着。 “像是。”温槿这么回,“哪来的?” “我妹妹大学同学的朋友圈。”朋友回,“要不要截图给你?三年前命运的遇见,三年后的今天,命运又将我推向你。是你老公吗?” 温槿答:“不是。” “……挺像的。” “我老公不会笑。”温槿说完,关了屏。 陆连川远远站着,看到她出来,招了招手,灭了烟,钻进了车里。 他依然蹙着眉,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温槿想:陆连川,敌我不分。 看见她,一脸苦大仇深。 看到敌人,怎是一副笑脸。 4.问不出口的结婚理由 温槿大约是累极了,音响连着陆连川的蓝牙,他听的歌大多年岁已久,温和舒缓。 温槿在这种童年异常熟悉的旋律催眠下,昏昏欲睡,一边缓慢地想,他这人真有意思,一边坠入梦境般的回忆。 陆连川这张臭脸,并非结婚后才这样。温槿六岁,跟父母到昭阳参加六合阅兵庆典,在陆家住了一周。 第一次见面,家属院内,几个孩子满头汗的围着自己搭建的简易战壕疯玩,一个个都像未进化完全的野人。 陆伯父从这一堆小野人里,揪出了两个。 “我俩儿子,这个是林峰,这个是连川。”他笑着说完,迅速变脸,呵斥两个男孩儿,“愣着干什么!给我问好!礼貌呢!” 陆林峰龇着牙笑,月牙眼几乎快笑成一条缝,阳光灿烂。而陆连川则一脸不高兴,小小年纪就会皱眉,那双基本成型的桃花眼盯着温槿看。 礼貌倒是挺礼貌的,该问候的一个不落下。 温槿童言无忌,拉着爸妈的手,糯糯道:“很开心哥哥和不高兴哥哥。” 之后,陆连川这个不高兴哥哥就跑了,只留下很开心哥哥跟回了家,给她念书听。 温槿回忆到这里,内心放松了许多。 陆连川应该不是不满意结婚才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从一开始见到自己,就是这副模样。 然而,那张照片却提醒了温槿。 温槿又想:他见到别人都是一副笑脸,除了我。 陆连川停了车,并没有叫醒温槿。 他从后视镜看了温槿一眼,温槿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睡得正香。 温槿爸妈都是云州籍,云州是个自古出美人的地方,但温槿的长相,却不是很出彩。 平平无奇倒不至于,陆连川认为,长相是分不出三六九等的,毕竟美有千姿百态,因而不管别人再怎么说温槿没能遗传父母的优点,陆连川都觉得温槿漂亮。 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凡俗人士不能定义的漂亮。 温槿细眉细眼,乌发微卷,她长相温柔清秀,笑起来像要普度众生,但她的温柔中却带着军人才有的坚毅感,仿佛她坚不可摧,无论天崩地裂,她都能独当一面。 小时候,冯羡嘴贱,当着陆家兄弟俩说那个从南边来的温家小妹妹长得一般般,被陆连川按着修理了一顿。 陆林峰还只是说冯羡不礼貌,陆连川却直接把原因归到了冯羡眼睛有问题上:“你眼睛有病,欠揍。” 冯羡和陆连川的友谊之舟,差点因温槿沉没 陆连川调小了音乐声音,拿起副驾驶座上的外套,扔给了温槿。 外套滑落在地,陆连川轻轻啧了一声,伸手拿起外套,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重新给温槿盖上。 他有些委屈地想,温槿不坐副驾驶是因为不想和他离得太近吗?可随即又想起温槿来时,看了眼副驾驶,那时,副驾驶座上放着他的外套。 是他自己把外套搁到了副驾驶座上,且她来时,自己也没有收起衣服腾开位置,不怪温槿不坐。 陆连川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不久之后,温槿咳嗽了起来,睁开了眼。 脑袋隐隐作痛,她捂着头起来,抬头看向陆连川时,见他手忙脚乱的灭烟,像是做了坏事正在努力的毁尸灭迹。 陆连川转头,两个人对视几秒,又都移开了视线。 温槿:“以前你也没这么能抽烟。” 陆连川:“以前?” “前年见你,你应该还没抽烟。” 陆连川一愣。 前年他俩唯一一次见面,是在追悼会上。 陆连川惊讶:“你怎么知道……” “大哥说过。”温槿说道,“说你不抽烟不喝酒,去酒吧就是一心一意看姑娘。” “不是……”陆连川吓了一跳。 他脸色苍白,血差点被温槿这句话吓冻住:“我没有。” 无力的辩驳。 “大哥说的。”温槿道。 一句话把陆连川退路堵死,他不能把大哥从地底下拉上来当面对质,只好默默忍了。 “我以前是……”陆连川想解释。 温槿倒是毫不在意,语气平静:“车停在这里做什么?” 沉默数秒,陆连川咽下‘等你睡醒’这句话,淡淡答道:“……没事。” 他们回去得太晚,陆连川外婆年事已高,作息规律,陆连川到家时,外婆已睡下。 陆连川表情更阴郁。 温槿对爸妈表示了歉意:“抱歉,研究院那边有点事,一直忙到现在……” 陆连川父亲道:“饿坏了吧?还有饭,你们吃。” 陆连川问:“你们吃过了吗?” 妈妈却抚上他眉心,说道:“怎么了?这一阵子见你都这副表情。医院有什么事吗?” 陆连川噎了一下:“没……外婆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就让你们好好过日子,把心收回来。”妈妈说完,陆连川爸爸接着道,“让你别忘了趁着婚假,去看你大哥。” 看大哥,就要收拾些东西去。 陆连川跟温槿轻手轻脚吃完饭,上了楼。 楼梯口那间卧房是陆林峰的,陆连川打开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来了。” 温槿跟在后面,轻声问:“要带什么去?” 陆连川把一盒的军功章递给温槿:“这个拿去,摆完再拿回来,其他的也没什么。” 温槿站在书架前,静静看着书架上的书。 陆连川心细,沉默片刻,拉开旁边的矮柜,倒出里面的书本,一个个翻找起来。 温槿走过来:“找什么?” “笔记。”陆连川说,“你俩不是一个专业的吗?应该能用到。” “大哥的笔记……”温槿说,“能用的已经都给我了。” 陆连川停住手,哦了一声。 热血凉了半截。 温槿目光凝住:“诶?这是……” 矮柜上摆着一个相框,温槿一脸惊讶,拿了起来。 照片是陆林峰晋升少校那天拍的,和他同一天晋升的还有大学刚刚毕业的温槿。 同专业的学长学妹在同一天晋升,且拍了张合照。 陆连川立刻变成了不高兴哥哥,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温槿,不情不愿地说:“我哥照片。” 温槿:“……怎么有我?” “那天你跟他一起晋升,你不会忘了吧?”陆连川皱着眉说,“在凉州的舍里地,你们国防大在那里执行九号任务,试验成功后论功晋升,你是唯一一个获得二等功的在校生,年纪轻轻,中尉。当时任务保密,所以只办了个内部庆功会,晋升结果也是两年后跟大家一起公布的,所以……大家欠你们一个感谢。温槿,你……跟我哥,真的很厉害。” 温槿惊讶地看向他。 连温槿都要忘了自己晋升中尉时的事,他却记得很清。 陆连川顿了顿,说道:“我哥寄回来的信跟照片……照片就这一张,你俩一起的……” 陆连川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温槿眸中闪烁的光。 无比温柔。 陆连川心中发堵,却无力纾解。 能怎么办呢? 他无法跟大哥较劲,大哥已经不在了,这碗醋只能他自己默默吞下。 冯羡说,活人争不过死人,认命就是。 温槿笑道:“大哥那天偏要跟我合照……” 陆连川想,那不是肯定的吗?他要把你寄给外婆看,顺便向我炫耀。 温槿想起来了。 那天,庆功会结束后,陆林峰找到她,说道:“妹妹,跟大哥照张相。” 她本来要拒绝,却听到大哥说。 “仅这一次机会,我给寄到军医大,快说,给不给照?” 温槿矜持地笑着,点了点头。 陆林峰哈哈大笑:“小女生心思,一猜就知道。” 温槿说:“大哥别乱讲。” 陆林峰:“嗯?我说什么了?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这些,温槿眼泛柔光,问陆连川:“大哥信上……有说什么吗?” 陆连川:“你想看信?” 他一脸忧愁,从盒子里掏出一沓信来:“给,都拿去,全是他写给我的,随意看。” 陆连川,有求必应。 他把委屈埋在心底,心想:我这是在做什么?陪新婚妻子思念旧人吗? 温槿没接,她指着照片问:“这天的呢?” 陆连川扔了信,盖上盒子,轻轻瞥了温槿一眼,迈开长腿走了。 笑话,还指定日期让我给你找! 我要给你找,我还算男人吗? 陆连川赌气,然而十秒之后,他自打脸。 温槿见他气鼓鼓出去,又沉着脸进来,把信又拿出来,一张张翻找。 陆连川想:算了,不管她是为了谁,起码她同意跟我结婚了,以后……慢慢来。 还好,有种情感叫日久生情。 这给了陆连川一丝安慰。 温槿以为他气自己多事,仔细反省了,确实觉得不妥。 陆连川性子拗,原本跟她结婚就一脸勉强,她怎能还给他提要求,下命令? 温槿说:“我自己来找好了……” 陆连川忽然想起,陆林峰随照片一起寄回的信上,有自己赌气一般批注的内容。 他按住信,一双桃花眼都冷了,说:“不看行吗?” 语气别扭且骄傲,明明是请求,却像是命令。 温槿顺毛道:“……行。” 她略感遗憾,她其实非常想知道那天大哥在信上如何解释这张合照。 这晚回家,依然半个枕头距离。 他们明明没吵架,却像是吵了一架,进入了冷战时期。 温槿又拿出一床被子,陆连川自己动手铺好,一声不吭躺下盖好。 温槿从另一个被筒里伸出胳膊,熄了灯。 黑暗中,两个人入眠极慢。 不知过了多久,温槿带着一丝睡意,问道:“你昨晚……” 她要问什么? 昨晚为什么突然压到她身上,还是彻夜未归到酒吧喝酒? 温槿始终没问后半句。 陆连川闭上眼,转了个身。 昨晚,万事随风。 今晚,依然无人开口,问对方一句。 “你为什么同意和我结婚?” 5.恋爱约会宝典 楚政政聊得太欢,喝了风,开始打嗝,水喝了两大杯,不管用,她拍着同事,艰难地说:“快,快吓吓我。” 同事迅速入戏:“你老公出轨了。” 楚政政:“滚你……嗝,丫的……” 同事:“真的!冯羡去出差了吧?你可注意点,隔一阵子就往连海洲跑,万一是给哪家当走婚女婿也说不定呢。” 楚政政:“岂有此理!电话呢?拿来!给他打电话!” 楚政政打了个跨州电话,把冯羡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冯羡:“……老祖宗,你吃错药了?我是你亲夫啊!” 楚政政:“想想就生气!” 冯羡:“你不能脑补我出轨就把我骂一顿吧?” 楚政政:“你要真出轨,我还会骂?像我这种暴脾气,早锤死你了!” 冯羡:“不不不,不至于,我出轨了你也别杀人,我麻溜地留遗书自裁,不污你的手,你好好照顾咱闺女。” 楚政政:“滚!” 挂了电话,同事淡定道:“嗯……不打嗝了。” 楚政政一转脸,见温槿一脸震惊杵在门口。 同事:“温总工,有事?” 温槿一脸梦幻,问楚政政:“……刚刚?” 同事笑:“刚刚吓一吓她,打嗝,一吓就好了。” 温槿愣了好久,想起陆连川新婚之夜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床上惊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怪不得会盯着她看那么久,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原来是在等着看她还会不会打嗝。 有效,实在是有效。 他怎么……那么可爱。 楚政政调侃她:“啊呀,笑得好甜,这是想起谁了?” 温槿手里的举起勺子敲了敲饭盒,说道:“没什么,一起去吃饭吧。” 楚政政是凉州人,毕业分配到了昭阳,四年前拿下冯羡,注册结婚。而这四年,陆连川还在读医大,说起来,楚政政对陆连川也不是很了解。 但比起二十多年跟陆连川见面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的温槿,楚政政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品尝美食时,大脑会被麻痹一半,楚政政想不了那么多,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大晚上给冯羡打电话的,绝对是陆连川。” 温槿就问:“一般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楚政政道,“酒吧一条街,陆连川逛了个遍。你想想,当年他还没毕业,第一军医大管得多严?这都看不住他,我看要不是辅导员跟他那成绩撑着,他被通报批评都是轻的。” 楚政政说:“他得被人管着,陆林峰还在家时,他稍微收敛点,陆林峰一上前线,全都得冯羡替大哥看着。” 温槿温温柔柔道:“听大哥说过,连川喜欢待在酒吧看小姑娘。” “是吧!!”楚政政说,“你看!都知道他什么德行!” 温槿说:“我昨天提起,他脸都吓白了。” 楚政政咽了肉,安慰温槿道:“嗯,那还行,看来是要改过自新,你得好好管教他,陆连川这人,心野,家里待不下。” 温槿:“嗯?” “听冯羡爸妈说的。”楚政政喝了口肉汤,吧唧吧唧嘴,“从第四批国际救援开始,每一批他都报名,全是陆伯父给拦下的。我家冯羡说,普外困不住陆连川,他一门心思想往前线扎。” 温槿若有所思:“啊……想上前线?” 从第四批开始就报名……那应该跟大哥没关系,大哥是第五批国际救援工程兵领队。 看来上前线,是陆连川自己的意愿,并不是为了谁。 “还好结婚了。”楚政政充当起了人生导师,“家的作用很大,像陆连川这种翅膀硬了就想飞的男人,就应该用家庭束缚着。” 温槿笑眯眯道:“想飞不让飞,那多可怜。” 楚政政:“……” 婚假最后一天,陆连川来接温槿下班:“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温槿道:“都好,看你。” 陆连川忽然想起一个词,叫相敬如宾。 这不是什么好词,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很早之前就被人拿出来批评过,说这两种古代崇尚的模范夫妻关系其实是失败的夫妻关系。 夫妻之间还彬彬有礼,像对待宾客一样,证明还有距离感,不亲近。 举案齐眉这词就更混蛋了,是说妻子把丈夫当恩人供着,有恩无爱,今人如此说道。 陆连川想,我想要和她怎么过日子呢? 今天,他的外套在后座上放着,温槿坐到了副驾驶。 陆连川开车时,灵光一闪,说出了声:“高达驾驶与副驾驶。” 与其说过日子,陆连川更想和她在前线并肩。 不远处炮火榴弹编织出特属于军人的浪漫。 陆连川眉头舒展开,嘴角微微扬起。 温槿稀罕道:“今天心情不错。” 陆连川以为她在说她自己,听到后更开心:“那就出去吃?咱俩……还没出去庆祝过。” “好啊。”温槿想到陆林峰给她的笔记本,以及那调皮的眨眼,笑道,“吃炖菜吧。” 陆连川几乎和她同时开口,说的却是:“一号辣馆的菜做的不错。” 两个人齐齐怔住,他俩的提议刚好都是对方喜欢的口味,陆连川吃软不吃硬,温槿则不辣不欢。 温槿脸上出现了陆连川所说的‘普度众生式’笑容:“你不用考虑我,吃你喜欢的。” 陆连川怔怔道:“你怎么知道我……” 温槿就说:“恰巧知道。” 陆连川心中一暖,道:“那今天听我的,去一号辣馆。” 等菜时,温槿舒展上肢,问陆连川:“明天上班?” 果然,陆连川的脸迅速阴沉了。 温槿笑呵呵的,心想:这可真有意思。 变脸比翻书快,而且真的是一句话就能变脸! 陆连川皱眉道:“三天一眨眼就过去。” 温槿点头:“有很多事婚前没考虑好,我住的地方离医院远,你明天恐怕要比平时早起半小时了。” 陆连川心中郁郁,很想抽根烟,他下意识地摸口袋,才想起上午他做了戒烟的决定,把烟给扔了。 陆连川抓了个空,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他收回手,搁在桌面上,说道:“之前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温槿:“关于什么的?结婚吗?” 陆连川觉得,自己再怎么成熟,在她面前摆出的高冷样都会走偏,成为可笑的伪装。 “嗯,结婚。” 温槿隐约也觉得应该思考这个问题,可真的摆到桌面上来,却又不知该聊些什么:“关于结婚的什么?” 陆连川看着她,忽然恨起她的温吞。 “算了,也没什么能说的,反正已经结了。” 菜端了上来,温槿拿起筷子,点头说道:“嗯,结完婚,其他的事,慢慢来。” 陆连川眉头又舒展了些,看着眼前一层油亮的红辣椒,低声说:“……好,慢慢来。” 上班那天,陆连川开着车,又想到了一个词。 同床异梦。 陆连川想,若干年后,他会不会出一本词典,叫做和温槿结婚后我想到了哪些成语。 整体上看,婚假后,陆连川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医院同事纷纷表示祝贺,陆连川却急切地想让他们问一问自己的新婚伴侣,这样他就能说出温槿的名字。 可惜,现在的人都很注重隐私,陆连川突然提出婚假申请,却没主动说自己妻子是谁,也没公开办婚宴,同事们达成默契,谁也不去多嘴。 能政审通过,准许结婚,就证明两个人是合法结婚,只要是合法的就行。 同事们在这件事上,奇迹般的全保持了沉默。 陆连川不禁思考着一个问题:“我难道被诅咒了?” 上午两台小手术,完成后,陆连川拆了包葡萄糖补充体力,到休息室,给冯羡打了个电话。 他还没说话,冯羡就说:“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是你老婆吗?感情感情,都是自己主动聊来的,你犹豫什么?” “我哥在前面杵着,我绕不开。” 冯羡:“压过去!” 陆连川:“……别人也就算了,那是我哥……我放不下。” “我是说过活人比不了死人的话,但再比不了,大哥也不在了,挡在你前面的都是虚的,你怕什么?日子你要不要过了?” “昨天……还好吧,昨天说话了。”陆连川说。 冯羡:“你这什么意思?传捷报?你这算捷报?” “我觉得不把话挑明也好,感情慢慢培养。” “文明人,你真是文明人。”冯羡深深佩服,“就我说的,跟她笑,调戏她,保准行!你别端着,该无赖就得无赖。好了你别烦我了,脑子有病,给你媳妇打去!” 陆连川拿着手机,奇怪地想,以前的我哪去了?怎么一遇上和温槿有关的,就开始曲里拐弯犹豫不决了呢? 医院里有家书店,是给病人家属打发时间用的。 一身白大褂的陆连川在畅销区两\性感情书架前站了足足有五分钟了,这副要全买的架势,让一些病人家属开始脑补。 乖乖,这医生一定是个调情高手,这不,来学习取经了。 冯羡又打来了电话:“我刚刚眼皮跳,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此时此刻,一定在想调戏该怎么调戏,所以我有必要跟你把话讲在前头,你要是敢问我,我是怎么调戏我老婆的,我一定跟你绝交,你这个奇葩!” 陆连川:“有病。” 他挂了电话,坚定地拿了一本金装版《爱情交往指南——给男士的约会宝典》,付款,走人。 下午那台手术结束后,陆连川大概翻了翻价值七十八块大洋的约会宝典,看到里面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描述青春期男孩身体变化和情感变化,以及剩下两成,和女士约会要洗头漱口、注意着装,适当夸赞对方后,随手把这本宝典扔给病房十四岁的骨折男孩。 冯羡的经验不能问,指南总结的经验也没用。 感情这种事,还得靠自己体悟。 陆连川想,自己吃亏就吃亏在不善表达,不知如何处理感情问题,尤其是和温槿的感情问题。 他遇到的情感问题很棘手,一来是因为温槿特殊,反正在他眼里是很特殊的,那些普通情感经验在她身上不适用。 二来,是因为环境情况特殊,他哥在前占着位置,加上这迅速草率的婚姻,使问题情境复杂,难点重重。 基于这两点特殊,普通的经验就不适用,他现在,是孤军作战。 也不怕什么。 陆连川想,说好了慢慢来,那就慢慢来吧。 好在是结婚了,剩下的,就是采取行动,不停实验,从试误中总结经验,最终得心应手,解决问题,攻克难关。 九点半,陆连川到家。 温槿已经睡了,依然留了半拉床位,一条独立的被子。 又一夜同床异梦。 陆连川辗转反侧,想起那条校训:使命必达。 现在,他的使命,就是要让自己和温槿步入婚姻生活的正轨。 于是,第二天一早,温槿睁开眼时,陆连川已经做好了早饭。 温槿:“不用麻烦,你快去上班吧,要迟到了。” 快来不及了,陆连川皱起眉头,恶狠狠道:“快吃。” 温槿笑,又变脸了。 想传达的,到底还是没能传达出去。 6.难比登天的婚后相爱 陆连川下班回家,切菜煮饭,一把鼻涕一把泪炒辣椒,忙活了一个钟头,给温槿做了三菜一汤,甚至水果都削好切丁,等温槿回来一起吃。 温槿一声没吭,彻夜未归。 陆连川半个小时吃一点水果,最后索性把水果都吃光。 温槿的电话打不通,陆连川翻出通讯录,一行行找,照着上头研究所的总机打了过去。 “温总工?在开会。” 陆连川眼睛没了光,有气无力道:“麻烦问一下,她今晚回来吗?” “好。” 那头拨了会议室电话,不久之后,陆连川听到她问:“你好,温总工让我问您是哪位?” 陆连川愣了好久,皱眉道:“让她回家的,还会有谁?” 他挂了电话,出门抽烟去了。 温槿九成九的注意力都在各部门报来的数据上,总机来电话,她心不在焉,只听到了那头说温总工有人找,后面那句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硬是给屏蔽了。 于是温槿随口道:找我吗?哪位? 后来回魂,温槿一怔,连忙把电话打回去:“找我的是叫陆连川吗?人还在等吗?” 总机回答:“温总工,他刚刚挂电话了,应该是……您家属吧?” 温槿:“嗯,知道了,我爱人。” 总机那头的小姑娘隔了好久,小心翼翼对温槿说:“……他没等到您,好像生气了,就挂了电话。” 温槿安慰:“不怪你,他人就这样。” 小姑娘想,是不怪我,但重点不是这个吧?温总工你安慰我有什么用? 挂了电话,温槿抽空想象了一下陆连川现在的表情,他一定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像只莫名其妙就不开心的猫。 温槿微微一笑,突然觉得他十分有意思,为了不让他继续生气,温槿拨了家里的座机。 响了五六声,陆连川才接。 他吐出一口烟,喂了一声,声音略哑。 “连川,我今天不回,等会儿要模拟实验……” 陆连川原本在生闷气,一根烟都治不了,看到来电显示开头两位是研究院的,接电话前已经准备好给温槿表演一下我不高兴,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温槿用“连川”两个字制服了。 陆连川:“嗯,没事,今晚我下班早,做了饭,所以问问你回不回。” 陆连川想,正常人听见这句话,都会夸一下或者惊喜一下吧? 温槿果然不是正常人,温槿说:“不了,你自己吃吧,早点睡。” 没了,温少校挂了电话,挂电话前,她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陆连川听她后半句说的是:“13号再进行一次,中段反应不是很……” 陆连川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第二天,陆连川有了经验,下班前打电话问了温槿。 “今天能回来吗?” “可以的。” 得到这个答复,陆连川打起十二分精神,又做了晚饭。 为了不使自己失望,陆连川没敢期望温槿夸他。 晚上八点,温槿到家。 陆连川腰直背挺坐在桌前,见温槿回来,三秒钟变了三次脸。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眼角微露笑意,再到皱眉耷拉嘴角的严肃和不开心。 自打发现他是个变脸怪后,温槿就找到了新婚丈夫的新玩法。 像实验一样,温槿查找起了关键词。 “我吃过饭了。” 陆连川正在给她盛饭,听到这句话,脸色应声而变,转过头,凶巴巴看着温槿,那双眼睛也随他的情绪,桃花变桃花煞。 温槿微微点头,有效,他的情绪果然很容易被带着走。 “没吃饱,让我看看你做的什么。”温槿走过来,顺便洗了手。 陆连川眼神柔软了点,让开半个身子,说道:“煲的粥。” 好了点。 温槿想,他目光比刚刚软了点。 接下来,试着关心他会怎样? 温槿问:“今天忙吗?” “我?”陆连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迸出奇异的光彩,长眉舒展开,轻轻嗯了一声,“还行。” 路径对了。 温槿大受鼓舞,正要接着试他的转变情绪关键词,就听陆连川问道:“你呢?昨晚忙了一晚上吗?今天有没有休息?是遇到问题了吗?” 温槿和正常人不同。 她的思维和精力大多放在工作上,只要涉及到她的工作,基本全是她注意力的关键词。 温槿开始讲昨天晚上为何紧急开会的原因。 “核心网络不能出问题,简单来说,一体化防空系统的关键也是要寻找‘制高点’而这些是和……” 捕捉陆连川情绪关键词实验被迫中断。 陆连川一边吃一边听她讲,偶尔抬头看到她目光飘远,微蹙眉头担忧着工作,他脸上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笑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温槿还是不了解陆连川,她的陆连川情绪转化词实验尚停留在语言刺激的初级阶段,殊不知,陆连川的情绪总阀开关,目前叫温槿。 陆连川没吃多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看她吃,眼神迷离。 他问:“合口味吗” 温槿:“很好吃。” 那一刹那,温槿看到了他的笑,桃花眼卷笑意,晶莹璀璨,漂亮极了。 温槿想,让不高兴笑起来……也不难。 晚上睡觉,陆连川依旧经历着失眠煎熬期。 今日,可能因为心情不错,陆连川小心做了尝试。 他叫:“温槿。” 与此同时,手指探出,他抓住了温槿的被边儿。 五秒后,温槿带着浓浓的睡意,嗯了一声。 陆连川的职业本能先情感一步,做出了判断,浅睡眠状态,目标即将进入深睡眠。 陆连川轻声道:“没事,睡。” 他收回了手。 第二天晨起,陆连川看着睡相颇佳的温槿,失望地想:她睡觉凭什么这么规矩? 滚来滚去,滚进他怀里不好吗? 陆连川手指动了一下,眉头一皱,闪身进了厕所,一边骂着身为男性的麻烦,一边认命锁上了门。 再次打开门,看到等在门前的温槿。陆连川心差点停跳。 他侧过身,让温槿进去。 温槿:“今天时间好久。” 温槿的本意是提醒他注意时间,不要迟到。 陆连川心里有鬼,凶巴巴道:“闭嘴。” 哦哟,好凶。 不高兴才是本体啊。温槿圈了重点,他有间歇性起床气,以后相处时需注意。 周五下午,陆连川歇班。 回到家,惊奇地发现温槿也在。 温槿本来低着头在摆弄着一个玩具,门一响,她立刻抬头观察陆连川的表情变化。 陆连川:“嗯?” 他惊讶的样子很可爱。 “研究院成立九周年纪念日,放半天。”温槿说,“只工作不放假会变傻的。” 陆连川笑了一下,很轻很短暂。 温槿道:“今天吃儿童餐。” “什么?” 话音刚落,厕所传来抽水声,门一开,一只穿花裙子的猴……不,是小女孩蹿了出来,残影一般,眨眼间跳上沙发,飞天式高举手臂:“神力无敌,变身!阿姨,我的魔方拼好了吗?” 陆连川:“这不是冯羡……”冯羡家的猴!! “跟我回来了。”温槿普渡众生的笑容又出现了,佛光普照,温柔和蔼道,“她妈妈去调研了,让我帮她接一下,她爸爸今天回来,六点来接。” 陆连川:“我认识她爸,你……你还有印象吗?” “记得,以前住你们家对门的。” 温槿一边说,一边把魔方复原,给了小猴子。 陆连川:“忘了他女儿叫什么……” 温槿:“你问她。” 陆连川坐下来,眼含笑意,问小猴子:“跟叔叔说你叫什么?” 小猴子果然如冯羡说,浑身是劲一刻不停,把沙发当蹦床,抱着魔方剧烈运动且说话不喘:“楚跳跳!” 是挺形象的,陆连川没听过她名字,可能是因为冯羡每次说起他女儿,都用猴儿代替。 我家那猴儿…… 冯羡家的那猴儿姑娘把重新打乱的魔方扔给温槿:“阿姨,你再来一次!我给你计时,我、我蹦十下,你能不能转好它?” 温槿嗯了一声,再次低头复原起魔方。 陆连川鬼迷心窍,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一静一动挺搭的,以后……” 温槿注意力全在手上的魔方上,茫然道:“嗯?” 陆连川沉默了。 冯羡家的猴儿不仅精力充沛是个运动健将,她语言天赋也满点,能说会道。 她蹦了会儿沙发,中场休息,从小书包里拿出零食,大方的分给了陆连川和温槿一些。 然后,猴儿的嘴巴进入了繁忙的工作状态。 她一边吃,一边开始问两个成年大人。 “你们是一家里的爸爸和妈妈吗?” 陆连川有些惊奇。 “什么?”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 温槿把她这句话做了拆解和等式转换,猜测:“可能是问夫妻的意思?” 陆连川爽快回答:“对,是。” “那,你们的小朋友呢?” 有了上一个公式,温槿极快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温槿笑了起来,认真回答:“还没有呢。” “为什么没有?”冯羡家的猴儿姑娘迷茫了,“你们有小红本本吗?” 陆连川看向温槿,眉头皱着,他也大概掌握了转换公式,低声问道:“她是说结婚证吗?” 温槿笑眯眯地猜:“应该是?” “有小红本本吗?”冯羡家的猴儿提出要求,“你们给我看看,我就、我就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有小朋友。” 陆连川像听天方夜谭。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问他婚姻状况,提出要看结婚证的是个四岁奶娃子。 陆连川几乎是立刻就把结婚证给了猴儿,忍着笑问:“你能看出什么?” 冯羡家的猴儿说:“就是这个小红本本,那你、你们怎么不去领小朋友?” 温槿一拍手,兴奋道:“我听懂了!” 她问道:“拿着小红本能领小朋友吗?谁告诉你的?” 冯羡家的猴儿一副小大人模样,语重心长教育俩大人:“先给爸爸妈妈发小红本本,然后你们排队去、去单位领你们家的小朋友,等十个月就能,就能领到小朋友了!唉,你们怎么不知道呢?” 她还悠悠叹了口气。 陆连川快忍不住了,他捂着眼睛,嘴角扬着,分明是在笑,他自言自语道:“我要疯了……” 这一定是冯羡讲的。 每个孩子会说话后,就会思考起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来? 当女儿缠着冯羡问她怎么来的时,冯羡拿着结婚证开始了有目的的忽悠:“单位给爸爸跟妈妈发了个小红本,然后爸爸妈妈们就拿着小红本去领小朋友。” 楚政政:“还得排队,想领小朋友的都要等十个月才能领到。” 冯羡疲惫不堪:“是啊,然后爸爸就把你领回来了,所以,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多吃青菜,长高高,听爸爸妈妈话,不然我们就把你送回去,换个听话的爱吃青菜的小朋友回来……” 温槿笑着说:“这个说法蛮有意思的。” 陆连川点头表示赞同,默默坐近了些,并在心里圈了个重点。 有时候,需要个小孩儿当感情催化剂。 陆连川还没有窃喜多久,冯羡的家教就展现出了不靠谱一面。 猴儿一本正经问:“你们有小本本为什么不亲亲?” 两个大人石化了。 猴儿说:“有小本本了,爸爸妈妈就能每天亲亲,小本本上写的有,每天要亲亲。” 冯羡到底是多能忽悠闺女?这可是亲闺女啊!! 沉默数秒,陆连川慢慢看向温槿,温槿却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压根没注意到陆连川此时此刻的视线和期盼,她的重点完全错了。 她说:“冯羡和楚政政好厉害,一定是被孩子看到亲亲才这么解释的!” 陆连川微怔,随后苦笑,先结婚后恋爱真是难比登天。 7.不高兴的猫系男人 冯羡接他家猴儿走时,陆连川压低声音跟发小商量:“能借我吗?” “啥?我闺女?”冯羡斩钉截铁回答,“不能!想要自己努力去!” “孩子在,很管用。”陆连川这么解释。 冯羡:“你是笨到何种地步才需要孩子帮你感情通关?” 陆连川嘴角一拉:“你走。” 继而又换了副面孔,笑着跟楚跳跳再见。 猴儿不放心地唠叨着:“下、下次来你们家,一定要领小朋友昂!” 冯羡捂着他闺女嘴开溜。 陆连川郑重其事道:“好,下次你来叔叔家,小朋友陪你玩。” 冯羡歪嘴笑道:“得了吧,就你这婚后第三天才‘她跟我说话了’的进展,你家小朋友遥遥无期。” 陆连川:“刚开始不太熟……正常。” “这怎么还带自我安慰?”冯羡笑得更厉害,“哥跟你讲,我刚刚看了,温槿还那样,不怎么说话,冷和热你懂吗?我家那个你见过吧,天天叽里呱啦的,有什么就说什么,那叫热,我你知道吧?也是热,所以我俩要是谈情说爱,三天就占领高地发起总攻了。你,慢热,温槿,冷。所以你俩谈情说爱,三天才到‘冯羡,她跟我说话了!’,你这样不行,你们俩得有一个热起来,主动,懂我意思吗?现在你这边想跟人家好好交流感情双方建交,那这个主动就得你来。” 陆连川不语。 冯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扯礼貌,礼貌不是让你待着不动,想建交就滚回去主动建交,还想借我家猴儿玩儿童建交,你想得美!” 冯羡扭着腰走了。 陆连川在门口荡悠了会儿,略有所悟。 他分析了局势,用国家之间的交流合作来讲,他和温槿属于偶有交流,但未合作过,彼此之间的了解大多通过名叫陆林峰的中间人转述,目前,两国因陆林峰烈士的缘故建交,但建交后交流合作处于停滞期。 也就是说,虽建交,但两国之间还需要破冰。 冯羡分析得很好,陆连川想,他和温槿的确都太冷,破冰则需要热度。 通俗些说,陆连川现在需要把冷脸搓热了,再用热脸去贴温槿的冷屁股。 陆连川轻咳一声,红了脸。 晚上躺在床上,陆连川执行了‘破冰行动’第一步。 温槿睡相好,指望投怀送抱是不可能了,但他可以。 陆连川索性不要脸了,他扮演起睡姿放飞的无赖,闭眼假寐,之后一点点吞掉半个枕头距离的‘国界线’,接近温槿,感受她的呼吸,判断她的睡眠程度,慢慢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温槿沉睡中,背对着他。 陆连川悠悠叹了口气。 再然后,外交官略感失望又心满意足的睡着了,第一次破冰之旅停歇。 第二天早,温槿醒来,愣了好久。 陆连川就在她眼前,再近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能碰到他。 温槿眨了眨眼,等大脑重启完毕进入分析状态。 陆连川的胳膊在她耳朵下压着,可能这就是他睡着还蹙着眉的原因吧。 温槿分析了不把他吵醒的起床路径,系统返回了sos警报提醒。 在不推开陆连川的前提下,不管她用哪种起床方式,都有碰到他惊醒他的可能。 温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陆连川的闹钟就要响了。 温槿重新思考起床路线,最终放弃。 她正打算正大光明叫醒陆连川,并向借了他胳膊枕了一晚的无意行为道歉,但她还没来得及按计划进行,陆连川醒了。 温槿下意识闭上了眼。 下一秒,陆连川另一只手慢慢摸上她的额头,替她把额前的一缕头发轻抚过去,挂在了耳后。 又两秒过后,温槿听见陆连川说:“哦,你醒了。” 温槿呼吸一滞,睁开了眼。 陆连川的脸近在咫尺,没什么表情,今天幸运,也没起床气,他就这么看着她。 桃花眼总有种似醒非醒自带笑意的迷蒙感,单看眼睛,温槿有种他在笑的错觉,可看整张脸,温槿判断,他并没有笑。 陆连川突然伸出手,盖上了她的眼。 他说:“咱俩结婚了是不是?” 温槿想,他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需要她回答吗? 陆连川又道:“我能抱抱你吗?” 这个是疑问句了! 温槿答:“会很热。” 昨晚她迷迷糊糊只觉得比往常热,现在想想看,绝对是因为陆连川这个热源靠近导致的。 对于温槿的这个回答,陆连川似乎笑了一下,默认为可以,于是,他把温槿圈在了怀里。 第一步,靠近。 第二步,拥抱。 第三步,亲吻。 陆连川低头,在温槿额头上轻轻一碰,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三步走计划。 然而还没等他单方面宣布计划圆满实现,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出现了。 陆连川眼神一变,翻滚到床边,低低骂了一声。 温槿起身,准备洗漱。 陆连川:“……让我先去。” 温槿说:“好啊。” 沉默一会儿,陆连川轻轻吸气,问道:“……今天忙吗?正常下班?” 温槿道:“可能会吧,你有什么安排吗?” 想排队跟你领小朋友。 过了一会儿,陆连川说:“……没事。” 温槿的童年玩伴来了,中午,温槿请她吃饭。两个南方姑娘点了一桌辣菜,一边吃一边聊。 “在昭阳还习惯吗?” 温槿说:“挺好的,比北郡好多了,你要不也来?” “不了,我还是留校吧。唉,北郡荒郊野岭,气候又干燥,自然比不得首都,昭阳百代繁华,确实不错,还好你调到了昭阳。”玩伴道,“你男人呢?怎么样?来昭阳第二件事就是结婚,吓我一跳。” “挺好的。”温槿压低声音,对闺蜜说道,“人特可爱。” “跟陆林峰比呢?” 温槿说:“比不了吧?又不一样。我对学长也没多少了解,但兄弟俩还是挺像的。” “哟……真的?哪像?” “性格?”温槿吮着筷子头,仔细想了,说道,“连川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凶巴巴的,其实挺像学长的……心热。” “外冷心热型?” “对,差不多……有时候跟学长一样,感觉挺热心的,昨天家里来了个小孩儿,看他带小孩儿那样子,特别像学长之前偷着给咱们发零食那样,你体会一下,就那种笑……” 闺蜜哈哈拍桌:“体会到了,这么说也是犬系。” “……”温槿想了一会儿,笑道,“现在还看不出,觉得更像猫系那种……” 她小声说:“要顺毛,顺不对就假惺惺来咬你手,眼睛瞪着,超好玩。” “啊……对了,生活作风上怎么样?” “还行呀。”温槿说,“我个人感觉挺踏实的,没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闺蜜扬扬下巴,贼兮兮问:“做了吗?感觉有经验吗?” 温槿:“哈哈哈哈……没,太忙了,他也没说,所以特别有意思……就躺一张床,每天乖乖躺,但就是没说过。” “哇,脸皮这么薄?”闺蜜道,“不像是陆林峰说的啊,老陆不是总说他兄弟酒吧失足少女拯救大队队长?” “哈哈哈哈……”温槿笑个不停,“这我得感受一下才有发言权,真要是失足少女拯救大队队长,应该蛮厉害的……” 闺蜜:“啊,羡慕……” “收敛点。”温槿道,“已婚啊,还是我的,你别太过分,小心我吃醋。” 闺蜜道:“男人如衣服,闺蜜如手足。” 温槿:“比起护手,还是更想穿衣服……” 闺蜜又问:“他家家长好相处吗?” “外婆有点不好相处,总说什么委屈我,看起来连川很听她的。他爸妈还行,你想教育出学长那种性格的,应该都不是不好相处的。” “嗯?啰嗦吗?” “嗯?不啰嗦啊。” “我以为教育出学长那种啰嗦型都是啰嗦的。”闺蜜笑完,双手合十说道,“老陆你不要骂我,不是故意的,你最好。” 温槿吃完最后一口,问她:“去看学长吗?” “行啊。”闺蜜道,“在岭山吗?下午去,我等你下班。” 陆连川下班后,外婆打来电话:“川啊,心肝,你下班没?” “下班了。” “回家吃饭吧。” 陆连川想着自己第二阶段的三步走计划,回道:“不了,过阵子我调休回家看你。” “小槿呢?” “还在单位,我接她下班。”陆连川挂了电话,给温槿拨了过去,“我到门口了,你还有多久下班?” 温槿轻声细语道:“我在岭山……” 岭山……去看大哥了吗? 陆连川心凉了半截:“……哦,那我……去接你。” 温槿这些天一直忙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能正常上下班,陆连川就想主动一点,每天来接她回家,顺便慢慢联络感情,渐渐实现日久生情,提早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 没想到第一天,就又被大哥打败了。 陆连川一脸阴云,驱车到了岭山陵园,倚在车前,拆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解烟瘾。 五分钟后,他耐心消耗殆尽,深吸口气,进了陵园。 这是温槿第三次来岭山陵园看陆林峰。 第一次是和研究组全体成员来参加追悼会,第二次是前些天跟陆连川来扫墓。 这一次,温槿在山上转了半圈,才找到陆林峰的墓碑。 闺蜜在旁边小声吐槽:“你对得起老陆吗?” 温槿说:“对不起、对不起。” 墓碑上陆林峰的照片是严肃的证件照,没有标志性阳光笑容。 闺蜜不满道:“哪个给挑的照片?这谁啊?板着脸……老陆除了拍证件照,什么时候不笑?” 温槿说:“嗳对了,连川是真不爱笑。” 闺蜜又来:“喂,你对得起老陆吗?来看人家还叨叨人家兄弟。” 温槿态度良好:“嗯,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学长脾气好,不会有意见的。” 两个人一人一句逗着,一点悲伤气氛都没有。 闺蜜:“该死,就不该跟你来,我哭都哭不出来。” 温槿笑:“哭呗,我又不笑你。” 闺蜜坐在碑前酝酿情绪,可总是想起陆林峰乐于助人善开玩笑的优良品行,一滴泪都酝酿不出来,正想放弃,闺蜜看到隔壁的墓碑,指着问温槿:“嗳?那是咱辅导员?” “对。”温槿说,“方指导,跟学长做邻居了。” 闺蜜愣了好久,嗷嗷哭了起来:“讨厌死了……干嘛要生离死别啊!” 温槿想,糟糕,她哭的太有感染力,我鼻子也有点酸了。 温槿眼眶发红,搓了搓鼻尖,没出声。 闺蜜哭完爬起来,吸了吸鼻涕,说道:“老陆你要敢笑我,等我一百二十岁寿终正寝了,一定下去找你算账。” 温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闺蜜又道:“老陆你一走,碎了多少芳心,好多姑娘们都喜欢你……” 她擦了眼泪,又说:“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谁不爱英雄……” 温槿点头,微笑着说出国防大当年人人都知道的那句话:“人人都爱陆林峰。” 闺蜜指着温槿玩笑道:“人人都爱的没办法了,她只好把你弟弟拿下了,嗯,老陆,你看看,你这一走,赔了弟弟吧。” 温槿道:“别乱说,我跟他弟弟前几天刚来,学长都知道的……” 闺蜜瞪圆了小圆眼,指了指温槿背后:“……老陆弟弟?” 温槿转身,见到了陆连川现场表演什么叫做我不高兴。 也不知道不高兴先生在这里听了多久。 “来看我哥?”陆连川闷声问。 温槿点点头:“你今天下班早。” 陆连川唔了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眉心多了个川字。 下山时,他单手插兜,一个人在前面闷头走。 闺蜜小声对温槿说:“猫系,绝对的猫系。” 温槿:“嘘,会不高兴。” 闺蜜偷偷笑道:“比老陆帅。” “……嘘,还没走出陵园,你这么说学长听见会不高兴。” 闺蜜:“哈!拿下他拿下他,快点的,猫系顺好毛,撸起来爽得很!” 温槿想,就是撸顺了毛,我也不会告诉你陆连川撸起来是什么感觉。 8.年少时的喜欢 陆连川和温槿两个大忙人终于抽出了时间,去看望了外婆。 外婆笑眯眯问两人:“结婚后,过得顺心吗?” 陆连川总觉得外婆的那双眼睛能洞悉一切,嗯了两声,眼神看向别处。 温槿只笑笑,没回答。 外婆道:“你们两个,从小就这样。” 她开始回忆起往昔。 “小槿记得吗?你那年到昭阳来参加物理竞赛,住我家里……”外婆笑道,“林峰没在,家里就你和连川两个,一整天都不说话,我一进家门,姆妈就跟我说,家里安静了一天,跟没人一样,可出来一看,你俩都在客厅,一个在睡觉,一个在看书。” 陆连川扶在轮椅上的手一紧,轻轻咳了一声。 外婆说的并非他们小时候,而是十年前。 他高中一年级,而温槿这个跳级狂魔,那年竟然比他还高一级。 而且温槿比赛完的那年夏天,就被国防大预录取了。 天才少女那年明明才十六岁。 家里突然来了个十六岁少女,陆连川其实是欣喜的,可惜少女不爱讲话,陆连川没办法,只好和她一起体会静心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互不开口。 那年夏天,陆林峰大学二年级,温槿来陆家借住参加比赛那阵子,陆林峰还没放假。外婆在外参加节目录制,爸妈工作,那个周末,大白天,家里只有他和温槿两人。 姆妈送来水果后就去忙了,陆连川想和温槿说话,但一来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二来,他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保持沉默。 到了下午,天气渐热,陆连川听到了温槿开门下楼的声音,他按捺不住,也跟着下了楼。 温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仁乌黑,莹白的皮肤热出了红晕,白里透红。 陆连川准备好了要和她打招呼,哪知温槿只是看了一眼,弯眉笑了笑,礼貌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 陆连川咽下了准备好要说的话,也点了点头。 第二重,无声照顾。 温槿是被闷到了,她到客厅看起了书,客厅窗户敞亮,通风效果好,能让她静下心来看书。 只是坐久了,还是热。 可能是在别人家做客,温槿有些拘束,找不到风扇和空调,也不好意思问陆连川,一个人蜷在沙发一角温书,在阳光对沙发的侵略下,慢慢移动着位置。 陆连川发现了,他一声不吭地打开了空调,又到厨房切了西瓜,端了两杯冰水,取了两瓶冰可乐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他轻手轻脚离开,二十分钟后,再来看,西瓜还在,冰水没了,可乐还剩半瓶。 温槿跪坐在地毯上,笔尖在草稿纸上飞舞,专心致志,眉头轻锁。 陆连川立在一旁看了会儿,撤走西瓜,转身把家里的水果都切了,放在了桌上。 温槿听见动静,抬头给陆连川笑了笑,眼睛一弯,像月牙,亮晶晶的。 陆连川逃似地跑了。 平复心情后再来看,菠萝吃完了,草莓还剩一点,瓜类的水果都还在,一块未动。 陆连川想:“果然,她不爱吃瓜类水果。” 陆连川又给她倒了杯水,自己拿了本杂志,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视线就从杂志移到了温槿白生生的脚上。 她光着脚,跪坐改为盘坐,莹白如珠般的脚趾在灰色的长毛地毯里隐约露出半个,偶尔她停下来思考时,脚趾会动一动,之后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她解题进入下一阶段。 不知为何,她脚趾一动,陆连川的耳根就痒,一直痒到心里,又化为一股热意冲上头,蒸腾为脸颊的两抹红。 只不过这么坐久了,肯定会腰疼。 陆连川抓过身边的垫子,扔给了她,起身走了。 第三重,互不干涉。 陆连川推掉了冯羡出去疯野的提议,关了手机,在屋里转了几圈,最终屈服于本心,披着空调被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午觉。 温槿还在解题,陆连川在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轻轻翻动草纸的声音中,杂志盖脸,踏实地睡着了。 期间,姆妈诧异地来客厅看了看,给温槿续了杯水,温槿轻声说了谢谢。 他睡他的,她看她的。 就这样过了一天。 陆连川回想起这段不是很开心的回忆,总结出了一个结论:没陆林峰不行。从小就是这样,陆林峰在,温槿会说话,会笑,顺带着,就会跟他说话。陆林峰不在,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陆连川又不高兴了,眼神都冷了些,也不知道是在气谁。 外婆一句话,也让温槿想起了十年前在陆家借住的这段经历,温槿从她的记忆宫殿里扒拉出了这段回忆,记忆宫殿为了给她庞大的知识量腾出够用的空间,早已精简了这段回忆,如今再想,只剩两个关键词。 一,她喜欢陆连川。 二,当年还掌握的不是很扎实,以至于难倒她的动量守恒定律。 温槿七岁时见过陆连川一次,九岁见过一次,之后就是十六岁那年,再次见到陆连川。 尽管温槿也承认,自己的青春期无影无踪,悄悄的来,悄悄的走,非常平缓,没有出现惊心动魄的转变和热切喜欢的人,但她处在青春期时,确实是喜欢陆连川的,淡淡的,就像她的青春期一样温和且不明显。 女孩子跟男孩子还是不同,陆连川惦记温槿,是从身到心,心或许还发现得晚,但身体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很诚实做不得假。再往后,无数个想起温槿的夜晚,都会再次强化他对温槿的感觉。 想拥有她的念头清晰明显。 可温槿不是,女孩子身体上没有什么明显提示,她是凭相对细腻的感受来判断自己的感情。 那年夏天的温度,他身上的白衬衫,他骨节分明的手,他扔过来的沙发靠垫,惊鸿一瞥时的倔强侧影,以及他睡觉时,轻轻的、好听的呼吸声,这些都成为了温槿证明自己喜欢陆连川的证据。 那年夏天,温槿听着陆连川睡着后的呼吸声,暂停了有关物理竞赛的一切,她空出时间,在心里做了个等式换算。 她把陆连川的一切拆解之后,拼起来,再对应她对他每一部分的心跳反应,得出了结论。 我喜欢他。 然而,少男少女都没有表白心迹。 岁月无声溜走,两个人长大成人,这点年少时的喜欢,就留在了那年那天那时的盛夏。 直到十年后,被外婆提起。 温槿这才发觉,原来喜欢和爱才是最神奇的东西 仅凭几次见面,和后来只言片语组成的画面,她就能爱上他。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看到那个不高兴哥哥时,心就已经开始雀跃,为以后的欢喜与爱做准备。 “到底是和林峰亲近些……”等陆连川离开,外婆歪头,笑着对温槿说,“实在对不住,结婚最初是我先提的,这两年连川的状态不是很好,我想他需要有人陪伴在身边,恰巧你调到了昭阳……你爸妈回复我说同意谈谈婚事时,我高兴之余,对你还有些愧疚……” “是我同意的。”温槿温柔又坚定地说道,“没有别的原因,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 温槿笑着说:“您不必道歉。不存在委屈和愧疚,他是我的选择,他很好。” 外婆目露惊讶:“我以为……” 她想起长孙寄给她的信,愣了一会儿,她收起惊讶,叹息道:“也好。小槿,不管是谁,你能答应,就是我们陆家的荣幸。” “哪里……” 外婆突然说道:“你和林峰很像,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最优秀的人,一路荣光赞誉长大,加上年龄和你们之间的默契,一开始,我们都认为最终成眷属的一定会是你们……你们是能与对方比肩的存在。” “大哥是我的导师,他是很好的人。”温槿说,“我们学校有句话……” 她轻声道:“人人都爱陆林峰。” 外婆笑了起来:“林峰那孩子,从生到死都是耀眼的。” 老人家笑完,叹了口气,眼里都是担忧:“但荣誉再耀眼,都也比不得生命,骨肉至亲,怎忍分离,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人死了,其他都是空的,小槿,你能听懂外婆的意思吗?” 温槿听不懂,但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外婆欣慰道:“所以,连川就委屈你照顾了。” 晚饭后,两个人沿着河堤散步回家。 或许是都忆起了年少时的心动,两个人亲近了些。 在微暖的晚风吹拂中,陆连川伸手,拉住了温槿的手,再慢慢地十指相扣。 两个人一个含笑低头,一个偷笑着看向别处,各自无声的欢喜着。 昭川的水波在月光下轻轻荡漾,波光粼粼。 好久之后,陆连川低低说道:“今晚……” 今晚能不能,泛舟同渡,邀你与我一同荡漾在爱之川上? 他屏息,就要发出邀请。 前方传来呼救声。 “孩子!有个孩子落水了!” 几乎是本能,陆连川松开了温槿的手,一阵风似地跃进了水中,朝呼救的孩子游去。 好在岸边人多,几个会水的大人把孩子救上来,陆连川吐出一口水,顾不上休息,把孩子平放在岸边,说道:“大家不要慌,我是医生……” 温槿拨开人群,落水的孩子咳出水来,活了过来,大口喘气,然后他猫叫似地哭了起来。 陆连川坐在旁边,脱了衬衫,一边拧着,一边喘息着,脸色苍白。 人群低声欢呼:“太好了,太好了……” “命好,遇上当兵的……” “还是医生……” 陆连川看见温槿,用力扯出一丝微笑。 川水泛着光,他的眉眼在夜色中,明艳又温柔。 温槿登时呆住,脑袋一片空白。 陆连川肩膀上搭着湿衣服,湿漉漉的手重新牵起她的手。 温槿恍惚道:“真好……没事了。” 陆连川就又冲她笑,眉宇间露着他身为军人的骄傲,光芒夺目。 她听见陆连川问:“帅吗?” 温槿说:“特别。” 陆连川扬起下巴,笑得更灿烂:“心动吗?” 温槿耳廓一热,双颊飞来两抹红晕,正要点头,陆连川却推开她,脸一扭:“……阿嚏!” 然后,他就又不高兴了。 温槿笑了起来,陆连川一脸不高兴地暗暗懊恼。 帅不过三秒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他如果着凉感冒…… 今晚还能邀什么!! 陆连川,非常,不高兴! 9.醉酒的少校太可爱 实验告一段落,研究院上下进入短暂的准备期,人轻松了,气氛也活跃起来。 这周是全国生理健康安全教育周,各单位各部门都积极开办了活动。 综合办公室的老一辈们搬着一箱夫妻生活必需品,作为活动讲座的赠品,分发给参加讲座的工作人员。 讲座结束后,一群姑娘围着箱子红着脸哈哈笑。 已婚的早已练就厚脸皮,抓一个姑娘就开玩笑,温槿出门时,几个姑娘使眼色,楚政政拦住了温槿:“温总工来拿一盒再走!” 办公室的为了使温槿放心,还解释了一嘴:“质量都还不错,我们亲自采购的,还有超薄的!” 温槿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箱子里放的是什么了。 “……安全套?” 之后,她被小媳妇们抓来:“来嘛,聊会天儿。” 通常大家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毕竟跟温槿也不太熟,人家还是总工程师,研究院新来的扛把子,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正经可以把这种事当玩笑说出来的。 大家都矜持惯了,好不容易有个官方许可下的心得交流会,全都放飞了。 楚政政威胁道:“快说!要哪个香型的?” 温槿震惊,她还没研究过这些,超市看到扫一眼就走了,从来不知道还分香型。 一个小媳妇捂着嘴笑道:“你应该问要哪个大小的。” 温槿说:“不知道啊……” “嗯?不知道?”楚政政压根不信,“不好意思说吧?你要再不好意思,我就默认给你小号了!” 姑娘们全都笑红了脸去打楚政政。 后勤部有个姑娘问:“温工爱人是谁啊?我都没见过。” 楚政政说:“陆连川,嗨,你不知道,就那个陆林峰弟弟。” 大家这才知道是谁。 研发组的一位姐姐哟了一声:“陆连川啊?我见过新闻照片,挺漂亮的。” “瞧你们这形容词用的……”楚政政龇牙,“还围着一箱套套,当着人温总工面说。” “想不起其他词了,男人里确实算漂亮的。”那姐姐问:“他现在哪个部门的?” 温槿道:“总军区医院的普外科。” 军医大毕业能直接进昭阳总军区医院,还是普外科的,一般都是同级生中最优秀的。 “这么厉害?”那姐姐感慨,“陆家是就陆林峰和陆连川这俩兄弟吗?没想到陆林峰弟弟也挺厉害啊。” 温槿点头:“嗯。” 楚政政怕有人提起陆连川泡吧的‘光荣历史’,连忙道:“废话,不然咱温总工能看得上?” 温槿拿起箱子里的包装盒,惊奇道:“还真分着不同香味的。” 楚政政差点笑昏:“稀奇!温总工竟然不知道!” 温槿又问:“一般情况,都是多大号的?” 楚政政哈哈笑道:“男士们一般不管大的小的都拿中号,可有默契了,反正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藏的乾坤。” 几位女士七嘴八舌谴责楚政政:“人家不要面子啊!快小声点……” 温槿说:“那我也拿中号吧。” 旁边人小声道:“温总工装的跟不知道自己男人用什么一样。” “还真不知道。”温槿非常自然地接过玩笑,笑着说,“又没比较过,谁知道呢。” 楚政政道:“荤,太荤了,受不了了,你们别再拿下半身开玩笑了,今天中午我都要吃不下饭了。” “离开会议厅后请大家立马忘记我今天在这里说过的话!” “加我一个,我还是个矜持靠谱的人,哈哈哈哈。” “中午李将军请咱们院聚会,说要鼓舞士气,为下周进入最后阶段研发做准备。温总工酒量如何?”研发组的姐姐问道,“咱拼酒吧?” “喝!”楚政政道,“把温总工灌醉!” 陆连川下班后,积极投身家务,他正在戒烟的焦虑期,嘴里总想嚼点东西。 糖分摄入太多不好,最终,陆连川用西红柿代替了棒棒糖,叼着西红柿切菜。 再之后,他牙齿一咬,西红柿汁溅到了衬衣上。 陆连川皱着眉,骂自己脑子有病,脱了上衣扔到了洗衣机里。 温槿住的地方是单位分的单身公寓,屋里的家电也都是旧的,洗衣机是很多年前那种双杠洗甩分离桶,洗起衣服来动静极大,是那种军绿色自动、蹦跳、洗衣机。 跟冯羡家的女儿似的。 陆连川和温槿刚刚结婚,上级单位审批的房子还没下来,陆连川就算再烦这台动静极大的洗衣机,也得先忍着。 没想到十分钟后,这台洗衣机闹起了老爷脾气,竟然罢工了。 陆连川叼着勺子,坐在地上拆洗衣机时,门铃响了。 门口有人唱歌:“小兔子乖乖……嗝,把门开开哈哈哈哈哈……好好,我不唱了,温总工你钥匙……钥匙快拿出来戳进去……哈哈哈哈。” 陆连川惊了。 温槿领着谁回来了?上哪来的疯女人? 门铃叮铃铃响个不停,陆连川蹙着眉走过去,正要问是谁,门开了。 温槿一下栽进陆连川怀里,软绵绵一砸,抬头,慢悠悠笑了:“看……我就说,不高兴在家呢……” 楚政政:“陆、陆少在……” 温槿问:“陆少……少是指哪个少?” 楚政政当面污蔑道:“少校、校呗!他想……想比你军衔大……所所以……嘿嘿,陆中尉你就不要挣扎了!” 酒气冲天,楚政政嗓门高,喊的陆连川耳朵疼。 看来是醉得不轻。 楚政政一边笑一边扭着进门:“哈哈哈哈……这边房子都……都一室一厅,这我得跟领导说了……让我们温总工住一室一厅……” 温槿:“当时我说不用太大的……” 温槿说完,打了个嗝,啧了一声,路过陆连川时,拍了拍他,嫌弃道:“当时没想到来昭阳还附赠个他……不然就……就跟首长说……给我分个大一点的……” 楚政政晕晕乎乎,脚下拧着麻花,磕磕碰碰进来,陆连川本能地想去扶,最后只是不情愿地说了声:“注意别磕着。”他扶住了温槿。 楚政政打了个酒嗝,说:“温总工你……你家怎么不挂结婚照!我家……我家一进门就能看见……这么老大的结婚照……” 她伸手比画着。 温槿温温柔柔笑,慢悠悠道:“没拍……没拍就没挂……以后……换新家就……” 她脚下踉跄了下,陆连川连忙捞起她:“当心点……” 语气虽然傲,但表情还是开心的。 陆连川想,她说换新家就拍。 是时候去催首长审批新房了。 楚政政喝醉后声音高语速快,温槿喝醉后,就跟按了慢放键,说话、动作、反应、表情,统统慢了几拍。 这俩人像说相声,一个捧哏一个逗哏,站在客厅里对这个一室一厅从地板到屋顶评论了一番。 之后,温槿看到斜在屋中央的洗衣机,她站着呆了好一会儿,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它怎么在这里,然后,慢悠悠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陆连川。 陆连川像只猫,立刻惊圆了眼,被她这轻轻一戳,戳中了萌点,嘴勾了起来,眼中的笑意流光溢彩。 “什么?”他轻声问。 温槿说:“坏了?” 陆连川:“嗯。” 温槿又戳了一下他的腹肌,说:“你把衣服穿上。” 陆连川很受用,脸上带笑回屋换了衣服,出来见温槿坐在地上,娴熟地拆了板子,略一看洗衣机里头的构造,自信一笑:“简单……” 楚政政半睡不睡瘫在她家沙发上,说道:“导、导弹专家……也会修……洗衣机啊?” 温槿用骄傲的语气,极慢地回道:“很简单……小意思。” “你……你是……造哪个导弹的?” 温槿:“才不告诉你。” 陆连川松了一口气。 就是喝醉了,她也不傻。 “就……你是……造前两天……新闻报道的那个……吗?”楚政政嘿嘿道,“妹妹,姐姐、姐姐我要审审你……” 温槿说:“我是负责……信息防御跟……导弹动力推进……” 陆连川捂住她嘴:“嘘……” 温槿闷闷打了个嗝,像抛媚眼一样,眼睛慢悠悠向上一瞥,给陆连川笑了笑,说道:“我……才不会说……我心里门清。” 气息喷在陆连川手心里,痒痒的。 温槿推开他的手,动作利落地拆了线板,研究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重装上电路板,洗衣机再次蹦了起来。 温槿立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说道:“别、别让它蹦了,我头晕,你扶着它。” 陆连川十分配合,听话地关了洗衣机,让它老人家休息去了。 温槿皱了皱鼻子,推开过来扶她的陆连川,跑到了厕所:“我想吐……” 陆连川跟了进来。 温槿扶着马桶,一脸不乐意地说:“你不要看……你在我……吐不出来……” 陆连川说:“我得在这儿照顾你,喝醉呕吐可能会呛到气管造成窒息。” 温槿还想提意见,没顾得上,脸一扭,吐了。 陆连川跪在一旁,轻轻拍着她,帮她拂去头发,抓在手里。 温槿说:“水。” 陆连川递来温水。 温槿道:“头晕……” 陆连川说:“酒喝太多对身体伤害很大,以后注意控制量……” “就今天……”温槿扶着他肩膀摇摇晃晃站起来。 客厅里,楚政政也哼唧唧道:“想吐……” 陆连川吓得连忙端着盆过去,见她仰躺在沙发上,沉着脸把她推起来,侧卧着,还把她手摆好了姿势。 醉酒的人,需要调整到侧卧状态,这样能减少被呕吐物噎窒息的风险。 楚政政要动,陆连川吓唬道:“不许动!保持这个姿势!” 楚政政委屈,咩咩叫道:“冯羡,有人凶我……” 陆连川不为所动,掏出手机告状:“过来把你家属领走!她醉了。” 冯羡:“我家属?我媳妇在你家??我马上到!马上!看住她别让她耍酒疯!你不是她的对手!这得我来!!别让她拆家!” 陆连川带着一丝对发小的同情,语气软了几分:“哦,快点。” 他想,等冯羡来了,他一定要训话:你家属带坏我老婆! 温槿歪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 陆连川又马不停蹄地进屋调整她的睡姿。 目光一错,看到温槿正睁着眼静静盯着他看。 陆连川道:“你睡吧。” 温槿却突然抓住陆连川的衣领,往怀里一扯,缓缓笑道:“叫姐姐。” 陆连川轻笑:“闹呢?乖乖松手叫哥哥。” 温槿:“你?我比你早毕业……你得叫我……学姐……我毕业了离了学校,去掉学,就是姐。” 醉了,逻辑也依然强悍。 陆连川道:“不按学校的来,我比你大。” “你十八才读……高二。” 陆连川道:“嗯,很笨。” 温槿捧着他脸啪啪拍着:“陆林峰说……你休学了两年……是生病了吗?我问他,他不告诉我……他都不跟我说……” “没事,早好了。” “什么病啊?重吗?”温槿软声问着。 陆连川心都化了,桃花眼中满是温柔:“只是流感……不小心中招了,没事。” 当年传染性极强的SARS流感肆虐,昭阳的各大学校属于感染重灾区,陆连川不幸被感染,严重时还进过舱。 温槿心疼:“怎么也没人说,我都没听爸妈说过……” 陆连川道:“那有什么好说的。” 像他这样的家庭,和家庭成员一样低调,一般只会通知生死大事,病了是不值得一提的,得病后又痊愈,更没什么好说的。 温槿仍然揪着他领子,关切:“你感冒好了吗?” “嗯,你自己听。” 温槿又回到了原点,要求:“陆连川,叫姐姐。” 陆连川低头吻住了她。 醉了还想翻身做老大?不可能的。 温槿嘤咛一声,国土大片沦陷,然因酒精的缘故,连脑内的SOS警报都比平常慢几拍,懒懒响着,极其敷衍。 “叮咚——” 冯羡拍门:“哥来了,开门!惨了,肯定一片狼藉……” 陆连川一掌拍在床上,起身,脑门上盯着我不高兴四个字,去给冯羡开门。 冯羡看见他那要咬人的表情,一头雾水:“怎么了?我看挺好的啊,谁惹你了?” 陆连川:“快点领走。” 冯羡背着楚政政出门,絮絮叨叨:“怎么醉了还拐路了啊?你怎么摸到别人家来了?电话也不接,担心死了……” 陆连川关上门,内心欢呼雀跃,一阵风似地刮向卧室,想把刚刚的吻继续进行下去。 他刚郑重跪下来,准备低头,门铃又响了。 冯羡:“开门开门,扫帚给我,我媳妇吐走廊了……” 陆连川打开门,像黑风老妖出洞,身后乌压压一片黑气。 冯羡小声哔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连川桃花眼变柳叶刀,嗖嗖刮过去,压低声音道:“闪边儿去!” 冯羡连忙顺毛道:“喝醉了就是这种……可添乱了……” 陆连川哼了一声,忽然雨过天晴,道:“那是你媳妇。” 我媳妇喝完酒,是可爱的,哼! 10.震惊!大哥擅长坑弟弟 手术结束。 陆连川脱掉医用手套,解开口罩,看了下排班,下午还要坐诊,眼里偷跑出几丝疲倦。 温槿难得能过两天双休,他本来想趁着两天时间增进感情,消除距离感,可医院这边脱不开身。 这就是成人世界,工作永远在挤压私人生活空间。 主刀大夫今年四十多岁,是陆连川的师姐,工龄已达二十年,当然,结婚也二十多年了。 今天的手术很成功,用时也短,主刀大夫心情不错,放松下来后,动了动脖子,跟麻醉师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家庭生活。 “……都不想看他。”主刀大夫说道,“每天累得要死,回家只能打起精神给女儿笑一笑,看其他人都是冷漠脸,包括我家那位,唉。” 她自嘲道:“年轻时恨不得天天搂着睡,上了岁数看见就烦,我俩之间的距离日渐拉大,他躺那边,我躺这边,有时候都想跟他分房睡。他这辈子就没勤快过,脚都懒得洗,年轻时爱情堵塞了我的嗅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不行了,没个爱情滤镜,越来越嫌弃。” 麻醉师笑:“姐夫估计也是这么想。” 主刀大夫点头:“他当然也是!年轻时说喜欢我留长发,到现在谁还为这个心动?天天说家里到处都是我的长头发……唉,夫妻就是越过越嫌弃对方。” 麻醉师刚过七年之痒,一副很懂的表情笑眯眯道:“对嘛,离吧,又不舍得离。” 主刀大夫就笑:“那可不,还离什么,跟谁不都一样?凑合着过呗。偶尔回想一下新婚,再看见他还是会心动一下下的,毕竟我俩还有过爱情,果然都在粉红色的回忆中了。” 护士捂着嘴笑:“快别说了,把陆大夫都吓到了。” 陆连川表情十分惊恐。 陆连川倒不是突然听到同事婚后日常惊恐,而是他发现,同事结婚二十多年后的状态,跟他现在新婚的状态是一样的! 这就要惊恐一下了。 毕竟温槿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时,中间是一定有距离的,而他俩结婚还不到一个月。 至于主刀大夫说的,新婚时天天搂着睡,这正是陆连川日日盼望却无法得到的,他心酸又嫉妒,内心小人暗暗咬手帕,默默垂泪。 主刀大夫跟麻醉师笑了起来。 “小陆别听我们瞎说,你才新婚,正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呢。”麻醉师道,“好好把握这几年吧,我新婚那几年天天下班心里跟猫挠似的,只恨回家路远,现在就没这种感觉了。” 主刀大夫道:“唉,陆大夫现在体会不到啊,这时候正热乎呢。” 护士问:“陆大夫爱人是做什么的?只听院里人说你结婚,都没见过。” 陆连川眼睛亮了起来,他终于能亲口说,自己结婚了,另一半是温槿。 “她是陆空装备研究院的。”陆连川说,“温槿。” 主刀大夫眨了眨眼,啊了一声,捂嘴压低声音道:“上个月刚刚聘的那个总工程师?” 陆连川笑得自豪:“嗳,就是她,我家的。” 麻醉师问:“哪个?” 主刀大夫说:“上个月专业技术授衔,那个南三军区调来的总工程师,新任命的,二十六岁!” 主刀大夫强调了年龄。 麻醉师:“乖乖啊,二十六岁,总工程师?!小陆你挺有福气啊!” 护士:“哇!天啊!!”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夸温槿优秀比夸他华佗转世还令他高兴。 等陆连川离开,主刀大夫吹着保温杯里的枸杞,说道:“才女配风流浪子,也挺搭。” “回头是金嘛。”麻醉师说,“小陆挺好的,谁还没年少轻狂过。” 护士小心翼翼道:“陆大夫怎么风流了?我能八卦一下吗?” 主刀大夫笑道:“小陆招蜂引蝶体质,这几年少了,他以前招惹了不少姑娘,上班后还有姑娘成群结队到医院堵他问他要说法。” 麻醉师诚实道:“身为男人,我还是很羡慕的,那些小姑娘都还挺好看。” 护士世界观遭到了冲击:“啊??” 主刀大夫晃着枸杞子,垂眼笑道:“情嘛,一物降一物,这不就被降住了。” 小护士嗷嗷道:“这肯定能降住啊!二十六岁总工程师,这是百年难遇的顶尖人才,这要还降不住他,那陆大夫只能是千年桃花修成的精了吧?!” 麻醉师快要笑疯了。 陆连川多少也听到过说他到处拈花惹草的风言风语,以前是想好好找个机会解释解释,后来发现谣言传播的程度已经到了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了,索性就不管了。 连发小都对他那次的善举半信半疑,其他人怎么会经他解释就信他?另外,陆连川近乎纯真地认为,人品这种东西是相处久了就能看出来的,所以,那些说他在校读书时招惹的姑娘有起码一个营的闲言碎语,他摇摇头笑一笑就过去了,不是很在乎。 反正风流人设已经在了,又对他正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说就说吧,他自己清楚自己做的是好事就好。真相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他也看得出,大多数人只是开个玩笑。 在处理玩笑程度的流言方面,陆连川非常看得开。 不过,陆连川心里清楚,外人传怎么传他可以不管,但对温槿,他一定得解释明白,他可不想温槿从外面听点什么回来跟他闹别扭。 只是,大多数人总是计划得好,执行得差。 半个月过去了,我们的陆医生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给新婚妻子解释一下自己是如何欠下的‘风流债’。 陆连川下班回家,温槿在厨房忙活。 饭菜的香味飘来,陆连川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了,他笑得很满足,站在旁边看温槿切菜。 温槿扭头看了他一眼,只笑了笑,继续专心做她的菜。 陆连川也没出声,主动洗了水果,帮她把辅料备好。 虽然都不说话,但依然和以前一样,彼此都明白对方在做什么,需要什么。 吃饭时,两人依然不说话,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走动着,陆连川打开了电视。 新闻早已结束,这会儿广告集中井喷,除了吃的用的,还有新娱乐项目的宣传。 陆连川忽然提议:“明天我没排班,一起出去吗?” 温槿答:“好的。” “你想去哪?” “你安排。” 陆连川喉咙发紧,腹稿打了好久,别别扭扭道:“家里的墙上缺点东西。” 他的本意,是想给下一句:“我们明天要不要去看一下婚纱摄影。”做铺垫,谁知温槿这个天才脑回路用错误的公式进行理解后,问道:“你想去花鸟市场?” “不去。”陆连川的本魂炸毛了,嘴角一沉,迅速扒完饭,长腿一迈,进厨房刷碗去了。 温槿喝醉后会断片,她记忆里没有楚政政提示的那句墙上怎么不挂结婚照,因而把陆连川刚刚的话做了错误的理解。 温槿咬着筷子头闷声笑,总觉得陆连川比她想象中的更好玩。 是的,想象。 之前对陆连川的了解,全都来自于陆林峰,陆林峰自从看穿温槿的小心思后,就有意撮合她跟陆连川,讲了许多有关陆连川的事,性格喜好诸如此类的。而后,老大哥又用写信的方式,给陆连川讲了许多温槿这个天才小学妹的点点滴滴。 陆林峰以乐于助人且助人助得十分靠谱闻名整个国防大,然而在给弟弟和学妹当红娘这方面,老大哥非常坑。 可能是他自己知道两个人的心思,就默认对方也知道了,或者又可能是他觉得这俩人相互暗恋实在好玩,就‘恶劣’地逗了逗,总而言之,充当中间人和红娘的陆林峰,没对温槿说过陆连川喜欢她,也没对陆连川说过温槿对他有好感,就连寄回去给陆连川看的信,也不明确说目的,每封信大篇幅赞美温槿,写她今天看了什么,推测她喜欢什么,写她今天说了什么聊了什么,他给她讲了陆连川三岁尿床五岁掉床诸如此类的糗事,惹得她开心大笑,还写温槿取得了多么光辉瞩目的成绩,他为之自豪。 然后,在陆林峰寄给陆连川的最后一封信上,他写:做好准备吧,臭小子,这是陆家未来的媳妇! 这是多么让人误会的善意啊。 陆连川接到最后一封信差点疯,电话转了□□个弯,终于打给了正在荒郊野地进行实地勘测的陆林峰。 “你什么时候回来!”陆连川说,“我有话跟你说,男人之间的!” 陆林峰:“哈!等着吧你,你屁股后面跟着的一堆小姑娘解决了吗?” 陆大哥依然不靠谱,趁机取笑陆连川,陆连川挂了电话。 然后,陆林峰参加了国际救援队,驻扎果特里共和国,再然后,工程队遇到了汽车□□袭击,热心肠的好人陆林峰为了保护队友,牺牲了。 陆连川没能等回大哥,也没能有男人之间的对话。生死面前,他自己的那点私情,就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兜兜转转两年过去,当他推开门,听到温槿的家人问他是否同意结婚时,陆连川心里百味杂陈,想起了大哥,差点落泪。 他那天愣了好久,终于,对温槿那份绵长的惦念和喜欢盖过了愧疚犹豫,他收拾好情绪,郑重点了头。 陆连川收拾好厨房,系好垃圾袋,出门扔垃圾。 温槿问:“连川,明天去吗?” 陆连川道:“去。” 管她是去花鸟市场还是婚纱摄影,只要她愿意跟他一起出去,他就满心欢喜。 温槿托腮,对着陆连川的背影发呆。 手机轻轻震了两下。 妈妈发来一条问候:“这几天怎么样?” 温槿想了想,笑了起来。 她回复:“挺好的,比我预期更好一些。” 挺好的,他挺好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这是最惊喜的。 11.给我媳妇买小裙子 早些年,温槿有一颗粉嫩少女心,后来,这颗少女心被她在专业领域内摸爬滚打给摔打没了。 周日早上,陆连川做家务时,气愤的发现,温槿的衣服少得可怜,常服没几个,还都是规规矩矩的长袖短袖,长裤短裤,颜色也只有灰和黑。 陆连川对着衣柜生气,咬牙切齿。 温槿感觉到某人又炸毛了,过来看了眼,好奇:“你找什么?” 陆连川:“你裙子呢?” 温槿怔了好一会儿,在衣柜翻了翻,轻轻一声啊,笑道:“吓我,我没裙子。” 多少年没穿过了,最近一次穿还是在六年前,大学放假回家给爷爷祝寿,穿了条红裙子。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声音糯糯道:“可以呀,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尤其是云州那边的,又软又糯,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温槿看起来很高兴,乌溜溜的眼睛水润润的,一边嘴角扬着,带起浅浅的酒窝,她轻快道:“好呀。” 陆连川化了。 他关上柜门,干活都有劲了,手上动作更快。 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行动简练、眼快手稳,陆连川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军医,做家务更是雷厉风行,二十分钟麻利整好。 