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楔子 早春天气,乍暖还寒。 嘉乾十三年,二月初八这一日,天儿冷得刺骨,夏老太傅府里却是热闹非凡。府里头到处张灯结彩,托出喜气洋洋氛围。还未到掌灯时分,贴着大红喜字红灯笼早早被点亮,烛光透过红纸,发出艳红刺眼光芒,似欲照亮人进门路。 今日夏府大婚,正是当今帝师老太傅独孙,亦是工部尚书独子。府里上上下下半个不敢懈怠,无一不为大婚忙碌。 冰心湖拱桥上,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已开化湖面上又结起了一层寒冰。 娘子初晨正坐送亲轿里,轿子摇摇晃晃,心亦跟着七上八下。 忽听娇外喜娘道:“七姑娘,到夏……”突然响起噼里啪啦鞭炮声,淹没了喜娘后半句话。 初晨匆忙掩住耳朵,却晚了,耳骨震得生疼。紧接着,一股子火药味儿钻进她鼻孔,呛只想打喷嚏。她又不敢,慌忙拿帕子掩住口鼻,生怕自己出了丑,被婆家人笑话了去。 停轿后,初晨被请出了轿门,耳边熙熙攘攘喧闹声大了;隔着嫣红喜帕,初晨隐约看见黑压压人影攒动,心中暗暗思量:以夏府京都地位,必是惊动了全城达官显贵来捧场。回想起出嫁前自己娘家清淡光景,何曾预料过会嫁入这样世家大族?她定是要感激二婶,不是她娘亲,却为她婚事心力,操碎了心。还有老太太,终究是疼她,允了这门婚事。 思及有许多人见证她大婚,初晨娇羞低头,由着喜娘指引,一路过‘关’,步红毡,走向喜堂。礼毕,初晨拉着彩球绸带跟随郎入房。摇摇晃晃绸带两头是她和她未来夫君,想到这,初晨心跳厉害,脚下有些恍惚,不小心被门槛绊住,险些栽下去,幸而有人及时扶住。 “小心!”温润男声响起。 初晨心里由来一紧,慌张缩回手。 身边喜娘见状,“恩哈哈”打着傻笑蒙混过去。而后扶住初晨,似有别意说道:“大爷且去前面敬酒,这有我们呢。” 过了半晌,方回道:“好”,便见个模糊身影离开。 随即传来房门突然紧闭声音,吓得初晨身子一哆嗦;暗道夏府丫鬟好生厉害,这门关得像是防有野狗进来似。 初晨坐定,紧张低着头,眼巴巴盯着自己手。才刚夫君扶她时候,二人手掌接触瞬间,掌心似夹颗软豆子。初晨娇羞翘起嘴角,夫君手上定有颗痣。 初晨东想西想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屁股有些麻了,却不敢乱动,仍规规矩矩坐着。细回味起刚才夫君体贴,初晨紧张慌乱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也渐渐有了心理准备,一心只盼着夫君回房。 大概等得太久了,屋子里丫鬟们开始有些不耐烦,细细碎碎说起悄悄话来。初晨隐约听见她们嘀咕什么“……可惜……命啊……”之类。因声音太小,她又离得远,竟连一句话也听不全。 夜深,外头传来杂碎脚步声,十分慌乱急促。初晨落下心,又忐忑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猛地,“哐当”一声!房门被狠狠地踹开,寒意席卷屋子里每个角落。 一股子凉寒硬生生从脚底往上钻,初晨不禁打个冷颤。她双手紧紧地握拳,心中隐隐升起不详预感。 “大爷!”丫鬟们慌忙行礼。 众人未来得及起身,夏达已跑至娘子身前,狠命掀起盖头。恰巧盖头一角挂凤钗上,这一掀,凤钗连带着几根发丝被夏达硬生生拔了出来。 初晨吃痛掩住头发,咬着唇,隐忍不肯喊一声痛。她强忍着泪水抬头,想要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模样,为何要对她这样无礼。 竟,竟,竟是个一身红衣锦袍男人,是郎!是她未来夫君! 夏达全然不顾初晨错愕神情,傻笑着,勿自地拿住挂着凤钗喜帕,颇为得意甩来甩去。 众人瞧着那凤钗是鲜样式,嵌着宝石极为罕见,一瞧便知是宫里皇后娘娘赐东西,万万毁不得。屋里屋外丫鬟婆子们立马簇拥着夏达,却不敢碰他半分,只嘴上叫着哄着大爷把东西放下。 “啪嗒!”正这时候,凤钗被甩掉了地上。众人屏住气,目光随着凤钗落地。幸好,凤钗完好无损,众人方舒口气。 李嬷嬷正欲去捡,夏达一个高空弹跳,双脚利索覆凤钗之上,顿时,钗碎声音贯穿每个人耳朵。 “哎呦,我大爷呦!”李嬷嬷吓得脸煞白,一屁股坐地上。 “你这是作甚么?”初晨扶起夏达奶娘李嬷嬷,皱眉看着他未来夫君。模样白净秀气,透着几分书生斯文,怎么这样蛮横撒泼。即便是那些纨绔子弟亦不会婚之夜这般……她对上夏达混沌眸子,心中一凛,难道是? 众人知瞒不住了,忙上来劝慰。人人眼中明明带着悲悯,嘴里却说着大奶奶福气,大爷这般,老爷太太们自会对她如亲女儿般好,皇后娘娘也会对她……听众人这般说,彻底坐实了她想法。 初晨嘴张了张,终究没说出半个字。满腔愤怒,满腹委屈一时间无处发泄,化成一滴滴泪水涌了出来。 初晨被丫鬟们扶着坐下来,眼睛瞪圆着绝望看着前方。丫鬟们越是劝说,她哭得愈厉害。眼泪如穿线珠子,啪嗒啪嗒不停地往手背上掉。 李嬷嬷见人劝不住,忙知会丫头传话道:“去知会太太,怕是瞒不住了。” 她嫁给了傻子,她嫁给了傻子…… 初晨脑子空白,只不断地重复这句话。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母亲,还有婶娘,老太太她们都被夏府人骗了。夏府仗着权势高,居然骗婚,欺负到她们侯府头上! “我要回家!”初晨抹干眼泪,起身便要走,被李嬷嬷拽住。 李嬷嬷收起刚才赔笑脸来,露出满面精明。“大奶奶这是要去哪?家,夏府才是大奶奶家!” 说着李嬷嬷拽着初晨胳膊使其坐榻上,又拉着傻笑夏达坐他身边。见初晨嫌恶躲到一边,李嬷嬷拉下脸来。 “您是夏府三媒六正经娶进来奶奶。” 李嬷嬷言外之意,这聘娶是经过长辈同意,过了合法手续。夏府大爷情况侯府老太太必然是知道,她回去也没什么用。 “怎么会……”初晨发出孱弱声音,不可置信。 “娘子,吃,” 夏达不知什么时候从床底抓出一把枣子来,笑嘻嘻把自己嘴里吐出枣核往初晨嘴边送。初晨看见枣核上粘着夏达亮晶晶口水,嫌恶挡开。 “哇——”夏达被拒绝了,极为不满;丢了满地枣子,摊开手掌嚎啕大哭。 初晨瞟了他一眼,心中一惊,又呆了起来。 众丫鬟婆子又慌乱起来,拿着各式样吃食哄夏达开心。夏达偏偏不领情,越哭越厉害,大叫着“娘子嫌弃,娘子嫌弃……”也不知哪儿来蛮力,推到了丫鬟婆子们,疯跑了出去。 “李嬷嬷,这——”丫鬟们扶起李嬷嬷。 今儿一连摔了两跤,又遇见个不省心奶奶,李嬷嬷心里头早堵着一团气无处发泄,顿时吼道:“还不去追!” 众人应声追了出去,屋里头只剩下初晨和李嬷嬷。 李嬷嬷瞪眼初晨,缓两口气,待语气平和了方道:“大奶奶容我一句劝,去瞧瞧大爷吧。老太傅疼他疼得紧。” 初晨自然听出李嬷嬷意思,搬出帝师来,自然是警告她得罪夏府下场。思及她受苦母亲和长兄,初晨只得忍着,闷声提裙出门。 初晨带提着灯笼丫鬟们胡乱走,也不言语,由着身后人到处喊。初晨走着走着不知道了哪里,灯笼光亮也不见了。再回身,哪里还有人。 一阵寒风扫过,初晨哆嗦了下,蓦然发现前头有一座湖,湖边似有一处水榭。初晨心里乱极了,正欲寻一处僻静地儿想清楚。她便水榭里坐了下来,回想起侯府过往,以及定亲前后种种,被欺骗、侮辱还有委屈情绪交杂一起,初晨恨得无法喘息,不得不得站起身来使呼吸顺畅些。 突然,初晨背后被很推了下,她头朝下倒栽入河中。碎裂冰片划破她嘴角,腥咸血液伴随着冰寒湖水灌入她口中。 “救命!”初晨挣扎着冒出头来,呜咽大叫,身体像是被什么拽住又沉入湖中。初晨隐约瞧见水榭站着一个人,用全力扑腾着,再次冒出头来,希翼大叫:“救命!救命啊!” “娘子嫌弃,娘子嫌弃,嫌弃娘子……”岸上人狠绝一笑,边叫着便拍着手跑开。 是他! 湖水冰寒刺骨,一点点侵蚀着她肢体。初晨再也挣扎不动了,瞪圆了眼,不甘心由着似有千斤般沉重身体沦落。 模糊间,她似看见幽幽湖面泛起斑斓七彩光芒,如璀璨绚烂烟花。 初晨失去意识前一刻,自嘲勾起嘴角。 她一辈子,竟不如那烟火,曾璀璨风华过。 作者有话要说:  阿拉!鱼调整自己好一段时间,准备开文了。 照例,开文要许愿哟! 希望一切顺顺利利,文笔越来越好。 阿拉,鞠躬!谢谢支持我亲们,爱你们! 3第二章 恶梦初醒 盛夏时节,赤日炎炎,整个天空似是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连空气都热烘烘。等过了晌午,热气又增了几分,连喘口气都会冒出汗来。 伺候完三太太用饭,赵妈妈带着几个小丫头躲树下发懒。赵妈妈困得头点地,也不敢睡,强翘起眼皮打着精神。看着这院里老垂柳原是碧绿滔滔,怎么也似病了,叶子打着卷儿,躺枝条上一动不动。 提起病,便不由得想起七姑娘,偏偏这样天得了热伤风,凉了也不行,热了也不行。眼见着七姑娘一日日躺榻上消瘦,没个办法。三太太跟着上火,愈加暴躁了,下人们若有错被她拿了,或轻或重,定然是要挨半天骂。 突然,屋里头传来‘哐当’一声,接着传来三太太魏氏愤怒训斥:“养了这些年,半点伺候人东西没学会,倒能毁物件。” 赵妈妈连忙起身拍拍衣襟去瞧,刚迈进屋,见如意正跪地认错,地上倒扣着磕瘪铜盆,原来盛铜盆里冰块洒了满地,此番情景赵妈妈立即明了发生了什么。 如意瞧见赵妈妈欲张嘴说什么,被赵妈妈一个眼神儿瞪了回去,只得低头不做声。 赵妈妈吩咐两个粗使丫头把地面冰块拾掇了,凑到魏氏身边劝慰:“太太息怒,也不知如意今儿怎么了,以前办事是个挺妥当。” 赵妈妈说她骂重了,魏氏自然明白了。如意跟了她这么多年,也算心力了。她也不知怎么,烦躁很。这两日初晨病情越来越重,才刚又做了个那样不吉利梦…… 魏氏叹口气,摆摆手示意如意起来。 看门丫头来告:“二太太来了。” 魏氏欲起身迎接,已见四五个丫头簇拥着吕氏进了门。 吕氏刚进了屋里,感觉出凉意,得意笑道:“还是你这里凉。” “多亏了二嫂。”这消暑冰块还是二太太送来,魏氏自然感激。笑着拉着吕氏上座,命如意把那封存上好龙井沏上来。 “我也是借着老太太光罢了。” 吕氏说完,立即发现魏氏脸色有些不自然,笑意浓了。她有意提这些,就是要三房记住她恩情。这些年老太太不待见三房,倒给了她施恩机会。幸好她惦记着三房,时不时地来瞧瞧状况。若不是有她,三房这些年怎么会过顺顺利利? 提起老太太,魏氏心里不大爽,念及吕氏情面不好发作,只陪着吕氏笑。殊不知她反应,早被吕氏瞧得得一清二楚。 “今儿这样天,二嫂怎么来了?” “我带了些药材来看看七丫头,”提起七姑娘,吕氏脸上随即流露出怜惜之情,拿着帕子擦擦眼角,道:“这样酷暑,没病尚且不好过,别提她了。” 想起自己女儿初晨,魏氏禁不住伤心。她本极为懂事,相貌也端正,才学也不比四姑娘、六姑娘差,可老太太偏不肯多看她一眼。上个月四姑娘擦破了手,老太太亲自去瞧着送药材。而今初晨病了十多天,起不了床,却不见老太太打发个人来问问。同样是嫡亲孙女,待遇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怎能不寒心?再说初晨这孩子,平日里话虽不多,心里却是个有计较,趁着这病,若是再想不开……魏氏打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吕氏自然明白魏氏想什么,拍拍魏氏手聊表安慰。魏氏感激报以一笑,扶着吕氏一起去初晨院子里。正碰见初晨大丫头玉瓶端着药碗出来。 玉瓶看见吕氏和魏氏,先是一惊,慌忙把东西给了小丫头,笑着迎上前行礼。 魏氏觉得那笑刺眼,板着脸不言语。吕氏将玉瓶扶了起来,笑着问她七姑娘情况。 提起自家主子,玉瓶又是一笑。“七姑娘晌午时候醒了,见着我们又惊又吓,勿自呆了半晌,又胡乱问了‘什么时候了’‘那一年?’‘哪里?’,险些吓坏了我们!倒是后来姑娘说饿了,又吃又喝,精神了许多。我们才晓得姑娘先前梦魇了。” “初晨肯吃东西了?”魏氏闻言惊喜万分,嘴角终于扯开,笑了。眼含着泪,合起手掌对天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谢老天爷保佑!” 正这时,两个丫鬟扶着一名身穿素雪绢裙少女出现屋门口,少女极为纤瘦,显病态脸上挂着一双双炯炯发亮眼睛。 魏氏瞧见初晨,心疼大叫道:“小祖宗哟,你怎么出来了。” 初晨喊了声“母亲”,而后对魏氏浅笑,目光随即落吕氏身上,眼里笑意浓。“麻烦二婶婶来看我了”声音轻弱如缕烟飘过,听得让人心酸。 吕氏一怔,觉得初晨似有些不同,又瞧不出哪儿不一样。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脸上挂起一副关切笑来,称赞道:“真是个好姑娘,病成这等模样了,还亲自出来接我们。你六姐姐及上你三分,我也知足了。”说完吕氏并着魏氏一起扶着初晨进房。 魏氏见初晨有了精神,欣喜地不得了。关切问她哪里还不舒服,要不要寻大夫来,有什么想吃、玩。初晨没有回答,只是呆愣愣看着魏氏。魏氏心里焦急,以为初晨又发病了,伸手探探初晨额头,不料听到女儿抽泣声。 魏氏拉女儿入怀,不停地哄着,思及女儿所受委屈,鼻子发酸,也哭了。 吕氏见她们母女抱头痛哭,也不拦着,知道她们委屈着,有体己话要说。便拉着玉瓶出门嘱咐两句,吩咐丫鬟把送来药材收好,悄悄地去了。 二人哭了一会儿子,丫鬟们方上来劝解。吕魏氏怕初晨哭坏了身子,立即止住了眼泪,理着女儿额头碎发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有母亲,女儿不苦,是母亲受苦了。”这是初晨想说真心话。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她和哥哥养大,还要应对府里各色人等种种不待见,多么不易!可恨她,死过了一次才明白这个道理。 魏氏闻言心里暖暖,女儿终于懂事了,欣慰道:“为了你们哥妹俩,受点苦不算什么。” 初晨点点头,依偎魏氏怀里。醒来这么久,她仍不敢相信自己回到了五年前自己害病时候。只有母亲怀抱,给了她真实感觉。 大婚,欺骗,傻丈夫,谋杀,刺骨凉水……初晨恨恨握紧拳头,那些真真切切痛,她至死都不会忘记。她会让所有害过她人一一得到报应! 魏氏见初晨低头紧握着拳,以为她依旧介怀老太太偏心,心里突然酸楚起来,欲把当年事儿说给她听。可转念一想,她即便是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徒给女儿添堵,便把话咽了回去。魏氏哄着初晨歇息,等女儿睡熟了,吩咐身边大丫鬟如意伺候,若是初晨醒了立即知会她。 魏氏出门,连连叹气。思及孱弱生病女儿,攥着帕子手不禁收紧,抬头望天,心里呐喊着:老天爷啊,只她一个受罪也罢了,为何要连累她一双儿女?想她魏素琴性子虽有些暴,但从没做过什么坏事儿,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般对她?魏氏发泄完,再次叹口气,匆匆离开。 初晨睡着睡着,隐隐约约听见似有人说话。 屋外,玉瓶听如意说了太太房里事,拉她问:“你今儿怎么糊涂了?” 如意红着眼,解释道:“我见太太歇息,汗发多了,便想着关上窗,免得外面热气涌进来,一不小心打翻了装冰盆。太太骂厉害,我心里头委屈,只和你说说。” 玉瓶皱了皱眉,方道:“太太心急七姑娘病,免不得火气大些,你体谅她吧。” “是这样,真是我错。先前红儿骂比我厉害,也没见她怎么样。要怪就怪是我命不好。” 初晨听到这话,不禁清醒了许多。想起当年母亲处罚红儿事儿来;红儿打了个茶碗,被母亲罚跪一夜。这事儿不知怎么闹得整个侯府都知道了,老太太看母亲加不顺眼,下人们把母亲瞧成了‘暴躁主子’。后来,听说大房二房但凡有丫鬟们犯错,都吓唬她们说送去三房,自此不管哪个丫鬟都规规矩矩。总之,信远候府下人们眼里,去三房当差是倒霉事儿。如今如意有意把红儿事搬出来,意指大家三房做下人运气不好。 初晨心里有了计较,欲叫如意进来。 恰这时候,方姨娘进了院儿,看见外头站着如意、玉瓶和儿,笑着高声道:“我听说七姑娘病得厉害,特来看看。” 如意迎了出去,提醒道:“姨娘小声点,姑娘正休息呢。” 方姨娘故作惊讶,连忙用帕子打了下嘴巴,告罪道:“是我疏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各种求…… 4第三章 各有思量 玉瓶厌恶皱眉,以方姨娘精明心思,打眼看见丫鬟们候外面,会想不到小姐休息? “姑娘醒了,请方姨娘进来。”半梅从里间出来道。 方姨娘瞅着如意一眼,得意一笑,拍手叹道:“瞧瞧,我来正是时候。”说着带着丫头们进屋。 方姨娘一进门,见七姑娘似无骨般倚着靠垫,清丽脸上挂着浅浅笑容,顿时一怔。等缓过神儿来,方姨娘竟有些恍惚,说话磕巴起来。 “我听说姑娘病了,特来看看……看看。噢,对了,瞧我这脑子,我来这给姑娘送点心。你五姐姐今儿去老太太那儿得了两盘子桂花栗子凉糕,她惦记着姑娘病,求我给送来。” 初晨看了看刚从食盒里端出凉糕,花形白糕中又嵌着一朵‘黄花’,那‘黄花’由栗子做,双花叠一起样式颇有意,可见糕点厨子用心。 “咳咳……”初晨咳嗽起来。 玉瓶忙上前轻拍七姑娘背,也不知是对谁说:“姑娘这些日咳得厉害,昨儿又发热了,所幸大夫开方子有用处,今儿一早退了热。软烂竟也吃不下,只能进点米汤。” 方姨娘脸僵了僵,七姑娘吃不下点心她是知道,她来送东西不过是想气气她,不想玉瓶这死丫头把话说破。方姨娘故作歉意,陪笑着说自己疏忽了。见没人理会他,尴尬站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初晨看了一眼玉瓶,似是责备她乱说话,转而对方姨娘笑道:“这点心真好看,单看着也舒坦,麻烦方姨娘替我谢谢五姐姐。” “不麻烦,不麻烦!” 方姨娘脸上恢复了笑容,和初晨客套了两句,寻了个由头离开。 玉瓶见自家主子对方姨娘客客气气,满肚子气,姑娘也太柔顺了些,明明是嫡出,竟被庶出欺负到头上。玉瓶越想越气,不满道:“姑娘何必跟她客气,她是什么人?这点心糯米做,姑娘咳得厉害,怎么吃?还不是想故意气姑娘,显摆她家五姑娘讨老太太欢喜。”玉瓶故意加重‘她家五姑娘’。 “那是事实。”初晨半垂着眼帘,回道。比起她来,老太太确实喜欢三房庶出五姑娘。和大房、二房嫡姑娘们比,她不值得一提。老太太就是瞧她不值钱,才会安排她嫁给那样人…… “姑娘,”玉瓶气得直跺脚,却不知说什么好。主子没脾气,她一个丫鬟能气什么?却是一肚子气难消,玉瓶躲到一边默默地站着,不作声。 初晨咳了两声,喝些水润喉,才道:“做三太太丫鬟,委屈你了,是不是?” 初晨目光划过正错愕看她如意,转而落手中茶杯上。 如意心‘咯噔’一下,瞟眼玉瓶,噗通跪地上哭道:“姑娘,您断不能冤枉奴婢!” “才刚你话说清清楚楚,是‘命——不——好’!” 初晨浅笑着再次抬头看她,这丫鬟心思绝不会单纯了。问她话,先想着竟是质疑玉瓶是否告了状。 如意闻言,立刻明白七姑娘刚才听见她门外抱怨,忙磕头认错。心里却庆幸:好七姑娘柔顺,和她求个饶也就过去了。静了半晌,没什么动静,如意心虚起来。恰这时候,头顶才传来七姑娘缓缓地说话声。 “我若饶了你,有人背地里说我是个软弱无能,可怎生好。” 如意闻言,身子顿时哆嗦起来。今日七姑娘好厉害,嘴巴竟这么伶俐,令她半句辩驳不了。听姑娘口气,是要告诉三太太,三太太若知道她背地离嚼舌根子,一准撵她出去,随意打发卖了。如意真害怕起来,哭着磕头认错,态度比先前认真、诚恳了许多。 “侯府里人多眼杂,不免有人浑水摸鱼,逞一时口舌之。风言风语传厉害了,老爷太太们追究起来,哪个逃过他们法眼。” 初晨话说不咸不淡,却惊得如意脸色发青。如意心跳得厉害,额头冷汗淫淫,偷偷观察初晨神色没什么异样,才稍安了心。深深俯首,诚心诚意认错。 “今儿事儿暂且了了,我们说不得什么。你喜欢说自己说去,母亲知道了,看她如何办你。” 如意身子哆嗦了下,谢道:“奴婢不敢。”又说了许多保证话来,初晨方点头。如意临走时,初晨又将方姨娘送来那俩盘点心给了她。如意感激,给初晨磕了头才敢走。 “姑娘骂得好!她嘴碎不是一天两天了,活该吃吃亏,长些见识。可姑娘后来怎么突然慈悲了,把那么精致点心与了她。”玉瓶不解气道。 初晨眼底闪过漠然,嘴角动了动。“什么人送点心,什么人吃。” 玉瓶似懂非懂点点头,无话。 且说信远候府里人员错杂,她要查事儿,一时间理不出什么头绪。如今要紧是先把病养好了,有了精神头,才有本钱去斗。初晨依稀记得,她得这场病是因夜里起夜着了凉,病发急促也严重,拖拖拉拉养了三个多月才好利索。正赶上天气热燥,吃不下什么东西,加之她想多,后来愈发严重,险些丧了命。小病长久不好,追根溯源多半是思虑过重了。曾经她太乎老太太态度,又气方姨娘和五姐姐挑唆,心里迟迟放不下。如今重活了一次,这些事由不得她计较,暂且隐忍,以图大谋。 初晨心里头宽慰了,又逼着自己多进食。养了三五日,这病竟几乎痊愈了。只剩下每日几声咳嗽,大夫给又她开了些清心养肺丸子,用着极为有效。 女儿病愈,三太太高兴,又怕病根没去,非命初晨多休息两日,每日照例询问初晨情况,得了好东西第一个往初晨院子里送。这期间,初晨亲哥哥周遨来看她两次,带了很多外面鲜玩意儿。四哥哥周逸也来过,不冷不淡问了病情,送些补药。 提起她这位同父异母四哥哥周逸,初晨只能干咂嘴,真说不出什么。 周逸是已故三老爷周岸和前妻吴氏之子。吴氏生周逸时难产,元气大伤,身子不大好。老太太素来疼爱三老爷,自然把孙儿周逸接到身边养。没多久吴氏没了,周逸成了没娘孩子,老太太是心疼,把周逸当成自己心肝爱着。有什么吃用玩先紧着周逸来,各房哥儿姐儿们暂且排他后头。后来,三老爷续娶初晨娘魏氏进门,老太太对魏氏出身极为不满,加之养惯了周逸,不管那三老爷如何讨要,老太太就是不肯撒手;再后来三老爷战死沙场,周逸亲生父母双亡,老太太捧着周逸心肝肉叫哭了许多时候。自打那以后,老太太把周逸又当儿子又当孙子,宠爱多了十二分,任天王老子和她要也不肯让。 总之,周逸就是老太太一整命,任谁说不得碰不得,就算是嫡长孙周远也得耐心子排后头等。而初晨呢,却是个老太太连看都不愿看孙女儿。他二人能有什么干系?虽是手足血亲,却隔着远距离。 前世,初晨跟这位四哥哥之间,仅限于过年节点头之礼。这一世,她才不那么犯傻了。四哥哥是三房嫡长子,几乎全全代表着三房未来。况且他又是个能牵动老太太情绪人。若有朝一日,她能撼动了四哥哥,便就能撼动了老太太。她命运,母亲命运,还有八哥哥……或许都会因此而不同。 初晨趁着养病,琢磨着办法改变三房老太太心目中印象。想来可笑至极,当初她婚事就是老太太拍板定下,她极恨她,如今却要想办法讨好她。 除了琢磨办法,这几日闲来无事,初晨也学着读书练字。上辈子她就是书读少了,才会见识短薄。 初晨读累了时候,她便看着玉瓶和儿玩闹。这两个丫鬟是母亲配给她,连性子也跟母亲有几分相似,爱憎分明,敢作敢为。她们忠心耿直性儿侯府里少见,初晨一直很喜欢她们。想起前世玉瓶遭遇,初晨收紧手中帕子,是她害了她。挣扎那么久,终究是无能为力…… 玉瓶正和儿说今日五姑娘抄经书给老太太事儿。二人见自家主子脸色不对,以为主子为此生气,加替主子抱不平。 “五姑娘马屁拍得真好!假意表了孝心,顺便得了赏!若真有孝心,这半年多来,不见五姑娘去太太房里请一次安。这样怠慢太太——” 玉瓶话未说完,被身边儿扯了袖子,玉瓶推开儿,不满道:“你拉我做什么?” 儿使了眼色,见玉瓶不领情,又给她难堪,怨道:“数你气大。” 半梅看不过,出口阻止:“你们俩别拌嘴了,姑娘病刚痊愈,你们又添堵。”她心里头忧心七姑娘,给她打扇祛热;风不急不缓,正合适。 初晨没有言语,眯着眼沉思。半晌,才张开眼瞧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神十上天,很振奋,有木有? 要到端午节了,校亲们迟到粽子没有?小七打算明天包…… 5第四章 精明初露 玉瓶和儿被瞧得不好意思,老实候一边低头不做声。俩人岁数不大,玉瓶十一,儿十二,正是爱顽年纪,哪里肯站久了。没多会子,你推我我推你,又闹了起来。半梅欲哄他们出去,被初晨拦下。 “你们常和二太太房里红鲤玩?” 玉瓶和儿听姑娘突然冒出这句话来,皆是一愣。二人欲解释,见半梅冲她门使眼色,便不做声了。 初晨见她俩如此紧张,失声笑了起来。她嘴角俏皮扬起,精致脸蛋绽放出美丽白兰花,引得人禁不住痴迷了。静了许久,待回神时,那笑竟像个藤蔓缠心头,无法抹去。 “姑娘,你刚才真好看!”儿下意识擦擦嘴角,担心口水流出来。 初晨脸颊微微泛红,假意说道二人两句。随即拉着她二人附耳,吩咐一番。玉瓶和儿认真地听着,神色由疑惑转喜悦,待初晨说完,俩人皆神秘一笑,拍着胸脯打保证,便去办事了。 “也不知她们能否顺利。” 半梅瞅着玉瓶、儿离开方向,面露忧虑。这时,姑娘突然拉住她手,目光十分坚定地看着她。半梅这才安下心来,道自己多虑了。 再说方姨娘打上次从七姑娘那儿回来后,不知怎这两日脑海里总晃荡着七姑娘身影。方姨娘素来敏锐,细细琢磨起来,发觉其中不对劲儿。往日七姑娘唯唯诺诺,面神呆滞,任谁与她说话,皆是眼睛躲躲闪闪,甚至连老太太身边大丫鬟望春都怕。这次病了,那双眼反倒精灵起来,人也大气温婉了许多。 方姨娘差丫鬟三喜叫自己女儿回来,可这么大半天了,也不见五姑娘周初露身影,方姨娘等得着实焦急。 时至黄昏,方姨娘才看见自己女儿初露姗姗来迟身影。 方姨娘嬉笑颜开,乐呵呵迎了上去,用帕子下意识擦净右手,才牵着五姑娘进门。屋里桌上摆放着一盘桂花糕、一盘绿豆糕和一大盘子冰镇西瓜,方姨娘让五姑娘吃。 五姑娘不情愿坐了下来,瞟眼桌上东西,露出鄙夷之色。这种点心老太太那里见都见不着,大房、二房那儿也不摆这样东西,也就三房这么寒酸。 五姑娘推开盘子,眼睛盯着窗外,表情有些不耐烦。 “姨娘叫我来何事?” 方姨娘瞧出女儿不情愿,讪讪低头,像犯错孩子。低声回答她话,道出自己对七姑娘观察,嘱咐初露谨慎小心些。 五姑娘冷哼一声,觉得方姨娘太敏感了。她老太太那儿地位再不稳当,却也好过七妹妹。那丫头老实巴交,就算是变了能变哪儿去?初晨再蹦跶,也蹦不出三房那块巴掌大地儿。她才不会笨得往她身上花费精力。 “姨娘多虑了,一个软蛋能聪明道哪去?没什么事儿我先回了。” 此刻初露心里头惦记老太太那边,顾不得这边了。她打半年前搬到老太太那儿陪四姑娘,便没打算再回来。这几个月她费心力伺候老太太,没什么成效。难得今儿老太太夸她,她自然要趁胜追击。等她到了寻夫家时候,老太太自会给她做主。 方姨娘还要说什么,被五姑娘一记警告目光压了回去。 五姑娘理了理衣衫,出了门。神色全不似刚才,粉面含笑,步态婀娜轻盈,全然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话说初露从方姨娘那往老太太那儿回,恰巧路过七姑娘初晨院子。她娘昂首挺胸走过了十多米,突然止住了步伐,随手从手腕上撸下一直玉镯子来。这镯子通体晶透,十分精美。初露手爱惜摩挲着镯子几回,牙齿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把镯子递给她贴身大丫鬟香草。 “拿个干净帕子抱起来。” 这镯子是今儿老太太赏,五姑娘极为喜欢,怎么忽然不戴了?香草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问出口。老实将镯子包起,抬头却见姑娘转身往回走,香草疑惑:“姑娘这是去哪儿?” 不等五姑娘回答,人已经站七姑娘院子前。看门丫头冲五姑娘行了礼,匆匆跑进去通报。 初露带着丫头们不慌不忙往院子里走,步伐迈地比往常细碎了许多。丫鬟们皆识趣儿放缓步伐,紧跟五姑娘后头。约莫过了有半柱香时候,仍不见初晨身影,周初露狠狠地皱了皱眉头,又转瞬间消散了。脸上挂起了她往日常有亲切笑容,大迈步进了七姑娘闺房。一进门,就瞧见初晨端着一碗黑乎乎东西往嘴里倒。 初晨放下空碗,看见五姑娘初露立门口,眸中闪出微微讶异。初晨起身拉初露坐下,吩咐丫鬟上茶。初晨见初露虽笑着和善,但难掩眉宇间不悦。 初晨思量一会儿,突然抛出一记责备目光给看门丫鬟,道:“五姐姐来了我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门?” 丫鬟吓得一哆嗦,眼泪旺旺解释道:“奴婢本是要禀告姑娘,见姑娘正吃着药,便想着等吃完药再说也不迟,不曾想五姑娘进门了。” “你这丫头,怠慢了五姐姐还敢顶嘴。”初晨话说一半,手掩住胸口咳嗽起来,似是有些生气,话断断续续:“我这药天天吃,有什么打紧。五姐姐临门,你这混账丫头——” 初露忙阻止初晨,面容带着加和和气气笑来。“妹妹别说了,我看不怪她,是你过于苛责了。” “不是……五姐姐……咳咳,我……”初晨咳红了脸,声音弱弱,神色极为内疚。 初露见七妹妹依旧是软弱无能,心放下了大半,说话也顺溜了。有模有样吐出一堆关心话来,另将镯子赠与了初晨。初晨见镯子贵重,惶恐摆手不敢要,和初露你推我让了几回,方心惊胆战命半梅将镯子收起来。初露又客套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五姑娘,初晨麻利起身,回首见桌上空碗里仍残留着一口‘黑药汤’。她俏皮抿嘴一笑,对玉瓶道:“再给我盛碗红豆汤,味儿不错。” 红豆汤盛碗里,如果不去尝,看起来还真和黑药汤无二。 玉瓶应声点头,和儿、半梅对视了一下,顿时笑出了声。 初露从七姑娘院子里出来,脸便拉了下来。心里骂方姨娘无风起浪,小七还那么憨傻柔顺,哪里有什么变化?