温槿感慨:“哇,内务真漂亮。” 陆连川正在换衬衫,闻言扬眉,淡淡回答:“我年年内务比赛都是第一。” 温槿说:“我不行,我动作有点慢,都是把被子叠好,盖着衣服睡,指导员一吹集合哨,背着就走。” 陆连川笑了一下,他宿舍也有这样的人,这是军校生的小机智。 “内务勉强及格,从来没代表过宿舍参加比赛。”温槿说,“后来,指导员让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宿舍做示范……” “啊,我们也是。”陆连川惊喜,自嘲道,“我做了三年内务示范,后来听说我们学校有个榜,叫最不期望看到谁榜,我竟然比我们最严厉的那个指导员得票多,之后就没再去过了。你们做内务示范的也在最不受欢迎榜上吧?” 温槿笑:“做内务示范的是大哥,大哥在我们国防大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陆连川噎住。 温槿笑眯眯道:“可能做内务一把好手,也是遗传?” 陆连川心里不是很舒服,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他亲哥从小就是好大哥性格,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再想得开,他心里还是有点酸,看来今晚的醋溜土豆不用放醋了。 不过,陆连川的醋意来的迅猛去得也快。 等出门,悄咪咪拉住温槿的手,他打翻的醋就蒸发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甜。 天渐渐转暖,陆连川这么拉着温槿的手其实是很热的,两个人都热,但谁也没松手。 这么看,他俩还挺奇怪。 别的情侣牵着手,靠的也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亲昵亲密。而他俩,尽管拉着手,但谁也不说话,迈着长腿,步伐整齐,快速在步行街……走马观花。 走了半条街,陆连川终于进入状态,为增进感情绞尽脑汁,寻找外援。 碰见卖小吃的,陆连川停下:“你吃吗?” 温槿:“不饿,你饿了吗?那你买吧。” 陆连川:“吃!” 不由分说买来塞给温槿。 温槿吃了一半,速度慢了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连川见状,顺手拿过来,帮她吃了,之后一抹嘴,打开钱包:“前面那个棉花糖挺好看的?” 温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连川这样的,板着脸举个棉花糖……挺萌的。 温槿偷偷笑了笑,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你买吧。” 陆连川问:“要哪个颜色?” “看你。”温槿说。 陆连川:“快说。” 温槿:“……蓝色吧。” 温槿不喜欢甜食,但棉花糖这种东西,就是举在手里愉悦心情的。 三分钟后,过足瘾的温槿把棉花糖给了陆连川:“帮我拿着,你也可以吃。” 陆连川接过棉花糖,帮她举着。 温槿说:“你吃,你吃嘛。” 哎呀,不好……南方口音自带撒娇,陆连川一愣,服从命令,咬了嘴棉花糖。 糖丝黏,陆连川皱着眉,心里给棉花糖打了个差评,并决定此生不再买第二次,哪知转眼看到温槿竟然一脸微笑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陆连川当时就把前一秒给棉花糖打差评的自己拖出来扇了个巴掌。 五星好评!下次还买! 温槿问:“你爱拍照吗?” 陆连川唔了一声,吞下大半个‘虚胖’的棉花糖,哑着嗓子道:“还行吧……” 很多事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还行的程度。 陆连川想这么说,然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温槿这么问,是不是要和他拍照? 拍照?! 婚纱照! 陆连川皱了下眉,骂了前一秒愚蠢的自己,自打脸改了答案:“严格上讲……还是很喜欢拍照的。” 步行街上有婚纱影楼,他余光已经瞥到了,马上,只需再来一句,就能顺其自然地和温槿走进婚纱影楼,补照结婚照! 温槿! 穿婚纱的温槿!很多套! 陆连川笑了起来。 “咔嚓——”温槿捂着嘴,看着手机,笑道:“啊呀,竟然还有闪光灯……不好意思。” 陆连川举着剩下的少半个瘦溜的棉花糖,呆住。 “刚刚想起……”温槿脸微红,半垂着眼温温柔柔道,“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有时候在研究所说起你,也没办法给人看你照片。” 陆连川有些懵,又惊又懵,桃花眼圆溜溜的,眨了眨。 他想,早说,我让你拍一天,三五千张你随便挑! 陆连川道:“哦……我也没有,前几天冯羡问我要不要拍结婚照,我最近看你忙,忘了问你。” “结婚照啊……”温槿转头看向旁边不远处那家婚纱摄影楼,目光停在橱窗里的婚纱上,她声音有些缥缈,“确实该照点……不过时间是个问题,等我把第三阶段给做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要不到时候再说?”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矜持道:“嗯,行。” 再之后,这两个人就像散步,陆连川手背着,却还握着温槿的手,这种颇具岁月感的牵手方式,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情侣偷笑个不停。 陆连川步子放慢了些,好留意温槿从各家店前经过时的表情变化。 终于,温槿停下脚步,道:“连川,来这里看看吧。” 那是家走性冷淡风的女士服装店,门面大,装潢也十分精良。陆连川进去后,紧紧跟着温槿,温槿停下来拿起衣服看,他就也停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画风和坐在等候区哈欠连连的男士们大相径庭,活像个叛徒。 导购是个年轻小伙子,像是说单口相声的,不管温槿手碰哪一件,他都能把衣服和温槿夸得天花乱坠:“姐你试试这个,今年流行烟绿色连衣长裙,穿上保准仙女!姐夫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很配姐!” 陆连川气鼓鼓道:“不要绿色。” 小伙子诧异:“姐夫啊,这是今年流行!春意盎然青春洋溢,姐夫难道是做金融的?不喜欢看绿色?” 陆连川一歪头,跟温槿抱怨:“你平时就穿军装……全是这颜色的,换个别的。” 温槿忍笑,只觉得他抱怨起来,表情可爱至极。 “啊!我懂了!姐平时穿军装多,现在想换换颜色是不是!”导购小哥长杆挑下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说道,“一字肩小晚礼裙,今年爆款,但没几个人撑得起来,我看姐你准行!我拿个合适的号,姐你穿上身看看效果!” 陆连川看到温槿的脸上微微露出向往,眼睛也稍微亮了点。 陆连川道:“试试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槿软绵绵笑了笑,进了试衣间。 陆连川人五人六在店里晃悠了一圈,打发时间。 温槿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忽然听到收银台这边,有人叫陆连川的名字。 “陆连川,陆医生!” 陆连川茫然回头。 叫他的是长着一张苹果脸的收银员。 她见陆连川回头,惊喜又带着点调侃,说道:“陆医生陪女友来逛街吗?好多年没见你了……哎呀。” 温槿走出来,侧头看向那个收银员。 空了几秒,她听见陆连川说:“好看。” 温槿回神:“嗯?” 陆连川眼睛里泛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好看。”他又说了一次。 导购小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当即说道:“姐气质好个子高,穿这个相当合适!我直接把吊牌给你剪了,穿着吧!” 陆连川道:“好,多少钱?” 温槿:“诶?你要买?” 陆连川嗯了一声,掏出钱包付款。 苹果脸收银员笑:“陆医生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用现金结账。” 陆连川愣了一下。 苹果脸收银员比了个剪刀手:“陆医生,大骗子,哈哈哈。” 陆连川惊魂,把温槿拉过来,道:“这是我爱人。” “哇,结婚了吗?” 陆连川又对温槿介绍:“这个……是以前的病人。” 温槿笑眯眯的,礼貌点头问候。 陆连川轻咳一声,不知怎么,总觉得底气不足。 从店里出来,陆连川忽然叫住温槿,一本正经地在步行街上解释:“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 他紧张道:“大学时我指导员……给我分了个调研任务……” 温槿静静听着。 “社会调研,带点社会公益性质的,跟总军医合作进行的全民医疗前期调研项目……大概就是把体检卡发给任务区域常年不体检的人群,有时候我们会进行初步诊断,给出建议,指导他们重点先去体检什么项目,总之就是为了建立起公众健康意识。”陆连川苦着脸说,“但我任务完成的不是很顺利……” 这也没办法,他的任务区域多半是酒吧区,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登记了那些姑娘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并把总军医负责项目的医生联系方式给她们,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姑娘会找上门,说他骗人,偏要指名让他负责。 “有本事撩你有本事负责到底啊!” 再后来,竟然成了一种娱乐项目,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后都会来逗一逗。 如果当时网络发达的话,陆连川很可能就被迫‘出道’了,名字就叫:军医大芳心骗子陆连川。 最后因一部分姑娘堵门的原因,指导员友善地给他这次任务调研圈了个零蛋,让他滚了。 但此事并没有结束,陆连川上班后,还会有当年跟风的胆大女孩子找上门喊一喊口号。 “陆连川,骗子!” 陆连川用委屈无奈愤怒复杂的语气,颠三倒四把这事给交待了之后,等待温槿的反应。 温槿轻飘飘道:“大哥跟我说过。” 陆连川气吸了半口,听见这句话,憋在胸口,炸了毛。 温槿又道:“原来是这样……” 陆连川气闷,别过脸去,不开心道:“算了,反正跟谁说都不信,说来说去就是我的错。” 温槿笑道:“怎么会……我就信。” 陆连川惊讶。 温槿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认真的人,让我想像你撩遍一个营的姑娘,我真的想象不出来。所有有悖常理的,都是假的。” 陆连川仿佛终于找到了知音,整张脸神采奕奕。 “你……不生气吗?” “我挺高兴的。”温槿说,“大哥跟我说你招惹一群小姑娘时,我觉得你这人肯定挺好的。” “嗯?”陆连川不解。 “如果不是你主动,那你这个人一定很有魅力且有安全感。”温槿道,“虽然听起来奇怪,但我觉得逻辑上这么理解没错。” 陆连川笑了起来。 温槿打量着他,说道:“只是,我有点受不了你跟别人笑,跟我却皱着眉一脸愁。” 陆连川:“……” 他有吗? 12.嘿!蜜里调油 温槿说她相信他的话,且真诚不敷衍的说他好,陆连川像是被开了光,整个人生都升华了。 至于其他人信不信,陆连川也不去计较了,这一刻,积压多年的幽怨终于消散,陆连川上班都哼着歌,差点蹦着走。 陆连川被迫背上的‘无形情债’,终于被他卸下,无债一身轻。 不过这种鸡毛事,说起来也很烦。 真实情况就如他与温槿讲的那样,他领了任务,到酒吧一条街给人做公益。其实当时不仅是他,他们整个年级半数都在首都做这项医疗普查,只是他运气背一点,分到了流动人口巨大,情况复杂的酒吧街。 陆连川计划的很好,一天一个酒吧,时间从晚六点到晚十点,每天大概分发登记三十个人,并询问他们的身体健康状况,给出体检建议,留下、体检中心合作医生的联系方式,预约时间。 指导员其实考虑过他的情况,但考虑的是陆连川不是很好相处,怕他得罪酒吧里的人,还好心提醒了他,到酒吧去先点个价格凑合的酒水,跟老板搞好关系,然后让老板帮忙分发,这样任务完成得快,你人也轻松。 陆连川听从指挥,到了先点酒水,客客气气热情主动跟人打交道,哪知从第三天开始,不知怎么搞的,几乎半条街的酒吧都知道这几天有个医学生打着给人检查身体看病的幌子撩骚。 要说这医生专业吧,也是真专业,初步诊断谨慎又明了,不像半吊子借看诊行骚扰揩油之举,可陆连川再规矩,笑起来也给人一种,他是以行医为借口,要妹子们的联系方式,放长线方便以后泡妞。 陆连川浑然不觉,后来发现,他只要点一杯酒,往吧台一坐,还没掏出体检卡,就会有姑娘过来,问他:“能请我喝一杯吗?陆医生,我们聊聊?” 陆连川会解释:“叫陆连川就好,目前还不算是医生。” “无所谓,是你就行,看见你我觉得我浑身都有病,等着你治。” 陆连川:“那不会的,不至于的,先体检八大项吧。” 然后给一张体检卡,登记妹子的联系方式和年龄。 再后来,消息传着传着就有意思了。 和他合作组队的体检中心医师气愤地给指导员报告:“你们是做调研做公益,还是让学生去泡妹?!我从前天开始,短信电话轰炸不停,那些内容说出来让人害臊!过来的年轻小姑娘没几个是真体检的,有的胡搅蛮缠,非要陆医生‘体检’,啊??他是怎么做工作的?这点任务给我做的稀烂,不良风气,传出去就是给学校抹黑!他代表的是军医大,代表的是军人形象!你扣他道德分!让他过来给我作检讨!” 陆连川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最后几天,他一踏进酒吧,就有人围上来:“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我不要别人的,你不要用别人的糊弄我。” “撩了就要负责。” “骗子!” 陆连川纯粹当他们开玩笑,可后来指导员一个电话终止了他的调研进程,把他叫了回去问情况。 陆连川:“不知道。” 指导员:“你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不然怎么只有你有这种情况,别的就没有呢?你是不是逗人家小姑娘了?你有没有注意言辞是否得体正确?你自己好好给我反思!” 陆连川反思的结果是:“指导员,我这几天请他们喝的酒,酒钱应该是从项目经费划吧?” 他竟然还惦记着活动经费!! 指导员青筋暴起:“放狗屁!给你布置点任务你都做不好,从你补贴里扣!你给我做好反思,明天大会读检讨!” 陆连川:“……没那么严重吧?” “你自己招惹的什么你自己不清楚?!”指导员气愤,“何老师本来想处理你,要不是没看见你给小姑娘们回短信,早就点名查看了!可不是让你做检讨这么容易!” 周一,陆连川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了个深刻反思的检讨,大体上是自己言行不当,耽误了调研进程,且给调研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以后不会了。然而检讨做完没多久,门口站岗的小战士委委屈屈过来说,门口来了好多人,要找陆连川。 指导员:“陆连川!” “到!” “给我负重跑五公里!立刻!迅速!” 最后,还是指导员出面,大概了解了情况,连哄带吓才让这些娱乐精神至上的人散了。 他无奈又痛心地跟陆连川说:“你以后规矩点,注意言行,不然风评不好,会耽误你的工作和家庭,还会抹黑军人的形象,你要时刻注意,听明白了吗?!” 陆连川:“……好。” 但坏印象已经存在了,直到现在,体检中心的何主任还认为,一定是陆连川打着军医的招牌口头挑逗小姑娘,‘热情’撩妹。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还都让他负责?肯定是他说的话给了人家暗示!”何主任气鼓鼓道。 于是,那阵子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陆连川在酒吧疯野,打着行医治病的旗号撩妹的事,且还说事发后这个消息被学校想办法给压了下去。 冯羡将信将疑道:“你挺风流啊……” 陆林峰了解陆连川,知道这事多半是被他自己傻出来的桃花劫,摸着他脑袋毫不客气地嘲笑:“二子,你桃花挺多啊,分哥哥点?” 陆连川就会冲他嗷嗷:“滚!” 陆林峰:“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好笑!不错不错,风流倜傥,比我强,名声都传到国防大了,光宗耀祖啊!哎呀,爸妈生你真生对了,你怎么这么好玩!” 陆连川:“给我住口!” 温槿这日收工早,回家把菜收拾了,给陆连川做炖菜。 他俩一般是谁下班早谁做饭,也没商量过就形成了默契。 陆连川今天跟了台大手术,体力有些透支,本来很累,但心情明媚,攥着劲回家,多少体会到了麻醉师所说的:新婚时天天下班心跟猫挠的一样,只恨路远。 自打跟温槿解释了传言后,陆连川就默认两国进入了深入交流状态,心里巴巴盼望着某日气氛大好,小两口可以排排坐蜜里调油拿着领小朋友的号码牌开始排队。 一开门,感受到扑面来的温暖,看见温槿,陆连川幸福指数暗搓搓飙升,又闻到炖菜的味道,幸福值更是近乎爆表。 “做的什么……”他滑过来,眼睛发光,“有放粉条牛肉吗?” 然后,他看见了菜里的胡萝卜。 陆连川幸福指数立刻下跌。 温槿问道:“我看了下食谱,按照上面说的放的辅菜,有你喜欢吃的吗?” 陆连川:“嗯。” “嗯……好像记得大哥说过,你不喜欢胡萝卜。”温槿说,“是吗?可是我放了。” 陆连川:“……就还好,随你高兴。” “特地给你做的,这点没注意到,放完才想起。” “没事的。” 陆连川心里被‘特地’两个字击中,立刻在心里放起了窜天猴,那幸福感,直接随窜天猴窜天炸裂,满世界都被这种叫:温槿特意给我做饭的幸福感塞满。 这种飞起来的幸福感冲昏了陆连川的头脑,他晕晕乎乎鬼使神差,手一圈,从背后抱住了温槿,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声说道:“让我抱抱你。” 温槿内心一片柔软,非常想去揉一揉他的脑袋,总觉得肩头趴着的是一只毛绒绒暖洋洋的大狗狗。 大狗战战兢兢把流言给解释了之后,比之前黏了许多,最好玩的是,温槿有时候抬头看他,他瞧见了,会愣一秒后,给她笑一下。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都会笑出声来,陆连川就会说:“这样笑可以吗?我没有不跟你笑。” 总体而言,可以说是非常服从命令了。 温槿惊喜连连,跟闺蜜讲:“感觉赚到了。” 闺蜜那个不要脸的激动道:“你俩试过了?!神啊!!这是有多好!!我好羡慕你!” 完全说的不是一个话题! 睡前,温槿换床单。 陆连川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说:“柠檬香是一种能让人心跳加速的香味,并不是很适合睡前使用,容易失眠……” 但是温槿喜欢。 这是陆连川从陆林峰寄回来的信上看到的,他通过这样的方式关注并牢记住那个带给他心跳加速体验的女孩,再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迷恋上了从温槿到柠檬香,从柠檬香联想到温槿,再次体会悸动的过程。 温槿听不懂他的暗示,抖床单时,前些日子单位做健康讲座发的那盒安全套就掉了出来。 温槿:“诶?帮忙捡一下,原来我把它放枕头下面了……” 语气平静,表情自然。 陆连川捡起来,看清是什么后,变成了名为惊到石化的雕像,一动不动。 温槿的声音解除了封印:“别站着,帮我抻一下床单。” 陆连川扭脸,像个刚识字的孩子,惊奇又迷茫地指着手中的盒子,道:“……你买的?” 温槿弯腰笑了会儿,道:“单位发的,健康讲座,听讲座的都有。” 陆连川说:“那就……用吧?” “嗯?行吧。” 陆连川拆了盒子,撕开包装袋,扯出来一看,脸一沉,不开心道:“发错号了。” 温槿:“……嗯?” 温槿耸肩摊手。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知道你用哪种。 陆连川依旧不开心:“你要平时留意我内裤大小就会知道。”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他的潜台词温槿听懂了。 温槿说:“凡事不能只看表象,没有调查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数据不是凭空看出来的。” 陆连川立刻变脸,兴奋地过来:“实践就实践。” 他抱住温槿,不由分说下了嘴。 这个吻唤醒了温槿的记忆。 她推开陆连川,问道:“你是不是以前亲过我?” 陆连川:“小时候吗?” 没印象啊……他没那么胆大。 温槿:“不是,是前两天。” “……嗯,你喝醉那天。”陆连川一边说,一边想,那怎么叫亲?那天叫吻,现在这个也叫吻。 亲和吻是不同的。 温槿彻底想了起来,重点歪了:“你也不嫌味大?” 陆连川:“没有的事。” 瞎说,哪里有味!吻是很甜的! 陆连川说:“怪不得都叫蜜里调油。” 温槿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果然,结婚这个决定没有错,只要他俩有一个人迈步向前,打破彼此之间的透明阻隔板,他们的关系就会……一日千里。 13.给你五星好评 陆连川的手搭在温槿柔软的胸上,搭了半晚上,直接导致温槿在梦里表演了一晚上胸口碎大石,早上起来,温槿把‘大石’挪开,捧着脸醒神。 陆连川胳膊一圈,又把她拖了回来,搂住肩膀,拍开闹钟,迷迷糊糊道:“晚点再起,陪我一会儿……” 温槿震惊:“你会迟到的,再晚一会儿路上堵,耽误你上班。” 陆连川没睁眼,眉毛皱了会儿,又把温槿拉近了些,腻腻歪歪在她耳边吻了吻,说道:“我今天跑着去……再睡一会儿。” 温槿:“我也会迟到的。” 陆连川:“二十分钟,就再睡二十分钟。” 温槿算了算这时间,依昨晚用时情况判断,二十分钟还不够他前头磨叽的,于是她这才明白陆连川嘴里说的睡是指真睡,不是她刚刚理解的再腻歪一次。 温槿:“那你睡啊,怎么还要我陪着?” 陆连川深深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睁开了眼,放空了会儿,掀开被子一角看了看,又看了看温槿。 温槿:“快点吧,上班去。” 陆连川无意识地盯着她雪白的胸,大脑空白道:“……不想上班。” 温槿嘴角一歪,笑他:“这么幼稚?” 温少校一分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出来一看,陆连川还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温槿见他被子半遮半掩,头发凌乱,一脸茫然,玩笑道:“你怎么跟小媳妇似的?” 还是被欺负的小媳妇。 陆连川双眼发直,面带笑容,慢悠悠咂摸道:“……你好白啊。” 敢情这小子刚刚是在回味昨夜! 温槿捞起床柜上的老式铜闹钟,上了发条,扔到了陆连川身上。 闹钟掉在陆连川两腿撑起的被子上,滑到腰间,叮叮叮叫了起来。 陆连川握着闹钟傻笑起来。 温槿温柔白了他一眼,穿好鞋上班,并嘱咐道:“醒醒神。” 听见动静,陆连川飞快跑来,一把拦住她,来了个门咚:“亲一个再走。” 温槿按住他的嘴把他脑袋推开:“……刷牙去。” 一大早的,陆连川就表演了什么叫有所求式的不高兴,就那种想嗷嗷两声表达不满,又怕表达了被温槿拒绝,只能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嘴角慢吞吞耷拉下去:“那你别跑。” “行吧,你快点。” “你先坐这里,不着急走……”陆连川飞速看了眼表,把温槿按坐到沙发上,一溜烟儿洗漱去了。 出来后,看见温槿手里拿个小笔记本,边做笔记边等,陆连川心软的一塌糊涂,刚想抬腿过去,忽然又觉得,他不好意思下嘴了。 特意来亲一下,跟很自然地亲一下,要走的心里路程是不同的。 陆连川以身示范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刚刚鼓起勇气脑子一热拦她讨亲亲,没亲到,这第二次就怕了,始终拉不下脸皮去亲。 陆连川被自己的脸皮束缚住了脚。 温槿抬眼,看见他杵着不动,好笑道:“嗯?不是要亲一个吗,来呀。” 她收好笔记本,走过来。 陆连川皱眉道:“这么说就跟完任务似的……不太喜欢。” 嗬,你规矩还挺多。 温槿轻松道:“那好吧,我走了,快来不及了。” 温槿从他眼前走过去,陆连川心里又着急了,想也没想,抬手又拽住了她的手腕,手指下意识抓紧了,捏了捏。 温槿就笑着催他:“快点的。” 陆连川忐忑不安起来,小声问道:“昨晚……” 温槿:“嗯?昨晚?你说。” “昨晚……”陆连川轻咳一声,别开眼道,“还满意吗?” 温槿扑哧笑出声:“这个还带售后打分吗?” 陆连川一怔,感觉自己傻爆了,连忙松开她的手,逃回屋换衣服去了。 温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陆连川脸皮薄。” 昨晚嘛……温槿上班途中,微笑着回味。 昨晚刚开始,陆连川可以说是很礼貌了,磨磨蹭蹭的,跟生怕吓到她一样,摸一下都轻得不行,要不睁开眼看,都不知道他的手抚摸到了哪里。 温槿又不能厚着脸皮说,你用点力,只好幽幽叹了口气。 哪知这叹气把陆连川给吓到了。 他撑着身子呆了好久,低声道:“……我还没开始呢。” 所以你为什么叹气? 温槿就委婉地说:“那……快点?” 他还不乐意了,不高兴道:“这能快吗?不许在床上说快。” 温槿随口道:“你规矩还挺多。” 陆连川的眼神就变了。 他变了脸后,两个人终于如愿以偿,完成了历史性的突破。 陆连川飘飘然走出大院,看了眼表,又远远看了眼主干道的拥堵情况,果真弃车跑步上班去了。 到单位门口,同事见他跑着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停好车也跑着进了科室。 进来,见陆连川已经换上白大褂,正端着杯子喝水。 同事就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陆连川状况外,懵道:“什么?” 同事说:“老远就见你跑着来,出什么事了?有急例?” 陆连川愣了一下,一笑,露着两排白牙,说道:“没有,我是早上起得晚了,怕堵车,跑着来的。” 同事狠狠怔了会儿,一拳砸到他身上:“吓死我了!老陆你神经病啊!我以为出事了呢!” 上班路过的麻醉师听了一嘴,在门口跟了一句:“哎呀,起晚了,划重点啊。” 陆连川笑得更灿烂,这种笑跟别的笑与众不同,是浸泡在夫妻和谐幸福里才会有的笑。 同事猝不及防被划了重点,又愣了好久,品了品,才道:“真是服了!小年轻就是不一样。” 陆连川就玩笑道:“算了吧,刚刚还叫我老陆呢。” “小陆小陆。”同事连连摆手,大清早被塞了嘴狗粮,道,“还是新婚燕尔最有干劲。那你这,可以开个朋友圈每日计步,妥妥第一。” 陆连川就问:“朋友圈计步?在哪呢,我参赛。” “真要参赛?受不了你。”同事一边笑一边指挥,“打开我跟你说。” 陆连川打开页面,忽然看见最新更新提示是温槿的头像,愣了一下,立刻背过身,说道:“等等,我先看一下我太太发的什么。” 同事:“哟,发私房话啊?” 陆连川一动不动,盯着温槿发的新动态看。 温槿发了一张照片,标注第一张。 照片上,陆连川举着棉花糖,傻到冒泡。 陆连川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他转过身,让同事看:“这是我吗?” 同事:“哟,什么时候照的?诶?这是你老婆发的?” “嗯……” 同事说:“我老婆应该学习一下弟妹,她只会发我家的狗。” “这是我吗?”陆连川问。 同事玩笑:“不然是狗?” 陆连川啧了一声,乐呵呵道:“起开,一边去。” 陆连川想,他应该给温槿回个消息,问问她怎么突然发照片了。 可思来想去,陆连川又想给温槿说几句私房话。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好久,最终,发了一句:“我到单位了,你呢?” 那边很快来了回复:“正准备关机进实验舱。” “晚上我去接你。” “好。” 等冷静下来后,陆连川又点开状态条,看她发的那张照片,一边嫌弃自己看起来傻,一边美滋滋笑着。 过了一会儿,冯羡的回复蹦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这谁家二傻子啊!” 陆连川立刻私戳冯羡,给他投去燃烧的火球。 冯羡打来电话问候:“看来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啊,都向亲友公开你了。” 陆连川心情甚好,笑眯眯道:“挺不错的。” “是吧,所以说,人家当初只要点头跟你结婚就是愿意你这个人,你还纠结什么?好好过就是了。” 沉浸在美妙回味中的陆连川心不在焉地感慨:“结婚真好。” 冯羡:“……” 他压根没听自己说什么吧?! 温槿下班,见陆连川站在车前,手背在后面,直挺挺站着,一脸期盼和忐忑,温槿过去,还没张口问他,怀里就被塞了个毛绒兔子,透明包装袋上还打着蝴蝶结,点缀着红心。 温槿错愕:“这是什么?” “兔子。” “……我知道这是兔子。”温槿莫名其妙,“你送这个干什么?” “送你你拿着就是了。”陆连川像个青涩的学生,凶巴巴说完,长腿一迈,钻上车。 温槿上车后,说道:“这怎么还像是在学校恋爱?” 流行送礼,还送玩偶。 陆连川眉心皱着,长臂一舒,从后座拎来一个方形盒子。 “还有这个。”他把盒子放在温槿腿上,规规矩矩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慢慢发动车。 蛋糕? 这又是送玩偶又是送蛋糕的,温槿更是一头雾水,问道:“谁生日吗今天?” 陆连川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慢慢说道:“……就昨天……算真结婚了……表示一下,都送你了。” 其实他还想趁机把婚戒拿出来给温槿,但一紧张,忘带了。 温槿呆了会儿,少女心活了过来,细细的眉毛弯着,眼里满是笑:“对了连川。” “你讲。” “昨晚好评。”温槿微红着脸夸道。 陆连川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 温槿说:“怎么不开了?” 好半晌,才听陆连川说:“腿软……等我冷静一会儿。” 心花怒放,致使他全身瘫软,软绵绵的,只想笑。 14.吃飞醋导致离婚? 陆连川最近活力满满,干啥都有劲,究其原因,就是和温槿结婚了,不是……具体来说,是真的结婚了,不是那种领证后各睡一边的假结婚真修行,所以才倍有力量。 陆连川心里乐傻了,跟个多动症的小孩儿似的,每天跑步上下班。最傻的就是,跑步下班,途中买点各种小玩意小礼物,到家后,再开着车去接温槿,顺便把礼物塞给她。 乐此不疲。 温槿:“你傻吗?” 陆连川沉眉,假惺惺板着脸道:“接你又不能空着手。” “我说你走路下班再开车来接,是不是傻?” 陆连川就说:“反正近,到你们单位那段路又不堵车,我发现不开车回来更快,医院门口那段路总是堵……” 这种一定要每天来接妻子下班的执念,浪漫还够不上,傻倒是真傻。不过仔细想想,温槿也挺受用。 两个人有个不是怎么顺利的开始,别别扭扭结婚,尴尬的渡过三天短暂且不存在的‘蜜月期’,之后进入停滞阶段,直到陆连川发现温槿不是很排斥他后,才慢慢大着胆子试探。 结果第一次试探,就成功本垒了。 这对二人来说,都是个惊喜。于是,这些天才算是品尝到婚姻美好的陆医生,幸福到直冒傻气。 可能陆连川不知道除了晚上卖力点,平时生活中怎么给心爱的女孩示爱,于是他采用了自己能想到的送礼方式,承包了医院门口的玩具店。 每天一个毛绒玩偶送温槿。 温槿哭笑不得,把它们一个个放在沙发上并排坐着,两周后,沙发满了,家里像毛绒玩具开会,每天回家看见沙发,就想笑。 然后,温少校给她家的沙发拍了张照片,更新了朋友圈的动态:我家这位疯了,每天一个,家里快成玩具店了。 除了亲朋好友们的回复,首长也凑了热闹,比了个赞:“提前做准备,留给下一代。” 双方父母纷纷点赞,表示欣慰。 温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能陆连川在暗示她,要不要插队快点领个小朋友,但后来发现,陆连川自己看这些玩具时的眼神都无比温柔留恋,于是她问陆连川:“其实是你喜欢这些吗?” 陆连川会错了意,惊讶道:“嗯?你不喜欢吗?” 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毛绒玩具? 温槿:“……挺喜欢的,但我看你比我更喜欢。” 陆连川沉默许久,说道:“不存在的,都是给你买的,我不会给你抢,放心。” 天热了起来,每晚睡觉要空调了。事实证明,温槿住的这套单身公寓,不仅洗衣机是旧的响的,空调也一样。 晚上,陆连川埋在温槿颈窝处轻吻,听到空调嗡嗡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吵你睡觉吗?明天换新的好了。” 温槿说:“还好,空调和你,还是你对我的睡眠影响力更大些。” 陆连川就笑。 温槿说:“今晚结束……明天不要再买玩具回来了,沙发放不下了。” 她好像猜出了点,陆连川似乎是吃一口粮买一次玩具。 陆连川就说:“想多了,今晚这个已经买了,就你旁边这只小海豹。” “你怎么总买玩具?” “别的想不起买什么……”陆连川挫败道,“我不是很懂浪漫。” 温槿就腹诽:“你有这个想法,本身就很浪漫了。” 又过了会儿,陆连川在温槿耳边问道:“我家里……” “什么?” “我家里还有你的玩具娃娃。” 温槿推开他,惊愕道:“你记错人了吧?我哪有什么娃娃在你家?我从小就没玩过娃娃。” 再者说,她才去过他家几次?第二次去的时候都中学了,那时候谁还玩娃娃? 第一次去……第一次去,也就在他家待了半天,她那时虽然是个豆丁,但她这个豆丁,玩遥控车都不玩娃娃的好吗? 娃娃又没几个能拆的零件,她小时候的手可是很狂的,只喜欢拆零件。 温槿就想,这小子是把谁和她记混了吧?除了她,以前大院里的同龄女孩子也不少,陆连川是不是记错了? 陆连川啧了一声,气恼道:“我给你买的!怎么会记错人?别人我给她们买吗?不可能的……” “你买的?”温槿呆愣住。 陆连川就唔了一声,说道:“你果然忘了。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就跑出去给你买娃娃去了,这不是家里来了个妹妹,要表示一下……哪知我买回来了,你没要,走也没带走。我就把它收着了,在我屋里放着。” 温槿想起来了,怪不得当时陆连川见了她之后,扭头就跑,敢情不是跑出去玩,而是去给她买娃娃去了。 陆连川也想起了这段不是很开心的经历。 温槿第一次来他家做客,他当时看到这小姑娘,就想,坏了,家里没她能玩的,所以揣上压岁钱,跑到百货挑了个洋娃娃,抱着盒子回来。哪知进门,看见新来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听他大哥给她讲故事。 至于娃娃……这姑娘没拿走,姑娘的爸妈替她礼貌谢绝了。 然后那个洋娃娃,就留在了陆连川房间里。 再后来,陆连川一时心血来潮,又去百货买了几套娃娃穿的衣服鞋子,想起来了,就按照季节给娃娃换上,心里想的都是,我替她先照顾着。 想起这些,尤其是进门看见陆林峰已经抢先一步给温槿念书听,陆连川就不是很开心,他捏着温槿下巴,狠狠吻了下去,以此来表达内心的那点醋意。 “那娃娃你还收着?”温槿问道。 陆连川嗯了一声,低声道:“一直收着,就在我家放着,一进我房间就能看见。” 温槿愣了好一会儿,搂着他脖子,笑了起来:“连川,好喜欢你……” 真是可爱。 陆连川就想,算了,不在乎早晚,只要她说喜欢就行,不醋了。 周末,温槿穿上那身浅粉色一字领长裙,还换了高跟鞋,挽着陆连川的胳膊回陆家吃饭。 陆连川单手插口袋,脸上带着笑,走的虎虎生风,潇洒至极,恨不得让路过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结婚了,身边这位闪闪发光的女神,就是他老婆。 两个人开开心心和家人吃了饭,虽然仍是不多话,但比上次来,气氛好太多,爸妈和外婆都能看出变化,一家人脸上洋溢着笑。 吃完饭,温槿说:“给我看那个娃娃。” 陆连川一听,嘴角就扬了起来,勾了勾手,拉着她上楼。 “第一次来我房间吧?”陆连川手放在门把上,问她。 温槿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陆连川说:“没有,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他推开门,请温槿进去,指了指床头柜上穿着洋装小皮靴,挎着小洋伞的娃娃:“就是那个。” 温槿抿嘴笑着,轻轻拿起那个洋娃娃,捧在手里,温声道:“衣服是你给她换的吗?” “不然还有谁?”陆连川关上门,慢慢走过来。 温槿坐在床上,摆弄着这个娃娃,轻声道:“有二十年了。” “嗯,刚好二十年。”陆连川道,“我以前的玩具基本都还收着。” “真的?”温槿笑眯眯道,“你很怀旧。” 陆连川轻咳一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铁盒子:“最早的是搪瓷青蛙,应该收拾在这里了。” 他打开铁盒子,里面除了青蛙,还有一把玻璃弹珠和一沓明信片和贺卡。 温槿说:“我能看看吗?” 陆连川把盒子给了她。 温槿拿起青蛙,上了发条,搁在陆连川腿上,青蛙朝他身上蹦着,陆连川伸手接住了青蛙,修长的指头捏着,挑了挑眉,转眼,又见温槿从盒子里拿出那沓明信片。 “三月七日于科乐契草原,和小妹在科乐契勘测……嗯?这是大哥写给你的吗?”温槿慢慢读出来,陆连川脸色一变,伸手去抢。 温槿起身躲过他的手,笑道:“让我看完,大哥这是在说我,是四年前的……” 陆连川道:“拿来!” 他脸色阴沉,抓着温槿的手腕。 温槿讶然抬头,见他生气了,不解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陆连川用力握着她的手腕,好半晌,他低声道:“温槿……我求你,什么都好,但能不能不要当着我,提陆林峰……” 温槿更惊讶了:“……我能问为什么吗?” 陆林峰和陆连川是亲兄弟,关系很好,温槿听陆连川的外婆说过,兄弟俩从小到大没有吵过也没打过架,兄弟和睦,感情深厚。 陆连川胡乱揉了把头发,吸了口气,深深吐出来,对温槿说:“我会吃醋。” 温槿笑了,莫名其妙道:“吃什么醋?” 陆连川半垂着眼,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也知道你答应跟我结婚是因为他,所有人都说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是个候补,我知道这些,但我无所谓,只要你慢慢地能喜欢上我,我就很知足……可我不想你提到他,我不想我大哥一直在我们之间……一辈子都在……” 陆连川说完,抬眼见温槿瞪着眼睛,一脸错愕,忽然流下两行泪,他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到不对。 “你、你别哭……我不是凶你……”陆连川手足无措地拉着衣袖去给温槿擦泪。 温槿推开他手,退后几步。 “陆连川……”温槿笑着,眼神却发冷,“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傻?” 陆连川茫然,手顿在半空。 “我从一开始!一开始大哥就知道……”温槿擦着泪,惊惶无措道,“从一开始我就跟大哥说过,他们说是他们说,他们撮合,说我和大哥配,我就跟他说过,我说我喜欢连川哥……大哥说好,他替我跟你说……” 陆连川懵了:“诶?” 等等? 她说啥来着?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会跟你结婚?”温槿不知从哪钻出一股无名火,烧上头,她气愤道,“陆连川!!我温槿心高气傲,我要是不喜欢你这个人,我会让爸妈来说亲,说要跟你结婚吗?!你态度一直不明了,我从来都是猜,我就想,大哥写了那么多信给你,说了那么多次,你要是也有意,一定早和我说了……就是因为你一直没开口,我才以为你对我可能没什么感觉,我提出结婚时就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但你点头了,我说好,这就是希望,证明你不反感我,或许我在你心里可有可无,但却可以当伴侣当配偶和你一起生活。我为了这份喜欢,我愿意委屈自己,无所谓,只要你同意,日子我们慢慢过……” “不是,我……”陆连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咧着嘴,想严肃下来拉着温槿好好安慰她,却抑制不住地笑了。 “我说过喜欢你吗?”温槿把明信片扔到他身上,问道,“陆连川你想想,我说过没有。” 怎么没说过,她昨晚还说过。 陆连川赔笑道:“不是……我总以为你是因为大哥才跟我结婚,所以你说喜欢我,我以为是……” 是床上不由自主说出来的那种话,不当真的那种鼓励。 温槿扑过来掐住他脖子把他放倒:“我凭什么要因为另一个人跟你结婚?!大哥只是大哥,我从来没有过,你凭什么张口就说我喜欢大哥?凭什么!!” 温槿恼了。 她可以忍受陆连川婚后才慢慢爱上她,可以忍受他不怎么喜欢她,但她忍受不了陆连川把她对他的爱,放在另一个人头上,并长久地误会着,从来没问过她。 她明明说过喜欢他!! 她说过的! “我给你写过信!!”温槿哭着说,“我给你写过的!因为怕吓到你,我还让大哥先问了你……” 陆连川桃花眼都睁圆了:“没有啊!” 温槿气的只想揍他:“你混蛋!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大哥!我有跟你说过吗?我说过吗?你还吃醋!陆连川你有本事胡乱吃醋你没本事来问我喜不喜欢吗?” 陆连川一边愧疚,一边忍不住笑着,说道:“不不不……温槿,温槿咱们好好把话说明白……所以,你喜欢大哥吗?” 温槿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起身,拉开门,眼里冒火道:“我喜欢陆林峰我就去给他守寡了,我嫁给你做什么?我何必要嫁给你?你当这是古代,兄死弟及,我温槿还必须吊死在你们兄弟身上?!” 陆连川笑:“……温槿,你生气起来真好看。” 她竟然还会生气! 还会吵! 哈哈哈哈…… 陆连川已经乐傻了。 温槿:“陆连川,你是什么心情跟我过的这些天?” 陆连川乐呵呵道:“开心,但我真的以为你喜欢大哥……” 温槿恼火道:“我说了那几次喜欢你,在你眼里,都是白说吗?” “我真以为……” 温槿没等他说完,脱了拖鞋,一扔一个准,砸给了他,甩门下楼。 陆爸陆妈都在楼梯角站着,见她下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外婆道:“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 温槿说:“他聋了。” 说完后,她离开了陆家。 陆连川慌里慌张下楼,要追出去,还想先上楼去把陆林峰寄来的信都给翻一遍,再看一遍。 他两边为难着,最后急匆匆揣着一沓信,跟外婆和爸妈傻笑道:“她喜欢我,误会了……” 然后他追了出去。 “温槿……温槿,你听我说,我哥寄的信都没提过你喜欢我什么的……”陆连川道,“我也喜欢你,我跟我哥也说了……” 温槿停下来,白了他一眼。 陆连川轻声细语道:“你发脾气真好看……” 温槿推开他,说道:“你不觉得很傻吗?” “嗯?” “所以,你每次跟我在一起时,你心里想的都是,你在睡你大哥的遗孀?” 陆连川沉了脸:“不是,别这么说……” “我只问你两个问题。”温槿说,“我们俩是沟通不畅,以至于你我从没跟对方表白过心意,但有两个问题,我必须要问。” “好,你问。” “谁告诉你我喜欢陆林峰?我亲口说过吗?” 实话说,真没有。 只是陆家人都认为,陆林峰跟温槿相处的时间更长,且更般配,专业也相同,性格也互补,所以默认那个陆家媳妇就是指陆林峰的媳妇。 陆连川道:“没有。” “我有说过我喜欢你吗?我亲口说过吗?” 陆连川道:“……有。” 这些天,婚后这几天,温槿经常会对他说,真的好喜欢你。 温槿冷笑一声,起身走了。 陆连川委屈:“温槿……” 温槿咬牙切齿道:“去喜欢你的大嫂吧!” 然后,那晚,他俩又回到了结婚第一天的状态,且比那天更严重。 因为陆连川被流放到了沙发上,和那群毛绒玩具共渡漫漫长夜。 陆连川睁着眼,傻笑着,并不觉得漫漫长夜难捱,满心只有一句话。 “原来她喜欢的是我!” 15.惊吓,离婚报告书? 清晨, 温槿去上班, 陆连川猛地从沙发上跃起, 拉住温槿, 笑得合不拢嘴。 没办法,虽然知道自己应该严肃正经, 但一想到昨天温槿说的话,他就高兴。 她喜欢他,多次强调,情真意切。 所以他不气温槿, 只气他那坑弟的大哥陆林峰没有早点告诉他。 昨晚,陆连川研究了大哥寄回来的那一整沓的信, 果然发现, 他大哥从没在信里明明白白说过自己要追求温槿。 被温槿昨天的话敲醒后再看这些信, 陆连川才发觉,这些信的确是大哥发来的‘牵线红娘’。 试想,哪个傻小子会在每一封寄给弟弟的信中, 详细描写‘大嫂’今天都做了什么,喜欢什么,说过哪些话? 毕竟都是成年男人, 兄弟俩再亲,也不会这么写信。 陆林峰写的这些,其实都是为陆连川铺路的‘小心机’, 可惜陆林峰的性格也有些小坏, 对外人靠谱, 对弟弟就不一定靠谱了,不玩笑两句好像就不会好好说了一样,因而陆连川没能看出来陆林峰的一片苦心。 自己哥哥如此坑弟,陆连川气过之后,也不是很惊讶,他反思了一下,认为能闹出这种乌龙,主要原因还在他。 从小,陆家有个耀眼的天才儿子叫陆林峰,他性格又好长得也帅,什么都拔尖,所以相比之下,陆连川一直是黯然无光的存在。 其实平心而论,陆连川也非常优秀,领先常人一大截,可惜有了这么一个如太阳般夺目的大哥,他这个璀璨明星就不是那么引人注意了。 缺少应有的夸赞,在哥哥光辉影响下长大的陆连川,遇到好事,总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应该是冲着他哥去的。 好事怎么会轮到他? 因而,当同样光芒耀眼的温槿出现在他面前时,陆连川和周围人想的一样:温槿跟陆林峰很般配。 这种念头一旦根深蒂固,就会忽略掉温槿传递给他的心意。 所以,这事怪他。 陆连川想,我怎么不早点发现呢! 温槿说,她还给他写过表白信,可能托陆林峰转达了…… 陆连川眉头皱着,又翻了一遍陆林峰寄来的所有信件,并没有发现温槿的表白信。 这让陆连川抓心挠肝,十分想撕开个地缝,下去问问陆林峰,她给我的表白信呢!你给寄哪里了?! 要是寄丢了……陆连川只这么一想,就觉得心痛无比。 那是她的心意啊!!若是丢了,还在外面漂泊,寄错了,被人丢在风中……那该怎么办?她的心意,他想捧到手心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心意,怎舍得被糟蹋…… 温槿早上起床上班,目光平视,本想选择性忽略掉陆连川,只当他不在这儿,但没想到一向脸皮薄的陆连川今天脸皮十分厚,上衣都来不及穿,看见她从房间里出来,立刻拽住她。 陆连川咳了一声,正了脸色,轻声问温槿:“温槿,你还生气吗?” 温槿斩钉截铁道:“生气。” 温槿给陆连川的印象,一直是淡淡的江南女子,淡眉淡眼,就是笑也温温柔柔的,溪水湖泊一般,从没见过她情绪起波澜。 没想到电闪雷鸣起来,嘟着嘴,眉微微挑着,明艳又倔犟。 陆连川看着看着,就又觉得她可爱起来,眼里揉碎了温柔,迸发出晶莹的碎光,笑着问她:“那怎么办呢?想让我怎么哄你?” 温槿哼了一声,甩开他手,铁面铁心,要去上班。 “温少校,温总工程师,小槿……”陆连川抱住她,寻到她的嘴,死皮赖脸要亲她。 温槿:“生气,什么都不管用,撒手。” 陆连川听出她语气软和了些,见好就收,连忙撒手,弯腰递鞋递包,化身小媳妇,就差鞠躬,细声细气说一句老婆大人再见,送温槿出门。 温槿关门前,不忘交代一句:“快去上班,小心迟到。” 陆连川权当她是关心自己,喜滋滋点头应下。 温槿其实气消了一半,但不能回想,一回想就憋屈,想着他俩跟傻子似的,别别扭扭礼貌客气的过了这么久非婚姻生活,就是因为俩人谁也没开口说过喜欢解除过误会,她就气的不行,这种说出去就是笑话,两个人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儿,婚姻这件事,只要有一个人当时开口问一句,就能发现真相解决问题,结果却磨叽到现在……这真是能把人气死! 温槿一边想掐死陆连川,一边想掐死自己。 到了单位,温槿也是蹙着眉,叹气声连连,搞得学生和研发组的同事们都不敢大声喘气,以为任务遇到了难关,也都跟着蹙眉叹气。 中午食堂吃饭时,楚政政问:“温总工怎么了?看你今天不是很高兴。” 平时,从温槿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她一直温温柔柔笑着,春风一般,短短几个月,就得来一个好脾气的称号,甚至被人拿来做科研人员共同的优点——有学问且脾气好。 但今天,温槿被情绪拉下神坛,沾了人间烟火气,看起来像是个烦自家孩子学习不争气,考了个鸭蛋,要她参加家长会的倒霉家长一样。 楚政政道:“刚刚还说呢,温总工不高兴,心里有事,那可不是小问题,整个团队都跟着你走呢,今天研发组那边也没报错,说是最后一次实验挺圆满的,按理说就不是工作上的事了,我猜应该是生活上的烦心事吧。怎么了?” 温槿索性就跟楚政政说了,一开口就是一句:“被我男人气到了!” 楚政政拍桌:“陆连川吗?他又怎么了,胆肥了?!” 温槿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一想起来就觉得生气,感觉自己跟他全都笨的让人生气,气死了要……” “那怎么会,你肯定没毛病!”楚政政说,“跟你讲,男人就这样!总让你恨得牙根直痒痒!有时候看见他那张脸就心烦,他还敢在你面前晃悠,觍着脸问你我哪错了,那时候我就真想拿大锤子捶扁他!心里那股火啊!” 楚政政捧着胸,像是回忆起了某段烦心事,当场又气了一次,跟温槿一起咬牙切齿,甚至比温槿还要气。 温槿轻搅着汤,无奈道:“怎么能那么傻!好气啊……” “男人都是傻的!!”楚政政说,“尤其这些大院里出来的军校生,妈呀……气的要死,有时候都想回家抱着婆婆哭一场,婆婆哟,你是怎么养出这种24k纯傻子的?对了,你知道外面那些姑娘怎么说他们这种军校生吗?好骗得很,勾勾指头就上当受骗,被人卖了还热心帮忙数钱,数完钱还给人敬礼,说这是应该的……啊!好气!” “……”温槿这个24K纯军校生惊恐,“诶?外面都是这么说军校生的吗?” 敢情他们都成傻子代言了? “差不多,你们这种本来就挺单纯的。”楚政政并不是军人家庭出身,她摆了摆手道,“你们成长环境简单,你想,你们部队大院里长大后来直接进军校的,基本不跟外界有多少交流,你们能遇见什么事?没被偷过没被抢过,顺风顺水的,家庭关系也稳定,身边也都是没心机的,所以你们多少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其实脑瓜子都不笨,就是人情世故上没我们灵光。” 温槿抓住了重点:“对!就是这种感觉!” 她跟陆连川都是这样! 其实,如果她跟陆连川有一个人能想得仔细些,通人情世故些,这事就没这么蠢了。 温槿又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性格注定如此,唉。 楚政政筷子头戳着肉泄愤:“说来说去,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温槿终于笑出了声。 “陆连川怎么你了?”楚政政问道,“是不是被小姑娘给撩了?!” 自打温槿跟楚政政解释了陆连川被误解的光荣‘桃花史’后,楚政政对陆连川的担忧,就从‘他出去撩小姑娘’变成了‘他会被小姑娘撩’。 温槿摇头:“那不至于……这不你说的,他们这些,虽然傻但没傻到无药可救,连川是傻得让人心疼,就……气的你自己心抽抽着疼的那种。” “他怎么气你了?往家里买用不上的死贵死贵的东西了?”楚政政暴露了自家的冲突点。 温槿抿嘴一笑,又沉了嘴角,气道:“这傻子以为我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他大哥。” 楚政政愣了好久,猛地一拍桌子,高声鸣不平道:“逻辑在哪?!他脑子是猪油拌饭吗?你喜欢他大哥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啊!这能原谅?这就是好气啊!!这还兴自己给自己想一顶绿帽子戴啊?!” 温槿就点头附和:“对啊,是不是很傻?!” 被楚政政这么一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楚政政:“你脾气真好!!这样是我,我早砸开他脑壳,看看他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温槿沉默了会儿,忧心忡忡问道,“所以我气他不亏吧?” “这不废话!这要放我家,离婚报告书来一份!我直接拍他领导桌上,他不跪个三天我跟他姓!”楚政政道,“这不是有病吗?上赶着往自己头上戴绿帽?陆连川是在医院被传染了吗?你怎么不打死他?!” 温槿想,没那么严重吧?她也就是气一点……何况她觉得也有自己的原因,也有陆林峰的一部分原因。 是她太信任陆林峰,毕竟是学校里最靠谱的‘雷锋’,所以她想,这种关系到他自己亲弟弟终身大事的,托付给他,应该很可靠。 没想到…… 没想到靠谱了一辈子的陆林峰,在亲弟弟的终身大事上,如此不靠谱。 温槿幽幽叹了口气。 楚政政说:“我教你个法子!” “嗯?” “你打份离婚报告书,签上字,贴你们家门上。”楚政政说,“不然他们那种脑子,还以为屁大点事不值得你生这一回气,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不积极反省!” “……不好吧?”温槿道,“又不是不想跟他过了……” “这叫核武威胁。”楚政政道,“你起码得有个核武器,用不用另说,但你得有,不然他们总不觉得事情有多大。当然肯定也用不上,核武这种,用上了那就是彻底掰了,到时候还用它威胁?直接上锤子了……所以,你写一张贴在门后,让他看见了才有效,你得让他知道你有多生气!” 温槿:“仔细想想……也没有多生气。” 楚政政:“啊?是他扣了一顶精神出轨的帽子给你,还往自己脑袋上戴绿帽,这还不够你生气?那你脾气也是真好!我就受不了这个!我不仅要贴,我还要打印一百份出来,全撒到他脑袋上,让他抱着报告书睡沙发!” 温槿手一顿,皱眉道:“好吧,实话说……气炸了!” 楚政政说:“写呗!等会儿去我办公室,我说,你打!” 温槿觉得,这还蛮有意思的,就当是餐后娱乐了。于是她抱着干部杯,喝着枸杞茶,一脸好奇地跟着楚政政到了行政办公室。 楚政政不愧是行家,保存了一份模板,直接从文件里找出来,清了上次自己写的申请离婚理由,问温槿:“离婚理由是什么?” 温槿想了想,说道:“因男方污蔑我精神出轨,实在难以忍受,故而发生家庭矛盾,现申请解除婚姻关系……这样写可以吗?” 楚政政说:“理由要长,真申请离婚的,理由都短,咱们避开这个,照控诉书那种打一份。” 温槿笑出声:“……啊,过分吗这样?” “你又不真离,除非他是实心的傻子,不然这谁看不出来?”楚政政道,“冯羡一看到申请书三个字就抖,再一看理由栏里,远远的一堆密密麻麻的字,就放松了,认错态度极好,他自己都能出个认错模板了!放心吧,孩子不训不听话,老公也是,靠他们自己智商悟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是什么程度的生气,根本指望不住。” 温槿:“……嗯,真的没问题吗?” 楚政政道:“我跟冯羡就这样,小气就哄一哄,大家各退一步。但我要是指着离婚申请给他看,他就懂这是必须要好好沟通才能解决的家庭矛盾了,不然他轻飘飘的说你原谅我吧根本就不解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以后还得吵,而且矛盾积累会更多。所以,这个离婚报告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警示牌,告诉他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且你不要再犯离婚理由上提出的错误,不然我们的结局就是这一纸报告书……” 温槿听懂了,她佩服道:“果然做什么都有一套哲学方法。” 楚政政嘿嘿笑道:“婚姻这种,你得各方面吸去经验。来,我帮你填一下理由。” 楚政政咬着舌头,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出一份离婚申请书。 “你看!”她转过电脑屏幕,念道,“离婚申请报告书,申请人昭阳军区XX研究所 温槿。申请理由:男方陆连川,婚后不积极主动沟通,不调查事实真相,无故吃飞醋,固执己见,污蔑女方温槿精神出轨,且认错态度不积极,不主动,不认真。对夫妻感情,以及女方的工作造成了非常大的不良影响。介于家庭关系出现裂痕,现女方提出离婚申请,最终结果视男方态度和挽回力度决定。望领导批示。行吧?” 温槿笑眯眯道:“嗯,不错。” 气好像消了点。 “那我就打印了啊。” 打印机吱吱两声,吐出一张崭新的离婚申请报告。 楚政政说:“然后你在离婚申请人那里签字就可以了。” 温槿本来想签,落笔时,忽然道:“下不去手。” 楚政政叹了口气:“是吧?那就盖签章吧。” 温槿从口袋里拿出签章,哈了哈气,手悬在纸面上,笑道:“啊……忽然觉得连川好可怜。” “屁嘞,等你回家看见他嬉皮笑脸过来问你老婆老婆你气消了吗,你肯定还会气!老娘气了一整天,你还笑?” 温槿说:“……男人都好像啊,果然他们结婚后都一个样子吗?” 楚政政:“不然呢?你对男人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全是大猪蹄子,脑袋里装得全是猪油拌饭!” “你们在干什么呢?”身后突然钻出一大脑袋,盯着桌上的离婚报告书看,“谁要离婚?” 楚政政和温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连忙敬礼。 “首长。”温槿连忙把这张纸推开。 老首长说:“别藏,拿来我看。” 他把离婚报告书拿远了,眯着眼看完,问她俩:“你俩谁要离?” 楚政政莫名心虚,不敢吭声,温槿只好回答:“是我……我闹着玩的。” 首长哼了一声,板着脸道:“这是闹着玩的事吗?” 空了几秒,首长又问:“陆连川那小子,怎么样?” 温槿说:“挺好的。” “闹别扭了?”老首长不愧是过来人,笑得跟猫似的,“拿这个威胁他?嗯?” 温槿伸手去抓,笑眯眯道:“不会的……闹着玩。” 首长手一背,又摆出严肃正经脸:“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温槿说:“不知道。” “六期完成了吧。” “嗯,很顺利,上周就完成了,这几天也没出现失误,应该可以进入试用期了。”温槿汇报道。 “有个事。”首长说,“来,楚姑娘,把温总工的护照给她。” 温槿:“……有外事?” 首长道:“有,工程组昨天跟我们联络,塞刚联盟来了一批防御设备……就是要援助果特里共和国那批,咱们工程队的负责援助安装,就在弗沙政府军基地那边,那边设施简陋,要建立起信息防御网,难度很大,果特里那边出了个专家组,我们商量了商量,恰巧咱六期结束了,就想派你跟工程队一起去,指导他们尽快落成项目。” “什么时候?” “尽快吧。”首长说,“下午第七批工程援助出发,你如果能赶上,就跟他们一起走,七批援助队队长是刘皓,地点是第三停机坪,下午四点二十起飞。” 温槿看了眼腕表,道:“第三停机坪在海弛区?” 海弛区离得远,从这里赶过去需要两个半小时,那也就是说,她现在就得出发。 “嗯,所以尽快吧。”首长道,“到了跟刘中尉联系,详细情况他会告诉你,其他的必需品,也找他就是了。” 温槿:“……好,我给家属打个电话。” 首长笑,又把离婚报告书拿到前头来,笑眯眯看着:“唉,这都是有家的人了。” 陆连川手机关机,温槿压了电话,又打给了医院科室。 “陆医生吗?手术中。” “这样啊……麻烦帮我说一声,我有个任务,不方便联系,让他不用着急。” “好的。”那头答应得很利索,可挂了电话,忙起来,一下午不见陆连川人,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头,楚政政伸着懒腰感慨道:“真烦啊……我们接到任务,连具体是什么都不能说,去几天也不知道。” 首长道:“很快就能回来,至多不超过一期。温少校,那边条件艰苦,做好准备。” 温槿笑着点头:“时刻准备着。” 她忙着交接工作,临出门,想起那张报告书,又拐回来:“首长,那个报告书……” 老首长笑得跟狐狸似的:“嗯?不是要领导批示吗?你放我这儿吧,放心,我签同意。” 温槿就笑:“不是的……您可千万别。” “不离了?” “就没打算离。” “去吧,我知道。”首长摆摆手,“我就拿着逗逗他。” 手术结束后,陆连川回科室开会,院长电话打了进来:“陆连川。” “在。” “总军区邵将军找你,下班前去一趟。” 陆连川懵了一秒,笑道:“好。” 总军区办公室,陆连川敲了门,进门立正敬礼,一脸笑容。 老首长喝着口水,四平八稳道:“连川啊……” “哎。” “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的吗?” 陆连川点头:“首长,是不是我们那房子批下来了?” 老首长一把年纪,差点把茶给喷出去,静了静心,这才想起,陆连川跟温槿还有套房子申请在上头转悠着,还没批下来。 老首长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陆连川说:“我着急等房子下来跟我爱人拍婚纱照。” 老首长放下水杯,坐正,故意板着脸道:“还跟人拍婚纱照,我问你,你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 陆连川茫然。 老首长拍桌吓唬:“还装!” 陆连川小心试探,软下语气问道:“……首长,是不是温槿她……跟你说什么了?” 老首长捻来一张纸,推给陆连川:“你自己看。” 陆连川打眼先瞧见纸上头的离婚申请报告书几个字,心脏吓得一停,抓起来一目十行看完,脸黑了。 老首长等他看完,一瞪眼,吓唬道:“陆连川!” 陆连川下意识站直:“有。” “温槿是国宝,国宝懂吗?组织上同意你俩结婚,把她交给你,是认为你能尽职尽责,做一个好丈夫,但你给我算算,这才几天?你自己数数!你用你那脑袋想想,你们小家不和睦,毫不夸张地说,影响到温槿,那就是影响整个国家,你就是国家罪人!” 陆连川本来忐忑着,但看到老首长这么夸张地拍着桌子,跟他吹胡子瞪眼,忽然就放轻松了。 他龇牙一笑,说道:“首长,你就别吓唬我了,您这个都没签字盖章,不作数的。” “好,那你说说,这报告书怎么跑到我桌子上来了。”首长被拆穿了也不慌。 陆连川一噎。 首长说:“你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陆连川说:“没有……就,正常吵嘴。” 首长:“正常?你见谁家正常吵完,回头妻子要把离婚报告送到我办公室来?” 陆连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郁了。 老首长老神在在道:“你给我写检查,回头让你们院长签字,送到我办公室来。” 陆连川忽然醒神。 他说:“不对啊邵伯伯,温槿跟我离婚,报告书应该送她研究院院长桌子上,得有她们单位的章才对吧?” 老首长憋不住了,呵呵笑了。 “你小子……” 陆连川松了口气:“邵伯伯你可别拿这个吓唬我了,会吓死的。” “唉,老了,看不懂你们这代人。”老首长感慨,“前几天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开始写离婚报告了?” 陆连川扬了扬手上的这份有温槿签章的离婚报告:“这您哪来的?” “研究院里顺来的。”老首长摆摆手,“滚吧,回去好好哄哄,我刚刚也不是跟你开玩笑,你俩小家闹矛盾,那是会影响国家的,真耽误人家工作,到时候我可不是只吓唬你这么简单了。” 陆连川回到家,把离婚报告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笑了一下,没当回事,顺手放在了桌上,就去洗手作羹汤了。 晚上,温槿没回,往她单位打了几个电话,全是:“温总工到别处调研去了。” 去了哪里她们肯定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说。 陆连川就等着,可等到饭菜都凉了,温槿还是没回来。 陆连川打温槿的手机,那端却不在服务区。 陆连川坐下来,再瞥见那页离婚报告书,心里有点慌。 他又拿起来,盯着申请人签字栏的温槿两个字看了好久,忐忑道:“不会……来真的吧?” 直升机准备起飞。 温槿坐好,拉下耳麦,对面的工程队队长刘皓招了招手,比划着敬了个礼,耳麦里传来他的问好声:“温少校好,我们会先到果特里共和国首都,之后从那里服从调配,前往弗沙基地。物资日用品到时候都是我来协调,您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温槿:“好。” “家人都联系过了吗?” “差不多了,您再帮忙说一下吧。”温槿说。 刘皓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听到了,接通了地勤:“帮温少校通知家人。” 地勤:“收到。” 没多久,地勤查到了温槿递交的婚前个人信息表,翻到家庭电话一栏,找出温槿爸妈的电话,打回了云州老家。 与此同时,越来越不安的陆连川,开始给亲友打电话。 “妈,温槿回去了吗?” “小槿?”陆妈道,“没有啊,你们还没和好?你这孩子,我怎么跟你说的,遇事你先退一步,服个软,夫妻过日子不能太较真,不能钻牛角尖……” 陆连川:“知道了,挂了。” 看来她是真的没回那头。 最后,陆连川给岳父岳母打了个电话。 “……妈。”陆连川轻声叫了声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问道,“小槿今天跟你们打电话了吗?” “打了打了。”温槿妈妈笑着说,“给你也说了吧?总军区打来的,说是有任务,到时候会再联系,让我们放心。” “……任务?”陆连川有点懵。 “诶?没通知你吗?” 不知为何,陆连川总觉得心塞塞的。 挂了电话,他失魂落魄坐在餐桌前,拿着那份离婚报告书看,眼神仿佛要把这张报告书烧个洞。 “这算怎么回事?”他不高兴道。 留下一张签好字的离婚报告书,也不解释人就没影了,难道还要等着我签字吗?! 陆连川叹了口气,拿起笔,在离婚理由里的:无故吃飞醋、污蔑女方精神出轨、视男方态度和挽回力度下画了几条线,标注:我错了,男方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女方呢?你人呢? 你总要,给我这个认错的机会吧? 16.此仇不报非君子 陆连川辗转多次, 总算是知道温槿去了哪里。 “是出国境了吗?”他问道。 老首长道:“出了, 昨天你来找我时, 人家估计就已经出国境了。” 陆连川不是很开心, 埋怨道:“那我当时在,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听听这语气, 跟个闹脾气的小媳妇似的。 老首长啧声道:“人家温姑娘跟你说过了,出发前就说了。我当时在场可以作证明啊,她打到你们医院了,是你自己没接到, 你还想诬赖给谁?” 陆连川说:“邵伯伯……我昨天下午去找你,你多少也应该提一下吧?” 老首长:“我看人家打报告说要跟你离婚, 嫌你磨磨唧唧屁事多, 好污蔑人说的都是实话, 你小子张口就污蔑人,你自己没接到电话,到头来还怪我这个上了年纪记性不好的老人家没告诉你?你又不问, 我上哪告诉你去?臭小子……” “邵伯伯,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大概知道吗?”陆连川叹了口气,屏蔽掉首长的话, 问道。 “不知道!该回来就回来了!”首长挂了电话。 到了医院,院长找来,敲了敲门:“陆连川。” “在。” “干什么呢?” “整理病例……” “东西放放, 跟我开会去。”院长说, “昨晚开会你上哪去了?” “我去总军区了。”陆连川生怕他忘, “我跟您请过假了。” “昨晚开了个会,第七批医疗援助任务分配到咱们院了。”院长暗示。 陆连川愣了一会儿,激动地站了起来:“名单出来了吗?” 院长低声跟他耳语:“你跟家里人沟通了吗?” 陆连川皱眉,陷入沉默。 院长了解他家里情况,说道:“按理说,我们是按志愿走,但也会综合考虑各方面。那边冲突不断,有经验的野、战外科特别需要,但目前弗沙那边,野、战外出身的,也只有第一附院的方老一个人,老前辈都去了两期了,算算也一年多了,组织上是想让方老回国歇歇,换新人替。连川,要不你跟家里人沟通沟通?” 陆连川说:“你直接把我名字报上去,这期我一定去。” 院长道:“到时候还有家属欢送会,你父母早晚得知道,你可别像上次,还没出发就被换下。这次好好说一说……我也知道情况,从感情角度讲,确实不应该让你去,主要是大家想把方老给换回来,让方老歇歇,回家看看……你是野、战外出身,功底也扎实,也出色,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知道,我这就跟家里说。”陆连川道,“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出发。”院长道,“后天开个欢送会,咱们就出发。” “院长你带队吗?” 院长是个参加过二期救援的老经验,他点了点头,拍了拍陆连川的肩膀,说道:“去跟家里人好好说吧,我是希望你也在队伍中的,连川,这是个不错的经历,经验对医生来说太重要了,你一定要跟家里人讲明白。” “好。” 陆连川这头答应得好,掐着外婆午睡的时间点到了家,国际援助志愿队的事一个字不提,只说:“我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跟温槿一起,到外地参加一个项目。” 陆爸问他:“温槿的项目,你跟着去干啥?” 陆连川想了想,慢慢圆着自己的话:“我是医疗支持,那地方医疗水平跟不上,我们院去支援一下,提供技术设备,主要是保证温槿这些科研人员的日常健康。” 他尽量让自己这段话听起来没有重点,不露馅,且平和无危险。 实话说,陆连川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也没错。 他确实是要去一个医疗水平跟不上,条件简陋的地方进行支援任务。 陆爸陆妈问:“什么时候回来?” 陆连川耍了个心眼,他道:“那要看温槿他们什么时候把项目完成了,多则一年半载,少则几个月。” 陆妈一听,要上楼给他收拾行李。 陆连川怕她吵醒外婆,连忙道:“不用了,温槿都收拾好了。” 陆爸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小槿呢?” “她先走。”陆连川说,“我们跟医院的这些仪器一起过去,特地错开了。” 陆爸沉吟许久,追问:“大概在什么位置?哪个区?” 陆连川装的是滴水不漏,开口就道:“北边,温槿他们做的项目还能上哪去?应该是进入试用阶段,在戈壁滩那头做实验。” “谁负责?” 陆连川装傻充愣道:“温槿的我也不知道,我们是院长负责。爸你别问了,天天的,就咱家烦,出去执行个任务还要向人家负责人打听,我多大的人了……走了啊,我回去交接下工作。” 陆妈拉住他:“不等外婆起来,跟外婆说句话吗?” “不用了,到时候安顿住,我再给外婆打电话吧。”陆连川心想,外婆比爸妈可难骗多了,老人家是情报专业出身的,只要他的表情管理有一瞬间不合格,就会被外婆捕捉到,进而旁敲侧击,问出实话来。 医院的工作交接完了,家里人也糊弄过去了,外婆再打电话来,陆连川都没接,而是给冯羡打了个电话:“你来,给你交待个事。” 他得给冯羡交待一下,省得冯羡这边出差错,穿了帮。 冯羡要接女儿,顺路把陆连川捎上,依然去了幼儿园对面的奶茶店,两个大男人点了两杯奶茶,坐下,开始交接任务。 “我准备跟着第七批援助去果特里共和国,我跟我爸妈说是去戈壁滩支持温槿工作了,到时候你回家要碰见我外婆,别给我说漏嘴。” 冯羡吸了口奶茶,呸呸了两声:“怎么这么甜……你放心飞,我这边绝不会出差错掉链子。” 陆连川幽幽叹了口气。 冯羡道:“怎么又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怎么了?对了,温槿出任务去了?” 陆连川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媳妇说的。”冯羡道,“还把护照带上了,出国境了?” 陆连川点了点头,竖起食指在唇上碰了碰,示意他别说。 冯羡做了个封口的姿势,问道:“你俩是去一个地方吗?” 陆连川道:“应该吧,反正驻扎基地也就那几个。” “怎么,老婆走了,你心里空了?”冯羡逗他,“看你那副德行。” 陆连川皱着眉,轻声道:“其实……她走之前,我俩吵了一架。” 冯羡:“哎哟!这可不好……为什么吵啊?” “因为我哥。” 冯羡:“啧啧……” 他刚想安慰一下陆连川,不想这厮竟然抬起头,一脸傻笑地说:“对了还没跟你说,我们俩误会了,特傻……她不喜欢我大哥,她喜欢我。” 冯羡:“……哈?” 陆连川跟个三岁小孩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都甜了:“真的!她亲口说的,嘿……” 还没嘿完,冯羡送了个白眼,问道:“……这不挺好吗?所以你怎么吵起来的?” “她说我傻。”陆连川道,“说一想起来我误会她,她就生气,然后她把鞋一脱,两只,全扔我头上了,别说,扔的还挺准!” 冯羡想,可算是没救了,温槿那两只鞋怎么没把你这个傻子给砸死?瞧把你高兴的。 冯羡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来了:“看你们吵个架这么高兴,刚刚皱着眉苦哈哈的给谁看?” 陆连川迅速收了笑,叹了口气,说:“她说要跟我离。” 冯羡不吐槽了,这一句吓得嘴里的奶茶都苦了,连忙咽了问陆连川:“什么时候?走之前跟你说离婚吗?” 陆连川道:“没说……一整天没见她人,就给我了一张离婚报告。” 陆连川从口袋里取出那张叠成方块的离婚报告,打开,递给冯羡:“你看,我琢磨了一晚上……觉得她可能是在试探我?” 其实陆连川掏离婚报告时,冯羡就觉得,这路数有点熟悉。 等冯羡拿过来,看见那熟悉的行文风格,那熟悉的几大行申请离婚的理由,冯羡以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这怎么看,怎么像他媳妇的作风。 冯羡也皱起了眉,语气沉重道:“这个吧……其实是不作数的。” “我知道不作数。”陆连川捂着心口说,“但我看见这个心慌。” 冯羡道:“这种吧……我媳妇经常干,我家有一抽屉的……离婚申请报告,但你看我跟我媳妇,不还好好的……” 陆连川沉默数秒,忽然抓起桌上的奶茶,吸管朝向冯羡,当枪指着威胁他道:“快点说!是不是你媳妇教的?!” 冯羡:“别别别别挤!卧槽我还得接我闺女呢,就这一件干净的,你别挤!!” 陆连川瞪着眼,拍桌道:“是不是你媳妇!!” 冯羡:“有嫌疑、有嫌疑!!” “你媳妇天天不教好的!”陆连川道,“讨厌不讨厌!你俩跟我俩情况会一样吗?!” 楚政政是冯羡自己追来的,俩人都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后,把不正经当情调玩,平日里画风就是小作怡情,大作欢腾,两人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陆连川想想就冒火。 我跟温槿正正经经恋爱,跟你俩那非正常画风会一样? “我媳妇作是作点,但我喜欢!”冯羡抬着胳膊护着头,嗷嗷道,“谁让你媳妇脑子直,教什么就学什么啊?” “你还敢说温槿!”陆连川作势要挠。 冯羡:“靠!!祖宗你别丢人现眼好吗?!理智点!!啊啊啊!!这不管我事啊!老师教啥学生就学啥吗?你媳妇偏要学,你怪我媳妇教是咋回事?”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家里会出现离婚两个字!”陆连川气道。 冯羡因还穿着军装,实在不适合在公共场合丢面子,迅速整理仪容,正经道:“不是,人家给你张离婚报告,你生气正常,可你也不能乱撒气啊!” 陆连川一言不发,阴着脸把离婚报告叠起来,收好。 “没事。”冯羡道,“真要是我媳妇手把手教的,那我可以拍着胸脯跟你讲,九成九是吓唬你。” 陆连川抬头:“剩下那一成呢?” “剩下的一成看你表现。”冯羡不愧是收离婚报告收到手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点的非常到位,“所以你积极主动点,多哄哄就好了。另外就是……” 陆连川挑眉:“你说。” “温少校既然说了,喜欢林峰哥是个误会,那你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事了。” 陆连川哼笑一声,心情舒畅了些。 冯羡好死不死又接着道:“积极主动往自己脑袋上扣绿帽的,可能就你了吧,我觉得人家是气你傻。” 陆连川瞬间拔出吸管,当刺刀使,戳冯羡的手。 冯羡躲闪速度也快,像猴,叽里呱啦跳开闪人,可见女儿是遗传他的没跑了。 “你容嬷嬷啊,吃的是炸、药牌陈醋吧……有病。” 陆连川不忘提醒:“以后管好你媳妇。” 冯羡:“你有本事看住温槿,别让她跟我媳妇学啊!” 陆连川:“先看好你媳妇!” 冯羡:“有本事看好你的!” 俩媳妇都不在身边的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幼稚地‘战’了起来。 第七批国际医疗援助队欢送会热热闹闹召开。 席间,志愿参加救援的医务工作者们跟亲友们洒泪拥别。 只陆连川一人,胸戴大红花,站在角落傻笑。 院长瞧见了,觉得他形单影只的着实可怜,过来安慰他。 “连川啊,一个人在这儿笑什么呢?” 陆连川说:“我在想我爱人。” 院长噎了一下,又问:“对了,你爱人是温槿对不对?她怎么不来送你?” 陆连川说:“送什么,我这不是等着跟她团聚吗?”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裤兜里的结婚戒指,低声一笑。 “马上就团聚了。” 17.陆连川?我前夫 陆连川的外婆训斥女儿女婿:“他一定是报名参加国际援助了!这么明显, 你们怎么看不出来?” 外婆操纵轮椅, 来到电视前, 调回昨天的新闻:应联合国请求, 第七期国际医疗队昨日出发,前往果特里共和国弗沙基地, 执行救援任务。 画面中,两排穿军装戴联合国救援蓝色头盔的医生们正在进行宣誓。 外婆按了暂停,指着电视一角,说道:“他在第二排最边上站着, 你们看见了吗?” 陆连川母亲推了下眼镜,仍是看不太真切。 外婆气道:“自己儿子都认不出!他这个身高身形在这儿放着, 这么显眼, 你俩看不出?!” 得, 老人家发脾气,气孙子,女儿女婿无辜躺枪。 陆连川外婆拍打着轮椅, 说道:“这鬼小子,我那天起来就知道不对,说去戈壁滩跟温槿执行任务, 那怎么可能!那都不是一个军区负责的,可能让他们医院协助医疗吗?!你们竟然还信他的鬼话!这小子,鬼得很, 专门挑我午睡的时候来糊弄你们!” 陆爸爸轻声细语道:“妈, 我那时特地问过他, 他说话也不打磕绊,另外温槿那孩子确实去执行任务了,不在京里,我以为连川说的都是实话。” 外婆道:“给我打电话,算算时间,也该到地方了,打电话。” 陆连川在果特里共和国首都等待转机时,院长,也就是现在的医疗分队队长拿着电话来了。 “陆连川,接电话。” 陆连川一惊,心道不好,恐怕是被外婆知道了。他对着院长说了声抱歉,无奈接了电话。 “你骗外婆做什么!”果然是外婆。 陆连川隔着电话赔笑:“哪能啊,外婆我又没骗您,我跟我爸妈说的也基本上是实话。” “你是不是一定要吓外婆,让外婆坐立不安食不下咽?” 陆连川道:“不会的,外婆,我只是来国际救援,这是好事,果特里这边也没你想的那么乱,我们都在联合国驻地保护区,很安全的。” 老太太竟然哽咽着说:“你哥哥当年跟你说的一样的话,连川,外婆年纪大了……这是让我活着受罪啊,我活这么久,送走你外公,送走你舅舅,连外孙都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川,你太不懂事了。” 陆连川捂着眼睛,沉默了好久,他平静道:“我想到我哥去过的地方看看,外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我来了,就不会再听您的回去,我一定要做点什么,为了我哥,为了我心里想的,为了我这身军装里裹着的这颗心。” 他深吸口气,笑道:“外婆会懂的,外婆你最懂我。不要担心我,我会出色的完成这期任务,高高兴兴回去,带着我和我哥完成了的心愿,自豪的告诉您,这是我献给您的荣光。” 陆连川说要,按了电话,转头平复情绪。 院长调侃道:“我发现你挺会说话的,这一套一套的,我就说不来这个……” 陆连川眼角一弯,弧度漂亮又明媚:“以前以为说这些话很难,可后来才发现,真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很简单。因为是真心话,所以比表面上的安慰敷衍更容易。” 院长比了个赞,拍了拍他肩膀。 “队长,第六期医疗救助队已经乘机离开。” 航站楼外,飞机慢慢滑行。 第七期的医疗救助队集体起立敬礼,送别同僚战友。 一声哨响。 “调度完毕,全体都有,拿行李,集合登机!” 弗沙基地驻扎区内,刘皓大步走开,敲了敲门:“温少校。” 温槿漱了口,开门,素面朝天。 这里缺水,每到这个季节,因附近无水源,驻地储存的水还需要分给附近同样缺水的难民,因而驻地里的维和兵们都尽量少用水。 刘皓在节水一事上十分有经验,还公开讲过他的经验:“刷牙漱口只需三口,一口吐,第二口喷到牙刷上洗牙刷,第三口咽了,完美。” 温槿:“……”咽不下去,做不到。 “温少校,第七期医疗队今天中午到,队伍里有六位女同志,您还和她们一起住,住医疗队那边。”刘皓指着旁边那座像白皮车厢的矮房子。 “好,知道了。” “等她们来我再叫您。”刘皓说,“您熟悉熟悉。” 第七期医疗队到达弗沙维和基地时,黄沙漫漫,基地周围到处都是席地而居,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难民,拖家带口,就在着寸草不生的地上搭起简易的布棚,遮阳防沙暴。 各国驻地都在此处,用铁丝栅栏围起来,割裂成一块一块的,陆连川站在来接他们的装甲车上,观察着弗沙的地形。 “这半年还好,偶尔有局部小冲突,自杀式袭击之类的,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稳定的。”维和总指挥长介绍道,“政府军在富亚达山地,离这里五公里远,一如党武装力量偶尔会来骚扰指挥所,但总体来说,弗沙还算不稳定中的稳定区。” “不用安慰了。”院长笑道,“再稳定中的稳定,我们这些穿白大褂的,工作的地方也在战区。” 总指挥道:“国际惯例,交战双方不干涉国际医疗救援,不过尽管如此,还是要辛苦你们了。” 院长拍着陆连川的肩膀说道:“还没跟你说,这是野、战外出来的陆连川,陆中尉。他是这次我们医疗任务的主力军啊,是我们的中流砥柱。” 陆连川与总指挥敬了礼。 总指挥道:“好,辛苦你了。” “哪里,应该的。” 装甲车开到了驻地大门前,岗哨放行后,白色铁栏门又立刻关上。 陆连川看到旁边戴着手套正在加固铁丝网围栏的工程兵分队,问总指挥道:“首长,工程队……温槿,是不是也在咱这里?” 总指挥看着他,猜测着,最后回答:“不清楚,怎么,你认识?” 陆连川笑了一下,有一改刚刚成熟稳重矜持的模样,笑的像个大小伙,甜得很。 他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温槿,我老婆。” 刘皓带着温槿出来认人,载着第七期医疗队成员的装甲车一辆辆过去。 扬起的尘沙还未落,温槿隐约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形从她身边擦了过去。 温槿回头看车上的人,扬尘遮天蔽日一般,只朦胧觉得,那个‘嫌疑人’也在回看她,昏黄的世界里,只显得帽沿下露出的那半张脸白。 刘皓问:“温少校看什么?” 温槿犹豫了会儿,道:“……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 几天不见陆连川,她很是想念,可能是这无处寄存的想念捣的鬼,让她看见个显眼的身形就觉得是他。 刘皓说:“这是刚到达的医疗队,等他们熟悉完情况,晚上开个欢迎会,认识一下。” 温槿点头:“好。” 过了一会儿,温槿在小隔间打包行囊,准备挪地方,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温槿心猛地跳了一下,有些恍惚。 像陆连川的敲门声,三下,一重两轻,第一拍慢,后面则轻快地连着。 温槿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个穿军装背行囊的大尾巴狼,看见她,两眼放着光,不要脸的笑了起来。 温槿狠狠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没睡醒,做了个白日梦。 “诶?” 陆连川一歪头,就也不要脸的跟她学:“诶?” 温槿:“连川?” 陆连川:“惊喜吗?” 他张开怀抱,说道:“抱一个。” 温槿一边问着你怎么来了,一边下意识地回应他的怀抱。 陆连川:“这期我们医院负责,挺好的,我也来了,陪你。” 温槿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样子,淡眉淡眼,一下子涤荡了陆连川心中的不安,他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 果然离婚就是冯羡老婆教她的小花招。 然后,陆连川飘了,他放开温槿,在温槿好奇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说道:“你傻吗?拿这个吓唬我,傻啊,这么想跟我离?不怕真离了?” 温槿怔了三秒,嘴角一撇,关上了门。 原本见到他人很激动,差点都要热泪盈眶,深情凝视,结果她还没说他傻,陆连川就抢先一步,说起她傻来了。 温槿一咬牙,决定今天就先不认识他,明天……明天看他表现。 晚上的欢迎会上,陆连川总是端着花生仁,在温槿身边默默转悠着。 温槿跟医疗队的人聊天,他也不说话,就站她身边默默听着,偶尔说两句话,大多都是变着花样夸温槿。 总指挥向大家介绍温槿,说道:“这位是工程队的温槿,温少校,她是应联合国的请求,来帮助果特里共和国建设防御系统的专家,大家都认识一下。” 大家鼓掌,陆连川也跟着鼓掌,并一脸骄傲。 刘皓看时间差不多了,过来问温槿:“温少校,你跟医疗队的陈副队长住三号间吧,我等会儿把东西送去。” 温槿还没出声,就听陆连川说:“谁?陈玲?你跟我住一起好了,我去跟首长说明情况。” 温槿眉头动了动,没表态。 刘皓颇感奇怪,却忍住没问陆连川是在干啥,屏蔽掉干扰,仍跟温槿说:“两人一隔间,其实不是很好安排,女同志们现在是奇数,首长说把五号间杂物室整理一下,安排三位女同志入住……要么温少校和陈副队长住,要么就再安排一位女同志住五号间,少校您看怎么合适。” 陆连川:“你跟我住好了,不用再拆我同事,她们刚好能住,不然还要麻烦整理杂物间。” 刘皓忍不住了,挠头问温槿:“少校,他是谁啊?” 温槿想了想,说:“前夫。” 陆连川眉头一皱,嘴角一抽,啧了一声,转头去跟首长商量了。 也没错,严谨点讲,他和温槿确实处于‘正在离’阶段。 可怜不知情的刘中尉听见这俩字大惊失色,怪不得上午温槿看见装甲车过去会惊愕回头。 刘皓担忧道:“那,您还愿意跟您前夫,住一起吗?” 温槿:“……还是我跟小陈住吧。” 鬼知道跟陆连川住,会发生什么事。 18.嗯?来了个记者 温槿跟陆连川医院的同事住了一间。 陆连川找总指挥说情况, 总指挥想了好久, 对他讲:“夫妻还是分开住得好。” 陆连川心想, 你敢跟嫂子这么说吗?夫妻分开住哪里好?感情好?? 当然这是他用感情思考的想法, 从理智方面讲,陆连川接受了这一安排。 不过, 陆连川还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能安排我和她住得近一些吗?” 总指挥骂道:“你这是跟我表演感情好难舍难分吗?”谁还没个老婆了?我跟我老婆也不是这么腻歪,再者,人家温少校翻你白眼看你不顺,还说你是前夫, 你咋还没点规矩呢?赶着往人家身上贴热脸。 内心吐槽总归是内心吐槽,总指挥正准备拒绝, 陆连川忽然又道:“首长, 我跟温少校, 我俩刚刚结婚没多久,才一个多月……” 所以我俩感情深,正是需要趁热打铁的时候。 陆连川道:“我也不是说非要给您给战友们添麻烦, 只是,我离得远心里不踏实,不踏实就睡不着, 我得离她近点,她来这儿前,我俩吵过嘴, 我怕离得远, 我就没机会挽回了……” 您要不要考虑一下特殊情况? 总指挥:“嘶——之前怎么不知道, 你这么了啰嗦呢?” 不过,队伍建设到底是以人为本,还要指望陆连川当医疗队主力呢,总指挥最后把陆连川和步兵队的队长安排在了一间,就在温槿隔壁。 陆连川美滋滋敲开隔壁的门,扫视一圈,发现温槿床位就跟他房间隔着一道板,喜滋滋回去,把床头朝向挪了挪,贴着隔板墙,睡了下来。 步兵队的队长回来,见他窝在墙角,身子都伸不直,长腿无处安放,翘在墙上,问他:“要换位置吗?” 陆连川:“不用,我这个挺好。” “你把床挪过来位置会大一些,不然窝着睡难受。” 陆连川道:“不用,我特意挪好的。” 步兵队队长像看傻子似的,半张着嘴愣了会儿,啊了一声:“你挪的?你咋了?不挨着墙睡就睡不着吗?” 陆连川笑,一口白牙,眯起他那双桃花眼,说道:“挨不挨着墙无所谓,关键是我得挨着我爱人睡。” 步兵队队长一听,龇牙咧嘴:“听说了,你爱人是工程队温少校啊!” “对,我爱人。”陆连川点头,交叠着手枕在脑后,隔板墙那头有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他听到了,又是一笑。 步兵队队长压低声音道:“不是说,你俩离了吗?” 陆连川不笑了,爬起来问他:“谁跟你说的?!” “诶??就……工程队刘中尉……他说,温少校称呼你前夫。” 刘皓是个八卦中转站,只要谁有个秘密,跟他说了,他绝对能拍着胸脯保准让所有人都知道。 总指挥曾说,若想宣传什么事,直接交给刘皓就可以了,第二天保准维和区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还能外语播报给其他国家的维和队。 陆连川:“……气话。” 步兵队队长:“怎么,吵架了?” 陆连川:“嗯,吵了,还没来得及道歉。” 步兵队队长:“夫妻吵架常有的事,明天气消了就好,真不行,咱还有战友情,不怕啊。” 陆连川:“……” 温槿那边躺下了,陆连川听到同事和温槿正在说话,说的什么他听不太真切,但温槿的声音依然温和好听,低低的,像摇篮曲。 陆连川陷入沉睡前,伸出指头,轻轻叩了三下隔板墙。 第二日,温槿随工程队到联合国总指挥所驻地工作,陆连川则和医疗队到了战地第二临时医院进行医疗救助。 一直到晚上,陆连川回到驻地,温槿还没回。 他敲了敲隔壁门,同事开门,问他什么事。 这个季节正是疾病多发的时候,医疗队众人都累了一天,同事也是拼着一口气给他开的门。 陆连川:“她昨天穿过的衣裳给我。” 同事瞪大了眼:“你干吗?” “我给她洗洗消毒。”陆连川道,“她来得急,我看就两套夏装换着穿,难受……” 同事啧啧称奇:“小陆,没想到你还是个居家款。你不累吗?” 都忙了一天了,陆连川因为外语流利,今天就他接诊最多,不停地跟当地居民、伤员和难民们交流沟通,询问病情症状。 陆连川疲惫笑道:“谁不累?我只当戒烟了。” 温槿跟着装甲车回驻地时,见陆连川坐在房间门口的栏杆前,支着长腿,挽着袖子,拿着块搓衣板洗衣服。 水不敢多用,陆连川只好把衣服多搓几遍,放点消毒液消毒。 温槿上前,还没等她问,就见陆连川抬起头,嘴里含着根棒棒糖,弯起眼睛冲她一笑:“回来了?好晚,比我们都晚,累吗?” 温槿蹲下来,手指捏住棒棒糖棍子,好奇道:“咱们还有这种物资储备粮?” “有很多,都是小零食,说以后的友谊活动中,分给当地孩子们。” “那你还吃。” “我戒烟呢。”陆连川一笑。 “好多年没见这个了。”温槿又好奇搓衣板,“你从哪弄的?” 陆连川道:“问步兵队的战友借的,好用。” “怎么这么晚还在洗衣服?”温槿说道,“蚊虫多,你注意着,你看你胳膊上被咬的……”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镇定喷雾,拉着陆连川的胳膊,从上到下喷了喷,心疼道:“招蚊虫还不进去睡……” 陆连川说:“给你洗衣服呢。” 温槿一怔。 陆连川说:“你天天忙,怕你累着。” 温槿拉着他胳膊,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闷声说道:“你快去睡吧,我怕你累着……” “我累着没事。”陆连川哼声一笑,在温槿正感动时,说道,“反正我是前夫,累死也不心疼。” 温槿甩开他手,起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温槿开门,催促道:“快回去睡。” 陆连川:“洗完。” 温槿:“陆连川,前夫表现,挽回感情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你的悔过精神我已经领会到了,形式主义就不用了,快睡吧。” “我不是形式主义,我真情实感。”陆连川说。 温槿出来,推了他一下:“听我的,快点的。” 陆连川拧干衣服,挂好,将废水倒入回收车,胳膊夹着搓衣板走过来,说道:“我现在要去睡了,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温槿轻声道:“心疼你,就是前夫也心疼。以后别给我洗衣服了,我自己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医生不能累到,身体重要,快去睡吧。” 陆连川把她这句话剖出了重点,反复将心疼你这三个字品味了好几遍,心满意足道:“温槿,这话我当时就应该对你说……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身为一个男人,爱而不说,躲在一旁误会你跟我哥,实在是懦夫行径。” 温槿连忙道:“也不是,我其实理解的……就和我一样,有时候感情说不出口,会让自己优柔寡断,踟蹰不前,并非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所以这件事我也有错。” “错在我。”陆连川诚恳道歉,“我应该主动追求,坦荡荡说出口。喜欢你这件事是我的无上光荣,我应该大声说出来才对……” 温槿想,还什么前夫!这辈子就他了! 陆连川放下搓衣板,伸手,短暂地抱了抱温槿,脸上带着笑,给温槿敬礼后,回房间。 温槿回去,脸上还带着微笑,陈玲道:“小陆是个好同志啊,我都要累瘫了,小陆回来还惦记着给你洗衣服。” 温槿眉眼温柔,柔声细语道:“他真的特别好。” 第二日,陆连川在基地给围在旁边开取水的当地孩子们分发药剂,出去巡逻的装甲车回来了,车上多了个女人。 温槿从指挥中心出来,看见装甲车进院子,刘皓蹦下车,车上穿冲锋衣的女人扶着他的肩膀,优雅从容的下车,双手脱掉蓝头盔,固定长发的蓝色头饰被头盔带落,刘皓捡起,还给她。 女人笑着谢过他,又重新用这别致的蓝色头饰固定好了长发,抬头,是一张漂亮的脸。 温槿感慨:“好漂亮。记者吗?” 她看到了那女人高高耸起的胸前挂着一张记者牌,袖子上还别着蓝袖章。 战地记者吗? 陆连川闻声看去,然后说:“那个挽头发的头花挺好看的,回去给你买一个。” 女人直接去了指挥中心,又过了会儿,温槿和陆连川都被叫了过去。 那个漂亮的女人坐在总指挥旁边,礼貌得体的笑着,离近了看更是好看,即便是在条件恶劣资源匮乏时不时还会遭遇沙暴天气的弗沙,她的妆容也十分精致,眉眼和鲜亮的嘴唇似乎不是化上去的,而是生来就长在了她脸上。 总指挥介绍道:“温少校,陆中尉,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国际自由记者甘甜微,这次受邀前来,跟我们一起体验维和日子,她会在步兵队,工程队,医疗队,以及温槿的专家组进行陪同采访,到时候你们看我安排,今天先认识一下。” 陆连川和温槿礼貌点头问好。 “甘记者,这位是陆中尉,陆林峰陆少校的胞弟。”总指挥介绍陆连川。 那位漂亮的记者看到陆连川眼睛一亮,笑容更明媚了,伸出手来,与陆连川握手。 陆连川敬了个礼,捏着她指尖,象征性的握了握,礼貌示意。 “我采访过陆少校。”甘甜微说,声音如名般甜,“没想到陆中尉也如此出彩……” 总指挥这个大直男半点没察觉到记者兴致高昂了起来,接着介绍温槿。 “这个是和国际专家组一起来建设信息防御系统的温槿,温少校。” “哇。”甘甜微对杰出女性似乎非常有好感。 温槿也敬了个礼,礼貌与她握手。 甘甜微道:“温少校看起来好年轻,我一直崇拜像你这样的人,见到你真荣幸。” 总指挥介绍完,这就要详细交待分组负责的事,陆连川却忽然出声:“首长,还有呢。” 总指挥:“有啥?” 陆连川说:“你介绍一下婚姻情况。” 总指挥怔了会儿,骂他:“生怕没处得瑟是吧?!” 骂完,总指挥换了张笑脸,对甘甜微说:“这两位,是一家的。” 陆连川指着温槿,一脸自豪的补充:“温槿,我爱人。” 温槿低头一笑,只觉得陆连川无比可爱。 19.少校,我坦白从宽 美女记者分给了医疗队,随医疗队一起到战区医院进行日常的医疗救助。 这早出发前, 观察员向作战指挥中心报告:“利塔卡区域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调防频繁, 请通知各队,注意安全, 随时联络。” 院长做了今日的任务安排, 让甘甜薇跟着几位女军医到战区后方的平民医院体验专访。 弗沙区的平民医院条件恶劣,设施简陋,不夸张的说, 放眼全医院,连个像样的仪器都没有,大多是六七十年代早已被淘汰的旧仪器,年岁长了, 自然一身都是毛病, 竟然连一件完好的仪器都找不出。 医疗救助队从工程队借来几个工程兵,在简陋的医院里,一点点认真地修理仪器。 温槿忙完手上的任务,带着工具包也到了医院,她坐在地上, 检修测试着这些旧仪器。 身后, 当地的医生安静看着,大气不敢出。 弗沙正值夏季, 医院里连风扇都没有, 更不用说空调了, 温槿鼻尖上沁着汗, 因为要通电测试仪器哪里出错,电箱一直处于高温状态。温槿就在这一波一波自然与人工的热浪中工作。 甘甜薇带着手写笔记本,记录着她要说的话。 “弗沙的六月已经进入干旱季,天气炎热,而医院的条件同样十分艰苦恶劣,当地的医护人员大多都没有经过专业系统的学习,他们甚至不知道医院里这些古老的医疗仪器该如何使用……我们的维和军人本领过硬,在医疗队和工程队的共同努力下,仪器的指示灯终于亮了起来,能够正常运转了……” 温槿呼出一口气,慢慢教当地的那位医院负责人如何调试仪器,她专心工作时感觉不到热,此时全部做完,她才发觉,小小的房间里站满了人,加上仪器散发的热量,这个房间犹如桑拿房。 温槿闻到了她衣领上飘来的热乎乎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点点皂角味道,不由得让她想起陆连川。 温槿从人群中退出来,医疗救助队的医生们上前开始为等在外面的本地居民们检查身体。 眼前多了个水壶,脸颊旁还有一阵小风。 温槿扭头,甘甜薇用笔记本给她扇着风,说道:“喝水吧。” 温槿接过水壶,向她道谢。 甘甜薇说道:“温少校是导弹防御方面的专家吧,我昨晚查看了你的履历,国防大信息防御专业,年纪轻轻晋升少校,还做了某研究所的总工程师。” 温槿只喝水,没说话,润了润嘴唇,她把水壶还给甘甜薇,再次谢她。 “没想到,少校连B超仪器都能检修。” “都是相通的。”温槿笑道。 甘甜薇又道:“我两年前在弗沙做过工程队采访,采访过基建工程组,陆林峰……我印象很深刻。” 甘甜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这个是我当时拍的照片。” 温槿接过来,照片上果然是陆林峰,他侧着身子,正在打行军拳。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照的,陆少校教当地的孩子们打拳,他跟我说好的,如果要出专题,就把他这张照片放上。”甘甜薇说,“他性格很棒,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温槿:“大哥一直都在发光发热,他很正能量。” 甘甜薇道:“陆少校受伤时我在场,他是保护战友受伤的,只是这里医疗条件太差,他重度昏迷,伤势严重,条件也差,要不停地手动按压氧气泵保持供氧,回国的直升机上,我也在……但到达祖国上空时,他心跳停止了。” 温槿看向甘甜薇。 甘甜薇举起水壶,道:“英雄长存。” 温槿道:“英雄长存。” 下午,在步兵队的护送下,甘甜薇又到了战区第二医院进行取材。 陆连川就在这里帮助当地医生救治伤员。 这几日站区内小冲突不停,一颗当地武装自制的集束弹,就能波及许多人,甚至是当地的平民。 医院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只要远处响起炸、弹声,医院就要抖三抖。 这里送来的都是外伤患者,要么皮开肉绽,要么半身血。 这里没有临床麻醉师,几个有经验的军医冷静处理着伤患。 甘甜薇脚刚落地,五百米外传来一声巨响,她亲眼见一辆汽车被炸、弹爆炸时的气流冲击到半空,不久之后,穿着白大褂戴着红十字袖章的医疗兵抬着担架把伤者送了回来。 甘甜薇掏出相机,快步跟随着他们进去,混乱中,她一眼看见陆连川,周身如同有光芒照耀一样,挺拔出众。 他戴着医用口罩,只露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而此时那双花花公子标配的桃花眼冷而镇静,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仿佛天塌都不惧。 他刚刚缝合完上一个伤患的伤口,来不及歇,转身投入新的抢救中。 “中国军人。”他说道,“放松下来,没关系,我们会尽全力救你。” 刚送来的这位伤患在刚刚的爆炸中炸伤了腿,左腿整条腿前面的皮肉全被炸开,陆连川皱起了眉:“左下肢开放性骨折,情况不是很乐观……” 伤患一声长一声短的哀嚎着,无麻醉的状态下,难以想象的剧痛使他本能地挣扎着。 血沾染了陆连川一身,他那身白大褂只剩肩膀一点白。 伤患一挣扎,陆连川的手停顿一刻,道:“按住他。” 这里人手不够,今天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在中心区短暂交火,受伤平民有二三十个。陆连川从来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 甘甜薇上前,戴上医用手套,语速极快地说道:“我曾参加过红十字救助,有国际护士执业证,我来帮你。” 陆连川微微一点头,丝毫不客气,立刻下了命令。 “止血钳。” “通知他们,联系果特里首都医院。” “血浆,血浆!” 甘甜薇跟他工作时,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状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手稍微慢一拍就要被他骂。 终于结束后,甘甜薇大口吐气,心里莫名其妙蹦出两个字。 好凶。 这个男人,好凶。 在甘甜薇的记忆中,陆林峰是个性格极其温柔,体贴到有些婆妈的男人,无时无刻不是笑脸对人,对女性更是温柔。 甘甜薇以为身为陆林峰胞弟的陆连川也会温柔体贴,可现实总是打脸的。 陆连川跟陆林峰,简直是两个极端。 手术结束,陆连川终于能歇口气,院长给他扔来一袋葡萄糖,说道:“简单吃点。” 陆连川摘掉口罩帽子,带着一身血,倚在门口,一脸愁苦忧郁地叼着葡萄糖补充体力。 甘甜薇记好这次救援惊心动魄的几个点,跑出来,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陆连川。 “吃点东西。”甘甜薇说。 陆连川接过巧克力,一口吞掉,灌了自己一大口葡萄糖,烧的喉咙疼。 他哑着嗓子道:“没气力接受采访,没什么感觉,没话说。” 甘甜薇还没开口,就被这小子给堵死了。 甘甜薇微愣半晌,呵呵一笑,想,这个陆中尉倒是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啊! 甘甜薇和各地各国维和战士打过多年交道,她深知自己因外貌出众性格外向,士兵们看见她,多少会软几分语气跟她说话。 头一次遇见陆连川这种跟长相不是很相符的硬茬,她颇感兴趣。 她很想知道这样的硬茬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于是她试探道:“上午在平民医院那里,看到温少校了。陆中尉和温少校结婚多久了?” 陆连川叼着葡萄糖袋,终于转头,正眼看这个女记者了。 “她上午在医院那边?帮忙吗?” “应该是。”甘甜薇笑道,“我跟温少校聊了一会儿,你们看起来像新婚。” 很明显,不是吗? 陆连川脸上带了点笑意:“刚刚一个多月。” “刚刚一个多月,从一定程度上讲,还没过蜜月期。”甘甜薇记了下来,问他,“你们就报名参加了维和行动吗?” 陆连川点头。 他是真的累,能不说话就一个字也不想说。 甘甜薇笑道:“真是不可思议,在我心中,你们就称得上是英雄。” 陆连川只当记者是在说客套话,敷衍地点头应了。 然而,甘甜薇后面接了一句:“我从小就爱英雄。” 陆连川含着一口甜到发腻的葡萄糖,小心翼翼看着甘甜薇,那表情,跟生怕她碰瓷一样。 甘甜薇笑,不加掩饰的假笑,带着点挑衅,仿佛在说,对,你想的是对的,我对你很感兴趣。 陆连川默默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院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愣了好久,才道:“小陆,你今天回去歇,换陈玲来。” 甘甜薇趁机点头告别,转身,婀娜离开。 陆连川跟院长大眼瞪小眼。 院长:“你看什么?!” 陆连川:“……觉得有点危险,你等我缓缓神。” 陆连川越想越不对,他害怕甘甜薇看上他,万一真露出苗头了,那他就彻底凉了。 要知道,他刚凭勤劳洗衣这件事摘去前夫帽子,万万不能因一时疏忽,再把前夫帽子戴回来。 陆连川咬着指头,回营区的路上忐忑不安,终于,他决定主动‘坦白从宽’。 于是,陆连川再次向战友借来了搓衣板。 战友:“陆医生……你也太勤快点了吧?一天一洗?” 莫非医生都有点洁癖? 陆连川含笑点头不语,只当默认自己借搓衣板是为了洗衣。 他夹着搓衣板,敲开了温槿的门。 温槿刷着牙,开门,见陆连川人五人六立正站好,给她敬了个礼。 “少校好。” 然后,他弯腰放好搓衣板,端端正正跪好。 温槿把牙膏沫咽了。 “……咳咳。”温槿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我主动跪搓衣板。”陆连川道,“我怕别人说什么,被你听见误会我。所以我先向你打个报告。” 好一会儿,温槿:“……哦,你说。” “今天甘记者采访我,她先夸我是英雄,然后她说她从小爱英雄。我自己分析,认为这个爱英雄应该指的是广义的,且昨天已跟大家说明我和你是夫妻关系,所以我认为,甘记者没有引申义,也不是在向我示好,但我害怕。” 求生欲可真强。 温槿:“……哦。” 甘甜薇说的爱英雄,肯定是指广义的,不然你以为呢? 陆连川:“所以我主动向你汇报一下,以免日后造成误会,再次成为你的前夫。” 温槿不好意思道:“哦哦,不会的,你起来。” 没想到,玩笑一次,他是真的怕了,细想之下,怪可怜的,以后不能轻易逗他了。 陆连川起身,又向温槿敬了个礼,然后变回正常的语气,手指抹去她嘴边的牙膏沫,笑道:“你是不是把牙膏给咽了?” 温槿:“……还不是被你吓的。” 陆连川:“我害怕,所以提前解释一下,好了,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晚安。” 陆连川说完,夹着搓衣板,光荣告退。 他想:“这搓衣板是好东西。” 有它,前夫什么的,终将成为历史。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连川回头,温槿追来:“听说今天伤员很多,你快休息吧,一定很累,辛苦了。” 陆连川的眼神立刻温柔了,夏日异国的晚风化为了眼底柔,他笑着张开怀抱,抱住温槿,狠狠揉了揉:“好。你也辛苦了。” 20.沙暴中的一吻情深 “温少校,第三批装备下午到达。” 温槿点了点头, 接过水, 说道:“保持进度,这样我们下个月, 就能搭建起与首都同步的防御系统。” “太好了……”弗沙基地联合国指挥调度中心的工作人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住地点头,高兴道,“这样一来, 下个月就能保证弗沙这些孩子们的安全了。” 维护地区稳定一直是他们的目标,他们阻止不了战争,也无权干涉交战双方,他们只能维护和平, 不能制止战争、强迫和平。 因而, 建立起强大的地区性防护网,维护这片聚集着数万普通民众的土地安全,是重中之重。 与此同时,在联合国维和基地中国区,指挥部接到了天气侦查员从观测点发来消息:“六号观测塔, 六号观测塔, 风力一分钟内已达到六级,塔克干边缘已能看到沙暴, 预计下午一点二十分左右到达弗沙, 从西北方过境!” “沙暴要来了。”总指挥听完, 下达指令, “通知各方,让我方医疗队和工程队暂停任务,回营地避沙。工程三队二班加固营地防护栏,下发紧急回营通知。对了,通知联合国指挥中心,让刘皓来,迅速到联合国指挥中心接回温槿。” 正在此时,有一条紧急消息传来。 “九号观察点,九号观察点,西南方五百米处,汽车炸\弹袭击了联合国指挥中心总部。” 总指挥心一紧:“接联合国指挥中心,温槿。” 下一秒,温槿的声音传来:“报告指挥处,联合国指挥中心受到汽车炸`弹袭击。” “温少校,请快速撤离,跟随我方人员回营,再重复一遍,快速撤离,跟随我方人员回营。” 温槿:“明白……” 耳麦里传来滋滋两声,通讯指示灯灭了。 总指挥:“再接!” 这时,联合国指挥中心附近的九号观察点再次传来消息:“九号观察点,汽车`□□发生二次爆炸,联合国指挥中心机电站被炸毁……” 总指挥神情焦急,但语气冷静,道:“情况如何,有无人员伤亡情况?” 须臾之后,九号观察点发来消息:“……机电站附近有人员被炸伤,医疗队救援已到。” 总指挥深吸口气,道:“再接联合国指挥总部,叫温槿回话!” 副指挥扭头,叫来步兵作战班班长:“五班去看看情况,把温少校接回来。” 班长敬了个礼,吹响了集合哨,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跳上装甲车,使出大门。 不远处已能看到一线黄沙,天色昏暗发红。 总指挥表情凝重,说道:“沙暴要来了,这次袭击应该是混在平民中的恐怖分子所为,想在沙暴前对联合国指挥总部进行攻击。袭击过后,因天气原因,联合国指挥总部短期内无法正常运转。他们是想置和平停战条约不顾,把弗沙也变作战场吗?” “呼叫医疗队,呼叫医疗队,沙暴即将来临,请我方人员迅速做好收尾工作,回营避沙。” 紧急撤离的消息在临时第二医院内不断重复着,然而此时,整个医疗队,却在忙碌着救治刚刚在炸\弹袭击中受伤的联合国维和战士与几名专家。 陆连川看到病患胳膊上戴着的联合国指挥中心的袖章,急匆匆拨开同事,紧张地环顾四周,清点着担架上带着血的面孔。 “温少校没事。”同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说是机电站爆炸,专家组大多数都在,她卧倒及时,铝片擦着头过去了,擦了道口子。” 陆连川看到温槿站在外面,捂着自己的头,正在安慰一位被炸伤胳膊的专家。 专家被院长接手,他顾不上擦汗,吼陆连川道:“去跟营地指挥部说,我们就在这里避沙暴,我有经验,让总部不必担心!” 陆连川额头上沁着汗珠,匆忙过去说了院长的意思后,把温槿拉了进来。 “过来。”他戴好手套,简单看了她额角的伤,顺手消了毒,皱眉道,“要缝一针。” 温槿挑了一边的眉,开口道:“谨遵医嘱,你看着来。” 陆连川就道:“你等我,我去申请麻醉针……” “不用。”温槿拽住他。 她知道,战区医药物资匮乏,麻醉留着大手术用,小伤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必用麻醉的。 陆连川眉头皱得更狠,返回来,跟温槿对视三秒后,他点了点头:“疼了你掐我。” 温槿笑:“才不会,我不怕疼的。女性的耐受力比男性要好,也就是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陆连川敷衍地嗯着,干脆利落的用刀片刮掉了她伤口周围的头发,上了针。 温槿冷汗直冒,下意识捏住了陆连川,她视线刚好盯着陆连川的喉结,温槿很想上手摸一摸,为了不影响他,温槿忍住了这一冲动。 她说:“忽然发现,你挺高的。” 陆连川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不满道:“才发现?” 温槿轻笑,道:“手稳点。” 陆连川:“温少校,你老公医术精湛,手稳得很。” “缝好看点。” 陆连川轻轻笑了起来,他说:“那我给你打个蝴蝶结?” 温槿脸色发白,感受着头皮上的牵扯力,整个人往陆连川怀里倾。 陆连川说:“等会儿你在旁边歇一会儿,我们要在沙暴来之前,把手术基本做完。” “医院有应急发电机吗?”温槿关心道,“沙暴过境,运气不好的话,医院可能会停电。” “有。”陆连川说,“你不用操心这个,好好歇歇脑子。” 他缝完,摘了手套,手指勾下口罩,笑了一下,伸出手,想敲敲她的额头,又想着工作,只好掐灭刚刚的‘浪漫’想法,道:“CPU处理太多的东西会烧毁,你当心点,你没发现你额头比平常人都暗一个色吗?跟脸不是一个颜色的,身上多白啊,就额头黑。” “那是印堂发黑。”温槿玩笑道。 陆连川说:“不说了,你在那边歇一会儿,会有点困有点累,保存体力,等我回来。” 说完,陆连川小跑去救治另一个伤员。 温槿听从陆连川的‘命令’坐在简易医院的一角。 沙暴渐渐逼近,风变得大了起来。 今日因天气原因,交战双方都停火了,这会儿只有风声,鬼哭狼嚎,赤红色的沙像海浪一样,铺天盖地卷来,医院的门被风吹的叮叮咣咣响着,温槿见他们都忙着抢救病人,她起身,关上了门,又拉下了防风遮挡门。 临时医院变成了封闭体。 温槿接通营地指挥处,汇报医院情况。 “我是温槿,我们的临时第二医院接收了袭击中受伤的士官和专家,共七人,三人重伤。目前,沙暴已逼近医院,我们已经做好防护,应急发电机已检查完毕,可以运转,预估可支持三十小时工作任务,医疗队全员已撤离进掩体内继续进行救治工作,请指挥放心。” 总指挥总算是松了口气,说道:“很好,请做好沙尘防护工作,保持与营地的联络。如人手够,最好及时向总部汇报医院情况,做好医院安全警卫工作,如遇突发情况,立刻联络作战指挥室。” “明白。” 温槿话音刚落,医院内的灯光开始闪动,电路似乎已经受到了大风波及,有些仪器已经开始跳针。 风速针显示,此时的风速已达十级。 温槿启动了应急发电机,发动机进入工作状态的下一秒,暴露在医院掩体外的沙箱就被沙暴掀翻摧毁。 好在,医院内的电力供应还稳定,温槿松了口气。 院长伸出大拇指,给温槿比了赞。 温槿做完这些,坐在小马扎上,头抵着墙,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枕着陆连川热乎乎的肩膀。 “都还顺利吗?” “都已脱离危险。”陆连川见她醒了,低头先笑,之后迅速板起脸,教训她,“怎么回事,今早出门时,我怎么跟你说的。” 温槿精力有些跟不上,脑袋转速也慢了,迷迷糊糊道:“你早上说什么了?” 陆连川:“你自己想!你温槿从小过目不忘,我哥十年前说过的话你现在一字不差的记着。我今天早上刚说的话,你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温槿愣了好久,放弃回想他今早说的话,先问陆连川:“大哥十年前说的什么话?我记的什么?” 陆连川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脸一黑,不开心道:“你看,你都不问我早上说了什么,先问我哥。” 温槿:“……”怎么感觉他有点无理取闹? 陆连川脸黑了一会儿,自己笑了,手指曲起,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轻声道:“逗你呢,没看出来吗?” 温槿:“……无聊吗?” “看天才露出笨蛋的表情,我很开心。”陆连川如此说道。 温槿:“所以你早上说的什么?” 陆连川说:“我每天都说,每次离开营地,我都会说,温槿,注意安全,早点完成任务回来。” 温槿:“哦……” 陆连川又摆出严父架势,凶巴巴道:“你这姑娘怎么不听话呢?看到不明来路的车或人,一定要及时作出判断,迅速卧倒避险,其他东西都是身外物,你命才最重要。温槿,首长可是跟我交代过啊,你是国宝,可不能有闪失。” “哪里,我没做什么贡献,过誉了。另外,不能这么说,其实人命都是一样的,不分贵贱。”温槿摇头。 静了会儿,陆连川开口道:“在我眼里,温槿,你是唯一,不容失去,无法替代,因此比起其他,你对我很重要。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要注意安全,性命第一,行吗?” 温槿:“嗯。” “不要敷衍我。”陆连川低声道,“我怕。温槿,我大哥就是这么没的……我怕你跟他一样,危险当头他本能做出的反应是很崇高,但我们却要承受这份崇高之后,失去他的沉重。你不要让我再经历一次。” 温槿说:“不会的,连川,我觉得我能活到一百岁,寿终正寝。” 陆连川挑眉:“胡说。” 他道:“明明是一百二十岁。” 温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幼稚。” 陆连川拨开她头发,又看了看伤口,问道:“头晕吗?” “一点点吧,有点沉。” “嗯……刚刚疼吗?” “一点点而已。” 陆连川:“我教你个没麻醉还不疼的法子。” 温槿问:“什么?” 陆连川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凑过去,吻住了她。 温槿心跳停了一瞬,默默惊叹:被套路了。 陆连川问她:“有效吗?还疼吗?” 温槿:“疼啊。” 陆连川啧了一声,心里想,温槿这么不解风情?问她她就如实回答了,怎么这么实在? 陆连川叹气:“那怎么办?我唱歌给你听?” 温槿一笑,搂住他脖子,吻住他:“谁要听你唱歌。” 疼,当然是,接着以吻麻醉咯。 这次换陆连川被击中了,他呆愣好半晌,在柔软的触碰中,满意地哼笑一声。 医生们东倒西歪抓紧时间补觉,看守病人的同事看见了,盯着他们看了许久,无聊地掐起了表。 等陆连川跟温槿分开,同事举手汇报:“院长,我建议,下次院里搞活动,出个规定,带家属的不能秀恩爱,不然驱逐出境。” 院子不睁眼都知道他说谁,大手一挥,表态:“同意。” 21.解除封印的二狗子 沙暴过后, 总部联系医院:“道路被毁,工程队正在抢修, 三个小时后去接你们。” 院长拿出小刀,切了块午餐肉, 分给大家:“那我们就先等等。打牌吗?有扑克。” 温槿发烧了, 靠在陆连川肩头又睡了过去。陆连川听到院长说要打扑克, 怕大家玩起来会吵到她休息, 于是抱着温槿挪到里间。 同事抬眼见了, 颇有经验的指点道:“陆中尉,公主抱费劲, 你换个扛的。” 陆连川:“嗯?” “就把人往肩膀上一甩,扛起来。”同事比画着。 陆连川嘴角一咧,笑道:“少来,一边去。” 这么粗鲁, 不适合温槿。 一起来的小哥心细,过来帮陆连川移开旁边的仪器。 陆连川说:“你帮我把口袋上的徽章摘了。” 他怕徽章会硌到温槿,他自己空不出手来摘, 于是叫小哥来帮忙。 小哥是个黑皮, 加上这几天总在外头跑急诊,晒得黑亮。 温槿睡迷糊了, 感觉到头上有动静, 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闻着贴着自己的这个胸膛味道很熟悉, 像陆连川, 就以为自己刚刚晃眼瞧见的胳膊也是他的,哼哼唧唧道:“连川,你晒黑了好多……” 陆连川无奈叹息。 黑皮小哥连忙缩回手,讪笑道:“……弟妹,你怕是看错了。” 陆连川抬腿抵了抵温槿的腰:“你睁眼看了吗?乱讲。” 自家男人都能认错。 陆连川把温槿挪到了里间休息,温槿发烧畏寒,本能地找热源。这时候,陆连川就显得非常重要,温槿把脸贴在他胸前,紧紧抱着他谁,陆连川又心疼又高兴,手臂一圈,轻轻拍着她。 温槿睡了一会儿,大脑重启成功,脑袋清楚了,觉得睡觉无聊,就抱着陆连川,逗了起来。 她说:“想听你唱歌……” 陆连川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醒了?不睡了?” “想听唱歌。” 陆连川暗示:“唱歌哪里比得上亲一下。” 温槿并没有接收到暗示,再次重复:“想听你唱歌,只想听你唱歌,不想亲,我头现在不疼。” 陆连川妥协:“你想听什么?” “你唱什么拿手?” 陆连川就自豪道:“多了,我唱情歌最拿手。” 他曾经荣获过校园情歌王子的美称,所以,提起唱歌,陆连川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温槿听过陆林峰对陆连川歌声的评价,说陆连川唱歌属于好听不跑调但没亮点,胜在有感情的水平。 陆林峰很清楚陆连川是靠什么得来的那个苏掉人一身鸡皮疙瘩的情歌王子美称,他一针见血地对温槿说:“他唱歌一般,胜在皮相不错,拿得出手。五五开,只要不跑调,就能捞个什么王子当当,其实全靠那张脸,你们这群小姑娘嘛,我是知道的,好听只是其次,美观第一。” 温槿趴在陆连川怀里笑了起来:“想听情歌王子唱歌。” 陆连川一愣,脸竟然有些发烫,那种隐隐的羞耻感就像童年尿床之类的糗事被温槿发现了一样,好一会儿才道:“我确实比较擅长情歌,你……可以点播。” 温槿就笑着说:“那就给我唱个儿歌吧。” 陆连川沉默许久,揉了揉她头发,问道:“……那请问三岁的少校小妹妹,你想听我给你唱什么儿歌?” 温槿抿嘴一笑:“小龙人。” “我头上有犄角的那个?”陆连川惊叹,“好早以前的儿歌了,你竟然知道?” “会唱吗?” “会一点。”陆连川说,“可以唱给你。” “嗯,你唱。” 陆连川晃了晃她:“那你先叫声哥哥我听听。” “……”温槿的拳头温柔地砸在了陆连川身上,“幼稚。” “叫嘛,我就是很幼稚,你三岁,我五岁。”陆连川笑,“恋爱中的人,还要什么智商,智商耽误谈情说爱,不幼稚没意思。” 到底还是陆连川的恋爱觉悟比较高,不幼稚没意思的精髓都被他抓住且有力践行了。 温槿惊讶地睁开了眼:“陆连川?” 温槿怀疑陆连川换了芯儿,自打真正的同床共枕后,像是解开了他的某种封印,陆连川慢慢从不怎么说话表达自己的‘不高兴’,变成了唠唠叨叨没话找话的‘没头脑’。 嗷嗷嗷个不停,还跟她讲:“恋爱不要智商,智商耽误恋爱。” 温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要这么说,组织上肯定不会同意咱俩结婚。” 陆连川挑眉:“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跟你恋爱耽误我智商,耽误我为国效力。” 陆连川:“怪我?” “可不?换个角度说,我与你结婚,应该算是为爱献身了。”温槿玩笑道。 “为爱献智。” 温槿继续玩笑:“咱俩的恋爱进修,能从幼儿园毕业吗?” 陆连川忽然坏笑起来:“怎么不能,只要你愿意,一夜成年考入大学。” 温槿花了点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倒在他怀中笑了起来。 陆连川垂眸看着她,脸上带着笑,继续说道:“而且只要你愿意,我们回去就能共同研发领小朋友的课题,一起努力,带着我们的成果从恋爱大学毕业,步入育儿大学,开始漫长的进修……” 温槿再也笑不停了,陆连川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只要你想,你就能天天听到我唱头上有犄角的儿歌。我就白天给小朋友唱头上有犄角,晚上给你唱情歌……” 温槿忽然拉着他的衣领,捏着他的下巴转过头让他看向自己,问道:“陆连川,你说,现在这么能说,为什么以前不这么跟我说?” “以前的我,惹你不满了?”陆连川温柔笑着,遗憾道,“我也在后悔,若是十年前,我能像现在,坦坦荡荡把这些话说给你听,是不是就……” “啊,根据你的恋爱减智理论,要是十年前你跟我这么说,一定会耽误我考试。”温槿忍痛道,“还是考试重要,感谢你当年没说。”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连川沉默许久,板起脸,把她手撸下去,又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温槿,叫哥哥。” 温槿:“你可真执着……” 陆连川低头望着她,小声道:“叫一声,从没听你叫过,我想听从你口中叫出的哥哥。温槿,你小时候从没叫过我,这些是你欠下的,欠债就要还,知道吗?” 陆连川说的是实话。 陆家俩儿子,陆林峰比陆连川大四岁,温槿叫哥叫的挺自然,开口就能叫出来,一般都是陆大哥,大哥。 但到陆连川这里,温槿一般是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沉默。 真的没叫过他哥哥。 在家时,跟爸妈提起陆家的两个儿子,也是,陆大哥,陆大哥弟弟。 温槿:“……还债?你还算着我欠你多少声哥哥吗?” 陆连川点了点头,软下声,像撒娇一样,求道:“温槿,你叫一声让我听听。” 温槿想,这有什么难的。 她张开口,睁大了眼睛看着陆连川,然后,在看到陆连川眼巴巴的眼神后,她笑场了。 “哈哈哈哈哈……”温槿埋在陆连川怀里,闷声道,“叫不出,我按排行叫你二哥行吗?叠着叫好奇怪。” 那怎么行! 陆连川想听的,是温槿含情脉脉,语气软绵轻柔地从唇齿间喊他一声哥哥,然而这姑娘,天生缺恋爱智商,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陆连川又成了小黑脸:“我觉得你思想觉悟不行,怎么总跟我对着干?一点都不严肃认真,我提出这种要求也不过分,温少校你就不能服从指令,叫我一声哥哥吗?” 温槿:“别玩了……太幼稚了,小孩子都不玩这样的游戏了。” 陆连川坚持道:“我只是想让你叫声哥哥而已……” 温槿推开他起身,挪正身体,面对面看着陆连川,说道:“既然是陆中尉的命令和心愿,那我试着叫一声吧。” 她给陆连川敬了个礼,眼睛如月牙微眯起来,弯成好看的弧度,双眉一展,用软糯的云州话,笑着叫他:“连川哥哥。” 陆连川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冰冻了,唯独剩心,在这句软绵绵的连川哥哥里,化成了一汪春水,融进了澎湃的血液中。 陆连川倒下了。 他捂着胸口,几乎要泪流满面。 温槿吓了一跳:“快点起来,太丢人了……” 陆连川猛地抬起身,抱住温槿,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他歪过头,在温槿耳边说道:“心里痒……” 温槿手忙脚乱道:“你别丢人了啊!” 陆连川笑了起来,他说:“焦躁,想抽烟。” “戒了吧,不能依赖这种有害健康的东西……”温槿说,“我给你拿块糖吃?” “糖?”陆连川拉过温槿,低头吻住她。 他说:“糖不是就在这里吗?” 温槿双手托着脸,耳朵红了一圈。 陆连川指着心口,对温槿说:“以后想抽烟了,我就吻你一下,用吻镇定情绪,比烟管用多了。温槿,你才是我的瘾,这辈子都戒不了。” 外间,黑皮小哥进来拿储备粮,见状,嘴都酸歪了。 “无时无刻不在秀,求求你了陆中尉,您能歇会儿吗?” 22.二狗子大战狗子 因炸、弹袭击联合国指挥中心的机电站, 造成专家组四人受伤, 一位腿部重伤被转运回国治疗, 又加上沙暴过境, 这些天, 联合国指挥中心濒临瘫痪,连通讯也都受到了波及。 为了安全考虑,温槿暂时回营地,等待下一步通知。 总指挥则接到联合国请求,派工程组前往联合国指挥中心协助修复通讯设备。 温槿请求跟随:“检修机电房不是小事, 我跟着去帮助刘中尉尽快完成任务。” 总指挥同意了, 并叫来陆连川:“沙暴过后,他们也消停了点, 你们医疗组现在的任务是帮助老百姓们做好疫情防治。正好温少校要去联合国指挥中心,你跟你们傅院长商量一下, 分个组, 你在指挥中心附近搭个义诊棚, 你看怎么样?” 总指挥一脸你看我安排的咋样,是不是很合你心意的表情。 陆连川内心激动, 表面上却非常平静:“知道了。” 第二日,陆连川开开心心跳上装甲车,和温槿一起到了联合国指挥中心。 温槿忙她的,陆连川跟两个同事就在废墟旁的空地上支起帐篷桌子, 竖起黑板, 为当地群众看诊。 战争带来的不仅仅是家园被毁, 流离失所。伴随战争而至的,往往还有大规模的细菌病毒,它们在炎热的天气和恶劣的卫生条件下,比子弹还可怕,一旦集中爆发,人口就会极速锐减。 维和士兵们把这些传染病毒叫做沉睡的死神。 为了不让“死神”在弗沙基地肆虐,各国维和医疗队都会提前做好防疫工作,密切关注着当地居民的健康问题,力求在死神苏醒之前,把它扼杀在睡梦中。 我国的医疗队在做防治疫病检查时,会给当地的孩子们发一些小零食,一颗巧克力豆或者是一颗小奶糖。 几期的维和援助这样坚持做下来,只要穿白大褂,胸前别着国旗胸章的医疗救助队队员出现,当地的孩子们就会热情围上来,不再害怕医生,能够积极主动地看病。 陆连川刚搭起帐篷,回头就见旁边围了一群小孩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陆连川给他们打了招呼,从天气开始搭话,一点点聊。 但可能是陆连川没有笑,这些孩子们都不敢靠近他。 陆连川想起温槿的抱怨,说他不笑时,就像对她有意见,脸冷的可怕。于是,陆连川扯动嘴角,露出了笑容。 不管看起来友好不友好,起码他努力笑了。 有人说过,微笑是人与人之间,有效的沟通王牌。 陆连川不熟练地亮了王牌后,孩子们也冲他笑。 再之后,大傻子跟一群小傻子们通过傻笑建立起了安全信号,孩子们围了过来。 “张呢?”有孩子问道。 张可能是上一期的维和医疗队员,陆连川说:“他回家了。”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儿说,“我叫马沙。” “陆。”陆连川指着胸牌上的LU两个字母,说道,“陆连川,你们可以叫我陆。” 马沙说:“你会中国功夫吗?” “什么?功夫?不会。” 马沙说:“以前有个陆,和你一样的名字,他教过我中国功夫。” 男孩说着,就在桌前出拳踢腿起来。 陆连川心一跳,微愣片刻,看向这个男孩儿。 他说:“教你功夫的,应该是我哥哥。” 马沙说:“哇,你们都在这里吗?功夫陆去哪里了?我有好几年没见他了,他说过要教我最厉害的功夫。” 马沙说完,看到这个穿白大褂的东方男人坐在桌子后面发呆。 又过了好久,陆连川说:“他回家了。” “他还来吗?”又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问道。 陆连川说:“会的,他还会来的。” 有一年夏季,天气也是这么热,陆林峰和陆连川坐在阳台,一边纳凉,一边对着月亮说起心愿。 陆林峰说,他最大的心愿是普度众生。 那时陆连川还笑。 陆林峰说:“真的,上前线,勇敢地于战火中熄灭战火,在动荡中结束动荡,拯救人类本身,带给那些地区希望,这才是军人的浪漫。军人不是为战而战,和平是信念,卫国是责任,而心怀大爱发挥余热,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结束战争,才是军人特有的浪漫。” 陆连川说:“比浪漫吗?我的心愿比你更浪漫。” “怎么说?洗耳恭听。”陆林峰笑。 陆连川说:“心愿大抵相同,但我在你的浪漫上,又多了个浪漫,我想带个姑娘,与我一起实现心愿,完成军人的浪漫。” 陆林峰说:“姑娘有影儿了吗,空想家?” 陆连川本来想说出那个名字,可他看了陆林峰一眼,没再说话。 那时,大家口中,能与温槿比肩,完成浪漫的男人是陆林峰。 陆连川思绪飘远了,等他回过神来,孩子们已围到了甘甜薇身旁。 甘甜微高高扎着头发,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相机,孩子们一见到相机,立刻过去让她拍照。 甘甜薇笑着拍了几张,要他们乖乖排队。 看见甘甜薇来了,陆连川不知为何,怀念起搓衣板来。 看见甘甜薇后,只有手里捏着搓衣板,他才有安全感。 甘甜薇道:“你们快去Dr.陆那里排队,他会给你们发糖吃。一个个来,不要着急,都会有的。” 陆连川一言不发,皱起眉,板着脸给孩子们看诊。 甘甜薇在旁边抓拍镜头,时不时会抬头调戏道:“伊莎贝尔,你觉得Dr.陆好看吗?” 小姑娘就腼腆地点头,回答:“他很好,但他太白了,如果黑一点就好了。” 陆连川眉头皱得更狠。 甘甜薇觉得有意思极了,又道:“那他和张比起来呢?” 小姑娘说:“张戴着眼镜,胖胖的,我很喜欢张。但我更喜欢功夫陆。” “功夫陆?”甘甜薇笑了起来,“是陆林峰,皮肤黑黝黝的陆吗?” 小姑娘羞涩点头。 这时,又有好几个孩子过来说道:“我们也喜欢功夫陆!” 甘甜薇正要调侃陆连川,抬头却见温槿走了过来。 温槿个高腿长,身材比例也棒,腰身挺拔,脖子也直。 这样的女人,再穿上军装,简直帅破天际。 甘甜薇眼睛放光,两片墨镜映着温槿的长腿,看着她潇洒走来。 陆连川侧过脸看见温槿,嘴角就不由自主扬了上去,另一方面,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松了口气。 温槿走来,笑着和几个早已相熟的孩子握了握手,她一手一个揽着他们的肩膀,先给甘甜薇点了致意,然后走向陆连川。 “槿姐姐,他是Dr.陆。”伊莎贝尔介绍道。 “他给你们发糖了吗?” “发了。” “给你们笑了吗?” 陆连川听见后,抬眼,像个不乐意的小媳妇瞄了温槿一眼。 温槿就笑着说:“还敢白我,怪好看的。” 陆连川:“……不许说。” 温槿对孩子们说:“这是我丈夫。” 伊莎贝尔惊奇地看向陆连川,之后一本正经问道:“槿,你们有爱情故事吗?” 这里的小女孩们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来帮助她们建设家园的异国他乡人们那些优美的爱情故事。 温槿说:“我们正在写。” 陆连川低头,抿着嘴角轻轻一笑,道:“写一辈子,只为了写那三个字。” 温槿道:“我爱你?” 陆连川:“是的,我爱你。” 温槿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被套路了。 别说,还真有点感动。 旁边一直给他俩拍照的甘甜薇轻轻噢了一声,道:“浪漫啊,用一生写下三个字的情书!” 温槿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回过头与甘甜薇说:“只是话说的好听一些,真的情书并没有收到。” 陆连川脸有些黑,好一会儿,才说:“没有收到你的那封情书,是我最大的遗憾。” 温槿问他:“大哥留下的遗物里,也没有吗?” “没有。”陆连川摇头,“或许是寄丢了吧。” 他语气落寞:“也问不了大哥了……这么想想,遗憾中的遗憾。” 这么一想,还有些悲伤。 甘甜薇虽不懂来龙去脉,但七窍玲珑的她很快就说出了最恰当的话来安慰两人:“情书收没收到不重要,纸上承载的情,只要写下来,不管多远,不管多久,都不会变,总有一天,会全部都体会到的。” 陆连川对甘甜薇改观了。 他想,果然做记者的会说话,他要是在知道温槿给他寄过情书后,也这么会说,他俩来之前,肯定就不会吵架了。 太阳落到了地平线下,弗沙基地即将迎来傍晚。 工程队即将收工,义诊也结束了,甘甜薇跟着孩子们到聚集区采访。只剩温槿和陆连川还在医疗帐篷外。 他们要等待指挥中心里的工程队结束抢修任务后,再一起列队回去。 陆连川拉着温槿的手站着等,两个人小声对彼此说着今天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远远的,出现了几只野狗。 微沉的夜色中,这些野狗似狼一般,三五成群,拖着半只鹿朝这边跑来。 战争使一些人流离失所,也使一些狗失去了主人,在流浪和为生存厮杀后,这些狗慢慢恢复了野性。 它们是危险的,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如果遇到野狗,必须要在它们采取围攻前消灭它们。 陆连川看到野狗出没后,护着温槿后退,他说:“上桌。” 温槿瞥了一眼,二话不说立刻上桌挪来椅子遮挡掩护,又把陆连川也拉了上去。 她说:“它们猎到了鹿,如果吃饱的话……应该不会到我们这里来。” “谨慎为上。”陆连川拔出枪,拉开保险栓,联系工程队,“联合国指挥中心南三百米围栏外,有群野狗游荡,正超这边来,你们注意安全。” 不一会儿,刘皓道:“观察路线,如果是朝居民集聚区去,必要时请击杀,数量多吗?是否需要增援?” 话音刚落,那群野狗停下,竖着耳朵朝这边看了过来,领头的突然加速,朝这边加速跑来。 温槿:“我没配枪。” 陆连川冷静道:“有六只,朝我们扑来了,我只有八发子弹,请求支援。” 温槿:“来了!” 陆连川对准领头的那只野狗开了第一枪。 之后,又是六声枪响。 刘皓:“已派人前去支援,汇报情况。” 陆连川没有回答他,刘皓只听见温槿说:“听说你一百米步枪总拿校第一。”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陆连川回答:“温槿,我帅吗?” 刘皓:“……”不就打几条狗吗?!能有多帅! 温槿说:“我从小就喜欢你这样的。” 陆连川追问:“哪样的?” “能救人,也能扛起枪实战。” 陆连川说:“哼,那你找对人了,我们野、战外科的,首先是会打仗的军人其次才是能救人治病的医生。今天这只是小意思。” 温槿:“嗯,超帅。” 刘皓切断了通讯。 娘的,忽然也想找个人夸夸自己。 眼红,嫉妒陆连川。 23.情歌播放器二狗子 陆连川打狗回营后,向院长和总指挥汇报。 “自卫反击, 用了七发子弹。”陆连川摊开手, 把弹壳摊开放在桌上。 总指挥板着脸故意逗他:“怎么回事?小刘跟我汇报的是六条狗,你怎么用七发子弹。” 陆连川:“……后面有个没打中头, 补了一枪。” 总指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哈哈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 说道:“可以的,不愧是野外科的,很为你们院长争光啊!” 院长一点也不谦虚:“小陆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脑子好使手还稳,对了连川, 你在学校时,实弹射击成绩是不是一直领先?老傅啊,我看改天打靶拉练,让我们医疗队的也试试身手呗,其他的不敢说,但为国争光是绝对的,还有我们院的女同志,也都是高手, 不让大伙看看太遗憾了!咱们现在讲究有才就要展现出来是不是?你要给我们机会啊,我看下个月的军营联欢就搞成实弹射击比赛好了。” 陆连川一听, 连忙举手:“首长, 我同意。” 总指挥:“你瞎凑什么热闹!” 陆连川:“我想跟温槿组队。” 总指挥:“……啧, 你这小子,走哪黏哪,连联欢会都预定,这温少校怎么也不烦你?我都烦了!” 陆连川笑容立刻消失不见,闷声道:“你烦不要紧,她不烦就好。” 总指挥:“去去去,回去吧,记得打个书面报告给我,把打狗的详细情况写一写。” 陆连川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总指挥悄声对院长说道:“一天天的,温槿长温槿短,平均三句不到必要提一提温槿,生怕谁不知道他结婚了一样,烦得很,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院长摆手苦笑:“没来弗沙前,我都不知道,陆连川这小子,竟然是这种人。” 总指挥也无奈道:“天天秀,天天秀,刘皓一天给我打八百个报告,全都是:首长,求求你,让医疗队的陆连川收敛点吧。” 陆连川并没有收敛,他神清气爽地敲开了温槿那屋的门,本来准备好的灿烂笑容,在看到屋里的甘甜薇时,立刻吓流产了。 甘甜薇原本很正常,开门看见是陆连川,立刻来了精神,长臂一舒,倚在门框上,抛了个媚眼。 “陆医生啊,你有什么事吗?” 甘甜薇的声音沙沙的,若是此时手里再夹个烟,用红唇送出飞吻,恐怕就能完美演绎影视剧中荼毒青少年,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陆连川吓得退避三舍,像跟总指挥汇报情况一样,一板一眼汇报道:“你好……我找温槿。” 甘甜薇白生生的手沿着门框滑下来,双手叠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温槿啊……她被我吃了。” 陆连川转身就走,腿不听使唤地又拐向了后勤部,扒拉搓衣板。 正在洗衣服的士兵终于问出口:“陆中尉,你要搓衣板,是要跪还是要洗?” 陆连川抱着搓衣板才敢喘口气,如释重负道:“二合一,主业跪,副业洗。” 士兵:“……陆中尉,要是别的人问你要搓衣板干什么,您能说……是拿搓衣板只洗衣服的吗?” 陆连川说:“为什么?我就是跪给我媳妇看的。” 士兵心想,您能有点骨气吗?嘴里道:“那个……我跟刘中尉打赌来着。” “刘皓?赌什么?” “赌你用搓衣板是洗衣服还是给温少校认错。”士兵说,“我赌的洗衣服,因为我见过你用搓衣板洗过衣服。刘中尉非要说你这种人,一定是拿搓衣板向温少校认错的。” 陆连川问:“你们赌注是什么?” “两包瓜子,蟹黄味的。”士兵憨笑道。 陆连川说:“瞧你们那点出息。” 士兵心说,我还没说您呢,您怎么还说起我们来了? 陆连川夹着搓衣板,有了安全感,腰板都直了不少,他离开前,对士兵说道:“再拿我当打赌,我就向你们班长报告,说你们赌博。” 士兵:“哈?”您也太会扣帽子了,怕了怕了。 三营通讯设备出了些问题,温槿到那里指导检修,回来时已经很晚了,还没走到地方,就看见昏暗的小灯泡下,陆连川又在搓洗衣服,他支着两条大长腿,委委屈屈缩着,口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用力搓着衣裳。 温槿走过来,蹲在地上,本想跟他说两句话,一低头,却见他手里揉的是她的胸衣。 “放下,我自己洗!”温槿羞愤道,“谁让你不经我允许拿我衣服的!” 陆连川说:“外套也是洗,内衣也是洗,都一样的,我是你男人,害羞什么。” 温槿捶他胸口:“哪有帮忙洗内衣的……哎呀!不是这么揉的,要变形了……” 陆连川哼笑一声,嚼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在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中,他亮宝一样,从屁股底下的小板凳上,拽出两个钢圈。 “是这个吗?” 这傻子把胸衣里的定型钢圈给抽了!! 温槿一愣,怒打陆二狗,抢夺钢圈:“混蛋!你拽它做什么!我还怎么穿!” 陆连川躲都不躲,哈哈笑着:“没事的,我等会儿洗完再给你装进去,不会变形的,我怎么拿出来就怎么给你塞进去。” 温槿气急:“哪个给你的内衣!你进我房间翻了?” 因为不好意思让陆连川洗她的内衣,温槿出门前,都会把内衣叠好藏在枕头下,之前陆连川都是拿走她的外衣,找不见内衣就不找了,然而今天,这个无耻的竟然把‘罪恶’的手伸向了她的内衣! 陆连川说:“你新室友给的……只她一个人在,我不敢进去,避嫌。就问她要你的衣服,拿到外头洗,她就把你的衣服全扔给了我。” 温槿没话说了,陆连川捏着钢圈,桃花眼一挑,冲她一笑:“等会儿让你看看我怎么把它塞进去。” “你闲着没事拽它干什么!” 陆连川说:“我力气大,怕洗变形。” 温槿哭笑不得:“你抽出来等下就放不进去了。” 陆连川说:“不会的,交给我。” 十分钟后,陆连川表演了什么叫当场打脸。 他塞了好久,没能把钢圈再完好无俗的塞回内衣。 温槿笑得快要断气了:“好了好了,给我吧,不用了。” 陆连川:“嘶——再给我次机会。” 他就不信了,他一个经验丰富持手术刀多年的外科大夫,还不能把一个小小的胸衣钢圈塞回去了?! 温槿:“好啦,不要也行。” 陆连川:“……要说也是。” 他把钢圈揣进口袋,抬头,无耻地对温槿笑:“你不用钢圈固定也不走型的,好看。” 温槿脸一红,上手就打。 陆连川:“哈哈哈哈……我说真的,没恭维你,别不好意思。” “时间到了啊!”刘皓回房时,见夫妻俩又在秀,秀的他龇牙咧嘴,道,“赶紧说晚安好好回去睡吧二位,哎唷,就打几个狗子,看把你给兴奋的。” 陆连川趁温槿收手,不要脸地圈住了她的腰,低头吧唧一声,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嗯,真软。” 温槿瞪眼:“睡觉去!” 陆连川趴在她耳边,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廓,低低笑道:“好……梦里见。” 营地里要举办各国友谊联欢会,联欢会前夕,刘皓从炊事班那里借来一把吉他,拖回宿舍练习,说要给姑娘们唱情歌。 陆连川的室友拉着陆连川去给刘中尉加油打气。 刘中尉手指笨拙地拨着弦,用沙哑的声音唱了一首情歌后,巴巴问陆连川:“怎么样,陆医生说!他们这群总拍我马屁,我要听实话,陆医生你说,我这首歌唱的,能打动姑娘们芳心吗?” 陆连川丝毫不给面子,嘴角一拉,说:“难。” 刘中尉没想到他这么直,吉他一推,说道:“来来来,那你来,你不是说你也会,来!” 陆连川接过吉他,调了音,说道:“那就让我来给你示范,什么叫打动芳心。” 刘皓歪嘴:“打住,你瞅见门口那个搓衣板了吗?你还想打动谁芳心?” 陆连川说:“我媳妇。” 刘皓:“我就怕原本你本来有人家芳心了,现在一嗓子嗷出来,再把人家温少校的芳心给吓掉。” 陆连川哼了一声,道:“你们点歌。” 刘皓:“点什么你都会?” 陆连川:“要是点的我不会唱,我给你两包瓜子。” 刘皓:“好!你说的!” 那晚过后,大家再看见陆连川,都会亲切地叫他:“行走的情歌播放器。” 刘皓:“行走的情歌播放器?他是个行走的搓衣板精。” 刘皓逢人就说:“那家伙,唱到一半,忽然说不对老婆唱心里愧疚,后几首都是屁股坐着搓衣板唱完的!” 说的人多了,温槿也听到了。 再回营看到陆连川拿搓衣板洗衣服,她就想笑。 陆连川问她:“你笑什么?” 温槿就说:“你别这样……首长以为我对你不好,天天拿着搓衣板。” 陆连川说:“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拿搓衣板我心里慌得很。” 他捂着心口,说道:“所以,温槿,让我早日告别搓衣板吧。” “那个……”温槿说,“我也想听你唱歌。” 陆连川说:“明天联欢会,我专门给你唱。” 温槿柔柔笑道:“首长明天让你代表咱们营地,去跟别国的维和志愿兵比赛……你可要为国争光。” 陆连川说:“主要是唱给你听,顺便为国争光。” 24.忘了搓衣板吧 订阅比例不足,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冯羡:“喂, 别装死啊, 大晚上把我从被窝里叫出来,你总要指个地方, 我送完你还得回家交差,明天一早我还要送闺女去幼儿园, 你行行好, 放过我这个成家的人吧。” 陆连川睁开眼, 眼角泛红。 他还是那句话:“你随便找个地方。” “这怎么还委屈上了?”冯羡好笑道, “打算什么时候办婚宴?” 陆连川哼笑一声,抽出烟, 按亮了点火器。 冯羡急道:“我车上禁烟!不是,你跟我讲怎么回事,那是温少校住的地方吧?你有家的人了,大晚上不好好在家睡觉, 出来祸害谁呢?” 陆连川:“这附近有地方喝酒吗?” 冯羡咬牙切齿方向盘:“我穿着军装呢!” 陆连川:“有病。” “这不是你叫的急吗?!再者我要特地打扮打扮出去, 我媳妇肯定以为我是出去招小姑娘的!陆连川, 求你行善积德好吗?” “那你挑个地方把我送门口。” 冯羡:“祖宗, 服你了。” 他想了想,拐了方向:“去我战友那里吧,他转业后在深巷里开了个酒吧。” 陆连川问:“正经吗?” 冯羡像是被人塞了一嘴花椒,语言系统麻痹了一阵, 痛斥陆连川:“正经!人家的酒吧比你脸正经多了!你丫大晚上衬衫半敞一脸欲求不满的进酒吧才叫不正经!” 冯羡把人搁在了一个叫钟情的酒吧门口。 临走时还问了一嘴:“不用我帮你?” 陆连川点烟, 眯起一双桃花眼, 霓虹灯下,景虚人实,他迷茫道:“嗯?” “我媳妇跟温少校一个单位的,你忘了?”冯羡说,“你俩要是有什么不愉快,我让我媳妇明天帮你劝劝?” 陆连川看起来想点头,他吐出一口烟,淡淡道:“算了。” 酒吧是正经酒吧,就像冯羡说的那样,老板姓秦,是以前服役军人,转业后自主创业,在深巷里开了个小酒吧,良心买卖,生意不火,但也不错。 冯羡形容:“茶楼里卖酒的,卖酒里喝茶的,酒吧里的清流,把你放在他家门口我放心。” 秦老板捏着酒和两个玻璃杯走来时,走姿依然像个军人。 陆连川问:“什么时候退役的?” “去年,一年多了。”老板给他倒了半杯酒,说道,“半杯吧?小醉怡情。” 看得出,老板还保持着当兵时的优良作风,一举一动仍带着劲,除去作息,其他的没有变。 陆连川点头,礼貌碰了碰杯,抿着酒,跟秦老板大概聊了几句,之后,老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留陆连川一人在灯下发呆。 陆连川酒喝得很慢,如他现在的思考速度。 他想好好理一理他和温槿的事,然而每次打算开始时,就会放弃。 这事很重要,他什么都可以敷衍,唯独工作和涉及到温槿的事他不愿敷衍。 三天婚假还是太少,不知不觉,一天已经过去了。 天亮后,就只剩两天了,过了这两天,他和温槿,谁也抽不出完整的时间来好好聊一聊结婚的事了。 陆连川想,结婚……或者说从两年前开始,自己活的就像一场梦,昏昏沉沉,现在还没醒。 他旁边坐了个人。 陆连川费了好久,才把自己从迷蒙中捞出来,大脑分辨出了来人的性别。 女,年纪大概二十出头。 