愣是白白浪费了她那么精贵镯子。初露越想越气,又无处撒火。一口气闷胸口里,憋得她无法喘息。 初露突然顿住脚,想歇一歇喘口气;身子却被硬生生撞了一下,幸好香草扶得及时。 月季见状,噗通一声跪下,因为害怕身体不停地哆嗦,也不张嘴求饶,只一味哭。 初露见月季那副窝囊样,便想起了同样窝囊七妹妹初晨,想起初晨便又想起那个镯子来。初露胸口闷气越聚越多,一脚踢月季肚子上,骂道:“让你不长记性!眼睛长前头是看路,你总看地做甚么,地上有金子么。” 月季被踢倒地,腹痛厉害,呜呜哭着求饶。 初露警觉观察左右,幸好她们此刻花园假山附近,这里常年僻静没什么人。 听月季哭声越来越大,初露狠瞪着眼,上去便捂住月季嘴巴,低声警告道:“弄出声来,让别人发现了,有你好看。” 月季恐惧点点头,硬憋住了哭声,身子却还是一抽一抽。初露见她被吓得老实了,才松开手。 香草扶起月季,同情看了月季一眼。回身掏出绢帕给五姑娘擦手,五姑娘是极爱干净人,无法忍受低等人触碰她。 “你先回去,别跟我面前碍眼。”初露瞟着月季,没好气赶她走。月季惊恐福身行礼,步逃开了。 看着月季离开身影,香草叹口气道:“可怜见。” “她可怜?”初露露出嫌恶神情,狠狠道:“敢做三太太眼线,活该有此下场!”今儿若不是回三房,她才不会带着这个贱蹄子出来。让她厨房打杂,够对得起她了。 香草欲说情,见五姑娘凶巴巴神情,识趣儿闭严了嘴。 过了一会儿子,初露缓了两口气,面色恢复了往常柔和。嘴巴一弯,轻轻一笑,带着柔情蜜意。 “反正也错过用饭时辰了,我们不如先去大哥哥‘塘边小屋’瞧瞧。大哥哥上次答应给带好玩东西,还没给我呢。” 初露撒娇式拉着香草手,直奔荷塘方向而去。 初露刚走,从假山后头便走出一名少年来。他右手执本诗书,身穿白底兰花刺绣锦袍,气质温润典雅;面无表情凝望初露离去方向,看着她们身影消失,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冷漠笑来。 “四爷,老太太请您过去。”假山后又走出一人来,面色焦急。 周逸微微侧目,缓缓道:“忘忧,” “爷?”忘忧眼巴巴瞅着自家主子,干着急抹汗。 周逸定睛看他,眼里透出一丝冷意,警告道:“管好你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乐!端午节乐!端午节乐! 因为手笨,白天包了一天粽子。没来得及码子,晚了点, 6第五章 初次试手 忘忧愣了下,方反应过来主子说事儿,狠命点点头。他本就是不愿搀和事儿。刚才五姑娘踢月季那下子,着实把他吓得不轻。真没想到,素来温婉五姑娘是个双面人儿。心里小小同情了下月季,她运气真背,跟了那么个狠毒主子。 主仆二人刚到老太太院子,迎面站着个妇人,堵住路中央。这妇人正是侯府总管事儿石路媳妇。 石路打眼看见周逸,心里头禁不住赞叹:真是个俊人儿,书又读得好,将来指不定有多大出息,也不知谁家姑娘能这般有福气。 石路家笑呵呵迎上去打招呼:“四爷越来越精神了。” 周逸浅笑未及言语,身后忘忧蹿到了前面来,盯着石路家手里布包,两眼放光,伸手边抢边道:“舅母,可是我东西?” 石路家一手把布包藏背后,咯咯笑起来,一手假意打向忘忧脑袋瓜儿,骂道:“不懂礼,我等你好半天,不见你说句贴心话儿,反倒蹿出来抢东西。你啊,幸碰见四爷这样谦谦主子。若换做他人,活该屁股开花。” 周逸他早听说忘忧是侯府总管事石路亲外甥,却没想到他和石路家关系也如此熟稔。心生羡慕起来,嘴角弯深了,笑意比先前真实了许多。他笑着留下忘忧,命他和舅母多说说话儿,勿自进屋里去见老太太。 石路家把东西与了周逸,拉着他出老太太院子,寻一处僻静地儿说话。 忘忧拉着舅母,问:“老子娘给我带话了?” 石路家左顾右盼,见周遭没人,才低声道:“你爹说:侯府是非多,人心叵测,你事事小心着应对,莫让人当枪使。”再有忘忧母亲嘱咐话,无非是吃饱穿暖,凡事小心之类。 忘忧低着头细细听着,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泪水连连。 石路家吓得一愣,随即慈祥笑起来,拿帕子给他擦眼泪。“你娘说你暂且忍个三两年,等攒够了钱便把你赎出去。” 忘忧闻言没有欢喜,只擦眼泪不作声。 石路家又瞧瞧了瞧周围,压低声音,十分谨慎问道:“四爷那边近可有什么事?” 忘忧心颤了下,眼睛也不看石路家,回道:“除了读书没什么,”突然又想起才刚园子里碰见‘稀奇’事儿,张嘴欲说,想起四爷警告,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石路家十分信任自己外甥,没什么怀疑,点点头。又嘀咕了些自家话,等天色大暗了,二人各自悄悄地散了。 忘忧自小乡间长大,因前些年收成不好,家里头拮据,老子娘把他送到舅父家,求他舅父舅母照应着。舅母领着他求了老太太,把他给了四爷当小厮。四爷性情虽有些冷淡,但为人和顺谦恭,对下人从不吝啬。讨了个好差事,忘忧自然感激舅母。得了好处少不得孝敬舅母,舅母有什么好吃玩也不忘了他,如此一来二去,俩人处似母子般。只是近年,舅母常和她打听四爷事儿,一两次也罢了,如今却越发频繁,忘忧察觉其中不对头。如今他不即想得罪舅母,也不想背叛主子,左右为难。 苏二从老太太房里出来传话,左右寻了好一会子,方瞧见忘忧。招手叫他道:“望春姐姐传话说:‘四爷今儿老太太这歇息,凡是有我们伺候着,你先回吧。’” 忘忧点头称是,一个人恍恍惚惚往回走。路上遇见小总管福禄,带着个面生男人往外走。 福禄瞧见忘忧一乐,拦住忘忧肩,道:“我和女婿出去吃酒,正愁两个人无趣,碰见你正好。” 忘忧想:反正今日他没事,心里头烦,喝酒解闷也好。便应下了,和福禄、福禄女婿贺三一起去酒馆。 贺三第一次进信远候府,被府里头荣华富贵繁荣之象震慑住了。酒席中,连连赞叹侯府奢华生活,感慨人生三六九等,他若能这样显赫世家里头当一天少爷,也不白活了。 “显赫世家?”福禄嗤笑,放下筷子道:“少爷你做不成,侯爷倒还有戏。” 少爷做不成,反倒大侯爷能做?“是何道理?”贺三不解。 忘忧进府七年,从未见过侯爷,对于他未知神秘人自然好奇,放下手中酒杯,侧耳细听。 二人认真态度,极大满足了福禄八卦心思,讲得卖力:“数数我朝侯爷,也就那么几个,镇南侯、承义侯……这些侯爷都曾功劳赫赫,子孙世袭爵位。唯独信远候册封一代,为什么?” “为什么?”贺三、福禄迫不及待。 “听说这事儿,还是我做小厮时候,府里有个叫德旺老仆喝多了,说与我。话说侯爷当年是个普通放牛娃,阴差阳错救了微服出巡先帝,被召入宫当了侍卫。后来李易□,替先帝爷挡了一刀,这才受封做了侯爷。” “竟是这样,我再侯府呆了这些年,怎没听到半点风声?”忘忧道。 “侯爷自然极力掩饰他出身,谁敢提?再说此事儿被压了许多年,丫鬟婆子换几茬了,鲜少有人知道。所以说少爷难做,侯爷好做。只要你够运气,能替皇上挡刀!” 福禄见二人崇拜神色,得意至极,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说话也大胆起来。 贺三继续给福禄斟酒,又道:“岳父,这后来是怎么回事,老侯爷好生生不享受富贵,跑去那清苦庄子上住?” 这事儿忘忧也听舅母提起过,老侯爷庄子上住了二十多年,一步不曾离开。至于原因,他便不知了。 福禄正觉得说得不过瘾,贺三这么一问,恰好附和了他:“老爷子被先帝封了信远候,娶妻生子享了富贵。谁知大老爷二十岁生辰那天,老爷子突然发魔怔,昏睡了三天三夜,人醒来了,连性情也变了。整日侍花弄草,不问闲事。老太太过问了几次,竟都被老太爷挡了回去。后来老爷子嫌府里头繁闹,勿自京郊开了块地建庄子,至今仍住那里。老太太见无法指望他,便独自撑起了侯府,一心一意教导三位老爷。再后来,当今圣上听闻这件事,体恤老夫人教子不易,封了好读书大老爷为文渊阁学士。二老爷中了举人,又捐了钱,得了个工部从四品闲职。三老爷有出息,武状元出身,仕途亨通,不到两年被封为龙虎将军。只可惜福薄,隔年战死于抵抗匈奴杀场上,死后追封为一品护国将军……” 说到后来知道事儿,忘忧便不细听了。倒是贺三不懂,听得津津有味。偶尔附和两句,激励福禄继续讲得滔滔不绝。三人喝至子时,方各自散去。 这一日清晨,初晨早早起来,去魏氏房里请安,二人唠起了家常。不一会儿方姨娘也来了,看见初晨也,眸子里闪过惊讶。笑着福身给魏氏,又道恭喜七姑娘身体大安。 魏氏瞧着方姨娘那副假惺惺笑脸,肚子里凭空生出一团怒气。她原本和气面容蒙上一层阴郁。她正要开口赶人,女儿初晨先说话了。 “方姨娘来正好,我们正要摆饭呢。” 初晨说这话说和和气气,带着亲切笑容,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方姨娘素知魏氏嫌她碍眼,故免了她每日请安。她偏偏不让魏氏舒心,日日勤来。她按规矩办事,魏氏自拿她没办法,每日隐忍着她。每每瞧着魏氏有怒发不出憋屈模样,她心里头畅至极。 往日她想多留些时候,魏氏不肯。今儿七姑娘盛情邀请她留下来用饭,她自是求之不得。 魏氏听见初晨留下方姨娘,心里一震,奇怪打量初晨。七丫头性子懦弱也就罢了,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不等魏氏深想,初晨已经扶着她坐了下来。魏氏瞧着座位安排,恍然大悟,不禁给女儿投去赞赏目光。 方姨娘得意洋洋走过去,也欲坐下来,却发现没有自己凳子。正要吩咐如意搬凳子,却听初晨喊了句“传饭”,玉瓶端着两碗红豆莲子粥走到方姨娘身前。 方姨娘脸色变了变,终于明白七姑娘算计。她忘了,自己一个姨娘,不能和正妻小姐们同桌吃饭;她是奴,是要站着伺候。 初晨见方姨娘发愣,笑了笑,柔声问:“方姨娘不舒服?” “没,没。” 方姨娘脸同菜色,僵硬着伸出双手,从托盘里端出一碗一碗粥来,放于桌上。接着还有几盘小菜,方姨娘一一布置上去。而后三太太母女二人开始用饭,她只能站着干看着。 方姨娘自从老爷正妻吴氏去世后,便不伺候用饭了。后来魏氏进门,她正怀着小五,免了这道活儿。等她生完孩子、坐月子,又轮到魏氏怀孕,魏氏嫌她碍眼,打发远远地。渐渐地她不伺候饭养成了一种习惯,一挺就是十二年,几乎忘了她自己是个‘奴’了。 魏氏和方姨娘斗法这十二年来,第一次扬眉吐气了一把。心里头敞亮极了,胃口也好,米粥多吃了两碗。 饭毕,见方姨娘讪讪弓着腰离开。魏氏大笑了一场,爽朗笑声隐约传到屋外,恰入了方姨娘耳。 方姨娘气呼呼踹墙,又把脚踢疼了,哎呦呦大叫,被丫鬟们扶回了房。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还是个位数呢。。。。 依旧是求包养,求收藏,求撒花留言。。。→作者各种需求不满 7第六章 抢手四爷 魏氏宠溺刮了刮初晨鼻梁,赞许道:“对你刮目相看了。” 初晨摇了摇头,看着母亲两鬓偶有几根发白发丝,黯然道:“往日女儿不懂事,让您费心思。女儿这一病,突然感悟了许多,亦觉得自己长大了,该是替母亲解忧年纪了。” 魏氏点点头,夸女儿越发懂事了。都说母子连心,她自然觉察出初晨变化,又细说不出那儿变了。只隐隐觉得女儿改变是好事。 “我早盼着你能脱了懦弱性儿,如今好了。” 做母亲,怕莫不过是女儿嫁出去,受婆家人欺负。这后宅里头暗斗,她一个习武之人尚被欺负成这幅模样,别说初晨了。 初晨躲握着魏氏手,感觉到母亲掌心微微薄茧,笑问:“母亲还练魏家枪么?” “从嫁到这来,整十三年没练了。”魏氏想起出嫁前光景,面容飞扬出神采。父母死得早,幸有大哥大嫂无微不至照顾才令她活得无忧无虑。 初晨见魏氏眼睛流露出光彩,似是想起了当年事情。不禁笑着偷揶母亲:“舅舅说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便是因远远地瞧见母亲练魏家枪缘故?” “闭嘴,你一个小丫头,怎生说出这样混账话。”魏氏羞红了脸,骂初晨不知羞。转移话题道:“险些忘了,你八哥哥说,等下学了和你四哥哥一起来瞧你。” 初晨脑子里速闪出周逸那张不咸不淡脸来,撇嘴道:“八哥哥来就好,四哥哥太冷淡了。” 她还没找到突破周逸法子,这小子便又来她面前晃悠。话说前世她病了时候,明明记得周逸只来看过她一次,为何凭空多出来一次? “胡闹!”魏氏狠狠点了下初晨额头,神色颇为认真道:“他毕竟是你亲哥哥,你父亲嫡长子,不许你怠慢了他。”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请放心,一会儿等四哥哥一来,我便备个案台香炉,把他供奉起来。” 初晨边说着边俏皮冲魏氏眨眼,把魏氏逗得哈哈大笑。 恰巧这时,太太屋里门帘子被挑开,冒出半个头来,听见笑声又缩了回去。 初晨眼尖,叫住了半梅。 半梅福了福身子,道:“五姑娘带着宋姑娘来找小姐玩。” “宋姑娘?”魏氏扬眉。 初晨解释道:“听说是大伯母外甥女。” 魏氏点头,打发走初晨后,招来赵妈妈细问。 赵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忙解释道:“是大太太远方外甥女,和张家不怎么亲厚。偏偏大太太喜欢她,当自己女儿般看待,常叫她来府里头住。” 魏氏品着茶,不言语。屋子里静悄悄,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赵妈妈见魏氏生气,吓得额头冒出豆大汗珠,不敢擦,也不敢动,躬着身子。心想她这把老骨头,今儿怕是逃不过了。 魏氏饮第二杯茶,叹口气。她这个三房太太当得真憋气。嫁进侯府整整十三年,老太太从未她过好脸色;老爷死后,日子越发艰难,老太太变本加厉讨厌他。比起老爷战死沙场消息,估摸老太太愿意相信人是她魏素琴克死。后来大房二房也跟着老太太排挤她,连带着府里仆从一起怠慢她。 “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只因祖宗传下来这句狗屁不通话,害得她侯府抬不起头。魏氏气过、怨过、恨过,甚至想过一刀了结自己性命。因想着自己襁褓中一对儿女,才狠下心来苟活。 如今,连她陪嫁婆子赵妈妈也这般待她了。素来力气大魏氏,也有全身是不上力时候。闭上眼,无力地摆手赶赵妈妈离开。 赵妈妈察觉魏氏到反常,又不敢不从命,躬着身慢慢地退出房。刚出门竟发现了七姑娘立门后。 初晨二话不说,拉着赵妈妈出了院子。 赵妈妈觉着委屈,对初晨哭道:“老奴早听闻宋姑娘事儿,自作主张没敢禀报太太,一则是觉得和三房没什么干系,二则太太听了消息又是一顿难过。不曾想今日太太因此和我生了间隙,求姑娘替我说说情,太太或打或骂,老奴绝没有怨言!” 初晨握着赵妈妈手,面色凝重:“妈妈年纪大,吃盐不知比我多了多少,如今怎没了主意。我问你,四爷多大了?” 赵妈妈一愣,太太那边还不知怎么交代呢,七姑娘竟有心情问她这种问题,却也顺从答道:“再过两日便满十五岁了。” “那我再问你,宋姑娘多大?” 怎么又跑到宋姑娘那了?赵妈妈不解。“看模样,十四五上下。”赵妈妈说完,勿自地一愣,瞪圆了眼惊讶看向七姑娘,终于明白了七姑娘意思。 赵妈妈很拍自己脑壳子,悔道:“哎呦,瞧我这脑子,竟没想到这一层!难不得太太气我,活该我去撞墙哟。”赵妈妈说着便要往墙上磕,被初晨和丫鬟们及时地拦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赵妈妈进去认个错,母亲会体谅。” 初晨温言劝慰赵妈妈,委婉提醒她,只要凡事效忠于魏氏,自会有个好下场。 赵妈妈边狠命点头,保证绝不会有第二次。她晓得她是和太太系一起,只有太太好,她才能好。 等初晨回房,看门丫鬟来告:“五姑娘和宋姑娘等不及先走了,说是改日再来。” 初晨不觉得什么,点头:“这样也好。” 半梅忧心忡忡:“小姐怠慢了宋姑娘,大太太怪罪下来可怎生好。” 初晨对上半梅眼睛,读出她眼里怯意,但笑不语。见陈妈妈笑眯眯进来,初晨转身拿起桌上未绣完帕子。 “请妈妈鉴一种针法,我照葫芦画瓢,学不好,妈妈莫笑。” 说完,初晨拿起绣针比划两下,没绣出什么形态来,且针法有些乱。 陈妈妈瞧着绣法似曾见过,却是很久远事儿。回忆了了半晌,猛然拍下手,道:“想起来了,是前太太手法。当年我是看门嬷嬷时候,瞧见过这种特别刺绣。” 初晨点头,并不意外,继续问:“府里可还有人会这种绣技?” 陈妈妈想了想,脸上露出为难神色,似是不好开口。初晨说了甜蜜话求陈妈妈,方得了答案。 “当年前太太陪嫁丫鬟们也会这种针法,前太太没了后,丫鬟们多被太太打发出去配了人。如今只剩下个叫楠芹,留太太房里做厨娘。至于她会不会这种刺绣,我便不得而知了。” 初晨点头,立即打发儿去回太太,要楠芹过来。 前太太留下绣法确实特别,却并不出彩。七姑娘冒着太太忌讳,去请前太太留下丫鬟,打得什么主意? 陈妈妈带着疑惑走到外屋,看见半梅正拿着一把盛开风铃草。 “这花真漂亮!” 半梅柔柔一笑:“我瞧这花儿开欢喜,便采了些,放姑娘屋里头。” 陈妈妈点头,方转到正事儿上,和半梅打听七姑娘想法。谁知半梅摇摇头,也不明白。陈妈妈奇怪:半梅性子是和七姑娘相像,七姑娘几乎把她当妹妹看,心里什么话都说与她,如今连她也不知。 陈嬷嬷又觉得七姑娘这几日似有些不同,不似从没主见了,而且主意正,事儿办也干净利落。思来想去得不出个结果,出门便抛到脑后了。 初晨从楠芹那里讨教了针法,试着上好布花棚子上绣花,却也不练别花样,只绣兰花。耗费了三两个时辰,那布上兰花方显出形态来。 “如何?”初晨把花样儿拿给楠芹看。 楠芹仔仔细细检查,笑着赞叹道:“姑娘好技巧,刚学会便超过奴婢了。” 初晨得到肯定,很高兴,又见楠芹是个难得稳重,赏给她三两银子。楠芹推脱不得,才收下。 “姐姐以后便留这罢,我身边正缺个手艺好丫鬟。” 楠芹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又有些犹豫,咬唇道:“可太太那边,” “我去说。”初晨笑着拉住楠芹,又道:“母亲虽严厉了些,却是个心善人。原来伺候前太太丫鬟们被母亲配了人,是遵从前太太遗愿,并非传言所谓母亲妒忌容不下她们。” 魏氏入门时候,楠芹才九岁。听闻魏氏会武且是暴烈性儿,又亲眼见伺候前太太吴氏丫鬟们被魏氏打发配人。她对魏氏自然起了畏惧之心,为了保命,自愿降级去了厨房。 楠芹回想她三房这些年,太太从未有为难之意。经七姑娘提点,楠芹方知自己错了十几年。 楠芹冷眼瞧七姑娘并非池中物,将来必有出息,跟着七姑娘也是她福分。遂跪地磕头,认下七姑娘这位主子。 外面丫鬟突然传话:“四爷、八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包养,求撒花留言~/~啦啦啦→满足欲求不满小七吧 你们,这些漂亮小姑娘,不许霸王哦 8第七章 妙书妙言 初晨闻言,忙命玉瓶收起桌上刺绣。 没一会儿,两位少年进门,他们一高一矮,身高相差半个头。周遨稍矮些,走前头,一身湖蓝色长袍,脸上挂着嘻嘻哈哈笑容。相比之下,身后周逸穿着略显素淡了些,长着一张吸引目光脸,脸上挂着淡淡笑容;那笑温温,似冬日里暖阳,却暖中带着寒凉。 “四哥哥、八哥哥。” 初晨笑着迎接,请他们入座。 “嗯,我看看,”周遨捏着下巴,极为认真观察初晨,又用手触碰她额头,体温正常。“四哥,她还真好了!” 周逸定睛看着初晨,初晨被瞧得不舒服。干笑着打掉周遨手,责怪道:“听八哥意思,不希望我病愈?” “没——没有,妹妹你别误会啊。”周遨慌忙摆手解释,见妹妹是与他玩笑,又高兴地乐了起来。从腰间掏出一只簪子来递给初晨。“我本要买个泥塑张天师与你,四哥说女孩子不喜欢这些,我便挑了个簪子,图它名字好听,叫什么事事如意簪。” 初晨接过簪子仔细瞧,是用檀木做,上头雕着如意图案,做工十分精巧。 “真好看,”初晨命玉瓶帮她插到头上。 周遨见妹妹喜欢,先前学堂受气一扫而空,只顾着傻呵呵笑了。 “四哥哥呢?”初晨看向周逸,眨巴眼睛。 “我?”周逸似不明白初晨意思,反问回去,眸光淡淡看着她。 初晨指指头上簪子,意提醒周逸,八哥哥送完礼物了,轮到你了。 初晨讨要礼物举动太明显,周逸装不了糊涂,只得坦白回绝道:“我陪你八哥来。”言外之意我是陪同者,不需要送礼。 初晨表露失望之色,随即坦然笑道:“没关系,下次吧。”话外音:下次来,记得带礼物。 周逸自然听懂初晨意思,扬了扬眉,对上初晨眸子,七妹妹就那么缺东西么? 初晨冲他点点头。 周逸错愕。天哪!憨厚七妹妹竟然读懂了他心思 。 周遨见妹妹和四哥杠上了,决定加把火:“对对对,妹妹你别客气,四哥那里有好多好东西,多要些不打紧。” 周逸从容一笑,点头承认他是有些好东西。而后挑衅看向初晨:“要看妹妹有没有那个能力,做他们主子。” 初晨反驳:“四哥哥好把东西收好了,免得他们张腿自己跑我这里来,那便由不得我不收了。” “好伶俐嘴巴。” 周逸温润一笑,眸子燃起几分兴趣。他本欲多留一会儿,不想老太太打发苏二来唤他。 周逸不好意思解释:“祖母近日胃口不大好,又犯小孩子儿脾气,须得人劝才肯进食。” 周逸见周遨、初晨兄妹二人面上并无异色,方安心告辞。临走前,周逸别有意味看眼初晨,突然道:“祖母并不知你病了。” 初晨错愕,勉强笑着送走周逸。老太太那边当然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又如何?回忆前世一幕幕,初晨黯然俯首;待再抬头时,初晨已挂上满脸微笑…… 路走一半儿,周逸突然顿住脚,腰间掏出一只精美玉钗来。簪子通体碧绿,价值不菲。周逸无奈地叹口气,随手把钗丢给忘忧。 “哥哥今日去学堂,学到什么没有?”初晨将亲手做杏仁小米糕递给周遨,问道。 “夫子讲什么关鸠河边,君子喜欢球;乱七八糟,我一句也听不懂。”提起学习,周遨一个头两个大。幸好面前有吃,一吃解千愁。周遨麻利拿起米糕塞进嘴里,三两下把盘子里点心吃干净了,仍有些意犹未。边擦嘴边夸初晨手艺好,可惜做少了点。 初晨笑着给周遨递帕子擦嘴,“若此刻吃多了,晚饭便咽不下去了。” 周遨听话点头,妹妹说话有道理了。 初晨命人将余下点心包好送周遨院里。而后换了身衣服,和周遨一起去母亲院里用饭。 饭毕,母子三人话家常。从赵妈妈说到宋姑娘再到周逸,初晨特别提了提老太太胃口不好。 魏氏一听到老太太,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训斥初晨:“她老人家吃不下饭,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聊得好好地,你提她作甚么。” 初晨料到魏氏会发火,笑呵呵也不恼,语气柔和:“母亲,她毕竟是我和八哥祖母。” 祖母?老太太何曾像祖母般对待这俩个孩子!兄妹俩一年到头不受老太太待见,只有年节时候得个偏僻位置老太太那儿做陪衬。 魏氏气得脸颊发红,全身似着了火,一碰便会炸了。 初晨拉着魏氏手,依旧耐心笑着,柔声劝:“老太太对我们如何,我心里明白。思来想去,女儿不想就这么认命了,我们应该过得好。” 魏氏听到这话,气消了大半。心里头蹿出一股当年不服输劲儿来,若能让一对儿女侯府里抬起头来,试一试又何妨。 “你有什么主意?” 初晨摇摇头,神秘一笑:“暂时没有,不过有了。” 周遨没听明白母亲和妹妹谈话,急得直挠头,终于得个机会插空询问。谁知被这对母女推到一边,二人偷偷合计去了。周遨心中产生了一股深深失落感,气闷拿起长枪去院子里耍。 第二日一大早儿,楠芹端着一盘子红果进了初晨房间。 初晨正穿衣服,瞧见楠芹端东西,直接冲了过去,随手拿一颗塞进嘴里。个大肉厚,酸甜适口,毫无涩感。 初晨满意点头:“真是好东西,有多少?” “钱姥姥说,她那有一座山红果树,唯独只那么一颗独特,结果子又大又甜。去年这一树下了五斤果子,存到现,拨去坏颗,不足三斤。” 初晨点头,确实不多。“我们仔细着用,你多拿些钱替我谢谢钱姥姥,和她说这树果子以后便留给我吧。” 楠芹一一应下,拿着钱去办事了。 半梅接着伺候初晨穿衣,心里却恍惚着。姑娘从病好之后,不似以前那样和她亲近了。特别从楠芹来之后,姑娘看好她性格稳重,事事仰仗着她。往日她这个忙大丫鬟,现反倒成了闲人。整日除了伺候姑娘衣,无事可干。 而今姑娘突然弄了些红果、小米要做糕点,半梅第一次听说这样奇怪搭配,也不知姑娘打得什么主意。遂壮着胆子,多嘴问一句。姑娘果然告诉了她缘由。 半梅有些担忧,担心姑娘太冲动,一失足千古恨,提醒道:“姑娘有没有想过?一旦老太太不喜欢,出了丑,惹出一身笑话可怎生好。” 半梅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整个屋子里人都用很奇怪目光打量她。还有姑娘,眸子里明显流露出失望之意。 “姑娘?”半梅凑到初晨身边,试探性问。 初晨袖子高高挽起,正揉着面儿。她早已低着头,瞧不见什么神情。“兴儿昨儿和我念叨你,去陪她吧。”初晨说不急不缓,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半梅呆愣了一会儿,才点头走了。 初晨做这种糕点是有讲究,为了口感爽滑软糯,揉面儿这道工序极其麻烦。这面儿加入各类复杂作料调成面团儿后,醒面两柱香时候,揉面一炷香,如此往复共十八个来回,才算真正和好面了。 午后,初露带着宋妙书进来时,正撞见初晨揉面狼狈场景。 初露立马乐了,一手拉着宋妙书一手指向初晨道:“这是我七妹妹初晨。” 初晨净了手,对宋妙书微微一笑。 宋妙书一惊,方从刚才讶异中回神儿。意识到自己失态,抿着唇,羞答答冲初晨点点头。 宋妙书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找话题问:“你做什么?” “闲着无聊,作些糕点玩。”初晨摊手表示满桌子摆着东西,便不请她们坐下来。 宋妙书忙羞涩摆手说不用,她们这就走。 初露心情大好,非拉着宋妙书留下,道:“你和我念叨几日,就盼着见七妹妹。今儿好容易见着了,岂能说走就走。侯府大去了,总有个我们三姐妹说话地儿。妹妹,你说呢?” 初晨揉完一次面,还有两柱香空闲功夫,不方便走远。故提议院里梧桐树下设上桌椅,倒也凉。 刚见初晨那样举止,宋妙书心中松懈下来,没了拘束,说话随和了。“见过七妹妹后,四哥哥姊妹们我算认全了。我什么都不懂,以后靠妹妹们多帮衬着。” 宋妙书一说完,初露立马附和:“姐姐太见外了,我们早晚是一家人。” 宋妙书闻言,娇羞一笑,脸颊泛起了红晕。 这神态,这不清不楚对话。不明事人一听,真会误以为宋妙书和周逸关系不一般,亲事作准定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十二点前了, 9第八章 红果米糕 关于这桩亲事,初晨特意打探了消息。大太太确有意撮合宋妙书和周逸,老太太一直不表态。后来倒是二太太去探口风,被老太太以周逸‘年岁太小,不定性’给否决了。大太太封口勒令知情者封口,所以此事并没有府里传开,。 按理说老太太那头拒绝,宋妙书又到了定亲年纪,应该另寻良家。偏偏大太太不服气,仍留她府里。 “……初晨妹妹,你说是不是?” 初晨思绪被宋妙书突然打断,她不知宋妙书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再问,胡乱点点头。 宋妙书发现初晨走神儿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府里谁稀罕待见七姑娘?也就她有慈悲心肠,特意来瞧她。不想七姑娘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竟然还冷落她。宋妙书原本有些怜悯她,如今看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此不识抬举人,也活该被老太太厌弃。 “初露妹妹,我们走吧,别打扰了七姑娘搓面团儿。” 初露敏锐发现宋妙书称初晨由‘妹妹’改成‘姑娘’了,又有意嘲笑初晨‘搓面团儿’不像个正经侯府小姐。显然此刻宋妙书已经看不上初晨了。 这正和她意! 初露霎时间高兴地合不拢嘴了。心里偷揶宋妙书:让你总惦记着周初露,瞧不起她这个庶女。这下好了,终于晓得谁厉害谁孬了。 初露得意看眼初晨,以胜利者姿态,拉着宋妙书离开。 她们刚走没多久,苏二来传话。说明儿是四爷生辰,请七姑娘过去。 玉瓶闻言舒口气,拍拍胸口:“真怕老太太不请姑娘,白费了姑娘这些天功夫。” 初晨淡然一笑,这大概是重生好处,永远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天色暗下来,初晨揉完了后一次面。换身衣服,躺床上歇息,一切就要看明天了。 次日清晨,红鲤摆好早饭,突然不见大太太。珍珠来告她,说大太太早饭改宋姑娘房里用。 红鲤又吩咐厨房多做几个小菜,端到宋姑娘房里。 房里除了大太太张氏,石路家也。石路家手里捧着几套试过衣裳,件件艳丽精美。 此时宋妙书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红缎裙,六彩暗花纹丝绸罩衣,腰间金丝牡丹花攒成彩带,上面系着一对红穗蝴蝶玉佩;梳着流苏髻,头插云脚珍珠卷须簪、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体格苗条,粉面含春,樱唇丹红,杏仁眼流转间自有似水般柔情。 张氏左右细细观察一番后,满意点头。 “妙书真漂亮,府里小姐们都被你比下去了。” 宋妙书闻言,脸羞涩一红,娇声道:“姨娘谬赞了。” 张氏点点头,随即收敛了笑容,拉着宋妙书,小声她耳边嘀咕几句。宋妙书听得面红耳赤,羞得拿帕子掩住脸。 张氏和宋妙书二人用过早饭,直奔老太太院里去。刚到门口,恰巧碰见苏二沉着脸,端着半碗古邳粥出来。 张氏见状也不着急进去,问苏二:“老太太又吃不下了?” 苏二叹口气,点点头。“偏饿得难受,又吃不下东西。” 老太太不爽利,现去,恐怕得不到好处。张氏决定晚些时候再来,转身欲走,瞧见四五个丫鬟簇拥着一个漂亮姑娘进院。那姑娘一身水蓝长裙,蓝罩衣外裹着一层蓝茉莉花白软纱。梳着涵烟芙蓉髻,头插玲珑翡翠流苏。衣着朴朴素素,却穿出一种仙意来。张氏暗暗心惊:侯府里何时冒出来气质如此出挑姑娘? 听闻苏二笑着喊七姑娘,张氏恍惚了,细瞧那眉眼,正是那个性子软绵绵七丫头。张氏笑着拉起初晨手,道:“让大伯母好好瞧瞧你。哟!真真女大十八变哟,咱们七丫头也漂亮了。我回去定要告诉你四姐姐,被妹妹比下去了。” 苏闻言二掩嘴偷笑。大太太好生厉害,变着法儿夸自家女儿。单论七姑娘样貌,府里头小姐们没一个比得过。先前活得窝囊,总爱低着头,别人瞧不出美来。如今任落落大方了,凭空多出仙气儿来,谁比得了?脸美艳宋姑娘站她边上,都显得俗气了。 初晨听见张氏话也不恼,笑了笑,开口只一味感谢张氏夸赞。 张氏见初晨还那般软弱,只当自己多心了。 老太太似乎听见院里头有人,打发望春叫人进来。老太太刚瞧见初晨那会子,和大太太一样没认出来,好望春一旁小声提醒。 老太太精明眸子流转,审视目光落初晨身上,细细上下打量。半晌,才道:“你来早了。” 老太太独自撑起侯府十几年,如今虽已年老,也不管家,但威严犹。老太太一句简单地问话,恍若前世,回忆如同乌云盖顶,压初晨喘不过气。所幸初晨做足了准备,微笑应对道:“孙女儿听闻祖母今日胃口不大好,便想着趁此时机早些来看望祖母。” “嗯,胃口是不好。可惜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力气,还能管你们。”老太太突然厉害起来,吓得大太太和宋妙书身子一抖。 大太太白一眼初晨,这丫头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她事儿又得耽搁了,真晦气。大太太上前欲拉走初晨,怎料初晨躲开一步,不许她碰。大太太正欲说她,却听初晨跟老太太顶起嘴来。 “祖母,请容初晨再说一句话。” 老太太摆手示意张氏不要阻拦,阴着脸盯着初晨,声音加凌厉:“说!” “祖母若一直不正经用饭,总会有没力气时候——” “住嘴!”张氏恶狠狠地瞪向初晨,截话道:“你这丫头,对你祖母不满,也不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话来。” 老太太脸色铁青,万没有想到这个懦弱丫头能说出这样不孝话来,抖着手指指初晨。 吕氏恰这时进门,瞧见老太太正发火,心道不好。她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便出乱子了。吕氏脚定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露难色。 “大伯母误会了,初晨并没有对祖母不满。”初晨不卑不亢解释,目光坦荡。 老太太闻言微微蹙眉,见丝毫没有矫揉造作之嫌,眸子凌厉瞟向张氏。张氏吓得缩脖,老老实实地低头,不再言语。 老太太嗤笑一声,冷静了许多,盯着初晨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初晨福身跪下,磕头道:“初晨是盼着祖母胃口好,才会说那样不孝话来劝祖母。孙女儿做样开胃点心孝敬您,祝祖母寿比南山石!等祖母胃口好了,便可以管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一辈子。” 初晨说话时候,楠芹将点心盒子递给了望春。望春一打开,一股子粟米香味儿扑来,似乎是刚出锅,还热乎着,个个长得晶亮。望春夹出两块到碟子里,端给老太太用。 老太太瞧着点心,气消了大半,知道自己误会了初晨,便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米香淳浓,酸酸甜甜,软烂适口,老太太不知不觉将手中点心吃完,碟里另一块也吃了下去。 “难为你用心了。”老太太叹了一句,摆摆手让众人散了。 张氏和吕氏万没料到是这样结果,面面相觑。重打量初晨,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吕氏望着初晨离去婀娜身姿,感慨:“七丫头厉害了。” 张氏冷笑,白一眼吕氏,像是看白痴。瞟眼远处初晨,嘲讽道:“费了心思讨好老太太,没得一句夸赞,真可怜。” 老太太到底还是瞧不上她,这么卖力有个屁用!张氏不以为然甩甩着帕子,领宋妙书离开。 吕氏原地思忖了一阵儿,冷笑一声,也走了。 刚回到屋,玉瓶终忍不住冷哼了一句:“她心可真冷。” “闭嘴,”初晨狠点下玉瓶额头,教导道:“以后不准说老太太坏话,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准!” “我做梦说总可以吧?”玉瓶气道。 “做梦也不准!” 玉瓶撅嘴,扭身不说话。 楠芹见状,上来劝初晨道:“她说是我们心里话!姑娘这几日白费心思了,夸奖没得到,反而挨了顿训。对了,还有一事我奇怪呢,姑娘干嘛和老太太绕了个弯儿呢?一开始若就值说是送点心,老太太也许不会误会,也不会训姑娘了。” 初晨噗嗤一笑,道:“我并没有败,反而很成功。我问你们,那点心怎么样?老太太喜不喜欢?” 玉瓶、楠芹、儿和半梅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点了点头。楠芹打头回道:“姑娘点心做极好,老太太估摸是喜欢,不然不会吃第二个。” “这便是了,重要是老太太吃点心了。” 初晨见她们还不明白,自嘲地解释道:“我若不绕个弯子,先惹老太太误会,使老太太有了羞愧之心,她会尝我送得点心么”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嗷嗷,收藏、留言一点都不长。 亲们是不是不喜欢这篇文啊?不喜欢么?不喜欢么? 桑心。。。 10第九章 四爷生辰 众丫鬟们想想,果然有道理。 老太太那里点心厨子是从宫里来,花样多手艺好。姑娘这个偏方虽有效,但卖相不如那边好;加之老太太瞧不上七姑娘,七姑娘直接奉上去,她老人家必是不肯尝。 众人暗暗佩服姑娘谋虑,以后可不敢质疑姑娘了。 初晨用过饭,招来陈妈妈。 “昨儿熬了一宿,总算做好了。”赵妈妈说完,笑眯眯奉上手里袍子,又道:“姑娘瞧瞧,也不知我眼睛准不准。” 楠芹把袍子展开给初晨看,初晨打眼一瞧,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笑容,命半梅拿些钱赏给陈妈妈。 陈妈妈推却不要,笑道:“姑娘见外了,老奴是姑娘房里,理应为姑娘出些力。” “您若执意不要,我便得个便宜,赏你两杯酒如何?” 初晨随即似想起了什么,摇摇头,调笑陈妈妈是酒鬼,随便拿两杯酒断是糊弄不住,命人将院里梅花树下藏了四年青梅酒挖出来。 “使不得,使不得,那酒是姑娘精心备下,留给以后贵客用。” “我这哪会有什么贵客。” 初晨轻笑,她以前就是太精贵这酒了,到她死都没动过。人有时候是要及时享乐,保不齐明儿发生什么。 酒坛挖出来后,初晨命人舀出六壶来,其中两壶与了陈妈妈。 陈妈妈伺候过主子不是一两个了,却没一个晓得她喜好。七姑娘懂她,陈妈妈心里感动,千恩万谢后,欢喜捧着两壶酒走了。 楠芹将陈妈妈送来袍子包好,并着两壶酒一遭儿交给了跑腿儿丫鬟,命其送到四爷院里;剩下两壶酒往八爷那儿送。 “一坛子酒见底儿了。” 半梅惋惜感慨,小心翼翼封好酒坛。这酒是她四年前和姑娘一起埋下,虽然只有了两坛,但越放越精贵。今日轻而易举送出去大半坛,半梅想想就肉疼,特别是其中两壶还送给了下人。 初晨拉住半梅劝慰:“做人不能小气懦弱,大方利落些方受人喜欢。” 半梅蔫蔫点头,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没一会子,跑腿丫鬟气喘嘘嘘进屋回话:“四爷说谢谢姑娘。” “没了?”玉瓶不可置信开口问。 跑腿丫头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握拳右手伸出来,摊开,掌心里躺着几颗碎银子。 “四爷赏我。” 玉瓶抓起银子掂量,酸道:“少说有五两,四爷对你真大方呢。” 跑腿丫鬟见玉瓶姐姐生气,怯懦低头,不敢言语。 “玉瓶,你吓坏了她。” 初晨招呼那丫鬟道身边来,问她叫什么名字。丫鬟老老实实地回答叫春雨,去年从三太太房里拨来。初晨笑着将那五两银子还回她手里,打发她下去。 “姑娘不气么?对姑娘四爷单说了句‘谢谢’,她个跑腿倒得了银子。”儿和玉瓶一样看不过眼。 初晨摇摇头,轻轻地笑着,面上没有半点难堪之色。众人见主子不介怀,也不好说什么。 等筵席开了,初晨到母亲房里汇合,与周遨、方姨娘一遭儿前往。等她们到时,大房大太太张带着宋妙书、大奶奶段氏、五爷周辽、七爷周进、四姑娘周初雨早已到了,除了大爷周远和五岁九姑娘周初月,大房人基本齐全了;二房吕氏带着三爷周迢、六爷周送、六姑娘周初虹、八姑娘周初霜,随后到来。 大太太张氏瞧见二房三房这会子才到,嘲笑道:“两位弟妹像是约好似得,一同姗姗来迟。” 吕氏好脾气笑着,摆手解释道:“嫂子说笑了,我们一南一北,不顺路。” 魏氏才没闲心给张氏好脸色,冷哼一声,扭头和儿子周遨说话去了。 张氏黑下脸,心里头问候魏氏祖宗十八代,方解了气,脸上恢复了笑意。 老太太正搂着小九儿周迁玩乐,五姑娘周初露立一旁陪着。见人到齐了,吩咐下人们摆宴席。 老太太见段氏肚子显出来了,笑着召她坐身边问话。今日身体如何?有没有按时诊平安脉?想吃些什么,玩什么?段氏一一回答。 老太太满意点点头,又嘱咐她今日小心着些,若觉得累了也不必回她,勿自回房休息便是。段氏感激笑了笑,恭维老太太几句。老太太点点头道她有心了,转而问起二房情况来。段氏眼底闪出几分失落来,尴尬赔笑,假意听老太太说话,没一会儿便耐不住性子,躲到一边去逗周迁玩儿。 老太太问吕氏:“听说你娘家嫂嫂今日来?” 吕氏闻言,笑道:“正是呢,嫂子早说来拜一拜您这尊活菩萨,是我拦着说‘老太太喜欢清修,你这等凡人扰不得’。嫂子被我呛没法子了,这不只好借着四侄子过生辰来凑热闹。” “你这泼猴,一回到娘家便胡沁,看我不打你!” 老太太说着欲拉住吕氏打,被吕氏灵巧躲过去。吕氏一边躲一边假意喊着老太太不心疼媳妇,场众人被吕氏滑稽相逗乐了,老太太也笑得合不拢嘴。 老太太笑够了,又问吕氏她嫂子何时来。吕氏巧言道她嫂子说家宴该是自家人吃,下午来凑凑热闹便罢。老太太又是笑,夸吕氏嫂子一通。 张氏撇嘴笑赔笑了两下,趁着老太太高兴,拉宋妙书到自己身边,趁势问:“我们人齐全了,怎不见小寿星?” 提起周逸,老太太眼里笑意满满。“来了,可巧原教他书画丁夫子今日来告辞,耽误了时候。” “原来是这样。”张氏笑着点头。 老太太又问:“九丫头还没回来?” 张氏听老太太提起她小女儿,满脸笑意。“还她二舅舅那,早该回来,他二舅舅不肯放。” “你二哥那儿没个姐儿,九丫头去了,也算添补遗憾,多陪些日子无碍。” 张氏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这边刚说完,那边传话说四爷到了。屋子里人目光全聚刚进门周逸身上,周逸一身月牙色兰花袍子,步履洒脱,态度落落大方,从容自若,笑着对老太太、魏氏和两个婶娘行礼。 老太太瞧着欢喜,招呼周逸到身边来细细看他。 “我瞧你今日有些不同,原是换了衣缘故。” 众人挺老太太这么一说,皆去打量周逸穿衣裳,和他往日常穿样式相同,不过料子好了些,且合身了。这衣服穿上身,人加文雅大方了。众人纷纷应和老太太,轮番称赞周逸。 “难得你肯脱下那件衣裳。” 老太太心疼了一下,这孩子念旧,对他死去母亲是念念不忘。三媳妇也是个有心,怀孕时候,给儿子做了衣裳,一岁一件,直到十三岁。周逸喜欢穿他娘做袍子,穿小了旧了,仍不肯脱。说起来那袍子也颇有特色,件件绣着针法独特兰花。 老太太眼尖发现周逸身上袍子也有兰花,且这花这样式和吴氏几乎一模一样。老太太欲问,却听望春说酒席备好了。便先招呼众人落座,开席吃饭。 满桌子山珍海味,老太太没半点胃口。勉强吃了几根菜叶,喝点汤,便放下筷子。老太太不吃,众人也没了吃心思,纷纷放了筷子。 饭毕,老太太没了精神,随着少爷姑娘们各自去玩闹,自己则躲榻上打盹儿。 四姑娘初雨打从初晨进门,眼睛便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刚才宴席前大家拘谨着,没机会说话,这会儿得了机会,立马凑到初晨身边。 初雨拉着初晨手,羡慕瞅她脸蛋,毫不吝啬赞美道:“七妹妹越来越漂亮了,让姐姐好生羡慕。” 姊妹们也是惊讶初晨变化,正犹豫着要不要与她说话,见初雨去了,也跟着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品评周初晨。 初虹不客气捏了捏初晨脸,手刚撤下来,初晨脸上泛起一圈红来。初虹细看了看,道:“我当嫩得很,能掐出水来呢。” 初露冷哼一声,鄙夷白初虹一眼,“好狠劲儿,你掐自己看看,能不能出水?” “五姐姐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又没说我嫩。”初虹不客气反驳初露,一个庶出,敢和她呛声,真不要脸。 “我也没说我嫩啊,六姐姐为何平白无故掐我?”初晨手拿着帕子揉脸,似被掐很疼。她眼睛里有些湿润,显得眸子愈发晶亮。 “我也觉得六姐姐不对。”六岁初霜弱弱掺上一句。 初虹狠瞪眼初霜,骂道:“有你什么事,回你娘身边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人物进有些多了, 11第十章 大房诡计 初霜闻言委屈抽泣,跑到宋姨娘身边告状。宋姨娘往这边看,初虹回瞪过去,宋姨娘低下头,似和初霜说了什么,而后带着初霜回禀吕氏,母女二人便离开了。 初雨见状脸上笑开了花,指着初虹赞道:“哟,六妹妹越来越厉害了,瞧把宋姨娘母子管教。啧啧……你比过二婶了。” “出什么事了?”周迢、周逸、周送和周遨几兄弟正聊着,瞧见姊妹们那头不大对,周迢带着弟弟们来问。 周遨见妹妹右边脸颊红红,眼里含泪,猜她又被欺负了。指着初晨脸,大声问:“谁弄得?” 周遨本就长得壮,加之相貌有些凶狠,这一喊,吓得初虹哆嗦往后退。 初晨见状,扯了扯周遨袖子,示意他不必计较。又使劲儿摇头说没事,解释说六姐姐闹着玩,无意下重手。 有了初晨话,初虹胆子大了起来,挑眉对周遨道:“八弟听见了,我没欺负她,别一惊一乍吓唬人。” 周遨冷哼一声,护着初晨到自己身后。她才不信六姐鬼话,她何时不欺负七妹妹了?仗着七妹妹怕她,不敢说实话,愈发张狂了。今儿他非要和她理论理论不可,账旧账一起算。 周遨指着初虹道:“你仗着七妹妹好性子软,欺负她多少回?还有,你头上金凤簪子原是谁?那本是我舅舅给七妹妹十岁生辰礼物,妹妹一直宝贝着不舍得带,怎跑你那去了?” 初虹被周遨说脸儿一阵青一阵白,解释说那是七妹妹自愿给她。可众人仍旧是一副不相信表情,初虹觉着委屈,拉出初晨命她解释给大家听。 初晨微微地点头,道:“那钗子是我主动给六姐。” 初虹显然不知道,众人根本不相信七姑娘回答。府里人谁不晓得七姑娘软弱,任谁欺负她都不会说个‘不’字儿。所以七姑娘点头,再加上刚才周初虹生拉硬拽初晨那一幕,反而加坐实了四姑娘欺负七姑娘行为。 三房日子本就过得寒酸,二房如今当权管家,非但不接济三房,还抢人家七姑娘那点值钱物件。下人们见此,心中不免愤愤起来,十分同情七姑娘遭遇。 初虹气不过,眼泪掉了下来,扯掉头上金凤钗往初晨身上一丢,掩面跑了。 凤钗打到初晨身上后掉到地上,摔掉了坠珠。周遨气呼呼捡起来,对初晨道歉:“怪我没接住。” “八弟,这怎么能怪你呢,是六妹太过分了。” 初雨搂住初晨安慰她,又从自己头上取出一只钗来放到初晨手里。“我替六妹妹赔你,不许不要。” 四姐这般说话初晨不收,便显得小家子气了,只得接下钗向四姐道谢。几个姊妹和周遨等兄弟向初雨投以敬赞目光,唯独周逸淡淡笑看初晨,没看初雨一眼。 这边闹剧收场,那边戏台子备好了,请众人去瞧戏。 老太太不知何时醒来,精神抖擞地往外间这边走。瞧见周逸,赶忙招呼他来扶着自己。众人刚出了院儿,便碰见吕氏带着一对母女迎面来。这母女正是吕氏先前提及娘家嫂嫂王氏和王氏女儿吕云燕。互相见过之后,老太太夸赞吕云燕端庄贤淑,随后被周逸和王氏一起搀扶着去看戏。 戏才开场,便见六姑娘周初虹凑到二太太身边抹眼泪,二太太往几个小爷儿坐地方瞧了瞧,又对周初虹附耳说了几句,周初虹哄着点点头。没一会子儿便见她红着眼走向周遨,说了什么,使周遨一愣,随后她又往初晨这来。 “七妹妹,先前是我不对,摔坏了你钗,我再赔你一个。”周初虹极不情愿将备好红宝石云凤纹金簪递给初晨。 初晨一瞧这钗比她先前那只不知贵重多少,摆手不敢收,又说四姐姐已经代为赔了一根,不必再给了。 周初虹一听,脸上轻松了不少,也不再让,命丫鬟将钗收好,坐了初晨身边。 “先前掐你,是我不对。可是那钗明明就是你给我,她们不信,你也不解释,害我被母亲臭骂一顿。” “我解释了,是他们不信。”初晨看眼初虹,淡淡说道。随即转头继续专注地看戏,看到兴头上,也劝初虹看。 初虹哪里有心情,回想初晨确实解释了,她挑不出错来也就不好怪她。一口恶气咽进肚子里,只当今儿走霉运了。 两场戏唱下来,老太太瞧见几个孙子辈坐不住了,打发他们各自玩去,只别吵了他们看戏便好。 周迢带着兄弟们去侯府后花园另设个酒桌。初雨听说了也动了心思,和姊妹们选荷塘边凉亭处。 初晨爱看戏,便没和他们去。 等戏散场了,老太太见初晨还,叹了句:“难为她小小年纪,喜欢看这些。” 是夜,老太太准备休息,熄灯前,听望春讲述今日午后六姑娘和七姑娘、八爷吵嘴事儿。老太太听完,满意点点头,道:“还是四丫头识大体,不愧是长房嫡女。” 望春点头应和,又道:“吕姑娘留府里,老太太有什么表示?” 老太太思忖了会儿,道:“有宋丫头先例,你看着办吧。” 望春点点头,心想老太太对俩姑娘不偏不倚,要么是都没看上,要么是有心观察一段再定。老太太想法素来难以琢磨,她不好妄加猜测,自己本分便好。 望春伺候老太太睡下,熄了灯,才想起有件事忘了禀报,只得等明日再说。 傍晚归来,初晨见院里丫鬟窃窃私语。 初晨便找儿问话,这院里她消息灵通。提起那事儿,儿咯咯笑起来,忙不迭凑到姑娘身边絮叨起来。 儿说了小半柱香时间,初晨挑出其中要点总结为一句:吕云燕和宋妙书后花园酒桌上吵起来了。吵得过程也极为有趣,六姑娘帮着吕云燕,五姑娘帮着宋妙书,四姑娘则是劝架和事老。 初晨闻言挑了挑嘴角,眼里瞧不出丝毫喜怒。她本无意去掺和,只要不惹到她,她自然会一笑置之。 怎料第二日,初雨差人请她去后花园吃酒赏花。名义上说是去赏荷花,倒不如说是给宋妙书和吕云燕摆讲和宴。 这场闹剧,终赢家不会是吕云燕,也不是宋妙书,而是四姑娘周初雨。 初晨饮口苦丁茶,苦涩随即舌尖蔓延。 楠芹见传话丫鬟等得焦急,试探性问了问:“姑娘去不去?” “去。” 事关大房、二房和平,初雨若不请她也罢了,若请她她不去,事情传到有些人耳里,她变成了幸灾乐祸小人了。 初晨到时,初雨、初露、宋妙书也刚到。初虹和吕云燕则姗姗来迟。 荷塘边凉亭,六个姑娘围坐桌旁,一声不吭吃菜,谁也不先说话,气氛尴尬至极。初晨慢悠悠品着上好果茶,倒不担心气氛不好,和事老早晚会跳出来缓解气氛。果然,初雨耐不住性子了,给初露抛去个眼神儿。 初露会意,咳了一声,道:“未免喝酒太无趣,我提议玩投壶。” 初雨带头附和,宋妙书也赞同,初虹和吕云燕也微微点头。 丫鬟们将早就备好了壶和檀木制无镞箭摆了出来。六个姑娘分别抽签分成两组,初雨、初露、宋妙书一组,初虹、初晨和刚来吕云燕一组。俩组人,分别拿着同等数量无镞箭投向六尺外壶口,投中多一组胜,胜者可令败者饮酒三杯。 六轮下来,胜负各一半。姑娘们酒量不好,个个喝得脸颊红扑扑,气氛比先前热络了许多。初雨撺掇下,宋妙书和吕云燕互相致歉,成功和好了。紧接着又玩了几局,宋妙书不胜酒力,第一个喊不玩了。“再喝找不得回去路了。”说着便欲拉初晨陪她出去走走。 吕云燕也拉住初晨,对宋妙书道:“我也去。” “七妹妹好受欢迎啊,我嫉妒了。”初虹幸灾乐祸道。 初晨干笑:“六姐姐喜欢,让给你。”说着牵住两人手,拉给初虹。初虹开口拒绝,怎奈已被喝醉宋妙书和吕云燕缠上了。 “好妹妹,好歹让一个给你。”初虹把宋妙书推给了初晨,自己则拉着吕云燕先行告辞。 初雨突然提高音量:“哎呀,我怎忘了,祖母要我和五妹妹今儿去她那抄经书。宋姐姐又醉成这样,可怎么好呢。” 初晨还未来得及回答,初露先抢了话,对初晨千恩万谢,拜托初晨将吕姐姐送回房。说完初露和初雨便带着丫鬟们迅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第十一章 圈套 “那便麻烦妹妹了。” 宋妙书红着脸撒娇,身子软软靠到初晨身上。初晨还没到发育时候,身材略显瘦小,自然比不过宋妙书高大,被她一靠,险些栽倒。幸而楠芹和玉瓶眼尖,赶忙扶住了初晨。 “我没丫鬟们好用,”初晨灿烂笑一下,转而吩咐楠芹和玉瓶:“你们俩扶宋姐姐回去。” “不要回去,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好生没趣。” 宋妙书似突然清醒了,站得稳稳当当。猛,又坐了下来,大大杏眼呆呆盯着桌面,勿自抹起眼泪。 “众人都道姨母疼我,可她们哪知道‘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理。这富贵荣华侯府再好,也不如我那贫寒穷酸狗窝。妹妹虽是府中小姐,却和我一样,要瞧别人脸色行事。容我说句难听些话,妹妹你这个嫡女都不如老太太身边大丫鬟望春风光!你,甘心么?” 初晨收敛脸上笑意,眸光清冷下来,盯着宋妙书。 宋妙书打个激灵,意识到初晨听进去了,也认真了,继续道:“妹妹,我们都是命苦人啊。” 说完宋妙书哭得甚,泪水浸透了帕子。 初晨呆了半晌,方缓缓道:“姐姐喝醉了。”命丫鬟们将宋妙书送回,这一次语气比先前强硬了很多。 “妹妹,姐姐求你陪我会儿,我心里好难受。” 宋妙书拉住初晨手不肯放,泪汪汪杏眼写满了楚楚可怜。见初晨终于点头,宋妙书破涕为笑。她缠住初晨胳膊,拉着她陪她这园子里转转,醒醒酒,方答应回去。 与其说院子里闲逛,倒不如说宋妙书拉着初晨直奔院子里‘塘边小屋’。 塘边小屋健侯府后花园荷塘北端,地方偏却僻静,极为适合文人们读书作画。府里少爷们肯读书少,故那地方也有两个人去,大爷周远和四爷周逸。周远去年考中了三甲进士,顺天府谋了个从七品官做,如今公务繁忙起来,极少再去了。 隔着荷塘,远远地可见荷塘北面错落着几间屋子。宋妙书有些兴奋,指着初晨问那是做什么用。 初晨眼里闪出几分冷漠与厌恶。往事重演,她怎么能掩饰住情绪? 还记得当年宋妙书对尚且病弱她诉说委屈时,初晨颇有受宠若惊感觉,也掏心掏肺道出自己难过,俩人抱头痛哭后成了患难挚友。紧接着,宋妙书便利用上她这位‘患难朋友’,求她带她去周逸‘塘边小屋’,终究闹出了一场笑话。这‘笑话’背后代价是初晨被禁足半年,魏氏被迫跪父亲牌位前忏悔了一天一夜。 宋妙书见初晨愣神儿,扯着她袖子继续撒娇道:“好嘛,妹妹告诉我嘛。” 初晨转移话题道:“天色不早了,先送姐姐回房歇息吧,此地我们改日再游。” “你带我去那几间房舍瞧瞧去,我便跟你回去,好不好嘛?” 宋妙书眉开眼笑扯着初晨袖子来回摇晃,话说甜甜,却呕人胃翻腾。 初晨一把抓住宋妙书手腕,由不得她挣扎,使眼色给楠芹,二人一起扶着宋妙书回去。宋妙书见初晨动粗欲挣脱开,可一个人力气始终比不过两人。终于将宋妙书送回房,宋妙书却撒起泼来,堵住了房门喝令初晨不准离开,扬言要告诉姨母和老太太。 “宋姐姐不是懂‘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理么,这会儿犯糊涂了?” 初晨才不会相信宋妙书会傻得将此事告诉老太太。宋妙书摆明了是要勾搭周逸,别人瞧不出来,那火眼金睛老太太瞧不出?大太太何等精明人,绝不会把柄主动奉到老太太手上。大太太敢让宋妙书做这等胆大出格事,就是因为有初晨这个垫背。只要有初晨,老太太注意力自然转到初晨身上,变成是初晨‘主动’引领一位府外‘不识路’‘不懂实情’人犯了糊涂事。即便是被发现了,宋妙书也会被摘干净了。 初晨眼里,宋妙书不过是大太太拉拢三房嫡子一颗棋子,可怜很,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相让,但这并不代表不会惹毛了她反扑过去。初晨眸子此刻显冷意,死盯着宋妙书,把宋妙书吓得哆嗦,再不敢挡住路。 初晨嘱咐丫鬟们精心伺候宋妙书,便带着自己人回院,路上巧遇二房里尤妈妈,闲聊几句。 回去时候丫鬟团圆已经院里等着,传话说:“四爷请七姑娘去趟塘边小屋。” 初晨微愣了下才点头,带着人跟着团圆去了塘边小屋。 人还未到近处,远远地听见似有女子声音,细细听来竟是一首诗: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初晨才学不是很多,却也能从其中只言片语中推敲出这是一首情诗。初晨心里咯噔一下,是谁这样大胆,这里吟诗作赋? 初晨跟着团圆往里走,吟诗女子声音越来越大了,到门口时,初晨顿住脚,笑对团圆说:“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未办,替我回你家爷,我改日再来。”说完不等团圆回答,初晨已转身往回走。 这时候,屋里头周逸不适适宜说:“七妹妹若来了,便进来。”团圆赶紧笑着伸手示意初晨进门。 初晨迈进门,不出意料看到宋妙书身影,而站她旁边是初露。二人见到初晨很意外,面色有些尴尬。而周逸正坐书案后,手执毛笔匆忙划了几下,似是要急于完成一幅字,小厮忘忧立他身后伺候。 周逸写完字,脸上扬起一幅得意笑容,招呼见初晨过来,打开书案上一个一尺见方木盒子。周逸扬扬眉,给初晨眼色。“挑你喜欢。” 盒子里装着金银瓜子、格式样玉佩、扇坠子等东西,大部分是男子用挂饰,偏偏上面有只翡翠色玉簪,成色及样式都极为上乘。 宋妙书眼尖发现那只簪子,先初晨一步拿了出来,左右看都喜欢不得了。 “逸哥哥也送我么?” 周逸只淡淡笑着,眸光落宋妙书手上,眼角泛出一丝冷意。 宋妙书见周逸不反对,心中一喜,将簪子据为己有。初露却意外地老实,傻愣愣站原地。 初晨则从箱子里挑出一个白翡翠坠子来,得到周逸同意后,收了下来。初晨领完东西便告辞,初露和宋妙也不好再待下去,拉着依依不舍得宋妙书一起走。周逸也不言语,目送她们离开。 宋妙书和初露只有两人过来,身边也没跟着丫鬟。宋妙书没看眼笑,似是心情大好,而初露则青着脸,牙齿咬着下唇,似隐忍着很大怒火。 出了塘边小屋,初晨和她们二人只有一小段同路。眼瞧着要到分叉路口,初晨听到身后似有什么声音,加步向前走,直至安全回到自己小院里。 平静过了几日,不知从哪里来消息,说‘宋妙书与周逸私定终身,塘边小屋以诗定情’。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侯府上下。 问题突然比原先预期严重几分。当初风平浪静,老太太已罚狠烈,如今满城风雨,老太太恐怕自己先气疯了。 下午,初晨、初露、外加三个房太太们全被叫到了老太太房里。六个人跪老太太满前整整半柱香时间,屋子里静悄悄,只能听到老太太拿着茶盖拨弄茶水时,瓷器碰撞响声,这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清脆刺耳,听得让人发慌。 老太太突然把茶碗往桌上狠摔,惊得几个人心打颤。老太太狠戾目光先落了初晨身上,开口便骂:“没教戒东西!前些日子见你乖巧,我当你受开化了,有些像我们侯府嫡出血脉了。岂料你比先前混账,小小年纪竟干出这等不知廉耻事儿来。” 魏氏闻言,护着初晨她身后。魏氏虽跪地,腰杆子却是直直,毫无畏惧与老太太对视,反驳道:“初晨不过小姑娘,小小年纪会犯什么大错,婆婆何以对她恶言相向?” 老太太冷哼,瞪魏氏道:“我恶言相向?看看你教出这俩好姑娘!她们么竟敢私下里带着宋妙书去见逸儿,颂诗传情。朗朗乾坤,两个未出阁姑娘做出这等有伤风化事儿来。传出去,我们侯府脸要不要了?” 老太太把周逸含辛茹苦养大,教导他做人道理,周逸也是个争气,没有恃宠而骄,没有纨绔子弟劣性,性情和顺谦恭,又极为好强上进,侯府里数他书读得好。他前途好,谁若胆敢堵住他乖孙子周逸路,她绝不会轻饶。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宋 苏轼《水龙吟》 13第十二章 真相不明 颂诗传情?魏氏转头疑惑看向初晨,正对上她眸子,清澈见底坦然。魏氏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她握住初晨手,给她一记安慰眼神儿。魏氏挺直了胸脯,卯足了劲儿欲跟老太太对抗到底。 