陆连川扫了一眼,微微歪头,犯了职业病。 鼻子好像动过刀,曲度不自然,与骨骼走势不同,下颌骨亦是。 出于礼貌,陆连川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安静品酒。 哪知这女孩笑着说:“陆二少,还记得我吗?” 陆连川手中的酒洒了,他手微微抖着,刚刚似醉非醉的眼睛也惊得清醒了,抬眸,却冷的让搭讪的女孩脊背一寒。 女孩想,他会不会识破了自己的伎俩? 女孩见过陆连川一面,约莫三年前,她跟着前任参加昭阳的朋友聚会,没有包间了,他们坐在大厅,人多又闹腾,加上她身体不舒服,那天心烦意乱,可目光一转,所有不舒服都烟消云散。 那天,隔壁桌坐了十来个人,全是挺拔帅气的男孩子,一个个气质拔群,惹得她总朝那桌看。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前任,却留了个耳朵听隔壁桌的谈话。 “陆二少基础理论课OK,病理、微生物、战救从没掉出过前三,本届拔尖生,指导员怎么说?毕业准备把你分哪去?我看留京的可能很大,每年前三都是被北区军总院捞去。” “看情况。我倒是想到前线去。”低沉的嗓音勾的女孩回头看去,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握着玻璃杯,一边挽起的衣袖露着线条干净有力的小手臂,手腕和手指,无一不是漂亮的。 女孩稍稍向后仰,看到了他的脸,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五官,尤其那双勾魂的桃花眼,一眼惊艳。 “恐怕难,你家大少在前线,就是你爸妈同意你上前线,你外婆也不会放。” 被称作陆二少的桃花眼笑了:“野战外科,不上前线,我学这个做什么?前线作战,才是军人的浪漫,我哥的话,你们品品。” “嘁,比不了陆林峰。二少,再来一杯?” 女孩站起来,趁着给朋友倒果汁的机会朝那边看去,谁料这次,再养眼的帅哥也无法镇痛。 女孩弯下腰,腹痛加剧,疼的连她发白的嘴唇都抖了起来。 前任终于发现她说的身体不适不是矫情:“琳琳你怎么了?” “肚子……疼。” 后来,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的反应引来了邻桌的那群年轻男士,一阵阵的剧痛中,她听到那个桃花眼问:“我们是军医大的学生,急救电话打了吗?” 又问她:“哪里疼?” 女孩说完,没能忍住,当着他的面,白着一张脸吐了。 桃花眼说:“急性阑尾炎可能性很大。” 回忆结束,女孩看着眼前这个比三年前更成熟的‘陆二少’,说道:“你救过我的命。” 不知为何,陆连川脸色苍白,眉始终淡淡蹙着。 “……病人?”他似在回忆,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 病人……怎么会如此称呼他,都叫他陆医生。 “三年前在昭阳饭店。”女孩没具体说,她企盼陆连川只大概想起有这么件事,不要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当时上吐下泻,形象实在不佳。 女孩转移了话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她小心控制着自己脸上每一块肌肉,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笑。 加上酒吧的灯光和气氛,在微醉的人眼中,她练了无数次的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捕捉着对面这个男人的反应,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可惜,他不懂风情。 女孩失望。 军校毕业,被友人称为陆二少,又长这副风流多情样,怎么看怎么像那种勾手就能搭上的极品花花公子。 不对啊。 女孩采取了第二阶段攻势,她叠着腿,优雅侧身,展示了她完美的下颌骨线条,在酒吧灯光衬托下,勾起嘴角一笑,软声说道:“waiter,来杯红粉佳人。” 之后,她托着下巴,转头对陆连川笑:“二少,可以吗?” 陆连川摸不清她的讲话逻辑,出于礼貌,他点了点头,敷衍被礼貌地遮盖住,陆连川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绅士些。 然而他带着朦胧醉意的笑,被他那双眼睛天然添上了些媚意,在旁人看来,风流浪荡,‘心怀不轨’。 女孩大受鼓舞,留意着陆连川的眼神,暗自等待着时机成熟。 今天在这里遇见三年前一眼心动的人,一定是命中注定。 女孩想。 秦老板忙完,回头看到这一幕,生怕陆连川在他眼皮底下将罪恶之手伸向无知少女,万一出了事,他良心上过不去。 冯羡跟他说过,陆连川是跟新婚妻子闹别扭出来借酒消愁的。 有妇之夫,勾搭小姑娘可是做不得的! 秦老板正直得很,连忙给冯羡打了个电话。 可怜冯羡刚到家,衣服还没脱,媳妇问话还没答,就接到了秦老板的报警电话。 “你那个朋友。”秦老板说的很含蓄,“跟个小姑娘聊得很热,还给她点了杯红粉佳人……” 冯羡:“谁?” “姓陆的那位。” 冯羡媳妇听到了,翻了个白眼:“狗改不了吃屎。” 冯羡头大:“别闹。” 他披上外套再次出门:“老秦,盯着盯着!别让他被人骗走了!” “我又不认识那姑娘,你朋友真要带人走,我怎么拦?” 冯羡急的差点摔手机:“我让你看住陆连川!别让他被那些姑娘骗走了!你想什么呢!他这人好骗得很!你看着他身,我马上就去!” 陆连川新婚第一天,可万万不能让他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被那些姑娘们的蹩脚伎俩给拐骗走。冯羡想,温槿的远程射击成绩,听说还保持着校记录吧? 他可不想让温少校拔枪轰了他。 发小情感天动地,冯羡十分钟飙到了钟情酒吧,进去拯救魔窟落难公子。 25.宝藏夫妇了解一下 订阅比例不足,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温槿开口击碎了他的幻想:“我到研究院去一趟, 你自己吃饭吧。” 温槿说完, 陆连川的眉毛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温槿又道:“钥匙昨天给你了,你拿着的吧?” 陆连川声音冷了:“不是有三天婚假吗?” 温槿诧异看着他:“规定是规定, 任务是任务。”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身为军人, 这点不会不知道吧? 陆连川扭脸看向一旁:“晚上早点回家, 回四方街那边, 跟我外婆一起吃饭。” 语气别别扭扭, 像是跟谁置气。 温槿笑眯眯道:“知道了。” 陆连川让开走道,温槿微笑着点点头下楼。 陆连川站了一会儿, 追上她,恶狠狠把买的早饭塞进她怀里:“路上别耽误,趁热吃。” 温槿受宠若惊,她说:“连川, 家里没饭。” 陆连川把她这句连川搁在心里自动回放三遍后, 笑了起来, 眼角弯弯, 他道:“我随便做点什么就行,下班跟我说,我接你。” “好。” 温槿走后,陆连川又皱起眉。 结婚后第二天, 依旧没能抓住和她交流的机会。 “第三次搭接实验开始……一组注意观察反应……” 下午三点, 温槿录入最后一组数据, 才顾得上吃饭。 幸好早上吃了陆连川买的早饭。 办公室门开着,一个眼熟的姑娘伸手敲了敲门,给温槿敬了个礼。 “温少校,恭喜晋升。”她自我介绍道,“我姓楚,楚政政,咱所综合行政处的。” 温槿上个月才被任命为工程师,调到昭阳来,研究所的人大多都只是眼熟,还没怎么交流过,温槿以为行政处有什么事,连忙放下碗筷:“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爱人……是北区指挥处的冯羡。”楚政政笑,“跟陆医生是一个院长大的朋友。” 温槿懵了一下,想起冯羡是谁来了。 冯羡,陆连川家对门那个笑起来像某种狐狸的国字脸哥哥,印象里似乎和陆连川是同龄,关系很好,每次玩游戏,他总和陆连川一伙儿,留陆林峰和她自动成组。 “你好。”温槿笑了下,可能又想起了什么童年糗事,再次笑了一下,她和这位姑娘握了手,亲切招呼,“吃饭了吗?” “吃过了。”楚政政说,“不好意思打扰您吃饭了。” “没事,不打扰。”温槿拉来一个椅子让她坐下,笑着说,“改天有时间,一起坐坐。” 楚政政看到温槿毫无掩饰的开心,暗暗在心里把陆连川三百六十五度转着圈骂了一遍。 虽然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楚政政认为,温槿这种国家级人才,就陆连川那种新婚之夜酒吧泡妹的德行,十个他也配不上。 “冯羡要是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跟陆连川结婚的事。”楚政政起了个话头,“没想到您跟他成一家人了。” “昨天领的证,抽不出时间办婚宴。”温槿笑,细长的眼睛泛着温柔的光芒,温婉极了。 温槿越是这么笑,楚政政越觉得愧疚,心里憋着一句陆连川昨晚在酒吧鬼混的话,硬是没能说出来,楚政政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换位思考,如果她和冯羡结婚第二天,听到单位有人说冯羡新婚之夜跑酒吧招惹小姑娘,她在打爆冯羡狗头前,一定会先舞着流星锤,给嚼舌头的人一锤。 算了算了,做人千万不要太惹人烦,楚政政咽下不好听的话,只含蓄道:“以后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冯羡跟陆连川总在一起喝酒,查岗什么的,尽管问冯羡。” 温槿似是听出了点别的意思,跟楚政政互加了好友,顺便关注了冯羡。 温槿的社交账号都用的真名,冯羡看到她名字,立刻做出了反应。 “温少校好,向你致敬。” 温槿忙工作,吃完饭就把手机关机,锁在了统一的箱子里,进了第六实验室。 冯羡没收到回复,抬头对陆连川说:“你媳妇加我。” 陆连川一言不发,伸手要来他手机,一看全是冯羡单方面拍马屁,冷笑一声扔了回来。 冯羡等着接闺女,陆连川无聊,打电话问他在哪,于是,冯羡把陆连川拐到了幼儿园旁边的奶茶店,两个大老爷们本来想聊聊感情问题,可进了奶茶店,陆连川被这甜蜜蜜的幼龄装修风格给吓到了,想说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不说,冯羡着急:“快点,明天我到连海洲出差,能让你友情咨询的只有今天了,有话快说。” 陆连川像喝尽了人生苦酒,一脸道不尽的忧愁,蹙眉问道:“我这样对不对?” “新婚之夜跑酒吧喝酒逃避人生?”冯羡嘴贱,“还是说你差点精神出轨?” 陆连川发现,可能是自己落后时代了,发小讲的话他也听不懂了。 奶茶店里禁烟,外加冯羡的女儿马上就要放学,陆连川忍着烟瘾,修长的手指捏着奶茶杯,好半晌才说:“我指结婚。” “不是,我搞不明白。”冯羡也愁,“你俩结婚这事又不是一时兴起突然就凑一块的,从审批到办手续,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难道不够你后悔的?怎么领了证你就矫情开了?” 陆连川说:“我没想过她会同意。” “谁提出的?” “……她吧。”陆连川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补充道,“她家,不是她。” “她家当初怎么说的?” “她爸突然喊我去吃饭,我那天三台手术,什么都没顾得上换,到饭店已经八点半了,以为是她爸来昭阳玩,让我打发账,去了才看见我爸妈跟她爸妈还有她都在。” “怎么说?” “年龄到了,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两家从小就说婚事,现在看儿女们意思,点头就算成。” “你怎么说?” 陆连川:“我说好。” 冯羡:“我就知道你丫……答应得真爽快!” 陆连川看向窗外,幼儿园快下课了,站岗的警卫推开了大门。 “温槿呢?当时什么反应。” “她说可以。” “那你还问什么?”冯羡百思不得其解,“笑都笑出声了好吗?” 陆连川说:“她没怎么跟我说过话。” “你想什么美事呢!”冯羡呵斥他,“温槿什么性格你不了解?从小我见她,话就没多过,你幻想什么呢?关起门来温槿变话痨,天天在你耳朵边不停说爱你爱你最爱你?” 陆连川没笑,表情反而更愁。 他说:“我是怕她……” 幼儿园响起了下课铃,是首节奏欢快的儿歌,冯羡道:“你大点声!” 陆连川说:“我大哥……” 冯羡一怔,没了音。 陆连川说:“昨天我妈跟她在里屋说话,我听见了……” 冯羡摆手:“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连川神情恍惚,轻声道:“说对不起她,她说,我替大哥照顾着他,没事的……” 冯羡表演过火:“哎哎!我闺女出来了!” 陆连川:“冯羡,我跟我大哥比,差得多吗?” 冯羡冷静下来,道:“能差哪去?你也就年轻时野得不行……你实话告诉我,你家这时候提结婚,还这么仓促,是不是有原因?” 陆连川说:“上个月第六批国际救援队,我报名了。” 冯羡:“哦,怪不得。” 陆家,这是想让他收心。 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却也是一心想往前线去。 冯羡的女儿不像是从幼儿园放学的孩子,而像个动物园里放出来的猴,精力充沛,在冯羡怀里乱蹦,嘴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话要么就是在唱歌,一刻不停歇,也不累。 陆连川笑看着她,冯羡道:“教你个秘诀,绝对管用。” 陆连川把奶茶推给小姑娘喝,附送她一个灿烂友善的笑。 冯羡说:“回去就冲着温槿这么笑,别说一个温槿了,十个温槿也能拿下。” 陆连川变脸神速,皱起眉瞥了一眼冯羡,觉得他死不正经净想些不管用的。 冯羡女儿开始唱爸爸爸爸辛苦了,陆连川感慨:“家里养个孩子真好。” 冯羡:“羡慕?我家这个猴儿给你,打包送你!一天天能把她爸爸给累死,不去缠她妈,就缠我,上次我俩打拳击玩,一拳打我眼,疼得要死,我舍不得打她,朝墙拍了两巴掌,这猴儿还笑我,喊着她妈来看,说爸爸你真傻。我是真傻,干吗非要给自己添个孩子……这猴儿就是来讨债的!” 陆连川只说:“真好、真好。” 冯羡:“觉得好就滚回家自己生!” 事情就是这么巧。 温槿从研究所出来,打开手机,她的朋友给她发来了一张图。 “你老公?” 照片里,灯光朦胧迷离,而陆连川微翘的桃花笑眼也蒙着一层醉意,他斜倚吧台,笑着。 “像是。”温槿这么回,“哪来的?” “我妹妹大学同学的朋友圈。”朋友回,“要不要截图给你?三年前命运的遇见,三年后的今天,命运又将我推向你。是你老公吗?” 温槿答:“不是。” “……挺像的。” “我老公不会笑。”温槿说完,关了屏。 陆连川远远站着,看到她出来,招了招手,灭了烟,钻进了车里。 他依然蹙着眉,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温槿想:陆连川,敌我不分。 看见她,一脸苦大仇深。 看到敌人,怎是一副笑脸。 这种一定要每天来接妻子下班的执念,浪漫还够不上,傻倒是真傻。不过仔细想想,温槿也挺受用。 两个人有个不是怎么顺利的开始,别别扭扭结婚,尴尬的渡过三天短暂且不存在的‘蜜月期’,之后进入停滞阶段,直到陆连川发现温槿不是很排斥他后,才慢慢大着胆子试探。 结果第一次试探,就成功本垒了。 这对二人来说,都是个惊喜。于是,这些天才算是品尝到婚姻美好的陆医生,幸福到直冒傻气。 可能陆连川不知道除了晚上卖力点,平时生活中怎么给心爱的女孩示爱,于是他采用了自己能想到的送礼方式,承包了医院门口的玩具店。 每天一个毛绒玩偶送温槿。 温槿哭笑不得,把它们一个个放在沙发上并排坐着,两周后,沙发满了,家里像毛绒玩具开会,每天回家看见沙发,就想笑。 然后,温少校给她家的沙发拍了张照片,更新了朋友圈的动态:我家这位疯了,每天一个,家里快成玩具店了。 除了亲朋好友们的回复,首长也凑了热闹,比了个赞:“提前做准备,留给下一代。” 双方父母纷纷点赞,表示欣慰。 温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能陆连川在暗示她,要不要插队快点领个小朋友,但后来发现,陆连川自己看这些玩具时的眼神都无比温柔留恋,于是她问陆连川:“其实是你喜欢这些吗?” 陆连川会错了意,惊讶道:“嗯?你不喜欢吗?” 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毛绒玩具? 温槿:“……挺喜欢的,但我看你比我更喜欢。” 陆连川沉默许久,说道:“不存在的,都是给你买的,我不会给你抢,放心。” 天热了起来,每晚睡觉要空调了。事实证明,温槿住的这套单身公寓,不仅洗衣机是旧的响的,空调也一样。 26.踹翻这碗发光狗粮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锁门时, 陆连川回来了。 他站在楼梯拐角的窗口,头几乎要碰到顶,先是茫然, 随后像是犯了错, 不由自主错开了视线。 他一手提着热气腾腾的糖糕和豆浆, 一手拿着后勤部取来的新鲜鸡蛋。 鸡蛋五点到, 他是第一个去取的,朝露重,他从后勤部走了半条街,到早餐店时, 头发都被露水和晨雾濡湿了。 陆连川本打算趁早回来洗漱收拾好自己, 顺便做好饭,与温槿坐下来吃饭时, 和她好好聊聊。 陆连川出声:“你要出门?” 温槿开口击碎了他的幻想:“我到研究院去一趟,你自己吃饭吧。” 温槿说完,陆连川的眉毛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温槿又道:“钥匙昨天给你了, 你拿着的吧?” 陆连川声音冷了:“不是有三天婚假吗?” 温槿诧异看着他:“规定是规定,任务是任务。”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身为军人, 这点不会不知道吧? 陆连川扭脸看向一旁:“晚上早点回家,回四方街那边, 跟我外婆一起吃饭。” 语气别别扭扭, 像是跟谁置气。 温槿笑眯眯道:“知道了。” 陆连川让开走道, 温槿微笑着点点头下楼。 陆连川站了一会儿,追上她,恶狠狠把买的早饭塞进她怀里:“路上别耽误,趁热吃。” 温槿受宠若惊,她说:“连川,家里没饭。” 陆连川把她这句连川搁在心里自动回放三遍后,笑了起来,眼角弯弯,他道:“我随便做点什么就行,下班跟我说,我接你。” “好。” 温槿走后,陆连川又皱起眉。 结婚后第二天,依旧没能抓住和她交流的机会。 “第三次搭接实验开始……一组注意观察反应……” 下午三点,温槿录入最后一组数据,才顾得上吃饭。 幸好早上吃了陆连川买的早饭。 办公室门开着,一个眼熟的姑娘伸手敲了敲门,给温槿敬了个礼。 “温少校,恭喜晋升。”她自我介绍道,“我姓楚,楚政政,咱所综合行政处的。” 温槿上个月才被任命为工程师,调到昭阳来,研究所的人大多都只是眼熟,还没怎么交流过,温槿以为行政处有什么事,连忙放下碗筷:“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爱人……是北区指挥处的冯羡。”楚政政笑,“跟陆医生是一个院长大的朋友。” 温槿懵了一下,想起冯羡是谁来了。 冯羡,陆连川家对门那个笑起来像某种狐狸的国字脸哥哥,印象里似乎和陆连川是同龄,关系很好,每次玩游戏,他总和陆连川一伙儿,留陆林峰和她自动成组。 “你好。”温槿笑了下,可能又想起了什么童年糗事,再次笑了一下,她和这位姑娘握了手,亲切招呼,“吃饭了吗?” “吃过了。”楚政政说,“不好意思打扰您吃饭了。” “没事,不打扰。”温槿拉来一个椅子让她坐下,笑着说,“改天有时间,一起坐坐。” 楚政政看到温槿毫无掩饰的开心,暗暗在心里把陆连川三百六十五度转着圈骂了一遍。 虽然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楚政政认为,温槿这种国家级人才,就陆连川那种新婚之夜酒吧泡妹的德行,十个他也配不上。 “冯羡要是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跟陆连川结婚的事。”楚政政起了个话头,“没想到您跟他成一家人了。” “昨天领的证,抽不出时间办婚宴。”温槿笑,细长的眼睛泛着温柔的光芒,温婉极了。 温槿越是这么笑,楚政政越觉得愧疚,心里憋着一句陆连川昨晚在酒吧鬼混的话,硬是没能说出来,楚政政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换位思考,如果她和冯羡结婚第二天,听到单位有人说冯羡新婚之夜跑酒吧招惹小姑娘,她在打爆冯羡狗头前,一定会先舞着流星锤,给嚼舌头的人一锤。 算了算了,做人千万不要太惹人烦,楚政政咽下不好听的话,只含蓄道:“以后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冯羡跟陆连川总在一起喝酒,查岗什么的,尽管问冯羡。” 温槿似是听出了点别的意思,跟楚政政互加了好友,顺便关注了冯羡。 温槿的社交账号都用的真名,冯羡看到她名字,立刻做出了反应。 “温少校好,向你致敬。” 温槿忙工作,吃完饭就把手机关机,锁在了统一的箱子里,进了第六实验室。 冯羡没收到回复,抬头对陆连川说:“你媳妇加我。” 陆连川一言不发,伸手要来他手机,一看全是冯羡单方面拍马屁,冷笑一声扔了回来。 冯羡等着接闺女,陆连川无聊,打电话问他在哪,于是,冯羡把陆连川拐到了幼儿园旁边的奶茶店,两个大老爷们本来想聊聊感情问题,可进了奶茶店,陆连川被这甜蜜蜜的幼龄装修风格给吓到了,想说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不说,冯羡着急:“快点,明天我到连海洲出差,能让你友情咨询的只有今天了,有话快说。” 陆连川像喝尽了人生苦酒,一脸道不尽的忧愁,蹙眉问道:“我这样对不对?” “新婚之夜跑酒吧喝酒逃避人生?”冯羡嘴贱,“还是说你差点精神出轨?” 陆连川发现,可能是自己落后时代了,发小讲的话他也听不懂了。 奶茶店里禁烟,外加冯羡的女儿马上就要放学,陆连川忍着烟瘾,修长的手指捏着奶茶杯,好半晌才说:“我指结婚。” “不是,我搞不明白。”冯羡也愁,“你俩结婚这事又不是一时兴起突然就凑一块的,从审批到办手续,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难道不够你后悔的?怎么领了证你就矫情开了?” 陆连川说:“我没想过她会同意。” “谁提出的?” “……她吧。”陆连川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补充道,“她家,不是她。” “她家当初怎么说的?” “她爸突然喊我去吃饭,我那天三台手术,什么都没顾得上换,到饭店已经八点半了,以为是她爸来昭阳玩,让我打发账,去了才看见我爸妈跟她爸妈还有她都在。” “怎么说?” “年龄到了,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两家从小就说婚事,现在看儿女们意思,点头就算成。” “你怎么说?” 陆连川:“我说好。” 冯羡:“我就知道你丫……答应得真爽快!” 陆连川看向窗外,幼儿园快下课了,站岗的警卫推开了大门。 “温槿呢?当时什么反应。” “她说可以。” “那你还问什么?”冯羡百思不得其解,“笑都笑出声了好吗?” 陆连川说:“她没怎么跟我说过话。” “你想什么美事呢!”冯羡呵斥他,“温槿什么性格你不了解?从小我见她,话就没多过,你幻想什么呢?关起门来温槿变话痨,天天在你耳朵边不停说爱你爱你最爱你?” 陆连川没笑,表情反而更愁。 他说:“我是怕她……” 幼儿园响起了下课铃,是首节奏欢快的儿歌,冯羡道:“你大点声!” 陆连川说:“我大哥……” 冯羡一怔,没了音。 陆连川说:“昨天我妈跟她在里屋说话,我听见了……” 冯羡摆手:“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连川神情恍惚,轻声道:“说对不起她,她说,我替大哥照顾着他,没事的……” 冯羡表演过火:“哎哎!我闺女出来了!” 陆连川:“冯羡,我跟我大哥比,差得多吗?” 冯羡冷静下来,道:“能差哪去?你也就年轻时野得不行……你实话告诉我,你家这时候提结婚,还这么仓促,是不是有原因?” 陆连川说:“上个月第六批国际救援队,我报名了。” 冯羡:“哦,怪不得。” 陆家,这是想让他收心。 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却也是一心想往前线去。 冯羡的女儿不像是从幼儿园放学的孩子,而像个动物园里放出来的猴,精力充沛,在冯羡怀里乱蹦,嘴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话要么就是在唱歌,一刻不停歇,也不累。 陆连川笑看着她,冯羡道:“教你个秘诀,绝对管用。” 陆连川把奶茶推给小姑娘喝,附送她一个灿烂友善的笑。 冯羡说:“回去就冲着温槿这么笑,别说一个温槿了,十个温槿也能拿下。” 陆连川变脸神速,皱起眉瞥了一眼冯羡,觉得他死不正经净想些不管用的。 冯羡女儿开始唱爸爸爸爸辛苦了,陆连川感慨:“家里养个孩子真好。” 冯羡:“羡慕?我家这个猴儿给你,打包送你!一天天能把她爸爸给累死,不去缠她妈,就缠我,上次我俩打拳击玩,一拳打我眼,疼得要死,我舍不得打她,朝墙拍了两巴掌,这猴儿还笑我,喊着她妈来看,说爸爸你真傻。我是真傻,干吗非要给自己添个孩子……这猴儿就是来讨债的!” 陆连川只说:“真好、真好。” 冯羡:“觉得好就滚回家自己生!” 事情就是这么巧。 温槿从研究所出来,打开手机,她的朋友给她发来了一张图。 “你老公?” 照片里,灯光朦胧迷离,而陆连川微翘的桃花笑眼也蒙着一层醉意,他斜倚吧台,笑着。 27.那封情书,那份心意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冯羡:“你是笨到何种地步才需要孩子帮你感情通关?” 陆连川嘴角一拉:“你走。” 继而又换了副面孔,笑着跟楚跳跳再见。 猴儿不放心地唠叨着:“下、下次来你们家,一定要领小朋友昂!” 冯羡捂着他闺女嘴开溜。 陆连川郑重其事道:“好,下次你来叔叔家,小朋友陪你玩。” 冯羡歪嘴笑道:“得了吧, 就你这婚后第三天才‘她跟我说话了’的进展,你家小朋友遥遥无期。” 陆连川:“刚开始不太熟……正常。” “这怎么还带自我安慰?”冯羡笑得更厉害, “哥跟你讲,我刚刚看了, 温槿还那样, 不怎么说话, 冷和热你懂吗?我家那个你见过吧, 天天叽里呱啦的, 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叫热, 我你知道吧?也是热, 所以我俩要是谈情说爱,三天就占领高地发起总攻了。你, 慢热, 温槿,冷。所以你俩谈情说爱, 三天才到‘冯羡, 她跟我说话了!’, 你这样不行, 你们俩得有一个热起来,主动,懂我意思吗?现在你这边想跟人家好好交流感情双方建交,那这个主动就得你来。” 陆连川不语。 冯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扯礼貌,礼貌不是让你待着不动,想建交就滚回去主动建交,还想借我家猴儿玩儿童建交,你想得美!” 冯羡扭着腰走了。 陆连川在门口荡悠了会儿,略有所悟。 他分析了局势,用国家之间的交流合作来讲,他和温槿属于偶有交流,但未合作过,彼此之间的了解大多通过名叫陆林峰的中间人转述,目前,两国因陆林峰烈士的缘故建交,但建交后交流合作处于停滞期。 也就是说,虽建交,但两国之间还需要破冰。 冯羡分析得很好,陆连川想,他和温槿的确都太冷,破冰则需要热度。 通俗些说,陆连川现在需要把冷脸搓热了,再用热脸去贴温槿的冷屁股。 陆连川轻咳一声,红了脸。 晚上躺在床上,陆连川执行了‘破冰行动’第一步。 温槿睡相好,指望投怀送抱是不可能了,但他可以。 陆连川索性不要脸了,他扮演起睡姿放飞的无赖,闭眼假寐,之后一点点吞掉半个枕头距离的‘国界线’,接近温槿,感受她的呼吸,判断她的睡眠程度,慢慢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温槿沉睡中,背对着他。 陆连川悠悠叹了口气。 再然后,外交官略感失望又心满意足的睡着了,第一次破冰之旅停歇。 第二天早,温槿醒来,愣了好久。 陆连川就在她眼前,再近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能碰到他。 温槿眨了眨眼,等大脑重启完毕进入分析状态。 陆连川的胳膊在她耳朵下压着,可能这就是他睡着还蹙着眉的原因吧。 温槿分析了不把他吵醒的起床路径,系统返回了sos警报提醒。 在不推开陆连川的前提下,不管她用哪种起床方式,都有碰到他惊醒他的可能。 温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陆连川的闹钟就要响了。 温槿重新思考起床路线,最终放弃。 她正打算正大光明叫醒陆连川,并向借了他胳膊枕了一晚的无意行为道歉,但她还没来得及按计划进行,陆连川醒了。 温槿下意识闭上了眼。 下一秒,陆连川另一只手慢慢摸上她的额头,替她把额前的一缕头发轻抚过去,挂在了耳后。 又两秒过后,温槿听见陆连川说:“哦,你醒了。” 温槿呼吸一滞,睁开了眼。 陆连川的脸近在咫尺,没什么表情,今天幸运,也没起床气,他就这么看着她。 桃花眼总有种似醒非醒自带笑意的迷蒙感,单看眼睛,温槿有种他在笑的错觉,可看整张脸,温槿判断,他并没有笑。 陆连川突然伸出手,盖上了她的眼。 他说:“咱俩结婚了是不是?” 温槿想,他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需要她回答吗? 陆连川又道:“我能抱抱你吗?” 这个是疑问句了! 温槿答:“会很热。” 昨晚她迷迷糊糊只觉得比往常热,现在想想看,绝对是因为陆连川这个热源靠近导致的。 对于温槿的这个回答,陆连川似乎笑了一下,默认为可以,于是,他把温槿圈在了怀里。 第一步,靠近。 第二步,拥抱。 第三步,亲吻。 陆连川低头,在温槿额头上轻轻一碰,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三步走计划。 然而还没等他单方面宣布计划圆满实现,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出现了。 陆连川眼神一变,翻滚到床边,低低骂了一声。 温槿起身,准备洗漱。 陆连川:“……让我先去。” 温槿说:“好啊。” 沉默一会儿,陆连川轻轻吸气,问道:“……今天忙吗?正常下班?” 温槿道:“可能会吧,你有什么安排吗?” 想排队跟你领小朋友。 过了一会儿,陆连川说:“……没事。” 温槿的童年玩伴来了,中午,温槿请她吃饭。两个南方姑娘点了一桌辣菜,一边吃一边聊。 “在昭阳还习惯吗?” 温槿说:“挺好的,比北郡好多了,你要不也来?” “不了,我还是留校吧。唉,北郡荒郊野岭,气候又干燥,自然比不得首都,昭阳百代繁华,确实不错,还好你调到了昭阳。”玩伴道,“你男人呢?怎么样?来昭阳第二件事就是结婚,吓我一跳。” “挺好的。”温槿压低声音,对闺蜜说道,“人特可爱。” “跟陆林峰比呢?” 温槿说:“比不了吧?又不一样。我对学长也没多少了解,但兄弟俩还是挺像的。” “哟……真的?哪像?” “性格?”温槿吮着筷子头,仔细想了,说道,“连川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凶巴巴的,其实挺像学长的……心热。” “外冷心热型?” “对,差不多……有时候跟学长一样,感觉挺热心的,昨天家里来了个小孩儿,看他带小孩儿那样子,特别像学长之前偷着给咱们发零食那样,你体会一下,就那种笑……” 闺蜜哈哈拍桌:“体会到了,这么说也是犬系。” “……”温槿想了一会儿,笑道,“现在还看不出,觉得更像猫系那种……” 她小声说:“要顺毛,顺不对就假惺惺来咬你手,眼睛瞪着,超好玩。” “啊……对了,生活作风上怎么样?” “还行呀。”温槿说,“我个人感觉挺踏实的,没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闺蜜扬扬下巴,贼兮兮问:“做了吗?感觉有经验吗?” 温槿:“哈哈哈哈……没,太忙了,他也没说,所以特别有意思……就躺一张床,每天乖乖躺,但就是没说过。” “哇,脸皮这么薄?”闺蜜道,“不像是陆林峰说的啊,老陆不是总说他兄弟酒吧失足少女拯救大队队长?” “哈哈哈哈……”温槿笑个不停,“这我得感受一下才有发言权,真要是失足少女拯救大队队长,应该蛮厉害的……” 闺蜜:“啊,羡慕……” “收敛点。”温槿道,“已婚啊,还是我的,你别太过分,小心我吃醋。” 闺蜜道:“男人如衣服,闺蜜如手足。” 温槿:“比起护手,还是更想穿衣服……” 闺蜜又问:“他家家长好相处吗?” “外婆有点不好相处,总说什么委屈我,看起来连川很听她的。他爸妈还行,你想教育出学长那种性格的,应该都不是不好相处的。” “嗯?啰嗦吗?” “嗯?不啰嗦啊。” “我以为教育出学长那种啰嗦型都是啰嗦的。”闺蜜笑完,双手合十说道,“老陆你不要骂我,不是故意的,你最好。” 温槿吃完最后一口,问她:“去看学长吗?” “行啊。”闺蜜道,“在岭山吗?下午去,我等你下班。” 陆连川下班后,外婆打来电话:“川啊,心肝,你下班没?” “下班了。” “回家吃饭吧。” 陆连川想着自己第二阶段的三步走计划,回道:“不了,过阵子我调休回家看你。” “小槿呢?” “还在单位,我接她下班。”陆连川挂了电话,给温槿拨了过去,“我到门口了,你还有多久下班?” 温槿轻声细语道:“我在岭山……” 岭山……去看大哥了吗? 陆连川心凉了半截:“……哦,那我……去接你。” 温槿这些天一直忙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能正常上下班,陆连川就想主动一点,每天来接她回家,顺便慢慢联络感情,渐渐实现日久生情,提早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 没想到第一天,就又被大哥打败了。 陆连川一脸阴云,驱车到了岭山陵园,倚在车前,拆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解烟瘾。 五分钟后,他耐心消耗殆尽,深吸口气,进了陵园。 这是温槿第三次来岭山陵园看陆林峰。 第一次是和研究组全体成员来参加追悼会,第二次是前些天跟陆连川来扫墓。 这一次,温槿在山上转了半圈,才找到陆林峰的墓碑。 闺蜜在旁边小声吐槽:“你对得起老陆吗?” 温槿说:“对不起、对不起。” 墓碑上陆林峰的照片是严肃的证件照,没有标志性阳光笑容。 闺蜜不满道:“哪个给挑的照片?这谁啊?板着脸……老陆除了拍证件照,什么时候不笑?” 温槿说:“嗳对了,连川是真不爱笑。” 闺蜜又来:“喂,你对得起老陆吗?来看人家还叨叨人家兄弟。” 温槿态度良好:“嗯,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学长脾气好,不会有意见的。” 两个人一人一句逗着,一点悲伤气氛都没有。 闺蜜:“该死,就不该跟你来,我哭都哭不出来。” 温槿笑:“哭呗,我又不笑你。” 闺蜜坐在碑前酝酿情绪,可总是想起陆林峰乐于助人善开玩笑的优良品行,一滴泪都酝酿不出来,正想放弃,闺蜜看到隔壁的墓碑,指着问温槿:“嗳?那是咱辅导员?” “对。”温槿说,“方指导,跟学长做邻居了。” 28.傲娇喵的微型搓衣板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陆家, 是高攀。 果然, 父亲随后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陆连川沉默不语, 他垂下眼, 心中一空,他没有因这句高攀而恼火, 他只是品到了内心泛起的苦涩。 陆家与温家是世交好友,父辈们又是同个学校的校友, 后在同个部队的服役, 交情颇深, 后来服从安排, 一南一北, 虽隔得远, 却没断过来往。 陆家跟温家的这门婚事很早的时候就说定了,看起来像是玩笑话,但双方家长都有几分真心, 只等孩子们长大点头。 陆家没高攀温家,他们门当户对。 但他陆连川, 高攀温槿。 因为……原本要和温槿结婚的,不是他。 陆家原先有个比他陆连川优秀耀眼许多的儿子, 那才是能与温槿比肩的人。 原本……应是如此。 晚八点,家长们离开, 温槿收拾碗筷, 被陆连川拦下了:“我来。” 他比温槿高许多, 靠过来时,温槿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浅绿色军装,贴着她的肩膀,轻轻擦过。 温槿目光闪烁几下,松开了手,轻声道:“辛苦。” 陆连川扭开水龙头,水哗哗流着,他想,自己应该应一声,但转过头,温槿已经离开了厨房。 温槿昨日晋升专业技术少校军衔,允许结婚的审批也下来了,首长笑容和煦,带着些温柔的调侃说:“温少校,双喜临门。” 陆连川当时也在场,他想,只要温槿不会敬个礼说一句为人民服务,他就牵住她的手,并向首长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做个好丈夫,保证生活幸福。 温槿敬了个礼,说:“谢谢首长。” 陆连川的手指动了动,面无表情。 终究是冰冷的现实击碎了幻想。 陆连川收拾好厨房,坐在沙发上发愣。 温槿在洗澡,脱下的军装放在沙发上,叠了起来,很整齐。 浴室里,水哗哗响,陆连川蹙起眉,内心焦灼。 陆连川深吸口气,抓起桌上的烟盒,修长的手指抽出一支烟,轻轻咬着烟尾,满屋转着找火。 这是温槿的住处,他昨天拎包入住,烟和打火机都放在桌面上。今日家长来之前,温槿收拾的桌子,烟在,打火机不知被她收到了何处。 两年前陆连川染上了烟瘾,严重时,每天两包烟。 知情好友不敢劝他,只说:“你自己是医生,你应该知道后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是非要劝你戒,但你要控制量,身体是自己的,身体垮了,没人能替你受着。” 陆连川想,就这么算了吧,找不到火,就不抽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很快,温槿走了出来。 温热的柠檬香湿漉漉的扑面而来,陆连川心跳更快,他抬起头看向温槿,只一眼,口干舌燥。 她擦着头发,湿淋淋的头发乌黑发亮,水珠沿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到锁骨那里,又缓缓流向那被浴巾裹起来的高耸的胸。 温槿…… 温婉,智慧,沉着。 一路拔尖,本硕连读的高材生,信息防御专家。 年纪轻轻就被授予少校军衔。 名下一大串科研成果。 首长称赞她是为国家编织出强有力防御盾的战士。 “温槿一个人,顶一个作战师。” 是的,温槿是个优秀的女人。 然而此时,陆连川眼中的温槿,卸下了所有光环,她站在他眼前,白的似雪,轻轻一抬眸,就能点燃他心中的火。 陆连川喉咙一紧,转了过去,无所适从,又开始满屋子找火。 温槿眯起眼,看过来。 她的眼睛细长,双眼皮也窄,眼尾挑着,这么一眯,陆连川偷眼看见,后背一紧,腿动不了了。 温槿问:“在找火?” 陆连川夹着烟的手指在颤抖,最终他嗯了一声。 温槿趿拉着拖鞋,弯腰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摸出了一盒火柴,火柴擦亮,温槿的手护着火光走来。 陆连川盯着她看,愣了许久,噙着烟低头。 他长眉依然紧蹙着,吐出一口烟后,他轻咳几声,低声道:“我出去抽。” 温槿没说话,甩灭了火柴,擦着头发进了卧室。 陆连川站在走廊,夜风吹起他的黑发,他倚在门口,仰起头,慢慢喷出烟雾。 一双桃花眼,满眼风流。 薄烟朦胧了他的眼睛,陆连川不笑时,眼神迷离,媚态也敛了几分,看谁都是淡淡一瞥,凉薄得很。 他的手指划着屏幕,光是冷的,他指尖也是凉的。 “授予温槿专业技术少校军衔,出任……防御作战某所工程师。” 他又在看这条新闻,他转载后,他的朋友同事几乎都留评了。 温槿只回复了老首长的夸赞,依然是那句:谢谢首长。 没人提温槿和他结婚的事,除了他的好友冯羡。 冯羡:“恭喜,恭喜。两次恭喜,四舍五入,我沾了哥们的光,从此跟温少校也是一家人了。” 陆连川想,冯羡平时说话不是很直白吗?怎么今天就含蓄了? 没人问冯羡他的两次恭喜是什么意思。 因而,陆连川与温槿正式注册结婚这件事,除了首长、家人和至交好友,基本无人知晓。 想起温槿那种温和低调的性情,陆连川认为,此时此刻他急切地想把喜讯广而告之的念头就显得无比庸俗。 陆连川夹着烟,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深蓝色丝绒盒。 他手指挑开盖子,里面是两枚婚戒。 昨日陆连川犹豫着没给温槿,本想今天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戴不戴随她,但,时机他还没找好,温槿就已经睡了…… 陆连川回头望向卧房,他想:是不是错觉?她为什么会答应结婚? 还有,今晚……他该怎么办? 尽管有三天婚假,但温槿明天依然要去研究所。 有些事情比结婚重要,总工程师年事已高,新的信息防御研发重担在她肩上挑着。 温槿倒是想抽出时间好好和陆连川谈谈,但任务压头,她总是没有时间思考。 她像每时每刻都在战斗,陆连川也如此。 所以,先结婚是个不错的开始,起码能省去不少时间,至于感情…… 温槿睡意沉沉。 感情……应该有吧。 她印象里,陆连川是个不错的人,按照现在的说法,他们俩也算青梅竹马? 不,太勉强了,平均三四年才在过年两家团聚时见一次面,与其说是和陆连川青梅竹马,不如说是和大哥青梅竹马。 大哥…… 之前和大哥也不熟,是后来进了国防大,才和大哥熟悉起来。 优秀的学长,物理信息工程不可多得的人才,永远笑着的大哥…… 温槿翻了个身,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 屋里进来了人,淡淡的柠檬香。 陆连川洗了澡,烟味淡了,他原本想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但又觉得不妥。 他轻手轻脚进了卧房,花了三秒钟站在床边思考进退。 只有一条被子,温槿给他留出了半边,所以,其实她是有在考虑他的,陆连川想:我是走是留? 最终,他的本能选择了香暖。 他躺了下去,轻轻卷着被角,睡在床边,不敢将自己完全放在床上,他平躺着,就像伟人去世供人瞻仰的姿势,肃穆又可笑。 温槿背对着他,睡得很安静。 陆连川听着她的呼吸声,职业本能在心中迅速做了判断。 她也还醒着,并没有睡着。 陆连川乌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有一阵子,大脑是空白的。 他看起来在思考,然而,他所有能拿来思考的东西,现在全被温槿占据。 没有‘图谋不轨’的想法,只有不知所措的茫然。 这是结婚的第一天,他与温槿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 “三天婚假。”陆连川想,“我们有三天婚假,明天,明天我一定和她谈谈。” 我要知道她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 为了大哥。 大脑替他做出了回答。 陆连川轻轻皱起眉,随即,他认命地放弃挣扎。 他与温槿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这个距离让风得逞,凉风从空隙中钻进被子,不久后,温槿打起了嗝。 这个嗝把温槿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她烦躁转身,平躺着,迷迷糊糊朝旁边摸去,她想把那个进风口消灭掉。 她抓住被子边缘往自己这边带,感觉到那头牵引的重量,她才意识到,今天,多了个陆连川。 温槿睁开眼睛,侧头朝身边看去,停了几秒,她又打了个嗝。 忽然,那个重量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温槿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错愕。 陆连川俯身,胳膊撑在她两侧,静静看着她,像是在等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温槿没说话,表情已恢复了平静。 陆连川开口:“睡吧。” 他说完,起身下床,边走边脱掉了睡衣,抓起旁边的衬衫开门走出去。 他蹙着眉,表情嫌恶。 温槿坐起来,问道:“你去哪?” “没事,你睡吧,我出去抽根烟。” 温槿愣了愣,后知后觉到,自己不打嗝了。 半个小时后,陆连川没回,温槿起身,打开门,走廊却空无一人。 她在门口愣了会儿,转身回去取手机。 输入陆之后,通讯录跳出了两个名字。 陆林峰 陆连川 温槿目光停在陆林峰三个字上,最终放下了手机。 关于结婚这个提议,陆连川没有任何意见,他点了头,表情淡淡,看不出悲或喜。 他为什么会答应结婚。 是因为……陆林峰吗? 温槿想,或许她的决定是错误的。 冯羡歪嘴笑道:“得了吧,就你这婚后第三天才‘她跟我说话了’的进展,你家小朋友遥遥无期。” 陆连川:“刚开始不太熟……正常。” “这怎么还带自我安慰?”冯羡笑得更厉害,“哥跟你讲,我刚刚看了,温槿还那样,不怎么说话,冷和热你懂吗?我家那个你见过吧,天天叽里呱啦的,有什么就说什么,那叫热,我你知道吧?也是热,所以我俩要是谈情说爱,三天就占领高地发起总攻了。你,慢热,温槿,冷。所以你俩谈情说爱,三天才到‘冯羡,她跟我说话了!’,你这样不行,你们俩得有一个热起来,主动,懂我意思吗?现在你这边想跟人家好好交流感情双方建交,那这个主动就得你来。” 陆连川不语。 冯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扯礼貌,礼貌不是让你待着不动,想建交就滚回去主动建交,还想借我家猴儿玩儿童建交,你想得美!” 冯羡扭着腰走了。 陆连川在门口荡悠了会儿,略有所悟。 他分析了局势,用国家之间的交流合作来讲,他和温槿属于偶有交流,但未合作过,彼此之间的了解大多通过名叫陆林峰的中间人转述,目前,两国因陆林峰烈士的缘故建交,但建交后交流合作处于停滞期。 也就是说,虽建交,但两国之间还需要破冰。 冯羡分析得很好,陆连川想,他和温槿的确都太冷,破冰则需要热度。 通俗些说,陆连川现在需要把冷脸搓热了,再用热脸去贴温槿的冷屁股。 陆连川轻咳一声,红了脸。 晚上躺在床上,陆连川执行了‘破冰行动’第一步。 温槿睡相好,指望投怀送抱是不可能了,但他可以。 陆连川索性不要脸了,他扮演起睡姿放飞的无赖,闭眼假寐,之后一点点吞掉半个枕头距离的‘国界线’,接近温槿,感受她的呼吸,判断她的睡眠程度,慢慢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温槿沉睡中,背对着他。 陆连川悠悠叹了口气。 再然后,外交官略感失望又心满意足的睡着了,第一次破冰之旅停歇。 第二天早,温槿醒来,愣了好久。 陆连川就在她眼前,再近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能碰到他。 温槿眨了眨眼,等大脑重启完毕进入分析状态。 陆连川的胳膊在她耳朵下压着,可能这就是他睡着还蹙着眉的原因吧。 温槿分析了不把他吵醒的起床路径,系统返回了sos警报提醒。 在不推开陆连川的前提下,不管她用哪种起床方式,都有碰到他惊醒他的可能。 温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陆连川的闹钟就要响了。 温槿重新思考起床路线,最终放弃。 她正打算正大光明叫醒陆连川,并向借了他胳膊枕了一晚的无意行为道歉,但她还没来得及按计划进行,陆连川醒了。 温槿下意识闭上了眼。 下一秒,陆连川另一只手慢慢摸上她的额头,替她把额前的一缕头发轻抚过去,挂在了耳后。 又两秒过后,温槿听见陆连川说:“哦,你醒了。” 29.我的心,为你悬起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早些年, 温槿有一颗粉嫩少女心, 后来, 这颗少女心被她在专业领域内摸爬滚打给摔打没了。 周日早上, 陆连川做家务时, 气愤的发现, 温槿的衣服少得可怜,常服没几个,还都是规规矩矩的长袖短袖,长裤短裤,颜色也只有灰和黑。 陆连川对着衣柜生气,咬牙切齿。 温槿感觉到某人又炸毛了, 过来看了眼,好奇:“你找什么?” 陆连川:“你裙子呢?” 温槿怔了好一会儿, 在衣柜翻了翻,轻轻一声啊,笑道:“吓我, 我没裙子。” 多少年没穿过了,最近一次穿还是在六年前,大学放假回家给爷爷祝寿, 穿了条红裙子。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 声音糯糯道:“可以呀, 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 尤其是云州那边的, 又软又糯,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温槿看起来很高兴,乌溜溜的眼睛水润润的,一边嘴角扬着,带起浅浅的酒窝,她轻快道:“好呀。” 陆连川化了。 他关上柜门,干活都有劲了,手上动作更快。 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行动简练、眼快手稳,陆连川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军医,做家务更是雷厉风行,二十分钟麻利整好。 温槿感慨:“哇,内务真漂亮。” 陆连川正在换衬衫,闻言扬眉,淡淡回答:“我年年内务比赛都是第一。” 温槿说:“我不行,我动作有点慢,都是把被子叠好,盖着衣服睡,指导员一吹集合哨,背着就走。” 陆连川笑了一下,他宿舍也有这样的人,这是军校生的小机智。 “内务勉强及格,从来没代表过宿舍参加比赛。”温槿说,“后来,指导员让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宿舍做示范……” “啊,我们也是。”陆连川惊喜,自嘲道,“我做了三年内务示范,后来听说我们学校有个榜,叫最不期望看到谁榜,我竟然比我们最严厉的那个指导员得票多,之后就没再去过了。你们做内务示范的也在最不受欢迎榜上吧?” 温槿笑:“做内务示范的是大哥,大哥在我们国防大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陆连川噎住。 温槿笑眯眯道:“可能做内务一把好手,也是遗传?” 陆连川心里不是很舒服,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他亲哥从小就是好大哥性格,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再想得开,他心里还是有点酸,看来今晚的醋溜土豆不用放醋了。 不过,陆连川的醋意来的迅猛去得也快。 等出门,悄咪咪拉住温槿的手,他打翻的醋就蒸发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甜。 天渐渐转暖,陆连川这么拉着温槿的手其实是很热的,两个人都热,但谁也没松手。 这么看,他俩还挺奇怪。 别的情侣牵着手,靠的也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亲昵亲密。而他俩,尽管拉着手,但谁也不说话,迈着长腿,步伐整齐,快速在步行街……走马观花。 走了半条街,陆连川终于进入状态,为增进感情绞尽脑汁,寻找外援。 碰见卖小吃的,陆连川停下:“你吃吗?” 温槿:“不饿,你饿了吗?那你买吧。” 陆连川:“吃!” 不由分说买来塞给温槿。 温槿吃了一半,速度慢了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连川见状,顺手拿过来,帮她吃了,之后一抹嘴,打开钱包:“前面那个棉花糖挺好看的?” 温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连川这样的,板着脸举个棉花糖……挺萌的。 温槿偷偷笑了笑,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你买吧。” 陆连川问:“要哪个颜色?” “看你。”温槿说。 陆连川:“快说。” 温槿:“……蓝色吧。” 温槿不喜欢甜食,但棉花糖这种东西,就是举在手里愉悦心情的。 三分钟后,过足瘾的温槿把棉花糖给了陆连川:“帮我拿着,你也可以吃。” 陆连川接过棉花糖,帮她举着。 温槿说:“你吃,你吃嘛。” 哎呀,不好……南方口音自带撒娇,陆连川一愣,服从命令,咬了嘴棉花糖。 糖丝黏,陆连川皱着眉,心里给棉花糖打了个差评,并决定此生不再买第二次,哪知转眼看到温槿竟然一脸微笑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陆连川当时就把前一秒给棉花糖打差评的自己拖出来扇了个巴掌。 五星好评!下次还买! 温槿问:“你爱拍照吗?” 陆连川唔了一声,吞下大半个‘虚胖’的棉花糖,哑着嗓子道:“还行吧……” 很多事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还行的程度。 陆连川想这么说,然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温槿这么问,是不是要和他拍照? 拍照?! 婚纱照! 陆连川皱了下眉,骂了前一秒愚蠢的自己,自打脸改了答案:“严格上讲……还是很喜欢拍照的。” 步行街上有婚纱影楼,他余光已经瞥到了,马上,只需再来一句,就能顺其自然地和温槿走进婚纱影楼,补照结婚照! 温槿! 穿婚纱的温槿!很多套! 陆连川笑了起来。 “咔嚓——”温槿捂着嘴,看着手机,笑道:“啊呀,竟然还有闪光灯……不好意思。” 陆连川举着剩下的少半个瘦溜的棉花糖,呆住。 “刚刚想起……”温槿脸微红,半垂着眼温温柔柔道,“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有时候在研究所说起你,也没办法给人看你照片。” 陆连川有些懵,又惊又懵,桃花眼圆溜溜的,眨了眨。 他想,早说,我让你拍一天,三五千张你随便挑! 陆连川道:“哦……我也没有,前几天冯羡问我要不要拍结婚照,我最近看你忙,忘了问你。” “结婚照啊……”温槿转头看向旁边不远处那家婚纱摄影楼,目光停在橱窗里的婚纱上,她声音有些缥缈,“确实该照点……不过时间是个问题,等我把第三阶段给做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要不到时候再说?”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矜持道:“嗯,行。” 再之后,这两个人就像散步,陆连川手背着,却还握着温槿的手,这种颇具岁月感的牵手方式,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情侣偷笑个不停。 陆连川步子放慢了些,好留意温槿从各家店前经过时的表情变化。 终于,温槿停下脚步,道:“连川,来这里看看吧。” 那是家走性冷淡风的女士服装店,门面大,装潢也十分精良。陆连川进去后,紧紧跟着温槿,温槿停下来拿起衣服看,他就也停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画风和坐在等候区哈欠连连的男士们大相径庭,活像个叛徒。 导购是个年轻小伙子,像是说单口相声的,不管温槿手碰哪一件,他都能把衣服和温槿夸得天花乱坠:“姐你试试这个,今年流行烟绿色连衣长裙,穿上保准仙女!姐夫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很配姐!” 陆连川气鼓鼓道:“不要绿色。” 小伙子诧异:“姐夫啊,这是今年流行!春意盎然青春洋溢,姐夫难道是做金融的?不喜欢看绿色?” 陆连川一歪头,跟温槿抱怨:“你平时就穿军装……全是这颜色的,换个别的。” 温槿忍笑,只觉得他抱怨起来,表情可爱至极。 “啊!我懂了!姐平时穿军装多,现在想换换颜色是不是!”导购小哥长杆挑下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说道,“一字肩小晚礼裙,今年爆款,但没几个人撑得起来,我看姐你准行!我拿个合适的号,姐你穿上身看看效果!” 陆连川看到温槿的脸上微微露出向往,眼睛也稍微亮了点。 陆连川道:“试试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槿软绵绵笑了笑,进了试衣间。 陆连川人五人六在店里晃悠了一圈,打发时间。 温槿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忽然听到收银台这边,有人叫陆连川的名字。 “陆连川,陆医生!” 陆连川茫然回头。 叫他的是长着一张苹果脸的收银员。 她见陆连川回头,惊喜又带着点调侃,说道:“陆医生陪女友来逛街吗?好多年没见你了……哎呀。” 温槿走出来,侧头看向那个收银员。 空了几秒,她听见陆连川说:“好看。” 温槿回神:“嗯?” 陆连川眼睛里泛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好看。”他又说了一次。 导购小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当即说道:“姐气质好个子高,穿这个相当合适!我直接把吊牌给你剪了,穿着吧!” 陆连川道:“好,多少钱?” 温槿:“诶?你要买?” 陆连川嗯了一声,掏出钱包付款。 苹果脸收银员笑:“陆医生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用现金结账。” 30.与你同甘共苦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陆连川嘴角一拉:“你走。” 继而又换了副面孔, 笑着跟楚跳跳再见。 猴儿不放心地唠叨着:“下、下次来你们家, 一定要领小朋友昂!” 冯羡捂着他闺女嘴开溜。 陆连川郑重其事道:“好, 下次你来叔叔家,小朋友陪你玩。” 冯羡歪嘴笑道:“得了吧, 就你这婚后第三天才‘她跟我说话了’的进展,你家小朋友遥遥无期。” 陆连川:“刚开始不太熟……正常。” “这怎么还带自我安慰?”冯羡笑得更厉害,“哥跟你讲,我刚刚看了,温槿还那样,不怎么说话,冷和热你懂吗?我家那个你见过吧, 天天叽里呱啦的, 有什么就说什么,那叫热, 我你知道吧?也是热, 所以我俩要是谈情说爱,三天就占领高地发起总攻了。你, 慢热,温槿, 冷。所以你俩谈情说爱,三天才到‘冯羡, 她跟我说话了!’, 你这样不行, 你们俩得有一个热起来,主动,懂我意思吗?现在你这边想跟人家好好交流感情双方建交,那这个主动就得你来。” 陆连川不语。 冯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扯礼貌,礼貌不是让你待着不动,想建交就滚回去主动建交,还想借我家猴儿玩儿童建交,你想得美!” 冯羡扭着腰走了。 陆连川在门口荡悠了会儿,略有所悟。 他分析了局势,用国家之间的交流合作来讲,他和温槿属于偶有交流,但未合作过,彼此之间的了解大多通过名叫陆林峰的中间人转述,目前,两国因陆林峰烈士的缘故建交,但建交后交流合作处于停滞期。 也就是说,虽建交,但两国之间还需要破冰。 冯羡分析得很好,陆连川想,他和温槿的确都太冷,破冰则需要热度。 通俗些说,陆连川现在需要把冷脸搓热了,再用热脸去贴温槿的冷屁股。 陆连川轻咳一声,红了脸。 晚上躺在床上,陆连川执行了‘破冰行动’第一步。 温槿睡相好,指望投怀送抱是不可能了,但他可以。 陆连川索性不要脸了,他扮演起睡姿放飞的无赖,闭眼假寐,之后一点点吞掉半个枕头距离的‘国界线’,接近温槿,感受她的呼吸,判断她的睡眠程度,慢慢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温槿沉睡中,背对着他。 陆连川悠悠叹了口气。 再然后,外交官略感失望又心满意足的睡着了,第一次破冰之旅停歇。 第二天早,温槿醒来,愣了好久。 陆连川就在她眼前,再近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能碰到他。 温槿眨了眨眼,等大脑重启完毕进入分析状态。 陆连川的胳膊在她耳朵下压着,可能这就是他睡着还蹙着眉的原因吧。 温槿分析了不把他吵醒的起床路径,系统返回了sos警报提醒。 在不推开陆连川的前提下,不管她用哪种起床方式,都有碰到他惊醒他的可能。 温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陆连川的闹钟就要响了。 温槿重新思考起床路线,最终放弃。 她正打算正大光明叫醒陆连川,并向借了他胳膊枕了一晚的无意行为道歉,但她还没来得及按计划进行,陆连川醒了。 温槿下意识闭上了眼。 下一秒,陆连川另一只手慢慢摸上她的额头,替她把额前的一缕头发轻抚过去,挂在了耳后。 又两秒过后,温槿听见陆连川说:“哦,你醒了。” 温槿呼吸一滞,睁开了眼。 陆连川的脸近在咫尺,没什么表情,今天幸运,也没起床气,他就这么看着她。 桃花眼总有种似醒非醒自带笑意的迷蒙感,单看眼睛,温槿有种他在笑的错觉,可看整张脸,温槿判断,他并没有笑。 陆连川突然伸出手,盖上了她的眼。 他说:“咱俩结婚了是不是?” 温槿想,他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需要她回答吗? 陆连川又道:“我能抱抱你吗?” 这个是疑问句了! 温槿答:“会很热。” 昨晚她迷迷糊糊只觉得比往常热,现在想想看,绝对是因为陆连川这个热源靠近导致的。 对于温槿的这个回答,陆连川似乎笑了一下,默认为可以,于是,他把温槿圈在了怀里。 第一步,靠近。 第二步,拥抱。 第三步,亲吻。 陆连川低头,在温槿额头上轻轻一碰,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三步走计划。 然而还没等他单方面宣布计划圆满实现,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出现了。 陆连川眼神一变,翻滚到床边,低低骂了一声。 温槿起身,准备洗漱。 陆连川:“……让我先去。” 温槿说:“好啊。” 沉默一会儿,陆连川轻轻吸气,问道:“……今天忙吗?正常下班?” 温槿道:“可能会吧,你有什么安排吗?” 想排队跟你领小朋友。 过了一会儿,陆连川说:“……没事。” 温槿的童年玩伴来了,中午,温槿请她吃饭。两个南方姑娘点了一桌辣菜,一边吃一边聊。 “在昭阳还习惯吗?” 温槿说:“挺好的,比北郡好多了,你要不也来?” “不了,我还是留校吧。唉,北郡荒郊野岭,气候又干燥,自然比不得首都,昭阳百代繁华,确实不错,还好你调到了昭阳。”玩伴道,“你男人呢?怎么样?来昭阳第二件事就是结婚,吓我一跳。” “挺好的。”温槿压低声音,对闺蜜说道,“人特可爱。” “跟陆林峰比呢?” 温槿说:“比不了吧?又不一样。我对学长也没多少了解,但兄弟俩还是挺像的。” “哟……真的?哪像?” “性格?”温槿吮着筷子头,仔细想了,说道,“连川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凶巴巴的,其实挺像学长的……心热。” “外冷心热型?” “对,差不多……有时候跟学长一样,感觉挺热心的,昨天家里来了个小孩儿,看他带小孩儿那样子,特别像学长之前偷着给咱们发零食那样,你体会一下,就那种笑……” 闺蜜哈哈拍桌:“体会到了,这么说也是犬系。” “……”温槿想了一会儿,笑道,“现在还看不出,觉得更像猫系那种……” 她小声说:“要顺毛,顺不对就假惺惺来咬你手,眼睛瞪着,超好玩。” “啊……对了,生活作风上怎么样?” “还行呀。”温槿说,“我个人感觉挺踏实的,没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闺蜜扬扬下巴,贼兮兮问:“做了吗?感觉有经验吗?” 温槿:“哈哈哈哈……没,太忙了,他也没说,所以特别有意思……就躺一张床,每天乖乖躺,但就是没说过。” “哇,脸皮这么薄?”闺蜜道,“不像是陆林峰说的啊,老陆不是总说他兄弟酒吧失足少女拯救大队队长?” “哈哈哈哈……”温槿笑个不停,“这我得感受一下才有发言权,真要是失足少女拯救大队队长,应该蛮厉害的……” 闺蜜:“啊,羡慕……” “收敛点。”温槿道,“已婚啊,还是我的,你别太过分,小心我吃醋。” 闺蜜道:“男人如衣服,闺蜜如手足。” 温槿:“比起护手,还是更想穿衣服……” 闺蜜又问:“他家家长好相处吗?” “外婆有点不好相处,总说什么委屈我,看起来连川很听她的。他爸妈还行,你想教育出学长那种性格的,应该都不是不好相处的。” “嗯?啰嗦吗?” “嗯?不啰嗦啊。” “我以为教育出学长那种啰嗦型都是啰嗦的。”闺蜜笑完,双手合十说道,“老陆你不要骂我,不是故意的,你最好。” 温槿吃完最后一口,问她:“去看学长吗?” “行啊。”闺蜜道,“在岭山吗?下午去,我等你下班。” 陆连川下班后,外婆打来电话:“川啊,心肝,你下班没?” “下班了。” “回家吃饭吧。” 陆连川想着自己第二阶段的三步走计划,回道:“不了,过阵子我调休回家看你。” “小槿呢?” “还在单位,我接她下班。”陆连川挂了电话,给温槿拨了过去,“我到门口了,你还有多久下班?” 温槿轻声细语道:“我在岭山……” 岭山……去看大哥了吗? 陆连川心凉了半截:“……哦,那我……去接你。” 温槿这些天一直忙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能正常上下班,陆连川就想主动一点,每天来接她回家,顺便慢慢联络感情,渐渐实现日久生情,提早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 没想到第一天,就又被大哥打败了。 陆连川一脸阴云,驱车到了岭山陵园,倚在车前,拆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解烟瘾。 五分钟后,他耐心消耗殆尽,深吸口气,进了陵园。 这是温槿第三次来岭山陵园看陆林峰。 第一次是和研究组全体成员来参加追悼会,第二次是前些天跟陆连川来扫墓。 这一次,温槿在山上转了半圈,才找到陆林峰的墓碑。 闺蜜在旁边小声吐槽:“你对得起老陆吗?” 温槿说:“对不起、对不起。” 墓碑上陆林峰的照片是严肃的证件照,没有标志性阳光笑容。 闺蜜不满道:“哪个给挑的照片?这谁啊?板着脸……老陆除了拍证件照,什么时候不笑?” 温槿说:“嗳对了,连川是真不爱笑。” 闺蜜又来:“喂,你对得起老陆吗?来看人家还叨叨人家兄弟。” 温槿态度良好:“嗯,对不起、对不起,不过学长脾气好,不会有意见的。” 两个人一人一句逗着,一点悲伤气氛都没有。 闺蜜:“该死,就不该跟你来,我哭都哭不出来。” 31.化险为夷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 声音糯糯道:“可以呀,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 尤其是云州那边的,又软又糯, 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温槿看起来很高兴, 乌溜溜的眼睛水润润的, 一边嘴角扬着,带起浅浅的酒窝, 她轻快道:“好呀。” 陆连川化了。 他关上柜门, 干活都有劲了,手上动作更快。 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行动简练、眼快手稳,陆连川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军医, 做家务更是雷厉风行,二十分钟麻利整好。 温槿感慨:“哇,内务真漂亮。” 陆连川正在换衬衫, 闻言扬眉, 淡淡回答:“我年年内务比赛都是第一。” 温槿说:“我不行,我动作有点慢, 都是把被子叠好, 盖着衣服睡, 指导员一吹集合哨,背着就走。” 陆连川笑了一下,他宿舍也有这样的人,这是军校生的小机智。 “内务勉强及格,从来没代表过宿舍参加比赛。”温槿说,“后来,指导员让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宿舍做示范……” “啊,我们也是。”陆连川惊喜,自嘲道,“我做了三年内务示范,后来听说我们学校有个榜,叫最不期望看到谁榜,我竟然比我们最严厉的那个指导员得票多,之后就没再去过了。你们做内务示范的也在最不受欢迎榜上吧?” 温槿笑:“做内务示范的是大哥,大哥在我们国防大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陆连川噎住。 温槿笑眯眯道:“可能做内务一把好手,也是遗传?” 陆连川心里不是很舒服,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他亲哥从小就是好大哥性格,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再想得开,他心里还是有点酸,看来今晚的醋溜土豆不用放醋了。 不过,陆连川的醋意来的迅猛去得也快。 等出门,悄咪咪拉住温槿的手,他打翻的醋就蒸发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甜。 天渐渐转暖,陆连川这么拉着温槿的手其实是很热的,两个人都热,但谁也没松手。 这么看,他俩还挺奇怪。 别的情侣牵着手,靠的也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亲昵亲密。而他俩,尽管拉着手,但谁也不说话,迈着长腿,步伐整齐,快速在步行街……走马观花。 走了半条街,陆连川终于进入状态,为增进感情绞尽脑汁,寻找外援。 碰见卖小吃的,陆连川停下:“你吃吗?” 温槿:“不饿,你饿了吗?那你买吧。” 陆连川:“吃!” 不由分说买来塞给温槿。 温槿吃了一半,速度慢了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连川见状,顺手拿过来,帮她吃了,之后一抹嘴,打开钱包:“前面那个棉花糖挺好看的?” 温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连川这样的,板着脸举个棉花糖……挺萌的。 温槿偷偷笑了笑,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你买吧。” 陆连川问:“要哪个颜色?” “看你。”温槿说。 陆连川:“快说。” 温槿:“……蓝色吧。” 温槿不喜欢甜食,但棉花糖这种东西,就是举在手里愉悦心情的。 三分钟后,过足瘾的温槿把棉花糖给了陆连川:“帮我拿着,你也可以吃。” 陆连川接过棉花糖,帮她举着。 温槿说:“你吃,你吃嘛。” 哎呀,不好……南方口音自带撒娇,陆连川一愣,服从命令,咬了嘴棉花糖。 糖丝黏,陆连川皱着眉,心里给棉花糖打了个差评,并决定此生不再买第二次,哪知转眼看到温槿竟然一脸微笑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陆连川当时就把前一秒给棉花糖打差评的自己拖出来扇了个巴掌。 五星好评!下次还买! 温槿问:“你爱拍照吗?” 陆连川唔了一声,吞下大半个‘虚胖’的棉花糖,哑着嗓子道:“还行吧……” 很多事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还行的程度。 陆连川想这么说,然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温槿这么问,是不是要和他拍照? 拍照?! 婚纱照! 陆连川皱了下眉,骂了前一秒愚蠢的自己,自打脸改了答案:“严格上讲……还是很喜欢拍照的。” 步行街上有婚纱影楼,他余光已经瞥到了,马上,只需再来一句,就能顺其自然地和温槿走进婚纱影楼,补照结婚照! 温槿! 穿婚纱的温槿!很多套! 陆连川笑了起来。 “咔嚓——”温槿捂着嘴,看着手机,笑道:“啊呀,竟然还有闪光灯……不好意思。” 陆连川举着剩下的少半个瘦溜的棉花糖,呆住。 “刚刚想起……”温槿脸微红,半垂着眼温温柔柔道,“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有时候在研究所说起你,也没办法给人看你照片。” 陆连川有些懵,又惊又懵,桃花眼圆溜溜的,眨了眨。 他想,早说,我让你拍一天,三五千张你随便挑! 陆连川道:“哦……我也没有,前几天冯羡问我要不要拍结婚照,我最近看你忙,忘了问你。” “结婚照啊……”温槿转头看向旁边不远处那家婚纱摄影楼,目光停在橱窗里的婚纱上,她声音有些缥缈,“确实该照点……不过时间是个问题,等我把第三阶段给做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要不到时候再说?”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矜持道:“嗯,行。” 再之后,这两个人就像散步,陆连川手背着,却还握着温槿的手,这种颇具岁月感的牵手方式,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情侣偷笑个不停。 陆连川步子放慢了些,好留意温槿从各家店前经过时的表情变化。 终于,温槿停下脚步,道:“连川,来这里看看吧。” 那是家走性冷淡风的女士服装店,门面大,装潢也十分精良。陆连川进去后,紧紧跟着温槿,温槿停下来拿起衣服看,他就也停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画风和坐在等候区哈欠连连的男士们大相径庭,活像个叛徒。 导购是个年轻小伙子,像是说单口相声的,不管温槿手碰哪一件,他都能把衣服和温槿夸得天花乱坠:“姐你试试这个,今年流行烟绿色连衣长裙,穿上保准仙女!姐夫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很配姐!” 陆连川气鼓鼓道:“不要绿色。” 小伙子诧异:“姐夫啊,这是今年流行!春意盎然青春洋溢,姐夫难道是做金融的?不喜欢看绿色?” 陆连川一歪头,跟温槿抱怨:“你平时就穿军装……全是这颜色的,换个别的。” 温槿忍笑,只觉得他抱怨起来,表情可爱至极。 “啊!我懂了!姐平时穿军装多,现在想换换颜色是不是!”