趁老太太问张氏和吕氏话,初晨反握紧魏氏手,对魏氏摇了摇头。魏氏不明白初晨意思欲问她,被老太太瞧见了她分心,又是一顿臭骂。 初晨头打地,哐哐……磕了三声响头,雪白额头顿时泛起一片青紫来。就算小户人家女儿也娇气十指不沾水,初晨怎么说也是堂堂侯府嫡女,她磕头狠劲儿着实吓坏了场其它人。 这姑娘不怕疼也不怕破相么? 长辈处理事务,非允许小辈绝不准插话;无论说对与错,也是犯了冒犯长辈大不敬之罪。这是亘古以来,家族里必须遵守隐形规矩。 初晨这一磕,老太太自然明白她有话要说。看她如此‘狠’份上,自然会给她一次说话机会。 “孙女儿斗胆,想纠正祖母刚才话。我并没有和五姐姐一起私下带着宋姐姐去四哥——” “对对,祖母,我们并没有去,是外边人谣传。” 初露以为初晨替她求情,急迫插话,跪着爬到老太太脚边,仰头哭着恳求她,泪汪汪眼睛里写满了无辜与委屈。 “我准你说话了么?” 老太太发怒,吓得初露缩了回去,低头默默地掉起眼泪来。 老太太是什么人,经历过大风大浪,初晨一张嘴,她便听出来这丫头欲为自己辩解。真是笑话,她堂堂信远候府人拿人会没证据?随即招手叫来个名叫海棠丫头来。 海棠:“初八那天傍晚,六爷叫我去塘边小屋寻本书与他。我远远地我听见似有女子吟诗,便走了几步,瞧见七姑娘和几个丫鬟进了书房,不一会子,七姑娘、五姑娘和宋姑娘先后出来,一同说说笑笑离开。我心下奇怪,转念又想,姑娘们素来好吟诗作赋,来拿几本书也是有,没什么。我后来进了门,竟见四爷屋内……” 说说笑笑?初晨心中冷笑,这丫头耳朵当真好使?她何时和她们说说笑笑了?初晨听完讲述,心里八成有数了。海棠虽过程中抹黑夸大了几句,但讲述情况基本属实。老太太只听到只是后半段故事,所以才误会了。只要将整个故事讲完,自然清楚明白了。 初晨简单解释了当时情景,也稍委婉表达了下宋妙书当时强烈愿望。她把宋妙书后安全送回,又塘边小屋遇见宋妙书和初露,是纯属巧合。 初晨描述整个过程中出现几个证人,很好证实,老太太自然是不会相信她房里丫鬟,只招来尤妈妈和小厮忘忧问话,事情也大体了然了。 老太太吐口气,闭上眼,摆摆手,让初晨、魏氏和吕氏先到外间等着,只留下初露和大太太张氏问话。 初晨刚坐下来,魏氏便忍不住关心她额头,伤口已经肿了起来。 望春也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白瓷瓶,笑着递给魏氏,说是老太太差她送活血化瘀膏,宫里头东西,极为好用。 魏氏一直阴着脸,因初晨此刻没有药才勉强接下来;否则以她脾气,绝不会用老太太歉意施舍东西。道歉有个屁用,人已经伤成这样。早干嘛去了,她就不能把事情查得清楚明白了再问罪?敢甩脸色给望春看,魏氏当属侯府第一个。 初晨连忙拉着望春感谢,笑着解释道:“母亲过于疼爱我了。” 望春会意一笑,反拉住初晨手,明白点点头,没有丝毫生气意思。 吕氏见状,也笑着打圆场,把望春好顿夸。 突然,里屋传来初露哭嚎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心颤。紧接着传来老太太一声厉吼,哭声渐渐小了,转而变成了求饶声。再后来,连求饶声也没了。 吕氏听着心里后怕,拍拍胸脯吐口气,似是庆幸自己能逃过这场厄运。吕氏发现初晨看她,对初晨嘻哈一笑:“幸好你路上碰见了尤妈妈,事情这么讲清楚,不然那屋里……”吕氏说完,身子还抖一下。 初晨笑了笑,似是赞同吕氏话。 吕氏得意起来,和初晨套近乎,讲了很多掏心窝话。初晨认真听着,不时地点头。这让吕氏加自我满足,滔滔不绝起来。 魏氏原本也感激吕氏,尤妈妈毕竟是二房人,敢替不得宠三房说句公道话,已经让魏氏感激不了;魏氏甚至想过包两块金子送与尤妈妈以表谢意。然而当吕氏越说越多、越说越激动时候,魏氏发觉其中不对了,吕氏对于今天发生事似乎颇为高兴,有种奸计得逞后喜悦。 魏氏起了警惕之心,发现这位常照顾她二嫂似乎没那么简单。想想今天事,大房被训斥,宋妙书被踢出局,剩下个不对不错吕云燕反倒耀眼了。若吕云燕若嫁给周逸,老太太又素来和周逸站一起,吕氏掌控住不仅仅是二房、三房未来,而是拿捏整个侯府实权! 魏氏再往深一层思量:想那大太太张氏素来精明,虽然宋妙书不过是她拉拢周逸一颗棋子,却也不至于如此铤而走险,轻易废掉这颗子。事情或许不是表象那般简单,这其中必有些常人不知因由。 吕氏从尤妈妈讲到自己这些年来不易,如何教育子女帮助妯娌等等。初晨听她终于讲完话,才道:“六姐姐才貌双全,自然是二婶教导好。说到六姐姐,我也忘记是谁说,二婶可知道府里有传言‘五姑娘是六姑娘福星’说法?” 提起初露,吕氏脸上喜悦感褪,解释道:“是有这样说法,我生你六姐姐时候难产了一天一夜,碰巧第二日方姨娘也临盆,没受什么苦便生下了你五姐姐,随后不到半柱香功夫,我把你六姐姐生出来了。老太太一高兴便道你五姐姐是福星降临,把福气传给了你六姐姐。” “竟是这样,后来五姐姐和六姐姐亲跟一个人儿似得,也是因为这个?” 初露和初虹打小亲昵,去年因些事儿俩人闹掰了,初露便和初雨好上了。初晨突然提起这个,想必是要问初露和初虹闹掰缘由。吕氏脸色阴沉了,表现有些不自。 “也不是,单是她俩先头合得来,后来也不知什么闹掰了。哎呦,你们姑娘们事儿,我们这些做长辈弄不清楚。今儿和她好,明儿又和另一个说起悄悄话。弟妹,你说是不是?” 听闻吕氏问话,魏氏抽回思绪,不自然笑了笑,敷衍着点头。 吕氏恢复了笑意,拉着初晨手,拍她手背道:“还是我们七姑娘性子好,老实敦厚。” 望春挑开帘子,张氏和初露从里屋出来。张氏阴沉着脸,似受了老太太好一顿责骂;初露严重些,路走颤颤巍巍,眼睛哭得红肿起来。初露呆呆看初晨一眼,而后被婆子们强行‘扶着’离开。 望春传话让初晨和魏氏进屋,吕氏没事么事儿可以先走了。 初晨和魏氏进门刚欲跪下,被老太太一阵笑打断了。老太太吩咐魏氏坐下,又叫初晨坐到自己身边来。老太太细看初晨红肿额头,着实磕得不轻,心里叹这孩子死心眼。 “让你受委屈了。” 老太太握住初晨纤细手,打量这丫头有些太瘦了,吩咐望春把她自己补品匀些给初晨。又见初晨模样虽好,打扮得不经心,又备了些首饰与她。初晨客气了下,老太太执意送,便收下了。 “你先前孝敬我红果糕倒不错,我让厨子照模样做出来,单单样式好看了些,味道差了许多,这里头可有什么讲究?” 初晨将做糕点工艺全部讲给老太太听,唯独没有说红果来历;即便说了那样红果也没有了,只会让老太太失望。再说以老太太这儿厨子水平,就算材料差了些,想必也会做出相似味道。况且味道略有些差别,留给老太太一个念想也是不错。 听初晨讲得细致入微,老太太连连点头,感慨了其制作方法复杂,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难不成那点心是你亲手做?”见初晨点头,老太太连连赞叹她有孝心。孙子孙女养了不少,亲手做东西给她也有,但都是些简单玩意儿特意,故意请赏讨她欢心;像初晨这般用心又不邀功是第一个。老太太又从手上撸下一串珠子给了初晨。 “初露是你女儿,犯下这样大错,作为主母责任第一。本欲罚你反思一日,又谅你教出初晨这样好女儿,算功过相抵了吧,回去抄两遍《二十四孝》与我。方姨娘那头也不能放过,你看着办吧。” 和魏氏说话时,老太太态度依旧强硬,但和以往比起来已缓和了许多。魏氏这个媳妇她向来看不上,以后也不会看得上。老太太见魏氏生硬点点头,仍是不服气模样;老太太闭上眼懒得去瞧,摆摆手让她们娘俩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一半,明天补上 今天有些事儿,写不完了,明天保证把剩余补上,__"… 14第十三章 吕氏城府 庶女不是她教养,还要她担责任!魏氏对老太太处罚不服气,和初晨抱怨了一路。刚回到院里,立马叫人去找方姨娘来。碍于讲话内容不适合没出阁女儿听,魏氏先把初晨打发走了。 周遨听说母亲妹妹被老太太叫了去,猜测准没好事。周遨心里做了坏打算,拿着长枪去妹妹院子里等。初晨回来时,见八哥持枪立炎炎烈日下,忙叫人扶他进屋。 周遨灌了几碗凉茶,才恢复精气神儿。周遨听初晨说事情有惊无险,才安下心来,挠头对初晨傻笑。又发现妹妹额头上伤口,心疼起来,抡起长枪就要去找人算账。 “八哥找谁去?这头是我自己磕。”初晨半垂着眼帘,语气有些无奈。 见妹妹伤感,周遨手忙脚乱起来,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会儿抬起来一会放下。想要仔细探看妹妹伤口,又怕自己鲁莽唐突了妹妹。 周遨憋了半天,终于想出几句劝人话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妹妹以后对自己轻点。你也知道,我爱舞刀弄枪,小时候耍不好也伤到过自己,不过都是些小伤,几天就没事儿了。妹妹也是,若玩不好,便把伤人东西扔远远。” 初晨微微讶异,对上周遨眸子,单纯眸子里透着满满关心。“若玩不好,便把伤人东西扔远远。”这话或许是周遨无意之言,却令初晨大受震撼。 她重生,是为了伤别人,还是伤自己? 初晨感激看向周遨:“哥哥,谢谢你,我有哥哥关心真好。” 周遨愣了愣,不好意思挠头,笑着说他没做什么。然后周遨从怀里掏出两只铃铛来,送与初晨。 初晨目送周遨离开,忽然羡慕起他来。八哥心思简单,人活得乐;若不是上一世有她拖累,早讨个武将女儿做媳妇,俩人或许会简简单单一起乐。 “太太那儿有消息了,方姨娘突然撞墙晕厥了,被太太差人抬回院儿了。”楠芹说完,又打发走屋里其她丫鬟,对初晨耳边小声道:“我回来时看见如意和尤妈妈回廊后头嘀咕什么,听不大清楚。” 初晨点点头,不作置评。 楠芹等了会子,见姑娘没什么吩咐。楠芹拿起桌上两只铃铛仔细看,是白瓷做成铃兰花形状,上面用釉彩画着兰花,一晃荡传出清脆声响。 “这铃铛挂哪儿?” 初晨眼睛瞟向朝北一扇窗户,“就那儿吧。”初晨想起了什么,又道:“麻烦你做个兰花样荷包,把上次从四哥那儿得玉坠子坠上,用先前给他做衣服余料。” 楠芹点头应下,去找半梅要坠子,里外寻了半晌不见人。 “这样热天儿,跑哪儿躲凉去了。”玉瓶正往地上洒水,随口玩笑了一句。 儿一脸不乐意,极不赞同玉瓶话,酸道:“我看不见得,这几日她鬼鬼祟祟,保不齐认主子了。” 楠芹和玉瓶对视一眼,奇怪道:“儿今个气儿不顺?” “我哪里不顺了。”儿没好气说,抡起手里抹布使劲儿擦桌子。 初晨懒懒趴贵妃榻上躲清凉,天太热她动都懒得动。见儿和往常不大一样,脾气比玉瓶还暴躁几分,起身看她。 儿见屋里众人怪怪打量她,不乐意撅嘴,端着水盆逃出去了。 楠芹请示初晨要不要追出去。初晨摇摇头,笑道:“她肚子里有话不肯说,再等等吧。你给陈妈妈传个话,让她去请个大夫瞧瞧方姨娘病,再从老太太给我补药里头挑出几样来一遭儿送过去,管说是母亲送。” 初晨觉得乏了,额头重涂药后,便躺下歇息了。 楠芹带着丫鬟们全部退到外间,随后出门给陈妈妈传话。玉瓶和春雨端了些点心瓜子放桌上,坐下来喝凉茶闲聊。不一会儿,楠芹回来了,手里拿着料子和几样绣线,桌边坐下来准备绣花。 春雨给楠芹端上凉茶,问:“姐姐托陈妈妈去给方姨娘请大夫了?” “嗯,又让钟儿带了些燕窝一并送去。” 玉瓶不明白:“祸是她女儿闯,墙是她自愿撞,姑娘干嘛给她求医送药。” 楠芹回道:“姑娘这么做自有她道理,你们休要再议论。” 春雨和玉瓶对看,老老实实嗑瓜子,也不言语了。 半梅进门见她们三人外间坐着,往里头探了下头,隐约看见姑娘躺榻上,问:“姑娘睡了?” 初雨和玉瓶同时点点头。 楠芹问:“才刚你去哪儿了?” 半梅不停地眨眼睛,回道:“昨儿没睡安稳,回房眯了会儿。” 楠芹看眼半梅,开口问她要玉坠子。半梅问她要做什么,听楠芹解释了,方从抱厦里捧出一个上锁木盒子来。半梅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里面放些金银物和首饰。半梅挑出玉坠子给楠芹,欲将盒子重锁上。楠芹让她等等,悄悄地去里屋将几样贵重首饰与了半梅,让她一并锁起来。半梅点头,仔细打量这几件东西,果然是老太太赏东西,精贵无比。 一夜之间,三太太逼迫方姨娘撞墙事儿传遍了,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差望春去瞧方姨娘。 望春半路上遇见吕氏,二人一同前往。刚进进门,便看见桌上摆着两碗东西,一碗是熬好汤药,另一碗是燕窝。再看床上方姨娘,额头包扎干净利索,人虽然昏睡着,但瞧面色尚且红润。 二人出来,吕氏便笑着问望春:“你怎么看?” 望春思量了会儿,斟酌道:“我看没什么大事儿,恐怕是有心人故意污蔑三太太。三太太如果真容不下迫方姨娘,又怎会给她寻医问药,供应补品?” 吕氏点头赞同,不敢说二话,目送望春离开。 尤妈妈听了望春话,心虚得很,凑到吕氏跟前小心翼翼道:“奇怪呢,我昨儿去打听时候,三太太明明对方姨娘不管不问,别说请大夫了,连根草都不曾施舍过。” 吕氏剜一眼尤妈妈,骂她无用。三房被老太太冷了多年,上次周逸事儿闹出来,反倒让三房有回暖势头。吕氏本想趁此机会把三房蹿出小火苗熄灭,如今此举反加了把柴火。 吕氏思来想去觉得不对,方姨娘是自己找罪受,以魏氏性格绝不会去关心方姨娘。这三房里送医送药可能不是她,以周遨性子也不可能,周逸这两日外头学画未归,只剩下……吕氏心中打个激灵,她怎就忘了这丫头。先前老太太房里,她表现勇敢过人,敢那样狠对待自己人,又怎么会是个懦弱。 “先前七姑娘房里安插人了么?” 尤妈妈惊讶,太太突然提起七姑娘做什么?“七姑娘老实巴交,惹不出什么大事,便没往那送人。” “糊涂!风云万变一瞬息,事事岂能如你我所想去发展。”吕氏训斥尤妈妈后,吩咐她些寻个方法,往七姑娘院里送个人。 “宋姑娘呢?” 尤妈妈闻言一笑,乐呵呵道:“今儿被大太太送出府了。” 吕氏得意勾起嘴角,“哼,和我斗,她还不够格。”总算得了个好消息,吕氏一扫心中阴霾。七姑娘那头还没弄出什么名堂来,她还有时间再想办法。总之,早晚把她们拿死死。 吕氏和尤妈妈才走,旁边树丛里晃出个黑影来,迅速消失朝北小路上。 周逸回府才知,他跟林夫子学画这几日,府里头发生了很多事情。听说初晨伤了头,周逸差团圆把他独有两瓶化瘀膏送去。怎料团圆又原封不动拿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个荷包。周逸拿起荷包仔细瞧,荷包样式正和那件衣服相配,上面坠子也是当初她送初晨。 团圆又道:“七姑娘说这荷包是她求丫鬟做,这几日她头晕厉害,没法子用针。等过些日子她好利索了,再多做几个送与四爷。” 周逸闻言,面色冷了下来,嘱咐团圆道:“你告诉她,我只喜欢这针法样式,谁做无碍,不必事事躬亲,累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周逸又命忘忧把他匣子打开,欲挑几样贵重东西感谢初晨。周逸翻来翻去,后什么也没拿便把盒子扣上,只吩咐团圆传话便可,东西他不送了。 周逸要到老太太房里问安,换了身衣服出门,见院门外树丛里似有人影,厉声问是谁躲哪里。 “四爷,是我,月季。”伴随着树叶哗啦响声,瘦弱月季从树丛里走了出来。月季冲周逸行礼,一直低着头。 周逸微微皱眉,打量月季枯瘦身段,风一吹似能折裂了。 “有事?” “是……是五姑娘让……让我来求四爷……” 作者有话要说: 咩~~~这章也写完了,欢脱···· 15第十四章 有人抽风了 月季吞吞吐吐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才把整件事情描述完。简单说,她就是来替五姑娘传话,求周逸帮她向老太太求情。 “你觉得我该应么?”周逸风轻云淡笑着,扬了扬眉,话语中带着浓浓讽刺。 “奴奴……婢不知。” 月季胆怯地低下头,声音愈加颤抖,她不敢抬头看四爷,怕四爷也把火气撒到她身上。感觉到身前黑影晃动,月季吓得噗通跪地求饶,不停地磕头解释说是五姑娘逼她来。月季哭红了眼,不见四爷回应,慢慢抬头偷看,眼前空空没有一个人。月季赶忙四处搜寻,瞧见四爷和丫鬟们路口消失背影。月季尴尬站原地,抿了抿干裂嘴唇,认命叹气,她非常害怕回去见五姑娘,却又不得不回去,只好慢吞吞往回走。 初晨额头养了几日,淤肿消得差不多了。她试着用粉扑额头上掩盖,只要涂厚一点,便不那么明显了。 楠芹凑上来瞧,笑道:“厚重了些。” 初晨摊手,表示无奈。“听说明儿镇南候夫人和大姐姐一遭儿回来,我这伤断是不能让外人瞧得。”初晨拿着铜镜左右照,自我感觉不错,笑道:“粉是重了点,也不算难看。” 玉瓶赞同道:“是了,姑娘是个天生美人胚子,怎么打扮都漂亮。” “嗯,还是你嘴甜,我爱听。” 初晨和玉瓶相视一笑,拿起桌上凉茶饮用。院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玉瓶欲出门去瞧,怎料门口突然冒出个疯癫人来,使蛮力推到了玉瓶,直直冲着初晨而来。楠芹见状赶忙拉起初晨,初晨被弄得猝不及防,手里茶碗滑落到地上,摔碎了。 那人掀翻了桌子,又拿起花瓶往地上砸。瞧初晨被她吓愣了,气势涨了几分。指着初晨,破口大骂起来。 “周初晨,你好歹毒心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终于现原形了。” 来人头发散乱,满嘴酒气,却面色苍白;初晨几经仔细辨认,觉得像是初露。考虑到初露素来以端庄贤淑示人,初晨有些不敢认,小声问身边楠芹:“是五姐姐?” 初露听这话加疯了,踢到几个凳子,挥舞着手臂张开手掌欲抓初晨。屋里屋外婆子丫鬟们回了神儿,一边护住了初晨,另一边牵制住了初露。初露也不知从哪儿来大力,扯破了衣服挣脱出来,往初晨身上扑。嘴里继续骂:“没想到你城府这样深,心肠狠毒如蛇蝎,连血亲骨头都不放过,老太太面前陷害我……” 陈妈妈带了四个粗使婆子进门,三两下止住了初露,拿着破抹布堵住初露嘴巴。初露人不服气,身体不停来回晃动挣扎,一双愤怒眼睛瞪着陈妈妈,嘴里发出呜呜声音,似是怒骂什么。 陈妈妈被她眼神儿瞅怕了,别过头去,躬身对初晨道:“七姑娘,您可要给老奴作证,是五姑娘喝醉酒发疯癫了,奴婢们不得不钳制住五姑娘,避免她伤了自己。” 初晨感激看向陈妈妈,点点头,道谢。 陈妈妈带着人押走初露,出了门正碰见原先看管初露禁闭婆子们。石路家代替看管婆子们道谢,命她们接初露离开。石路家却没有走,而是凑到初晨身边赔笑。 “五姑娘心里不大舒服,也不知从哪儿弄得酒,喝多了耍起疯来,奴婢们没看管住,请七姑娘谅解。这件事儿还请七姑娘替奴婢们瞒着,若被大太太晓得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哪里还有活头。” 石路家说着拿帕子擦起眼角,见七姑娘似乎有犹豫。石路家突然跪地,冲初晨磕头。 石路家是何等人物,她侯府里当差时候魏氏还没进门呢,连老太太都敬她三分;如今哪房想多吃个鸡蛋,哪个姑娘想多用点水粉,大大小小事都要经由她决断后才会上报给管家二太太。 如果摔坏家具要换,过冬窗户要糊纸,填肚米粥要红豆……那便不能得罪了石路家。 初晨想吃好穿好用好,至少不能比现差了。那就得点头,然后恭敬地扶石路家起来。 石路家拍拍身上尘土,脸上转瞬间挂满笑容。 “我说五姑娘岁数小,那事许是无心。不是有句叫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是五姑娘亲妹妹,有时候姊妹俩互相帮衬帮衬都能好过些不是?”石路家说完,也不管其它人什么态度,勿自地呵呵笑起来。 大太太作准了要保住初露,初晨也不能说什么,只管笑着点头,拉着石路家进屋坐。二人进了屋,见满屋子碎瓷片和东倒西歪家具,初晨不好意思起来。 “瞧我竟忘了,屋子乱,我便不留你了。” 石路家很满意七姑娘敬她,坐不坐无所谓。她打着胸脯保证给七姑娘换套好家具,恭恭敬敬行礼告辞了。 “狗仗人势。”玉瓶冲远去石路家背影唾了一口。 周逸一进门,见满屋子乱糟糟,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丫鬟们见四爷问话,立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周逸听完,似乎不大惊讶,笑着打发丫鬟们去拾掇东西。 丫鬟们见四爷温柔,个个脸羞得红扑扑,慢吞吞散开各自收拾,眼睛却不时地往周逸身上瞟。倒是楠芹、儿、玉瓶和春雨几个不同,脸上没什么异色,也没去周逸身前凑热闹。 周逸瞧初晨面容依旧姣好,安下心来。又瞧见小桌上摆着个白瓷瓶,和他那两个相同,难不得她把药退了回来,原来已经有了。 周逸关心问了问初晨这两日近况,又针对刚才发生事儿安慰了初晨一通。 “我知道她敢这样厉害,身后是有人。” 周逸轻笑,纠正她道:“石路家今日如此,并非护着她,五妹妹还入不了她眼。” 初晨仔细回忆刚才初露话,初露一直骂她恶毒、城府深,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初晨再问,周逸却只摇头;初晨再求他,周逸依旧摇头。 “并非我不告诉你,实则是我不知晓。”周逸说完,盯着初晨半天,初晨被他看得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问他。周逸叹了句:“七妹妹不涂那些俗气东西反而美。” 初晨掩嘴大笑,那湿毛巾擦拭额头,露出一块淡淡青紫来给周逸看。周逸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周逸又坐了会儿,要走,突然想起什么,问初晨:“你这缺丫鬟么?” 初晨一愣,没想到周逸会问这个,想了想道:“府里头按例该给配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我原先是都不够,提了楠芹到二等,三等有玉瓶、儿、钟儿,虽还差一个,人手倒还够用。” 周逸点头,侯府按例是这样,嫡女配两个二等、四个三等、四个嬷嬷和粗使丫鬟若干,庶女稍差些,少两个二等丫鬟。七妹妹这恰巧少一个,五妹妹那正好多一个。周逸心中有了思量,也不多说,道了别便走了。 初晨派人打听初露被禁足这几日可否有人见过她,打听信儿回来告诉她:“前几天到没有,只四姑娘、六姑娘今儿一早先后去瞧过五姑娘。” 初晨有点明白前世自己为何会死得不明不白,这侯府里水不是一般深。 初晨很想点搞清楚当初是谁害得她嫁错人、死于非命。可惜当初这后宅里你争我斗情形她没瞧见,也不知道是谁一手策划出这场婚事。重生后,一切一切都重开始了,事情还没有发生,有些事便加难于查起。 不过,初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幕后黑手必然不会是老太太;初晨出嫁前一夜,老太太破例留她自己身边睡,和初晨说了一夜嘱咐话。那时候初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注意老太太语气中无奈。老太太态度既是无奈,必然是不愿意这门婚事,但迫于某种原因,又不得不牺牲一名孙女嫁过去。 初晨是个牺牲品,替那个真正犯错人挡枪当了炮灰。她重生使命,首要一件就是抓住这个真正黑手。她也要这个人也尝一尝自己命运被他人随意玩弄滋味! 今天发生事儿,既蹊跷又不可思议。一个庶女发疯找嫡女算账,嫡女却被有权势下人威胁瞒下了庶女犯错。如此随便颠倒黑白、舞弄权势下人主子,会不会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初晨忖度半晌,决定以后将注意力重点放这位主子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日, 明天去瞧姥姥,小七或许会晚些, 16第十五章 镇南候夫人 初晨刚到,见过各房姊妹们,才发觉自己身上这套衣裳比别人料子好些。她正觉得奇怪,却见大姑娘和侯爷夫人已经进门了,忙和姊妹们一起跟着老太太上前迎接。 婆媳二人衣着华贵,众人簇拥下,互相搀扶着入了门。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亲自迎她们,请镇南候夫人上座。 大姑娘周初雪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裳,衣裳上金线刺绣图案发出闪耀光泽,与她满头珠宝金银交相辉映。她面色红润,体态比上一次见面丰腴了,说话时嘴角总是时不时地微微扬起,带着情不自禁喜悦。 老太太瞧眼里,心里愈加高兴了,对镇南侯夫人又热情了几分。 寒暄过后,老太太给镇南候夫人介绍姊妹们,初雨、初虹、初晨和初霜四个姑娘按照年纪大小依次排开。 这南侯夫人王氏颇为认真,走进了去瞅几个姑娘。相看初雨、初虹时候,王氏满意笑着点头,到初晨这里,王氏有意多瞧了,而后看了看初霜。 “老太太好福气,这几个姑娘个个好。四姑娘仪态端庄;六姑娘温婉可人;七姑娘相貌出挑,恍若仙子降临;八姑娘虽小看着也是个懂事。” 老太太谦虚几句,眼睛扫过初晨,不动声色落回王氏身上。大太太、二太太把镇南候夫人和老太太一举一动看眼里,也向初晨那儿看了一眼。 王氏竖着数目不对,四六七八有了,独缺个五?若是半路夭折不提也罢,可先前听初雪说过五姑娘模样好,也是个善解人意。虽然是个庶出,王氏也有意相看一眼。 “早前听说五姑娘孝顺名声,今儿怎不见人?” “这孩子先前熬夜抄了几本经书,着了凉,我让她静心歇着。你既想见,我这便差人去叫来,料她也是想见见你们。” 老太太不愧是经过事人,王氏提出来她便能应对如流,不见丝毫尴尬之色。 不一会儿,初露被几个婆子扶了进来。初露也穿着一身绛红衣裳,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眼睛却亮晶晶。她给老太太行礼时,身子禁不住抖动。 王氏见状以为她病未好,因为自己话被强请上来,心中顿生愧意,特意下来亲自扶起她。 初露受宠若惊,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对王氏甜甜一笑。王氏甭提多喜欢了,拉住初露手问长问短,除了将备好见面礼给了初露,另外还送了她个玉坠子。 嫡女风头被个犯错庶女抢走了,初虹有种哑巴吞黄莲感觉,碍于人多不好发作,只好恶狠狠地攥着帕子。初雨也不大欢喜,一味饮茶不语。 唯独初晨和初霜状况外,俩人坐一起小声嘀咕着大姐这一身行头值多少。 高晓高曦兄弟俩一到,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姑娘们各自羞红了脸低着头,眼睛却不时地往他们身上瞄。特别是高曦,虽然是弟弟,却比他大哥高半个头。他面容俊美,笑时凤眼上扬,带股子桀骜不驯气息;也恰恰是这美少年傲慢,勾起了无数妙龄女子芳心。 俩人给老太太请了安,便退了出去。 见到高曦那一刻,初露苍白脸上终于泛起了红晕,她终于明白了侯爷夫人此来目。心中有了定数,初露越加卖力讨好王氏。 戏班子开唱时候,老太太照例打发姑娘们各自去玩。这次初露留了下来,初虹实不喜欢看戏,眼睛不停地往王氏方向瞄,犹豫很久后决定留下来。初雨干脆,拉着初晨和初霜一起去玩。 人少了吃酒也没意思,三姑娘后花园里闲逛,正碰见竹林凉亭里下棋周逸。 兄弟们理应前头招呼大姐父和高曦,周逸突然落单,初雨自然奇怪。“四哥怎一个人这里?” “喝多了,躲到这。”周逸微微笑着,面色坦然。 三人明知道他撒谎没喝多,也不戳穿。随意聊了几句,便去寻别个地方。 妹妹们说笑声渐远,周逸方收敛住脸上笑容,冷冷看向北侧幽深竹林,道:“人走了,你出来吧。” “哈哈……”竹林深处传来爽朗笑声,高曦从里面走了出来,轻拍了拍肩上灰尘,而后落座周逸对面。他轻佻眯起凤目,摩挲着下巴,望着远远消失三个背影,道:“你几个妹妹挺有意思,那个穿粉衣裳是老七?啧啧……长相不错,就是脂粉气浓了些,俗!俗不可耐!” 一道冷冷目光剜向他,高曦被瞅得发毛,知道自己话得罪了周逸,却也不晓得认错。他俊脸上扬起一抹玩味笑,扬眉挑衅道:“不如这样,这盘棋我若输了,我向你鞠躬赔礼,收回刚才话,如何?” 周逸不置可否,放下手,落子…… 瞧完戏,老太太见初虹、初露还,与王氏笑了笑,夸道:“也难得她们陪着我。” 王氏点头赞同,欣赏目光落了初露身上。 初雪顺势拉住初露,对王氏笑着说:“我这个妹妹懂事了,人体贴,又学得一手好字。” 王氏又笑了,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疑惑瞅眼初雪,也笑了笑,点头赞同。王氏满意了,从手上撸下个镯子再次送给了初露。 初雨、初晨和初霜这时候也回来了。瞧见刚才王氏喜欢初露情形,初雨笑容有些僵,委屈看向大太太。 这时候婆子来告高晓兄弟那边也好了,王氏便拉着初雪和老太太们告别,又说等天凉了也请姑娘们去镇南候府赏菊花。 送走了镇南候府人,老太太情绪不高,打发大家散了,只留下大太太。 “她怎么说?” 大太太有些不敢说,却又想女儿才刚求她话来,硬着头皮道:“王女婿要续弦。” “混账!他续弦是他事,他随便捡个顺眼姑娘折腾去;我们侯门女儿再不值钱,也不会嫁给他这个猪狗不如东西!”老太太唾一口,满脸嫌弃。 “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太太打量老太太神色,似乎没有愤怒到顶点,还有商量余地,继续道:“当年若没有镇南候帮助,老爷也不会受圣上眷顾得了个大学士头衔。