导购小哥长杆挑下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说道,“一字肩小晚礼裙,今年爆款,但没几个人撑得起来,我看姐你准行!我拿个合适的号,姐你穿上身看看效果!” 陆连川看到温槿的脸上微微露出向往,眼睛也稍微亮了点。 陆连川道:“试试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槿软绵绵笑了笑,进了试衣间。 陆连川人五人六在店里晃悠了一圈,打发时间。 温槿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忽然听到收银台这边,有人叫陆连川的名字。 “陆连川,陆医生!” 陆连川茫然回头。 叫他的是长着一张苹果脸的收银员。 她见陆连川回头,惊喜又带着点调侃,说道:“陆医生陪女友来逛街吗?好多年没见你了……哎呀。” 温槿走出来,侧头看向那个收银员。 空了几秒,她听见陆连川说:“好看。” 温槿回神:“嗯?” 陆连川眼睛里泛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好看。”他又说了一次。 导购小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当即说道:“姐气质好个子高,穿这个相当合适!我直接把吊牌给你剪了,穿着吧!” 陆连川道:“好,多少钱?” 温槿:“诶?你要买?” 陆连川嗯了一声,掏出钱包付款。 苹果脸收银员笑:“陆医生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用现金结账。” 陆连川愣了一下。 苹果脸收银员比了个剪刀手:“陆医生,大骗子,哈哈哈。” 陆连川惊魂,把温槿拉过来,道:“这是我爱人。” “哇,结婚了吗?” 陆连川又对温槿介绍:“这个……是以前的病人。” 温槿笑眯眯的,礼貌点头问候。 陆连川轻咳一声,不知怎么,总觉得底气不足。 从店里出来,陆连川忽然叫住温槿,一本正经地在步行街上解释:“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 他紧张道:“大学时我指导员……给我分了个调研任务……” 温槿静静听着。 “社会调研,带点社会公益性质的,跟总军医合作进行的全民医疗前期调研项目……大概就是把体检卡发给任务区域常年不体检的人群,有时候我们会进行初步诊断,给出建议,指导他们重点先去体检什么项目,总之就是为了建立起公众健康意识。”陆连川苦着脸说,“但我任务完成的不是很顺利……” 这也没办法,他的任务区域多半是酒吧区,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登记了那些姑娘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并把总军医负责项目的医生联系方式给她们,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姑娘会找上门,说他骗人,偏要指名让他负责。 “有本事撩你有本事负责到底啊!” 再后来,竟然成了一种娱乐项目,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后都会来逗一逗。 如果当时网络发达的话,陆连川很可能就被迫‘出道’了,名字就叫:军医大芳心骗子陆连川。 最后因一部分姑娘堵门的原因,指导员友善地给他这次任务调研圈了个零蛋,让他滚了。 但此事并没有结束,陆连川上班后,还会有当年跟风的胆大女孩子找上门喊一喊口号。 “陆连川,骗子!” 陆连川用委屈无奈愤怒复杂的语气,颠三倒四把这事给交待了之后,等待温槿的反应。 温槿轻飘飘道:“大哥跟我说过。” 陆连川气吸了半口,听见这句话,憋在胸口,炸了毛。 温槿又道:“原来是这样……” 陆连川气闷,别过脸去,不开心道:“算了,反正跟谁说都不信,说来说去就是我的错。” 温槿笑道:“怎么会……我就信。” 陆连川惊讶。 温槿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认真的人,让我想像你撩遍一个营的姑娘,我真的想象不出来。所有有悖常理的,都是假的。” 陆连川仿佛终于找到了知音,整张脸神采奕奕。 “你……不生气吗?” “我挺高兴的。”温槿说,“大哥跟我说你招惹一群小姑娘时,我觉得你这人肯定挺好的。” “嗯?”陆连川不解。 “如果不是你主动,那你这个人一定很有魅力且有安全感。”温槿道,“虽然听起来奇怪,但我觉得逻辑上这么理解没错。” 陆连川笑了起来。 温槿打量着他,说道:“只是,我有点受不了你跟别人笑,跟我却皱着眉一脸愁。” 陆连川:“……” 他有吗? 多少年没穿过了,最近一次穿还是在六年前,大学放假回家给爷爷祝寿,穿了条红裙子。 32.摸摸狗子头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主刀大夫今年四十多岁,是陆连川的师姐, 工龄已达二十年, 当然,结婚也二十多年了。 今天的手术很成功, 用时也短,主刀大夫心情不错,放松下来后,动了动脖子, 跟麻醉师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家庭生活。 “……都不想看他。”主刀大夫说道,“每天累得要死, 回家只能打起精神给女儿笑一笑, 看其他人都是冷漠脸, 包括我家那位,唉。” 她自嘲道:“年轻时恨不得天天搂着睡, 上了岁数看见就烦, 我俩之间的距离日渐拉大, 他躺那边, 我躺这边, 有时候都想跟他分房睡。他这辈子就没勤快过, 脚都懒得洗, 年轻时爱情堵塞了我的嗅觉,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现在不行了,没个爱情滤镜,越来越嫌弃。” 麻醉师笑:“姐夫估计也是这么想。” 主刀大夫点头:“他当然也是!年轻时说喜欢我留长发,到现在谁还为这个心动?天天说家里到处都是我的长头发……唉,夫妻就是越过越嫌弃对方。” 麻醉师刚过七年之痒,一副很懂的表情笑眯眯道:“对嘛,离吧,又不舍得离。” 主刀大夫就笑:“那可不,还离什么,跟谁不都一样?凑合着过呗。偶尔回想一下新婚,再看见他还是会心动一下下的,毕竟我俩还有过爱情,果然都在粉红色的回忆中了。” 护士捂着嘴笑:“快别说了,把陆大夫都吓到了。” 陆连川表情十分惊恐。 陆连川倒不是突然听到同事婚后日常惊恐,而是他发现,同事结婚二十多年后的状态,跟他现在新婚的状态是一样的! 这就要惊恐一下了。 毕竟温槿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时,中间是一定有距离的,而他俩结婚还不到一个月。 至于主刀大夫说的,新婚时天天搂着睡,这正是陆连川日日盼望却无法得到的,他心酸又嫉妒,内心小人暗暗咬手帕,默默垂泪。 主刀大夫跟麻醉师笑了起来。 “小陆别听我们瞎说,你才新婚,正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呢。”麻醉师道,“好好把握这几年吧,我新婚那几年天天下班心里跟猫挠似的,只恨回家路远,现在就没这种感觉了。” 主刀大夫道:“唉,陆大夫现在体会不到啊,这时候正热乎呢。” 护士问:“陆大夫爱人是做什么的?只听院里人说你结婚,都没见过。” 陆连川眼睛亮了起来,他终于能亲口说,自己结婚了,另一半是温槿。 “她是陆空装备研究院的。”陆连川说,“温槿。” 主刀大夫眨了眨眼,啊了一声,捂嘴压低声音道:“上个月刚刚聘的那个总工程师?” 陆连川笑得自豪:“嗳,就是她,我家的。” 麻醉师问:“哪个?” 主刀大夫说:“上个月专业技术授衔,那个南三军区调来的总工程师,新任命的,二十六岁!” 主刀大夫强调了年龄。 麻醉师:“乖乖啊,二十六岁,总工程师?!小陆你挺有福气啊!” 护士:“哇!天啊!!”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夸温槿优秀比夸他华佗转世还令他高兴。 等陆连川离开,主刀大夫吹着保温杯里的枸杞,说道:“才女配风流浪子,也挺搭。” “回头是金嘛。”麻醉师说,“小陆挺好的,谁还没年少轻狂过。” 护士小心翼翼道:“陆大夫怎么风流了?我能八卦一下吗?” 主刀大夫笑道:“小陆招蜂引蝶体质,这几年少了,他以前招惹了不少姑娘,上班后还有姑娘成群结队到医院堵他问他要说法。” 麻醉师诚实道:“身为男人,我还是很羡慕的,那些小姑娘都还挺好看。” 护士世界观遭到了冲击:“啊??” 主刀大夫晃着枸杞子,垂眼笑道:“情嘛,一物降一物,这不就被降住了。” 小护士嗷嗷道:“这肯定能降住啊!二十六岁总工程师,这是百年难遇的顶尖人才,这要还降不住他,那陆大夫只能是千年桃花修成的精了吧?!” 麻醉师快要笑疯了。 陆连川多少也听到过说他到处拈花惹草的风言风语,以前是想好好找个机会解释解释,后来发现谣言传播的程度已经到了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了,索性就不管了。 连发小都对他那次的善举半信半疑,其他人怎么会经他解释就信他?另外,陆连川近乎纯真地认为,人品这种东西是相处久了就能看出来的,所以,那些说他在校读书时招惹的姑娘有起码一个营的闲言碎语,他摇摇头笑一笑就过去了,不是很在乎。 反正风流人设已经在了,又对他正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说就说吧,他自己清楚自己做的是好事就好。真相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他也看得出,大多数人只是开个玩笑。 在处理玩笑程度的流言方面,陆连川非常看得开。 不过,陆连川心里清楚,外人传怎么传他可以不管,但对温槿,他一定得解释明白,他可不想温槿从外面听点什么回来跟他闹别扭。 只是,大多数人总是计划得好,执行得差。 半个月过去了,我们的陆医生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给新婚妻子解释一下自己是如何欠下的‘风流债’。 陆连川下班回家,温槿在厨房忙活。 饭菜的香味飘来,陆连川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了,他笑得很满足,站在旁边看温槿切菜。 温槿扭头看了他一眼,只笑了笑,继续专心做她的菜。 陆连川也没出声,主动洗了水果,帮她把辅料备好。 虽然都不说话,但依然和以前一样,彼此都明白对方在做什么,需要什么。 吃饭时,两人依然不说话,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走动着,陆连川打开了电视。 新闻早已结束,这会儿广告集中井喷,除了吃的用的,还有新娱乐项目的宣传。 陆连川忽然提议:“明天我没排班,一起出去吗?” 温槿答:“好的。” “你想去哪?” “你安排。” 陆连川喉咙发紧,腹稿打了好久,别别扭扭道:“家里的墙上缺点东西。” 他的本意,是想给下一句:“我们明天要不要去看一下婚纱摄影。”做铺垫,谁知温槿这个天才脑回路用错误的公式进行理解后,问道:“你想去花鸟市场?” “不去。”陆连川的本魂炸毛了,嘴角一沉,迅速扒完饭,长腿一迈,进厨房刷碗去了。 温槿喝醉后会断片,她记忆里没有楚政政提示的那句墙上怎么不挂结婚照,因而把陆连川刚刚的话做了错误的理解。 温槿咬着筷子头闷声笑,总觉得陆连川比她想象中的更好玩。 是的,想象。 之前对陆连川的了解,全都来自于陆林峰,陆林峰自从看穿温槿的小心思后,就有意撮合她跟陆连川,讲了许多有关陆连川的事,性格喜好诸如此类的。而后,老大哥又用写信的方式,给陆连川讲了许多温槿这个天才小学妹的点点滴滴。 陆林峰以乐于助人且助人助得十分靠谱闻名整个国防大,然而在给弟弟和学妹当红娘这方面,老大哥非常坑。 可能是他自己知道两个人的心思,就默认对方也知道了,或者又可能是他觉得这俩人相互暗恋实在好玩,就‘恶劣’地逗了逗,总而言之,充当中间人和红娘的陆林峰,没对温槿说过陆连川喜欢她,也没对陆连川说过温槿对他有好感,就连寄回去给陆连川看的信,也不明确说目的,每封信大篇幅赞美温槿,写她今天看了什么,推测她喜欢什么,写她今天说了什么聊了什么,他给她讲了陆连川三岁尿床五岁掉床诸如此类的糗事,惹得她开心大笑,还写温槿取得了多么光辉瞩目的成绩,他为之自豪。 然后,在陆林峰寄给陆连川的最后一封信上,他写:做好准备吧,臭小子,这是陆家未来的媳妇! 这是多么让人误会的善意啊。 陆连川接到最后一封信差点疯,电话转了□□个弯,终于打给了正在荒郊野地进行实地勘测的陆林峰。 “你什么时候回来!”陆连川说,“我有话跟你说,男人之间的!” 陆林峰:“哈!等着吧你,你屁股后面跟着的一堆小姑娘解决了吗?” 陆大哥依然不靠谱,趁机取笑陆连川,陆连川挂了电话。 然后,陆林峰参加了国际救援队,驻扎果特里共和国,再然后,工程队遇到了汽车□□袭击,热心肠的好人陆林峰为了保护队友,牺牲了。 陆连川没能等回大哥,也没能有男人之间的对话。生死面前,他自己的那点私情,就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兜兜转转两年过去,当他推开门,听到温槿的家人问他是否同意结婚时,陆连川心里百味杂陈,想起了大哥,差点落泪。 他那天愣了好久,终于,对温槿那份绵长的惦念和喜欢盖过了愧疚犹豫,他收拾好情绪,郑重点了头。 陆连川收拾好厨房,系好垃圾袋,出门扔垃圾。 温槿问:“连川,明天去吗?” 陆连川道:“去。” 管她是去花鸟市场还是婚纱摄影,只要她愿意跟他一起出去,他就满心欢喜。 温槿托腮,对着陆连川的背影发呆。 手机轻轻震了两下。 妈妈发来一条问候:“这几天怎么样?” 温槿想了想,笑了起来。 她回复:“挺好的,比我预期更好一些。” 挺好的,他挺好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这是最惊喜的。 她开始回忆起往昔。 “小槿记得吗?你那年到昭阳来参加物理竞赛,住我家里……”外婆笑道,“林峰没在,家里就你和连川两个,一整天都不说话,我一进家门,姆妈就跟我说,家里安静了一天,跟没人一样,可出来一看,你俩都在客厅,一个在睡觉,一个在看书。” 陆连川扶在轮椅上的手一紧,轻轻咳了一声。 33.飞临险境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早些年, 温槿有一颗粉嫩少女心, 后来,这颗少女心被她在专业领域内摸爬滚打给摔打没了。 周日早上,陆连川做家务时, 气愤的发现,温槿的衣服少得可怜,常服没几个, 还都是规规矩矩的长袖短袖,长裤短裤,颜色也只有灰和黑。 陆连川对着衣柜生气, 咬牙切齿。 温槿感觉到某人又炸毛了, 过来看了眼, 好奇:“你找什么?” 陆连川:“你裙子呢?” 温槿怔了好一会儿, 在衣柜翻了翻,轻轻一声啊,笑道:“吓我,我没裙子。” 多少年没穿过了,最近一次穿还是在六年前, 大学放假回家给爷爷祝寿, 穿了条红裙子。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声音糯糯道:“可以呀, 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 尤其是云州那边的, 又软又糯,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温槿看起来很高兴,乌溜溜的眼睛水润润的,一边嘴角扬着,带起浅浅的酒窝,她轻快道:“好呀。” 陆连川化了。 他关上柜门,干活都有劲了,手上动作更快。 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行动简练、眼快手稳,陆连川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军医,做家务更是雷厉风行,二十分钟麻利整好。 温槿感慨:“哇,内务真漂亮。” 陆连川正在换衬衫,闻言扬眉,淡淡回答:“我年年内务比赛都是第一。” 温槿说:“我不行,我动作有点慢,都是把被子叠好,盖着衣服睡,指导员一吹集合哨,背着就走。” 陆连川笑了一下,他宿舍也有这样的人,这是军校生的小机智。 “内务勉强及格,从来没代表过宿舍参加比赛。”温槿说,“后来,指导员让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宿舍做示范……” “啊,我们也是。”陆连川惊喜,自嘲道,“我做了三年内务示范,后来听说我们学校有个榜,叫最不期望看到谁榜,我竟然比我们最严厉的那个指导员得票多,之后就没再去过了。你们做内务示范的也在最不受欢迎榜上吧?” 温槿笑:“做内务示范的是大哥,大哥在我们国防大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陆连川噎住。 温槿笑眯眯道:“可能做内务一把好手,也是遗传?” 陆连川心里不是很舒服,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他亲哥从小就是好大哥性格,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再想得开,他心里还是有点酸,看来今晚的醋溜土豆不用放醋了。 不过,陆连川的醋意来的迅猛去得也快。 等出门,悄咪咪拉住温槿的手,他打翻的醋就蒸发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甜。 天渐渐转暖,陆连川这么拉着温槿的手其实是很热的,两个人都热,但谁也没松手。 这么看,他俩还挺奇怪。 别的情侣牵着手,靠的也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亲昵亲密。而他俩,尽管拉着手,但谁也不说话,迈着长腿,步伐整齐,快速在步行街……走马观花。 走了半条街,陆连川终于进入状态,为增进感情绞尽脑汁,寻找外援。 碰见卖小吃的,陆连川停下:“你吃吗?” 温槿:“不饿,你饿了吗?那你买吧。” 陆连川:“吃!” 不由分说买来塞给温槿。 温槿吃了一半,速度慢了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连川见状,顺手拿过来,帮她吃了,之后一抹嘴,打开钱包:“前面那个棉花糖挺好看的?” 温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连川这样的,板着脸举个棉花糖……挺萌的。 温槿偷偷笑了笑,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你买吧。” 陆连川问:“要哪个颜色?” “看你。”温槿说。 陆连川:“快说。” 温槿:“……蓝色吧。” 温槿不喜欢甜食,但棉花糖这种东西,就是举在手里愉悦心情的。 三分钟后,过足瘾的温槿把棉花糖给了陆连川:“帮我拿着,你也可以吃。” 陆连川接过棉花糖,帮她举着。 温槿说:“你吃,你吃嘛。” 哎呀,不好……南方口音自带撒娇,陆连川一愣,服从命令,咬了嘴棉花糖。 糖丝黏,陆连川皱着眉,心里给棉花糖打了个差评,并决定此生不再买第二次,哪知转眼看到温槿竟然一脸微笑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陆连川当时就把前一秒给棉花糖打差评的自己拖出来扇了个巴掌。 五星好评!下次还买! 温槿问:“你爱拍照吗?” 陆连川唔了一声,吞下大半个‘虚胖’的棉花糖,哑着嗓子道:“还行吧……” 很多事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还行的程度。 陆连川想这么说,然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温槿这么问,是不是要和他拍照? 拍照?! 婚纱照! 陆连川皱了下眉,骂了前一秒愚蠢的自己,自打脸改了答案:“严格上讲……还是很喜欢拍照的。” 步行街上有婚纱影楼,他余光已经瞥到了,马上,只需再来一句,就能顺其自然地和温槿走进婚纱影楼,补照结婚照! 温槿! 穿婚纱的温槿!很多套! 陆连川笑了起来。 “咔嚓——”温槿捂着嘴,看着手机,笑道:“啊呀,竟然还有闪光灯……不好意思。” 陆连川举着剩下的少半个瘦溜的棉花糖,呆住。 “刚刚想起……”温槿脸微红,半垂着眼温温柔柔道,“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有时候在研究所说起你,也没办法给人看你照片。” 陆连川有些懵,又惊又懵,桃花眼圆溜溜的,眨了眨。 他想,早说,我让你拍一天,三五千张你随便挑! 陆连川道:“哦……我也没有,前几天冯羡问我要不要拍结婚照,我最近看你忙,忘了问你。” “结婚照啊……”温槿转头看向旁边不远处那家婚纱摄影楼,目光停在橱窗里的婚纱上,她声音有些缥缈,“确实该照点……不过时间是个问题,等我把第三阶段给做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要不到时候再说?”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矜持道:“嗯,行。” 再之后,这两个人就像散步,陆连川手背着,却还握着温槿的手,这种颇具岁月感的牵手方式,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情侣偷笑个不停。 陆连川步子放慢了些,好留意温槿从各家店前经过时的表情变化。 终于,温槿停下脚步,道:“连川,来这里看看吧。” 那是家走性冷淡风的女士服装店,门面大,装潢也十分精良。陆连川进去后,紧紧跟着温槿,温槿停下来拿起衣服看,他就也停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画风和坐在等候区哈欠连连的男士们大相径庭,活像个叛徒。 导购是个年轻小伙子,像是说单口相声的,不管温槿手碰哪一件,他都能把衣服和温槿夸得天花乱坠:“姐你试试这个,今年流行烟绿色连衣长裙,穿上保准仙女!姐夫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很配姐!” 陆连川气鼓鼓道:“不要绿色。” 小伙子诧异:“姐夫啊,这是今年流行!春意盎然青春洋溢,姐夫难道是做金融的?不喜欢看绿色?” 陆连川一歪头,跟温槿抱怨:“你平时就穿军装……全是这颜色的,换个别的。” 温槿忍笑,只觉得他抱怨起来,表情可爱至极。 “啊!我懂了!姐平时穿军装多,现在想换换颜色是不是!”导购小哥长杆挑下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说道,“一字肩小晚礼裙,今年爆款,但没几个人撑得起来,我看姐你准行!我拿个合适的号,姐你穿上身看看效果!” 陆连川看到温槿的脸上微微露出向往,眼睛也稍微亮了点。 陆连川道:“试试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槿软绵绵笑了笑,进了试衣间。 陆连川人五人六在店里晃悠了一圈,打发时间。 温槿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忽然听到收银台这边,有人叫陆连川的名字。 “陆连川,陆医生!” 陆连川茫然回头。 叫他的是长着一张苹果脸的收银员。 她见陆连川回头,惊喜又带着点调侃,说道:“陆医生陪女友来逛街吗?好多年没见你了……哎呀。” 温槿走出来,侧头看向那个收银员。 空了几秒,她听见陆连川说:“好看。” 温槿回神:“嗯?” 陆连川眼睛里泛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好看。”他又说了一次。 导购小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当即说道:“姐气质好个子高,穿这个相当合适!我直接把吊牌给你剪了,穿着吧!” 陆连川道:“好,多少钱?” 温槿:“诶?你要买?” 陆连川嗯了一声,掏出钱包付款。 苹果脸收银员笑:“陆医生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用现金结账。” 陆连川愣了一下。 苹果脸收银员比了个剪刀手:“陆医生,大骗子,哈哈哈。” 陆连川惊魂,把温槿拉过来,道:“这是我爱人。” “哇,结婚了吗?” 陆连川又对温槿介绍:“这个……是以前的病人。” 温槿笑眯眯的,礼貌点头问候。 陆连川轻咳一声,不知怎么,总觉得底气不足。 从店里出来,陆连川忽然叫住温槿,一本正经地在步行街上解释:“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 他紧张道:“大学时我指导员……给我分了个调研任务……” 温槿静静听着。 “社会调研,带点社会公益性质的,跟总军医合作进行的全民医疗前期调研项目……大概就是把体检卡发给任务区域常年不体检的人群,有时候我们会进行初步诊断,给出建议,指导他们重点先去体检什么项目,总之就是为了建立起公众健康意识。”陆连川苦着脸说,“但我任务完成的不是很顺利……” 这也没办法,他的任务区域多半是酒吧区,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登记了那些姑娘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并把总军医负责项目的医生联系方式给她们,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姑娘会找上门,说他骗人,偏要指名让他负责。 “有本事撩你有本事负责到底啊!” 再后来,竟然成了一种娱乐项目,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后都会来逗一逗。 如果当时网络发达的话,陆连川很可能就被迫‘出道’了,名字就叫:军医大芳心骗子陆连川。 最后因一部分姑娘堵门的原因,指导员友善地给他这次任务调研圈了个零蛋,让他滚了。 但此事并没有结束,陆连川上班后,还会有当年跟风的胆大女孩子找上门喊一喊口号。 “陆连川,骗子!” 陆连川用委屈无奈愤怒复杂的语气,颠三倒四把这事给交待了之后,等待温槿的反应。 温槿轻飘飘道:“大哥跟我说过。” 陆连川气吸了半口,听见这句话,憋在胸口,炸了毛。 温槿又道:“原来是这样……” 陆连川气闷,别过脸去,不开心道:“算了,反正跟谁说都不信,说来说去就是我的错。” 温槿笑道:“怎么会……我就信。” 陆连川惊讶。 温槿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认真的人,让我想像你撩遍一个营的姑娘,我真的想象不出来。所有有悖常理的,都是假的。” 陆连川仿佛终于找到了知音,整张脸神采奕奕。 “你……不生气吗?” “我挺高兴的。”温槿说,“大哥跟我说你招惹一群小姑娘时,我觉得你这人肯定挺好的。” “嗯?”陆连川不解。 “如果不是你主动,那你这个人一定很有魅力且有安全感。”温槿道,“虽然听起来奇怪,但我觉得逻辑上这么理解没错。” 陆连川笑了起来。 温槿打量着他,说道:“只是,我有点受不了你跟别人笑,跟我却皱着眉一脸愁。” 陆连川:“……” 他有吗? 多少年没穿过了,最近一次穿还是在六年前,大学放假回家给爷爷祝寿,穿了条红裙子。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声音糯糯道:“可以呀,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尤其是云州那边的,又软又糯,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温槿看起来很高兴,乌溜溜的眼睛水润润的,一边嘴角扬着,带起浅浅的酒窝,她轻快道:“好呀。” 陆连川化了。 他关上柜门,干活都有劲了,手上动作更快。 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行动简练、眼快手稳,陆连川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军医,做家务更是雷厉风行,二十分钟麻利整好。 温槿感慨:“哇,内务真漂亮。” 陆连川正在换衬衫,闻言扬眉,淡淡回答:“我年年内务比赛都是第一。” 温槿说:“我不行,我动作有点慢,都是把被子叠好,盖着衣服睡,指导员一吹集合哨,背着就走。” 陆连川笑了一下,他宿舍也有这样的人,这是军校生的小机智。 “内务勉强及格,从来没代表过宿舍参加比赛。”温槿说,“后来,指导员让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宿舍做示范……” “啊,我们也是。”陆连川惊喜,自嘲道,“我做了三年内务示范,后来听说我们学校有个榜,叫最不期望看到谁榜,我竟然比我们最严厉的那个指导员得票多,之后就没再去过了。你们做内务示范的也在最不受欢迎榜上吧?” 温槿笑:“做内务示范的是大哥,大哥在我们国防大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陆连川噎住。 温槿笑眯眯道:“可能做内务一把好手,也是遗传?” 陆连川心里不是很舒服,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他亲哥从小就是好大哥性格,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再想得开,他心里还是有点酸,看来今晚的醋溜土豆不用放醋了。 不过,陆连川的醋意来的迅猛去得也快。 等出门,悄咪咪拉住温槿的手,他打翻的醋就蒸发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甜。 天渐渐转暖,陆连川这么拉着温槿的手其实是很热的,两个人都热,但谁也没松手。 这么看,他俩还挺奇怪。 别的情侣牵着手,靠的也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亲昵亲密。而他俩,尽管拉着手,但谁也不说话,迈着长腿,步伐整齐,快速在步行街……走马观花。 走了半条街,陆连川终于进入状态,为增进感情绞尽脑汁,寻找外援。 碰见卖小吃的,陆连川停下:“你吃吗?” 温槿:“不饿,你饿了吗?那你买吧。” 陆连川:“吃!” 不由分说买来塞给温槿。 温槿吃了一半,速度慢了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连川见状,顺手拿过来,帮她吃了,之后一抹嘴,打开钱包:“前面那个棉花糖挺好看的?” 温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连川这样的,板着脸举个棉花糖……挺萌的。 温槿偷偷笑了笑,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你买吧。” 陆连川问:“要哪个颜色?” “看你。”温槿说。 陆连川:“快说。” 温槿:“……蓝色吧。” 温槿不喜欢甜食,但棉花糖这种东西,就是举在手里愉悦心情的。 三分钟后,过足瘾的温槿把棉花糖给了陆连川:“帮我拿着,你也可以吃。” 陆连川接过棉花糖,帮她举着。 温槿说:“你吃,你吃嘛。” 哎呀,不好……南方口音自带撒娇,陆连川一愣,服从命令,咬了嘴棉花糖。 糖丝黏,陆连川皱着眉,心里给棉花糖打了个差评,并决定此生不再买第二次,哪知转眼看到温槿竟然一脸微笑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陆连川当时就把前一秒给棉花糖打差评的自己拖出来扇了个巴掌。 五星好评!下次还买! 温槿问:“你爱拍照吗?” 陆连川唔了一声,吞下大半个‘虚胖’的棉花糖,哑着嗓子道:“还行吧……” 很多事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还行的程度。 陆连川想这么说,然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温槿这么问,是不是要和他拍照? 拍照?! 婚纱照! 陆连川皱了下眉,骂了前一秒愚蠢的自己,自打脸改了答案:“严格上讲……还是很喜欢拍照的。” 步行街上有婚纱影楼,他余光已经瞥到了,马上,只需再来一句,就能顺其自然地和温槿走进婚纱影楼,补照结婚照! 温槿! 穿婚纱的温槿!很多套! 陆连川笑了起来。 “咔嚓——”温槿捂着嘴,看着手机,笑道:“啊呀,竟然还有闪光灯……不好意思。” 陆连川举着剩下的少半个瘦溜的棉花糖,呆住。 “刚刚想起……”温槿脸微红,半垂着眼温温柔柔道,“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有时候在研究所说起你,也没办法给人看你照片。” 陆连川有些懵,又惊又懵,桃花眼圆溜溜的,眨了眨。 他想,早说,我让你拍一天,三五千张你随便挑! 陆连川道:“哦……我也没有,前几天冯羡问我要不要拍结婚照,我最近看你忙,忘了问你。” “结婚照啊……”温槿转头看向旁边不远处那家婚纱摄影楼,目光停在橱窗里的婚纱上,她声音有些缥缈,“确实该照点……不过时间是个问题,等我把第三阶段给做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要不到时候再说?”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矜持道:“嗯,行。” 再之后,这两个人就像散步,陆连川手背着,却还握着温槿的手,这种颇具岁月感的牵手方式,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情侣偷笑个不停。 陆连川步子放慢了些,好留意温槿从各家店前经过时的表情变化。 终于,温槿停下脚步,道:“连川,来这里看看吧。” 那是家走性冷淡风的女士服装店,门面大,装潢也十分精良。陆连川进去后,紧紧跟着温槿,温槿停下来拿起衣服看,他就也停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画风和坐在等候区哈欠连连的男士们大相径庭,活像个叛徒。 导购是个年轻小伙子,像是说单口相声的,不管温槿手碰哪一件,他都能把衣服和温槿夸得天花乱坠:“姐你试试这个,今年流行烟绿色连衣长裙,穿上保准仙女!姐夫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很配姐!” 陆连川气鼓鼓道:“不要绿色。” 小伙子诧异:“姐夫啊,这是今年流行!春意盎然青春洋溢,姐夫难道是做金融的?不喜欢看绿色?” 陆连川一歪头,跟温槿抱怨:“你平时就穿军装……全是这颜色的,换个别的。” 温槿忍笑,只觉得他抱怨起来,表情可爱至极。 “啊!我懂了!姐平时穿军装多,现在想换换颜色是不是!”导购小哥长杆挑下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说道,“一字肩小晚礼裙,今年爆款,但没几个人撑得起来,我看姐你准行!我拿个合适的号,姐你穿上身看看效果!” 陆连川看到温槿的脸上微微露出向往,眼睛也稍微亮了点。 陆连川道:“试试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槿软绵绵笑了笑,进了试衣间。 陆连川人五人六在店里晃悠了一圈,打发时间。 温槿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忽然听到收银台这边,有人叫陆连川的名字。 “陆连川,陆医生!” 陆连川茫然回头。 34.穿越敌营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要说这医生专业吧,也是真专业,初步诊断谨慎又明了,不像半吊子借看诊行骚扰揩油之举, 可陆连川再规矩,笑起来也给人一种, 他是以行医为借口, 要妹子们的联系方式,放长线方便以后泡妞。 陆连川浑然不觉, 后来发现,他只要点一杯酒, 往吧台一坐,还没掏出体检卡,就会有姑娘过来, 问他:“能请我喝一杯吗?陆医生,我们聊聊?” 陆连川会解释:“叫陆连川就好,目前还不算是医生。” “无所谓, 是你就行,看见你我觉得我浑身都有病, 等着你治。” 陆连川:“那不会的,不至于的, 先体检八大项吧。” 然后给一张体检卡, 登记妹子的联系方式和年龄。 再后来, 消息传着传着就有意思了。 和他合作组队的体检中心医师气愤地给指导员报告:“你们是做调研做公益, 还是让学生去泡妹?!我从前天开始,短信电话轰炸不停,那些内容说出来让人害臊!过来的年轻小姑娘没几个是真体检的,有的胡搅蛮缠,非要陆医生‘体检’,啊??他是怎么做工作的?这点任务给我做的稀烂,不良风气,传出去就是给学校抹黑!他代表的是军医大,代表的是军人形象!你扣他道德分!让他过来给我作检讨!” 陆连川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最后几天,他一踏进酒吧,就有人围上来:“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我不要别人的,你不要用别人的糊弄我。” “撩了就要负责。” “骗子!” 陆连川纯粹当他们开玩笑,可后来指导员一个电话终止了他的调研进程,把他叫了回去问情况。 陆连川:“不知道。” 指导员:“你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不然怎么只有你有这种情况,别的就没有呢?你是不是逗人家小姑娘了?你有没有注意言辞是否得体正确?你自己好好给我反思!” 陆连川反思的结果是:“指导员,我这几天请他们喝的酒,酒钱应该是从项目经费划吧?” 他竟然还惦记着活动经费!! 指导员青筋暴起:“放狗屁!给你布置点任务你都做不好,从你补贴里扣!你给我做好反思,明天大会读检讨!” 陆连川:“……没那么严重吧?” “你自己招惹的什么你自己不清楚?!”指导员气愤,“何老师本来想处理你,要不是没看见你给小姑娘们回短信,早就点名查看了!可不是让你做检讨这么容易!” 周一,陆连川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了个深刻反思的检讨,大体上是自己言行不当,耽误了调研进程,且给调研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以后不会了。然而检讨做完没多久,门口站岗的小战士委委屈屈过来说,门口来了好多人,要找陆连川。 指导员:“陆连川!” “到!” “给我负重跑五公里!立刻!迅速!” 最后,还是指导员出面,大概了解了情况,连哄带吓才让这些娱乐精神至上的人散了。 他无奈又痛心地跟陆连川说:“你以后规矩点,注意言行,不然风评不好,会耽误你的工作和家庭,还会抹黑军人的形象,你要时刻注意,听明白了吗?!” 陆连川:“……好。” 但坏印象已经存在了,直到现在,体检中心的何主任还认为,一定是陆连川打着军医的招牌口头挑逗小姑娘,‘热情’撩妹。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还都让他负责?肯定是他说的话给了人家暗示!”何主任气鼓鼓道。 于是,那阵子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陆连川在酒吧疯野,打着行医治病的旗号撩妹的事,且还说事发后这个消息被学校想办法给压了下去。 冯羡将信将疑道:“你挺风流啊……” 陆林峰了解陆连川,知道这事多半是被他自己傻出来的桃花劫,摸着他脑袋毫不客气地嘲笑:“二子,你桃花挺多啊,分哥哥点?” 陆连川就会冲他嗷嗷:“滚!” 陆林峰:“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好笑!不错不错,风流倜傥,比我强,名声都传到国防大了,光宗耀祖啊!哎呀,爸妈生你真生对了,你怎么这么好玩!” 陆连川:“给我住口!” 温槿这日收工早,回家把菜收拾了,给陆连川做炖菜。 他俩一般是谁下班早谁做饭,也没商量过就形成了默契。 陆连川今天跟了台大手术,体力有些透支,本来很累,但心情明媚,攥着劲回家,多少体会到了麻醉师所说的:新婚时天天下班心跟猫挠的一样,只恨路远。 自打跟温槿解释了传言后,陆连川就默认两国进入了深入交流状态,心里巴巴盼望着某日气氛大好,小两口可以排排坐蜜里调油拿着领小朋友的号码牌开始排队。 一开门,感受到扑面来的温暖,看见温槿,陆连川幸福指数暗搓搓飙升,又闻到炖菜的味道,幸福值更是近乎爆表。 “做的什么……”他滑过来,眼睛发光,“有放粉条牛肉吗?” 然后,他看见了菜里的胡萝卜。 陆连川幸福指数立刻下跌。 温槿问道:“我看了下食谱,按照上面说的放的辅菜,有你喜欢吃的吗?” 陆连川:“嗯。” “嗯……好像记得大哥说过,你不喜欢胡萝卜。”温槿说,“是吗?可是我放了。” 陆连川:“……就还好,随你高兴。” “特地给你做的,这点没注意到,放完才想起。” “没事的。” 陆连川心里被‘特地’两个字击中,立刻在心里放起了窜天猴,那幸福感,直接随窜天猴窜天炸裂,满世界都被这种叫:温槿特意给我做饭的幸福感塞满。 这种飞起来的幸福感冲昏了陆连川的头脑,他晕晕乎乎鬼使神差,手一圈,从背后抱住了温槿,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声说道:“让我抱抱你。” 温槿内心一片柔软,非常想去揉一揉他的脑袋,总觉得肩头趴着的是一只毛绒绒暖洋洋的大狗狗。 大狗战战兢兢把流言给解释了之后,比之前黏了许多,最好玩的是,温槿有时候抬头看他,他瞧见了,会愣一秒后,给她笑一下。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都会笑出声来,陆连川就会说:“这样笑可以吗?我没有不跟你笑。” 总体而言,可以说是非常服从命令了。 温槿惊喜连连,跟闺蜜讲:“感觉赚到了。” 闺蜜那个不要脸的激动道:“你俩试过了?!神啊!!这是有多好!!我好羡慕你!” 完全说的不是一个话题! 睡前,温槿换床单。 陆连川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说:“柠檬香是一种能让人心跳加速的香味,并不是很适合睡前使用,容易失眠……” 但是温槿喜欢。 这是陆连川从陆林峰寄回来的信上看到的,他通过这样的方式关注并牢记住那个带给他心跳加速体验的女孩,再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迷恋上了从温槿到柠檬香,从柠檬香联想到温槿,再次体会悸动的过程。 温槿听不懂他的暗示,抖床单时,前些日子单位做健康讲座发的那盒安全套就掉了出来。 温槿:“诶?帮忙捡一下,原来我把它放枕头下面了……” 语气平静,表情自然。 陆连川捡起来,看清是什么后,变成了名为惊到石化的雕像,一动不动。 温槿的声音解除了封印:“别站着,帮我抻一下床单。” 陆连川扭脸,像个刚识字的孩子,惊奇又迷茫地指着手中的盒子,道:“……你买的?” 温槿弯腰笑了会儿,道:“单位发的,健康讲座,听讲座的都有。” 陆连川说:“那就……用吧?” “嗯?行吧。” 陆连川拆了盒子,撕开包装袋,扯出来一看,脸一沉,不开心道:“发错号了。” 温槿:“……嗯?” 温槿耸肩摊手。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知道你用哪种。 陆连川依旧不开心:“你要平时留意我内裤大小就会知道。”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他的潜台词温槿听懂了。 温槿说:“凡事不能只看表象,没有调查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数据不是凭空看出来的。” 陆连川立刻变脸,兴奋地过来:“实践就实践。” 他抱住温槿,不由分说下了嘴。 这个吻唤醒了温槿的记忆。 她推开陆连川,问道:“你是不是以前亲过我?” 陆连川:“小时候吗?” 没印象啊……他没那么胆大。 温槿:“不是,是前两天。” “……嗯,你喝醉那天。”陆连川一边说,一边想,那怎么叫亲?那天叫吻,现在这个也叫吻。 亲和吻是不同的。 温槿彻底想了起来,重点歪了:“你也不嫌味大?” 陆连川:“没有的事。” 瞎说,哪里有味!吻是很甜的! 陆连川说:“怪不得都叫蜜里调油。” 温槿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果然,结婚这个决定没有错,只要他俩有一个人迈步向前,打破彼此之间的透明阻隔板,他们的关系就会……一日千里。 继而又换了副面孔,笑着跟楚跳跳再见。 猴儿不放心地唠叨着:“下、下次来你们家,一定要领小朋友昂!” 冯羡捂着他闺女嘴开溜。 35.生死时速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冯羡:“不不不,不至于,我出轨了你也别杀人,我麻溜地留遗书自裁, 不污你的手,你好好照顾咱闺女。” 楚政政:“滚!” 挂了电话, 同事淡定道:“嗯……不打嗝了。” 楚政政一转脸, 见温槿一脸震惊杵在门口。 同事:“温总工,有事?” 温槿一脸梦幻, 问楚政政:“……刚刚?” 同事笑:“刚刚吓一吓她,打嗝, 一吓就好了。” 温槿愣了好久,想起陆连川新婚之夜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床上惊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怪不得会盯着她看那么久, 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原来是在等着看她还会不会打嗝。 有效,实在是有效。 他怎么……那么可爱。 楚政政调侃她:“啊呀,笑得好甜, 这是想起谁了?” 温槿手里的举起勺子敲了敲饭盒,说道:“没什么, 一起去吃饭吧。” 楚政政是凉州人,毕业分配到了昭阳, 四年前拿下冯羡, 注册结婚。而这四年, 陆连川还在读医大, 说起来,楚政政对陆连川也不是很了解。 但比起二十多年跟陆连川见面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的温槿,楚政政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品尝美食时,大脑会被麻痹一半,楚政政想不了那么多,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大晚上给冯羡打电话的,绝对是陆连川。” 温槿就问:“一般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楚政政道,“酒吧一条街,陆连川逛了个遍。你想想,当年他还没毕业,第一军医大管得多严?这都看不住他,我看要不是辅导员跟他那成绩撑着,他被通报批评都是轻的。” 楚政政说:“他得被人管着,陆林峰还在家时,他稍微收敛点,陆林峰一上前线,全都得冯羡替大哥看着。” 温槿温温柔柔道:“听大哥说过,连川喜欢待在酒吧看小姑娘。” “是吧!!”楚政政说,“你看!都知道他什么德行!” 温槿说:“我昨天提起,他脸都吓白了。” 楚政政咽了肉,安慰温槿道:“嗯,那还行,看来是要改过自新,你得好好管教他,陆连川这人,心野,家里待不下。” 温槿:“嗯?” “听冯羡爸妈说的。”楚政政喝了口肉汤,吧唧吧唧嘴,“从第四批国际救援开始,每一批他都报名,全是陆伯父给拦下的。我家冯羡说,普外困不住陆连川,他一门心思想往前线扎。” 温槿若有所思:“啊……想上前线?” 从第四批开始就报名……那应该跟大哥没关系,大哥是第五批国际救援工程兵领队。 看来上前线,是陆连川自己的意愿,并不是为了谁。 “还好结婚了。”楚政政充当起了人生导师,“家的作用很大,像陆连川这种翅膀硬了就想飞的男人,就应该用家庭束缚着。” 温槿笑眯眯道:“想飞不让飞,那多可怜。” 楚政政:“……” 婚假最后一天,陆连川来接温槿下班:“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温槿道:“都好,看你。” 陆连川忽然想起一个词,叫相敬如宾。 这不是什么好词,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很早之前就被人拿出来批评过,说这两种古代崇尚的模范夫妻关系其实是失败的夫妻关系。 夫妻之间还彬彬有礼,像对待宾客一样,证明还有距离感,不亲近。 举案齐眉这词就更混蛋了,是说妻子把丈夫当恩人供着,有恩无爱,今人如此说道。 陆连川想,我想要和她怎么过日子呢? 今天,他的外套在后座上放着,温槿坐到了副驾驶。 陆连川开车时,灵光一闪,说出了声:“高达驾驶与副驾驶。” 与其说过日子,陆连川更想和她在前线并肩。 不远处炮火榴弹编织出特属于军人的浪漫。 陆连川眉头舒展开,嘴角微微扬起。 温槿稀罕道:“今天心情不错。” 陆连川以为她在说她自己,听到后更开心:“那就出去吃?咱俩……还没出去庆祝过。” “好啊。”温槿想到陆林峰给她的笔记本,以及那调皮的眨眼,笑道,“吃炖菜吧。” 陆连川几乎和她同时开口,说的却是:“一号辣馆的菜做的不错。” 两个人齐齐怔住,他俩的提议刚好都是对方喜欢的口味,陆连川吃软不吃硬,温槿则不辣不欢。 温槿脸上出现了陆连川所说的‘普度众生式’笑容:“你不用考虑我,吃你喜欢的。” 陆连川怔怔道:“你怎么知道我……” 温槿就说:“恰巧知道。” 陆连川心中一暖,道:“那今天听我的,去一号辣馆。” 等菜时,温槿舒展上肢,问陆连川:“明天上班?” 果然,陆连川的脸迅速阴沉了。 温槿笑呵呵的,心想:这可真有意思。 变脸比翻书快,而且真的是一句话就能变脸! 陆连川皱眉道:“三天一眨眼就过去。” 温槿点头:“有很多事婚前没考虑好,我住的地方离医院远,你明天恐怕要比平时早起半小时了。” 陆连川心中郁郁,很想抽根烟,他下意识地摸口袋,才想起上午他做了戒烟的决定,把烟给扔了。 陆连川抓了个空,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他收回手,搁在桌面上,说道:“之前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温槿:“关于什么的?结婚吗?” 陆连川觉得,自己再怎么成熟,在她面前摆出的高冷样都会走偏,成为可笑的伪装。 “嗯,结婚。” 温槿隐约也觉得应该思考这个问题,可真的摆到桌面上来,却又不知该聊些什么:“关于结婚的什么?” 陆连川看着她,忽然恨起她的温吞。 “算了,也没什么能说的,反正已经结了。” 菜端了上来,温槿拿起筷子,点头说道:“嗯,结完婚,其他的事,慢慢来。” 陆连川眉头又舒展了些,看着眼前一层油亮的红辣椒,低声说:“……好,慢慢来。” 上班那天,陆连川开着车,又想到了一个词。 同床异梦。 陆连川想,若干年后,他会不会出一本词典,叫做和温槿结婚后我想到了哪些成语。 整体上看,婚假后,陆连川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医院同事纷纷表示祝贺,陆连川却急切地想让他们问一问自己的新婚伴侣,这样他就能说出温槿的名字。 可惜,现在的人都很注重隐私,陆连川突然提出婚假申请,却没主动说自己妻子是谁,也没公开办婚宴,同事们达成默契,谁也不去多嘴。 能政审通过,准许结婚,就证明两个人是合法结婚,只要是合法的就行。 同事们在这件事上,奇迹般的全保持了沉默。 陆连川不禁思考着一个问题:“我难道被诅咒了?” 上午两台小手术,完成后,陆连川拆了包葡萄糖补充体力,到休息室,给冯羡打了个电话。 他还没说话,冯羡就说:“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是你老婆吗?感情感情,都是自己主动聊来的,你犹豫什么?” “我哥在前面杵着,我绕不开。” 冯羡:“压过去!” 陆连川:“……别人也就算了,那是我哥……我放不下。” “我是说过活人比不了死人的话,但再比不了,大哥也不在了,挡在你前面的都是虚的,你怕什么?日子你要不要过了?” “昨天……还好吧,昨天说话了。”陆连川说。 冯羡:“你这什么意思?传捷报?你这算捷报?” “我觉得不把话挑明也好,感情慢慢培养。” “文明人,你真是文明人。”冯羡深深佩服,“就我说的,跟她笑,调戏她,保准行!你别端着,该无赖就得无赖。好了你别烦我了,脑子有病,给你媳妇打去!” 陆连川拿着手机,奇怪地想,以前的我哪去了?怎么一遇上和温槿有关的,就开始曲里拐弯犹豫不决了呢? 医院里有家书店,是给病人家属打发时间用的。 一身白大褂的陆连川在畅销区两\性感情书架前站了足足有五分钟了,这副要全买的架势,让一些病人家属开始脑补。 乖乖,这医生一定是个调情高手,这不,来学习取经了。 冯羡又打来了电话:“我刚刚眼皮跳,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此时此刻,一定在想调戏该怎么调戏,所以我有必要跟你把话讲在前头,你要是敢问我,我是怎么调戏我老婆的,我一定跟你绝交,你这个奇葩!” 陆连川:“有病。” 他挂了电话,坚定地拿了一本金装版《爱情交往指南——给男士的约会宝典》,付款,走人。 下午那台手术结束后,陆连川大概翻了翻价值七十八块大洋的约会宝典,看到里面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描述青春期男孩身体变化和情感变化,以及剩下两成,和女士约会要洗头漱口、注意着装,适当夸赞对方后,随手把这本宝典扔给病房十四岁的骨折男孩。 冯羡的经验不能问,指南总结的经验也没用。 感情这种事,还得靠自己体悟。 陆连川想,自己吃亏就吃亏在不善表达,不知如何处理感情问题,尤其是和温槿的感情问题。 他遇到的情感问题很棘手,一来是因为温槿特殊,反正在他眼里是很特殊的,那些普通情感经验在她身上不适用。 二来,是因为环境情况特殊,他哥在前占着位置,加上这迅速草率的婚姻,使问题情境复杂,难点重重。 基于这两点特殊,普通的经验就不适用,他现在,是孤军作战。 也不怕什么。 陆连川想,说好了慢慢来,那就慢慢来吧。 好在是结婚了,剩下的,就是采取行动,不停实验,从试误中总结经验,最终得心应手,解决问题,攻克难关。 九点半,陆连川到家。 温槿已经睡了,依然留了半拉床位,一条独立的被子。 又一夜同床异梦。 陆连川辗转反侧,想起那条校训:使命必达。 现在,他的使命,就是要让自己和温槿步入婚姻生活的正轨。 于是,第二天一早,温槿睁开眼时,陆连川已经做好了早饭。 温槿:“不用麻烦,你快去上班吧,要迟到了。” 快来不及了,陆连川皱起眉头,恶狠狠道:“快吃。” 温槿笑,又变脸了。 想传达的,到底还是没能传达出去。 讲座结束后,一群姑娘围着箱子红着脸哈哈笑。 已婚的早已练就厚脸皮,抓一个姑娘就开玩笑,温槿出门时,几个姑娘使眼色,楚政政拦住了温槿:“温总工来拿一盒再走!” 办公室的为了使温槿放心,还解释了一嘴:“质量都还不错,我们亲自采购的,还有超薄的!” 温槿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箱子里放的是什么了。 “……安全套?” 之后,她被小媳妇们抓来:“来嘛,聊会天儿。” 通常大家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毕竟跟温槿也不太熟,人家还是总工程师,研究院新来的扛把子,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正经可以把这种事当玩笑说出来的。 36.发烧后真实的二狗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早些年, 温槿有一颗粉嫩少女心,后来,这颗少女心被她在专业领域内摸爬滚打给摔打没了。 周日早上, 陆连川做家务时, 气愤的发现,温槿的衣服少得可怜,常服没几个, 还都是规规矩矩的长袖短袖,长裤短裤, 颜色也只有灰和黑。 陆连川对着衣柜生气,咬牙切齿。 温槿感觉到某人又炸毛了,过来看了眼,好奇:“你找什么?” 陆连川:“你裙子呢?” 温槿怔了好一会儿, 在衣柜翻了翻, 轻轻一声啊,笑道:“吓我, 我没裙子。” 多少年没穿过了, 最近一次穿还是在六年前,大学放假回家给爷爷祝寿, 穿了条红裙子。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 声音糯糯道:“可以呀, 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 尤其是云州那边的, 又软又糯,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温槿看起来很高兴,乌溜溜的眼睛水润润的,一边嘴角扬着,带起浅浅的酒窝,她轻快道:“好呀。” 陆连川化了。 他关上柜门,干活都有劲了,手上动作更快。 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行动简练、眼快手稳,陆连川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军医,做家务更是雷厉风行,二十分钟麻利整好。 温槿感慨:“哇,内务真漂亮。” 陆连川正在换衬衫,闻言扬眉,淡淡回答:“我年年内务比赛都是第一。” 温槿说:“我不行,我动作有点慢,都是把被子叠好,盖着衣服睡,指导员一吹集合哨,背着就走。” 陆连川笑了一下,他宿舍也有这样的人,这是军校生的小机智。 “内务勉强及格,从来没代表过宿舍参加比赛。”温槿说,“后来,指导员让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宿舍做示范……” “啊,我们也是。”陆连川惊喜,自嘲道,“我做了三年内务示范,后来听说我们学校有个榜,叫最不期望看到谁榜,我竟然比我们最严厉的那个指导员得票多,之后就没再去过了。你们做内务示范的也在最不受欢迎榜上吧?” 温槿笑:“做内务示范的是大哥,大哥在我们国防大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陆连川噎住。 温槿笑眯眯道:“可能做内务一把好手,也是遗传?” 陆连川心里不是很舒服,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他亲哥从小就是好大哥性格,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再想得开,他心里还是有点酸,看来今晚的醋溜土豆不用放醋了。 不过,陆连川的醋意来的迅猛去得也快。 等出门,悄咪咪拉住温槿的手,他打翻的醋就蒸发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甜。 天渐渐转暖,陆连川这么拉着温槿的手其实是很热的,两个人都热,但谁也没松手。 这么看,他俩还挺奇怪。 别的情侣牵着手,靠的也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亲昵亲密。而他俩,尽管拉着手,但谁也不说话,迈着长腿,步伐整齐,快速在步行街……走马观花。 走了半条街,陆连川终于进入状态,为增进感情绞尽脑汁,寻找外援。 碰见卖小吃的,陆连川停下:“你吃吗?” 温槿:“不饿,你饿了吗?那你买吧。” 陆连川:“吃!” 不由分说买来塞给温槿。 温槿吃了一半,速度慢了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连川见状,顺手拿过来,帮她吃了,之后一抹嘴,打开钱包:“前面那个棉花糖挺好看的?” 温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连川这样的,板着脸举个棉花糖……挺萌的。 温槿偷偷笑了笑,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你买吧。” 陆连川问:“要哪个颜色?” “看你。”温槿说。 陆连川:“快说。” 温槿:“……蓝色吧。” 温槿不喜欢甜食,但棉花糖这种东西,就是举在手里愉悦心情的。 三分钟后,过足瘾的温槿把棉花糖给了陆连川:“帮我拿着,你也可以吃。” 陆连川接过棉花糖,帮她举着。 温槿说:“你吃,你吃嘛。” 哎呀,不好……南方口音自带撒娇,陆连川一愣,服从命令,咬了嘴棉花糖。 糖丝黏,陆连川皱着眉,心里给棉花糖打了个差评,并决定此生不再买第二次,哪知转眼看到温槿竟然一脸微笑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陆连川当时就把前一秒给棉花糖打差评的自己拖出来扇了个巴掌。 五星好评!下次还买! 温槿问:“你爱拍照吗?” 陆连川唔了一声,吞下大半个‘虚胖’的棉花糖,哑着嗓子道:“还行吧……” 很多事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还行的程度。 陆连川想这么说,然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温槿这么问,是不是要和他拍照? 拍照?! 婚纱照! 陆连川皱了下眉,骂了前一秒愚蠢的自己,自打脸改了答案:“严格上讲……还是很喜欢拍照的。” 步行街上有婚纱影楼,他余光已经瞥到了,马上,只需再来一句,就能顺其自然地和温槿走进婚纱影楼,补照结婚照! 温槿! 穿婚纱的温槿!很多套! 陆连川笑了起来。 “咔嚓——”温槿捂着嘴,看着手机,笑道:“啊呀,竟然还有闪光灯……不好意思。” 陆连川举着剩下的少半个瘦溜的棉花糖,呆住。 “刚刚想起……”温槿脸微红,半垂着眼温温柔柔道,“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有时候在研究所说起你,也没办法给人看你照片。” 陆连川有些懵,又惊又懵,桃花眼圆溜溜的,眨了眨。 他想,早说,我让你拍一天,三五千张你随便挑! 陆连川道:“哦……我也没有,前几天冯羡问我要不要拍结婚照,我最近看你忙,忘了问你。” “结婚照啊……”温槿转头看向旁边不远处那家婚纱摄影楼,目光停在橱窗里的婚纱上,她声音有些缥缈,“确实该照点……不过时间是个问题,等我把第三阶段给做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要不到时候再说?”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矜持道:“嗯,行。” 再之后,这两个人就像散步,陆连川手背着,却还握着温槿的手,这种颇具岁月感的牵手方式,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情侣偷笑个不停。 陆连川步子放慢了些,好留意温槿从各家店前经过时的表情变化。 终于,温槿停下脚步,道:“连川,来这里看看吧。” 那是家走性冷淡风的女士服装店,门面大,装潢也十分精良。陆连川进去后,紧紧跟着温槿,温槿停下来拿起衣服看,他就也停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画风和坐在等候区哈欠连连的男士们大相径庭,活像个叛徒。 导购是个年轻小伙子,像是说单口相声的,不管温槿手碰哪一件,他都能把衣服和温槿夸得天花乱坠:“姐你试试这个,今年流行烟绿色连衣长裙,穿上保准仙女!姐夫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很配姐!” 陆连川气鼓鼓道:“不要绿色。” 小伙子诧异:“姐夫啊,这是今年流行!春意盎然青春洋溢,姐夫难道是做金融的?不喜欢看绿色?” 陆连川一歪头,跟温槿抱怨:“你平时就穿军装……全是这颜色的,换个别的。” 温槿忍笑,只觉得他抱怨起来,表情可爱至极。 “啊!我懂了!姐平时穿军装多,现在想换换颜色是不是!”导购小哥长杆挑下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说道,“一字肩小晚礼裙,今年爆款,但没几个人撑得起来,我看姐你准行!我拿个合适的号,姐你穿上身看看效果!” 陆连川看到温槿的脸上微微露出向往,眼睛也稍微亮了点。 陆连川道:“试试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槿软绵绵笑了笑,进了试衣间。 陆连川人五人六在店里晃悠了一圈,打发时间。 温槿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忽然听到收银台这边,有人叫陆连川的名字。 “陆连川,陆医生!” 陆连川茫然回头。 叫他的是长着一张苹果脸的收银员。 她见陆连川回头,惊喜又带着点调侃,说道:“陆医生陪女友来逛街吗?好多年没见你了……哎呀。” 温槿走出来,侧头看向那个收银员。 空了几秒,她听见陆连川说:“好看。” 温槿回神:“嗯?” 陆连川眼睛里泛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好看。”他又说了一次。 导购小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当即说道:“姐气质好个子高,穿这个相当合适!我直接把吊牌给你剪了,穿着吧!” 陆连川道:“好,多少钱?” 温槿:“诶?你要买?” 陆连川嗯了一声,掏出钱包付款。 苹果脸收银员笑:“陆医生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用现金结账。” 陆连川愣了一下。 苹果脸收银员比了个剪刀手:“陆医生,大骗子,哈哈哈。” 陆连川惊魂,把温槿拉过来,道:“这是我爱人。” “哇,结婚了吗?” 陆连川又对温槿介绍:“这个……是以前的病人。” 温槿笑眯眯的,礼貌点头问候。 陆连川轻咳一声,不知怎么,总觉得底气不足。 从店里出来,陆连川忽然叫住温槿,一本正经地在步行街上解释:“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 他紧张道:“大学时我指导员……给我分了个调研任务……” 温槿静静听着。 “社会调研,带点社会公益性质的,跟总军医合作进行的全民医疗前期调研项目……大概就是把体检卡发给任务区域常年不体检的人群,有时候我们会进行初步诊断,给出建议,指导他们重点先去体检什么项目,总之就是为了建立起公众健康意识。”陆连川苦着脸说,“但我任务完成的不是很顺利……” 这也没办法,他的任务区域多半是酒吧区,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登记了那些姑娘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并把总军医负责项目的医生联系方式给她们,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姑娘会找上门,说他骗人,偏要指名让他负责。 “有本事撩你有本事负责到底啊!” 37.情书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都不想看他。”主刀大夫说道, “每天累得要死,回家只能打起精神给女儿笑一笑, 看其他人都是冷漠脸,包括我家那位,唉。” 她自嘲道:“年轻时恨不得天天搂着睡, 上了岁数看见就烦, 我俩之间的距离日渐拉大,他躺那边, 我躺这边, 有时候都想跟他分房睡。他这辈子就没勤快过, 脚都懒得洗, 年轻时爱情堵塞了我的嗅觉,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现在不行了,没个爱情滤镜, 越来越嫌弃。” 麻醉师笑:“姐夫估计也是这么想。” 主刀大夫点头:“他当然也是!年轻时说喜欢我留长发, 到现在谁还为这个心动?天天说家里到处都是我的长头发……唉, 夫妻就是越过越嫌弃对方。” 麻醉师刚过七年之痒,一副很懂的表情笑眯眯道:“对嘛,离吧, 又不舍得离。” 主刀大夫就笑:“那可不, 还离什么, 跟谁不都一样?凑合着过呗。偶尔回想一下新婚, 再看见他还是会心动一下下的,毕竟我俩还有过爱情,果然都在粉红色的回忆中了。” 护士捂着嘴笑:“快别说了,把陆大夫都吓到了。” 陆连川表情十分惊恐。 陆连川倒不是突然听到同事婚后日常惊恐,而是他发现,同事结婚二十多年后的状态,跟他现在新婚的状态是一样的! 这就要惊恐一下了。 毕竟温槿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时,中间是一定有距离的,而他俩结婚还不到一个月。 至于主刀大夫说的,新婚时天天搂着睡,这正是陆连川日日盼望却无法得到的,他心酸又嫉妒,内心小人暗暗咬手帕,默默垂泪。 主刀大夫跟麻醉师笑了起来。 “小陆别听我们瞎说,你才新婚,正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呢。”麻醉师道,“好好把握这几年吧,我新婚那几年天天下班心里跟猫挠似的,只恨回家路远,现在就没这种感觉了。” 主刀大夫道:“唉,陆大夫现在体会不到啊,这时候正热乎呢。” 护士问:“陆大夫爱人是做什么的?只听院里人说你结婚,都没见过。” 陆连川眼睛亮了起来,他终于能亲口说,自己结婚了,另一半是温槿。 “她是陆空装备研究院的。”陆连川说,“温槿。” 主刀大夫眨了眨眼,啊了一声,捂嘴压低声音道:“上个月刚刚聘的那个总工程师?” 陆连川笑得自豪:“嗳,就是她,我家的。” 麻醉师问:“哪个?” 主刀大夫说:“上个月专业技术授衔,那个南三军区调来的总工程师,新任命的,二十六岁!” 主刀大夫强调了年龄。 麻醉师:“乖乖啊,二十六岁,总工程师?!小陆你挺有福气啊!” 护士:“哇!天啊!!”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夸温槿优秀比夸他华佗转世还令他高兴。 等陆连川离开,主刀大夫吹着保温杯里的枸杞,说道:“才女配风流浪子,也挺搭。” “回头是金嘛。”麻醉师说,“小陆挺好的,谁还没年少轻狂过。” 护士小心翼翼道:“陆大夫怎么风流了?我能八卦一下吗?” 主刀大夫笑道:“小陆招蜂引蝶体质,这几年少了,他以前招惹了不少姑娘,上班后还有姑娘成群结队到医院堵他问他要说法。” 麻醉师诚实道:“身为男人,我还是很羡慕的,那些小姑娘都还挺好看。” 护士世界观遭到了冲击:“啊??” 主刀大夫晃着枸杞子,垂眼笑道:“情嘛,一物降一物,这不就被降住了。” 小护士嗷嗷道:“这肯定能降住啊!二十六岁总工程师,这是百年难遇的顶尖人才,这要还降不住他,那陆大夫只能是千年桃花修成的精了吧?!” 麻醉师快要笑疯了。 陆连川多少也听到过说他到处拈花惹草的风言风语,以前是想好好找个机会解释解释,后来发现谣言传播的程度已经到了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了,索性就不管了。 连发小都对他那次的善举半信半疑,其他人怎么会经他解释就信他?另外,陆连川近乎纯真地认为,人品这种东西是相处久了就能看出来的,所以,那些说他在校读书时招惹的姑娘有起码一个营的闲言碎语,他摇摇头笑一笑就过去了,不是很在乎。 反正风流人设已经在了,又对他正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说就说吧,他自己清楚自己做的是好事就好。真相总有水落石出那一天,他也看得出,大多数人只是开个玩笑。 在处理玩笑程度的流言方面,陆连川非常看得开。 不过,陆连川心里清楚,外人传怎么传他可以不管,但对温槿,他一定得解释明白,他可不想温槿从外面听点什么回来跟他闹别扭。 只是,大多数人总是计划得好,执行得差。 半个月过去了,我们的陆医生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给新婚妻子解释一下自己是如何欠下的‘风流债’。 陆连川下班回家,温槿在厨房忙活。 饭菜的香味飘来,陆连川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了,他笑得很满足,站在旁边看温槿切菜。 温槿扭头看了他一眼,只笑了笑,继续专心做她的菜。 陆连川也没出声,主动洗了水果,帮她把辅料备好。 虽然都不说话,但依然和以前一样,彼此都明白对方在做什么,需要什么。 吃饭时,两人依然不说话,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走动着,陆连川打开了电视。 新闻早已结束,这会儿广告集中井喷,除了吃的用的,还有新娱乐项目的宣传。 陆连川忽然提议:“明天我没排班,一起出去吗?” 温槿答:“好的。” “你想去哪?” “你安排。” 陆连川喉咙发紧,腹稿打了好久,别别扭扭道:“家里的墙上缺点东西。” 他的本意,是想给下一句:“我们明天要不要去看一下婚纱摄影。”做铺垫,谁知温槿这个天才脑回路用错误的公式进行理解后,问道:“你想去花鸟市场?” “不去。”陆连川的本魂炸毛了,嘴角一沉,迅速扒完饭,长腿一迈,进厨房刷碗去了。 温槿喝醉后会断片,她记忆里没有楚政政提示的那句墙上怎么不挂结婚照,因而把陆连川刚刚的话做了错误的理解。 温槿咬着筷子头闷声笑,总觉得陆连川比她想象中的更好玩。 是的,想象。 之前对陆连川的了解,全都来自于陆林峰,陆林峰自从看穿温槿的小心思后,就有意撮合她跟陆连川,讲了许多有关陆连川的事,性格喜好诸如此类的。而后,老大哥又用写信的方式,给陆连川讲了许多温槿这个天才小学妹的点点滴滴。 陆林峰以乐于助人且助人助得十分靠谱闻名整个国防大,然而在给弟弟和学妹当红娘这方面,老大哥非常坑。 可能是他自己知道两个人的心思,就默认对方也知道了,或者又可能是他觉得这俩人相互暗恋实在好玩,就‘恶劣’地逗了逗,总而言之,充当中间人和红娘的陆林峰,没对温槿说过陆连川喜欢她,也没对陆连川说过温槿对他有好感,就连寄回去给陆连川看的信,也不明确说目的,每封信大篇幅赞美温槿,写她今天看了什么,推测她喜欢什么,写她今天说了什么聊了什么,他给她讲了陆连川三岁尿床五岁掉床诸如此类的糗事,惹得她开心大笑,还写温槿取得了多么光辉瞩目的成绩,他为之自豪。 然后,在陆林峰寄给陆连川的最后一封信上,他写:做好准备吧,臭小子,这是陆家未来的媳妇! 这是多么让人误会的善意啊。 陆连川接到最后一封信差点疯,电话转了□□个弯,终于打给了正在荒郊野地进行实地勘测的陆林峰。 “你什么时候回来!”陆连川说,“我有话跟你说,男人之间的!” 陆林峰:“哈!