他们帮我们大忙,我们若……” “你不必说了。” 老太太摆手,叹口气。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信远候府能支撑到今天,少不得镇南候那头出力。这恩情她记得,所以当初镇南候夫人来替她侄儿求二丫头时候,她半点没含糊便应下了。她那个侄儿性情残暴,贪恋酒色,大婚后没有半点收敛,二丫头熬了几年,好容易怀个孩子硬生生被这个畜生打没了。就是因这小月子,二丫头躺下再没起来。 老太太抹起眼泪,回想二丫头没出嫁情形,虽然不是娇宠一身,却也活得轻松自。她愧对二丫头,也愧对二房。故此才将管家权从大媳妇手里拨给了二媳妇。好二媳妇懂理识大体,老太太知道她这些年背着她没少抹眼泪,但却从没有她面前这为桩婚事抱怨过一句话。 腰杆子若硬不起来,一辈子被欺负。这些年她们被镇南候拿捏事太多了,不能再任凭其摆布。 “我们侯府为镇南候这桩亲事牺牲够多了,没必要再陪个女儿进去,哪怕是庶女。” 大太太脸上露出为难神色,表示这件事有些难办。如若不答应,怕是初雪会受欺负。 “笑话,她是被镇南候府三媒六聘正经去过去大奶奶,岂是说欺负就欺负?再者说她嫁过去十年了,早该站稳了脚。若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如何配做我们侯府嫡长孙女?” 老太太气得头晕,倒下来休息。不容大太太再说话,直接摆手赶人。 大太太见老太太态度强硬,默默地俯首退出。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她没说镇南候夫人是想再要个嫡女。 大太太打骨子里觉得她大女儿这桩婚事结好,没有她,潦倒侯府怎能繁荣起来?牺牲两个女儿算什么,哪个高门嫁女不是图谋利益?再说以七丫头姿色嫁过去,说不准会博得谷姑爷宠爱。 大太太是对镇南候夫人打了保票要坐下这门婚事,她早想好了,四丫头找到高门第前,定是要把镇南候这边姻亲稳住。考虑到七丫头还差两年才到定亲岁数,来日方长,她可以慢慢啃老太太这块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太太,你越来越过分了哦。。。 17第十六章 镇南候夫人 初晨早上从魏氏那里请安回来,脸色不太好,吩咐楠芹和玉瓶一起清点她私房。 清点完金银,玉瓶先行去回禀初晨。楠芹走晚,忽然想起之前镇南候府人送见面礼还没开呢,里头或许有几两金子。楠芹找出那只匣子来,打开瞧,险些晃了眼。楠芹二话不说扣上盒子,捧到初晨面前。 初晨瞟眼匣子里金银,才不到百两,眉头皱了起来。见楠芹又拿出一只匣子里啊,有了些希望,催促她打开。 楠芹打开盒子,初晨和其它几个丫鬟全惊呆了。匣子里放着珊瑚素珠、红宝石素珠、珍珠手串各一个,翡翠镯子一对,吉祥金丝红宝石步摇一个。几样东西加起来,少说也得三百多两,及上一名正七品县官六年半俸禄了。 丫鬟们险些被晃瞎了眼,这种精贵首饰只有过年时候见太太们戴过,还是远远地瞧着。如今离近了再瞅,是精美无与伦比。 “这镇南候府人好生慷慨。”楠芹嗓音有些低沉。 初晨点头,轻咬着下唇,似为难起来。 “要不我去六姑娘那打听,或许几位姑娘们得一样东西。” 楠芹刚说完,见初晨摇头拒绝;楠芹也不敢再作声了,其实她连自己都不信自己话。镇南候府确实富足,但他们银子也不是海水潮来了,怎么可能串个门就撒上千余两银子? 玉瓶不明白姑娘为何得了好处不开心,却知道姑娘确实因礼物贵重不开心了,也试着去劝慰:“我听说镇南候夫人对五姑娘喜欢得紧,除了送她见面礼,还格外赠与了玉坠子和镯子呢。大概侯爷夫人也喜欢姑娘,又或者这位侯爷夫人就是慷慨,见着合眼缘人就赠东西。我不明白趟上这等好事情,姑娘愁什么。” 玉瓶眼馋往匣子里看,拿出那对镯子仔细掂量。“成色真不错,连大太太都未必有这样货色。哪天小姐戴上这些东西显摆一圈,看大房还敢不敢瞧不起咱们三房。” 初晨本就是个喜欢把自己圈院子里人,对外头发生什么事情知之甚少。加之前世镇南候夫人来时候,初晨正禁闭,镇南候夫人是否送宝匣子事儿她不能知道了。不过那对镯子瞧着倒是眼熟,似是六姑娘带过,好像后来被老太太收了去……再后来便有了王姐夫续弦事儿。 因为二姐姐是远嫁,从未没回来过,所以初晨也没见过这位王姐夫,但传言多少听到过。王姐夫年少参军,因骁勇善战,立下过不少战功,圣上都对他赞赏有加,加封其为三品河营都参将;后来他安定下来之后,便暴露出他贪酒好色本性。据说当年王姐夫趁着二姐怀孕时候欲纳一名名妓为妾,二姐极力反对,被他一脚踹掉了孩子;二姐小产卧床后血滞气郁,久病不愈,拖了一年多撒手人寰了。 初晨突然意识到这见面礼是镇南候夫人有意备下,她那日来目并不是给她小儿子高曦相看媳妇,而是给他侄子相看。这份礼不管她不,都是要送给嫡女。她因相貌‘招风’,被不幸选中。 初晨捧着沉甸甸盒子,往老太太房里走。这一路上,她想明白了很多。 镇南候夫人首先假借他儿子高曦来混淆视听,大概又考虑到真相瞒不过老太太,她很大方表现出对初露喜爱,假意相中庶女蒙骗老太太。明面上她让老太太以为她相看是庶女,另一面让侯府嫡女姑娘们以为她相看是儿媳;以镇南候府金灿灿地位,再加上才貌双绝高曦吸引,这寒酸侯门嫡女们自然会前仆后继往前送。 王氏如此费心机,目就是想要定信远候府里嫡女们给她侄子做继室。 初晨心中觉得恶心,这富贵门后真相竟是如此*裸算计,怎叫人不寒心?也不知她嫁给顾家疯子,又是谁一手算计? 初晨到老太太房里,正碰见老太太休息。望春出来招待她,初晨把盒子交给了望春,望春打开一瞧,万分讶异地看向初晨。初晨解释说是镇南候夫人送,望春又是一愣,她看初晨目光里多了几分同情和理解。老太太知道事儿向来不瞒着望春,望春有这样反应,初晨立时便确定了自己猜测。 果然,她又被算计了。 初晨突然想打个比方,比如她是一朵开牛粪上鲜花,尚且美丽,却耐不住苍蝇叮咬,终有一天会破败了,和牛粪化成了一体。 她命注定如此么?她不甘心。 再说镇南候夫人王氏家等了几日,不见那头回个准信。估摸信远候府里大太太没把事儿办成,那个老太太果然不是个好糊弄,幸好她备下了别法子。 王氏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信远候府里七姑娘靓丽容颜来,身材相貌都出挑,性子又软,唯独岁数小了点。不过侄子身边也不缺女人,等个三四年也可以,首要是娶个门当户对嫡女,不能破了她们王家高门嫁娶惯例。 王氏对七姑娘还算是满意,她看中她,一方面是由于她相貌好,另一方面是瞧她打扮,想漂亮却把粉抹得厚厚,反而遮盖住她美丽本色。这样有野心又蠢笨孩子她喜欢,好拿捏,好管教,跟当初二姑娘周初阳一样。王氏得意想着:七姑娘若看到她准备那份特别见面礼,必然迫不及待想再次见到她。只要七姑娘有意,老太太不阻拦,加之大太太张罗,这桩婚事必成。 …… 烫手山芋扔了出去,初晨以为可以安生几天了。怎料这一日望春拿着匣子原封不动给她送了回来。 望春明白初晨难处,毕竟对方是王姑爷那样人。她一个丫鬟人微言轻,说不上什么话。老太太执意要她将匣子送回来,她也是没办法。 “老太太说,这东西既是侯爷夫人送给姑娘见面礼,姑娘收着便是。” 初晨命玉瓶接过匣子,眼里流露出失落神色,却也没多说什么,无奈了笑了笑,请望春到屋里喝茶。 望春哪敢再叨扰七姑娘,她满肚子劝慰话不敢道出一句来,歉意福身告辞,临走时硬是被楠芹塞了一两银子到手里。望春得过赏钱不少,四五两也有过,可这两银子她拿沉重。七姑娘到了什么地步了,仍能镇定如常,不骄不躁,甚至还考虑她这个传话下人。望春突然有些羡慕楠芹、玉瓶她们,可以有这样贴心主子。 要说初晨心里没有怨,绝无可能。她怨、她恨堆积起来比山高比海深。 初晨稍微推敲,便可知当初是六姑娘收到这个宝匣子,老太太强硬收了过去,替她把事儿摆平。如今初晨主动送去,老太太却拒绝不要。同为嫡女,却是天壤之别。 大太太女儿嫁得好,兴了整个家业。二太太女儿为了家门利益,牺牲了性命。如果姑娘们中间必须还要再牺牲一个,这个人是不是该由毫无贡献甚至拖后腿三房出了? 初晨盯着老太太退回来匣子,料想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替大太太传话红鲤进门,见七姑娘并着几个丫鬟皆愁眉不展,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恰巧陈妈妈领了三太太话来送东西,与躲门边红鲤撞个满怀。 “哎呦,你这丫头怎躲这么个不见光地方。” “我是来传话,大太太让我来告诉七姑娘,镇南候夫人请府里姑娘们去赏菊花,请姑娘打扮漂亮些。”红鲤说完话,对玉瓶和儿挤眉弄眼。 初晨知她们有话说,摆手让三个丫头去了。 陈妈妈捧着六套做好衣裳,道:“这五套是按例分下来秋衣,这套是大太太前些日子送料子赶制出来,姑娘过两天穿正好。” 初晨摸衣裳料子,比上镇南候夫人来之前送还要好。衣服样式也鲜,必是刚从宫里头流行出来。陈妈妈凑趣让初晨试试合不合身,也想瞧瞧这宫里头样式有什么不同。初晨便换上了这件桃粉色罗裙,衣裳料子十分顺滑,紧贴着身子,显玲珑曲线,加上轻纱桃花罩衣,飘逸中透出些朦胧妖娆来。 陈妈妈禁不住看呆了,险些认不出初晨了。“活脱脱是画里仙子,只少了一张纸。”陈妈妈赞叹只有初晨才会穿出这么漂亮来,若换了别人,反倒糟蹋了这件衣服。又继续全初晨,去镇南候府时候一定要穿这件衣裳,把其它姑娘都比下去。 初晨看眼陈妈妈,既然大太太有意让她穿漂亮些,她岂能辜负她好意,点头应下。 陈妈妈得到想要答案后,乐呵呵走了。初晨目送她,心里酸酸,眼眶也有些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  一群败家娘们,算计俺们初晨,哼哼,灭了你们,咩~~~~ 18第十七章 镇南候府不好呆 晚上,屋里头只剩下卧床初晨和守夜楠芹时,初晨想起前几天儿突然说那些话来,对楠芹嘱咐道:“两人一并看住了,有什么事第一个报与我。” 楠芹点头应下,又问初晨是不是真要穿那件衣裳去赴会,太过惹眼了。初晨没有回答,闭上眼,翻过身背对楠芹,道她乏了。身后人站了半晌,传来一声叹息,方挪动步子往外走。 初秋,早晚天气转凉,晌午太阳依旧是火辣辣毒热。为避中午毒日,大太太趁着清早儿凉,带着初雨、初虹、初晨姊妹三人上了马车,直奔镇南候府。 初晨今日打扮得出尘脱俗,面容略施粉黛,清丽端庄中透着几分妖娆,莫说男子,连女子瞧她都想掩面而逃。大太太备了两辆马车,两人一辆,本该初虹和初晨共乘一辆;初虹死活不愿意,拉着初雨先上了车,大太太没办法只好和初晨一辆车。 大太太只瞟初晨一眼,便不大敢直接瞧她。心里虽震惊于初晨美貌,加嫉妒她那股子仙气儿。大太太甚至后悔把那么好料子给了她,只那么一匹布,她托关系从宫里弄,连自己亲生女儿初雨都没捞到。 大太太本想让初晨打扮漂亮些,给镇南候夫人加深印象。不曾想弄巧成拙,把初晨拾掇太美,令初雨被比下去一大截子。 “你今儿可真是漂亮!” 大太太心有怨气,话说也酸溜溜。 初晨听出了她话外音,笑了笑;坦然道谢,说多亏了大伯母。 大太太说完就后悔了,初晨肯定明白她意思,那笑像是体谅她?小辈让着长辈?这让她太无地自容了!她好像是个无知小丑,初晨目光下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让大太太心里憋气了,一团火闷肚子里,撒不出来她不舒服。 “听说你把镇南侯夫人送给你见面礼孝敬了老太太,老太太没要,给你退了回去。你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胆子太小,那东西既是侯爷夫人费心是送你,活该是该你手里,老太太留着也没用。” 初晨微微惊讶看向大太太,呆了会儿子,才点头,小声回谢大太太教诲。 大太太见初晨不爽,心里头舒坦了,也高兴了,话又多了起来。“哎呦,这样大事儿竟忘了和你们说了。今儿你王姐夫回京述职,我们镇南候府保不准能瞧见呢。”大太太说完,见初晨脸色阴了下来,心中喜不胜收。直到车停镇南候府,再无二话。 下了车转坐轿子走了半柱香时候,又引领婆子指引下穿过几个回廊,方到一处大气院落前。镇南候夫人带着大媳妇、小女儿和一干丫鬟婆子已经候了门口。 大太太立时喊道:“哎呦,怎敢劳您大驾迎接,你可是正经侯爷夫人,非折煞我们不可!” “我们既是姻亲,便是一家人,休提那些外道礼节。”王氏客气回答,目光扫过大太太,落到她身后初晨身上。王氏惊讶打量初晨,有些不敢相信。招初晨过来,拉着她手问大太太:“这可是先前七丫头?” 大太太笑:“是她,先前瞧她不会打扮,我给她拾掇了下。”大太太不忘给自己邀功,不然此行她亏大发了。 王氏晓得七姑娘拾掇了会很漂亮,却不曾想有这样风华仙姿,其它两个嫡女站她身边,倒像是两颗木珠陪衬着珍珠,全然黯淡丑陋起来。 “漂亮了。” 王氏不动声色赞美,别有意思看眼大太太,有几分嘲讽地意味。 王氏拉着自己小女儿高敏向张氏、初晨三姊妹介绍。高敏样貌很像她母亲,连她一颦一笑都似和她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张氏自然不敢小瞧了去,拉着高敏好一顿赞美,夸得王氏合不拢嘴。 “别夸她了,她是个爱骄傲,喜欢玩玩闹闹,让我操碎了心。” “母亲!”高敏撒娇喊,似责怪王氏揭她短。 “等到了深秋她嫁人了,我便解脱了。” 大太太见王氏嘴上似说她,眼里头却满是宠溺,赔笑着又夸了高敏几句。心里头却酸酸,王氏就这么一个女儿,亲事也好,自然什么都满意着,羡煞了旁人。 歇息片刻后,王氏请众人移步到菊花园,满园各色菊花争相盛开,有蜜蜂蝴蝶花丛中飞舞,美不胜收。王氏凉亭里设了酒桌,招呼众人落座。 酒壶里装是西域进宫葡萄酒,王氏解释酒不醉人,让姑娘们多饮用些无碍。 酒席刚开始,便有个婆子匆匆忙忙跑来,凑到王氏耳边嘀咕什么,王氏听说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声音不觉得大了些。“他来做什么?” 众人望去,王氏尴尬赔罪道:“家中有点急事,我去去就来。”又命初雪和高敏代为招呼大家,便匆匆离去。 高敏谨遵母命,拿着酒壶挨个敬酒。又说喝酒太无趣,初雪便向张氏提议大家作诗助兴。 张氏对高敏笑道:“我出题,你大嫂评判,谁做不出来罚酒三杯。” 高敏拍手赞好,第一个先来,请张氏出题。张氏出了道梅花为题,然后给初雨、初虹分别出菊花、兰花,三个姑娘都轻松地做出一首诗来。 到初晨这,张氏道:“京城近来曲子流行萍乡鼓瑟,不如你以此为题做首诗。” 初雨闻道母亲出这题好。初虹幸灾乐祸看向初晨,谁不知七妹妹才学是侯府里姊妹中差,简单地以花为题都很难做出来,别说以萍乡鼓瑟这样难题目。 初晨想了想,脑子一片空白,道:“我不会,自愿受罚。”说着端起酒杯欲自饮三杯,被高敏阻止了。 “谁说用这样小酒杯,这酒不醉人,当然要用大杯。”说完高敏拿起初晨手边茶碗,将茶水倒掉,将酒斟进大茶碗里。她怕初晨不想喝,又道:“初晨妹妹既然玩了就要输得起,你不会扫我们兴吧?” 初晨盯着被子里红红酒水,喘口气,一饮而,接着第二杯、第三杯…… “哟!我来正是时候,你这里好热闹。” 突然传来妇人说话声,众人循声望去。见王氏满脸堆笑跟着一位衣着华贵妇人走来。高敏似有些兴奋,头一个蹿了出去,给妇人请安。 “敏儿给王妃请安。” 初雪忙和母亲姊妹们解释,来妇人是秦王王妃夏氏,张氏带着三姊妹慌忙上前行礼请安。 “你就是信远候夫人大媳妇?嗯,不错,都免礼吧。” 夏氏面容亲和,说话极为随意,这让大太太张氏稍松了口气。 夏氏落座后,打眼瞧了几位姑娘,目光定格初晨身上。爽朗笑着,问张氏道:“她是你女儿么?” 张氏连忙又站了起来,恭谨回答初晨是三房女儿,又补充说初雨是她亲生女儿。 夏氏听完回答奇怪看打量张氏,随后瞟眼初雨,目光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落了高敏身上。 “女红学得如何?” 高敏闻言,脸上笑容有些僵,求救看向王氏。王氏赶忙笑着打哈哈:“大有进步了,您瞧我身上这件衣裳,都是她绣,难得她孝顺。” 夏氏仔细瞧了瞧张氏身上刺绣,心中虽有怀疑,考量到今儿有外人不便多说了,只嘱咐高敏要好好练习女红,王氏连连点头保证。 大太太第一次见素来趾高气扬王氏吃瘪,心里乐开了花,却不曾想王妃突然针对起她来。 “我瞧你偏心,给这丫头出题太难了。” 虽然大家都晓得张氏有意针对初晨,却不曾想王妃直截了当戳破这一层,气氛瞬间尴尬起来。张氏脸红起来,张嘴想解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好低头不语。 倒是初雨笑着替母亲解围:“不如王妃替七妹妹再出一题如何,七妹妹若做出来,我代母亲自罚三杯。” “好,”夏氏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说道:“我刚才路过竹林,瞧见长出不少竹,你便以竹为题吧。” 初晨应下,认真思考着。 亭子里霎时安静下来,众人屏住呼吸,神情各异看向初雨。 初晨大概是做不出来,故意拖延时间,有用么?京都城大家闺秀讲究‘才德’,其中‘才’为女红和四艺;如果初晨这回再做不出诗来,‘无才’名号会扣她一辈子,京都城被扣上‘无才无德’女子们,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前朝方丞相小女儿方芳就是个例子。 高敏见初晨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小声嘟囔道:“总该有个限制吧,我们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点, 嘻嘻…… 19第十八章 公子怀璧 “再等一炷香吧。” 夏氏也有些等不及了,微微皱起眉头。再打量初晨时,也不觉得她好看了,女子不懂得兼修内,相貌再好也有人老花黄一日。夏氏耐着性子暂且再给初晨些时间,若再做不出来,休怪她给这小丫头难堪。 香烧过一半时候,众人已经不耐烦了,各自聊天。眼见着香烧到底了,忽听甜脆少女声传出: “竹高于旧竹枝, 全凭老干为扶持; 下年再有生者, 十丈龙孙绕凤池。” 初雪听到诗,十分惊讶,不可思议看向初晨,惊叹她这个七妹妹真变了,由外至内彻彻底底变了。她笑着端起酒杯,自甘受罚,连饮三杯酒。 夏氏细细品味诗中意境。年轻人再有出息,也是由长辈们悉心教导出来。人该这样,不能忘本。夏氏满意点头,称赞初晨诗做得好,虽费了些时候也是值得,众人也陪笑着顺着夏氏话赞叹了几句。 “你这首诗借我用用,拿它去教训我那个不肖子。他若懂事了,敏儿女红也可不必再学了。” 夏氏说此话时,脸上笑意满满,眼里头闪烁出宠溺之情。 夏氏刚提起她小儿子,王氏脸色立时难堪起来。上下牙齿紧紧地咬合,生怕自己说出什么大逆不道话来。 张氏听不大懂王妃话,这儿子懂事和高敏女红有什么关系? 至于王妃话中所言小儿子,张氏倒是知道些。她好歹是侯府大太太,京都名门中丑闻、八卦事儿多少听得一些。早有传闻说秦王夫妇十分宠溺他们嫡出小儿子,他们‘宠’和一般父母‘宠爱’不太一样,据说已经达到天理不容、人神共愤地步。 张氏本以为传言不可信,如今看了*成是属实。 秦王王妃夏氏统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秦王世子朱怀山,年纪刚满十九岁,和镇南候府嫡女夏敏定了亲,因去年王妃生母过世,将婚期延到了今年。小儿子叫朱怀璧,十四岁,京都人都称他怀璧公子。且说这位怀璧公子,京都城那可是个传奇人物。五岁便逛遍了京都八大青楼;六岁纳十名美女为通房;七岁改好男色,养了十二名小倌;八岁调戏尼姑;九岁以后,一直和十八个尚同吃同住……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听到怀璧公子这四个字,活该认命绕道走。 有世人戏言他: “翩翩公子好风流, 日夜酒色琴鸣中; 数古人后来者, 怀璧公子当居首; 世人弗敢随其后, 莫有权贵傍腰身;” 从此话里可见,秦王夫妇对朱怀璧宠爱确过分到极致。 秦王身居高位,几乎没人敢管他家事。若是皇亲长辈们管管他们也好,偏太后也极为溺爱朱怀璧。秦王是太后小儿子,太后素来对他宠爱有加,那么对她小儿子小儿子,太后是喜欢不得了。据说纵然怀璧公子怎么使坏,甚至算计到当今太子头上,老太后仍是一贯挂着笑脸夸他好,还鼓励他‘多玩玩多闹闹’。 秦王王妃夏氏一句话,引得场人心思各异,不高兴、愤恨、嫉妒、焦虑、好奇。 初晨想要拒绝夏氏,她不愿自己诗流传出去。然这首诗是公开作下,内容也没什么,况且早也有过闺门女子诗句流传出去佳话,初晨左右找不到理由拒绝王妃。初晨只好委婉提醒夏氏:“只怕初晨诗太小家子气,污了公子眼。” 夏氏以为初晨说此话是谦虚,赞同她才貌具备性子不骄不躁,将来准有出息。夏氏喜欢初晨性子,亲热拉她手道:“他性情乖张,仗着自己有些才华不把别人看眼里。我就是要拿这首诗,打打他脸。” 提起小儿子,夏氏又有说不完话,眉眼飞扬,脸上笑意不断。初晨细细听着,弯下眼角,和王妃夏氏一遭儿笑起来。 张氏也跟着赔笑,违心奉承说满京都城都晓得怀璧公子好名声。王氏狠狠地剜她一眼,张氏赶忙敛住笑容,低头假意品茶;心里却疑惑:王氏先前摆明了想讨好王妃,她好心帮衬反成了驴肝肺。这王氏反应倒也奇怪,她和这个怀璧公子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得。 王氏道几个姑娘坐着拘谨,向王妃提议让她们自己玩去。得到应允后,高敏拉着初雨和初虹,并着初晨一起逛园子。 镇南候府园子可比信远候侯府大多了,二倍不止,奇花异草随处可见。令人不禁感慨:镇南候和信远候虽同为侯爵,京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镇南候袭爵于镇南公,父辈功勋赫赫,且手握实权;况且高家早册封公爵之前,已是有名书香王族,根基深厚,人脉极广。而信远候则是村夫出身,且爵位只封那么一代且没实权,她们那些真正名门望族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高敏颇有优越感,很有大家风范带着她们三人随处逛悠,耐心地和她们一一解说镇南候府繁华。初雨、初晨见高敏亲和,心中巴不得结交上她这样大家闺秀;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巧言讨好高敏。没多大会子,三人成了挚友,无话不谈。说笑间,高敏侧头用余光扫向后头,见被她们冷落初晨似乎发呆,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高敏得意一笑,从腰间扯下一对蝴蝶玉佩,与了初雨、初虹二人,算作结交礼物。玉佩材质精美,一瞧就是好东西,初雨、初虹自然感激,高敏很大声说不必客气,眼睛却瞟向初晨。偏偏初晨脸上原有呆滞不见了,面容平静、神态怡然观赏风景。 高敏又气又恨,看见前方顽石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趁着初晨看风景,高敏带着初雨、初虹和丫鬟婆子们步走进去。 初晨意识到她被落下时候有些晚了,虽步跟了进去,但进了顽石林,里面假山层层叠叠,排布错乱,羊肠小路七拐八弯,很容易藏人;初晨走了没几步,不仅不见高敏等人身影,连她们说笑声声音也听不见了。 初晨试着喊了两声,不见她们回应,原地等了会子。突然有稳健脚步声传来,初晨忙躲顽石后头。脚步声越来越近,停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起来,终渐渐地远去。初晨这才敢探出头来,按照原路返回。出了顽石林,初晨瞧距离四五丈远地方站着一名二十多岁高大男子,背对着她。初晨早先听脚步声便觉得像是男子,故此并不太惊讶,只小心藏假山后。 不一会儿,镇南候府大奶奶初雪领着几个婆子来。初雪远远地顿住脚,由婆子上前跟那名男子说什么,男子摇摇头走了,随后初雪也带着人走了。 初晨这才敢出来,一个人按照原路往回走,路过荷塘时候,隐约听到荷塘边传来争吵声。 碍于先前发生事儿,初晨忙躲到一颗较粗柳树后头,探头望去。 塘边水榭上站着两名少年,分别穿着青色和白色锦袍,穿青色那位衣着华贵些,手拿白玉骨扇是价值连城。 初晨眯起眼,隐约瞧得见俩人长相。穿白那人正是镇南候小儿子高曦,青那位她不认识。初晨冷眼瞧着相貌比高曦好些,那股子惹人厌嚣张劲儿也比高曦甚。二人似乎吵架,互不相让。初晨没心思欣赏俩小孩子打架,叹口气,背靠着柳干站着,毫无耐心等待二人吵完。 …… “高曦我告诉你,小爷就要把这子放这!” “君子下棋,落子无悔,你才刚把子落下,现反悔,来不及了。” “我不是君子,可以悔棋!” “无赖!” “听你这话意思,你是君子了?高曦,你真好意思点头。我且问你,君子会骂他人是无赖么?” 初晨听到这,禁不住勾起嘴角。这位青衣少年说话,还真是,有趣。初晨禁不住好奇以骄傲面容示人高曦,此刻会是怎样窘迫神情,偷偷地探头去瞧。 此时,高曦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脸颊通红,脖颈上青筋暴露,指着对面人嘶吼道:“我即便骂你,也是君子。” 青衣少年闻言噗嗤乐了,悠哉坐下来,摇晃着手中扇子,缓缓对高曦讲起道理来。 “你骂人既是无礼,无礼之人如何仁?不仁之人怎可谓君子。你称自己是君子,举止却和君子之仪相差甚远,这便是世人常言‘表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如此表里不一人,应称为‘小人’,故高曦兄确非君子实乃小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引自——清郑燮《竹》 20第十九章 怀璧的嚣张诡辩 明明他悔棋先,怎么自己竟变成‘小人’了?结果分明荒谬之极,却挑不出理来反驳他。高曦气得发抖,偏偏那人拿着一脸贱笑给他看,顺手抄起棋盘,往他脸上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喊。 “朱怀璧,我要把你杀了!” 棋盘是檀木做,虽然不是什么利器,但若带着冲劲儿打到脸上,少不得鼻青脸肿。初晨见不得血腥场面,下意识掩住眼睛。接着有落水声,初晨透过指缝,看见那个青衣少年依旧屹立水榭之上,面容疏朗,神情淡然,如出尘仙神华贵清冷至极。 荷塘里少年拍打着水花喊救命,岸边候命小厮们爷围了上来,个个慌了神儿,喊人喊救命,偏偏没一个敢下水去救。 初晨有些窒息,身体软绵绵摊靠柳干。她似乎忘了怎么呼吸,捶打着胸口刺激自己喘息,要眩晕前一刻,终于张开口拼命地喘息起来。初晨擦干眼角泪,别眼水榭上那名叫朱怀璧少年。他恍若另一个世界人,面无表情向四周张望,偏偏不去看水中‘热闹’。 水榭上少年身影和黑影重叠,前世情景再现……那个漆黑冰寒夜晚;那个令人绝望大婚之夜;那个人让初晨永远无法忘记……初晨眼泪再次不争气留了出来。她大概再也没有办法去真正开心、去真正笑着,身体里那个叫‘心’地方碎裂,一直隐隐作痛。 初晨厌恶皱眉,捂着胸口跌跌撞撞逃开。 初晨再入菊园时,被三个身影挡住去路,抬头见是高敏、初雨、初虹三人,才敢松了口气。 高敏见发现初晨脸色苍白,料定事儿成了。她往初晨身后看,怎么只有她个人,觉得奇怪。 “我大嫂呢?” 初晨也奇怪:“才多大会子,高姐姐便忘了?大姐姐和大伯母、侯爷夫人一起陪着王妃呢。” 高敏微愣,随即敲敲脑袋,尴尬笑,道自己大概失忆了。随后她又冷冷看着初晨,责怪她不认真走路。 “幸而我们这遇到你,若你独自回去,被外人瞧了,免不得以为我们镇南候府人怠慢了你。” 初晨明白高敏所谓外人意指秦王妃,显然她怕王妃面前失了体统,这才好心此截住她。主人发威,她这个客人不好埋怨什么,服软低头赔罪也就过了。 见她打蔫了,高敏挺满意,招呼大家回去。 亭子里夏氏、张氏和王氏正聊得欢,原先坐陪大奶奶周初雪却不了。三人见姑娘们回来,忙招呼她们坐下。王氏正欲问周姓三个姑娘玩如何,却见周家六姑娘突然起身。 初虹拉住初晨手,对高敏再次道歉道:“我这妹妹哪儿都好,就是性子野了些。我猜她才刚被这里繁华迷住了眼,不知不觉走失了。她岁数小不懂事,高姐姐莫要怪罪于她,要怪就怪我这个姐姐没教好。” 夏氏、张氏和王氏闻言,皆疑惑看向高敏。 高敏有些急,她早先截住初晨,就是怕这事儿捅到未来婆婆面前。初晨是客,她府里头走丢,多少也是她这个主人没照顾到过错。况且她比周家三个姊妹大很多,有责任了,高敏此刻恨不得用眼神把周初虹撕碎。 王氏见女儿恶狠狠地盯着周初虹,不动声色放下茶杯。茶碗咚一声打到桌面,入了高敏耳。 高敏警醒,发现夏氏紧盯着她,僵硬脸上裂开笑容,慌忙撇清关系:“我没有怪她意思,初虹妹妹你误会了。” 初虹也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话了,她一心想着王氏面前打压初晨,却忘记考虑高敏这一层。十分歉意看向高敏,连连道歉说是自己误会了。 事情既然捅出来,听者自然想弄个清楚。夏氏不太满意高敏表现,脸色冷了下来,没给她说话机会,转去问初雨。 初雨把事情经过轻描淡写讲了一遍,即没说高敏有意丢下初晨,也没说初晨是故意走丢。