等着吧你,你屁股后面跟着的一堆小姑娘解决了吗?” 陆大哥依然不靠谱,趁机取笑陆连川,陆连川挂了电话。 然后,陆林峰参加了国际救援队,驻扎果特里共和国,再然后,工程队遇到了汽车□□袭击,热心肠的好人陆林峰为了保护队友,牺牲了。 陆连川没能等回大哥,也没能有男人之间的对话。生死面前,他自己的那点私情,就显得面目可憎起来。 兜兜转转两年过去,当他推开门,听到温槿的家人问他是否同意结婚时,陆连川心里百味杂陈,想起了大哥,差点落泪。 他那天愣了好久,终于,对温槿那份绵长的惦念和喜欢盖过了愧疚犹豫,他收拾好情绪,郑重点了头。 陆连川收拾好厨房,系好垃圾袋,出门扔垃圾。 温槿问:“连川,明天去吗?” 陆连川道:“去。” 管她是去花鸟市场还是婚纱摄影,只要她愿意跟他一起出去,他就满心欢喜。 温槿托腮,对着陆连川的背影发呆。 手机轻轻震了两下。 妈妈发来一条问候:“这几天怎么样?” 温槿想了想,笑了起来。 她回复:“挺好的,比我预期更好一些。” 挺好的,他挺好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这是最惊喜的。 两个人有个不是怎么顺利的开始,别别扭扭结婚,尴尬的渡过三天短暂且不存在的‘蜜月期’,之后进入停滞阶段,直到陆连川发现温槿不是很排斥他后,才慢慢大着胆子试探。 结果第一次试探,就成功本垒了。 这对二人来说,都是个惊喜。于是,这些天才算是品尝到婚姻美好的陆医生,幸福到直冒傻气。 可能陆连川不知道除了晚上卖力点,平时生活中怎么给心爱的女孩示爱,于是他采用了自己能想到的送礼方式,承包了医院门口的玩具店。 每天一个毛绒玩偶送温槿。 温槿哭笑不得,把它们一个个放在沙发上并排坐着,两周后,沙发满了,家里像毛绒玩具开会,每天回家看见沙发,就想笑。 然后,温少校给她家的沙发拍了张照片,更新了朋友圈的动态:我家这位疯了,每天一个,家里快成玩具店了。 除了亲朋好友们的回复,首长也凑了热闹,比了个赞:“提前做准备,留给下一代。” 双方父母纷纷点赞,表示欣慰。 温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能陆连川在暗示她,要不要插队快点领个小朋友,但后来发现,陆连川自己看这些玩具时的眼神都无比温柔留恋,于是她问陆连川:“其实是你喜欢这些吗?” 陆连川会错了意,惊讶道:“嗯?你不喜欢吗?” 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毛绒玩具? 温槿:“……挺喜欢的,但我看你比我更喜欢。” 陆连川沉默许久,说道:“不存在的,都是给你买的,我不会给你抢,放心。” 天热了起来,每晚睡觉要空调了。事实证明,温槿住的这套单身公寓,不仅洗衣机是旧的响的,空调也一样。 晚上,陆连川埋在温槿颈窝处轻吻,听到空调嗡嗡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吵你睡觉吗?明天换新的好了。” 温槿说:“还好,空调和你,还是你对我的睡眠影响力更大些。” 陆连川就笑。 温槿说:“今晚结束……明天不要再买玩具回来了,沙发放不下了。” 她好像猜出了点,陆连川似乎是吃一口粮买一次玩具。 陆连川就说:“想多了,今晚这个已经买了,就你旁边这只小海豹。” “你怎么总买玩具?” “别的想不起买什么……”陆连川挫败道,“我不是很懂浪漫。” 温槿就腹诽:“你有这个想法,本身就很浪漫了。” 又过了会儿,陆连川在温槿耳边问道:“我家里……” “什么?” “我家里还有你的玩具娃娃。” 温槿推开他,惊愕道:“你记错人了吧?我哪有什么娃娃在你家?我从小就没玩过娃娃。” 再者说,她才去过他家几次?第二次去的时候都中学了,那时候谁还玩娃娃? 第一次去……第一次去,也就在他家待了半天,她那时虽然是个豆丁,但她这个豆丁,玩遥控车都不玩娃娃的好吗? 娃娃又没几个能拆的零件,她小时候的手可是很狂的,只喜欢拆零件。 温槿就想,这小子是把谁和她记混了吧?除了她,以前大院里的同龄女孩子也不少,陆连川是不是记错了? 陆连川啧了一声,气恼道:“我给你买的!怎么会记错人?别人我给她们买吗?不可能的……” “你买的?”温槿呆愣住。 陆连川就唔了一声,说道:“你果然忘了。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就跑出去给你买娃娃去了,这不是家里来了个妹妹,要表示一下……哪知我买回来了,你没要,走也没带走。我就把它收着了,在我屋里放着。” 温槿想起来了,怪不得当时陆连川见了她之后,扭头就跑,敢情不是跑出去玩,而是去给她买娃娃去了。 陆连川也想起了这段不是很开心的经历。 温槿第一次来他家做客,他当时看到这小姑娘,就想,坏了,家里没她能玩的,所以揣上压岁钱,跑到百货挑了个洋娃娃,抱着盒子回来。哪知进门,看见新来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听他大哥给她讲故事。 至于娃娃……这姑娘没拿走,姑娘的爸妈替她礼貌谢绝了。 然后那个洋娃娃,就留在了陆连川房间里。 再后来,陆连川一时心血来潮,又去百货买了几套娃娃穿的衣服鞋子,想起来了,就按照季节给娃娃换上,心里想的都是,我替她先照顾着。 38.重新恋爱的陆连川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陆连川本打算趁早回来洗漱收拾好自己,顺便做好饭, 与温槿坐下来吃饭时, 和她好好聊聊。 陆连川出声:“你要出门?” 温槿开口击碎了他的幻想:“我到研究院去一趟,你自己吃饭吧。” 温槿说完,陆连川的眉毛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温槿又道:“钥匙昨天给你了,你拿着的吧?” 陆连川声音冷了:“不是有三天婚假吗?” 温槿诧异看着他:“规定是规定, 任务是任务。”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 你身为军人,这点不会不知道吧? 陆连川扭脸看向一旁:“晚上早点回家,回四方街那边,跟我外婆一起吃饭。” 语气别别扭扭, 像是跟谁置气。 温槿笑眯眯道:“知道了。” 陆连川让开走道,温槿微笑着点点头下楼。 陆连川站了一会儿,追上她, 恶狠狠把买的早饭塞进她怀里:“路上别耽误, 趁热吃。” 温槿受宠若惊,她说:“连川,家里没饭。” 陆连川把她这句连川搁在心里自动回放三遍后,笑了起来, 眼角弯弯,他道:“我随便做点什么就行, 下班跟我说, 我接你。” “好。” 温槿走后, 陆连川又皱起眉。 结婚后第二天,依旧没能抓住和她交流的机会。 “第三次搭接实验开始……一组注意观察反应……” 下午三点,温槿录入最后一组数据,才顾得上吃饭。 幸好早上吃了陆连川买的早饭。 办公室门开着,一个眼熟的姑娘伸手敲了敲门,给温槿敬了个礼。 “温少校,恭喜晋升。”她自我介绍道,“我姓楚,楚政政,咱所综合行政处的。” 温槿上个月才被任命为工程师,调到昭阳来,研究所的人大多都只是眼熟,还没怎么交流过,温槿以为行政处有什么事,连忙放下碗筷:“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爱人……是北区指挥处的冯羡。”楚政政笑,“跟陆医生是一个院长大的朋友。” 温槿懵了一下,想起冯羡是谁来了。 冯羡,陆连川家对门那个笑起来像某种狐狸的国字脸哥哥,印象里似乎和陆连川是同龄,关系很好,每次玩游戏,他总和陆连川一伙儿,留陆林峰和她自动成组。 “你好。”温槿笑了下,可能又想起了什么童年糗事,再次笑了一下,她和这位姑娘握了手,亲切招呼,“吃饭了吗?” “吃过了。”楚政政说,“不好意思打扰您吃饭了。” “没事,不打扰。”温槿拉来一个椅子让她坐下,笑着说,“改天有时间,一起坐坐。” 楚政政看到温槿毫无掩饰的开心,暗暗在心里把陆连川三百六十五度转着圈骂了一遍。 虽然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楚政政认为,温槿这种国家级人才,就陆连川那种新婚之夜酒吧泡妹的德行,十个他也配不上。 “冯羡要是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跟陆连川结婚的事。”楚政政起了个话头,“没想到您跟他成一家人了。” “昨天领的证,抽不出时间办婚宴。”温槿笑,细长的眼睛泛着温柔的光芒,温婉极了。 温槿越是这么笑,楚政政越觉得愧疚,心里憋着一句陆连川昨晚在酒吧鬼混的话,硬是没能说出来,楚政政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换位思考,如果她和冯羡结婚第二天,听到单位有人说冯羡新婚之夜跑酒吧招惹小姑娘,她在打爆冯羡狗头前,一定会先舞着流星锤,给嚼舌头的人一锤。 算了算了,做人千万不要太惹人烦,楚政政咽下不好听的话,只含蓄道:“以后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冯羡跟陆连川总在一起喝酒,查岗什么的,尽管问冯羡。” 温槿似是听出了点别的意思,跟楚政政互加了好友,顺便关注了冯羡。 温槿的社交账号都用的真名,冯羡看到她名字,立刻做出了反应。 “温少校好,向你致敬。” 温槿忙工作,吃完饭就把手机关机,锁在了统一的箱子里,进了第六实验室。 冯羡没收到回复,抬头对陆连川说:“你媳妇加我。” 陆连川一言不发,伸手要来他手机,一看全是冯羡单方面拍马屁,冷笑一声扔了回来。 冯羡等着接闺女,陆连川无聊,打电话问他在哪,于是,冯羡把陆连川拐到了幼儿园旁边的奶茶店,两个大老爷们本来想聊聊感情问题,可进了奶茶店,陆连川被这甜蜜蜜的幼龄装修风格给吓到了,想说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不说,冯羡着急:“快点,明天我到连海洲出差,能让你友情咨询的只有今天了,有话快说。” 陆连川像喝尽了人生苦酒,一脸道不尽的忧愁,蹙眉问道:“我这样对不对?” “新婚之夜跑酒吧喝酒逃避人生?”冯羡嘴贱,“还是说你差点精神出轨?” 陆连川发现,可能是自己落后时代了,发小讲的话他也听不懂了。 奶茶店里禁烟,外加冯羡的女儿马上就要放学,陆连川忍着烟瘾,修长的手指捏着奶茶杯,好半晌才说:“我指结婚。” “不是,我搞不明白。”冯羡也愁,“你俩结婚这事又不是一时兴起突然就凑一块的,从审批到办手续,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难道不够你后悔的?怎么领了证你就矫情开了?” 陆连川说:“我没想过她会同意。” “谁提出的?” “……她吧。”陆连川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补充道,“她家,不是她。” “她家当初怎么说的?” “她爸突然喊我去吃饭,我那天三台手术,什么都没顾得上换,到饭店已经八点半了,以为是她爸来昭阳玩,让我打发账,去了才看见我爸妈跟她爸妈还有她都在。” “怎么说?” “年龄到了,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两家从小就说婚事,现在看儿女们意思,点头就算成。” “你怎么说?” 陆连川:“我说好。” 冯羡:“我就知道你丫……答应得真爽快!” 陆连川看向窗外,幼儿园快下课了,站岗的警卫推开了大门。 “温槿呢?当时什么反应。” “她说可以。” “那你还问什么?”冯羡百思不得其解,“笑都笑出声了好吗?” 陆连川说:“她没怎么跟我说过话。” “你想什么美事呢!”冯羡呵斥他,“温槿什么性格你不了解?从小我见她,话就没多过,你幻想什么呢?关起门来温槿变话痨,天天在你耳朵边不停说爱你爱你最爱你?” 陆连川没笑,表情反而更愁。 他说:“我是怕她……” 幼儿园响起了下课铃,是首节奏欢快的儿歌,冯羡道:“你大点声!” 陆连川说:“我大哥……” 冯羡一怔,没了音。 陆连川说:“昨天我妈跟她在里屋说话,我听见了……” 冯羡摆手:“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连川神情恍惚,轻声道:“说对不起她,她说,我替大哥照顾着他,没事的……” 冯羡表演过火:“哎哎!我闺女出来了!” 陆连川:“冯羡,我跟我大哥比,差得多吗?” 冯羡冷静下来,道:“能差哪去?你也就年轻时野得不行……你实话告诉我,你家这时候提结婚,还这么仓促,是不是有原因?” 陆连川说:“上个月第六批国际救援队,我报名了。” 冯羡:“哦,怪不得。” 陆家,这是想让他收心。 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却也是一心想往前线去。 冯羡的女儿不像是从幼儿园放学的孩子,而像个动物园里放出来的猴,精力充沛,在冯羡怀里乱蹦,嘴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话要么就是在唱歌,一刻不停歇,也不累。 陆连川笑看着她,冯羡道:“教你个秘诀,绝对管用。” 陆连川把奶茶推给小姑娘喝,附送她一个灿烂友善的笑。 冯羡说:“回去就冲着温槿这么笑,别说一个温槿了,十个温槿也能拿下。” 陆连川变脸神速,皱起眉瞥了一眼冯羡,觉得他死不正经净想些不管用的。 冯羡女儿开始唱爸爸爸爸辛苦了,陆连川感慨:“家里养个孩子真好。” 冯羡:“羡慕?我家这个猴儿给你,打包送你!一天天能把她爸爸给累死,不去缠她妈,就缠我,上次我俩打拳击玩,一拳打我眼,疼得要死,我舍不得打她,朝墙拍了两巴掌,这猴儿还笑我,喊着她妈来看,说爸爸你真傻。我是真傻,干吗非要给自己添个孩子……这猴儿就是来讨债的!” 陆连川只说:“真好、真好。” 冯羡:“觉得好就滚回家自己生!” 事情就是这么巧。 温槿从研究所出来,打开手机,她的朋友给她发来了一张图。 “你老公?” 照片里,灯光朦胧迷离,而陆连川微翘的桃花笑眼也蒙着一层醉意,他斜倚吧台,笑着。 “像是。”温槿这么回,“哪来的?” “我妹妹大学同学的朋友圈。”朋友回,“要不要截图给你?三年前命运的遇见,三年后的今天,命运又将我推向你。是你老公吗?” 温槿答:“不是。” “……挺像的。” “我老公不会笑。”温槿说完,关了屏。 陆连川远远站着,看到她出来,招了招手,灭了烟,钻进了车里。 他依然蹙着眉,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温槿想:陆连川,敌我不分。 看见她,一脸苦大仇深。 看到敌人,怎是一副笑脸。 温槿怔了好一会儿,在衣柜翻了翻,轻轻一声啊,笑道:“吓我,我没裙子。” 多少年没穿过了,最近一次穿还是在六年前,大学放假回家给爷爷祝寿,穿了条红裙子。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声音糯糯道:“可以呀,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尤其是云州那边的,又软又糯,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39.最最亲爱的人啊 陆连川会时不时的背着温槿, 拿出那封情书,温习一遍。 他记熟了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 但他还是会拿出来,再看一遍, 想象着当时的温槿写这封情书时的样子。 有次,他正看着情书时, 温槿回来了。 她打开门就看见陆连川慌里慌张,往衣服里塞了几张信纸。 温槿问:“嗯?你在看什么?” 陆连川说:“没什么。” 他没有看自己, 甚至还欲盖弥彰地抓起旁边的茶杯喝水。 温槿静静看他演了会儿默剧, 问:“连川,空气喝起来味道如何?” 陆连川支支吾吾道:“挺好的。” 温槿:“什么东西,拿来我看!” 陆连川捂住胸:“不行……隐私,你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陆连川之前就计划好了, 不告诉温槿他找到了情书,等回国后, 他给温槿写一封情书回执,等温槿收到情书拆开后,他再拿着她的这封情书和两枚婚戒,正式向温槿求婚。 温槿就想,算了,谁都会有隐私, 尊重就尊重吧。 只是嘴上忍不住说了句:“浑身上下都被我看光了, 还有什么隐私!” 陆连川脸立刻红了, 坐也坐不住,端着空水杯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忽然刹住脚,对温槿说:“看光很得意吗?!” 温槿咂咂嘴,道:“很得意。” 陆连川忽然想起,大学时,跟陆林峰的饭后闲聊。 陆林峰问他:“川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咱爸总跟咱俩说,千万不要跟老婆吵架说理。” “为什么?” “因为这是件很可怕的事。”陆林峰说,“你想,老婆很有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看光你全身的人。你仔细想想,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屁股长什么样子,她知道,这是多么的可怕……吵架时,你跟她讲理,她恼羞成怒,指着你的屁股对你说:你知道吗?你的屁股跟你脸一样黑!你还能吵下去?” 陆连川被这个画面感震撼住了,好半晌,他才说:“那个……我觉得你误解爸的意思了,还有……我老婆不会说这种话。” 陆林峰扬眉。 陆连川不是那么自信地说:“我老婆性格好,而且我……”脸也不黑。 陆连川不知为何,想起了这段没有营养的闲聊,忽然笑了起来。 温槿:“你笑什么?” “好笑就笑。”陆连川说,“温少校了不起,把我看光了,我所有软肋你都捏在手里了。” 温槿以为他不开心,歉意道:“我就说说而已,我这个人还是很尊重另一半隐私的。” 陆连川突然来了个壁咚,堵住她去路,低头说道:“我觉得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你把我看光了,我却没把你看回来,这不公平。”陆连川道,“这会给我一种,你握着我的命门,我却对你无计可施的不安感。” 温槿愣了愣,反手挠他下巴:“陆连川,你三岁啊!好幼稚。” “今晚让我摸摸你。” 温槿:“不让!你万一把持不住了怎么办?我不好意思问后勤部要……咳,计生用品。” 陆连川却歪了重点:“你摸我的时候,难道心如止水吗?” 温槿:“……这还要比较?你真是幼稚!陆大幼稚!” 温槿说完就跑,陆连川:“还想跑!” 温槿:“啊!放手!我今晚还要写报告!!” 陆连川:“你叫!动静再大点,全听见了!” 温槿连忙闭嘴,两个人又在房间里兜圈。 陆连川张着手:“我抓到你,你今晚就要给我摸。” 温槿快要笑死了:“哇,陆大狼,你好无耻啊!” 到底是陆连川精力充沛,温槿稍微松懈点,立刻被他抓住,扛在肩头转了个圈,丢在了床上。 “哈,抓到了!”陆连川按住她,快速解扣子。 温槿张口咬住他手指:“你解扣子怎么这么快?” 陆连川:“你要咬就使劲咬,不然我真脱了。” “脱吧。”温槿不挣扎了,“快点的。” 陆连川:“诶唷?不怕了?” “记得,从头到脚,仔细点,跟我当时摸你一样,不能敷衍。”温槿翻了个身,抬起胳膊,脱掉了半边。 陆连川停了下来,低头仔细看她的胸衣,还用指头尖剥开,捏了捏。 温槿:“干吗?” 陆连川:“这是我抽掉钢圈的那件吗?” 温槿半坐起来,指着陆连川,对胸衣说:“看见没有,这就是抽你筋的那个仇人,记住他的脸,回去让他赔。” 陆连川:“赔就赔。” 他理直气壮地把胸衣整个扒走了。 温槿侧过头,提醒:“头发解开。” 陆连川指尖一痒,从她下巴开始,顺着轮廓,慢慢抚摸上去,拆了她的头发。 头发倾泻在枕头上时,营地集体熄灯了。 月光映着,模糊了身体的曲线,天然分割出了美妙的光影区,陆连川轻声吸气,嗓音微哑道:“好白啊……” 温槿:“我大大方方给你看,这次公平了吗?小朋友?” 陆连川说:“之前……就一直没敢……没敢仔细看。” 以前,他跟温槿都还保持着几分礼貌,就连亲热时,也不敢让炽热的目光停留时间太久。 陆连川手指在她身上流连,轻轻地打着节拍,过了会儿,温槿听到他小声哼起了歌。 “你在唱什么?” 陆连川轻声道:“我在唱你……” 他双手沿着她的腰线,滑到她的胸前,最后叹息一声,抱着温槿,把头埋在了她胸前,满足道:“最最亲爱的人……” 温槿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这下满意了吧,以后不要再闹人了。” 她说完,就要坐起身来,陆连川眼神一变,用力按住她,一口咬在她肩膀处,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你可不要乱动……让我缓缓。” 温槿感觉到了,她叹了口气:“狼狗似的,还咬人。” “急了。”陆连川说,“这么软这么香的爱人,到手的,怎么能让你给跑了?我不准的!” 他抱住温槿,贴着她,开始畅想以后的生活。 “回去后……我们一起领小朋友。” “嗯。” “拍婚纱照……” “好。” “还要婚礼。” “行。” “我们不吵架。” 温槿无比清醒道:“陆连川,你做梦呢?” 陆连川抬起头,在温槿胸前磨着‘猫爪子’威胁道:“感情好不吵架做不到?” “你把手拿开,不许捏!” “感情好的自信都没有?”陆连川不依不饶。 “有……但,是人都会有生气的时候吧?生气还能不吵?” “吵不起来的。”陆连川说,“我让着你。” 温槿一时无话,好半晌,她说:“……陆连川,你别话说得好听,你能做到吗?” 陆连川自信一哼:“小看我了。” 他又蹭了会儿,说:“你们三期工程快落地了吧?” “快了,第十次调试了,如果数据没有问题,后天就能启动。”温槿说,“这之后,弗沙区就不会再惧怕空袭威胁了。” 陆连川呼吸平稳,他懒懒嗯了一声,说道:“好想家,想吃海带炖牛肉……” 温槿:“香酥辣子鸡,麻婆豆腐水煮鱼,麻酱凤尾毛血旺……” 陆连川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温槿噗噗笑了起来,喷薄出的气息挠着陆连川的手掌心。 他眉头一挑,捏着温槿的下巴,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温槿推开他,喘息道:“你为什么总爱捏我下巴?” 陆连川想了想,说:“调整角度。” “你跟我讲,我自己调整。” 陆连川:“……不行,我就要捏。” 他再次捏住温槿的下巴,吻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温槿又问:“今天看的那封信,是什么?这里的小姑娘们给你的感谢信?” 陆连川被香软的吻冲昏头脑,差点说出情书两个字,‘生死一线’之时,硬生生给吞了。 他说:“胡说,没人给我写感谢信的。” “不是她们给你写的,你为什么不敢给我看?” “……”陆连川说,“回国给你看,真的,回国给你讲个故事……关于这封信的故事。” 第二天,陆连川到西区出诊。 上午的数据测试收集,不需要温槿在场,她就在营地收拾衣服,该洗的洗,该涮的涮。 洗陆连川的衣服前,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温槿隐约看见连川两个字,怔了一下,打开看了。 这之后,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又把信叠好,收进衣服口袋,把衣服放回了原处。 她只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在搓衣板上搓洗衣服时,她小声骂着:“陆连川你个混蛋……” 他从哪里找到的信? 什么时候找到的?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想起陆连川说的,回国后给她讲关于这封信的故事。 温槿多少明白了。 她狠狠搓洗着衣服,搓一下说两个字:“又搞、什么、浪漫!!” 正骂着,一双手忽然从背后圈过来。 陆连川笑眯眯地歪过头,亲了她脸颊:“放这儿,我来洗。” 温槿揉了揉眼。 陆连川见她鼻尖粉红,惊恐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哭了?因为什么?洗衣服吗?不洗不洗……放着我来就好。” 温槿默默靠着他的胸口,把眼泪都蹭在了陆连川的军装上。 “陆连川!”温槿拳头,轻轻砸着他的肩膀。 “到!少校你说。” 温槿抱着他,埋在他的胸口,带着哭腔,柔柔说道:“你讨厌!” 如果你无法接受这样热烈的表达,请你埋掉它,让它融化在泥土里。 陆连川没有让它融化在泥土里,他把它找了回来,并接纳了它,并将她的这份心意,好好的呵护着,圈在怀中。 人生至幸,失而复得,重获真心。 “” 40.绝对服从命令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继而又换了副面孔,笑着跟楚跳跳再见。 猴儿不放心地唠叨着:“下、下次来你们家,一定要领小朋友昂!” 冯羡捂着他闺女嘴开溜。 陆连川郑重其事道:“好, 下次你来叔叔家,小朋友陪你玩。” 冯羡歪嘴笑道:“得了吧, 就你这婚后第三天才‘她跟我说话了’的进展,你家小朋友遥遥无期。” 陆连川:“刚开始不太熟……正常。” “这怎么还带自我安慰?”冯羡笑得更厉害, “哥跟你讲,我刚刚看了, 温槿还那样, 不怎么说话,冷和热你懂吗?我家那个你见过吧,天天叽里呱啦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叫热,我你知道吧?也是热, 所以我俩要是谈情说爱,三天就占领高地发起总攻了。你,慢热,温槿,冷。所以你俩谈情说爱,三天才到‘冯羡, 她跟我说话了!’, 你这样不行, 你们俩得有一个热起来,主动,懂我意思吗?现在你这边想跟人家好好交流感情双方建交,那这个主动就得你来。” 陆连川不语。 冯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扯礼貌,礼貌不是让你待着不动,想建交就滚回去主动建交,还想借我家猴儿玩儿童建交,你想得美!” 冯羡扭着腰走了。 陆连川在门口荡悠了会儿,略有所悟。 他分析了局势,用国家之间的交流合作来讲,他和温槿属于偶有交流,但未合作过,彼此之间的了解大多通过名叫陆林峰的中间人转述,目前,两国因陆林峰烈士的缘故建交,但建交后交流合作处于停滞期。 也就是说,虽建交,但两国之间还需要破冰。 冯羡分析得很好,陆连川想,他和温槿的确都太冷,破冰则需要热度。 通俗些说,陆连川现在需要把冷脸搓热了,再用热脸去贴温槿的冷屁股。 陆连川轻咳一声,红了脸。 晚上躺在床上,陆连川执行了‘破冰行动’第一步。 温槿睡相好,指望投怀送抱是不可能了,但他可以。 陆连川索性不要脸了,他扮演起睡姿放飞的无赖,闭眼假寐,之后一点点吞掉半个枕头距离的‘国界线’,接近温槿,感受她的呼吸,判断她的睡眠程度,慢慢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温槿沉睡中,背对着他。 陆连川悠悠叹了口气。 再然后,外交官略感失望又心满意足的睡着了,第一次破冰之旅停歇。 第二天早,温槿醒来,愣了好久。 陆连川就在她眼前,再近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能碰到他。 温槿眨了眨眼,等大脑重启完毕进入分析状态。 陆连川的胳膊在她耳朵下压着,可能这就是他睡着还蹙着眉的原因吧。 温槿分析了不把他吵醒的起床路径,系统返回了sos警报提醒。 在不推开陆连川的前提下,不管她用哪种起床方式,都有碰到他惊醒他的可能。 温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陆连川的闹钟就要响了。 温槿重新思考起床路线,最终放弃。 她正打算正大光明叫醒陆连川,并向借了他胳膊枕了一晚的无意行为道歉,但她还没来得及按计划进行,陆连川醒了。 温槿下意识闭上了眼。 下一秒,陆连川另一只手慢慢摸上她的额头,替她把额前的一缕头发轻抚过去,挂在了耳后。 又两秒过后,温槿听见陆连川说:“哦,你醒了。” 温槿呼吸一滞,睁开了眼。 陆连川的脸近在咫尺,没什么表情,今天幸运,也没起床气,他就这么看着她。 桃花眼总有种似醒非醒自带笑意的迷蒙感,单看眼睛,温槿有种他在笑的错觉,可看整张脸,温槿判断,他并没有笑。 陆连川突然伸出手,盖上了她的眼。 他说:“咱俩结婚了是不是?” 温槿想,他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需要她回答吗? 陆连川又道:“我能抱抱你吗?” 这个是疑问句了! 温槿答:“会很热。” 昨晚她迷迷糊糊只觉得比往常热,现在想想看,绝对是因为陆连川这个热源靠近导致的。 对于温槿的这个回答,陆连川似乎笑了一下,默认为可以,于是,他把温槿圈在了怀里。 第一步,靠近。 第二步,拥抱。 第三步,亲吻。 陆连川低头,在温槿额头上轻轻一碰,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三步走计划。 然而还没等他单方面宣布计划圆满实现,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出现了。 陆连川眼神一变,翻滚到床边,低低骂了一声。 温槿起身,准备洗漱。 陆连川:“……让我先去。” 温槿说:“好啊。” 沉默一会儿,陆连川轻轻吸气,问道:“……今天忙吗?正常下班?” 温槿道:“可能会吧,你有什么安排吗?” 想排队跟你领小朋友。 过了一会儿,陆连川说:“……没事。” 温槿的童年玩伴来了,中午,温槿请她吃饭。两个南方姑娘点了一桌辣菜,一边吃一边聊。 “在昭阳还习惯吗?” 温槿说:“挺好的,比北郡好多了,你要不也来?” “不了,我还是留校吧。唉,北郡荒郊野岭,气候又干燥,自然比不得首都,昭阳百代繁华,确实不错,还好你调到了昭阳。”玩伴道,“你男人呢?怎么样?来昭阳第二件事就是结婚,吓我一跳。” “挺好的。”温槿压低声音,对闺蜜说道,“人特可爱。” “跟陆林峰比呢?” 温槿说:“比不了吧?又不一样。我对学长也没多少了解,但兄弟俩还是挺像的。” “哟……真的?哪像?” “性格?”温槿吮着筷子头,仔细想了,说道,“连川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凶巴巴的,其实挺像学长的……心热。” “外冷心热型?” “对,差不多……有时候跟学长一样,感觉挺热心的,昨天家里来了个小孩儿,看他带小孩儿那样子,特别像学长之前偷着给咱们发零食那样,你体会一下,就那种笑……” 闺蜜哈哈拍桌:“体会到了,这么说也是犬系。” “……”温槿想了一会儿,笑道,“现在还看不出,觉得更像猫系那种……” 她小声说:“要顺毛,顺不对就假惺惺来咬你手,眼睛瞪着,超好玩。” “啊……对了,生活作风上怎么样?” “还行呀。”温槿说,“我个人感觉挺踏实的,没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闺蜜扬扬下巴,贼兮兮问:“做了吗?感觉有经验吗?” 温槿:“哈哈哈哈……没,太忙了,他也没说,所以特别有意思……就躺一张床,每天乖乖躺,但就是没说过。” “哇,脸皮这么薄?”闺蜜道,“不像是陆林峰说的啊,老陆不是总说他兄弟酒吧失足少女拯救大队队长?” “哈哈哈哈……”温槿笑个不停,“这我得感受一下才有发言权,真要是失足少女拯救大队队长,应该蛮厉害的……” 闺蜜:“啊,羡慕……” “收敛点。”温槿道,“已婚啊,还是我的,你别太过分,小心我吃醋。” 闺蜜道:“男人如衣服,闺蜜如手足。” 温槿:“比起护手,还是更想穿衣服……” 闺蜜又问:“他家家长好相处吗?” “外婆有点不好相处,总说什么委屈我,看起来连川很听她的。他爸妈还行,你想教育出学长那种性格的,应该都不是不好相处的。” “嗯?啰嗦吗?” “嗯?不啰嗦啊。” “我以为教育出学长那种啰嗦型都是啰嗦的。”闺蜜笑完,双手合十说道,“老陆你不要骂我,不是故意的,你最好。” 温槿吃完最后一口,问她:“去看学长吗?” “行啊。”闺蜜道,“在岭山吗?下午去,我等你下班。” 陆连川下班后,外婆打来电话:“川啊,心肝,你下班没?” “下班了。” “回家吃饭吧。” 陆连川想着自己第二阶段的三步走计划,回道:“不了,过阵子我调休回家看你。” “小槿呢?” “还在单位,我接她下班。”陆连川挂了电话,给温槿拨了过去,“我到门口了,你还有多久下班?” 温槿轻声细语道:“我在岭山……” 岭山……去看大哥了吗? 陆连川心凉了半截:“……哦,那我……去接你。” 温槿这些天一直忙工作,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能正常上下班,陆连川就想主动一点,每天来接她回家,顺便慢慢联络感情,渐渐实现日久生情,提早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 没想到第一天,就又被大哥打败了。 陆连川一脸阴云,驱车到了岭山陵园,倚在车前,拆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解烟瘾。 五分钟后,他耐心消耗殆尽,深吸口气,进了陵园。 这是温槿第三次来岭山陵园看陆林峰。 第一次是和研究组全体成员来参加追悼会,第二次是前些天跟陆连川来扫墓。 这一次,温槿在山上转了半圈,才找到陆林峰的墓碑。 闺蜜在旁边小声吐槽:“你对得起老陆吗?” 温槿说:“对不起、对不起。” 墓碑上陆林峰的照片是严肃的证件照,没有标志性阳光笑容。 闺蜜不满道:“哪个给挑的照片?这谁啊?板着脸……老陆除了拍证件照,什么时候不笑?” 温槿说:“嗳对了,连川是真不爱笑。” 41.回国后的日常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早些年, 温槿有一颗粉嫩少女心, 后来,这颗少女心被她在专业领域内摸爬滚打给摔打没了。 周日早上, 陆连川做家务时, 气愤的发现,温槿的衣服少得可怜,常服没几个, 还都是规规矩矩的长袖短袖,长裤短裤, 颜色也只有灰和黑。 陆连川对着衣柜生气,咬牙切齿。 温槿感觉到某人又炸毛了, 过来看了眼, 好奇:“你找什么?” 陆连川:“你裙子呢?” 温槿怔了好一会儿,在衣柜翻了翻,轻轻一声啊, 笑道:“吓我, 我没裙子。” 多少年没穿过了, 最近一次穿还是在六年前, 大学放假回家给爷爷祝寿, 穿了条红裙子。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 声音糯糯道:“可以呀, 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 尤其是云州那边的, 又软又糯,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温槿看起来很高兴,乌溜溜的眼睛水润润的,一边嘴角扬着,带起浅浅的酒窝,她轻快道:“好呀。” 陆连川化了。 他关上柜门,干活都有劲了,手上动作更快。 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行动简练、眼快手稳,陆连川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军医,做家务更是雷厉风行,二十分钟麻利整好。 温槿感慨:“哇,内务真漂亮。” 陆连川正在换衬衫,闻言扬眉,淡淡回答:“我年年内务比赛都是第一。” 温槿说:“我不行,我动作有点慢,都是把被子叠好,盖着衣服睡,指导员一吹集合哨,背着就走。” 陆连川笑了一下,他宿舍也有这样的人,这是军校生的小机智。 “内务勉强及格,从来没代表过宿舍参加比赛。”温槿说,“后来,指导员让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宿舍做示范……” “啊,我们也是。”陆连川惊喜,自嘲道,“我做了三年内务示范,后来听说我们学校有个榜,叫最不期望看到谁榜,我竟然比我们最严厉的那个指导员得票多,之后就没再去过了。你们做内务示范的也在最不受欢迎榜上吧?” 温槿笑:“做内务示范的是大哥,大哥在我们国防大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陆连川噎住。 温槿笑眯眯道:“可能做内务一把好手,也是遗传?” 陆连川心里不是很舒服,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他亲哥从小就是好大哥性格,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再想得开,他心里还是有点酸,看来今晚的醋溜土豆不用放醋了。 不过,陆连川的醋意来的迅猛去得也快。 等出门,悄咪咪拉住温槿的手,他打翻的醋就蒸发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甜。 天渐渐转暖,陆连川这么拉着温槿的手其实是很热的,两个人都热,但谁也没松手。 这么看,他俩还挺奇怪。 别的情侣牵着手,靠的也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亲昵亲密。而他俩,尽管拉着手,但谁也不说话,迈着长腿,步伐整齐,快速在步行街……走马观花。 走了半条街,陆连川终于进入状态,为增进感情绞尽脑汁,寻找外援。 碰见卖小吃的,陆连川停下:“你吃吗?” 温槿:“不饿,你饿了吗?那你买吧。” 陆连川:“吃!” 不由分说买来塞给温槿。 温槿吃了一半,速度慢了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连川见状,顺手拿过来,帮她吃了,之后一抹嘴,打开钱包:“前面那个棉花糖挺好看的?” 温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连川这样的,板着脸举个棉花糖……挺萌的。 温槿偷偷笑了笑,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你买吧。” 陆连川问:“要哪个颜色?” “看你。”温槿说。 陆连川:“快说。” 温槿:“……蓝色吧。” 温槿不喜欢甜食,但棉花糖这种东西,就是举在手里愉悦心情的。 三分钟后,过足瘾的温槿把棉花糖给了陆连川:“帮我拿着,你也可以吃。” 陆连川接过棉花糖,帮她举着。 温槿说:“你吃,你吃嘛。” 哎呀,不好……南方口音自带撒娇,陆连川一愣,服从命令,咬了嘴棉花糖。 糖丝黏,陆连川皱着眉,心里给棉花糖打了个差评,并决定此生不再买第二次,哪知转眼看到温槿竟然一脸微笑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陆连川当时就把前一秒给棉花糖打差评的自己拖出来扇了个巴掌。 五星好评!下次还买! 温槿问:“你爱拍照吗?” 陆连川唔了一声,吞下大半个‘虚胖’的棉花糖,哑着嗓子道:“还行吧……” 很多事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还行的程度。 陆连川想这么说,然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温槿这么问,是不是要和他拍照? 拍照?! 婚纱照! 陆连川皱了下眉,骂了前一秒愚蠢的自己,自打脸改了答案:“严格上讲……还是很喜欢拍照的。” 步行街上有婚纱影楼,他余光已经瞥到了,马上,只需再来一句,就能顺其自然地和温槿走进婚纱影楼,补照结婚照! 温槿! 穿婚纱的温槿!很多套! 陆连川笑了起来。 “咔嚓——”温槿捂着嘴,看着手机,笑道:“啊呀,竟然还有闪光灯……不好意思。” 陆连川举着剩下的少半个瘦溜的棉花糖,呆住。 “刚刚想起……”温槿脸微红,半垂着眼温温柔柔道,“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有时候在研究所说起你,也没办法给人看你照片。” 陆连川有些懵,又惊又懵,桃花眼圆溜溜的,眨了眨。 他想,早说,我让你拍一天,三五千张你随便挑! 陆连川道:“哦……我也没有,前几天冯羡问我要不要拍结婚照,我最近看你忙,忘了问你。” “结婚照啊……”温槿转头看向旁边不远处那家婚纱摄影楼,目光停在橱窗里的婚纱上,她声音有些缥缈,“确实该照点……不过时间是个问题,等我把第三阶段给做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要不到时候再说?”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矜持道:“嗯,行。” 再之后,这两个人就像散步,陆连川手背着,却还握着温槿的手,这种颇具岁月感的牵手方式,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情侣偷笑个不停。 陆连川步子放慢了些,好留意温槿从各家店前经过时的表情变化。 终于,温槿停下脚步,道:“连川,来这里看看吧。” 那是家走性冷淡风的女士服装店,门面大,装潢也十分精良。陆连川进去后,紧紧跟着温槿,温槿停下来拿起衣服看,他就也停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画风和坐在等候区哈欠连连的男士们大相径庭,活像个叛徒。 导购是个年轻小伙子,像是说单口相声的,不管温槿手碰哪一件,他都能把衣服和温槿夸得天花乱坠:“姐你试试这个,今年流行烟绿色连衣长裙,穿上保准仙女!姐夫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很配姐!” 陆连川气鼓鼓道:“不要绿色。” 小伙子诧异:“姐夫啊,这是今年流行!春意盎然青春洋溢,姐夫难道是做金融的?不喜欢看绿色?” 陆连川一歪头,跟温槿抱怨:“你平时就穿军装……全是这颜色的,换个别的。” 温槿忍笑,只觉得他抱怨起来,表情可爱至极。 “啊!我懂了!姐平时穿军装多,现在想换换颜色是不是!”导购小哥长杆挑下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说道,“一字肩小晚礼裙,今年爆款,但没几个人撑得起来,我看姐你准行!我拿个合适的号,姐你穿上身看看效果!” 陆连川看到温槿的脸上微微露出向往,眼睛也稍微亮了点。 陆连川道:“试试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槿软绵绵笑了笑,进了试衣间。 陆连川人五人六在店里晃悠了一圈,打发时间。 温槿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忽然听到收银台这边,有人叫陆连川的名字。 “陆连川,陆医生!” 陆连川茫然回头。 叫他的是长着一张苹果脸的收银员。 她见陆连川回头,惊喜又带着点调侃,说道:“陆医生陪女友来逛街吗?好多年没见你了……哎呀。” 温槿走出来,侧头看向那个收银员。 空了几秒,她听见陆连川说:“好看。” 温槿回神:“嗯?” 陆连川眼睛里泛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好看。”他又说了一次。 导购小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当即说道:“姐气质好个子高,穿这个相当合适!我直接把吊牌给你剪了,穿着吧!” 陆连川道:“好,多少钱?” 温槿:“诶?你要买?” 陆连川嗯了一声,掏出钱包付款。 苹果脸收银员笑:“陆医生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用现金结账。” 陆连川愣了一下。 苹果脸收银员比了个剪刀手:“陆医生,大骗子,哈哈哈。” 陆连川惊魂,把温槿拉过来,道:“这是我爱人。” “哇,结婚了吗?” 陆连川又对温槿介绍:“这个……是以前的病人。” 温槿笑眯眯的,礼貌点头问候。 陆连川轻咳一声,不知怎么,总觉得底气不足。 从店里出来,陆连川忽然叫住温槿,一本正经地在步行街上解释:“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 他紧张道:“大学时我指导员……给我分了个调研任务……” 温槿静静听着。 “社会调研,带点社会公益性质的,跟总军医合作进行的全民医疗前期调研项目……大概就是把体检卡发给任务区域常年不体检的人群,有时候我们会进行初步诊断,给出建议,指导他们重点先去体检什么项目,总之就是为了建立起公众健康意识。”陆连川苦着脸说,“但我任务完成的不是很顺利……” 这也没办法,他的任务区域多半是酒吧区,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登记了那些姑娘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并把总军医负责项目的医生联系方式给她们,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姑娘会找上门,说他骗人,偏要指名让他负责。 42.孩子的姓氏由什么决定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楚政政:“想想就生气!” 冯羡:“你不能脑补我出轨就把我骂一顿吧?” 楚政政:“你要真出轨, 我还会骂?像我这种暴脾气,早锤死你了!” 冯羡:“不不不, 不至于,我出轨了你也别杀人, 我麻溜地留遗书自裁, 不污你的手, 你好好照顾咱闺女。” 楚政政:“滚!” 挂了电话, 同事淡定道:“嗯……不打嗝了。” 楚政政一转脸,见温槿一脸震惊杵在门口。 同事:“温总工,有事?” 温槿一脸梦幻,问楚政政:“……刚刚?” 同事笑:“刚刚吓一吓她, 打嗝,一吓就好了。” 温槿愣了好久, 想起陆连川新婚之夜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床上惊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怪不得会盯着她看那么久,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原来是在等着看她还会不会打嗝。 有效,实在是有效。 他怎么……那么可爱。 楚政政调侃她:“啊呀,笑得好甜,这是想起谁了?” 温槿手里的举起勺子敲了敲饭盒, 说道:“没什么, 一起去吃饭吧。” 楚政政是凉州人, 毕业分配到了昭阳, 四年前拿下冯羡, 注册结婚。而这四年,陆连川还在读医大,说起来,楚政政对陆连川也不是很了解。 但比起二十多年跟陆连川见面次数一只手能数过来的温槿,楚政政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品尝美食时,大脑会被麻痹一半,楚政政想不了那么多,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大晚上给冯羡打电话的,绝对是陆连川。” 温槿就问:“一般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楚政政道,“酒吧一条街,陆连川逛了个遍。你想想,当年他还没毕业,第一军医大管得多严?这都看不住他,我看要不是辅导员跟他那成绩撑着,他被通报批评都是轻的。” 楚政政说:“他得被人管着,陆林峰还在家时,他稍微收敛点,陆林峰一上前线,全都得冯羡替大哥看着。” 温槿温温柔柔道:“听大哥说过,连川喜欢待在酒吧看小姑娘。” “是吧!!”楚政政说,“你看!都知道他什么德行!” 温槿说:“我昨天提起,他脸都吓白了。” 楚政政咽了肉,安慰温槿道:“嗯,那还行,看来是要改过自新,你得好好管教他,陆连川这人,心野,家里待不下。” 温槿:“嗯?” “听冯羡爸妈说的。”楚政政喝了口肉汤,吧唧吧唧嘴,“从第四批国际救援开始,每一批他都报名,全是陆伯父给拦下的。我家冯羡说,普外困不住陆连川,他一门心思想往前线扎。” 温槿若有所思:“啊……想上前线?” 从第四批开始就报名……那应该跟大哥没关系,大哥是第五批国际救援工程兵领队。 看来上前线,是陆连川自己的意愿,并不是为了谁。 “还好结婚了。”楚政政充当起了人生导师,“家的作用很大,像陆连川这种翅膀硬了就想飞的男人,就应该用家庭束缚着。” 温槿笑眯眯道:“想飞不让飞,那多可怜。” 楚政政:“……” 婚假最后一天,陆连川来接温槿下班:“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温槿道:“都好,看你。” 陆连川忽然想起一个词,叫相敬如宾。 这不是什么好词,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很早之前就被人拿出来批评过,说这两种古代崇尚的模范夫妻关系其实是失败的夫妻关系。 夫妻之间还彬彬有礼,像对待宾客一样,证明还有距离感,不亲近。 举案齐眉这词就更混蛋了,是说妻子把丈夫当恩人供着,有恩无爱,今人如此说道。 陆连川想,我想要和她怎么过日子呢? 今天,他的外套在后座上放着,温槿坐到了副驾驶。 陆连川开车时,灵光一闪,说出了声:“高达驾驶与副驾驶。” 与其说过日子,陆连川更想和她在前线并肩。 不远处炮火榴弹编织出特属于军人的浪漫。 陆连川眉头舒展开,嘴角微微扬起。 温槿稀罕道:“今天心情不错。” 陆连川以为她在说她自己,听到后更开心:“那就出去吃?咱俩……还没出去庆祝过。” “好啊。”温槿想到陆林峰给她的笔记本,以及那调皮的眨眼,笑道,“吃炖菜吧。” 陆连川几乎和她同时开口,说的却是:“一号辣馆的菜做的不错。” 两个人齐齐怔住,他俩的提议刚好都是对方喜欢的口味,陆连川吃软不吃硬,温槿则不辣不欢。 温槿脸上出现了陆连川所说的‘普度众生式’笑容:“你不用考虑我,吃你喜欢的。” 陆连川怔怔道:“你怎么知道我……” 温槿就说:“恰巧知道。” 陆连川心中一暖,道:“那今天听我的,去一号辣馆。” 等菜时,温槿舒展上肢,问陆连川:“明天上班?” 果然,陆连川的脸迅速阴沉了。 温槿笑呵呵的,心想:这可真有意思。 变脸比翻书快,而且真的是一句话就能变脸! 陆连川皱眉道:“三天一眨眼就过去。” 温槿点头:“有很多事婚前没考虑好,我住的地方离医院远,你明天恐怕要比平时早起半小时了。” 陆连川心中郁郁,很想抽根烟,他下意识地摸口袋,才想起上午他做了戒烟的决定,把烟给扔了。 陆连川抓了个空,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他收回手,搁在桌面上,说道:“之前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温槿:“关于什么的?结婚吗?” 陆连川觉得,自己再怎么成熟,在她面前摆出的高冷样都会走偏,成为可笑的伪装。 “嗯,结婚。” 温槿隐约也觉得应该思考这个问题,可真的摆到桌面上来,却又不知该聊些什么:“关于结婚的什么?” 陆连川看着她,忽然恨起她的温吞。 “算了,也没什么能说的,反正已经结了。” 菜端了上来,温槿拿起筷子,点头说道:“嗯,结完婚,其他的事,慢慢来。” 陆连川眉头又舒展了些,看着眼前一层油亮的红辣椒,低声说:“……好,慢慢来。” 上班那天,陆连川开着车,又想到了一个词。 同床异梦。 陆连川想,若干年后,他会不会出一本词典,叫做和温槿结婚后我想到了哪些成语。 整体上看,婚假后,陆连川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医院同事纷纷表示祝贺,陆连川却急切地想让他们问一问自己的新婚伴侣,这样他就能说出温槿的名字。 可惜,现在的人都很注重隐私,陆连川突然提出婚假申请,却没主动说自己妻子是谁,也没公开办婚宴,同事们达成默契,谁也不去多嘴。 能政审通过,准许结婚,就证明两个人是合法结婚,只要是合法的就行。 同事们在这件事上,奇迹般的全保持了沉默。 陆连川不禁思考着一个问题:“我难道被诅咒了?” 上午两台小手术,完成后,陆连川拆了包葡萄糖补充体力,到休息室,给冯羡打了个电话。 他还没说话,冯羡就说:“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是你老婆吗?感情感情,都是自己主动聊来的,你犹豫什么?” “我哥在前面杵着,我绕不开。” 冯羡:“压过去!” 陆连川:“……别人也就算了,那是我哥……我放不下。” “我是说过活人比不了死人的话,但再比不了,大哥也不在了,挡在你前面的都是虚的,你怕什么?日子你要不要过了?” “昨天……还好吧,昨天说话了。”陆连川说。 冯羡:“你这什么意思?传捷报?你这算捷报?” “我觉得不把话挑明也好,感情慢慢培养。” “文明人,你真是文明人。”冯羡深深佩服,“就我说的,跟她笑,调戏她,保准行!你别端着,该无赖就得无赖。好了你别烦我了,脑子有病,给你媳妇打去!” 陆连川拿着手机,奇怪地想,以前的我哪去了?怎么一遇上和温槿有关的,就开始曲里拐弯犹豫不决了呢? 医院里有家书店,是给病人家属打发时间用的。 一身白大褂的陆连川在畅销区两\性感情书架前站了足足有五分钟了,这副要全买的架势,让一些病人家属开始脑补。 乖乖,这医生一定是个调情高手,这不,来学习取经了。 冯羡又打来了电话:“我刚刚眼皮跳,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此时此刻,一定在想调戏该怎么调戏,所以我有必要跟你把话讲在前头,你要是敢问我,我是怎么调戏我老婆的,我一定跟你绝交,你这个奇葩!” 陆连川:“有病。” 他挂了电话,坚定地拿了一本金装版《爱情交往指南——给男士的约会宝典》,付款,走人。 下午那台手术结束后,陆连川大概翻了翻价值七十八块大洋的约会宝典,看到里面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描述青春期男孩身体变化和情感变化,以及剩下两成,和女士约会要洗头漱口、注意着装,适当夸赞对方后,随手把这本宝典扔给病房十四岁的骨折男孩。 冯羡的经验不能问,指南总结的经验也没用。 感情这种事,还得靠自己体悟。 陆连川想,自己吃亏就吃亏在不善表达,不知如何处理感情问题,尤其是和温槿的感情问题。 他遇到的情感问题很棘手,一来是因为温槿特殊,反正在他眼里是很特殊的,那些普通情感经验在她身上不适用。 二来,是因为环境情况特殊,他哥在前占着位置,加上这迅速草率的婚姻,使问题情境复杂,难点重重。 基于这两点特殊,普通的经验就不适用,他现在,是孤军作战。 也不怕什么。 43.狗子买书记 订阅比例不足,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陆连川总觉得外婆的那双眼睛能洞悉一切, 嗯了两声, 眼神看向别处。 温槿只笑笑,没回答。 外婆道:“你们两个, 从小就这样。” 她开始回忆起往昔。 “小槿记得吗?你那年到昭阳来参加物理竞赛, 住我家里……”外婆笑道, “林峰没在, 家里就你和连川两个,一整天都不说话,我一进家门,姆妈就跟我说, 家里安静了一天, 跟没人一样, 可出来一看, 你俩都在客厅,一个在睡觉,一个在看书。” 陆连川扶在轮椅上的手一紧,轻轻咳了一声。 外婆说的并非他们小时候,而是十年前。 他高中一年级,而温槿这个跳级狂魔,那年竟然比他还高一级。 而且温槿比赛完的那年夏天, 就被国防大预录取了。 天才少女那年明明才十六岁。 家里突然来了个十六岁少女, 陆连川其实是欣喜的, 可惜少女不爱讲话, 陆连川没办法,只好和她一起体会静心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互不开口。 那年夏天,陆林峰大学二年级,温槿来陆家借住参加比赛那阵子,陆林峰还没放假。外婆在外参加节目录制,爸妈工作,那个周末,大白天,家里只有他和温槿两人。 姆妈送来水果后就去忙了,陆连川想和温槿说话,但一来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二来,他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保持沉默。 到了下午,天气渐热,陆连川听到了温槿开门下楼的声音,他按捺不住,也跟着下了楼。 温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仁乌黑,莹白的皮肤热出了红晕,白里透红。 陆连川准备好了要和她打招呼,哪知温槿只是看了一眼,弯眉笑了笑,礼貌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 陆连川咽下了准备好要说的话,也点了点头。 第二重,无声照顾。 温槿是被闷到了,她到客厅看起了书,客厅窗户敞亮,通风效果好,能让她静下心来看书。 只是坐久了,还是热。 可能是在别人家做客,温槿有些拘束,找不到风扇和空调,也不好意思问陆连川,一个人蜷在沙发一角温书,在阳光对沙发的侵略下,慢慢移动着位置。 陆连川发现了,他一声不吭地打开了空调,又到厨房切了西瓜,端了两杯冰水,取了两瓶冰可乐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他轻手轻脚离开,二十分钟后,再来看,西瓜还在,冰水没了,可乐还剩半瓶。 温槿跪坐在地毯上,笔尖在草稿纸上飞舞,专心致志,眉头轻锁。 陆连川立在一旁看了会儿,撤走西瓜,转身把家里的水果都切了,放在了桌上。 温槿听见动静,抬头给陆连川笑了笑,眼睛一弯,像月牙,亮晶晶的。 陆连川逃似地跑了。 平复心情后再来看,菠萝吃完了,草莓还剩一点,瓜类的水果都还在,一块未动。 陆连川想:“果然,她不爱吃瓜类水果。” 陆连川又给她倒了杯水,自己拿了本杂志,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视线就从杂志移到了温槿白生生的脚上。 她光着脚,跪坐改为盘坐,莹白如珠般的脚趾在灰色的长毛地毯里隐约露出半个,偶尔她停下来思考时,脚趾会动一动,之后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她解题进入下一阶段。 不知为何,她脚趾一动,陆连川的耳根就痒,一直痒到心里,又化为一股热意冲上头,蒸腾为脸颊的两抹红。 只不过这么坐久了,肯定会腰疼。 陆连川抓过身边的垫子,扔给了她,起身走了。 第三重,互不干涉。 陆连川推掉了冯羡出去疯野的提议,关了手机,在屋里转了几圈,最终屈服于本心,披着空调被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午觉。 温槿还在解题,陆连川在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轻轻翻动草纸的声音中,杂志盖脸,踏实地睡着了。 期间,姆妈诧异地来客厅看了看,给温槿续了杯水,温槿轻声说了谢谢。 他睡他的,她看她的。 就这样过了一天。 陆连川回想起这段不是很开心的回忆,总结出了一个结论:没陆林峰不行。从小就是这样,陆林峰在,温槿会说话,会笑,顺带着,就会跟他说话。陆林峰不在,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陆连川又不高兴了,眼神都冷了些,也不知道是在气谁。 外婆一句话,也让温槿想起了十年前在陆家借住的这段经历,温槿从她的记忆宫殿里扒拉出了这段回忆,记忆宫殿为了给她庞大的知识量腾出够用的空间,早已精简了这段回忆,如今再想,只剩两个关键词。 一,她喜欢陆连川。 二,当年还掌握的不是很扎实,以至于难倒她的动量守恒定律。 温槿七岁时见过陆连川一次,九岁见过一次,之后就是十六岁那年,再次见到陆连川。 尽管温槿也承认,自己的青春期无影无踪,悄悄的来,悄悄的走,非常平缓,没有出现惊心动魄的转变和热切喜欢的人,但她处在青春期时,确实是喜欢陆连川的,淡淡的,就像她的青春期一样温和且不明显。 女孩子跟男孩子还是不同,陆连川惦记温槿,是从身到心,心或许还发现得晚,但身体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很诚实做不得假。再往后,无数个想起温槿的夜晚,都会再次强化他对温槿的感觉。 想拥有她的念头清晰明显。 可温槿不是,女孩子身体上没有什么明显提示,她是凭相对细腻的感受来判断自己的感情。 那年夏天的温度,他身上的白衬衫,他骨节分明的手,他扔过来的沙发靠垫,惊鸿一瞥时的倔强侧影,以及他睡觉时,轻轻的、好听的呼吸声,这些都成为了温槿证明自己喜欢陆连川的证据。 那年夏天,温槿听着陆连川睡着后的呼吸声,暂停了有关物理竞赛的一切,她空出时间,在心里做了个等式换算。 她把陆连川的一切拆解之后,拼起来,再对应她对他每一部分的心跳反应,得出了结论。 我喜欢他。 然而,少男少女都没有表白心迹。 岁月无声溜走,两个人长大成人,这点年少时的喜欢,就留在了那年那天那时的盛夏。 直到十年后,被外婆提起。 温槿这才发觉,原来喜欢和爱才是最神奇的东西 仅凭几次见面,和后来只言片语组成的画面,她就能爱上他。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看到那个不高兴哥哥时,心就已经开始雀跃,为以后的欢喜与爱做准备。 “到底是和林峰亲近些……”等陆连川离开,外婆歪头,笑着对温槿说,“实在对不住,结婚最初是我先提的,这两年连川的状态不是很好,我想他需要有人陪伴在身边,恰巧你调到了昭阳……你爸妈回复我说同意谈谈婚事时,我高兴之余,对你还有些愧疚……” “是我同意的。”温槿温柔又坚定地说道,“没有别的原因,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 温槿笑着说:“您不必道歉。不存在委屈和愧疚,他是我的选择,他很好。” 外婆目露惊讶:“我以为……” 她想起长孙寄给她的信,愣了一会儿,她收起惊讶,叹息道:“也好。小槿,不管是谁,你能答应,就是我们陆家的荣幸。” “哪里……” 外婆突然说道:“你和林峰很像,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最优秀的人,一路荣光赞誉长大,加上年龄和你们之间的默契,一开始,我们都认为最终成眷属的一定会是你们……你们是能与对方比肩的存在。” “大哥是我的导师,他是很好的人。”温槿说,“我们学校有句话……” 她轻声道:“人人都爱陆林峰。” 外婆笑了起来:“林峰那孩子,从生到死都是耀眼的。” 老人家笑完,叹了口气,眼里都是担忧:“但荣誉再耀眼,都也比不得生命,骨肉至亲,怎忍分离,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人死了,其他都是空的,小槿,你能听懂外婆的意思吗?” 温槿听不懂,但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外婆欣慰道:“所以,连川就委屈你照顾了。” 晚饭后,两个人沿着河堤散步回家。 或许是都忆起了年少时的心动,两个人亲近了些。 在微暖的晚风吹拂中,陆连川伸手,拉住了温槿的手,再慢慢地十指相扣。 两个人一个含笑低头,一个偷笑着看向别处,各自无声的欢喜着。 昭川的水波在月光下轻轻荡漾,波光粼粼。 好久之后,陆连川低低说道:“今晚……” 今晚能不能,泛舟同渡,邀你与我一同荡漾在爱之川上? 他屏息,就要发出邀请。 前方传来呼救声。 “孩子!有个孩子落水了!” 几乎是本能,陆连川松开了温槿的手,一阵风似地跃进了水中,朝呼救的孩子游去。 好在岸边人多,几个会水的大人把孩子救上来,陆连川吐出一口水,顾不上休息,把孩子平放在岸边,说道:“大家不要慌,我是医生……” 温槿拨开人群,落水的孩子咳出水来,活了过来,大口喘气,然后他猫叫似地哭了起来。 陆连川坐在旁边,脱了衬衫,一边拧着,一边喘息着,脸色苍白。 人群低声欢呼:“太好了,太好了……” 44.下雨天和生气的你 陆连川极其不会说话。 仗着跟温槿关系好了, 切实感受到温槿是喜欢他的, 就膨胀了, 渐渐飘了起来。 搓衣板也不用了,天天挂在钥匙上当摆设, 温槿说话, 他敢顶嘴了, 一点都不怕温槿会生气。 可能温槿的确是因为脾气好,对他偶尔的杠精附体并不是很在意, 有理讲理,没理不理。 因而他俩也没吵起来, 大多都化干戈为床尾合了。 这天,温槿下班后, 发现陆连川还没回,于是,她洗菜切菜, 洗手作羹汤,一心想让陆连川回来时,就能吃上饭。 温槿天真, 当时想的是, 陆连川这厮要是敢打电话跟她讲今晚不回家吃饭,她就立刻摔刀劈案板,把碗摔了让他上外头喝风吃屁去! 结果, 陆连川人是回来了, 杠精也跟着附体了。 陆连川回来后, 先是站在厨房门口,皱着眉,说:“我不要西红柿,不要那么煮!” 然后,又指挥道:“你不要把刀那么放,掉下来扎到脚怎么办?” “关小火,关小火做嘛!” “不要放木耳,我不吃的!!” “嗯??锅盖不要那么放!把锅盖竖起来!!” 厨房闷热,油烟机开着,温槿本就不是喜欢做家务的人,刚刚还跟西红柿皮做了二十分钟无聊的斗争,正是心烦,听陆连川站在门口,跟监工抽打奴隶似的提意见让她干活,一下子火了,刀往案板上一拍,瞪眼道:“你来!!你不是想做指挥吗?那你来!” 陆连川:“我这么跟你说,是想让你厨艺更精进一些……” 温槿:“我他妈今天还不做了!!你精进去!!” 陆连川惊骇。 陆连川呆愣。 陆连川咬指甲。 乖乖,他媳妇骂人了! 脏话诶,稀奇哦! 他怯生生看着温槿,好半天才敢问出声:“小槿姐姐,你今天是不是……例假呀?” 他故意学着云州话问,显得自己温婉可亲语气柔和,还觍着脸哄她,叫她姐姐,然而温槿更火了:“来!来!来!我不来例假就不能有脾气吗?!陆连川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使唤丫鬟?哇,好厉害啊,谁不是忙了一天了,回来给你做个饭,你好啊,你敢提意见了?嫌我不会做饭那你来做啊!只新鲜一两天,那你也敢说自己包了家务?我做饭的时候你凭什么提意见?你意见那么多那你来呀!你站在一旁当老爷吗?指指点点,你是咱家的领导啊?不得了!实在是不得了!” 陆连川捧心口,满脑子都是:“哦哟,好可爱啊!” 温槿一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推开他出了厨房,两眼泪的回头指他说:“首长去我家,都还不敢使唤我去做饭!我就是盐放多了,首长都不说不好,还夸我辛苦了,陆连川你有没有良心!” 陆连川拍着良心说:“乖乖乖,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做饭,我来我来我来……我再也不提意见了……” 温槿坐在沙发上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扔着沙发上她跟陆连川的第一夜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第五六七八夜玩偶。 她说:“知道你辛苦……本来心情很好的给你做饭,你说我做的难吃就算了,你回来也不帮我,就站在那里跟领导视察食堂大妈做饭一样,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你要真看不惯我做的饭,那你自己来啊……好心好意,被你揉把揉把扔了,我好难受……” 陆连川洗手挽袖子,不忘瞟了一眼挂历,果然,逼近了例假期。 陆连川想,完蛋,没办法床尾合了,得赶紧想别的办法哄哄她。 结果温槿情绪低落,一边小声哭,一边吃了饭。 饭量也不多,半碗粥,不到十筷子菜。 陆连川道:“再吃点。” 温槿筷子一搁,起身走了。 她去了书房,锁了门。 陆连川差点把自己搓巴成球,自己把自己一脚踢回老家重造。 陆连川悔不当初:“叫你嘴贱!” 第二天,陆连川想道歉,结果一敲书房门才发现,温槿已经上班去了。 陆连川茶饭不思,委委屈屈垂头丧气到医院,同事见面连打招呼的劲都没了,像一条爱上了猫却不被猫青睐的咸鱼。 同事:“今天没精神呢,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陆连川:“唔,吵架了。” 同事一顿,尴尬地想:“他咋这么耿直。” 陆连川:“……唉,女人不容易。”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跟自己的情绪作斗争,万一斗争不顺利了,战火还会烧到枕边人。 同事:“那什么,就,又有个姑娘找你。” “又?”陆连川道,“什么叫又?” 同事哈哈笑,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上午心外那边打听你来着,听说你下午才坐诊就又回去了。” 同事说完,又加了一句:“很漂亮。” 陆连川:“……不是很想听。” 他现在只想哄温槿,让她心情好一点,至于什么什么像□□一样的漂亮女孩,还是别了吧,赶紧走,最好离远点。 陆连川想,他现在的婚姻,脆得跟冰糖葫芦外面的糖衣一样,他一嘴下去,没咬好就得碎,更别提漂亮女孩这种杀伤力更强的破坏性武器了,有一个,他跪穿十个搓衣板都不管用。 下午,那个漂亮女孩果然来了。 “陆医生,你还记得我吗?”女孩说,“咱们夏天的时候,在钟情酒吧见过面,你还请我喝了杯酒。” 陆连川听见这话就脑壳疼。 哇,钟情酒吧? 这什么名?这要是被温槿听见,这就是究极武器啊!! 钟情?什么钟情?一见钟情的钟情吗? 陆连川说:“你记错人了吧?你有什么事?” 女孩说:“我前一阵子脚崴到了,现在还有点疼……” 陆连川:“拍片了吗?你挂错号了,骨科在三楼。” 女孩不放弃:“二少,咱俩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陆连川脸白了,他抬起头,看了女孩一眼,忽然想起了。 他新婚那天,本该洞房花烛夜的,结果他这个混蛋脑抽了,跑去酒吧喝酒,还给一姑娘付了酒钱。 是的,那个姑娘一口一个二少,叫的他心一下一下的疼。 大少没了,哪还有什么二少。 这种诨号…… 陆连川眼神冷了。 他说:“拍片去吧,拿去给骨外看。下一位……” 女孩还想说什么,陆连川指了指胸牌,说:“记好了,我已婚。还有,投诉去院长信箱,有纸有笔,慢走不送。” 下午下班,出了医院门才发现下雨了。 陆连川围上围巾,打开后备箱取了两把伞,走到驾驶座旁,思考了一会儿,又放回去一把伞。 他开着车到温槿单位楼下,撑着伞站路边等着。 过了会儿,他又把伞倾斜到一边,让自己淋了会儿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才又好好撑伞。 温槿下楼,一出门,就见陆连川现在对面,举起一只手向她挥舞。 他戴着一条粉色的兔子围巾,穿着黑风衣,撑着一把透明的伞,怎么看怎么傻。 温槿扭头就走。 陆连川见状,连忙跟上去,给她撑伞。 温槿停下来,瞪着他。 陆连川弯起眼睛一下,歪头道:“原谅我嘛。” 温槿白了他一眼,嘟囔:“不要脸。” 又撒娇耍无赖!厚脸皮,哼! 陆连川说:“温上校,给个面子,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今天去吃好吃的,你看你看,我还给你买的围巾。” 他三下五除二的摘了围巾,系在温槿脖子上。 围巾被他暖热了,热气腾腾。 温槿抽了抽鼻子,嘴角耷拉着,眼角红了。 陆连川抱着她轻轻拍着背:“知道你不开心,没关系,以后饭都哥哥做好不好?不要不开心了,结婚就要过得更开心才对,亲一个。” 陆连川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揉了揉她脑袋:“好了,我们去做点高兴的事,上车吧。” 温槿叫住他:“陆连川。” 陆连川敬了个礼:“到,你说。” “不许说我做饭难吃……我在很努力的给你做饭……我在给你做饭……” 温槿擦了眼泪,委屈又难过。 陆连川惊讶一瞬,扔了雨伞,抱住她,轻声道:“是我错了,我知道了……”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她不是无理取闹,她只是在委屈,自己的付出被他三言两语的否定。 陆连川说:“我怎么这么坏,太坏了……不哭了,不难过了,是我坏。” 温槿在他怀里,闷闷道:“我不开心,我胸口闷,肚子也疼……” “我给你揉揉,晚上给你揉揉……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那个。”楚政政开着车经过细雨中相拥的二人,“二位,雨夹雪的浪漫,你们也要亲身体验?” 陆连川:“诶,差点忘了还下着雨呢!” 失策失策,可不能感冒了。 刚刚还想用淋湿自己换她的心疼,结果自己湿漉漉的就抱住了温槿。 这个怀抱绝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暖和,万一冰坏了温槿,他估计要自责到下个月的例假吧。 “冷吗?” 温槿点头。 陆连川捧着温槿的手,哈了口气,揉搓着,笑了起来:“不冷,有老公呢!” 楚政政龇牙咧嘴,心想,我跟冯羡算戏多的,也没你家这么青春酸掉牙偶像剧,溜了溜了,不看了,太酸。 45.钟情妄想症 刘皓敲了敲门, 进了办公室, 敬礼问好:“温上校, 又见面了。” 温槿叼着一条炸鱼,放下碗, 惊喜道:“刘皓!” “我们来调研学习了。”刘皓说, “在三组那边, 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温槿说:“行啊, 我要兑现在弗沙说的话,今晚三箱啤酒!” 刘皓:“没问题!叫着你家那位。” 温槿笑:“我家哪位?” 刘皓总结概括道:“特别得瑟的那位醋精家属。” 陆连川这个被全体维和人员盖章的得瑟醋精, 现在正在躲避漂亮姑娘的追堵。 那个姑娘又来了,追着他追到男厕所门口, 堵着门,发出了晚餐邀请。 陆连川震惊了。 “我已婚!”他再次强调。 那姑娘说:“你结错婚了,我找人算过塔罗牌, 你我才是命中注定……我找人打听过了,你结婚那天,从家里跑了出来, 是我没有收到你的求救信号, 你那晚是在向我求助,你不想回去,是不是?” 陆连川跑了。 他跑到护士站, 找到护士长, 拜托她去带着那个姑娘挂个精神科号。 护士长听他简单描述后, 猜测:“钟情幻想症?” 陆连川揪着头发在护士站转圈圈:“不知道,快点的救我救我,她今天在门诊室站了一上午了,我要疯了,我去厕所她都跟着我。” “你刺激她了吗?”护士长同情道,“怎么突然就找上门了?你俩之前见过没?认识她家人吗?” 陆连川急道:“认识就有鬼了,我没刺激她……等等,我可能是有刺激到她,她昨天来找过我,我当时跟她讲我结婚了,我以为这姑娘听完就好好回家去了……我要疯了!” 护士长道:“别着急,我先去跟她聊聊。” 护士长出马不久,那姑娘离开了。 “行了,那姑娘看起来挺正常的。”护士长委婉劝道,“小陆你平时注意点言行,这种年纪的小姑娘,你们男人说点什么就都信了。结婚了就好好收收心……” 陆连川松了口气,委屈道:“我收心了……这女孩子可能是以前遇上的,我真不知情。” 护士长点头,敷衍道:“成了,知道了,自己欠的风流债,怪不得别人。好了,人都走了,你回去吧。” 陆连川自己吞了苦果,谢过护士长,溜着墙边回科室去了。 上午有个病人的检查报告出来了,陆连川给她看报告时,这位大婶八卦道:“你们这个行业很吃香吧。” “医生吗?”陆连川苦笑,自嘲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听过吗?” “再天打雷劈,你们也光鲜,收入高,工作环境也好,有车有房的,还看着体面,再加上小伙子长得帅,放在人民路相亲角,抢手的香饽饽!” 陆连川叹了口气:“唉……” 槽点太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从哪先开始吐槽。 大婶羡慕道:“啥时候结的婚,有孩子没?” 陆连川道:“刚结……” 得了,上午的八卦,全被这大婶看去了。 “你看看,结婚还有小姑娘来找。”大婶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在讽他作风问题,陆连川分辨不出,苦不堪言。 他感慨:“我都说结婚了……还不放弃,是不相信吗?真是……” 这种事真的让人心焦。 大婶道:“姑娘要真看上了,不在乎你结没结婚,你看看,现在这社会,能结婚也能离婚,有希望的。” 陆连川哭笑不得:“阿姨你是哪边的啊?我不离婚,我刚结,刚刚结,不可能的……” 真是越说越奇怪了。 大婶问:“你家属做什么的?” 陆连川忽然笑了,神魂荡漾,带着些小骄傲,说道:“我爱人是搞科研的,武器制造。” 大婶惊呆了:“这么厉害。” 陆连川点头:“特别厉害。” 吹完老婆,陆连川心情也好了不少,开开心心下班回家,还拐到书店买了本家常菜烹饪大全,准备回家研究菜谱,钻研厨艺。 然而,刚走出大门,陆连川就傻了。 那姑娘还在。 陆连川扭头,迈开长腿逃离现场,却被姑娘追上,大声喊他名字:“陆连川,连川!” 陆连川小声叨叨:“啊,要疯了要疯了!” 姑娘拽住了他,陆连川无路可退,又不敢被她抱住,呵斥一声站住,立刻掏出手机报警了。 他无比心累,问这姑娘:“你多大年纪?在上学还是上班?” 那姑娘却突然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她抽抽搭搭说:“你都不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我跟男朋友都分手了,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我每月算一次塔罗牌大星位,每次的结果都是和你姻缘美满,我们俩很配。身高差二十厘米,星座配对也是百分百,血型也是最搭调的,性格也互补,你之前手腕上戴的那个绳子,我也戴了,缘分是注定的……” 陆连川想,大半年前在酒吧碰见这姑娘,说话还挺正常的,怎么突然就傻了呢? 星座配对?血型配对?塔罗牌占卜? 这都是什么鬼?现在真有信这个的?这姑娘是被谁洗脑了吧? 陆连川又问:“你家人呢?有家人吗?” 那姑娘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哽咽着说:“你一定是狮子座的……B型血,一米八,跟我很搭,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理想型,我虽然晚了一步,但是我觉得冥冥之中,这是上天在助力,真的,你就是我梦想中的老公,你还是医生,职业也是我七岁的时候跟观音菩萨求的……我说我希望将来的另一半是个医生……” 陆连川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他脑袋嗡的一声,头发差点愁掉。 混乱中,他还不忘在心中咆哮:“我一米八三!AB型血!” 他也就知道这些了,至于什么星座……他十二星座都认不全,至今都以为什么天琴座天鹅座大熊座仙后座这些名字奇特的也在十二星座中,自己是哪个星座,他完全不懂。 派出所就在医院附近,陆连川看着这姑娘哭着说了五分钟胡话后,警察叔叔终于来解救他了。 “怎么了小陆?”派出所片警曾经来看过病,认识陆连川。 陆连川斟酌了好久,小声说:“……我被缠上了,我要回家。” 派出所片警:“又来?” “又?!”陆连川惊吓,“又是什么意思?我之前没报过案。” 派出所片警笑着说:“知道知道,你那点事谁不知道,你没报过警,你们院长报过警,反正是有人报过警,说你有粉丝,影响病人就医。” 陆连川下巴都要被惊掉了。 片警品了品他的表情,扭头和颜悦色问姑娘:“这位女士,你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吗?” 片警说着,挥手让陆连川走。 陆连川接到信号,再次贴墙边撤退。 那姑娘根本没中计,立刻跟了上来,拉住陆连川:“我们回家吧,回家吧!” 另外一片警同志指着自己脑袋,小声问道:“是不是有问题……跟有些追星粉一样。” 陆连川无奈道:“你跟我说你家在哪好吧?有电话吗?” 那姑娘抱住他胳膊不松手了,好像是怕他跑。 陆连川对片警说:“她昨天还不是这样,昨天起码神志正常……” “我没病,我没有不正常!” 片警投来同情的目光,说道:“行吧,走一趟。我们看看能不能找来人接她回去。” 到了派出所,三五个警察围着姑娘诈她的手机。 陆连川一脸生无可恋坐在小板凳上,等待温槿来捞他。 片警递给他一瓶水,跟他讲:“这个没办法,谁摊上谁倒霉,和平路那边有个小区不是住的明星多嘛,我一同事在那里,说是经常抓到跟踪投=偷拍的粉丝们批评教育,有几个就是这种情况,精神上出了点问题,认为明星是自己的老公老婆什么的,情绪非常激动,被抓也没办法,还有个男的,哎哟妈的,跟踪那谁……” 片警说了个最近大红大紫的明星名字,陆连川没有多大反应。 片警说:“都跟踪到家里去了,还要翻窗户,报警抓了,本来说要起诉他,后来一鉴定,唉,人家得了精神病……最后明星只好搬家了,这个真是没办法的事。” 陆连川:“……挺可怜的。” “所以这种事,摊上真的只有自认倒霉。” “别这么说。”陆连川道,“那是生病了……唉。” 他忧愁叹气,脑袋倚着墙,疲惫不堪地闭目歇神。 过了不久,那姑娘的姐姐来了。 那个姐姐原本还不信,后来见自己妹妹现场发表了‘命中注定’论后,一个劲地对陆连川道歉,还差点哭出来。 “她不这样的……” 陆连川说:“没事,不要着急,有病就不能讳疾忌医,积极治疗是关键。” 陆连川不愧是个医生,一句话就让法治在线变成了健康之路,安抚起病人家属的情绪来。 那姐姐还是有些接受不能:“不是的……我觉得这个……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陆连川叹气:“我也想知道哪里有误会,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而且我已经结婚了。我平时……” 我平时洁身自好,知道自己风评不是很好,所以十分注意个人作风问题。 陆连川把这一大段话咽了,摆摆手:“算了,我不追究了,除了有一点点影响工作外,别的也没有损失,还是希望你们家属能多多配合病人治疗。” 姐姐说:“我总得知道病因啊!” 陆连川想,我怎么知道她病因是什么? 那姐姐说道:“你说说我们好好一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意思,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 我们好好的姑娘,有男友有工作的,怎么会突然疯了?是不是你始乱终弃? 陆连川没从她这句话里品出画外音,脑内搜索了一下这方面的病情病因,稍微解释了一下,很认真。 片警咳嗽了一声,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陆连川不是很懂。 还好这时,温槿来了。 “怎么了?” 陆连川不知为何,听到温槿的声音后,忽然想落泪。 当然,陆连川忍住了。 他丢不起那人,转头要给温槿笑,结果看见刘皓跟着进来了。 “刘皓?”陆连川惊讶。 刘皓皮道:“可以啊陆少校,让我跑派出所见你,你这个出场真是震惊中外了!” 陆连川:“谁让你跟来的?” 刘皓:“这我就不高兴了,我还不能跟着温上校来?” 陆连川白了他一眼,回头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温槿。 温槿了解情况后,微微惊讶半晌,说道:“那,现在有没有在治疗呢?” 姑娘的姐姐立刻火了:“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温槿愣了愣,莫名其妙看着这位家属。 姐姐指着陆连川道:“我妹妹变成这样,是不是你们的责任?!你还骂谁有病呢?” 温槿懂她的愤怒点了,她理智道:“可是,现在我们也是受害方,没有弄清楚原因病因,就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不太好吧?你在推出结论前,总要先遵循逻辑。” 刘皓:“什么什么?你们这是在吵什么?” 最终,姐姐拿着妹妹手机,翻起了通讯录,势必要找出陆连川聊骚她妹妹的记录。 陆连川道:“我真的不认识她,也没她的联系方式……” 过了一会儿,姐姐把手机举起来,气愤道:“这是不是你!是不是!” 温槿咦了一声,看向一旁抽抽搭搭自言自语的姑娘,惊奇道:“原来是她。” 陆连川皱眉接过手机,惊恐道:“……这是什么?!” 这姑娘的朋友圈,大半年前发过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他。 “三年前命运的遇见,三年后的今天,命运又将我推向你。” “……”陆连川抬头看向温槿,紧张地咽了口水。 虽然自己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为啥现在还是有种干坏事被老婆逮到的愧疚感? 温槿笑了笑,轻声道:“抱歉,我打个电话。” 刘皓凑过来,小声对陆连川说:“黑脸小暹罗,你完了!” 陆连川瞪他:“你!住!口!” 46.嗯?一米八六?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温总工?在开会。” 陆连川眼睛没了光, 有气无力道:“麻烦问一下, 她今晚回来吗?” “好。” 那头拨了会议室电话,不久之后, 陆连川听到她问:“你好, 温总工让我问您是哪位?” 陆连川愣了好久, 皱眉道:“让她回家的,还会有谁?” 他挂了电话, 出门抽烟去了。 温槿九成九的注意力都在各部门报来的数据上,总机来电话, 她心不在焉,只听到了那头说温总工有人找, 后面那句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硬是给屏蔽了。 于是温槿随口道:找我吗?哪位? 后来回魂,温槿一怔,连忙把电话打回去:“找我的是叫陆连川吗?人还在等吗?” 总机回答:“温总工, 他刚刚挂电话了,应该是……您家属吧?” 温槿:“嗯,知道了, 我爱人。” 总机那头的小姑娘隔了好久, 小心翼翼对温槿说:“……他没等到您,好像生气了,就挂了电话。” 温槿安慰:“不怪你, 他人就这样。” 小姑娘想, 是不怪我, 但重点不是这个吧?温总工你安慰我有什么用? 挂了电话,温槿抽空想象了一下陆连川现在的表情,他一定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像只莫名其妙就不开心的猫。 温槿微微一笑,突然觉得他十分有意思,为了不让他继续生气,温槿拨了家里的座机。 响了五六声,陆连川才接。 他吐出一口烟,喂了一声,声音略哑。 “连川,我今天不回,等会儿要模拟实验……” 陆连川原本在生闷气,一根烟都治不了,看到来电显示开头两位是研究院的,接电话前已经准备好给温槿表演一下我不高兴,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温槿用“连川”两个字制服了。 陆连川:“嗯,没事,今晚我下班早,做了饭,所以问问你回不回。” 陆连川想,正常人听见这句话,都会夸一下或者惊喜一下吧? 温槿果然不是正常人,温槿说:“不了,你自己吃吧,早点睡。” 没了,温少校挂了电话,挂电话前,她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陆连川听她后半句说的是:“13号再进行一次,中段反应不是很……” 陆连川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第二天,陆连川有了经验,下班前打电话问了温槿。 “今天能回来吗?” “可以的。” 得到这个答复,陆连川打起十二分精神,又做了晚饭。 为了不使自己失望,陆连川没敢期望温槿夸他。 晚上八点,温槿到家。 陆连川腰直背挺坐在桌前,见温槿回来,三秒钟变了三次脸。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眼角微露笑意,再到皱眉耷拉嘴角的严肃和不开心。 自打发现他是个变脸怪后,温槿就找到了新婚丈夫的新玩法。 像实验一样,温槿查找起了关键词。 “我吃过饭了。” 陆连川正在给她盛饭,听到这句话,脸色应声而变,转过头,凶巴巴看着温槿,那双眼睛也随他的情绪,桃花变桃花煞。 温槿微微点头,有效,他的情绪果然很容易被带着走。 “没吃饱,让我看看你做的什么。”温槿走过来,顺便洗了手。 陆连川眼神柔软了点,让开半个身子,说道:“煲的粥。” 好了点。 温槿想,他目光比刚刚软了点。 接下来,试着关心他会怎样? 温槿问:“今天忙吗?” “我?”陆连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迸出奇异的光彩,长眉舒展开,轻轻嗯了一声,“还行。” 路径对了。 温槿大受鼓舞,正要接着试他的转变情绪关键词,就听陆连川问道:“你呢?昨晚忙了一晚上吗?今天有没有休息?是遇到问题了吗?” 温槿和正常人不同。 她的思维和精力大多放在工作上,只要涉及到她的工作,基本全是她注意力的关键词。 温槿开始讲昨天晚上为何紧急开会的原因。 “核心网络不能出问题,简单来说,一体化防空系统的关键也是要寻找‘制高点’而这些是和……” 捕捉陆连川情绪关键词实验被迫中断。 陆连川一边吃一边听她讲,偶尔抬头看到她目光飘远,微蹙眉头担忧着工作,他脸上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笑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温槿还是不了解陆连川,她的陆连川情绪转化词实验尚停留在语言刺激的初级阶段,殊不知,陆连川的情绪总阀开关,目前叫温槿。 陆连川没吃多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看她吃,眼神迷离。 他问:“合口味吗” 温槿:“很好吃。” 那一刹那,温槿看到了他的笑,桃花眼卷笑意,晶莹璀璨,漂亮极了。 温槿想,让不高兴笑起来……也不难。 晚上睡觉,陆连川依旧经历着失眠煎熬期。 今日,可能因为心情不错,陆连川小心做了尝试。 他叫:“温槿。” 与此同时,手指探出,他抓住了温槿的被边儿。 五秒后,温槿带着浓浓的睡意,嗯了一声。 陆连川的职业本能先情感一步,做出了判断,浅睡眠状态,目标即将进入深睡眠。 陆连川轻声道:“没事,睡。” 他收回了手。 第二天晨起,陆连川看着睡相颇佳的温槿,失望地想:她睡觉凭什么这么规矩? 滚来滚去,滚进他怀里不好吗? 陆连川手指动了一下,眉头一皱,闪身进了厕所,一边骂着身为男性的麻烦,一边认命锁上了门。 再次打开门,看到等在门前的温槿。陆连川心差点停跳。 他侧过身,让温槿进去。 温槿:“今天时间好久。” 温槿的本意是提醒他注意时间,不要迟到。 陆连川心里有鬼,凶巴巴道:“闭嘴。” 哦哟,好凶。 不高兴才是本体啊。温槿圈了重点,他有间歇性起床气,以后相处时需注意。 周五下午,陆连川歇班。 回到家,惊奇地发现温槿也在。 温槿本来低着头在摆弄着一个玩具,门一响,她立刻抬头观察陆连川的表情变化。 陆连川:“嗯?” 他惊讶的样子很可爱。 “研究院成立九周年纪念日,放半天。”温槿说,“只工作不放假会变傻的。” 陆连川笑了一下,很轻很短暂。 温槿道:“今天吃儿童餐。” “什么?” 话音刚落,厕所传来抽水声,门一开,一只穿花裙子的猴……不,是小女孩蹿了出来,残影一般,眨眼间跳上沙发,飞天式高举手臂:“神力无敌,变身!阿姨,我的魔方拼好了吗?” 陆连川:“这不是冯羡……”冯羡家的猴!! “跟我回来了。”温槿普渡众生的笑容又出现了,佛光普照,温柔和蔼道,“她妈妈去调研了,让我帮她接一下,她爸爸今天回来,六点来接。” 陆连川:“我认识她爸,你……你还有印象吗?” “记得,以前住你们家对门的。” 温槿一边说,一边把魔方复原,给了小猴子。 陆连川:“忘了他女儿叫什么……” 温槿:“你问她。” 陆连川坐下来,眼含笑意,问小猴子:“跟叔叔说你叫什么?” 小猴子果然如冯羡说,浑身是劲一刻不停,把沙发当蹦床,抱着魔方剧烈运动且说话不喘:“楚跳跳!” 是挺形象的,陆连川没听过她名字,可能是因为冯羡每次说起他女儿,都用猴儿代替。 我家那猴儿…… 冯羡家的那猴儿姑娘把重新打乱的魔方扔给温槿:“阿姨,你再来一次!我给你计时,我、我蹦十下,你能不能转好它?” 温槿嗯了一声,再次低头复原起魔方。 陆连川鬼迷心窍,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一静一动挺搭的,以后……” 温槿注意力全在手上的魔方上,茫然道:“嗯?” 陆连川沉默了。 冯羡家的猴儿不仅精力充沛是个运动健将,她语言天赋也满点,能说会道。 她蹦了会儿沙发,中场休息,从小书包里拿出零食,大方的分给了陆连川和温槿一些。 然后,猴儿的嘴巴进入了繁忙的工作状态。 她一边吃,一边开始问两个成年大人。 “你们是一家里的爸爸和妈妈吗?” 陆连川有些惊奇。 “什么?”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 温槿把她这句话做了拆解和等式转换,猜测:“可能是问夫妻的意思?” 陆连川爽快回答:“对,是。” “那,你们的小朋友呢?” 有了上一个公式,温槿极快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温槿笑了起来,认真回答:“还没有呢。” “为什么没有?”冯羡家的猴儿姑娘迷茫了,“你们有小红本本吗?” 陆连川看向温槿,眉头皱着,他也大概掌握了转换公式,低声问道:“她是说结婚证吗?” 温槿笑眯眯地猜:“应该是?” “有小红本本吗?”冯羡家的猴儿提出要求,“你们给我看看,我就、我就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有小朋友。” 陆连川像听天方夜谭。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问他婚姻状况,提出要看结婚证的是个四岁奶娃子。 陆连川几乎是立刻就把结婚证给了猴儿,忍着笑问:“你能看出什么?” 冯羡家的猴儿说:“就是这个小红本本,那你、你们怎么不去领小朋友?” 温槿一拍手,兴奋道:“我听懂了!” 她问道:“拿着小红本能领小朋友吗?谁告诉你的?” 冯羡家的猴儿一副小大人模样,语重心长教育俩大人:“先给爸爸妈妈发小红本本,然后你们排队去、去单位领你们家的小朋友,等十个月就能,就能领到小朋友了!唉,你们怎么不知道呢?” 她还悠悠叹了口气。 陆连川快忍不住了,他捂着眼睛,嘴角扬着,分明是在笑,他自言自语道:“我要疯了……” 这一定是冯羡讲的。 每个孩子会说话后,就会思考起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来? 当女儿缠着冯羡问她怎么来的时,冯羡拿着结婚证开始了有目的的忽悠:“单位给爸爸跟妈妈发了个小红本,然后爸爸妈妈们就拿着小红本去领小朋友。” 楚政政:“还得排队,想领小朋友的都要等十个月才能领到。” 冯羡疲惫不堪:“是啊,然后爸爸就把你领回来了,所以,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多吃青菜,长高高,听爸爸妈妈话,不然我们就把你送回去,换个听话的爱吃青菜的小朋友回来……” 温槿笑着说:“这个说法蛮有意思的。” 陆连川点头表示赞同,默默坐近了些,并在心里圈了个重点。 有时候,需要个小孩儿当感情催化剂。 47.喂,告诉我你的内衣尺寸 闹钟一响, 陆连川睁开眼, 看到温槿揉了揉脸, 叹了一口气, 坐起身穿衣。 他手痒,伸过去, 摸了摸温槿柔软的腹部, 往常像这样, 温槿会说一声早上好, 然后把他的手拍开。 可今天,陆连川爪子刚碰到温槿, 就见温槿转过头脸来,恶狠狠盯着他,然后, 狠狠在陆连川脸上拍了一下, 说:“滚开!” 陆连川惊了。 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接收到了‘她不开心’的危险信号, 一打滚, 坐起身来, 问她:“你怎么了?” 温槿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奶凶奶凶地说:“超讨厌你。” “我昨天干什么坏事了吗?”陆连川连忙自检。 没啊!就算昨天进了派出所,但温槿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她知道原因, 把事情说开后, 这事就算翻篇了。 陆连川愣了许久, 小心翼翼试探道:“……该不会是你做梦, 梦见什么了吧?” 温槿直视着前方,良久,点头承认:“就很烦……昨天烦了一晚上。” 陆连川笑了:“你做什么梦了?起来就打我。” 温槿咬牙切齿道:“梦见你被一群桃花妖精围住,叫你你都不理我,嘻嘻哈哈跟她们飞走了,气死我了!” 陆连川一抖,默默起床叠衣做饭,在温槿面前刷好感。 温槿说:“行了,快点收拾收拾上班吧。” 陆连川小声道:“你别生气。” 温槿:“不会。” 陆连川重复:“别生气。” 温槿回:“不会。” 陆连川第三次强调:“你别生气。” 温槿笑:“真不会。” 陆连川点头,无耻笑道:“知道你不会,我只是重复三遍,强化一下你的记忆。” 温槿愣了一下,指着他道:“陆连川,你别飘。虽然我没生气,我也理解这种事,但是如果有下次……” 陆连川捉住她的手,小心亲了她手指尖,发誓:“绝对不会!” 温槿出门时,说:“我们工作告一段落了,今天下午休半天,所以今晚可能不会回来吃饭,你自己吃完饭再回来吧……” “我!”陆连川举手,“同事要聚餐吗?加我吧,我今天调休。” “……”温槿艰难道,“可我们是要出去逛街啊……” “……”陆连川,“你们缺司机缺拎包的吗?” 温槿摇头:“不缺,我什么都会。” 陆连川挡住门:“带我去!” 温槿无奈:“你很烦啊!” 陆连川:“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温槿叹了口气:“可是……你去了会很没有意思,我们一群女同志逛街试衣服,你坐在休息区吃糖吗?小心血糖!” 陆连川一笑:“我绝不会无聊!我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你试衣服我帮你看,还能帮你买……” 温槿犹豫了好久,试图先把他挪开。 “你不答应我就不动。” “……好吧。”温槿妥协了,“下午我回来接你。你快让开!” 陆连川低头看着她,轻轻一笑,提出要求:“解锁才能出门。” “啊?” “亲一个。”陆连川闭上眼,把脸凑过去。 温槿哼了一声,温柔赏了他一巴掌:“走开。” 陆连川哎呀一声,打开门,送她出门后,还跟出去,在楼梯口对她鞠了一躬,捏着嗓子说:“亲爱的,一路走好,不远送。” 他的尾音飘着,分明是忍着笑。 温槿一歪,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回头,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戏多!” “特别多。”陆连川还演个不停了,他冲温槿一眨眼,给了她一个飞吻,就差挥舞着小手帕,喊着honey,给她比一个甜心了。 温槿嫌弃道:“太腻了,快回去,别丢人啦。” 这个时间点,他站在这里,指不定就被哪个要上班的同事给看到了。 而且,陆连川的大学老师就在楼上住,万一看见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是这副德行,恐怕是要吓出病来。 陆连川点了点头,终于好好说话了:“嗯,上班去吧。” 等温槿出了楼道,陆连川双手插兜,又站在阳台,目送她走出院子,才笑了一下,自嘲道:“啊……糖吃多了,人不正常了。” 说完,他撸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 擦门时,陆连川看到昨晚画的身高表,愣了愣,回身找出笔和本子,写了个购物清单。 除了要买的零食糖果,陆连川还加上了一件特殊的东西:儿童身高测量贴。 中午吃完饭,陆连川去了趟超市,到了糖果巧克力区,看着两旁的货架,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立下的‘雄伟志向’。 二十年前,他跟陆林峰一起买零食时,因为零花钱不够,所以总是要在两样喜欢的零食间做选择。 犹豫时间久了,陆林峰就会催促他:“你快点决定,这种事都犹豫,以后遇到两难选择,你是不是要难为死自己!” 陆连川就发誓:“将来等我工作了,有钱了,我想都不想,所有的都买!” 此时,陆连川站在两排货架之间,心中一动,笑了起来:“……对啊,我能把所有的都买下,不用再犹豫!” 只有没有实力的人才会犹豫,才会苦于选择,有实力的人,都是闭眼挥手,理直气壮的all! 陆连川一边笑,一边推着购物车,从货架这头,一样一个,挑到货架那头,把整个购物车堆满了。 零食堆满购物车这件事还是第一次,陆连川自己都想笑。 他一边骂着自己神经病,一边掏出手机,对着满满的一车零食,拍了张照,发给了温槿。 温槿这次秒回:“啊,疯了!” 陆连川问:“看见这个,开心吗?” 温槿说:“狗开心,猫开心,我全家老小都开心,但最开心的应该是家里的蟑螂和蟑螂的孩子们,过节了过节了,太开心了!” 陆连川笑出了声,求温槿不要再说了。 温槿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能还需要买点灭蟑螂的药?” 陆连川道:“你反应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温槿抓住了重点:“别人是谁?” 陆连川:“一般,爱吃零食的人看到一堆的零食,肯定会惊讶的哇一声,表达自己很开心,然后疯狂地说谢谢吧?” 温槿:“所以,别人是谁?” 陆连川:“我脑子里想象出来的那些人。” 温槿:“嗯,那你去跟你想象出来的那些人说吧。” 陆连川终于明白过来了:“啊!你在吃醋?” 温槿:“连川,你知道吃醋的概念吗?不要随便把这俩字按在我身上,你才是醋精。” 陆连川就问:“那你开心吗?” 温槿:“给你再说一遍我的反应吧。” 温槿又把那句话复制了一遍,发了出来:疯了。 她说:“来做阅读理解题,请问,疯了这两个字,你能看出我的开心吗?” 陆连川小心翼翼道:“读不懂……” 过了一会儿,电话打了过来。 温槿说:“陆少校,你的阅读理解不过关啊。” “疯了,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陆连川问,“我分析了,你这两个字没有主语,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说,啊,陆连川疯了。还有一种是在说,啊,这么多零食,我开心疯了。温上校,告诉我,你的正确答案是?” 温槿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之前是在说,陆连川买这么多零食像个傻子,疯了。但是现在,我开心疯了……因为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陆连川故意用一种声情并茂朗读课文的语气,说道:“收到今日份的表扬,好开心。” 陆连川把零食带回家,半跪下来,在门后贴卡通身高贴。 他买了个长颈鹿身高测量贴,贴上之后,陆连川又想到,孩子什么的,一时半会儿是肯定不会有的。 其实对于生孩子这件事,陆连川也很矛盾。 他嫌等孩子来这个时间太久,却又嫌这时间太短。 他想过二人生活,但偶尔又觉得有个孩子会很棒,以至于,想到最后,陆连川只好把:顺其自然四个字拿出来,止住自己无意义的乱想。 下午,陆连川到步行街口等温槿。 天气渐冷,但冷饮店的生意依然红火。 从冷饮店里出来的情侣们,人手一杯颜色吸管好看的大杯饮料,陆连川见了,心思一动,转身进店。 温槿跟她的女同事们刚到步行街口,就看见了陆连川。 他不穿军装的时候,没那么出挑,但因为长得高气质也好,腰板挺得直,尽管只是一个背影,温槿还是能一眼看见他。 温槿伸手拦住同事们,说道:“我要去吓吓他,你们不要叫他。” 温槿说完,轻手轻脚走过去,准备从背后袭击陆连川。 不料,她手还没伸出去,陆连川背后像长了眼睛,反手捉住她手腕,哼哼笑着:“没想到吧!” 温槿:“你怎么知道?” 陆连川:“你走路的频率跟脚步声和他们都不一样,还有呼吸声,我听了大半年了,不是我吹,你只要近我身,我看不看都知道是你。” 陆连川把买好的大杯果汁递给温槿。 楚政政提意见:“陆医生小气鬼啊,就只给温上校和自己买?我们也想喝,你那杯给我得了。” 陆连川理所当然道:“情侣款,没办法给你们买,毕竟不知道你们都喜欢喝口味的。不过我可以请客。” 他说着就掏钱包。 楚政政:“算了算了,我们自己买吧。但话先说到前头,今天可是我们女同胞们聚餐的日子,都约定好不带家属的,你非要跟来就跟着,但不许打扰我们。” 陆连川笑问:“那我只跟温槿说话?” 楚政政做了个缝嘴的手势:“No,你跟谁都不许说话,温上校也不行,我们玩我们的,她要跟你一起,那多没意思,还不如你俩自己逛,我们还玩什么?” 同事们打趣道:“陆医生是来做背景板的。” 陆连川看向温槿,温槿摊开手,小声道:“早就说过了。” 陆连川道:“行吧。” 女孩子们逛街,肯定要去内衣店看。 陆连川就站在门口,乖乖喝果汁。 步行街也挺有意思,只要这里有一家内衣店,它旁边必然也会有内衣店连着。 陆连川避无可避,前后左右,都是内衣店。 果汁喝完,温槿她们还没出来,陆连川找到垃圾桶扔掉杯子,目光黏在了另外一家内衣店的橱窗上。 橱窗内的模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内衣,内衣形状很别致漂亮,胸前还缀着白色绸带,垂下来,绕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又性感又可爱。 陆连川看见这套内衣,就想象到了温槿穿这件内衣的样子,他眼睛一亮,三步跨进店,一脸严肃认真地叫来店员:“这套有新的吗,怎么卖?” 店员说有,忍着笑问他:“你要多大罩杯的?” 陆连川站直了。 罩杯?不好意思……不知道。 他闭目深思了许久,睁开眼睛后,他举起手,摊开手掌,回想着温槿的胸,调整着手指,最终,他把半握着手伸给店员看。 他说:“就这个大小的。” 店员见他正经认真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连川耳朵红了。 他又仔细想了,点头道:“就这种大小的,你拿个这种大小的……” 店员笑的差点断气,摆着手说:“先生,内衣这种,买完不合适也不能退的,你要不问一问,问清楚了再买。” 温槿她们终于逛完了,接着就拐进了这一家。 陆连川听见声音,转过头,求助地看着温槿,手还那样端着。 温槿惊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陆连川为了不让她误会,讲了实话:“我看中一套内衣……就,想买给你。” 楚政政咋呼道:“哪件哪件?!” 温槿拽过陆连川,小声问:“你干吗?哪一套?” 陆连川指了指相中的那套粉色内衣,还怕她看不上,撒娇一般地悄悄跟她说:“好看的……你穿上好看的。” 温槿把他手拍下去,红着脸道:“你端着手干吗?” 陆连川说:“不知道你穿多大号的……” 温槿开始翻旧账了:“你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 “嗯?” “刚结婚的时候,我都没怎么看你,说错了你的内裤号码,你还不高兴,你说一起生活的,肯定会留心对方的内衣尺码。” 陆连川笑容凝固了。 他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回去就熟背你的内衣尺码!你先去试试那件……” 温槿笑看着他,脚踩在陆连川的脚背上,说道:“今天能消停点吗?” 陆连川不敢收脚,低头看着被踩的脚,委屈。 “同事在,我不好意思试。”温槿小声说,“你要真看中了,想让我穿,我们改天来买。” 陆连川说:“我还欠你一件内衣,所以想补给你,其实我特别想偷偷买了,送你惊喜。” “连川。”温槿说,“你知道内衣是要试的吗?” “你告诉我尺码,我以后照着这个买,应该不会有错……” “另外。”温槿说,“大小也会变的,所以内衣真的不能按号码大小买。” 陆连川住嘴了。 他目光落在温槿的领口,喉结动了动。 “死了这条心吧。”温槿说,“女人的内衣,你们真的搞不定的。” 48.一字马是什么鬼 陆连川洗完澡, 打开浴室门, 感受到温差, 啧了一声, 后退几步,吸了口气, 瞄准床, 嗖地一下, 化作一道残影。 温槿感受到被子掀开后带起的凉气后, 回头,陆连川已经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闭眼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温槿道:“你忘记关灯了。” 陆连川的被卷立刻僵硬了,从肉卷变成了石卷。 他说:“冷……” 温槿:“就冷一下,三步路就到了。” 陆连川不是很想去, 开始寻找理由:“我怕黑。” 温槿:“哦, 你是从三秒前开始怕黑的吗?” “嗯。” 温槿转过身, 背对着他, 慢吞吞道:“我也纳闷了, 明明这么厚的脸皮, 怎么会怕冷呢?” 陆连川惊叹:“哟,温小槿你讽刺你男人真是水平一流, 我听了都忍不住赞叹。” “省省吧, 不要恭维我, 没用的陆连川, 不是你去就是我去, 你自己选。”温槿说,“但考虑到距离远近问题,你离门口的灯更近一些,只需要三步,而我,如果去关灯,需要绕过床,走十步以上,还要再回来,受冷的时间比你长。” 温槿分析完,陆连川说:“我去!” 他掀开被子,大长腿一迈,关上了灯。 回头,看见温槿把床头灯扭开了。 陆连川缩回被子后,温槿掀开被角,往下面看。 陆连川:“……看什么?” “……你怎么光着?”温槿问。 陆连川笑:“方便。我还不是很想睡,洗完澡就没再穿,商量一下,要不,来个睡前热身?” 温槿:“不是很想……明天事多,我想早点睡。” 陆连川想起明天还要去给陆林峰庆祝生日,只好收敛了几分,闷声道:“行吧。” 温槿关了灯,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良久,温槿问:“我好奇一件事很久了。” 陆连川:“说。” “就……”温槿说,“你们男孩子,一字马的时候,多出来的那个东西,是会超前摆,还是掖在下面?方向正吗?” 陆连川愣了几秒,床都要被他笑散架了。 “温槿,你没事想什么呢!” “我真的很好奇,有关你们多出来那二两肉的一切。”温槿说,“重量,走路的时候会不会颤动,是大脑控制它还是它控制你们的大脑……” 陆连川捂住了她的嘴:“饶了我,快别说了,你是想笑死我守寡吗?” 温槿咬他手,道:“笑死你我也不守寡,你想太美了。” “难道把我笑死,你后面还有人选?” “这么多大好男儿,还有可爱的姑娘……”温槿说,“只要我有意向,把目光分给他们一些,就不愁没人选。” 陆连川气结,差点当场从笑死变成气死:“我实名反对。” 温槿平静道:“那你还不争气一点,笑点高一点,你笑点不要这么低……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这就笑死了,那以后我看相声小品时,是不是还要背着你看?” 陆连川老老实实回答:“你不用背着我看,我抱着你看。” 温槿:“少贫!” 两个人又沉默了会儿,温槿带着点困意,问他:“所以,你们一字马的时候……” 陆连川:“我不会一字马。” “我知道你不会。”温槿说,“我是做个假设,你自己凭经验告诉我,那二两肉是冲前面放着,还是掖在下面?” 陆连川说:“……我连一字马都不会,我哪有经验?要不我实践给你看?你要不要赌?” 温槿浑然不知陆连川挖了个沟等她跳,问道:“现在吗?当场试验?一字马你做得来吗?” 陆连川:“可能下不去,但应该多少是有那个样子的。” 他也不怕冷了,把枕头被子都推过去,腾出位置来,要在床上给温槿表演一个一字马。 温槿抱着枕头坐在床头一角看。 陆连川说:“下注来。” 温槿:“……我感觉你很神经,光着身子……特别逗。” 陆连川道:“还不是为了你?我从前很注意形象的!” 这倒是实话。 据温槿观察,陆连川好像一直都很认真得体,即使是在条件艰苦的弗沙执行维和任务,他也保持了良好的生活习惯。 天气再热也不穿背心,衣服洗得比谁都勤,外出时时刻注意形象,回家对着她,也只是松散一半,还有一半维持着自己的形象。 而且,他虽然裸睡,但从没有很放飞自我的当着温槿的面,一丝不`挂的做这种垮形象的动作。 陆连川指着温槿:“如果我今天实验成功,你今晚任我摆布。” 温槿说:“我觉得你的想法不现实。” 陆连川:“……啥?” 温槿回答:“你这么大年纪,劈个一字马下去,我觉得后半夜你是没有摆布我的精力了,腿疼不疼是一说,你那玩意会不会受伤另外一说。还有……穿内衣的比脱光的有底气,你看看自己,你在看看我,你好好想想,咱俩谁的战斗力处于上风?” 陆连川低头一笑:“有道理。” 他果断采取偷袭战略,抛掉实验,捉住温槿,恶狠狠道:“那就不赌了,直接办!” “唉……”温槿幽幽叹息。 “叹什么气!”陆连川道,“刚刚就想说了,冷就做点热身运动发发汗!” “我觉得你的大脑,婚后,晚上,基本处于……为下半身服务的状态。”温槿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他额头,“被控制的大脑,说话做事,全都为它服务。” “……没办法。”陆连川说,“咱俩还处在新婚热恋期,我要是大脑占上风,这应该是你的悲剧。” 温槿一摊手,挑眉道:“你看,果然连说话的逻辑都没了。” 陆连川问:“要被子吗?” 温槿道:“你是有什么毛病?这个也要纠结?” 陆连川道:“不是……我就是想起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面说洞房花烛夜,除了吹灭蜡烛,镜头移到月亮上,表示一夜过后,还有一种,是给鼓起的被子一个动态镜头……要不我们也来含蓄一点的?” 温槿脸一扭,笑了起来。 陆连川眉眼满是笑意,逗她:“你还说我笑点低,你的笑点也够奇怪的,还笑!” 温槿心里惦记着事,起了个大早,顺手把陆连川也拉了起来:“约的今天什么时候?” “九点。”陆连川打了个哈欠,拉住她问道,“昨晚的服务,小姐姐评价一下。” 温槿敷衍道:“……嗯嗯,越来越熟练了。” 陆连川不满,跟在她身后碎碎念着讲道理:“……如果厨师让你评价这道菜味道如何,你就不能说,厨子火候掌握的越来越好了,炒菜颠勺越来越熟练了……这对菜的味道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你要如实回答菜的色香味……” 温槿挤上牙膏,把他推出浴室,道:“色没变,香也挺香的,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不要天天问了,好烦的……” “你敷衍我。”陆连川在门外抱怨,“你越来越敷衍了,我觉得委屈,我向上校申请,希望上校不要寒了下属的心。” 温槿满嘴牙膏沫,软软吼道:“你好烦啦!!” 上午,温槿跟陆连川到家接住老太太,一起去给陆林峰扫墓。 去的路上,陆连川绷着脸,基本没说话。 温槿因性格原因,也不会主动找话题聊,老太太看了会儿风景,自己生气了。 “去给你大哥过生日,又不是别的,你板着脸做什么!” 陆连川之前跟温槿分析过他们家的人,说他爸妈,包括他的外婆,都是胳膊肘朝外拐的典型,举个例子的话,就是陆连川和温槿吵架,哪怕是温槿错了,他们家人也会采取打击陆连川,按头道歉的方法,来维护温槿。 显然,外婆现在发脾气,原因可能是儿孙辈不搭理她,冷场了,但一张嘴,却是集火陆连川。 陆连川愣了半天,说:“……我没板脸啊……” 老太太发完火,气就消了一大半,自己心里也清楚小孙子是个啥样的人,就等着他给递台阶下,没料到,陆连川说完这一句,没后话了。 温槿听出点音儿来,但也找不到话题,尴尬地坐着。 外婆心累不已。 这俩人平常都怎么交流啊……一个爱闹的都没,连话都接不住。 最终,外婆妥协,闭着眼睛随他们去了。 陆连川昨晚刚猖狂过,猖狂过头后,第二天就会过度收敛。尤其老人家还在,而且还是一路向陵园开,要去看他哥,所以他表情的的确确是沉重的,停车后,也是皱着眉把老人家背起来上山扫墓。 外婆捶他肩膀,掰着他眉头道:“你再给我皱!年纪轻轻的,皱眉做什么?我们是来哭的吗?让你大哥见了,你大哥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 陆连川笑道:“外婆你逗我呢?大哥哪能看见?别封建迷信……” 外婆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想气死我!” “哈哈哈哈……”陆连川跑了起来,“我这不是听您话,不皱眉了吗!” 温槿夹着轮椅慢吞吞跟上,慢悠悠超过他,脚下一拐,朝另一边去了。 陆连川连忙叫住她:“温小槿,不认识路你能踏踏实实跟在我后面走吗?” 温槿停住脚,懵道:“……诶?走错了?” “反了,这边。”陆连川叹气,“门儿都摸不对……” 温槿红着脸,解释道:“我想着先上来把轮椅撑好……” “不急这一时。” 外婆也道:“没事,让他多背会儿掉不了肉!” 陆连川:“太太,我可真是你亲孙子……” 陆连川拐过弯,看到陆林峰墓碑前的鲜花和蛋糕,愣住。 “……应该是有人来过?”温槿走过去,蹲下来找花里的卡片。 陆连川把外婆安置好,打开了蛋糕盒子。 “My hero,生日快乐。” “这谁送的?”竟然比他们都早。 “应该是昨天送的。”温槿指着花上的露水,“过了一夜。” “我哥……桃花比我好啊!”陆连川震惊。 温槿问:“往年来,有吗?” “往年忌日那天有很多……我哥同学朋友多,杂七杂八的能堆一堆,但生日还没见有谁送过……往年生日都是我爸妈来。” 外婆道:“像是个女孩子。” 陆连川问:“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是我哥的女朋友?” 顿了几秒,陆连川说出了一句,可能会让陆林峰气活过来的话。 他说:“……我哥那种大众情人,会有女朋友?” 外婆哼了一声,抽出侧边带子里的伸缩拐杖,指了指蛋糕盒子上的字母:“盒子上的英文名是手写上去的,Rosemary,女性名,女孩子的笔迹。” “Rosemary”陆连川和温槿对视一眼,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陆连川外婆继续分析:“不过,臭小子你说得没错,这应该不是你哥的女朋友……这姑娘都不好意思把名字写在蛋糕上,也不好意思写在花上,但又很想让你大哥知道这东西是谁送的,想传达心意,所以把名字写在了蛋糕盒上,你再看看蛋糕上的落款,生日快乐,my hero。她是把林峰当英雄来看。心思很矛盾,很细腻啊……哪里有女孩子不爱慕英雄,恐怕就是这样的心情。” 温槿悄悄伸手,偷摸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赞。 她小声说:“你外婆好厉害……” 陆连川:“……Rosemary,不是那个……谁吗?甘记者……英文名叫Rosemary吧?哈?是她?” 温槿点头:“对,你想的没错,应该是甘记者。” 49.抓娃娃的用途 温槿跟甘甜薇联系了, 甘甜薇果然在昭阳, 温槿一点铺垫没做, 直接问蛋糕和花是不是甘甜薇送的, 甘甜薇也挺有意思,不直接回答, 而是拖着腔, 懒声道:“那你来, 我当面告诉你是不是。” 温槿开心地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挂了电话, 陆连川道:“你竟然直接问出口吗?” “不然呢?”温槿说,“又没什么, 我打电话问她就是为了问这个。” “你还有她号码?” “嗯,我俩换过联系方式。她说如果她在国内,电话一定是能打通的。” 陆连川道:“我现在觉得……温槿, 你就像一个……” “什么?” 陆连川摇头:“形容不出来, 但我觉得, 你的长相和你说话的语气, 真的很容易迷惑人。” 温槿就问:“你是觉得上当受骗了还是?” 陆连川连忙否认:“不不, 不是这个意思……就, 还挺好的……” 温槿,不管是她的名字, 还是她的长相, 包括有时候她说话的语气神态, 都给人一种, 这姑娘非常温婉的感觉。 但实际上, 温槿是个行动派。 不管是她提议结婚,还是她工作时的风格,只要她认准的,有把握的,很快就能付诸实践。 很多人是想得多但不去做或不敢做,但对于温槿而言,做比想更加容易。 陆连川分析研究了她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后,猜想,温槿这人可能是因为不是很在意细枝末节、在意人情世故,所以她做事化繁为简,能够说做就做,直线达到目的。 就跟打电话问甘甜薇蛋糕鲜花的事一样,常人在电话接通后,起码会先问,你在不在国内,这几天忙吗? 但温槿,却直接问出核心问题。 当然,也不是说,温槿这人是因为耿直单纯,不通人情世故才如此。 温槿其实是个……非常世俗,非常正常的人。 陆连川吃过亏,所以他知道,温槿并非天性耿直,不懂人情世故,而是温槿活的太顺风顺水,加上她自己实力也够,说话做事也就硬气,可以不用考虑人情世故,可以不用费心经营什么,妥协什么,她完全能够随心所欲做事。这样,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后,她做起事来,比寻常人果断果决得多。 她绝对不是白的,也不是傻的,更不是甜的。 她是个狠角,天之骄子,幸运值max的姑娘。 自然,外婆也看出来了,且比陆连川看得更透。 下山时,外婆叹着气,拍了拍陆连川脑袋。 陆连川不明白外婆的心思:“怎么了?” 外婆说:“人啊,得相处之后,才能知道是个什么芯儿的。就比如你跟小槿,你俩表面上看着是一样的,其实啊,你俩是相反的。” 陆连川道:“嗯,怎么个相反法?” 温槿提着轮椅在前头走着,竖着耳朵听。 外婆道:“以前以为你俩是一样的性子,我还替你俩着急,现在看,你俩性子是互补的,我就不替你俩操心了。” 陆连川这种,被人咬得死死的,根本没什么机会翻腾了。 陆连川说:“您才知道?我俩当然绝配。” 温槿回头白了他一眼。 陆连川恰巧看见了,瞪大了眼:“我这么说,你不同意?你有意见?你觉得咱俩不是绝配?那你跟谁绝配?我大哥?” 温槿:“你好意思提大哥?你也不怕大哥追出来打你。” 外婆照着陆连川脑袋又是一拍:“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小心等会儿咬到舌头!” 陆连川现在有底气了,也不怕了,哈哈笑着,追问温槿:“那你说,我跟我哥,你觉得谁配你更搭?” 温槿说:“我根本不想比较,我是跌到了你这个坑里,这是没办法的事,说实在话,十年前我看上你时,心里其实挺纳闷的,要说优秀特质,包括性格,那也应该是大哥更能让人心动,但我可能是中蛊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审美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就相中你了……没办法。所以你现在这么傻,我就是再嫌弃你也无可奈何,有句话说得好,嫌弃时,默念一句话,老公都是自己选的,自己乐意的,比不过别人也没办法,自己挑的,风险自己担……” 陆连川:“……咳,注意点,长辈在长辈在。” 外婆:“小槿说得很有道理,问这种问题的才是笨蛋,你看看你是不是!” 陆连川:“……”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连川,你比大哥可闷多了。”温槿忽然说道,“我印象里,你在家穿衬衣都只解开一个扣子。大哥当年在学校,可是穿着工字背心各个寝室转悠着帮忙……陆连川,你是不是害羞,不敢露胳膊露腿?” 陆连川听她这个语气,似乎有些熟悉。 他想:“这该不会是调戏我吧?又来?这傻妞,有些话,能当着长辈说吗?” 然而,陆连川不知道的是,温槿这人,真的有些邪,她是那种乖邪,大多数时候,陆连川以为的公开场合无心调戏,其实都是温槿有意的。 她就想看看,陆连川在语言的撩拨下,会有什么反应。 温槿她有个小癖好,特别喜欢话里有话的,去调戏漂亮男孩儿。 也不叫调戏,应该叫……言语试探。 当然,年轻时,因‘优等生’束缚,加之她跳级快,身边很少有她感兴趣也了解的男生,所以她的这种癖好一直没能有机会实践。憋了这么久,终于把陆连川捏在手里了,温槿开始慢慢观察调戏他,意外发现,陆连川竟然很好上手,看起来像个不解风情的冰,其实很容易化掉,完全没什么经验。 久而久之,她就会在不同场合,随口撩一句,看下他的反应。 这行为,就像大热天喝冰可乐一样,爽极了。 外婆道:“川儿是有点闷,规规矩矩的,我记得小时候,穿鞋一定要穿白袜子,大夏天也不脱……” 陆连川:“……咳,亲姥姥,你快别说了。” 温槿眼神贼亮,扫向他的鞋。 陆连川其实很想问温槿一句:“你是不是想看我脱衣服?想看我脱到哪种程度,我满足你。” 可外婆还在,陆连川想了半晌,还是老老实实认了错,终结了这一话题:“行了,这次算我错,我不应该提这茬,别比较了……我现在不吃醋,我特别理智。” 两个人把外婆送回家,温槿说:“不是很想回家……” 陆连川问她:“你跟甘记者约了见面吗?” “下周。”温槿说,“我说好了请她吃饭。” “她家是哪的?” “西边的。”温槿按着手机,说道,“这次回昭阳,说是来领个什么记者奖。准备在国内待一阵再走……连川,我们去这儿玩吧?” “哪里?” “这里。”温槿给他看地图,“电影院,有老片重映,我们看电影去?” 陆连川说好。 又过了一会儿,陆连川清了清嗓子,问温槿:“就是……有个问题,也不是吃醋,但我想问问你,做个了解。” “嗯,你说。” “我跟我哥,你觉得,大多数人……不看外貌长相的话,会更喜欢谁?” 温槿直截了当:“大哥,不看长相,那就没得比,看长相的话,你胜算大。” 陆连川:“……啊?” 温槿:“嗯?” 难道我说错了吗? 陆连川说:“我哥……长得比我帅吧?” 温槿愣了一愣,震惊道:“连川,你认真的?” “我……就是认真问的啊。”陆连川说,“我哥那样的,才叫帅吧?要是考虑外貌长相,肯定我哥帅的……所以我才问你,不看外貌条件,我俩只比较性格的话,谁会更受欢迎……我是觉得,我哥那性格,有点太随意了,你不觉得吗?什么都帮等于没帮,对谁都好,等于不好。我这种性格,会有安全感吧?虽然闷,这我承认……” 温槿惊呆了:“你对自己……对大众的评判标准,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毫无疑问是你好看。” “我爸说我长得太脆。” “……哪个脆?” “就……嘎嘣脆的那个脆,说我不能仔细看,摔地上就碎了那种。” 温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都什么评价啊!” “我觉得我爸说得挺对的。”陆连川带着点落寞,小声说道,“从小到大,没几个夸我的,都夸我哥,我跟你说说那些词,你品品。他们夸我哥,长得俊,长得精神,长得……反正就是,没一个夸我的。” 温槿听出意思了。 “连川,我懂你绕了一圈问的是什么了。”她指着自己,说道,“你信任我的审美吗?” “你要没跟我结婚,我可能还信你。”陆连川笑道,“你结婚了,这审美就不作数了,你肯定会说我比大哥长得帅。” “……我跟你结婚就是对你从外貌到内涵,从长相到性格,从头发丝到神经系统最大的肯定。”温槿说,“大哥跟你……真要说的话,各有千秋好了。大哥那种,找个近似的,就是刘皓那种类型的,你懂我意思吗?你的话,你小时候看过那个电视剧吗?叫什么《医者仁心》,是个军旅医疗剧,就讲军医的,火遍大江南北……” 陆连川点头:“听说过。” “我从小到大就完整看过那一部电视剧,里面的男主演,那个演员,是我们云州的,军艺出身,当时大家不是叫他新纪元第一个云州美人吗?” 陆连川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哈?这么羞耻?” “你长得像他,我是说感觉……”温槿正经严肃道,“你穿白大褂也好,穿军装也好,内核是不变的,就是君子端方如玉,不过你还要再冷一点,你是端方如冰块……你觉得你那一排的追求者,都是冲你性格来的吗?” “我性格……挺好的。”陆连川道,“我从小被人夸最多的就是性格好,我老师,我同学,都说我性格好。” 温槿不愧是亲媳妇,直言不讳道:“说实话,你性格很无趣。” 这话太直接,陆连川差点断气,他紧张到不行,手抠着扣子。 温槿又说:“我是说你的外在性格,容易给人错觉,特别无聊无趣,不好说话,脸也冷,但真聊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反正我觉得有意思。” 陆连川:“真的?” 温槿说:“我知道你问题在哪了。” 她转过身,指着陆连川:“你在家里行二,很容易受忽视。没人夸,你就以为自己不好。有人夸,你就会放大被夸的那一面。但实际上,你应该这么分析。没人夸你长相,就是因为,你长相不用再被人恭维,一般男孩子也没人特地去夸长相吧?为什么总有人当着你面夸大哥长得帅,你要懂大家的这个心理,因为大哥长相不如你,所以要强调一下他帅。我太理解这种了,我父族妹长得漂亮,成绩不行,我跟她相反,我成绩一直特好,长得不如她漂亮,你以为大家是夸她好看,夸我成绩好吗?不是的,他们会夸我那个妹妹,说她也努力了,成绩进步很快,然后夸我,小槿特耐看,越来越漂亮了……你懂他们这种心理了吧?” 陆连川:“诶?优等生就是不一样……” “所以我觉得,连川你对你自己,不是很自信。”温槿说,“早知道小时候我来跟你做邻居了,要我,我就天天夸你。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夸你性格好吗?因为你性格是会给人惊喜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以为你特别不好相处,都不敢跟你说话,而且你总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可后来,大哥跟我讲你的事,给我的感觉就是……竟然这么温柔吗?挺惊喜的。我想你周围的人也都是这样,原本抱着你是个不好接触不好说话的人来跟你交流的,交流下来却发现你这个人特别好说话,笑起来跟不笑是两个人一样……那大家肯定会死命夸你性格好,这就是反差带来的结果。” 陆连川忍不住鼓掌:“温小槿,你的脑子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温槿说:“我很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在弗沙的时候,我总感觉你活在大哥的阴影下,不过可能是你俩关系不错,所以你只是有点不自信,但没有很嫉妒或是什么极端情绪……” 陆连川满头汗,结结巴巴道:“……是吗?” “你自己都没发现吧?就跟今天提起大哥一样,你一定是要让我来说,你跟大哥谁受欢迎,其实就是不自信,为什么要比呢?你自己都知道没意义,可你还是想要比,想知道我会怎么说。但如果我说你比大哥好,你心里也不一定会相信。我说大哥比你好,你会不舒服,但其实这是你心里给自己的答案……” 陆连川被温槿揭穿后,一度有些怀疑人生。 她不说,他自己隐约知道一些,却无法看个分明。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你说你不吃醋了,但你还是没走出来。”温槿说,“我现在有点理解你的心情了。你家里人,你爸妈,你外婆,对你的教育有问题,他们是不是说过很多次,我跟大哥更搭一些?” 陆连川苦笑了一下,闭眼叹息。 “陆连川,你得信我说的话。”温槿像个人生导师一样,说道,“还是这个道理,我再跟你讲一次,我希望你听到心里去。我,温槿,我对自己认识就很到位,我完全承认自己就是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优秀,我只活出自己,就能比绝大多数人都拔尖,他们学都学不来……像我这种人,能让我心动,让我念念不忘记这么久,还费尽心思愿意委屈自己用结婚来圈住的人,你觉得会很差劲吗?完全不会,你就是很优秀,会发光,我知道大哥也很好,但我既然相中了你,你肯定不比大哥差。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妄自菲薄,要在大哥的笼罩下,委屈自己。我现在真的很想去跟你爸妈你外婆谈谈……搞什么嘛,你现在有这种不自信的想法,大概率就是缺少他们的关注和赞美……所以说,二胎不能轻易生……” 陆连川笑道:“我爸妈要当初不生二胎,哪还有我,你跟谁结婚去?” “你懂我意思就好。”温槿道,“我之前一直有这种感觉,今天算是把话说开了。陆连川,你拿出点自信来,你结婚对象是谁你知道吗?是我啊。” 温槿一摊手,非常平静且自然地说:“独一无二,轻轻松松就能很优秀的温槿,我。” 陆连川笑趴在座椅上,一双桃花笑眼中含着光。 “咱们心里知道就好了,我平常不会这么说。”温槿道,“谦虚是美德,但谦虚不是不自信。不自信是会出心理问题的,还会影响到婚姻状态。今天我们发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我要真情实意地说出这句话,陆连川,正确认识你自己,你比你想象中的,要优秀好几倍。” “好,我知道了。”陆连川笑着点头,“谢谢了,温老师。” “还要问,你和大哥,谁更受欢迎的话了吗?” “不会了。”陆连川温柔笑道,“没必要再比了,我是我,他是他,我老婆说了,在她眼里,我是最好的,这就足够了,我只需要知道这个答案就好。” 他这话说的不敷衍,听得出,他听进去了。 温槿挺开心的,一脚油门,比了个胜利的姿势,说道:“走吧,约会去。” 到了地方,陆连川先买了两杯可乐,两个人并肩站着的,咬着吸管,抬头看今天上映的电影。 陆连川指着一部,说道:“网上说那个片子是讲海军陆战队的。” “不看。”温槿道,“换一个。” “爱情电影?刚刚你说哪个经典重映了?” “警匪片。”温槿眨巴眨巴眼,指着一个半小时后才放映的电影,说,“里面有我特别喜欢的演员。” “男演员?”陆连川扫了一眼主演,是二十年前特别火的一位男神级别的演员。 温槿害羞摇头,咬着吸管,轻声说道:“不是……是里面那个演反派的女演员……我记得里面有个情节,是她叼着烟,穿着黑马靴,从大腿根处拿出枪扫射一片,还打死了她喜欢的人……离场时,她从死掉的男配手里拿出他要送给妻子的红玫瑰,别在她自己头发上,还跪下来,吐了一口烟,亲了男配一下……她喜欢男配的,因为男配很帅,你知道吧,风华绝代那种,拿的剧本也是领饭盒赚大家眼泪的。我记得当时好多人骂这个女演员,可我骂不出来……我觉得她特别美,爱的也特别美。” 陆连川:“……你喜欢这样的??” 温槿:“……嗯,就很喜欢。” “喜欢这种女孩子?” “嗯……”温槿说,“我其实……有个梦想,想特别浪漫地欺负漂亮男孩子……” 陆连川笑了:“看不出啊,温小槿,你还是这样的女孩子,你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啊……” 温槿实话实说:“我觉得,是你比较危险才对……你要提防着我,我还挺想欺负你的。” 陆连川:“就你?” 他买了两张票,跟温槿在等候区聊天。 等候区放着抓娃娃机,陆连川看到娃娃机里的玩偶,条件反射地就想起了家里那一堆象征着每一个激情之夜的玩偶。 他笑了笑,说道:“我去抓个娃娃预备着。” 这话说的,只有夫妻俩能明白。 温槿点头:“那你去。” 温槿付完钱,背着手站在旁边观察。 陆连川弯着腰,聚精会神地移动着爪夹,似乎想抓下面那个穿马甲的小狗。 然而一拍下去,夹子还没落下,温槿就啧了一声,已经知道了结果。 果然,夹子在狗耳朵上轻柔摸了一把,抓了个空。 陆连川说:“是不是夹子被调整松紧了?” 温槿道:“这个力度可以夹出娃娃的,你要那个狗吗?你起开,换我来。” 她说:“你要找好着力点,刚刚那一下,最好抓的角度是在后面,而且你要先把他左边的那个兔子给抓出去,然后再清走脚边的那只海豹,只有你抓他脑袋就可以,这个大小弧度,夹子完全可以用上力。” 陆连川问:“你需要多少次?” “看你要什么了。”温槿说,“只要那个狗的话,三次我就能抓住。” 陆连川说:“我想预定你未来七晚的,你能七下抓七个吗?” 温槿扶着腰笑:“你讨厌不讨厌,你这么说,我好意思一下一个,真的预定七天给你?讨厌。” 陆连川说:“我给你买十次的,你抓,我看你能抓几个。” 他一次性买了十次。 温槿开始了。 陆连川退后两步,跟站岗一样,站在旁边,微微歪着头看着温槿。 她工作时,应该就是这样的表情吧,专注又有魅力。 她对于角度和时间的控制简直妙极,拍下按钮时,莫名地给人一种,她是在点火发送火箭的感觉,威风潇洒,十分有魄力。 兔子被夹了上来。 陆连川忍不住拍手:“哇,好棒!” 温槿微微一笑,目不转睛,接着夹第二个。 接下来的十次,温槿就像在玩策略游戏,扫一眼,就把一整箱娃娃的步骤分好了,所有娃娃都被她标记上了序号。 温槿夹起第五个的时候,问陆连川:“我要是把这一箱的娃娃都夹走……会不会很过分?” 陆连川说:“不过分,我求之不得,你别忘了娃娃代表什么。” 温槿嘴角一扬,再次拍下按钮,笑道:“等会儿跟你说我在想什么,你续费吧,我数了,二十三个,够一个月的,我要把它们都扫荡回家。” 陆连川积极掏钱,开开心心抱着娃娃,在旁边观战。 过了一会儿,陆连川回过味来:“温槿,你不会是在想什么不该想的吧?你这么积极……让我有点慌。” 温槿眯眼笑道:“谁夹的,谁说的算。你记住,我今天要买你二十三晚使用权。” 陆连川:“你这样就不好了……” “愿赌服输,反对无效。” 陆连川:“不不不……你要是正常情况下这么说,我根本不会这么慌。但你刚刚才说过,你喜欢欺负男孩子,你现在这么积极的要预定一个月的……我有充分的理由慌一慌。” 温槿轻轻一笑,把第七个也扔给他:“慌什么,我能做什么?我又不打人……” “打人我真的不怕……我就怕你耍我。” 顿了几秒,陆连川自己添了句:“你懂我意思吧,耍,字面意义上的,玩的近义词的那个耍,我就怕这个。” 温槿是名副其实的游戏王,物理学得好,玩游戏都厉害。 她就没有抓空过,两个人看完电影后,抱着一堆娃娃回了家,到家后,温槿把那只狗塞给陆连川,说道:“这是今晚的,洗澡去。” 陆连川玩笑道:“你过分了啊,钱是我出的,最后还要来玩我。” 温槿叹气:“听起来蛮惨的。” “可不吗?” 陆连川知道,温槿说的玩,只是换换胃口,增加一点小情趣而已。 不过,两个人今天的状态都莫名好,不知不觉就消磨到了凌晨。 第二天清早,他俩带着化不开的睡意,和浓重的鼻音蔫巴巴上班去了。 但说来奇怪,早上疲惫,但到了晚上回家,两个人又是精神百倍,摩拳擦掌要在床上battle。 这种亢奋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温槿请甘甜薇吃饭。 甘甜薇回国领了个贡献奖,春风满面和温槿在饭店见了面。 “状态看起来不错。”甘甜薇说,“比在弗沙时滋润多了。你家暹罗呢?” “不要这么讲……”温槿笑,“他不是很喜欢我这么叫他。” “我给你带了件礼物。”甘甜薇不知从哪摸出一张卡片递给温槿,“钱付过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可以去领了。” 卡片上的抬头写着:猫咪之家。 “……这是?” “我挑了个猫。”甘甜薇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挺想养的,恰巧我住的地方,对面就是宠物店,闲着没事我就去店里看了,看中一个很合眼缘的,就那一只了,你明天去看看,名字什么的都还没定。” “这真是……谢谢!”温槿仔细收好了卡片,“你回来一次,我还没送你礼物,你就先送我……还送这么好的礼物,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别跟我见外。” “那你……什么时候再去?” “不清楚。”甘甜薇道,“我三爸心脏出了点问题,需要动手术,我打算待在昭阳等他做完手术养好身体了再走……” 温槿抬头,好奇道:“三爸?” “我们家大家庭。”甘甜薇道,“我亲爸很早就没了,我妈又结了次婚,我二爸,结果没几年,我妈也生病了,癌症,没了,我二爸还年轻,就又找了个,我小妈,后来二爸出意外,我小妈带着我跟我三爸结婚了。我小妈没孩子,三爸这边好几个哥哥姐姐……” 温槿说:“你们家人,人都真好……” 她只是听过,甘甜薇家很有背景,但没想过,甘甜薇的身世这么复杂。 甘甜薇喝了口酒,笑道:“温槿,你的反应,是这么多年来,我最喜欢的。” “嗯?其他的都怎么说?” “……会反问一句,真的吗?”甘甜薇随手挽起头发,又给自己倒满酒,道,“听起来,比剧本都剧本。但就是你说的,虽然讲起来挺不幸的,但我家人都是特别好的人,我二爸也是,我能这么野,是我二爸教的好,他跟我说,女孩子要活的野一点,活自己就好,不要听那些庸人讲条条框框束缚你自己。他是个野生动物摄影师,带着我跑遍世界,我小妈是个混血,我二爸从亚格拉红灯区里救出来的,被那群人渣抛弃不要的,后来二爸病了,放心不下我俩,写信让我三爸来,我三爸是他朋友,特别义气,本来已经在国外扎根了,接到信,立刻举家迁回国,后来照顾小妈照顾出感情了,就跟我小妈登记了。别人都说我小妈有心机,图我三爸钱……其实我小妈比你都单纯,她就是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我三爸也是,对我好到没话说……” “我喜欢你家。”温槿说道。 “我跟别人讲,他们都觉得这种家庭有问题。”甘甜薇道,“但我想说,我的性格我的追求,真的不是我家庭造成的,我觉得自己非常好,我家也非常好,我哥哥姐姐也都特别优秀。温槿,你应该能理解我这种特别膨胀的自豪感,我是真的为我家感到骄傲。” “其实来跟你见面前……”温槿说,“我还想提一下关于刘皓,关于陆林峰的事……” “你可以提的。”甘甜薇说,“我大大方方承认。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陆林峰是什么感情……但毫无疑问,我爱他这样的男人。” “还有我一直想问……”温槿说,“我在一篇报道上看过你的故事,你的男友,是果特里那个和平大使吗?” 六年前,被武装分子公开处决的和平大使,一个英俊帅气,被人称为米迦尔的优秀青年。 “是。”甘甜微道,“你看……我总是会被英雄吸引。”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陆林峰跟他一样……”甘甜薇说,“一样的乐于助人,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像,他们那样的人,大抵都是那副笑容吧,像暖光一样。他尸体……视频传上网时,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烧了他的尸体……温槿,陆林峰好歹还能让我的花有处可送。” 温槿默默叹息一声。 甘甜薇道:“见过他们,其他的那些表白示好,就索然无味了……不是说他们不优秀,我知道在弗沙时,全营的人都想撮合我跟刘皓,但,温槿,他身上没有那种光芒,我承认他也很好,只是……” 只是,我心中已有暖阳,不再需要星光。 50.新成员?不高兴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温槿算了算这时间, 依昨晚用时情况判断, 二十分钟还不够他前头磨叽的, 于是她这才明白陆连川嘴里说的睡是指真睡,不是她刚刚理解的再腻歪一次。 温槿:“那你睡啊, 怎么还要我陪着?” 陆连川深深叹了口气, 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放空了会儿, 掀开被子一角看了看,又看了看温槿。 温槿:“快点吧, 上班去。” 陆连川无意识地盯着她雪白的胸,大脑空白道:“……不想上班。” 温槿嘴角一歪,笑他:“这么幼稚?” 温少校一分钟穿好衣服, 洗漱完毕后出来一看, 陆连川还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温槿见他被子半遮半掩, 头发凌乱, 一脸茫然, 玩笑道:“你怎么跟小媳妇似的?” 还是被欺负的小媳妇。 陆连川双眼发直, 面带笑容,慢悠悠咂摸道:“……你好白啊。” 敢情这小子刚刚是在回味昨夜! 温槿捞起床柜上的老式铜闹钟, 上了发条, 扔到了陆连川身上。 闹钟掉在陆连川两腿撑起的被子上, 滑到腰间, 叮叮叮叫了起来。 陆连川握着闹钟傻笑起来。 温槿温柔白了他一眼, 穿好鞋上班,并嘱咐道:“醒醒神。” 听见动静,陆连川飞快跑来,一把拦住她,来了个门咚:“亲一个再走。” 温槿按住他的嘴把他脑袋推开:“……刷牙去。” 一大早的,陆连川就表演了什么叫有所求式的不高兴,就那种想嗷嗷两声表达不满,又怕表达了被温槿拒绝,只能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嘴角慢吞吞耷拉下去:“那你别跑。” “行吧,你快点。” “你先坐这里,不着急走……”陆连川飞速看了眼表,把温槿按坐到沙发上,一溜烟儿洗漱去了。 出来后,看见温槿手里拿个小笔记本,边做笔记边等,陆连川心软的一塌糊涂,刚想抬腿过去,忽然又觉得,他不好意思下嘴了。 特意来亲一下,跟很自然地亲一下,要走的心里路程是不同的。 陆连川以身示范什么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刚刚鼓起勇气脑子一热拦她讨亲亲,没亲到,这第二次就怕了,始终拉不下脸皮去亲。 陆连川被自己的脸皮束缚住了脚。 温槿抬眼,看见他杵着不动,好笑道:“嗯?不是要亲一个吗,来呀。” 她收好笔记本,走过来。 陆连川皱眉道:“这么说就跟完任务似的……不太喜欢。” 嗬,你规矩还挺多。 温槿轻松道:“那好吧,我走了,快来不及了。” 温槿从他眼前走过去,陆连川心里又着急了,想也没想,抬手又拽住了她的手腕,手指下意识抓紧了,捏了捏。 温槿就笑着催他:“快点的。” 陆连川忐忑不安起来,小声问道:“昨晚……” 温槿:“嗯?昨晚?你说。” “昨晚……”陆连川轻咳一声,别开眼道,“还满意吗?” 温槿扑哧笑出声:“这个还带售后打分吗?” 陆连川一怔,感觉自己傻爆了,连忙松开她的手,逃回屋换衣服去了。 温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默默在心里记上一笔:“陆连川脸皮薄。” 昨晚嘛……温槿上班途中,微笑着回味。 昨晚刚开始,陆连川可以说是很礼貌了,磨磨蹭蹭的,跟生怕吓到她一样,摸一下都轻得不行,要不睁开眼看,都不知道他的手抚摸到了哪里。 温槿又不能厚着脸皮说,你用点力,只好幽幽叹了口气。 哪知这叹气把陆连川给吓到了。 他撑着身子呆了好久,低声道:“……我还没开始呢。” 所以你为什么叹气? 温槿就委婉地说:“那……快点?” 他还不乐意了,不高兴道:“这能快吗?不许在床上说快。” 温槿随口道:“你规矩还挺多。” 陆连川的眼神就变了。 他变了脸后,两个人终于如愿以偿,完成了历史性的突破。 陆连川飘飘然走出大院,看了眼表,又远远看了眼主干道的拥堵情况,果真弃车跑步上班去了。 到单位门口,同事见他跑着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停好车也跑着进了科室。 进来,见陆连川已经换上白大褂,正端着杯子喝水。 同事就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陆连川状况外,懵道:“什么?” 同事说:“老远就见你跑着来,出什么事了?有急例?” 陆连川愣了一下,一笑,露着两排白牙,说道:“没有,我是早上起得晚了,怕堵车,跑着来的。” 同事狠狠怔了会儿,一拳砸到他身上:“吓死我了!老陆你神经病啊!我以为出事了呢!” 上班路过的麻醉师听了一嘴,在门口跟了一句:“哎呀,起晚了,划重点啊。” 陆连川笑得更灿烂,这种笑跟别的笑与众不同,是浸泡在夫妻和谐幸福里才会有的笑。 同事猝不及防被划了重点,又愣了好久,品了品,才道:“真是服了!小年轻就是不一样。” 陆连川就玩笑道:“算了吧,刚刚还叫我老陆呢。” “小陆小陆。”同事连连摆手,大清早被塞了嘴狗粮,道,“还是新婚燕尔最有干劲。那你这,可以开个朋友圈每日计步,妥妥第一。” 陆连川就问:“朋友圈计步?在哪呢,我参赛。” “真要参赛?受不了你。”同事一边笑一边指挥,“打开我跟你说。” 陆连川打开页面,忽然看见最新更新提示是温槿的头像,愣了一下,立刻背过身,说道:“等等,我先看一下我太太发的什么。” 同事:“哟,发私房话啊?” 陆连川一动不动,盯着温槿发的新动态看。 温槿发了一张照片,标注第一张。 照片上,陆连川举着棉花糖,傻到冒泡。 陆连川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他转过身,让同事看:“这是我吗?” 同事:“哟,什么时候照的?诶?这是你老婆发的?” “嗯……” 同事说:“我老婆应该学习一下弟妹,她只会发我家的狗。” “这是我吗?”陆连川问。 同事玩笑:“不然是狗?” 陆连川啧了一声,乐呵呵道:“起开,一边去。” 陆连川想,他应该给温槿回个消息,问问她怎么突然发照片了。 可思来想去,陆连川又想给温槿说几句私房话。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好久,最终,发了一句:“我到单位了,你呢?” 那边很快来了回复:“正准备关机进实验舱。” “晚上我去接你。” “好。” 等冷静下来后,陆连川又点开状态条,看她发的那张照片,一边嫌弃自己看起来傻,一边美滋滋笑着。 过了一会儿,冯羡的回复蹦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这谁家二傻子啊!” 陆连川立刻私戳冯羡,给他投去燃烧的火球。 冯羡打来电话问候:“看来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啊,都向亲友公开你了。” 陆连川心情甚好,笑眯眯道:“挺不错的。” “是吧,所以说,人家当初只要点头跟你结婚就是愿意你这个人,你还纠结什么?好好过就是了。” 沉浸在美妙回味中的陆连川心不在焉地感慨:“结婚真好。” 冯羡:“……” 他压根没听自己说什么吧?! 温槿下班,见陆连川站在车前,手背在后面,直挺挺站着,一脸期盼和忐忑,温槿过去,还没张口问他,怀里就被塞了个毛绒兔子,透明包装袋上还打着蝴蝶结,点缀着红心。 温槿错愕:“这是什么?” “兔子。” “……我知道这是兔子。”