只说是她们这几个做姐姐路走了些,妹妹年纪小大概跟不上,又恰顽石林里路难走。等她们发现初晨不见了,便立马原路返回去寻她。 初雨三言两语撇清了整件事,没有给任何人难堪。不禁让人另眼相看,众人纷纷感慨不愧是侯府长房嫡女,懂事儿识大体。夏氏也开始注意上初雨,打量这丫头模样也不错,相貌和她七妹妹比起来虽然差点,却也是十分耐看。 夏氏欢喜撸下个镯子送给初雨,又对张氏赞美道:“真是个懂事好姑娘。” 张氏谦虚笑着,王氏此时也笑了,夸赞初雨几句,问她些问题。争议就这样了结了,初晨作为当事者之一,没开口说半句话。 王氏笑着送走访客,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厉声问身边婆子大儿媳哪。婆子不敢怠慢,忙小跑着出门去寻。 高敏本来气儿不顺,撒火道:“大嫂也真是,芝麻大事都办不好,总惹您生气,这让我怎么安心嫁出去。”想起未来婆婆夏氏,高敏心中有些忐忑。“母亲,女儿以后没法王妃面前做人了。” 高敏撅起嘴巴,到王氏怀里躲平安。 “她那我自会去解释,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眼看要嫁人了,还这么喜欢耍性子;王府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你以后遇事,仔细斟酌些。” 高敏胡乱点头应下,道母亲放心。又怕母亲要说教她,赶忙寻了个借口逃开。临走前还不忘母亲面前提了提周初晨多讨人厌,这个扫把星毁了她夏氏心中形象。 王氏也心烦,今儿周家七姑娘打扮得太张扬,又做了首好诗,抢了她乖女儿风头。王氏心里有种说不出膈应。今天真晦气,算计好事儿没办成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钱婆子跟了王氏二十多年,主子想什么她清楚。顺着王氏心思道:“那丫头忒不识抬举了,仗着脸蛋出众不把别姑娘们放眼里。我倒瞧着周家四姑娘不错,模样好长得不妖,又是个善解人意。” 王氏摇头,她当然想要初雨,关键是周家大太太不同意。得罪了她没人帮忙,她想再纳个侯府嫡女做侄媳妇,难如登天。 “左右她出嫁跟着侄子走,人不我眼前,碍不着什么。” 钱婆子听王氏意思是作准了要周家七姑娘,笑着顺应点头,道太太英明。 突然有个小丫鬟闯进来,冲王氏急忙行礼道:“三爷落水了。” 王氏闻言蹭地站起来,瞪着眼睛问:“何时事?此刻人如何可?” “四爷一炷香前已经被救了上来了,大奶奶请了大夫,说受了寒,需卧床躺两天。” 王氏步直奔高曦住处,路上听小丫鬟讲述事情经过。果然,又和那个折磨人怀璧公子有关。王氏脸气得铁青,今天她才不管什么秦王小儿子,就是天王老子欺负她曦儿,她也要还回去! 王氏进了门打眼就看见身穿青袍朱怀璧,朱怀璧冲她微微一笑,王氏没给好脸色,白他一眼,直奔卧床昏迷小儿子。看见高曦脸色苍白,湿乎乎头发上还粘着污泥,王氏爆发了,拿着帕子擦眼角哭骂起来。 “是哪个没良心浪荡种把你害成这样啊!我儿啊,你醒醒啊!有什么委屈只管和娘说,娘给你做主!” 王氏这一骂,屋子里静悄悄,谁都不敢出气。夫人真敢啊,“浪荡种”,这是摆明了骂怀璧公子呢。众人心中恶寒,垂着眼帘,不敢抬一下眼,心里是怕自家老小因王氏一句话全部葬送了性命。 朱怀璧倒是没气,坐椅子上,笑眯眯看着王氏哭闹。待她哭够了,才起身慢悠悠走到高曦身边,手拿着扇子往高曦头上一打。 高曦‘哎呦’吃痛大叫,睁眼恶狠狠地瞪着朱怀璧。 王氏万没有想到朱怀璧她这个长辈面前仍不知收敛,可怜她小儿子落了水还要被挨打,王氏哪里肯干,赶忙把儿子护身后,怒视朱怀璧。 “往日你我们侯府闹,损了多少物件,我谅你年纪轻,又是爱玩年纪,从没说什么。今儿曦儿不平不白落水,体质虚弱着,你怎么能如此欺负他?” 朱怀璧敛住笑容,委屈看着王氏,道:“夫人话说错了,我不但没有欺负您乖儿子,反而帮了您。” 王氏冷笑,这怀璧公子傻了不成,明摆着欺负人事儿他还能给说白了?好,暂且给他一个辩白机会,看他能说出什么蠢话来。 “夫人刚进门,是不是说什么浪荡种害他落水,要他些醒醒?我刚做,只不过是帮夫人叫醒他。”朱怀璧顿了顿,脸上恢复了笑意,摆出一副‘我是你恩人’表情,对王氏继续道:“夫人不必谢我了。” 见过无赖,没见过像他这么无赖。王氏被气得无语了,正思量如何反驳他。高曦突然咳嗽起来,吐了几口水,抖着手指向朱怀璧。 “你……你太不要脸了。” “你能说话好,和你母亲说,你就是那个浪荡种。” “胡闹!”王氏厉声训斥道:“怀璧公子,您好歹也是读过书斯文人,堂堂皇亲贵胄,怎能随意出口伤人?我曦儿虽身份没你高贵,却也是正经侯门子弟,岂能由你肆意侮辱?”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求留言~~~~~~~~~~~~~ 21第二十章 风言风语 朱怀璧又做出万分委屈模样,口气轻柔,又十分耐心解释说:“夫人又说错了,浪荡种是我这个小辈从您这位大侯爷夫人口中借用。怎夫人自己说得,别人说不得?即便是骂人,也是夫人您骂您儿子,和我半点关系没有。是夫人说没良心浪荡种害高曦兄下水。事实是高曦兄自己扑到水里,他才是夫人口中所言浪荡种。 ” “你——” 王氏气急了,用食指指向朱怀璧欲骂,却碍于彼此身份没办法骂出口。这小子牙尖嘴利,擅长诡辩,和他讲理永远是没理那个。考虑到她们侯府得罪不起秦王府,只得忍气吞声,请朱怀璧离开。 “也好,”正好朱怀璧觉得玩够了,也想走,对卧床高曦道:“高曦兄好好养病,等过几日你好了,我再来找你。” 高曦闻言,脸白了,剧烈地咳嗽起来。王氏心疼拍高曦后背,请朱怀璧点走。 朱怀踱步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对王氏道:“我很期待未来嫂子礼物。” 王氏闻言气得发抖,恨得咬牙切齿,随手拿起茶碗扔到地上,吓得高曦身子一抖。王氏赶忙搂住高曦温言抚慰,骂朱那个人早晚有得报一天。 初晨回去,发现院里添了个三等丫鬟,去问母亲。魏氏解释说是周逸瞧那丫鬟可怜才求她,也刚好初露身边多个人,初晨少人,便调出来配给了初晨。初晨没什么意见,她那里人多少一个不算什么,又能卖周逸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周逸,初晨心里突然发怵。她做坏事了,也不知他能原谅她么。 次日,初晨备好了点心酒菜,只带了楠芹和半梅两个丫鬟,往塘边小屋去。周逸写字刚好有些乏了,俩人就近寻了处好地方聊天。 周逸吃点心伴着青梅酒下肚,青梅酒清香甘甜,不醉人,正适合他这个年纪饮用。大赞:“你做菜手艺无人能敌,酿酒也好喝。上次你送我那两壶酒,硬是被大哥抢了一壶去,害我喝得不过瘾,今日我能得偿所愿了。” “四哥若喜欢,我那还有一坛子送与你?” 初晨手托着下巴,对周逸甜甜笑,双眼弯跟月牙似得好看。 周逸被自己妹妹腻着了,往日她可不这般,今儿笑里头似乎有点别东西。周逸为自己又斟一杯酒,一饮而。 对上初晨双眼,周逸淡淡道:“说罢,出什么事了。” 初晨敛住笑容,人沉静下来,愧疚瞄眼周逸,低下头沉默半晌又抬起头,似乎做了很大决心,才敢与周逸四目相对。 “四哥我偷了你一首诗。” “哪首?” “那天你叫我来选东西,匣子边上有一张纸上有首诗叫《竹》,做真好,我只看一眼便记下了。”初晨又把那日她镇南候府事儿说了,她才学浅薄,真做不出来;赶巧题目和他诗相符,她终还是因为好面子读了出来。 周逸笑她:“我当什么大事儿,管随便拿去。为兄陋诗十首敌不过七妹妹佳酿一杯!” 周逸原谅,反而让初晨加愧疚了。这愧疚意思有二,一是她偷诗,二是她敢偷诗。换成前世本本分分她,绝不会做这样利用人事。没错,她就是猜到周逸谅解,所以才敢抖着胆子读出来。 她变坏了,变得善于利用身边人。可怕是,她以后还会利用。 如果为此,会让她以失去人性为代价。初晨狠狠地握拳,指甲抠进掌心肉里。她愿意!只要能让这些人彻彻底底痛一回,她什么都愿意付出!前世,踩着她往上爬人,这一世她要一个个给踩回去,只有跌得深,才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痛。 有些时候,隐忍反而会让某些人只会变本加厉做坏事!一而再而再三犯错误,是绝不能容忍。所以当初晨再次看见如意和尤妈妈窃窃私语时,当着尤妈妈面儿,绑了如意丢进柴房。 事情被戳破,尤妈妈尴尬。不过散布流言蜚语有一点好处,举不出实证来。尤妈妈是老油条深知这一点,面色镇定下来,似乎什么也不怕了。 初晨对身边人道:“再拿绳子来。” 尤妈妈毕竟心虚,听这话转身拼命地逃开。她帮衬着二太太管家,是风光过人,那里受得一个丫头欺负她,大叫喊冤,去求二太太做主。 随后,吕氏领着尤妈妈风风火火来找魏氏兴师问罪。魏氏不晓得此时,请来初晨。 尤妈妈一见到初晨,跪地哭起来,拍着大腿求魏氏做主。尤妈妈哭诉她自己伺候侯府人一辈子,如今剩了一把老骨头还要受绑缚之苦。 初晨承认绑了如意,却不承认欲绑尤妈妈。解释说她拿绳子是为了让婆子们院里大树下做秋千。 尤妈妈太恨七姑娘狡辩,急忙道如意可证明。又怕魏氏护犊子,假意哭起来,不停地磕头求魏氏做主。二太太则冷眼看着,不说话。 初晨带着如意来,她手里拿着个匣子,把匣子里宝贝一件件摆桌上,对魏氏解释说这些从如意房里搜出来。 魏氏查点里头有四五件主子才会有贵重镯子和头钗,另有十五两金子。按理说丫鬟不会有这些东西,不是偷就是被贿赂了。魏氏脸色立马黑下来,问如意哪儿来。 如意身子抖得厉害,却低头不做声。魏氏厉声吼她,吓得如意哇哇大哭,眼睛偶尔瞄向尤妈妈和吕氏,终仍不说半个字。魏氏关住如意命人看管,如意一天不解释清楚银钱来源便一天不给饭吃。 二太太看如意罪证坐实,不敢再留,解释说误会,带着尤妈妈走了。 尤妈妈已经变相承认了她和如意关系。虽没有证据实证,却是事实。二太太摆明了是幕后主使。先前热乎乎对她好,原来是装,假仁假义!魏氏心里狠狠地恶心了一回。难不得往日三房发生屁大点小事儿,弄得满府风雨。魏氏一直以为是她运气不好,原来是身边留了个奸佞。 如意一事,令魏氏彻底吃了回教训,自此决心严厉驭下,再有对外通风报信造谣者,一律严惩不贷。他和二太太关系也冷了下来,不再往来。 这事儿出了没多久,却又出了一件事。 因上次初晨镇南候府展现了才貌,闯出了些闺名。外头盛传镇南候府七姑娘貌美如仙,才思敏捷,堪称一代才女佳人。不少世家公子以娶到周家七姑娘为愿,引得府门闺中少女纷纷嫉妒。 此事就出初晨闺名传风头盛时候。突然凭空冒出个传言,说那首赞孝道名诗《竹》并非周家七姑娘所著,是七姑娘有心抄袭他人!消息短短两日,便传遍了整个京都城。有几个名门中好事儿太太们亲自登门,去求问信远候老夫人事实真相。 老太太起先耐着心思解释,时间长了,也不耐烦,甚至也跟着质疑起来。招来初晨询问,终得到个肯定答案才安心。 老太太一再解释令负面传言销声匿迹,正当人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之时,突然有个自称叫‘甲乙先生’人站出来,扬言说那诗是周家四爷所著,他亲眼所见,并留下亲笔写诗句为证。 那人话说有根有据,抄袭之事又被炒了起来。有关这一舆论看法,各有纷纭,主要分成了两大派,第一派是认定诗是周家七姑娘所著,七姑娘因生才貌双全,被某些不甘寂寞人嫉妒了,故意传话抹黑他;第二派则是认定周家七姑娘抄袭剽窃其长兄诗作,据为己有,并巧妙了设计了亲王妃和镇南候夫人,博得自己闺名,其心计之险恶空前绝后。 留言愈演愈烈,第二派显然有打倒第一派趋势。特别当‘甲乙先生’再次出现,说三天后京都城著名状元酒楼公开那首诗原迹,第二派支持人数迅速增高,已有了一边倒趋势。 京都城好事儿人们蠢蠢欲动,有那些原本嫉妒周初晨闺名小姐们,时时刻刻盼着约定日期到来,即便她们不能亲自去状元楼一解芳妒,也要拆个婆子或小厮去见证。一时间状元楼人满为患,约定日那天位置是千金难求。据说状元楼雅间价格,已经涨到了三千金。 众人日夜翘首期盼中,终于盼来了‘甲乙先生’约定日期。这一日一大早儿,各路好事人齐聚状元楼,喝茶吃酒各自讨论这段留言真假。有赌坊为此设定了赌局,第一派买一赔十,第二派买一赔一。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前,赶完,今天走了好多路,回来得晚,晚了,很抱歉哦 补: 22第二十一章 两种审判 如意熬了两天,挺不住了,终于肯和魏氏开口说出真相,只不过把多数罪过往二太太身上推,一切都是二太太逼她。 初晨陪着母亲,怕审讯有什么意外。果然,魏氏晓得自己被算计后彻底发飙了,也不顾什么太太颜面,亲自拎起如意脖领子拖她去见二太太对峙。 如意怕三太太,怕二太太,哭天抹泪大叫求三太太饶命。三太太狠到如意,她转而求周初晨。 魏氏平生恨如意这样,被身边亲近人背叛。如意是三房唯一一等大丫鬟,竟为了些蝇头小利背叛于她。这些年看重她,当真是魏氏眼瞎了。 魏氏怒火中烧,拖着如意出了门。三太太素来暴烈,众丫鬟们不敢拦着,远远地跟后头,她们之中有害怕低头、有好奇偷看、也有同情如意,有幸灾乐祸。 “母亲,你去哪儿?” 清甜少女声唤回了魏氏丧失理智。看如意灰头土脸趴地上,魏氏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松开手,命两个粗使婆子把她架起来。 魏氏对初晨解释说:“我这便去找老太太评评理。”哼,让她好好瞧瞧她平时宠爱二儿媳做出什么勾当! “也不及急于一时。”初晨看眼已经饿得虚弱如意,道:“也该喂饱了她才有力气说话。” 如意哭声渐小,嗓子嘶哑,求饶声已经极其微弱了。魏氏觉得有道理,决定暂且留如意一晚。初晨扶着魏氏进屋,警告众下人们管好嘴巴。丫鬟婆子们吓得哆嗦,有如意做先例,她们哪敢不从,乖乖把刚才听见全烂到肚子里。 屋里剩下魏氏母女二人。 “那日二婶亲眼见母亲抓她,这两日没什么动静,恐是有了对策。此刻带人去告她,双方各执一词,老太太断不了什么。” 初晨话让魏氏醍醐灌顶。老二媳妇不是个干吃亏人,早得了消息定会有所防备。这会子没来求她,也没去对付如意,怕是根本不乎如意这颗棋子。吕氏知她素来性子爆,得了什么事儿肯会闹开。这几日二房既没有求她也没看住她,安静连个苍蝇都没飞过来,似乎早等着她去呢。 上次方姨娘撞墙事儿,魏氏险些再次老太太面前吃闷亏。这许多年来,魏氏闷亏吃比饭多了。件件桩桩仔细想下来,多少与吕氏那边人有关联。可恨是她每次被老太太教训完,吕氏总以姐姐身份开导她,让她感激不。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了极有可能被吕氏当猴耍,魏氏气得牙痒痒,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子可以拿枪棒解决问题。 这次事儿魏氏不想这样算了,吕氏欺负她这么多年,该让她见识到什么是教训。偏偏魏氏不善于算计,心里头除了想揍一顿吕氏外,真没什么好法子。 魏氏目光落初晨身上,女儿正握着她手,神色恬淡。女儿感受到自己目光,抬头与她对视,目光中充满坚定,嘴角依然和往常般带着微笑,明亮如月光。 魏氏心莫名敞亮了,一直飘飘荡荡心似乎有了依靠,不再会忐忑不安了。这些日子魏氏越来越能感觉到初晨变化,她是真长大了,懂得为母分忧,有些事也看得比自己通透。 魏氏依旧咽不下去这口气,询问初晨有什么好法子。初晨摇摇头,只道了句“多行不义必自毙”。魏氏叹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又吩咐婆子把如意随便打发了。 周逸从外面得了传言,第一时间到三房这里通信。魏氏听说吓坏了,拉着女儿手问她那首诗到底是不是她作。 初晨很想和魏氏说实话,心里有个依靠。却又怕魏氏为她担忧,近有太多事儿让她费心了。 魏氏见初晨犹豫,本来不担心,心突然悬了起来,推初晨催问她答案。 周逸突然开口了,道:“母亲安心,这诗绝对是七妹妹所著,当日有很多人见证。” 周逸话表明了态度,认同了初晨同时也变相承认那诗不是他做。既是如此,魏氏也不担心了。待老太太差人来叫初晨和周逸过去时,魏氏只笑着对二人说好好去解释。 传话苏二见魏氏笑,反而愣住了。往日没什么事儿,她来传话魏氏阴沉着脸,跟谁欠她钱似得。今儿出了这样大事儿,魏氏居然笑。苏二没时间,也不敢去问魏氏笑什么,只管安分守己奉命行事。 进门前碰见六爷周送从老太太房里出来,脸上有明显幸灾乐祸神情。 传话丫鬟刚喊四爷七姑娘到了,初晨还没见得到老太太身影,就听见里传出凌厉声音。 “跪下!” 初晨走到老太太面前,噗通跪下。 “我再问你一遍,那诗作准是你做?”见初晨点头,老太太怀疑瞅向周逸,声音轻了几分,依旧有些严厉。“你性子恭顺,平日里喜欢让着妹妹没什么。但大是大非面前,绝不能失了准则!”老太太语气缓和了许多,看周逸目光也柔和了。“逸儿,我且问你,那诗真不是你做?” 周逸坦然笑着,微微点头。 老太太脸色顿时阴了下来,也不去看周逸,转而直勾勾盯着初晨。似乎责怪她搞出这一切,还把她宝贝孙儿拉下水。 “我差人去请那位神秘‘甲乙先生’了,我倒想见识见识是谁骗我,连累我们侯府小姐们名声!” 甲乙先生是个年近中年说书人,石路奉老太太拿钱命去请他,遇到点麻烦;甲乙先生不要钱,执意去状元楼说书求名声。事关信远候府荣辱,石路一再哀求被拒,逼急了绑人,三两下堵住甲乙先生嘴,丢进麻袋。 甲乙先生这等粗鄙百姓,自是不能污了老太太眼。石路自行审讯,望春旁听,审过结果并着证据一起交到老太太手里。至于甲乙先生,到底是市井小人,拿着侯府名声威逼利诱他一番,也不敢声张。 老太太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将讲证据拍初晨、周逸二人面前。初晨一看,正是那日周逸做诗,字迹是他,可这首诗怎么会跑到外人手里。 周逸、初晨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皆疑惑着。 “这是你字迹。” 老太太识得周逸笔法,万分笃定。初晨肚子里几斤几两她也清楚,往常年节姊妹们作诗题对子,她差,却年除夕依旧如此,做出来诗即不工整意思也不通顺。才华这种东西,若没个天分,一两年内难有增长。这才半年多,说她作诗水平精进到举人地步,真当她老糊涂了。 因首好诗传出去闺名,老太太乐见;左右是好事儿,她也懒得去追究真相。可如今丑事被捅出来,可能连累其她小姐们名声,老太太当然要插手,她绝不会让一条鱼腥了一锅汤,况且还是一条瘦鱼。 “确是我写,听七妹妹这首诗好,我便忍不住写下来细细品读。” 周逸直视老太太,管他读出她眼中失望之色,神情如故,依旧不悲不喜。 老太太怒极反笑,她当真没发现周逸什么时候和初晨这般好了,好到要替这个臭丫头顶罪。老太太心里烦初晨,想到她娘,心里愈加厌烦。真不明白这对母女有什么好?除了长一副好相貌,一无是处。当初三儿子周岸为了魏氏忤逆她,如今四孙子为了魏氏女儿也要忤逆她,这对母女绝对狐妖化身来是克她。 屋里突然跑进来个婆子,对老太太耳语一番。老太太脸色阴了,道:“我本不想把事情说通,抓了人把事儿掩盖下去,让你们认个错便罢。你们既死不承认,便理论理论。这首诗是甲乙先生四天前傍晚得,恰是你从镇南候府回来那天,我差人去问了你院里人,那日你既没见你四哥,也没差人去找过他。” 老太太见初晨心虚埋头,嘴角扬起冷笑,转而盯着周逸,继续道:“那会子她做诗还没府里头传开,你是如何听说早早写好?” 老太太话语刚落,屋子里被可怕安静所取代。 23第二十二章 真相背后的 屋里突然跑进来个婆子,对老太太耳语一番。老太太脸色阴了,道:“我本不想把事情说通,抓了人把事儿掩盖下去,让你们认个错便罢。你们既死不承认,便理论理论。这首诗是甲乙先生四天前傍晚得,恰是你从镇南候府回来那天,我差人去问了你院里人,那天你既没见你四哥,也没差人去找过他。” 老太太见初晨心虚埋头,嘴角扬起冷笑,转而盯着周逸,继续道:“那会子她做诗还没府里头传开,你是如何听说早早写好?” 老太太话语刚落,屋子里被可怕安静所取代。 “是春雨讲与我。”周逸回答。 “春雨?” 初晨听出老太太语气疑惑,抬头解释:“是孙女儿院里跑腿丫鬟。” 老太太沉住气,半眯着眼,点点头示意望春把人叫来。春雨低头进了门,感受到气氛压抑,吓得腿软,自家主子身后跪下,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瞧春雨胆子小些,但还算本分,态度好了几分,和她说别怕,只将那日经过原本说出来,自有人给她做主。 春雨只乖乖点头,说:“那日姑娘从镇南候府回来,知道三太太把月季姐姐从五姑娘身边匀过来。虽说五姑娘那儿不缺人,但姑娘还是过意不去,便让奴婢捎个头钗过去。奴婢来这路上偶遇四爷,四爷问奴婢姑娘情况,奴婢一时得意,把诗内容说与了四爷。” 老太太别眼周逸,见他点头,也没话说了。事情大白了,老太太不好难为初晨,让望春扶她起来。虽说事儿解释通了,但并不代表这是事情真相。老太太依旧不信那诗是才学鄙陋七丫头作,若是周逸作反而极为可信。老太太没有继续说她怀疑,只微微皱眉,向初晨表明她不,也警告她即便此事冤枉了她,她也不是清白,好识趣点别向她哭委屈。 初晨起身谢老太太,被望春扶着坐下来,面容没有流露出委屈神色,也没抱怨半句。只道出了老太太心中也有疑惑:为什么周逸手迹会市井之人甲乙先生手里? 周逸回忆道:“那天我回房写下来,便丢一边不管了,这张纸理应塘边小屋,怎当晚便跑到甲乙先生手里?” “这世间你我弄不清楚事儿太多了。” 老太太摆摆手,疲惫闭上眼道她累了,打发走周逸、初晨等人。人刚走,她立马睁开眼,眸子里露出明晃晃精光。此事发生太蹊跷,事关侯府内宅安稳,她必定是要弄清楚。老太太招来石路亲自询问,这位甲乙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从何得来周逸手迹。 石路不愧是侯府里总管家,这些事儿早问全了。 侯府里好多事儿背后藏着另一个真相,石路其实都清楚,但老太太不问他不会主动说,省得得罪哪房惹一身骚。但老太太若问起来他便能说了,老太太这座大山硬要查,便不是他过错,也能老太太面前体现他办事得力。 甲乙先生手握诗,是府里名叫乐儿小厮给。 老太太听说这个消息,脸色阴沉下来。这个小厮是六爷周送身边,恰恰今儿来告她传闻也是周送。周送这孩子老太太了解,素来是个憨厚没心机。况且初晨等人也没惹到他什么,老太太不大相信周送会有心做这种事儿。恐怕此事儿背后是二媳妇捣鬼,老太太早前听说三房里如意出事了,似乎和二媳妇有些关联。 老太太问苏二三房情况,苏二回说魏氏心情大好,不像是气什么。混账三媳妇终于得理一回,竟没来给她找麻烦,老太太颇为意外,对魏氏厌恶稍稍减轻些了。 对于初晨作诗这件事,两头她都不打算再深究下去。 老太太叹口气,她真老了,只爱享儿孙福,见不得宅子里乌七八糟事儿,能闭眼就闭眼吧,眼不见心不烦。 整件事情中,初晨想知道真相,她想知道流言是谁传出去,又是谁拿走了周逸那张写诗纸。虽然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六哥周送干得,但她总隐隐觉得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以她侯府微弱地位很难查得到,只能求周逸。 周逸料到七妹妹不会罢休,玩笑说狗皮膏药贴身甩不下去了。 “好四哥,你帮我打听打听,妹妹亲自给你做两件兰花样袍子如何?” 初晨大概是第一次撒娇,神态有些生硬,逗得周逸哈哈大笑。 “这不好,你身子刚好利索不宜劳累。这样吧,把团圆送你那学艺。” 初晨听周逸应下了,高兴起来,想了想,表现出十分吃亏状态:“四哥你太聪明,险些把我骗了。说得好像你多关心我身体似得,仔细想四哥你是想把那手艺弄到手,省得我以后再拿那东西求你什么。” 周逸嘴角笑意深了,扇头敲下初晨脑壳,道:“鬼灵精!你再算计,脑壳里装不下这么多‘小心思’了。” 初晨骄傲地扬眉,她还真就是靠这点小心思,今儿才会过老太太这关。不然,怎么死都不晓得。 周逸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面色严峻看向初晨,问她:“前几天我听八弟说你缺钱?” “哪有?我没有。” 初晨笑着否认此事,却心里碎碎念周遨,他怎么把事儿告诉周逸了。 周逸见初晨似有责怪意思,笑着解释道:“这不怪他,是学堂里有个受尊敬夫子过寿,我们凑份子买礼物,你八哥没有说把钱都给你了,我便料定你缺钱。你若还要,我那里有些你拿去,不必还。” 虽说初晨近和周逸走近些了,但还没到随便借钱那么亲近地步。况且周逸身边多是老太太人,若告发初晨贪了周逸钱财,初晨一准吃不了兜着走。故而初晨决定还是自己解决,婉言谢绝了周逸。 周逸见她坚持,也不强求。 初晨回房,要再次清点私房,叫半梅来。丫鬟们里外找了个遍,仍旧没有她人影。初晨又叫人去找陈妈妈,春雨回来说陈妈妈也不见人。 初晨只好将事儿放一放,把春雨招呼来,让楠芹赏她三两银子。 春雨欢喜接着,谢谢姑娘。转身出门,又折了回来,脸上写满了疑问。 “姑娘我不明白,人我没找见,您给我这么多钱作甚么?” 楠芹笑她傻,解释说打赏是因她老太太跟前表现得好。春雨又乐了,安心收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丫头真讨喜,别看它年纪轻轻,办事却十分妥当。” 初晨点头赞同楠芹,初雨能老太太厉声厉色下拿捏得住,实属不易。 儿拉着脸进门,玉瓶有意拉她到初晨面前告状。初晨也好奇儿今日又怎么了。 儿犹豫着,扭捏了半晌,没吐出一句话来。 楠芹着急推她,“又犯病了,我小姑奶奶,说,谁又惹你了?” 儿深呼口气,脸上露出一副受死神情,闭上眼,速道:“姑娘,我知你喜欢半梅,拿她当亲姐妹似。可怜姑娘真心真意对她,你可知半梅背着你做出什么不厚道事儿?她被着你和四姑娘、石路家私下往来!” 半梅有问题初晨并不意外,意外是和半梅往来人竟还有四姑娘。玉瓶、钟儿听这话吓了一大跳,想赶忙堵住儿嘴巴,却晚了。楠芹毕竟年纪大些,加上先前知道些,和初晨反应差不多。 儿细说事情经过。因她母亲孙妈妈是大爷房里,她常去大房走动瞧她娘。有一次偶然间瞧见半梅鬼鬼祟祟跟着四姑娘进房,呆了一炷香功夫才出来。后来她小心注意着,觉着半梅情形不对就跟着,果然见她和四姑娘热络起来;后来她又和石路家走进了,俩人经常躲偏僻房角头偷偷嘀咕什么。 “太不要脸了!她明摆着背叛姑娘,姑娘好好罚罚她。”玉瓶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半梅如果敢现身,她必要把她们咬碎。 “哟,姑娘回来了。瞧我,又睡过头了。” 半梅带着笑进门,看她家都瞅她,觉得莫名其妙。突然有黑影扑上来撕咬她,半梅吓得大叫,用蛮力挣扎。 “啊……” 玉瓶倒地上,捂着脖子哇哇大叫。她觉得像是被什么划了脖子火辣辣疼。奇怪!觉得有点黏糊,用手抹一下看,竟然有血。别看玉瓶平日咋咋呼呼,是怕血人,脑子顿时懵了,吓得泪水连连,身子也僵住动不了。 儿赶忙给她查看伤口,她白脖颈上划出一条红来,伤口不大,幸而武器是指甲,否则这个位置早性命不保了。 半梅没想到自己会伤人,但是玉瓶突然袭击她也没办法,没想到大家因此把她当罪人般看待。半梅心中凉凉,失望至极。好她是个心善人,她还是要去关心去解释。半梅问候儿伤势,被冷言冷语顶了回来。她委屈,抹起眼泪来。 “姑娘你给评评理,明明是她先偷袭了我,我大度让着她关心她,她反倒有礼了。” 玉瓶听得恶心,捂着脖子大骂:“我呸,你真不要脸,你认主子呢?去她们那评理多好,都向着你。” “你说什么。” 半梅瞪圆了眼,声音低低。她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对她冷淡了。她想起了七姑娘,到现姑娘都没怨她,真好,姑娘果然是喜欢她,如果姑娘肯求她留下,她倒是可以考虑。 半梅往初晨那边看,热情目光被初晨冷冷神色打了回来。 半梅心中失望极了,姑娘果然不再懂她了,不再理解她了,不再是她好主子好姐妹了。半梅心寒之余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她有机会离开这里。 “七姑娘既然知道了,半梅也没必要遮掩,半梅想去四姑娘那,求七姑娘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求撒花~~~~~~~~~~~ 24第二十三章 四姑娘周初露 半梅绝不能留了。 初晨眉头紧锁,目光打量半梅。 半梅低着头跪着,她心里曾有过愧疚,但受过这里人冷冷对待后,也不觉得怎么。她脑海里回想起四姑娘说话,抬起头理直气壮对上初晨眸子。 初晨素来是温温和和,脸上带着笑意。丫鬟们从没见主子这样阴沉着脸,几个人老实站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连向来拿住事儿楠芹也是如此。 玉瓶还是急性子,她也不知道姑娘犹豫什么。这丫鬟主子岂能随着她们意思调换,侯府里丫鬟们若都如此,早乱套了。况且半梅有被人收买之嫌,这样人处置起来很容易,随便打发卖个蛮夷,三太太房里如意就是个例子。 春雨来告四爷房里团圆来了。初晨一听,留下众人,独自带团圆去了偏厅。关上门俩人坐靠里位置,说话声音极低。 “四爷让我传话给姑娘,传诗是六爷身边小厮乐儿,如今人已被老太太打发走了。四爷乐儿临走前使了银子,乐儿说那事儿并不是六爷意思,那诗是他后花园偶然得,报与了二太太,后来有事儿也都是二太太意思。” “他有没有说他后花园如何得这首诗?”初晨看着团圆眼睛追问。 团圆想了想,眼睛亮起来。 “有了,是随口说了句路边捡,当时树丛里有声音像是有只野猫。他瞧了诗,认得是四爷笔记,便急忙走了也没去管。” 初晨拿银子谢过团圆,团圆死活不要,笑着说权当是以后来这学艺学费。 初晨再回去,原来跪着半梅已经起来了,低头默不作声站原地。屋里人看不惯半梅做派,个个鄙夷看她。 初晨有些走神儿,她没去看半梅,而是想刚才团圆话。问楠芹:“你府里头多年,见过野猫么?” 楠芹想了想,道:“我刚来府里那几年见过几只,近能有十年不见了。我猜不光是我们侯府没有,什么王府、尚书府、将军府也没有。” 这种小事常没什么人注意,突然提起来,再仔细去想想,其余几个也都摇头都说没见过。要说侯府没有也罢了,偌大京都城连只野猫都没有,也太奇怪了。 楠芹解释道:“早前是有个传闻,说夏家太太被野猫伤了,夏老太傅大怒,杀光京城所有猫,以后再见,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众人纷纷侧目,这也太残忍了。野猫只要不惹到她们,从不会伤人,它们见到人一般都会躲起来;况且夏太太住深宅内院,身边有丫鬟婆子护着,怎么会被野猫挠了。再说夏家太太被猫伤了,怎么也轮不到她公公老太傅去操这个闲心杀猫啊。 “这传闻太蹊跷了,不可信,姑娘,你说是不是?” 玉瓶兴致勃勃评论,转头问姑娘时,发现姑娘脸色煞白,目光里流露出恨意。 玉瓶揉揉眼睛,再看姑娘,依旧是那个面带微笑温柔主子。 她眼花了,她还没老,眼睛先花了。 玉瓶撅起嘴,心里碎碎念陈妈妈,一定是她老人家当面儿天天嘟囔眼睛花传染给她了。 楠芹一边靠近,一边一本正经瞪圆眼盯着玉瓶解释:“你别不信,据说有人亲眼见夏府家丁带着工具,满京都城到处抓野猫!玉瓶妹妹,以后谨记这点,说谁坏话都可以,千万别说夏家太太,小心她把你抓去……”楠芹做了个抹脖子手势。 玉瓶吓得往后退,后来发现楠芹玩笑她,大叫楠芹太过分,扑到初晨面前求她做主。初晨假意楠芹说几句,玉瓶顺势骄傲地仰头,楠芹面前嚣张起来,逗得场人哈哈大笑。 唯独站地中央半梅阴着脸,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耳边熟悉喧闹如今异常刺耳,她再也无法融合这里了。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欢乐,是什么让这一切一切改变了。半梅斜眼用余光狠狠地剜楠芹,一切都是因为她来了才变。想到七姑娘竟然冷落她到如此地步,半梅心也越来越来凉,对屋里笑着其他人也是越来越烦恶。 初晨由着丫鬟们继续闹,她则躺贵妃榻上闭眼歇息。 夏家,这两字像两根抹盐鞭子抽得她心疼,且后劲儿十足。 论起夏家,京都城第一望族称号实至名归。京都城这些公、侯、伯和它比起来,只算条不起眼小鱼。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当今但凡掌权人物都和夏家有关系,而且绝不是浅显关系。夏家两代,个个是出类拔萃厉害人物。 首要夏老爷子,当今帝师,响当当太傅大人,他辅佐当年太子爷登基,铲除觊觎皇位八皇子,稳定朝纲,平定李易□等等大事件都是夏老爷子功劳;皇帝自然待他十分敬重,凡事首肯夏老爷子意见。夏老爷子素来运筹帷幄,懂得树大招风道理,风头盛时候宣布退隐朝堂,只应下了教导太子差事。等太子年岁稍大了,他便很少出府,常年深居简出,帝师园中修生养性,颐养天年。偏夏老爷子越是淡薄名利,世人越是推崇他。天下读书人,无不以他为榜样。 夏老爷子一生只娶发妻一人,从没纳过妾。夫妻二人恩爱至极,共生三女一子。长女夏芷荷嫁给当年太子为侧妃,如今做了皇后;二女夏芷兰嫁给太后疼爱小儿子秦王,做了秦王妃;三女夏芷竹嫁老丞相二子顾江,做了浙江布政夫人。唯一小儿子夏知命,前年得了状元,官拜四品国子监司业。而夏知命独子夏达,正是初晨前世所嫁丈夫;夏达比初晨小一岁,现今只有十岁年纪,一直被夏家养深宅,没混出什么名声。 对于神秘夏达,世人倒常猜测臆断,这位夏府一脉单传独子,有太傅爷爷状元爹,将来必是满腹惊鸿才华人。殊不知这位千万人羡慕老太傅独孙是个疯癫傻子。 初晨苦笑,她就是被这传言害惨。 当年魏氏已有了中意人家,虽然小门小户却也是个安分守礼家族。本是互相中意,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那家突然不干了。魏氏怕初晨伤心,也为争口气,坐定了要找好门户给她们瞧。恰这时候老太太提出来夏家有意结亲话,惹得二房吕氏和三房魏氏共同争取这门亲事。事后吕氏突然大方起来,把机会让给了魏氏。吕氏往日总接济她们,初晨和魏氏一直当觉得吕氏是好人,对于吕氏这次‘大施舍’也没多想,只当得了个天大馅饼。没想到,后掉进了天大陷阱! 女儿身亡,儿子远玉门关,婆婆恨他,妯娌陷害他。初晨很怕去想也不敢去想,她走后,魏氏府中情境如何艰难。 提到夏家,初晨不禁想多了。 如今不同了,她重生了,一切还没有开始发生,一切都来得及。 这一回初晨要证明,她不仅仅会嫁个正常人,而且会嫁得好,嫁高贵幸福。她一定可以某天拥有足够势力,扳倒夏家这个深扎京都名门望族;也会尊贵到让那些曾经鄙夷过她人们,这辈子永远只能眼巴巴仰头瞻望她。 小厮乐儿无意间提到‘野猫’,让初晨很介意。野猫侯府十年没出现了,再现可能性很小。而且那张写诗纸如果没人碰,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路边。秋季风往南吹,且断断续续,那张纸就算被吹走,也只会吹到荷塘里。而不是出现塘边小屋北面很远处小路边。 初晨几乎可以断定,这首诗是有心人故意放那里,让路过小厮乐儿捡到。 初晨镇南候府作诗出了风头,六姑娘初虹回去定会和二太太吕氏抱怨,加之先前如意事儿,吕氏对三房必会起了戒心。乐儿恰巧将那诗交予吕氏,吕氏认出了周逸笔记,自然起了怀疑,又怕直说老太太嫌她闹事,才会采用‘流言’法子惩治三房。 利用‘流言’是吕氏惯用手段。先前她为了让三房一直被她踩脚下,无数次故意散播流言,煽动下人宣扬魏氏泼辣、残暴。当年老太太从对魏氏单纯看不上到现彻底厌恶,吕氏当真功不可没。 吕氏固然可恨,然可恨是那个幕后策划、玩弄众人于鼓掌之中黑手。她通晓每个人弱点,步步为赢,掌控着整场事件。 初晨因依靠周逸帮助侥幸过了这关,但也给那个黑手提了醒;下一次这个黑手再出手,怕是没人能帮得了她。而且初晨有种预感,这个黑手极为骄傲,这次挫败后一定会短时间内再次出手打压她。 侯府是她家,她却要小心翼翼活着,防之再防。初晨冷笑,没有什么比她活这个鬼地方让人觉得讽刺。 “七妹妹发呆也这般美,我会嫉妒噢!” 初晨回神儿,见初雨带着丫鬟婆子立门口,站前头看门丫鬟一脸歉意。初晨见她要解释,笑着摆手。小丫鬟见姑娘不计较,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儿飞奔回去。 初雨见状,响起银铃般笑声,大赞小丫鬟活泼。 初晨慌忙起身迎接初雨坐下,命人把她房里好吃好喝全端了上来。 初雨见七妹妹待她依旧热情,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安下心来和初晨聊天。提起初晨那日镇南候府风头,连连赞叹,也丝毫不掩饰她羡慕和嫉妒。 初晨淡淡笑着,看着初雨面容流露出毫不掩饰真诚,真心让人觉得舒服,自然而然舒服。 前几日,忘了因为什么,房里几个丫鬟婆子讨论起四姑娘来。众人一致道四姑娘为人爽朗、大方、心思单纯,是侯府里好相处人,不管别人怎么待她,她对别人永远是一股脑儿好。上到老太太,下到低等扫地小丫鬟,个个都喜欢四姑娘;府里几个姑娘中,初雨是受老太太宠爱,连嫁到镇南候府大姑娘也比不上她。四姑娘虽受宠却不娇气,也不势力,谁都喜欢,和谁都好。 即便是此时,初雨拉拢了七姑娘房里大丫鬟,闻者也不觉得是初雨错,而是怪半梅心太野;初晨也有这种错觉。 初雨就像侯府这片天里一轮明月,惹人羡慕追捧是无可厚非事。喜欢她可以,但追到她身边,有些过于下三滥了。 初晨几乎可以预料到半梅今后结局,当她听说初雨来意之后,初晨加肯定了。 初雨摒退屋里所有人,包括一见她就欢喜起来半梅。 “我和半梅处得来,便自作主张禀了老太太要过来,今儿我来领她走,七妹妹不介意吧?” 初雨握着初晨手腕说话,拇指恰巧抵住初晨脉位,几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脉搏;她笑意绵绵眼睛对上初晨美眸,耐心等待初晨回应。 初雨刚才话里有明显挑衅姿态,同时也透露给初晨很多信息:第一半梅背着初晨私下和她来往;第二她已经禀告老太太同意,初晨不必再挣扎,怎么也拗不过老太太;第三她知道初晨房里发生事儿,否则不会恰巧选今天来要人。 半梅是初晨身边大丫鬟,初雨轻易地要走,初晨该生气才对。初晨心跳得厉害,明明很生气,又遮遮掩掩不敢表露。 “四姐姐喜欢她就拿走好了。” 耳畔响起熟悉怯懦声,初雨似乎很满意,松开手,转而握住初晨手,笑问初晨是不是生气了。见初晨摇头,初雨又笑了。 “七妹妹作实生我气了,我刚才是探探妹妹反应,妹妹千万别生我气。我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妹妹好。” 初晨睁大眼睛,盯着初雨嘴。好一张能言善辩嘴!她倒想听听这张嘴里能说出什么像样人话来。 初雨左顾右盼,似确定周围真没人,然后拉近初晨,悄悄地对其解释。 “我和你说,是违背我母亲。我瞧妹妹对我心诚,又府中总受欺负,不忍心才……”初雨话说一半断掉,面露艰难地神色,连连叹了几口气,似乎又重下了很大决心,才道:“你大丫鬟半梅是我母亲眼线!我母亲总爱往各处布置些自己人,明暗。我看不惯她,但女儿家微言轻不好管什么。到七妹妹这我忍不住了,七妹妹往日带我真心真意,我不能辜负了你。我左右想不出好法子,便假意和半梅相处得好,和祖母要了她。你放心,她背叛了你,就是背叛了我,以后不会饶她。” 初晨愣了好一会儿,才缓会神儿来。她讶异看向初雨,不禁佩服起她来,发自真心、五体投地佩服。 初雨把初晨反应当成了感动,不禁沾沾自喜,和初晨道不必言谢。等初晨点头同意,初雨招来半梅,又问她有什么交代,等半梅代为看管物件转交清楚了,她便要带半梅走。 有初雨此,初晨如果让半梅当面清点她管理财物,不免显得她太小气了。只让楠芹去和半梅到偏方私下清点,接管钥匙。 等人走了,初晨问楠芹:“怎么样?” “我亲眼看着她一件件清点,后锁了箱子,把钥匙交给我。” 楠芹说完那把钥匙递给初晨看。初晨不介意钱财少不少,就那点东西,拿了也不值当什么。她介意是初雨唱这出戏,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楠芹瞧出初晨怀疑,看向玉瓶。玉瓶摇摇头,表示她不明白姑娘为何如此谨慎。 玉瓶问:“四姑娘为人豁达大度,姑娘也看着了,担心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挑不出错来,才可怕。 玉瓶挠头嘿嘿笑,觉得姑娘忧虑过度了。倒是楠芹细细品了品,把初晨话记心里,以后这府里不管什么人皆该小心应对才是。 是夜,一弯月当空。初晨睡不着,起身至窗边赏月。楠芹听到声响进来瞧,秋夜寒凉,回身去拿了件衣裳给初晨披上,随后坐初晨身边陪着。 楠芹仰头看弯弯小月牙,老老实实地挂寂静黑空中,显得万分孤独。如若那里头真住着嫦娥,又是何等寂寞。 “要到中秋了。” 楠芹点点头,继续道:“等月亮圆了,中秋节也到了。” 京都城每到中秋佳节前后便热闹非凡,这热闹并非因由过节,而是各地边界蛮族使节团来京进贡日子。跟着使节团来往往有很多商队,他们带着本族特色特产来京都贩卖。 初晨突然想起样特别东西,嘱咐楠芹明日想办法差人去街上买些来。 楠芹应下。她才刚一直没睡着,是因为心里有事。今儿白天发生,她怎么也想不通。看似没什么,回味起来有太多巧合。比如说儿刚揭穿半梅,半梅就回来了,紧接着四姑娘来要人,并且还老早禀过告老太太。 总觉得四姑娘似乎早知道这边发生什么,也知道儿偷窥她。如若真是这样,那太可怕了,儿观察半梅不是一日两日,四姑娘若早早就发现,安排了这一切,给自己扣上‘心善’名声,甚至不惜牺牲母亲来博得姑娘信任,那她城府也太深了。 脑海里浮现四姑娘爽朗亲切面容来,楠芹真不敢再想下去,怎么也不大相信那么好四姑娘,真正模样是如此阴险狡诈。 楠芹知道姑娘信任四姑娘,犹豫要不要说出心里想法。她真怕说出来,姑娘怪她挑拨她和四姑娘关系。可她当初既认下七姑娘做主子,就该一心一意侍奉,她该做她该做,提醒主子。 楠芹心一横,把心里头想法一句不落道出来给初晨听。 初晨细心地听完后,并没有训楠芹,反而笑着握着她手感谢楠芹把知心话说给她,同时也警告楠芹此事说过了便忘了吧。 楠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姑娘这不清不楚态度,是赞同呢,还是反对?还有,这院里头如果真有四姑娘奸细,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胃不大舒服,不知道怎么了。不过我会量日,谢谢亲们一直支持我 25第二十四章 老太太的算计 月季被安排到七姑娘房里开始,坐立不安。七姑娘人没见着,传说什么让她好生呆屋子里歇息。接连几日好菜好饭供应着,点心水果不断,这让月季越呆越心虚了。月季实不敢再这样呆下去,再三请求送饭小丫鬟带她去见七姑娘。 小丫鬟打量月季好一会儿,前前后后通体看个遍,二话不说跑了出去。月季正茫然无错呢,小丫鬟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个衣着贵气些女子,二十出头,鹅蛋脸,样貌沉稳。来人笑着牵住她手,也同样打量她。 月季被瞧得不舒服,向后退了退,那女子竟拉住她往外走。月季害怕,挣脱开女子手,退到墙角,嘴巴闭闭合合,支支吾吾半天。 “我……我我不见了,成么?” “你别怕,姑娘人好着呢。” 楠芹拉住月季手,温言抚慰月季,使眼色给小丫鬟,俩人一起扶着月季去见七姑娘。 月季叩首,哆哆嗦嗦说些请安话。待七姑娘把她扶起来,月季才敢稍微抬眼打量七姑娘,容貌比上次见美了几分。许是上回七姑娘生病,脸色没现红润关系。 月季心中忐忑至极,府里人都晓得七姑娘和五姑娘不对付,而她又是五姑娘房里,七姑娘搞不好把火撒到她身上。 “半梅走了,我屋里头正缺个二等丫头,你顶上;至于空出来三等,让给春雨吧。” 月季惊讶合不上嘴,她没听错吧,头次见主子,就被提升了?身边小丫鬟春雨拽她回神儿,俩人一起下跪谢恩。 月季刚来房里,许多事儿不熟悉,恰好这些日子团圆来学刺绣,初晨便吩咐月季跟着一块学。楠芹打理事儿太多,很难面面俱到,日后房里女红活计交由月季比较妥当。 月季是高兴,主子没训问她,反而提升她做大丫鬟,院里丫鬟婆子们也是好相处。一时觉得风光无限,换上七姑娘赏给她衣裳,得闲和春雨一起到园子里逛悠一圈。往日同情她接济过月季姐们们,险些认不出她来,众人把月季围得说些不同,七嘴八舌问她是怎么挨过七姑娘那关。不到一天时候,七姑娘贤德体恤吓人名声府里头传开;有甚者说七姑娘才是府中顶顶好主子,比四姑娘还好上几分。 望春把这些话转述给老太太听时,老太太正饮茶,抖抖眉,脸上露出不满神色,连茶也懒得喝了。望春明白,老太太依旧厌烦七姑娘,纵然七姑娘比得过四姑娘,老太太还是看不上眼。望春心中叹息,不禁为七姑娘惋惜,说到底老太太还是介意当年那人话。 中秋节前,老太太按例会赏些东西给孙子孙女们,婆子们分发前来回禀老太太。往常老太太随意点个头便放婆子们走,今年老太太突然上了心。 “一共多少份?” “和往年一样,十二份。”老太太孙子辈嫡庶全算上,共十三人,这十二份是刨去七姑娘。 “五丫头那儿不必送了,其余照例送。”老太太说罢,摆手示意婆子们退下。 婆子们没弄明白,却也无法,退到院里头商议。几个人琢磨老太太意思,五姑娘不给是肯定,‘其余’这话说得有讲究,是除了五姑娘其余,还是按往例把七姑娘排除后其余?几个婆子怕琢磨错了,一起去求望春,数她懂老太太心思。 望春闻言笑了,道:“几位妈妈往日比我活得明白,今儿怎么糊涂了。老太太即说除了五姑娘其余都送,七姑娘当然要送。” 婆子们想想也是,如果老太太不想送七姑娘,何必单挑出五姑娘说,会把俩个放一起说。婆子们谢过望春,笑呵呵带着东西挨个地儿送礼。 六个金瓜子,一对蝴蝶钗,两盒胭脂,两匹彩锦。 初晨第一次收到老太太节前赏礼物,还真有点‘受宠若惊’。送东西是老太太身边老嬷嬷常婆子,此刻正笑嘻嘻看着初晨。 初晨拿出二两银子和刚送来两盒胭脂给常婆子,常婆子只接了银子,盯着两盒胭脂眼馋,却不敢收。“那是宫里头才有东西,我这把老骨头了用不着,可收不得。” “我知道嬷嬷孙女儿也府里,年岁和我差不多,正是爱美时候,怎么能缺这个。” 初晨笑着再次把胭脂塞进常婆子手里,她就是要她们知道,她周初晨不稀罕老太太送得这些物件。不送她不介意,送了她也不欢喜。 常婆子也不推却了,笑呵呵感谢七姑娘,打赏银两也不要了,只将两盒胭脂当宝贝似得揣进怀里。常婆子暗暗赞叹七姑娘了不得,她从没和七姑娘接触过,七姑娘竟然晓得她孙女玉笛。 礼物这东西不论价钱多少,送到心坎里才是宝贝。常婆子正需要这种上等胭脂,据说这东西能把丑人儿画成美女。她家玉笛有几分姿色,再打扮打扮岂不跟个仙女似得。七爷眼已经到了纳通房年纪,她是期望自己孙女儿能争口气,将来能侯府里谋个姨娘当。 常婆子临走前又是千恩万谢,道自己欠七姑娘一个人情,日后有帮得上忙得定然还。 这常婆子才走,老太太房里苏二又来了,传话说明儿镇南候夫人和王姑爷来瞧老太太,请姑娘们凑热闹。苏二还说老太太指名要初晨戴上镇南候夫人送首饰,并嘱咐她打扮庄重些。 苏二一走,楠芹忍不下去了,怒道:“哪里是凑什么热闹,分明是请她们来相看姑娘!” 初晨自嘲笑了笑,拉着楠芹和她一块用茶静心,慌神对她们没半点好处。初晨前世不常走出这个院子,重活一次,好多事儿她也是两眼一抹黑,要重慢慢地来。 对于王姐夫续弦事儿,初晨必须重考量。上次初晨讨嫌王氏之后,王氏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本加厉追了过来要定下这门亲事。再看老太太意思,态度突然转好送礼给初晨,又让初晨穿戴王氏送首饰。显然,老太太心意已决,已经定下初晨去嫁那人做继室。 明日,初晨若戴上那些首饰出现,等于替老太太变相应下了这门亲事。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时候初晨才合眼睡下,没多会子,被吵闹声叫醒。玉瓶听到屋里动静,立马进来伺候初晨梳洗。 “昨晚偏房招了贼,幸而装财物箱子上了锁,那贼什么也没偷去。” 招贼堂堂侯府内宅会招贼? 初晨觉得不简单,径直走向事发地,楠芹和春雨等人正重查点东西。屋子朝西边窗口开着,窗台上隐约印着泥鞋印,大小约有七寸半。 初晨脸色沉下来,厉声问:“什么时候事?” 丫鬟们大气不敢出,个个低下头。 楠芹道:“天刚亮时候,扫院子丫头听见这里有声响,叫春雨一起来瞧,见窗户开着,装财物箱子被挪动了,胡婆子已经去禀三太太和二太太了。” 初晨打眼扫了眼屋子里人,二三等丫鬟齐全站屋里。初晨指着窗户上鞋印子对玉瓶、春雨吩咐道:“你去把印子擦干净,你去寻个粗使丫头把她穿鞋子脱一只拿来。” 俩丫头奇怪,却也照做。玉瓶拿帕子擦净窗台,春雨提着鞋进来,按照初晨指示将鞋底往窗台上印了一下子。 盖上鞋印子比先前那个小很多,楠芹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十分愧疚,作为大丫鬟竟没有想到这一层是她疏忽了。先前那个鞋印子分明是男子才有,若外人知道七姑娘房里招个男贼,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楠芹正自责中,忽听院里传来高亢女声。 “我听说七丫头这儿招了贼,这还了得了。我们七丫头小小年纪,被吓着了可怎生好。看这贼人被我拿了,准剥了他皮!” 春雨听到二太太声音,连忙把鞋子塞到袖子里头,背身后。很功夫,吕氏带着几个婆子进了偏房。吕氏请走初晨等人至外间,留着婆子们查勘屋内情况。 吕氏照例问什么时候发现,查点东西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之类话。又拉住初晨手,抚慰她不怕,有什么事儿放心交由她处置。 魏氏得了消息匆忙赶来,她神色慌张,瞧见初晨安好才放下心来,把女儿搂紧怀里。而后看见吕氏也,魏氏脸色不好看了。 吕氏却不恼,笑着向魏氏保证定会把这个贼抓着。魏氏没接话,吕氏有些难看,干巴巴自己笑着。 婆子们勘察完来回报:“贼人清早而趁着姑娘熟睡来行窃,跳窗而进来偷财物,不想被早起扫地丫鬟发现,而后匆忙逃走,老奴们观贼人留下鞋印子,应该是个女贼。” “女贼?”吕氏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度,盯着婆子们问:“你们可看仔细了,确定是女贼?” 作者有话要说:  ╭╮叫你们不留言,戳戳戳。。。。。没留言 再戳戳戳戳。。。。。没留言 再再戳戳戳戳戳戳戳。。。。没留言 后end。。。。咪咪戳大了【手指戳断了 26第二十五章 吉祥金丝红宝石步摇 这些婆子们是府里头规矩嬷嬷,直属老太太管辖。府里大小事宜、姑娘们进门媳妇们都是她们一手□。平日里连老太太都敬她们三分,二太太这般质疑,婆子们心中很是不满。表情不大高兴,回话语气有些抵触。 “回二太太,老奴们看得清清楚楚,您若不信,亲自去瞧瞧?” 吕氏显然没意几个婆子态度,亲自去偏房看了看,果然不是婆子们眼花。吕氏别有意味看初晨,她缩魏氏怀里,眨着泪盈盈眼睛回看自己,目光里恐惧和祈求成份居多。 难道不是她,那会是……吕氏凌厉扫过屋子里众人,不过是些不足岁丫鬟成不了事。怀疑目光终落到楠芹身上,这些丫鬟中数她年纪大稳重,又曾是先三太太教导出来。 魏氏发现吕氏目光不对,以为吕氏怀疑三房监守自盗,给她扣个驭下不明屎盆子。先前如意账还没算,今日又来挑拨他,魏氏肚里蹭地蹿出熊熊怒火来,指着吕氏鼻子骂。 “这几个丫鬟是我挑,个个老实本分,你怀疑什么,所幸扒光了挨个搜,为了清白受些屈辱也是无可奈何。” 魏氏话吓得丫鬟们迅速退散远离吕氏,个个可怜巴巴捂着身上衣服,纷纷求助看向有定夺权婆子们。 姑娘房里头招贼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婆子们正发愁如何安抚人心,吕氏却给她们添乱。婆子们彻底没了好脸色,对吕氏话也带了几分警告意味。 “老奴们年纪大,尚且没到头昏眼瞎地步,拿人事儿不劳二太太操心,老奴查察之后自会禀明老太太,她老人家那自有评断。” 婆子们意思明显不过,这是是他们事儿,吕氏好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多了,小心自己栽了进去,惹老太太嫌弃。 老太太信任这几个婆子,连大嫂都不敢得罪他们,吕氏区区二房媳妇只好忍气吞声,服威做小。没得便宜,又得罪了人,一早好心气儿全变成闷气堵胸口。好容易送走了婆子们,吕氏忍着气假笑安慰几句初晨,匆忙带着人甩帕子告辞。 魏氏心疼女儿,因今日庄子上来人报账,她没法子陪初晨,和她商量叫她八哥来保护她。 初晨回绝了魏氏。又探了探猜魏氏口风,魏氏果然不知晓老太太今日给她相看事。以前也是这样,偌大侯府人多嘴杂,偏三房这听不着任何风声。 初晨不想魏氏为她操心,况且此事告知她,只会恶化魏氏和老太太之间关系;初晨打算撑到后一刻,如果不能解脱自己,就算真嫁给王姐夫,她也要好好地活着,只要有她正妻身份撑着,魏氏日后府里日子也会好过些。 初晨换了身青葱色裙裳,梳了个她从没梳过百合髻……打扮下来既不会太出彩也不会太寒酸,恰好显得人活泼端庄。 众丫鬟们不知情,都赞初晨漂亮。 楠芹却是忧心,拿出一件驼色衣裳给初晨,建议道:“姑娘不如试试这件,或许好些。” 玉瓶等人摇头,连不常说话月季也反对:“这颜色太老气了,上身后一准黯淡姑娘白肤。” 楠芹就是这个意思,她们不懂,姑娘该懂。 “穿什么不打紧,如今我有紧要事儿交予你。”初晨放下那件衣裳,留下楠芹说话:“今儿事胡婆子有问题,你寻个可靠人看着她,若犯了错儿一准拿下。” 楠芹点头,姑娘不提,她也会怀疑胡婆子。让她去传个话,离得远二太太竟然先到了,较近三太太反而后到。 见楠芹明白,初晨也不多说。从王氏给她见面礼中,选了了翡翠镯子和吉祥金丝红宝石步摇。镯子戴上,袖子遮盖显不出什么;倒是这个步摇金光闪闪,戴头上凭添了几分妩媚和贵气。 楠芹是反对初晨带着这个步摇,太扎眼了。老太太说让戴首饰,又没说必须全戴,带个镯子遮挡下也瞧不出什么,说不准会把定亲事儿往后拖一拖。 楠芹还想继续劝,被突然造访六姑娘打断了。 初虹身穿绛红色裙裳,衬得她肤色极白,盈盈一笑显妩媚。她进门瞧见初晨打扮,微微一愣,似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哪儿见过;管他呢,只要初晨穿不出风头就好,可她头上那只步摇太扎眼了。想起昨儿个丫鬟们评论话,初虹心里泛出酸意。 初虹笑着拉着初晨一块走,亲昵贴初晨身边,不动声色观看那只步摇,真漂亮!初虹笑意浓了,对初晨加热情了几分,不论初晨有没有回应,她只管说自己,乐自己。路行至多半,初虹突然停下来,摸了摸头上翡翠钗。 “七妹妹帮我瞧瞧,翡翠钗是不是歪了?” 初晨闻言望去,初虹头上翡翠钗果然插得不太周正,“嗯”一声,点了点头。 “麻烦七妹妹帮我重插一下。” 初晨本欲想让初虹丫鬟弄,怎料初虹已经弯下腰,两个丫鬟分别扶着她手。初晨只好伸手去拿钗,当她慢慢地把钗抽出来时,脚踝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子,失了平衡,眼见着要侧栽到地上,楠芹和玉瓶赶忙扶住。初晨人没事,钗却掉到石路上摔个粉碎。 “呀!我翡翠钗!”初虹惊呼,埋怨看向初晨,拿着帕子伤心地揉眼睛,而后红着眼指着初晨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只钗很贵重,是我喜欢翡翠钗!我一直很爱惜它,只有重要时候才舍得戴,你看你,这么轻易把它弄碎了。” 三房固然穷酸,却还没到辨识不出富贵物件地步。那碎了翡翠钗,看成色不过是个中档货,初晨手里就有两只和这个差不多。 初晨提出拿她那两只翡翠钗赔偿。 “妹妹可能不懂,这翡翠也分级别。妹妹你有心给我,我也不敢要。” 初虹语气似和善,面上早露出鄙夷之色。话里话外也委婉警告初晨,三房里东西太寒酸没办法和她们二房比。想拿两个不值钱东西糊弄她,绝对不行。 初晨心里像踩了狗屎般恶心,也不想和初虹拉锯,直接问她到底想怎么办。 初虹达到目,迅速变脸笑了,速伸手扯下初晨带吉祥金丝红宝石步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到自己头上。 初虹用无奈地、吃了很多亏口气对初晨道:“暂且拿它凑合吧。我不是贪妹妹东西,已经这个时候了,我回去再打扮也来不及。先借妹妹用,其实妹妹本就长得美,戴不戴这个无碍。” “这个不行,这是镇南候夫人与我。” 初虹脸色阴下来,不悦看向初晨。她戴上这钗便没想过要摘下来。以前她也是这么欺负七妹妹,不见她敢反驳半句,今儿胆子大了。 “怎不行,既是侯爷夫人送你,你便有处置这物件权利。哦,我晓得了,是你小气不肯给我!” 初晨迟疑了会儿:“姐姐误会了,并不是我小气,是因祖母她——” “好啦好啦,她老人家问起我自会去说。” 初虹不耐烦打断初晨话,没好气白眼初晨。这丫头太不要脸了,敢拿老太太压她,全天下人都晓得老太太疼她甚过初晨。 “我怕祖母怪我。”初晨死死地盯着那只步摇,十分舍不得。“六姐姐还是还给我吧,其实我房里那两只翡翠钗真不错。” 东西得有人抢,才会显得出它价值来。初晨越是舍不得,初虹越要弄到手,光想着初晨因为舍不得嘤嘤哭上一夜,她也赚了,这步摇她要定了。 初虹铲除掉初晨借口,令她没理由要钗:“我会向老太太说明是我想要,不是你主动给,责任不你。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初晨点头,跟初虹后头。那步摇伴着初虹欢步伐,有规律摇晃着,上头红宝石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初晨盯着初虹背影,嘴角显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笑。 六姐姐不要怪我,是你们母女太猖狂,前世、今世,世世如此,该到吃教训时候了。 初晨、初虹俩人到时候,初雨、周逸,挺着肚子大奶奶段氏和九姑娘周初月也老太太身边。初月昨儿个才被她舅舅送回来,老太太许久没见自要说一阵子话,初雨、段氏笑陪,偶尔插几句话添欢乐。 周逸一个男子不好插话,又无趣,凑到初晨、初虹这,打眼瞧见初虹头上步摇,随口赞美一句。 