温槿莫名其妙,“你送这个干什么?” “送你你拿着就是了。”陆连川像个青涩的学生,凶巴巴说完,长腿一迈,钻上车。 温槿上车后,说道:“这怎么还像是在学校恋爱?” 流行送礼,还送玩偶。 陆连川眉心皱着,长臂一舒,从后座拎来一个方形盒子。 “还有这个。”他把盒子放在温槿腿上,规规矩矩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慢慢发动车。 蛋糕? 这又是送玩偶又是送蛋糕的,温槿更是一头雾水,问道:“谁生日吗今天?” 陆连川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慢慢说道:“……就昨天……算真结婚了……表示一下,都送你了。” 其实他还想趁机把婚戒拿出来给温槿,但一紧张,忘带了。 温槿呆了会儿,少女心活了过来,细细的眉毛弯着,眼里满是笑:“对了连川。” “你讲。” “昨晚好评。”温槿微红着脸夸道。 陆连川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 温槿说:“怎么不开了?” 好半晌,才听陆连川说:“腿软……等我冷静一会儿。” 心花怒放,致使他全身瘫软,软绵绵的,只想笑。 只不过,她风轻云淡,仿佛生来如此,而他心乱如麻却要强装镇定。 婆婆慈眉善目,拉着温槿的手,语气谨慎又轻缓,生怕把她吓到一样,问:“小槿怎么不说话?” 陆连川停了下来,他的岳父岳母无奈摆手:“这孩子一直这样。” 陆连川听他爸爸说:“小槿这孩子好,这才是国家需要的人才,沉得住气稳得住,做科研的就应该像小槿一样,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小槿这样,难得了。” 陆家,是高攀。 果然,父亲随后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陆连川沉默不语,他垂下眼,心中一空,他没有因这句高攀而恼火,他只是品到了内心泛起的苦涩。 陆家与温家是世交好友,父辈们又是同个学校的校友,后在同个部队的服役,交情颇深,后来服从安排,一南一北,虽隔得远,却没断过来往。 陆家跟温家的这门婚事很早的时候就说定了,看起来像是玩笑话,但双方家长都有几分真心,只等孩子们长大点头。 陆家没高攀温家,他们门当户对。 但他陆连川,高攀温槿。 因为……原本要和温槿结婚的,不是他。 51.阳光般闪耀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锁门时, 陆连川回来了。 他站在楼梯拐角的窗口,头几乎要碰到顶, 先是茫然, 随后像是犯了错,不由自主错开了视线。 他一手提着热气腾腾的糖糕和豆浆, 一手拿着后勤部取来的新鲜鸡蛋。 鸡蛋五点到, 他是第一个去取的, 朝露重, 他从后勤部走了半条街,到早餐店时, 头发都被露水和晨雾濡湿了。 陆连川本打算趁早回来洗漱收拾好自己,顺便做好饭,与温槿坐下来吃饭时, 和她好好聊聊。 陆连川出声:“你要出门?” 温槿开口击碎了他的幻想:“我到研究院去一趟, 你自己吃饭吧。” 温槿说完, 陆连川的眉毛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温槿又道:“钥匙昨天给你了,你拿着的吧?” 陆连川声音冷了:“不是有三天婚假吗?” 温槿诧异看着他:“规定是规定, 任务是任务。”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 你身为军人,这点不会不知道吧? 陆连川扭脸看向一旁:“晚上早点回家, 回四方街那边, 跟我外婆一起吃饭。” 语气别别扭扭, 像是跟谁置气。 温槿笑眯眯道:“知道了。” 陆连川让开走道, 温槿微笑着点点头下楼。 陆连川站了一会儿,追上她,恶狠狠把买的早饭塞进她怀里:“路上别耽误,趁热吃。” 温槿受宠若惊,她说:“连川,家里没饭。” 陆连川把她这句连川搁在心里自动回放三遍后,笑了起来,眼角弯弯,他道:“我随便做点什么就行,下班跟我说,我接你。” “好。” 温槿走后,陆连川又皱起眉。 结婚后第二天,依旧没能抓住和她交流的机会。 “第三次搭接实验开始……一组注意观察反应……” 下午三点,温槿录入最后一组数据,才顾得上吃饭。 幸好早上吃了陆连川买的早饭。 办公室门开着,一个眼熟的姑娘伸手敲了敲门,给温槿敬了个礼。 “温少校,恭喜晋升。”她自我介绍道,“我姓楚,楚政政,咱所综合行政处的。” 温槿上个月才被任命为工程师,调到昭阳来,研究所的人大多都只是眼熟,还没怎么交流过,温槿以为行政处有什么事,连忙放下碗筷:“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爱人……是北区指挥处的冯羡。”楚政政笑,“跟陆医生是一个院长大的朋友。” 温槿懵了一下,想起冯羡是谁来了。 冯羡,陆连川家对门那个笑起来像某种狐狸的国字脸哥哥,印象里似乎和陆连川是同龄,关系很好,每次玩游戏,他总和陆连川一伙儿,留陆林峰和她自动成组。 “你好。”温槿笑了下,可能又想起了什么童年糗事,再次笑了一下,她和这位姑娘握了手,亲切招呼,“吃饭了吗?” “吃过了。”楚政政说,“不好意思打扰您吃饭了。” “没事,不打扰。”温槿拉来一个椅子让她坐下,笑着说,“改天有时间,一起坐坐。” 楚政政看到温槿毫无掩饰的开心,暗暗在心里把陆连川三百六十五度转着圈骂了一遍。 虽然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楚政政认为,温槿这种国家级人才,就陆连川那种新婚之夜酒吧泡妹的德行,十个他也配不上。 “冯羡要是不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跟陆连川结婚的事。”楚政政起了个话头,“没想到您跟他成一家人了。” “昨天领的证,抽不出时间办婚宴。”温槿笑,细长的眼睛泛着温柔的光芒,温婉极了。 温槿越是这么笑,楚政政越觉得愧疚,心里憋着一句陆连川昨晚在酒吧鬼混的话,硬是没能说出来,楚政政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换位思考,如果她和冯羡结婚第二天,听到单位有人说冯羡新婚之夜跑酒吧招惹小姑娘,她在打爆冯羡狗头前,一定会先舞着流星锤,给嚼舌头的人一锤。 算了算了,做人千万不要太惹人烦,楚政政咽下不好听的话,只含蓄道:“以后有什么你就跟我说,冯羡跟陆连川总在一起喝酒,查岗什么的,尽管问冯羡。” 温槿似是听出了点别的意思,跟楚政政互加了好友,顺便关注了冯羡。 温槿的社交账号都用的真名,冯羡看到她名字,立刻做出了反应。 “温少校好,向你致敬。” 温槿忙工作,吃完饭就把手机关机,锁在了统一的箱子里,进了第六实验室。 冯羡没收到回复,抬头对陆连川说:“你媳妇加我。” 陆连川一言不发,伸手要来他手机,一看全是冯羡单方面拍马屁,冷笑一声扔了回来。 冯羡等着接闺女,陆连川无聊,打电话问他在哪,于是,冯羡把陆连川拐到了幼儿园旁边的奶茶店,两个大老爷们本来想聊聊感情问题,可进了奶茶店,陆连川被这甜蜜蜜的幼龄装修风格给吓到了,想说的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不说,冯羡着急:“快点,明天我到连海洲出差,能让你友情咨询的只有今天了,有话快说。” 陆连川像喝尽了人生苦酒,一脸道不尽的忧愁,蹙眉问道:“我这样对不对?” “新婚之夜跑酒吧喝酒逃避人生?”冯羡嘴贱,“还是说你差点精神出轨?” 陆连川发现,可能是自己落后时代了,发小讲的话他也听不懂了。 奶茶店里禁烟,外加冯羡的女儿马上就要放学,陆连川忍着烟瘾,修长的手指捏着奶茶杯,好半晌才说:“我指结婚。” “不是,我搞不明白。”冯羡也愁,“你俩结婚这事又不是一时兴起突然就凑一块的,从审批到办手续,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难道不够你后悔的?怎么领了证你就矫情开了?” 陆连川说:“我没想过她会同意。” “谁提出的?” “……她吧。”陆连川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补充道,“她家,不是她。” “她家当初怎么说的?” “她爸突然喊我去吃饭,我那天三台手术,什么都没顾得上换,到饭店已经八点半了,以为是她爸来昭阳玩,让我打发账,去了才看见我爸妈跟她爸妈还有她都在。” “怎么说?” “年龄到了,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两家从小就说婚事,现在看儿女们意思,点头就算成。” “你怎么说?” 陆连川:“我说好。” 冯羡:“我就知道你丫……答应得真爽快!” 陆连川看向窗外,幼儿园快下课了,站岗的警卫推开了大门。 “温槿呢?当时什么反应。” “她说可以。” “那你还问什么?”冯羡百思不得其解,“笑都笑出声了好吗?” 陆连川说:“她没怎么跟我说过话。” “你想什么美事呢!”冯羡呵斥他,“温槿什么性格你不了解?从小我见她,话就没多过,你幻想什么呢?关起门来温槿变话痨,天天在你耳朵边不停说爱你爱你最爱你?” 陆连川没笑,表情反而更愁。 他说:“我是怕她……” 幼儿园响起了下课铃,是首节奏欢快的儿歌,冯羡道:“你大点声!” 陆连川说:“我大哥……” 冯羡一怔,没了音。 陆连川说:“昨天我妈跟她在里屋说话,我听见了……” 冯羡摆手:“想那么多做什么?” 陆连川神情恍惚,轻声道:“说对不起她,她说,我替大哥照顾着他,没事的……” 冯羡表演过火:“哎哎!我闺女出来了!” 陆连川:“冯羡,我跟我大哥比,差得多吗?” 冯羡冷静下来,道:“能差哪去?你也就年轻时野得不行……你实话告诉我,你家这时候提结婚,还这么仓促,是不是有原因?” 陆连川说:“上个月第六批国际救援队,我报名了。” 冯羡:“哦,怪不得。” 陆家,这是想让他收心。 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却也是一心想往前线去。 冯羡的女儿不像是从幼儿园放学的孩子,而像个动物园里放出来的猴,精力充沛,在冯羡怀里乱蹦,嘴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说话要么就是在唱歌,一刻不停歇,也不累。 陆连川笑看着她,冯羡道:“教你个秘诀,绝对管用。” 陆连川把奶茶推给小姑娘喝,附送她一个灿烂友善的笑。 冯羡说:“回去就冲着温槿这么笑,别说一个温槿了,十个温槿也能拿下。” 陆连川变脸神速,皱起眉瞥了一眼冯羡,觉得他死不正经净想些不管用的。 冯羡女儿开始唱爸爸爸爸辛苦了,陆连川感慨:“家里养个孩子真好。” 冯羡:“羡慕?我家这个猴儿给你,打包送你!一天天能把她爸爸给累死,不去缠她妈,就缠我,上次我俩打拳击玩,一拳打我眼,疼得要死,我舍不得打她,朝墙拍了两巴掌,这猴儿还笑我,喊着她妈来看,说爸爸你真傻。我是真傻,干吗非要给自己添个孩子……这猴儿就是来讨债的!” 陆连川只说:“真好、真好。” 冯羡:“觉得好就滚回家自己生!” 事情就是这么巧。 温槿从研究所出来,打开手机,她的朋友给她发来了一张图。 “你老公?” 照片里,灯光朦胧迷离,而陆连川微翘的桃花笑眼也蒙着一层醉意,他斜倚吧台,笑着。 52.岳父岳母与幼稚女婿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陆连川:“今天去买衣服。” 有点像命令。 温槿点头,声音糯糯道:“可以呀,你想买什么?” 南方口音,尤其是云州那边的,又软又糯,讲起普通话来也是柔的。 陆连川毛顺了一半,说道:“裙子,给你买。” 温槿看起来很高兴, 乌溜溜的眼睛水润润的,一边嘴角扬着, 带起浅浅的酒窝, 她轻快道:“好呀。” 陆连川化了。 他关上柜门, 干活都有劲了,手上动作更快。 外科医生大多数都行动简练、眼快手稳, 陆连川不仅是个医生,还是个军医,做家务更是雷厉风行,二十分钟麻利整好。 温槿感慨:“哇, 内务真漂亮。” 陆连川正在换衬衫, 闻言扬眉, 淡淡回答:“我年年内务比赛都是第一。” 温槿说:“我不行,我动作有点慢, 都是把被子叠好, 盖着衣服睡, 指导员一吹集合哨,背着就走。” 陆连川笑了一下,他宿舍也有这样的人,这是军校生的小机智。 “内务勉强及格,从来没代表过宿舍参加比赛。”温槿说,“后来,指导员让比赛第一名一个个宿舍做示范……” “啊,我们也是。”陆连川惊喜,自嘲道,“我做了三年内务示范,后来听说我们学校有个榜,叫最不期望看到谁榜,我竟然比我们最严厉的那个指导员得票多,之后就没再去过了。你们做内务示范的也在最不受欢迎榜上吧?” 温槿笑:“做内务示范的是大哥,大哥在我们国防大是最受欢迎的,没有之一。” 陆连川噎住。 温槿笑眯眯道:“可能做内务一把好手,也是遗传?” 陆连川心里不是很舒服,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小心眼。他亲哥从小就是好大哥性格,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再想得开,他心里还是有点酸,看来今晚的醋溜土豆不用放醋了。 不过,陆连川的醋意来的迅猛去得也快。 等出门,悄咪咪拉住温槿的手,他打翻的醋就蒸发不见了,心里还有点甜。 天渐渐转暖,陆连川这么拉着温槿的手其实是很热的,两个人都热,但谁也没松手。 这么看,他俩还挺奇怪。 别的情侣牵着手,靠的也近,一路上说说笑笑,亲昵亲密。而他俩,尽管拉着手,但谁也不说话,迈着长腿,步伐整齐,快速在步行街……走马观花。 走了半条街,陆连川终于进入状态,为增进感情绞尽脑汁,寻找外援。 碰见卖小吃的,陆连川停下:“你吃吗?” 温槿:“不饿,你饿了吗?那你买吧。” 陆连川:“吃!” 不由分说买来塞给温槿。 温槿吃了一半,速度慢了下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连川见状,顺手拿过来,帮她吃了,之后一抹嘴,打开钱包:“前面那个棉花糖挺好看的?” 温槿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陆连川这样的,板着脸举个棉花糖……挺萌的。 温槿偷偷笑了笑,面无表情点头道:“哦……你买吧。” 陆连川问:“要哪个颜色?” “看你。”温槿说。 陆连川:“快说。” 温槿:“……蓝色吧。” 温槿不喜欢甜食,但棉花糖这种东西,就是举在手里愉悦心情的。 三分钟后,过足瘾的温槿把棉花糖给了陆连川:“帮我拿着,你也可以吃。” 陆连川接过棉花糖,帮她举着。 温槿说:“你吃,你吃嘛。” 哎呀,不好……南方口音自带撒娇,陆连川一愣,服从命令,咬了嘴棉花糖。 糖丝黏,陆连川皱着眉,心里给棉花糖打了个差评,并决定此生不再买第二次,哪知转眼看到温槿竟然一脸微笑看着他,脸颊粉扑扑的,陆连川当时就把前一秒给棉花糖打差评的自己拖出来扇了个巴掌。 五星好评!下次还买! 温槿问:“你爱拍照吗?” 陆连川唔了一声,吞下大半个‘虚胖’的棉花糖,哑着嗓子道:“还行吧……” 很多事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还行的程度。 陆连川想这么说,然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温槿这么问,是不是要和他拍照? 拍照?! 婚纱照! 陆连川皱了下眉,骂了前一秒愚蠢的自己,自打脸改了答案:“严格上讲……还是很喜欢拍照的。” 步行街上有婚纱影楼,他余光已经瞥到了,马上,只需再来一句,就能顺其自然地和温槿走进婚纱影楼,补照结婚照! 温槿! 穿婚纱的温槿!很多套! 陆连川笑了起来。 “咔嚓——”温槿捂着嘴,看着手机,笑道:“啊呀,竟然还有闪光灯……不好意思。” 陆连川举着剩下的少半个瘦溜的棉花糖,呆住。 “刚刚想起……”温槿脸微红,半垂着眼温温柔柔道,“我还没有你的照片,有时候在研究所说起你,也没办法给人看你照片。” 陆连川有些懵,又惊又懵,桃花眼圆溜溜的,眨了眨。 他想,早说,我让你拍一天,三五千张你随便挑! 陆连川道:“哦……我也没有,前几天冯羡问我要不要拍结婚照,我最近看你忙,忘了问你。” “结婚照啊……”温槿转头看向旁边不远处那家婚纱摄影楼,目光停在橱窗里的婚纱上,她声音有些缥缈,“确实该照点……不过时间是个问题,等我把第三阶段给做完,应该会有几天假期,要不到时候再说?” 陆连川心里乐开了花,面上矜持道:“嗯,行。” 再之后,这两个人就像散步,陆连川手背着,却还握着温槿的手,这种颇具岁月感的牵手方式,让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情侣偷笑个不停。 陆连川步子放慢了些,好留意温槿从各家店前经过时的表情变化。 终于,温槿停下脚步,道:“连川,来这里看看吧。” 那是家走性冷淡风的女士服装店,门面大,装潢也十分精良。陆连川进去后,紧紧跟着温槿,温槿停下来拿起衣服看,他就也停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看,画风和坐在等候区哈欠连连的男士们大相径庭,活像个叛徒。 导购是个年轻小伙子,像是说单口相声的,不管温槿手碰哪一件,他都能把衣服和温槿夸得天花乱坠:“姐你试试这个,今年流行烟绿色连衣长裙,穿上保准仙女!姐夫说,姐夫你看是不是很配姐!” 陆连川气鼓鼓道:“不要绿色。” 小伙子诧异:“姐夫啊,这是今年流行!春意盎然青春洋溢,姐夫难道是做金融的?不喜欢看绿色?” 陆连川一歪头,跟温槿抱怨:“你平时就穿军装……全是这颜色的,换个别的。” 温槿忍笑,只觉得他抱怨起来,表情可爱至极。 “啊!我懂了!姐平时穿军装多,现在想换换颜色是不是!”导购小哥长杆挑下一件淡粉色连衣裙,说道,“一字肩小晚礼裙,今年爆款,但没几个人撑得起来,我看姐你准行!我拿个合适的号,姐你穿上身看看效果!” 陆连川看到温槿的脸上微微露出向往,眼睛也稍微亮了点。 陆连川道:“试试吧,我觉得挺好看的。” 温槿软绵绵笑了笑,进了试衣间。 陆连川人五人六在店里晃悠了一圈,打发时间。 温槿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忽然听到收银台这边,有人叫陆连川的名字。 “陆连川,陆医生!” 陆连川茫然回头。 叫他的是长着一张苹果脸的收银员。 她见陆连川回头,惊喜又带着点调侃,说道:“陆医生陪女友来逛街吗?好多年没见你了……哎呀。” 温槿走出来,侧头看向那个收银员。 空了几秒,她听见陆连川说:“好看。” 温槿回神:“嗯?” 陆连川眼睛里泛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好看。”他又说了一次。 导购小哥十分有眼力见儿,当即说道:“姐气质好个子高,穿这个相当合适!我直接把吊牌给你剪了,穿着吧!” 陆连川道:“好,多少钱?” 温槿:“诶?你要买?” 陆连川嗯了一声,掏出钱包付款。 苹果脸收银员笑:“陆医生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用现金结账。” 陆连川愣了一下。 苹果脸收银员比了个剪刀手:“陆医生,大骗子,哈哈哈。” 陆连川惊魂,把温槿拉过来,道:“这是我爱人。” “哇,结婚了吗?” 陆连川又对温槿介绍:“这个……是以前的病人。” 温槿笑眯眯的,礼貌点头问候。 陆连川轻咳一声,不知怎么,总觉得底气不足。 从店里出来,陆连川忽然叫住温槿,一本正经地在步行街上解释:“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 他紧张道:“大学时我指导员……给我分了个调研任务……” 温槿静静听着。 “社会调研,带点社会公益性质的,跟总军医合作进行的全民医疗前期调研项目……大概就是把体检卡发给任务区域常年不体检的人群,有时候我们会进行初步诊断,给出建议,指导他们重点先去体检什么项目,总之就是为了建立起公众健康意识。”陆连川苦着脸说,“但我任务完成的不是很顺利……” 这也没办法,他的任务区域多半是酒吧区,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登记了那些姑娘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并把总军医负责项目的医生联系方式给她们,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姑娘会找上门,说他骗人,偏要指名让他负责。 “有本事撩你有本事负责到底啊!” 再后来,竟然成了一种娱乐项目,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后都会来逗一逗。 如果当时网络发达的话,陆连川很可能就被迫‘出道’了,名字就叫:军医大芳心骗子陆连川。 最后因一部分姑娘堵门的原因,指导员友善地给他这次任务调研圈了个零蛋,让他滚了。 但此事并没有结束,陆连川上班后,还会有当年跟风的胆大女孩子找上门喊一喊口号。 “陆连川,骗子!” 陆连川用委屈无奈愤怒复杂的语气,颠三倒四把这事给交待了之后,等待温槿的反应。 温槿轻飘飘道:“大哥跟我说过。” 陆连川气吸了半口,听见这句话,憋在胸口,炸了毛。 温槿又道:“原来是这样……” 陆连川气闷,别过脸去,不开心道:“算了,反正跟谁说都不信,说来说去就是我的错。” 温槿笑道:“怎么会……我就信。” 陆连川惊讶。 温槿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认真的人,让我想像你撩遍一个营的姑娘,我真的想象不出来。所有有悖常理的,都是假的。” 陆连川仿佛终于找到了知音,整张脸神采奕奕。 “你……不生气吗?” “我挺高兴的。”温槿说,“大哥跟我说你招惹一群小姑娘时,我觉得你这人肯定挺好的。” “嗯?”陆连川不解。 “如果不是你主动,那你这个人一定很有魅力且有安全感。”温槿道,“虽然听起来奇怪,但我觉得逻辑上这么理解没错。” 陆连川笑了起来。 温槿打量着他,说道:“只是,我有点受不了你跟别人笑,跟我却皱着眉一脸愁。” 陆连川:“……” 他有吗? 陆连川:“二十分钟,就再睡二十分钟。” 温槿算了算这时间,依昨晚用时情况判断,二十分钟还不够他前头磨叽的,于是她这才明白陆连川嘴里说的睡是指真睡,不是她刚刚理解的再腻歪一次。 53.对,是猫挠我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她开始回忆起往昔。 “小槿记得吗?你那年到昭阳来参加物理竞赛, 住我家里……”外婆笑道, “林峰没在, 家里就你和连川两个, 一整天都不说话, 我一进家门,姆妈就跟我说,家里安静了一天,跟没人一样,可出来一看, 你俩都在客厅, 一个在睡觉, 一个在看书。” 陆连川扶在轮椅上的手一紧, 轻轻咳了一声。 外婆说的并非他们小时候,而是十年前。 他高中一年级,而温槿这个跳级狂魔, 那年竟然比他还高一级。 而且温槿比赛完的那年夏天, 就被国防大预录取了。 天才少女那年明明才十六岁。 家里突然来了个十六岁少女, 陆连川其实是欣喜的, 可惜少女不爱讲话, 陆连川没办法,只好和她一起体会静心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 互不开口。 那年夏天, 陆林峰大学二年级, 温槿来陆家借住参加比赛那阵子,陆林峰还没放假。外婆在外参加节目录制,爸妈工作,那个周末,大白天,家里只有他和温槿两人。 姆妈送来水果后就去忙了,陆连川想和温槿说话,但一来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二来,他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保持沉默。 到了下午,天气渐热,陆连川听到了温槿开门下楼的声音,他按捺不住,也跟着下了楼。 温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仁乌黑,莹白的皮肤热出了红晕,白里透红。 陆连川准备好了要和她打招呼,哪知温槿只是看了一眼,弯眉笑了笑,礼貌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 陆连川咽下了准备好要说的话,也点了点头。 第二重,无声照顾。 温槿是被闷到了,她到客厅看起了书,客厅窗户敞亮,通风效果好,能让她静下心来看书。 只是坐久了,还是热。 可能是在别人家做客,温槿有些拘束,找不到风扇和空调,也不好意思问陆连川,一个人蜷在沙发一角温书,在阳光对沙发的侵略下,慢慢移动着位置。 陆连川发现了,他一声不吭地打开了空调,又到厨房切了西瓜,端了两杯冰水,取了两瓶冰可乐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他轻手轻脚离开,二十分钟后,再来看,西瓜还在,冰水没了,可乐还剩半瓶。 温槿跪坐在地毯上,笔尖在草稿纸上飞舞,专心致志,眉头轻锁。 陆连川立在一旁看了会儿,撤走西瓜,转身把家里的水果都切了,放在了桌上。 温槿听见动静,抬头给陆连川笑了笑,眼睛一弯,像月牙,亮晶晶的。 陆连川逃似地跑了。 平复心情后再来看,菠萝吃完了,草莓还剩一点,瓜类的水果都还在,一块未动。 陆连川想:“果然,她不爱吃瓜类水果。” 陆连川又给她倒了杯水,自己拿了本杂志,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视线就从杂志移到了温槿白生生的脚上。 她光着脚,跪坐改为盘坐,莹白如珠般的脚趾在灰色的长毛地毯里隐约露出半个,偶尔她停下来思考时,脚趾会动一动,之后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她解题进入下一阶段。 不知为何,她脚趾一动,陆连川的耳根就痒,一直痒到心里,又化为一股热意冲上头,蒸腾为脸颊的两抹红。 只不过这么坐久了,肯定会腰疼。 陆连川抓过身边的垫子,扔给了她,起身走了。 第三重,互不干涉。 陆连川推掉了冯羡出去疯野的提议,关了手机,在屋里转了几圈,最终屈服于本心,披着空调被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午觉。 温槿还在解题,陆连川在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轻轻翻动草纸的声音中,杂志盖脸,踏实地睡着了。 期间,姆妈诧异地来客厅看了看,给温槿续了杯水,温槿轻声说了谢谢。 他睡他的,她看她的。 就这样过了一天。 陆连川回想起这段不是很开心的回忆,总结出了一个结论:没陆林峰不行。从小就是这样,陆林峰在,温槿会说话,会笑,顺带着,就会跟他说话。陆林峰不在,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陆连川又不高兴了,眼神都冷了些,也不知道是在气谁。 外婆一句话,也让温槿想起了十年前在陆家借住的这段经历,温槿从她的记忆宫殿里扒拉出了这段回忆,记忆宫殿为了给她庞大的知识量腾出够用的空间,早已精简了这段回忆,如今再想,只剩两个关键词。 一,她喜欢陆连川。 二,当年还掌握的不是很扎实,以至于难倒她的动量守恒定律。 温槿七岁时见过陆连川一次,九岁见过一次,之后就是十六岁那年,再次见到陆连川。 尽管温槿也承认,自己的青春期无影无踪,悄悄的来,悄悄的走,非常平缓,没有出现惊心动魄的转变和热切喜欢的人,但她处在青春期时,确实是喜欢陆连川的,淡淡的,就像她的青春期一样温和且不明显。 女孩子跟男孩子还是不同,陆连川惦记温槿,是从身到心,心或许还发现得晚,但身体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很诚实做不得假。再往后,无数个想起温槿的夜晚,都会再次强化他对温槿的感觉。 想拥有她的念头清晰明显。 可温槿不是,女孩子身体上没有什么明显提示,她是凭相对细腻的感受来判断自己的感情。 那年夏天的温度,他身上的白衬衫,他骨节分明的手,他扔过来的沙发靠垫,惊鸿一瞥时的倔强侧影,以及他睡觉时,轻轻的、好听的呼吸声,这些都成为了温槿证明自己喜欢陆连川的证据。 那年夏天,温槿听着陆连川睡着后的呼吸声,暂停了有关物理竞赛的一切,她空出时间,在心里做了个等式换算。 她把陆连川的一切拆解之后,拼起来,再对应她对他每一部分的心跳反应,得出了结论。 我喜欢他。 然而,少男少女都没有表白心迹。 岁月无声溜走,两个人长大成人,这点年少时的喜欢,就留在了那年那天那时的盛夏。 直到十年后,被外婆提起。 温槿这才发觉,原来喜欢和爱才是最神奇的东西 仅凭几次见面,和后来只言片语组成的画面,她就能爱上他。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看到那个不高兴哥哥时,心就已经开始雀跃,为以后的欢喜与爱做准备。 “到底是和林峰亲近些……”等陆连川离开,外婆歪头,笑着对温槿说,“实在对不住,结婚最初是我先提的,这两年连川的状态不是很好,我想他需要有人陪伴在身边,恰巧你调到了昭阳……你爸妈回复我说同意谈谈婚事时,我高兴之余,对你还有些愧疚……” “是我同意的。”温槿温柔又坚定地说道,“没有别的原因,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 温槿笑着说:“您不必道歉。不存在委屈和愧疚,他是我的选择,他很好。” 外婆目露惊讶:“我以为……” 她想起长孙寄给她的信,愣了一会儿,她收起惊讶,叹息道:“也好。小槿,不管是谁,你能答应,就是我们陆家的荣幸。” “哪里……” 外婆突然说道:“你和林峰很像,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最优秀的人,一路荣光赞誉长大,加上年龄和你们之间的默契,一开始,我们都认为最终成眷属的一定会是你们……你们是能与对方比肩的存在。” “大哥是我的导师,他是很好的人。”温槿说,“我们学校有句话……” 她轻声道:“人人都爱陆林峰。” 外婆笑了起来:“林峰那孩子,从生到死都是耀眼的。” 老人家笑完,叹了口气,眼里都是担忧:“但荣誉再耀眼,都也比不得生命,骨肉至亲,怎忍分离,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人死了,其他都是空的,小槿,你能听懂外婆的意思吗?” 温槿听不懂,但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外婆欣慰道:“所以,连川就委屈你照顾了。” 晚饭后,两个人沿着河堤散步回家。 或许是都忆起了年少时的心动,两个人亲近了些。 在微暖的晚风吹拂中,陆连川伸手,拉住了温槿的手,再慢慢地十指相扣。 两个人一个含笑低头,一个偷笑着看向别处,各自无声的欢喜着。 昭川的水波在月光下轻轻荡漾,波光粼粼。 好久之后,陆连川低低说道:“今晚……” 今晚能不能,泛舟同渡,邀你与我一同荡漾在爱之川上? 他屏息,就要发出邀请。 前方传来呼救声。 “孩子!有个孩子落水了!” 几乎是本能,陆连川松开了温槿的手,一阵风似地跃进了水中,朝呼救的孩子游去。 好在岸边人多,几个会水的大人把孩子救上来,陆连川吐出一口水,顾不上休息,把孩子平放在岸边,说道:“大家不要慌,我是医生……” 温槿拨开人群,落水的孩子咳出水来,活了过来,大口喘气,然后他猫叫似地哭了起来。 陆连川坐在旁边,脱了衬衫,一边拧着,一边喘息着,脸色苍白。 人群低声欢呼:“太好了,太好了……” “命好,遇上当兵的……” “还是医生……” 陆连川看见温槿,用力扯出一丝微笑。 川水泛着光,他的眉眼在夜色中,明艳又温柔。 温槿登时呆住,脑袋一片空白。 陆连川肩膀上搭着湿衣服,湿漉漉的手重新牵起她的手。 温槿恍惚道:“真好……没事了。” 陆连川就又冲她笑,眉宇间露着他身为军人的骄傲,光芒夺目。 她听见陆连川问:“帅吗?” 温槿说:“特别。” 陆连川扬起下巴,笑得更灿烂:“心动吗?” 温槿耳廓一热,双颊飞来两抹红晕,正要点头,陆连川却推开她,脸一扭:“……阿嚏!” 然后,他就又不高兴了。 温槿笑了起来,陆连川一脸不高兴地暗暗懊恼。 帅不过三秒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他如果着凉感冒…… 今晚还能邀什么!! 陆连川,非常,不高兴! 陆连川心里乐傻了,跟个多动症的小孩儿似的,每天跑步上下班。最傻的就是,跑步下班,途中买点各种小玩意小礼物,到家后,再开着车去接温槿,顺便把礼物塞给她。 乐此不疲。 温槿:“你傻吗?” 陆连川沉眉,假惺惺板着脸道:“接你又不能空着手。” “我说你走路下班再开车来接,是不是傻?” 陆连川就说:“反正近,到你们单位那段路又不堵车,我发现不开车回来更快,医院门口那段路总是堵……” 这种一定要每天来接妻子下班的执念,浪漫还够不上,傻倒是真傻。不过仔细想想,温槿也挺受用。 两个人有个不是怎么顺利的开始,别别扭扭结婚,尴尬的渡过三天短暂且不存在的‘蜜月期’,之后进入停滞阶段,直到陆连川发现温槿不是很排斥他后,才慢慢大着胆子试探。 结果第一次试探,就成功本垒了。 这对二人来说,都是个惊喜。于是,这些天才算是品尝到婚姻美好的陆医生,幸福到直冒傻气。 可能陆连川不知道除了晚上卖力点,平时生活中怎么给心爱的女孩示爱,于是他采用了自己能想到的送礼方式,承包了医院门口的玩具店。 每天一个毛绒玩偶送温槿。 温槿哭笑不得,把它们一个个放在沙发上并排坐着,两周后,沙发满了,家里像毛绒玩具开会,每天回家看见沙发,就想笑。 然后,温少校给她家的沙发拍了张照片,更新了朋友圈的动态:我家这位疯了,每天一个,家里快成玩具店了。 除了亲朋好友们的回复,首长也凑了热闹,比了个赞:“提前做准备,留给下一代。” 双方父母纷纷点赞,表示欣慰。 温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能陆连川在暗示她,要不要插队快点领个小朋友,但后来发现,陆连川自己看这些玩具时的眼神都无比温柔留恋,于是她问陆连川:“其实是你喜欢这些吗?” 陆连川会错了意,惊讶道:“嗯?你不喜欢吗?” 54.意外惊吓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陆连川心里乐傻了, 跟个多动症的小孩儿似的, 每天跑步上下班。最傻的就是,跑步下班,途中买点各种小玩意小礼物, 到家后,再开着车去接温槿, 顺便把礼物塞给她。 乐此不疲。 温槿:“你傻吗?” 陆连川沉眉,假惺惺板着脸道:“接你又不能空着手。” “我说你走路下班再开车来接,是不是傻?” 陆连川就说:“反正近, 到你们单位那段路又不堵车,我发现不开车回来更快, 医院门口那段路总是堵……” 这种一定要每天来接妻子下班的执念, 浪漫还够不上, 傻倒是真傻。不过仔细想想, 温槿也挺受用。 两个人有个不是怎么顺利的开始,别别扭扭结婚, 尴尬的渡过三天短暂且不存在的‘蜜月期’, 之后进入停滞阶段,直到陆连川发现温槿不是很排斥他后, 才慢慢大着胆子试探。 结果第一次试探,就成功本垒了。 这对二人来说, 都是个惊喜。于是, 这些天才算是品尝到婚姻美好的陆医生, 幸福到直冒傻气。 可能陆连川不知道除了晚上卖力点,平时生活中怎么给心爱的女孩示爱,于是他采用了自己能想到的送礼方式,承包了医院门口的玩具店。 每天一个毛绒玩偶送温槿。 温槿哭笑不得,把它们一个个放在沙发上并排坐着,两周后,沙发满了,家里像毛绒玩具开会,每天回家看见沙发,就想笑。 然后,温少校给她家的沙发拍了张照片,更新了朋友圈的动态:我家这位疯了,每天一个,家里快成玩具店了。 除了亲朋好友们的回复,首长也凑了热闹,比了个赞:“提前做准备,留给下一代。” 双方父母纷纷点赞,表示欣慰。 温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能陆连川在暗示她,要不要插队快点领个小朋友,但后来发现,陆连川自己看这些玩具时的眼神都无比温柔留恋,于是她问陆连川:“其实是你喜欢这些吗?” 陆连川会错了意,惊讶道:“嗯?你不喜欢吗?” 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毛绒玩具? 温槿:“……挺喜欢的,但我看你比我更喜欢。” 陆连川沉默许久,说道:“不存在的,都是给你买的,我不会给你抢,放心。” 天热了起来,每晚睡觉要空调了。事实证明,温槿住的这套单身公寓,不仅洗衣机是旧的响的,空调也一样。 晚上,陆连川埋在温槿颈窝处轻吻,听到空调嗡嗡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吵你睡觉吗?明天换新的好了。” 温槿说:“还好,空调和你,还是你对我的睡眠影响力更大些。” 陆连川就笑。 温槿说:“今晚结束……明天不要再买玩具回来了,沙发放不下了。” 她好像猜出了点,陆连川似乎是吃一口粮买一次玩具。 陆连川就说:“想多了,今晚这个已经买了,就你旁边这只小海豹。” “你怎么总买玩具?” “别的想不起买什么……”陆连川挫败道,“我不是很懂浪漫。” 温槿就腹诽:“你有这个想法,本身就很浪漫了。” 又过了会儿,陆连川在温槿耳边问道:“我家里……” “什么?” “我家里还有你的玩具娃娃。” 温槿推开他,惊愕道:“你记错人了吧?我哪有什么娃娃在你家?我从小就没玩过娃娃。” 再者说,她才去过他家几次?第二次去的时候都中学了,那时候谁还玩娃娃? 第一次去……第一次去,也就在他家待了半天,她那时虽然是个豆丁,但她这个豆丁,玩遥控车都不玩娃娃的好吗? 娃娃又没几个能拆的零件,她小时候的手可是很狂的,只喜欢拆零件。 温槿就想,这小子是把谁和她记混了吧?除了她,以前大院里的同龄女孩子也不少,陆连川是不是记错了? 陆连川啧了一声,气恼道:“我给你买的!怎么会记错人?别人我给她们买吗?不可能的……” “你买的?”温槿呆愣住。 陆连川就唔了一声,说道:“你果然忘了。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就跑出去给你买娃娃去了,这不是家里来了个妹妹,要表示一下……哪知我买回来了,你没要,走也没带走。我就把它收着了,在我屋里放着。” 温槿想起来了,怪不得当时陆连川见了她之后,扭头就跑,敢情不是跑出去玩,而是去给她买娃娃去了。 陆连川也想起了这段不是很开心的经历。 温槿第一次来他家做客,他当时看到这小姑娘,就想,坏了,家里没她能玩的,所以揣上压岁钱,跑到百货挑了个洋娃娃,抱着盒子回来。哪知进门,看见新来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听他大哥给她讲故事。 至于娃娃……这姑娘没拿走,姑娘的爸妈替她礼貌谢绝了。 然后那个洋娃娃,就留在了陆连川房间里。 再后来,陆连川一时心血来潮,又去百货买了几套娃娃穿的衣服鞋子,想起来了,就按照季节给娃娃换上,心里想的都是,我替她先照顾着。 想起这些,尤其是进门看见陆林峰已经抢先一步给温槿念书听,陆连川就不是很开心,他捏着温槿下巴,狠狠吻了下去,以此来表达内心的那点醋意。 “那娃娃你还收着?”温槿问道。 陆连川嗯了一声,低声道:“一直收着,就在我家放着,一进我房间就能看见。” 温槿愣了好一会儿,搂着他脖子,笑了起来:“连川,好喜欢你……” 真是可爱。 陆连川就想,算了,不在乎早晚,只要她说喜欢就行,不醋了。 周末,温槿穿上那身浅粉色一字领长裙,还换了高跟鞋,挽着陆连川的胳膊回陆家吃饭。 陆连川单手插口袋,脸上带着笑,走的虎虎生风,潇洒至极,恨不得让路过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结婚了,身边这位闪闪发光的女神,就是他老婆。 两个人开开心心和家人吃了饭,虽然仍是不多话,但比上次来,气氛好太多,爸妈和外婆都能看出变化,一家人脸上洋溢着笑。 吃完饭,温槿说:“给我看那个娃娃。” 陆连川一听,嘴角就扬了起来,勾了勾手,拉着她上楼。 “第一次来我房间吧?”陆连川手放在门把上,问她。 温槿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陆连川说:“没有,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他推开门,请温槿进去,指了指床头柜上穿着洋装小皮靴,挎着小洋伞的娃娃:“就是那个。” 温槿抿嘴笑着,轻轻拿起那个洋娃娃,捧在手里,温声道:“衣服是你给她换的吗?” “不然还有谁?”陆连川关上门,慢慢走过来。 温槿坐在床上,摆弄着这个娃娃,轻声道:“有二十年了。” “嗯,刚好二十年。”陆连川道,“我以前的玩具基本都还收着。” “真的?”温槿笑眯眯道,“你很怀旧。” 陆连川轻咳一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铁盒子:“最早的是搪瓷青蛙,应该收拾在这里了。” 他打开铁盒子,里面除了青蛙,还有一把玻璃弹珠和一沓明信片和贺卡。 温槿说:“我能看看吗?” 陆连川把盒子给了她。 温槿拿起青蛙,上了发条,搁在陆连川腿上,青蛙朝他身上蹦着,陆连川伸手接住了青蛙,修长的指头捏着,挑了挑眉,转眼,又见温槿从盒子里拿出那沓明信片。 “三月七日于科乐契草原,和小妹在科乐契勘测……嗯?这是大哥写给你的吗?”温槿慢慢读出来,陆连川脸色一变,伸手去抢。 温槿起身躲过他的手,笑道:“让我看完,大哥这是在说我,是四年前的……” 陆连川道:“拿来!” 他脸色阴沉,抓着温槿的手腕。 温槿讶然抬头,见他生气了,不解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陆连川用力握着她的手腕,好半晌,他低声道:“温槿……我求你,什么都好,但能不能不要当着我,提陆林峰……” 温槿更惊讶了:“……我能问为什么吗?” 陆林峰和陆连川是亲兄弟,关系很好,温槿听陆连川的外婆说过,兄弟俩从小到大没有吵过也没打过架,兄弟和睦,感情深厚。 陆连川胡乱揉了把头发,吸了口气,深深吐出来,对温槿说:“我会吃醋。” 温槿笑了,莫名其妙道:“吃什么醋?” 陆连川半垂着眼,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也知道你答应跟我结婚是因为他,所有人都说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是个候补,我知道这些,但我无所谓,只要你慢慢地能喜欢上我,我就很知足……可我不想你提到他,我不想我大哥一直在我们之间……一辈子都在……” 陆连川说完,抬眼见温槿瞪着眼睛,一脸错愕,忽然流下两行泪,他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到不对。 “你、你别哭……我不是凶你……”陆连川手足无措地拉着衣袖去给温槿擦泪。 温槿推开他手,退后几步。 “陆连川……”温槿笑着,眼神却发冷,“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傻?” 陆连川茫然,手顿在半空。 “我从一开始!一开始大哥就知道……”温槿擦着泪,惊惶无措道,“从一开始我就跟大哥说过,他们说是他们说,他们撮合,说我和大哥配,我就跟他说过,我说我喜欢连川哥……大哥说好,他替我跟你说……” 陆连川懵了:“诶?” 等等? 她说啥来着?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会跟你结婚?”温槿不知从哪钻出一股无名火,烧上头,她气愤道,“陆连川!!我温槿心高气傲,我要是不喜欢你这个人,我会让爸妈来说亲,说要跟你结婚吗?!你态度一直不明了,我从来都是猜,我就想,大哥写了那么多信给你,说了那么多次,你要是也有意,一定早和我说了……就是因为你一直没开口,我才以为你对我可能没什么感觉,我提出结婚时就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但你点头了,我说好,这就是希望,证明你不反感我,或许我在你心里可有可无,但却可以当伴侣当配偶和你一起生活。我为了这份喜欢,我愿意委屈自己,无所谓,只要你同意,日子我们慢慢过……” “不是,我……”陆连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咧着嘴,想严肃下来拉着温槿好好安慰她,却抑制不住地笑了。 “我说过喜欢你吗?”温槿把明信片扔到他身上,问道,“陆连川你想想,我说过没有。” 怎么没说过,她昨晚还说过。 陆连川赔笑道:“不是……我总以为你是因为大哥才跟我结婚,所以你说喜欢我,我以为是……” 是床上不由自主说出来的那种话,不当真的那种鼓励。 温槿扑过来掐住他脖子把他放倒:“我凭什么要因为另一个人跟你结婚?!大哥只是大哥,我从来没有过,你凭什么张口就说我喜欢大哥?凭什么!!” 温槿恼了。 她可以忍受陆连川婚后才慢慢爱上她,可以忍受他不怎么喜欢她,但她忍受不了陆连川把她对他的爱,放在另一个人头上,并长久地误会着,从来没问过她。 她明明说过喜欢他!! 她说过的! “我给你写过信!!”温槿哭着说,“我给你写过的!因为怕吓到你,我还让大哥先问了你……” 陆连川桃花眼都睁圆了:“没有啊!” 温槿气的只想揍他:“你混蛋!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大哥!我有跟你说过吗?我说过吗?你还吃醋!陆连川你有本事胡乱吃醋你没本事来问我喜不喜欢吗?” 陆连川一边愧疚,一边忍不住笑着,说道:“不不不……温槿,温槿咱们好好把话说明白……所以,你喜欢大哥吗?” 温槿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起身,拉开门,眼里冒火道:“我喜欢陆林峰我就去给他守寡了,我嫁给你做什么?我何必要嫁给你?你当这是古代,兄死弟及,我温槿还必须吊死在你们兄弟身上?!” 陆连川笑:“……温槿,你生气起来真好看。” 她竟然还会生气! 还会吵! 哈哈哈哈…… 陆连川已经乐傻了。 温槿:“陆连川,你是什么心情跟我过的这些天?” 陆连川乐呵呵道:“开心,但我真的以为你喜欢大哥……” 温槿恼火道:“我说了那几次喜欢你,在你眼里,都是白说吗?” 55.从始至终,奉献全部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温槿在这种童年异常熟悉的旋律催眠下, 昏昏欲睡, 一边缓慢地想, 他这人真有意思,一边坠入梦境般的回忆。 陆连川这张臭脸, 并非结婚后才这样。温槿六岁,跟父母到昭阳参加六合阅兵庆典, 在陆家住了一周。 第一次见面,家属院内,几个孩子满头汗的围着自己搭建的简易战壕疯玩,一个个都像未进化完全的野人。 陆伯父从这一堆小野人里, 揪出了两个。 “我俩儿子,这个是林峰,这个是连川。”他笑着说完, 迅速变脸, 呵斥两个男孩儿, “愣着干什么!给我问好!礼貌呢!” 陆林峰龇着牙笑, 月牙眼几乎快笑成一条缝,阳光灿烂。而陆连川则一脸不高兴,小小年纪就会皱眉,那双基本成型的桃花眼盯着温槿看。 礼貌倒是挺礼貌的, 该问候的一个不落下。 温槿童言无忌, 拉着爸妈的手, 糯糯道:“很开心哥哥和不高兴哥哥。” 之后, 陆连川这个不高兴哥哥就跑了,只留下很开心哥哥跟回了家,给她念书听。 温槿回忆到这里,内心放松了许多。 陆连川应该不是不满意结婚才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从一开始见到自己,就是这副模样。 然而,那张照片却提醒了温槿。 温槿又想:他见到别人都是一副笑脸,除了我。 陆连川停了车,并没有叫醒温槿。 他从后视镜看了温槿一眼,温槿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睡得正香。 温槿爸妈都是云州籍,云州是个自古出美人的地方,但温槿的长相,却不是很出彩。 平平无奇倒不至于,陆连川认为,长相是分不出三六九等的,毕竟美有千姿百态,因而不管别人再怎么说温槿没能遗传父母的优点,陆连川都觉得温槿漂亮。 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凡俗人士不能定义的漂亮。 温槿细眉细眼,乌发微卷,她长相温柔清秀,笑起来像要普度众生,但她的温柔中却带着军人才有的坚毅感,仿佛她坚不可摧,无论天崩地裂,她都能独当一面。 小时候,冯羡嘴贱,当着陆家兄弟俩说那个从南边来的温家小妹妹长得一般般,被陆连川按着修理了一顿。 陆林峰还只是说冯羡不礼貌,陆连川却直接把原因归到了冯羡眼睛有问题上:“你眼睛有病,欠揍。” 冯羡和陆连川的友谊之舟,差点因温槿沉没 陆连川调小了音乐声音,拿起副驾驶座上的外套,扔给了温槿。 外套滑落在地,陆连川轻轻啧了一声,伸手拿起外套,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重新给温槿盖上。 他有些委屈地想,温槿不坐副驾驶是因为不想和他离得太近吗?可随即又想起温槿来时,看了眼副驾驶,那时,副驾驶座上放着他的外套。 是他自己把外套搁到了副驾驶座上,且她来时,自己也没有收起衣服腾开位置,不怪温槿不坐。 陆连川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不久之后,温槿咳嗽了起来,睁开了眼。 脑袋隐隐作痛,她捂着头起来,抬头看向陆连川时,见他手忙脚乱的灭烟,像是做了坏事正在努力的毁尸灭迹。 陆连川转头,两个人对视几秒,又都移开了视线。 温槿:“以前你也没这么能抽烟。” 陆连川:“以前?” “前年见你,你应该还没抽烟。” 陆连川一愣。 前年他俩唯一一次见面,是在追悼会上。 陆连川惊讶:“你怎么知道……” “大哥说过。”温槿说道,“说你不抽烟不喝酒,去酒吧就是一心一意看姑娘。” “不是……”陆连川吓了一跳。 他脸色苍白,血差点被温槿这句话吓冻住:“我没有。” 无力的辩驳。 “大哥说的。”温槿道。 一句话把陆连川退路堵死,他不能把大哥从地底下拉上来当面对质,只好默默忍了。 “我以前是……”陆连川想解释。 温槿倒是毫不在意,语气平静:“车停在这里做什么?” 沉默数秒,陆连川咽下‘等你睡醒’这句话,淡淡答道:“……没事。” 他们回去得太晚,陆连川外婆年事已高,作息规律,陆连川到家时,外婆已睡下。 陆连川表情更阴郁。 温槿对爸妈表示了歉意:“抱歉,研究院那边有点事,一直忙到现在……” 陆连川父亲道:“饿坏了吧?还有饭,你们吃。” 陆连川问:“你们吃过了吗?” 妈妈却抚上他眉心,说道:“怎么了?这一阵子见你都这副表情。医院有什么事吗?” 陆连川噎了一下:“没……外婆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就让你们好好过日子,把心收回来。”妈妈说完,陆连川爸爸接着道,“让你别忘了趁着婚假,去看你大哥。” 看大哥,就要收拾些东西去。 陆连川跟温槿轻手轻脚吃完饭,上了楼。 楼梯口那间卧房是陆林峰的,陆连川打开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来了。” 温槿跟在后面,轻声问:“要带什么去?” 陆连川把一盒的军功章递给温槿:“这个拿去,摆完再拿回来,其他的也没什么。” 温槿站在书架前,静静看着书架上的书。 陆连川心细,沉默片刻,拉开旁边的矮柜,倒出里面的书本,一个个翻找起来。 温槿走过来:“找什么?” “笔记。”陆连川说,“你俩不是一个专业的吗?应该能用到。” “大哥的笔记……”温槿说,“能用的已经都给我了。” 陆连川停住手,哦了一声。 热血凉了半截。 温槿目光凝住:“诶?这是……” 矮柜上摆着一个相框,温槿一脸惊讶,拿了起来。 照片是陆林峰晋升少校那天拍的,和他同一天晋升的还有大学刚刚毕业的温槿。 同专业的学长学妹在同一天晋升,且拍了张合照。 陆连川立刻变成了不高兴哥哥,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温槿,不情不愿地说:“我哥照片。” 温槿:“……怎么有我?” “那天你跟他一起晋升,你不会忘了吧?”陆连川皱着眉说,“在凉州的舍里地,你们国防大在那里执行九号任务,试验成功后论功晋升,你是唯一一个获得二等功的在校生,年纪轻轻,中尉。当时任务保密,所以只办了个内部庆功会,晋升结果也是两年后跟大家一起公布的,所以……大家欠你们一个感谢。温槿,你……跟我哥,真的很厉害。” 温槿惊讶地看向他。 连温槿都要忘了自己晋升中尉时的事,他却记得很清。 陆连川顿了顿,说道:“我哥寄回来的信跟照片……照片就这一张,你俩一起的……” 陆连川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温槿眸中闪烁的光。 无比温柔。 陆连川心中发堵,却无力纾解。 能怎么办呢? 他无法跟大哥较劲,大哥已经不在了,这碗醋只能他自己默默吞下。 冯羡说,活人争不过死人,认命就是。 温槿笑道:“大哥那天偏要跟我合照……” 陆连川想,那不是肯定的吗?他要把你寄给外婆看,顺便向我炫耀。 温槿想起来了。 那天,庆功会结束后,陆林峰找到她,说道:“妹妹,跟大哥照张相。” 她本来要拒绝,却听到大哥说。 “仅这一次机会,我给寄到军医大,快说,给不给照?” 温槿矜持地笑着,点了点头。 陆林峰哈哈大笑:“小女生心思,一猜就知道。” 温槿说:“大哥别乱讲。” 陆林峰:“嗯?我说什么了?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这些,温槿眼泛柔光,问陆连川:“大哥信上……有说什么吗?” 陆连川:“你想看信?” 他一脸忧愁,从盒子里掏出一沓信来:“给,都拿去,全是他写给我的,随意看。” 陆连川,有求必应。 他把委屈埋在心底,心想:我这是在做什么?陪新婚妻子思念旧人吗? 温槿没接,她指着照片问:“这天的呢?” 陆连川扔了信,盖上盒子,轻轻瞥了温槿一眼,迈开长腿走了。 笑话,还指定日期让我给你找! 我要给你找,我还算男人吗? 陆连川赌气,然而十秒之后,他自打脸。 温槿见他气鼓鼓出去,又沉着脸进来,把信又拿出来,一张张翻找。 陆连川想:算了,不管她是为了谁,起码她同意跟我结婚了,以后……慢慢来。 还好,有种情感叫日久生情。 这给了陆连川一丝安慰。 温槿以为他气自己多事,仔细反省了,确实觉得不妥。 陆连川性子拗,原本跟她结婚就一脸勉强,她怎能还给他提要求,下命令? 温槿说:“我自己来找好了……” 陆连川忽然想起,陆林峰随照片一起寄回的信上,有自己赌气一般批注的内容。 他按住信,一双桃花眼都冷了,说:“不看行吗?” 语气别扭且骄傲,明明是请求,却像是命令。 温槿顺毛道:“……行。” 她略感遗憾,她其实非常想知道那天大哥在信上如何解释这张合照。 这晚回家,依然半个枕头距离。 他们明明没吵架,却像是吵了一架,进入了冷战时期。 温槿又拿出一床被子,陆连川自己动手铺好,一声不吭躺下盖好。 温槿从另一个被筒里伸出胳膊,熄了灯。 黑暗中,两个人入眠极慢。 不知过了多久,温槿带着一丝睡意,问道:“你昨晚……” 她要问什么? 昨晚为什么突然压到她身上,还是彻夜未归到酒吧喝酒? 温槿始终没问后半句。 陆连川闭上眼,转了个身。 昨晚,万事随风。 今晚,依然无人开口,问对方一句。 “你为什么同意和我结婚?” 陆连川就说:“反正近,到你们单位那段路又不堵车,我发现不开车回来更快,医院门口那段路总是堵……” 这种一定要每天来接妻子下班的执念,浪漫还够不上,傻倒是真傻。不过仔细想想,温槿也挺受用。 两个人有个不是怎么顺利的开始,别别扭扭结婚,尴尬的渡过三天短暂且不存在的‘蜜月期’,之后进入停滞阶段,直到陆连川发现温槿不是很排斥他后,才慢慢大着胆子试探。 结果第一次试探,就成功本垒了。 这对二人来说,都是个惊喜。于是,这些天才算是品尝到婚姻美好的陆医生,幸福到直冒傻气。 可能陆连川不知道除了晚上卖力点,平时生活中怎么给心爱的女孩示爱,于是他采用了自己能想到的送礼方式,承包了医院门口的玩具店。 每天一个毛绒玩偶送温槿。 温槿哭笑不得,把它们一个个放在沙发上并排坐着,两周后,沙发满了,家里像毛绒玩具开会,每天回家看见沙发,就想笑。 然后,温少校给她家的沙发拍了张照片,更新了朋友圈的动态:我家这位疯了,每天一个,家里快成玩具店了。 除了亲朋好友们的回复,首长也凑了热闹,比了个赞:“提前做准备,留给下一代。” 双方父母纷纷点赞,表示欣慰。 温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能陆连川在暗示她,要不要插队快点领个小朋友,但后来发现,陆连川自己看这些玩具时的眼神都无比温柔留恋,于是她问陆连川:“其实是你喜欢这些吗?” 陆连川会错了意,惊讶道:“嗯?你不喜欢吗?” 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毛绒玩具? 温槿:“……挺喜欢的,但我看你比我更喜欢。” 陆连川沉默许久,说道:“不存在的,都是给你买的,我不会给你抢,放心。” 天热了起来,每晚睡觉要空调了。事实证明,温槿住的这套单身公寓,不仅洗衣机是旧的响的,空调也一样。 晚上,陆连川埋在温槿颈窝处轻吻,听到空调嗡嗡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吵你睡觉吗?明天换新的好了。” 温槿说:“还好,空调和你,还是你对我的睡眠影响力更大些。” 陆连川就笑。 温槿说:“今晚结束……明天不要再买玩具回来了,沙发放不下了。” 她好像猜出了点,陆连川似乎是吃一口粮买一次玩具。 陆连川就说:“想多了,今晚这个已经买了,就你旁边这只小海豹。” “你怎么总买玩具?” “别的想不起买什么……”陆连川挫败道,“我不是很懂浪漫。” 温槿就腹诽:“你有这个想法,本身就很浪漫了。” 又过了会儿,陆连川在温槿耳边问道:“我家里……” “什么?” “我家里还有你的玩具娃娃。” 温槿推开他,惊愕道:“你记错人了吧?我哪有什么娃娃在你家?我从小就没玩过娃娃。” 再者说,她才去过他家几次?第二次去的时候都中学了,那时候谁还玩娃娃? 第一次去……第一次去,也就在他家待了半天,她那时虽然是个豆丁,但她这个豆丁,玩遥控车都不玩娃娃的好吗? 娃娃又没几个能拆的零件,她小时候的手可是很狂的,只喜欢拆零件。 温槿就想,这小子是把谁和她记混了吧?除了她,以前大院里的同龄女孩子也不少,陆连川是不是记错了? 陆连川啧了一声,气恼道:“我给你买的!怎么会记错人?别人我给她们买吗?不可能的……” “你买的?”温槿呆愣住。 陆连川就唔了一声,说道:“你果然忘了。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就跑出去给你买娃娃去了,这不是家里来了个妹妹,要表示一下……哪知我买回来了,你没要,走也没带走。我就把它收着了,在我屋里放着。” 温槿想起来了,怪不得当时陆连川见了她之后,扭头就跑,敢情不是跑出去玩,而是去给她买娃娃去了。 陆连川也想起了这段不是很开心的经历。 温槿第一次来他家做客,他当时看到这小姑娘,就想,坏了,家里没她能玩的,所以揣上压岁钱,跑到百货挑了个洋娃娃,抱着盒子回来。哪知进门,看见新来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听他大哥给她讲故事。 至于娃娃……这姑娘没拿走,姑娘的爸妈替她礼貌谢绝了。 然后那个洋娃娃,就留在了陆连川房间里。 再后来,陆连川一时心血来潮,又去百货买了几套娃娃穿的衣服鞋子,想起来了,就按照季节给娃娃换上,心里想的都是,我替她先照顾着。 想起这些,尤其是进门看见陆林峰已经抢先一步给温槿念书听,陆连川就不是很开心,他捏着温槿下巴,狠狠吻了下去,以此来表达内心的那点醋意。 “那娃娃你还收着?”温槿问道。 陆连川嗯了一声,低声道:“一直收着,就在我家放着,一进我房间就能看见。” 温槿愣了好一会儿,搂着他脖子,笑了起来:“连川,好喜欢你……” 真是可爱。 陆连川就想,算了,不在乎早晚,只要她说喜欢就行,不醋了。 周末,温槿穿上那身浅粉色一字领长裙,还换了高跟鞋,挽着陆连川的胳膊回陆家吃饭。 陆连川单手插口袋,脸上带着笑,走的虎虎生风,潇洒至极,恨不得让路过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结婚了,身边这位闪闪发光的女神,就是他老婆。 两个人开开心心和家人吃了饭,虽然仍是不多话,但比上次来,气氛好太多,爸妈和外婆都能看出变化,一家人脸上洋溢着笑。 吃完饭,温槿说:“给我看那个娃娃。” 陆连川一听,嘴角就扬了起来,勾了勾手,拉着她上楼。 “第一次来我房间吧?”陆连川手放在门把上,问她。 温槿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陆连川说:“没有,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他推开门,请温槿进去,指了指床头柜上穿着洋装小皮靴,挎着小洋伞的娃娃:“就是那个。” 温槿抿嘴笑着,轻轻拿起那个洋娃娃,捧在手里,温声道:“衣服是你给她换的吗?” “不然还有谁?”陆连川关上门,慢慢走过来。 温槿坐在床上,摆弄着这个娃娃,轻声道:“有二十年了。” “嗯,刚好二十年。”陆连川道,“我以前的玩具基本都还收着。” “真的?”温槿笑眯眯道,“你很怀旧。” 陆连川轻咳一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铁盒子:“最早的是搪瓷青蛙,应该收拾在这里了。” 他打开铁盒子,里面除了青蛙,还有一把玻璃弹珠和一沓明信片和贺卡。 温槿说:“我能看看吗?” 陆连川把盒子给了她。 温槿拿起青蛙,上了发条,搁在陆连川腿上,青蛙朝他身上蹦着,陆连川伸手接住了青蛙,修长的指头捏着,挑了挑眉,转眼,又见温槿从盒子里拿出那沓明信片。 “三月七日于科乐契草原,和小妹在科乐契勘测……嗯?这是大哥写给你的吗?”温槿慢慢读出来,陆连川脸色一变,伸手去抢。 温槿起身躲过他的手,笑道:“让我看完,大哥这是在说我,是四年前的……” 陆连川道:“拿来!” 他脸色阴沉,抓着温槿的手腕。 温槿讶然抬头,见他生气了,不解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 陆连川用力握着她的手腕,好半晌,他低声道:“温槿……我求你,什么都好,但能不能不要当着我,提陆林峰……” 温槿更惊讶了:“……我能问为什么吗?” 陆林峰和陆连川是亲兄弟,关系很好,温槿听陆连川的外婆说过,兄弟俩从小到大没有吵过也没打过架,兄弟和睦,感情深厚。 陆连川胡乱揉了把头发,吸了口气,深深吐出来,对温槿说:“我会吃醋。” 温槿笑了,莫名其妙道:“吃什么醋?” 陆连川半垂着眼,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也知道你答应跟我结婚是因为他,所有人都说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是个候补,我知道这些,但我无所谓,只要你慢慢地能喜欢上我,我就很知足……可我不想你提到他,我不想我大哥一直在我们之间……一辈子都在……” 陆连川说完,抬眼见温槿瞪着眼睛,一脸错愕,忽然流下两行泪,他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到不对。 “你、你别哭……我不是凶你……”陆连川手足无措地拉着衣袖去给温槿擦泪。 温槿推开他手,退后几步。 “陆连川……”温槿笑着,眼神却发冷,“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傻?” 陆连川茫然,手顿在半空。 “我从一开始!一开始大哥就知道……”温槿擦着泪,惊惶无措道,“从一开始我就跟大哥说过,他们说是他们说,他们撮合,说我和大哥配,我就跟他说过,我说我喜欢连川哥……大哥说好,他替我跟你说……” 陆连川懵了:“诶?” 等等? 她说啥来着?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会跟你结婚?”温槿不知从哪钻出一股无名火,烧上头,她气愤道,“陆连川!!我温槿心高气傲,我要是不喜欢你这个人,我会让爸妈来说亲,说要跟你结婚吗?!你态度一直不明了,我从来都是猜,我就想,大哥写了那么多信给你,说了那么多次,你要是也有意,一定早和我说了……就是因为你一直没开口,我才以为你对我可能没什么感觉,我提出结婚时就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但你点头了,我说好,这就是希望,证明你不反感我,或许我在你心里可有可无,但却可以当伴侣当配偶和你一起生活。我为了这份喜欢,我愿意委屈自己,无所谓,只要你同意,日子我们慢慢过……” 56.番外 不甘心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冯羡捂着他闺女嘴开溜。 陆连川郑重其事道:“好,下次你来叔叔家, 小朋友陪你玩。” 冯羡歪嘴笑道:“得了吧,就你这婚后第三天才‘她跟我说话了’的进展,你家小朋友遥遥无期。” 陆连川:“刚开始不太熟……正常。” “这怎么还带自我安慰?”冯羡笑得更厉害, “哥跟你讲, 我刚刚看了, 温槿还那样,不怎么说话,冷和热你懂吗?我家那个你见过吧,天天叽里呱啦的, 有什么就说什么,那叫热, 我你知道吧?也是热, 所以我俩要是谈情说爱, 三天就占领高地发起总攻了。你, 慢热,温槿, 冷。所以你俩谈情说爱, 三天才到‘冯羡,她跟我说话了!’, 你这样不行, 你们俩得有一个热起来, 主动, 懂我意思吗?现在你这边想跟人家好好交流感情双方建交,那这个主动就得你来。” 陆连川不语。 冯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跟我扯礼貌,礼貌不是让你待着不动,想建交就滚回去主动建交,还想借我家猴儿玩儿童建交,你想得美!” 冯羡扭着腰走了。 陆连川在门口荡悠了会儿,略有所悟。 他分析了局势,用国家之间的交流合作来讲,他和温槿属于偶有交流,但未合作过,彼此之间的了解大多通过名叫陆林峰的中间人转述,目前,两国因陆林峰烈士的缘故建交,但建交后交流合作处于停滞期。 也就是说,虽建交,但两国之间还需要破冰。 冯羡分析得很好,陆连川想,他和温槿的确都太冷,破冰则需要热度。 通俗些说,陆连川现在需要把冷脸搓热了,再用热脸去贴温槿的冷屁股。 陆连川轻咳一声,红了脸。 晚上躺在床上,陆连川执行了‘破冰行动’第一步。 温槿睡相好,指望投怀送抱是不可能了,但他可以。 陆连川索性不要脸了,他扮演起睡姿放飞的无赖,闭眼假寐,之后一点点吞掉半个枕头距离的‘国界线’,接近温槿,感受她的呼吸,判断她的睡眠程度,慢慢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温槿沉睡中,背对着他。 陆连川悠悠叹了口气。 再然后,外交官略感失望又心满意足的睡着了,第一次破冰之旅停歇。 第二天早,温槿醒来,愣了好久。 陆连川就在她眼前,再近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能碰到他。 温槿眨了眨眼,等大脑重启完毕进入分析状态。 陆连川的胳膊在她耳朵下压着,可能这就是他睡着还蹙着眉的原因吧。 温槿分析了不把他吵醒的起床路径,系统返回了sos警报提醒。 在不推开陆连川的前提下,不管她用哪种起床方式,都有碰到他惊醒他的可能。 温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十分钟,陆连川的闹钟就要响了。 温槿重新思考起床路线,最终放弃。 她正打算正大光明叫醒陆连川,并向借了他胳膊枕了一晚的无意行为道歉,但她还没来得及按计划进行,陆连川醒了。 温槿下意识闭上了眼。 下一秒,陆连川另一只手慢慢摸上她的额头,替她把额前的一缕头发轻抚过去,挂在了耳后。 又两秒过后,温槿听见陆连川说:“哦,你醒了。” 温槿呼吸一滞,睁开了眼。 陆连川的脸近在咫尺,没什么表情,今天幸运,也没起床气,他就这么看着她。 桃花眼总有种似醒非醒自带笑意的迷蒙感,单看眼睛,温槿有种他在笑的错觉,可看整张脸,温槿判断,他并没有笑。 陆连川突然伸出手,盖上了她的眼。 他说:“咱俩结婚了是不是?” 温槿想,他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需要她回答吗? 陆连川又道:“我能抱抱你吗?” 这个是疑问句了! 温槿答:“会很热。” 昨晚她迷迷糊糊只觉得比往常热,现在想想看,绝对是因为陆连川这个热源靠近导致的。 对于温槿的这个回答,陆连川似乎笑了一下,默认为可以,于是,他把温槿圈在了怀里。 第一步,靠近。 第二步,拥抱。 第三步,亲吻。 陆连川低头,在温槿额头上轻轻一碰,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三步走计划。 然而还没等他单方面宣布计划圆满实现,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出现了。 陆连川眼神一变,翻滚到床边,低低骂了一声。 温槿起身,准备洗漱。 陆连川:“……让我先去。” 温槿说:“好啊。” 沉默一会儿,陆连川轻轻吸气,问道:“……今天忙吗?正常下班?” 温槿道:“可能会吧,你有什么安排吗?” 想排队跟你领小朋友。 过了一会儿,陆连川说:“……没事。” 温槿的童年玩伴来了,中午,温槿请她吃饭。两个南方姑娘点了一桌辣菜,一边吃一边聊。 “在昭阳还习惯吗?” 温槿说:“挺好的,比北郡好多了,你要不也来?” “不了,我还是留校吧。唉,北郡荒郊野岭,气候又干燥,自然比不得首都,昭阳百代繁华,确实不错,还好你调到了昭阳。”玩伴道,“你男人呢?怎么样?来昭阳第二件事就是结婚,吓我一跳。” 57.番外 随意初吻 订阅比例不足, 进入自动防盗章程序。  乐此不疲。 温槿:“你傻吗?” 陆连川沉眉,假惺惺板着脸道:“接你又不能空着手。” “我说你走路下班再开车来接,是不是傻?” 陆连川就说:“反正近, 到你们单位那段路又不堵车, 我发现不开车回来更快,医院门口那段路总是堵……” 这种一定要每天来接妻子下班的执念, 浪漫还够不上, 傻倒是真傻。不过仔细想想, 温槿也挺受用。 两个人有个不是怎么顺利的开始, 别别扭扭结婚, 尴尬的渡过三天短暂且不存在的‘蜜月期’, 之后进入停滞阶段, 直到陆连川发现温槿不是很排斥他后, 才慢慢大着胆子试探。 结果第一次试探, 就成功本垒了。 这对二人来说,都是个惊喜。于是, 这些天才算是品尝到婚姻美好的陆医生,幸福到直冒傻气。 可能陆连川不知道除了晚上卖力点, 平时生活中怎么给心爱的女孩示爱, 于是他采用了自己能想到的送礼方式,承包了医院门口的玩具店。 每天一个毛绒玩偶送温槿。 温槿哭笑不得,把它们一个个放在沙发上并排坐着, 两周后, 沙发满了, 家里像毛绒玩具开会,每天回家看见沙发,就想笑。 然后,温少校给她家的沙发拍了张照片,更新了朋友圈的动态:我家这位疯了,每天一个,家里快成玩具店了。 除了亲朋好友们的回复,首长也凑了热闹,比了个赞:“提前做准备,留给下一代。” 双方父母纷纷点赞,表示欣慰。 温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能陆连川在暗示她,要不要插队快点领个小朋友,但后来发现,陆连川自己看这些玩具时的眼神都无比温柔留恋,于是她问陆连川:“其实是你喜欢这些吗?” 陆连川会错了意,惊讶道:“嗯?你不喜欢吗?” 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毛绒玩具? 温槿:“……挺喜欢的,但我看你比我更喜欢。” 陆连川沉默许久,说道:“不存在的,都是给你买的,我不会给你抢,放心。” 天热了起来,每晚睡觉要空调了。事实证明,温槿住的这套单身公寓,不仅洗衣机是旧的响的,空调也一样。 晚上,陆连川埋在温槿颈窝处轻吻,听到空调嗡嗡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吵你睡觉吗?明天换新的好了。” 温槿说:“还好,空调和你,还是你对我的睡眠影响力更大些。” 陆连川就笑。 温槿说:“今晚结束……明天不要再买玩具回来了,沙发放不下了。” 她好像猜出了点,陆连川似乎是吃一口粮买一次玩具。 陆连川就说:“想多了,今晚这个已经买了,就你旁边这只小海豹。” “你怎么总买玩具?” “别的想不起买什么……”陆连川挫败道,“我不是很懂浪漫。” 温槿就腹诽:“你有这个想法,本身就很浪漫了。” 又过了会儿,陆连川在温槿耳边问道:“我家里……” “什么?” “我家里还有你的玩具娃娃。” 温槿推开他,惊愕道:“你记错人了吧?我哪有什么娃娃在你家?我从小就没玩过娃娃。” 再者说,她才去过他家几次?第二次去的时候都中学了,那时候谁还玩娃娃? 第一次去……第一次去,也就在他家待了半天,她那时虽然是个豆丁,但她这个豆丁,玩遥控车都不玩娃娃的好吗? 娃娃又没几个能拆的零件,她小时候的手可是很狂的,只喜欢拆零件。 温槿就想,这小子是把谁和她记混了吧?除了她,以前大院里的同龄女孩子也不少,陆连川是不是记错了? 陆连川啧了一声,气恼道:“我给你买的!怎么会记错人?别人我给她们买吗?不可能的……” “你买的?”温槿呆愣住。 陆连川就唔了一声,说道:“你果然忘了。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就跑出去给你买娃娃去了,这不是家里来了个妹妹,要表示一下……哪知我买回来了,你没要,走也没带走。我就把它收着了,在我屋里放着。” 温槿想起来了,怪不得当时陆连川见了她之后,扭头就跑,敢情不是跑出去玩,而是去给她买娃娃去了。 陆连川也想起了这段不是很开心的经历。 温槿第一次来他家做客,他当时看到这小姑娘,就想,坏了,家里没她能玩的,所以揣上压岁钱,跑到百货挑了个洋娃娃,抱着盒子回来。哪知进门,看见新来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听他大哥给她讲故事。 至于娃娃……这姑娘没拿走,姑娘的爸妈替她礼貌谢绝了。 然后那个洋娃娃,就留在了陆连川房间里。 再后来,陆连川一时心血来潮,又去百货买了几套娃娃穿的衣服鞋子,想起来了,就按照季节给娃娃换上,心里想的都是,我替她先照顾着。 想起这些,尤其是进门看见陆林峰已经抢先一步给温槿念书听,陆连川就不是很开心,他捏着温槿下巴,狠狠吻了下去,以此来表达内心的那点醋意。 “那娃娃你还收着?”温槿问道。 陆连川嗯了一声,低声道:“一直收着,就在我家放着,一进我房间就能看见。” 温槿愣了好一会儿,搂着他脖子,笑了起来:“连川,好喜欢你……” 真是可爱。 陆连川就想,算了,不在乎早晚,只要她说喜欢就行,不醋了。 周末,温槿穿上那身浅粉色一字领长裙,还换了高跟鞋,挽着陆连川的胳膊回陆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