管是自家堂兄,可他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美男子,初虹禁不住脸红了,话说也细声细语。 周逸听不惯,也不说讨厌,只轻轻笑,再不言语了。 初虹又娇羞了一会子,见初晨、周逸俩人跟个榆木嘎达似得杵原地没反应,突然尴尬起来。 恰这时候,初雨合适宜对初虹道:“过来让我瞧瞧!”初虹知道初雨说是步摇,步凑上去偏头给初雨看。老太太刚打发走段氏和初月,脸上笑意未褪,瞧见初虹步摇,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经前几次事儿,老太太早察觉初晨变化,人沉稳了,脑子也变聪明了。暂且不论她这个孙女儿是怎么变化,孙悟空纵是有七十二变,也逃不过如来佛手掌心。而她正是信远候府如来,她一开口,任何人都得听命。 老太太料想,这门亲事初晨定然看出了端倪,估摸她是不会情愿。今儿老太太就是要瞧瞧初晨会不会有小动作,比如向魏氏告状、扮丑,想法子不戴那些首饰等等。老太太等了一早上,自己院里安安静静,心里对初晨高看了不少。打从初晨进门,老太太就用余光观察,见初晨打扮得端庄得体,神色坦然没有抗拒之意,才稍稍满意了。 此时,忽见王氏送得步摇跑到初虹头上,老太太料定是初晨耍手段把东西赠与初虹,意图拖延或逃脱这门亲事。 看眼初晨,老太太对初虹道:“哪儿得?”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我人品大涨啊,为此我不惜牺牲自己节操,改小名了咩咩,以后叫彩彩,也不错哦【周杰伦口气 希望心想事成吧,也希望亲们能心想事成 27第二十六章 周母计中计 “初晨赔给我,嗯,也算是我讨嫌要。”初虹俏皮吐舌头,连老太太都关注了,不禁得意起来,将钗碎和初晨赔偿整个经过讲与老太太。 老太太眸光闪烁,倒是冤枉她了;对于初晨乖顺镇定,老太太不禁高看了几分。老太太招呼初晨来身边坐,双手按着初晨肩,谈及今早三房招贼事儿,关切询问初晨有没有害怕。 “孙女儿没事,孙女儿不孝让祖母费心了。” 这事儿若换成别丫头,早哭天抹泪躲到老太太怀里撒娇求抚慰。老太太明眼看初晨眼里分明流露出忧虑和恐惧,依旧表现十分沉稳,很好控制住她情绪。 强装镇定! 才十一岁小丫头,表现出超越年纪成熟稳重,承受同龄人不该承受东西。七丫头这性子倒和岸儿小时候相像,老太太突然心疼起来,仔细想想七丫头笑起来,那眉眼,真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 老太太心疼想拉初晨入怀,突然想起那人话,面色冷了下来。 初晨早习惯了老太太忽冷忽热态度,没有希望也谈不上失望。王氏携着高氏来时,初晨老实躲到后头和稀泥。 周逸凑到初晨耳边:“你今天打扮像一个人。” 初晨抬眼周逸,头次发现他笑有些贼兮兮,小心思被发现了,初晨不大爽。她努嘴示意周逸看跟工部尚书夫人高氏身后那个姑娘,十四上下,瓜子脸,五官标致,月眉星眼中放着高傲,身姿窈窕,盈盈几步走得如刚谱出优美韵曲。 早听说镇安侯小妹妹高氏也跟着来,初晨以为她不过来凑热闹,如今看她领来人,八成是冲着周逸来。 众兄弟们皆前院陪王姐夫,老太太偏留下他此,周逸当然明白其中意思。初晨把事儿戳破了,周逸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凑到初晨耳边,语气狂傲道:“她配不上我。” 初晨惊讶瞪眼,周逸疯了,谁不知高氏领来女儿是京都第一才女——顾玲珑,才气、相貌毋庸置疑冠压群芳,京都城不知有多少名门子弟拜倒她石榴裙下。这样女子都看不上,周逸眼光忒高了。 回想前世她出嫁前,周逸婚事仍旧没有定下来,年近弱冠,仍然孤身一人。初晨是想劝劝周逸,这样不好;可当她见周逸眼中闪出不可一世傲人冷漠,初晨怄口气,还是让他孤独一辈子吧,免得第一才女被他糟蹋了。 众人刚坐定,周逸上前草草行礼,借口离开,临走时不忘对初晨做个‘珍重’口形。 高氏看中周逸模样不错,本欲多问些话,不想他走这样。转头看周家老太太,老太太笑着打哈哈说:“怕是女眷多,他不大习惯。” 高氏想想也是,况且她今儿主要目是陪大嫂,玲珑亲事不急,她只这么个女儿,亲事自然要再三斟酌。 王氏坐定,就去寻初晨,见她打扮得端庄得体,心里头稍平和了些;忽见她送步摇戴六姑娘头上,王氏疑惑看向老太太,换了人也不通知她。左右想,六丫头模样略差些,好歹是嫡女,不是不能将究。 老太太神色如常,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笑容。她故意招来初晨,命她给两位夫人上茶。王氏敏锐发件初晨手腕上戴着她送翡翠镯子,疑惑了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王氏脸上笑开了花,愈加卖力恭维老太太。 高氏瞧着初晨模样俊,心里欢喜,拉着她问长问短。小丫头举止有度,说话态度端正,言简意赅,真是个好苗子。高氏高兴之余,心中不禁惋惜,这丫头若没被大嫂先定下,给她家品礼做媳妇也不错。 老太太当年和镇南公夫人有过几面之缘,上次见高氏还是七八岁模样,乖巧惹人怜爱;再见她,已成了京都第一才女母亲。老太太感慨万千,不禁多聊了些,提到高氏二子顾品礼,老太太迫不亟待想见见。 说曹操曹操到,大老爷周岚和二老爷周峁带着王姑爷、高曦、顾品礼以及周家孙子辈周远、周迢、周逸、周辽、周送、周进、周遨一起来拜见老太太。 高曦先前见过,王姑爷老太太懒得搭理,只重点看第一次见顾品礼。他比高曦年纪稍小些,容貌、气质和高曦不相上下,为人不苟言笑,突然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冰冰冷。现今如此,再长几岁怕是会盖过高曦成为京都城数一数二美男子。顾家女儿尚有如此才气,作为男子顾品礼必然才华横溢,前途不可限量。 老太太连说了三句“了不得”夸赞顾品礼,封了厚重见面礼给顾品礼,比先前给高曦还重了几分。老太太又问顾品礼年纪,高氏答“十二岁”。老太太笑言和六丫头一般大年纪,又问几月生人,高氏答六月,老太太笑说顾品礼虚长初虹两个月。 初虹听老太太把她和美男顾品礼放一起,羞答答低头,做小女儿状。 高氏笑:“我瞧着和七丫头年纪也差不多,她多大了?” 老太太笑意未减,眸光沉下来。“她晚一年,十一岁。” “嗯,不错,小小年纪这般稳重,大了可了不得。” 高氏也回送老太太一个‘了不得’,再不提前话,而是说起她侄女高敏婚事来。 名流贵妇们聚会,无非是品茶、聊天、看戏、逛园子。男人们多带着小辈前院吟诗作对,讨论国家大事。 初晨今天特别留意王姐夫,人长得高大,满脸横肉,背影很像出现镇南候府顽石林里那人。他也往她这边张望过,目光色迷迷,一闪而过。趁着老太太说话时,他和王氏身边一个小丫鬟咬耳朵。 王氏走得早,老太太欲留她,王氏解释道:“敏儿婚事临近,家中杂事太多,一时半刻脱不开身,今儿硬着头皮来,晚上恐怕又不得闲。” 临走前王氏又拿出一份礼来,光那个匣子镶金嵌玉已是价值不菲。王氏目光徘徊初晨和初虹之间,拉起初晨手道:“你这丫头懂事,我和妹妹喜欢得紧。”说着撸下一个镯子放到初晨手里。而那个匣子则给了初虹,初虹意外惊喜,乐得合不拢嘴。 王氏见此高兴了,道:“姑娘家该戴些首饰,打扮得太素净不好看。我喜欢你们年轻穿着富贵,像正经门第里闺秀。你回去看看里面东西喜不喜欢,若还想要,我那里多得是,你王姐夫那也不缺这些东西。” 初虹爱贵重首饰,王氏说到她心坎里,欢喜不得了,亲自扶着王氏上马车,依依惜别。高氏则意味不明笑着,冷眼旁观。 送走了王氏和高氏,初虹和吕氏跟白捡了金元宝似得,走路轻飘飘。母女俩热情互相搀扶着,声音低低嘀咕什么,全然没注意老太太肃然冷下来脸色。 大太太心中开心,王氏那边有了交代,长子周远升迁指日可待。她怕老太太舍不得六丫头,主动扶着老太太回房,不给老太太提点她们机会。 “远儿自小苦读诗书,都料他前途无量,他也争气,年轻轻得中三甲进士,没想到得了官做比读书苦,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平日我见不着他也罢了,连他身怀六甲媳妇也极少见。媳妇正需呵护时候,一个人免不得憋闷,若伤了肚子里血脉,可是我大罪过。”大太太面露哀戚,不忘拿帕子擦擦眼角。“我和他商量说歇几日,赶巧顺天府治中调职,府丞欲从他们几个后辈中选拔接替,错过这次难再有这机会。我左右为难,看着媳妇挺着肚子日日闷闷不乐,心揪着疼哟!” 老太太脸色沉了,嘴角带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嘲讽。听张氏这话,一个是长房嫡长孙一个是二房嫡女,还牵涉到未出世曾孙,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老太太眸子冷了下来,由着张氏搀扶,去瞧长孙媳妇段氏。 王氏礼这一次重了,金银珠宝样样齐全,及二太太当年嫁妆四分之一。初虹天天换着样儿戴出去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喜欢去初晨房里晃悠,那里寒酸,她立那儿,显得人珠光宝气金闪闪。 “常说有比较,才容易分得清好赖,这话一点也不假。” 初虹一脸得意对着铜镜,抚摸自己脖子上大珍珠串子。透过镜子,她看见初晨淡淡笑颜,那张脸不施粉黛,如出水芙蓉清靓丽,初虹加嫉妒,说出才刚话来刺激初晨。 初晨点头应和,笑得愈发耀眼了。 初虹犹如一拳头打棉花上,白使力气干瞪眼。她讨厌初晨笑眯眯看她,像看戏曲里小丑似得。 炫耀又一次失败,初虹无聊要走,被初晨意外拦了下来。 “侯爷夫人送姐姐这样重礼,摆明有意让六姐姐和她成为一家人。” 初虹听到这话脑海里浮现高曦俊朗模样,脸颊红红,害羞揪着手里帕子娇嗔初晨小小年纪不知羞。初虹觉得还不过瘾,身子凑近初晨,竖起耳朵,表示高兴地听她继续说。 “姐姐豁达贤德,和已故二姐姐并称湘君也不为过,京城里又会流传出一段佳话来。” 初虹闻言心‘咯噔’一下,皱眉头道:“什么娥皇女英,你胡沁什么。”初虹眼珠子滴溜溜乱撞,眉头皱深,也没告辞转身就走。 初晨面色平淡目送,感谢吕氏母女她修生养息这段日子,一次又一次激发她斗志。既然这对母女本性不改,让她们小小尝一尝自己当初受苦又何妨? 何况这碟小菜,以二房实力绝对应付得来。 作者有话要说: 28第二十七章 周母计中计 镇南候府。 三日后便是秦王世子和敏儿大婚,王氏妥善打点完一切,终于空闲下来,叫来侄子王成,问他改选缘由。 说起去信远候府那日,王成正被窝里搂着小妾如花睡得安稳,不爱起来,硬被姑母叫人拖去。什么门当户对他才不乎,什么妻不妻妾不妾他也不乎,只要天天有各色美娇娘轮番给他暖床就够了。 去之前,王氏巧言勾起了他肚子里色虫,说什么定亲对是个美女。王成一听有美娇娘来劲儿了,打着精神头耐着心思等到拜见周家老太太。一进门打眼一扫,可不有个穿着青葱色裙裳梳着百合髻小姑娘,模样是不错,脸挺精致,皮肤也嫩着,可他偏不喜欢,瞧着就反胃。特别是那小丫头一身打扮,跟周氏一个模子刻出来了。想起周氏临死前那张要死不活脸,瘦跟麻杆似得,还想意图谋杀亲夫!呸!恶心玩意儿!作死娼妇! 王成泛起了恶心,也不好解释说是因那丫头怎么瞧怎么像周氏转世才不喜欢。他一提起周氏,姑母准没完没了絮叨他。反倒不如随便挑个错儿,回绝了。 “身子长得太平了,不喜欢。” “就因这个?”王氏皱眉头,初晨年纪尚小,身子还没张开,比起身材妖娆丰满初虹,确实差很多。这理由换做别人说不过去,侄子说倒常理之中。 “可她长得漂亮,现年纪小,再等等——”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王成立即否决王氏念想,他绝对不会再娶第二个谋杀亲夫周氏。 王氏叹口气,她也就说说,舍了漂亮有些遗憾罢了。反正重礼已经送出去,人选不能再变了。细想想,选初虹也不错,周家二房比三房受宠些。 “这回人娶回家,你好好待她,给我们王家传宗接代;府中姬妾没用早早打发了,作风不正派,迟早会耽误你仕途。你年纪轻轻已是三品河营都参将,假以时日,谋个大将军去做不难。” “说得容易!周家三老爷当年战功赫赫,到死了才得个护国大将军虚名。”他不是武状元,也没人家功劳大。得幸做到三品官已然不错了,再往上升迁难之又难,他官爵基本是做到头了。 王家只有王成这一脉血,王氏自会全力护周全:“你别给姑母惹事儿,稳稳当当挺几年,姑母保你做上大将军位置,说不准还能谋个侯爷爵位呢。” “姑母有办法?” 王成闻言眼睛顿时亮了,男人这辈子无非是官运亨通,美女相伴。后者他占了,若前者若能达成,他平日节制点也值得。 王氏得意一笑,道:“这要看你表妹,她嫁过去,有她婆家这么大靠山,还怕有办不成事儿?” 王成仔细琢磨,秦王是皇帝亲弟弟太后宠爱小儿子,手里头权势自不必说。秦王妃也是厉害,有夏家这一层关系,再说当今吏部尚书还是老太傅门生。有太后施压,皇后枕边风,秦王、老太傅和吏部尚书合理举荐,皇帝会不同意?王氏乐了,拍大腿感叹:“我就是个二傻子也能升上去啊。” “正是这番道理。”王氏喜眉笑眼,一时风光无限。 与镇南候里一派喜气祥和相比,信远候府恰恰相反,二房里绵绵哭泣声不绝于耳,闹得鸡飞狗跳。 “她真这样说?” 被派去镇南候府打探尤妈妈点头,语气无奈:“我使了重金,钱婆子才敢说。” 吕氏脑子里迅速回忆有关王氏前前后后举动,反过劲儿来。初虹也意识到问题严重,吓得说不出话,只呜呜哭泣。 她被算计了! 吕氏闹里浮出这句话,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初虹慌了,哭得厉害,丫鬟们连忙扶着吕氏躺下,掐人中、虎口方弄醒。 吕氏瞪着眼不说话,初虹吓傻了,拉着母亲胳膊不停地流眼泪。 “啊——”猛地,吕氏突然大叫,也哭起来。她嫁来侯府二十几年,从没吃过这样闷亏。当年才进门张氏管家压她一头,她割心挖肉贡献出自己亲生女儿,才谋得今天地位。 要她再陪个女儿进去,绝无可能! 哭够了,吕氏意识到,事情没拍板定下还有转寰余地,叫丫鬟去找二老爷回来。 想起王氏,吕氏恨得牙痒痒。这贱妇拿高曦混淆视听,欺骗她!欺骗老太太!还有初晨这个贱蹄子,明知道王氏心存不轨,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着道!张氏?对!张氏绝对知情,这一切说不准就是她下套! 吕氏气得七窍生烟,骨子里透出狠劲儿来,蹭地起身,噼里啪啦把屋里瓷器摔个遍。 周峁正和几个同僚状元楼把酒言欢,被突然叫回来心存不满,气呼呼进门,见满地瓷片和抱头痛哭母女,知道发生大事了。一刻不敢怠慢,连忙凑到妻子身前询问。 听到王成名字,周峁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大女儿远嫁,才三年就被王成折磨死了,他和吕氏连后一面没见上。消息传回来那天,吕氏哭掉了大半条命。 “老太太糊涂!”周峁愤愤不平,抬脚欲找老太太理论。 吕氏连忙拉住周峁,他鲁莽去怪老太太,老太太会认为她从中挑拨,搞不好会把她管家大权收了,吕氏可不想再赔进去什么,点拨丈夫道:“王女婿品性老太太早知道,不该应下这门亲事,怕只怕有心人从中说道些什么,老太太才动了心思,和当年一般!” 周峁顺着吕氏话里意思想到了大房,可以说,大哥仕途就是初阳用命换来,虽说老太太也给二房做了补偿,把管家权移交给吕氏、也他捐了个从四品官职……但这些和大房风光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当年大房占了许多便宜,如今还要欺负他们!周峁心中燃起熊熊烈火,蹿足了劲儿一路步至老太太院中,破门而入。屋里空荡荡,只有老太太和望春。 老太太端坐厅中央,看见周峁,厉声喊:“放肆!娶了媳妇,连立身之本都忘了!” 周峁吓得立马跪地俯首,先前存一肚子话愣是吐不出来。 老太太冷笑,自个儿身上掉下来肉,她会不知道几斤几两。三个儿子中,数二儿子孬,他若有种顶撞自己,也不会混到今天这地步。 “你今晚此好生反省,想想到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周峁连连称是,额头直冒冷汗,跪地不敢动。 老太太凌厉颜色稍缓和些,起身带着着望春离开,门随即被带上。 他被关禁闭了!他什么话没说就被关禁闭了!周峁回过劲儿来气得屋子里打转儿,瞅着朱红漆柱子,上去很踹一脚,疼得哎呦乱叫,又急又怒。等天色晚了,他气消了大半,一屁股坐地上唉声叹气。把事情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怎么都觉得委屈得慌…… 第二日天刚亮,老太太招来周峁,问他思考如何。周峁观察老太太神色,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 老太太冷哼,不搭理周峁,问身边常婆子:“人接来没?” “才到府中,大太太说怕她冲撞了老太太,让她梳洗一番再来拜见您。”常婆子迟疑了会儿,又开口问:“恐怕还得麻烦老太太给她定个称呼。” 常婆子见老太太眯眼舒口气,没回复打算,识趣退到后头待命。 周峁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开口问,看老太太面色疲乏,怕张嘴后又是一番责骂。犹豫间,吕氏、魏氏等人来了。初虹眼睛红肿凸出,吕氏也强不到哪去,俩人一进门看见周峁面露喜色,本欲问他情况如何,被周峁挤眉弄眼警告住。 吕氏带着初虹安分请安,说话时候,不忘抽抽鼻子装可怜。初虹是乖,请安完呈上自己绣品与老太太。老太太瞧了两眼,赞了句不错,再也不表态。吕氏和初虹不敢造次,退到一边悄悄地,悬着心一刻不曾落下。 魏氏和初晨面色坦然,也悄悄地站二房后边。 初雨关切打量初虹和吕氏,露出疑问模样,凑到初晨身边小声问她。初晨对上初雨眸子里深邃,摇摇头。 “老太太人来了!”张氏传出话,紧接着带着一串愉悦笑声。 初晨抿着嘴,忍住笑意。 魏氏早先听了初晨报备,心里有了准备,也不好奇什么。女人了解女人,张氏这笑别扭死了,不欢喜何苦去笑,活得真累! 初雨早先也知道了,脸上挂起她招牌式亲切笑容。数二房人好奇,三人眼睛恨不得长门槛上。 作者有话要说: 29第二十八章 嫡女黑化了 婆子挑起帘子,张氏拉着一位少女走进来,她十六不到,姿容秀美,眉眼妖娆,身穿一套崭裙裳,略显小些,是侯府常有料子。她跪到老太太面前,行大礼。 张氏笑吟吟道:“初莲,还不叫祖母!” “祖母,”叫初莲少女又磕了头。 “嗯,是个懂理丫头,起来吧,来见见你二叔、二婶、三婶和三个姊妹们。” 老太太刚言语,望春连忙上前扶起初莲,又将一个匣子拿出来,权作见面礼。初莲主动言谢收下,惹得丫鬟们嗤笑,得了张氏眼色,丫鬟才上前接过初莲手里东西。初莲意识到她犯了错,略显慌张,后头介绍显得愈发拘谨。 到姊妹这,初雨亲切对初莲招呼,摸她手小声道别紧张。初莲感激一笑,目光看向初虹、初雨,敏锐发现初虹红肿眼睛,心中暗暗心惊,行事加小心翼翼。 张氏向老太太禀告安排,人住大房那儿,安排也和其她庶女一般。一个外房丫头,老太太懒得去管,随意点头。张氏又问称呼事儿:“府里头丫头们称呼是叫惯了,临时再改恐不大方便。” 老太太点头,这是个问题,为了个外房庶女,没必要改动这么麻烦。“既然叫初莲,又是你房里,单从你那排,前头加个‘莲’字。” 大太太笑容僵了僵,点头应下。 周初莲侯府里“莲二姑娘”称呼便定下了。 打发走众人,老太太独留下周峁和吕氏夫妇。老太太慢悠悠品口茶,抬头,凌厉目光扫过二人,道:“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周峁和吕氏不明所以,你看我我看你。不就是大房接来个外房生丫头,有什么明白……吕氏先反过劲儿来,感激望向老太太,柔声问:“母亲意思难道是让初莲——” “嗯,”老太太垂目,拨弄碗中漂浮茶叶,发出小而清脆瓷器碰撞声。 原来如此!周峁也明白过来,和吕氏一扫先前所受阴霾,喜不自禁,对老太太千恩万谢,换着法说好话恭维。 老太太油盐不进,倒静着心听他们说完,有意别眼吕氏,嘱咐他们万事本分,自会有他们道理。 老太太这是怪她耍心算计,聪明反被聪明误。吕氏听得明白,连声赔错,见老太太没有收回管家权意思,才安下心来,和周峁一起告辞。 周峁白白被禁闭了一晚,心里不大爽,出了门把气撒到吕氏身上,骂她惹是生非,险些害死女儿,又让她安分点,别没事挑拨是非。为表达她强烈不满,周峁又补了一句,晚上宿宋姨娘那。 宋姨娘那,打从二姑娘走后,周峁这些年从没去过!吕氏听说,气得直跺脚,眼见着周峁离开没个办法。恨恨咬牙,心里骂老太太那个老狐狸,心眼比马蜂窝窟窿还多。她会精明算计,吃一次亏了,岂能容着王氏随意占侯府便宜?老太太稳操全局,肯定早有了打算,嫡女庶女她都不肯嫁,早盘算着用外室糊弄王氏。 老太太这一次把三房人全算计了!吕氏这会儿才回过味儿来,心中悔恨万分。得了这次教训,吕氏以后行事愈加深思熟虑,对谁也不能小看了去。这其中数七丫头初晨邪门,吕氏心中不做准,决定亲自去探一探。 初晨正和丫鬟们学习打络子,见吕氏来了热情招待。吕氏丝毫不客气,开门见山问初晨是不是知道王氏算计。初晨瑶头又点头。吕氏被弄懵了,问她什么意思。 初晨解释道:“我摇头是不大懂二婶子问题,点头是如果二婶子意指六姐定亲事儿,我道歉,是我错信了传言。” 吕氏本以为初晨会含混推脱,早备好法子治她。结果初晨这么直白说出来,反倒没了办法。 吕氏还是不大相信,拉住初晨手,问她从哪儿得消息。 初晨迟疑了半晌,看向陈妈妈。吕氏也跟着看去。 陈妈妈慌忙跪地,解释道:“求二太太饶命!是老奴多嘴和院里丫鬟嘀咕,被七姑娘不小心听去。” 陈妈妈以前是张氏身边,她一发话,吕氏直接把炮火转向大房。 初晨小小年纪,还不懂男女定亲这层事,也只有大房——早该料到如此! 三房素来争不上什么,也只有大房有这样能力,这次事二房、三房轮番被大嫂给耍了。吕氏心里把张氏狠狠地记上一笔。吕氏有些后悔当初鲁莽,设计陷害初晨,她以为定亲对象是高曦才——哎呦!羞死了!幸好没出什么事儿,不提也罢。 吕氏扶陈妈妈起来,看这婆子还算识趣儿,以后有用得着地方;权且训斥她两句,不作什么处罚。 见吕氏离开,陈妈妈抚胸舒口气,道“太惊险”了。她好奇七姑娘怎么晓得吕氏会来质问,还有吕氏知道是她碎嘴怎么也不罚她。 初晨笑着给陈妈妈敬茶致谢,道:“她心里一贯当我是无用,自然不害怕来质问我。至于陈妈妈,她是一贯把你当做大伯母那边,你是个可再利用,当然要好好留下你。” 陈妈妈恍然大悟,心里加敬佩初晨。姑娘这次肯求她,正经是把她当成自己人。陈妈妈心里欢喜,侯府里飘飘荡荡十几年总算有个贴心主子。 掌灯时分,屋内只留下楠芹陪侍初晨。陈妈妈那边楠芹还是担心,毕竟有几次看她往大房那头跑过。楠芹担心主子错信了人,提出她忧虑。 “还没信任她呢,等着看吧。” 陈妈妈精明稳重,擅长圆滑处世,是不可多得人才,初晨身边正缺这样人才,碍于陈妈妈背景复杂,初晨选择先试探再考察办法。身边若能多个这么得用人,费些功夫也是值得。 楠芹点头,趁着睡前功夫去整理衣柜,偶然翻出那件青葱色衣裳,楠芹不自觉笑了笑,她已经五体投地佩服七姑娘了。楠芹昨儿无意间听人提起,已故二姑娘喜欢青葱色衣裳和百合髻,她才晓得姑娘那日穿这件衣裳用意…… 喜迎丰收,恰逢老太太寿辰,侯府里上上下下忙碌不停。小丫鬟小心捧着手里荷包,紧紧按胸口,一边跑一边不忘低头看荷包不,似乎很怕把它弄丢了似得。 “哎呦!”两个声音重叠。 小丫鬟脑袋瓜子咯噔疼,眼里霎时浮出一层雾气来,捂着脑袋抬头。妈呀,是凶神恶煞六姑娘!赶紧跪地磕头求原谅。 初虹捂着肚子大叫,吵嚷着叫嚣去告诉母亲处置她。小丫鬟吓得发抖,二太太管家厉害着呢,说不准被她打发卖给蛮夷,害怕得哇哇哭起来。初虹烦这个,使眼色给身边婆子,掌嘴!打到她不会哭为止! “咦,六姐怎么来了?”语气里有几分意外,多是警告。 初虹寻向发声处,不出意料看见初晨身影,嘴巴扯开,皮笑肉不笑。 “随便来溜溜,不行么,你家地方么?” “嗯,确实是,”初晨笑,点头。“这是三房地方,三房是我家。”她故意强调后面这句话警告初虹,三房丫鬟由三房处理,由不得二房过问。 “你——”初虹涨红脸,瞪眼指着初晨,她给她机会主动认错,不然休怪她这个做姐姐不客气。 初晨没去瞅她,对小丫鬟道:“叫你去拿样东西,慢吞吞磨蹭,那边急着用,还不送去!” 小丫鬟如临特赦,赶忙起身,迅速消失二位小姐视野中。 “一个小荷包里能装多些东西,你故意把她支走,不让我教训吧。” 初晨笑而不语。 初虹气了,竟然敢无视她,敢当着她面阻拦她教训丫鬟!若往常,她早闹开了。因近老太太不待见她们,母亲一再叮咛她不准惹事,初虹才忍气下来。但这口恶气她会记着,等着瞧! 初晨匆忙回房,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荷包,小心翼翼打开,里面装着草木灰色种子,种子一颗颗像是细小沙粒,京都城售价比珍珠还贵,而且极难得到。她派出去采购婆子跑遍了京城驿站商铺,统共才得这么一小把。初晨吩咐春雨带着人把种子分成五粒一份,分别埋到花盆里, 楠芹担心:“也不知来年能不能发芽。” 初晨淡淡一笑,眉宇间露出一丝无奈。“那就看它们造化了,”也要看自己造化。 初晨眉头紧锁,托腮看向窗外,院中梧桐树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枯黄叶子满地飘散。 明年,说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真滴有人看么??? 我觉得大家好像不是很喜欢吧,偷偷地改成隔日,或许也不会发现嗯 30第二十九章 嫡女继续黑化 临入冬,林夫子见周逸画艺大有精进,宣告周逸学成出徒,以后不必再找他,若以后遇事可找一位同门师兄帮忙;说罢将一封信给他,转身再不言语。周逸知他脾气古怪,算是个性情中人,再次磕头谢恩。 周逸离开林夫子别苑,策马疾驰直奔信远候府。这位林夫子向来随性,师门规矩只一条:必须随传随到。周逸打上次家宴途中被叫来,已有两月有余未归,也不知老太太家中可好,还有七妹妹。 回府后,周逸没来得及歇脚,便让忘忧报告这俩月状况。忘忧竹筒倒豆子,把近些日子发生大事小情一一禀报。 “这么说我又多了个莲二姐?” 忘忧点头, 周逸微笑,“老太太福气,‘凭空’多出个适龄孙女,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忘忧眨眼,表示不明白。 周逸但笑不语,暗暗赞叹老太太这招虚晃一枪太妙了,把大房、二房,还有初晨耍团团转。幸好七妹妹聪慧,用了那么个低调、却极为有效法子对抗高家。毕竟老太太想法谁都猜不透,七妹妹这招自保棋下得好! 周逸心情大好,换套衣裳去见老太太,恰逢老太太胃口不好卧床歇息。周逸等外间,苏二不好再呆那里,左右没什么事,绕到房子后头闲逛,瞧见几个婆子聚一处闲聊,说正是王成续弦风波。 “你们说二房伤了体面,实则大房也好不到哪去。这外室大老爷早回过老太太求恩典,老太太因体谅大太太持家不易,才没同意。这回大太太为了王氏算计自家人,老太太故意把外室那对母女接来打大太太脸面。我亲耳听老太太骂她‘要侯府出人可以,你们大房自己出!’。多了个庶女也就罢了,房里凭空来了个姨娘。这位郑姨娘别看她年纪三十多,脸蛋身量跟二十岁姑娘一般。大老爷极宠爱这位,也爱极了俩人女儿莲二姑娘。听说大太太把他心疼女儿往火坑里推,大老爷不乐意,踹了大太太两脚呢。大太太至今起不来床,大老爷日日宿方姨娘那儿。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两房被老太太打压成这般,府里头怕是要消停一段时日。” …… 过了年,开春,侯府里一派平静祥和。 初晨很是享受这暴风雨前夜寂静,无事画画、绣花。这福寿禄大屏风她从去年入秋开始日日绣,终于完工了。但凡见过它,无一不赞叹。 楠芹天天见它,天天忍不住赞美:“拿它作寿礼,纵是阎王爷也会展颜高赞!” 初晨笑着点头,老太太据对会喜欢。她敢这般肯定,也因前世有过这份寿礼,不过是画,容易些。屏风后来被初虹求了去,趁机献给老太太,得了无数赞美赏赐,初虹风光无限了,对初晨却连声谢谢都没道。 这一回初晨费了千百倍功夫把屏风上画儿绣出来,目也是为讨好老太太。初晨打定主意,必要嫁个权势滔天正常人,有地位有资本和夏家斗。她想有个荣耀无比归宿,自然需要一把手老太太支持。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后大事,忍一忍对她来说比被淹死来得容易多了。 除了要拿下侯府这位老顽固,另一方面,初晨开始利用私房钱收买人心,准确说是她和她八哥私房钱。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初晨采用恩威并施方法,把钱花那些人需要地方,直切对方软肋。短短半年时间内,渐渐侯府培养出一张属于自己消息网。这些人虽不起眼,甚至身份不高,但极容易得到第一手消息。侯府以后再有什么突发事件,初晨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有消息网帮助,初晨容易将侯府各色人等摸了个通透,加有利于推敲出那件事背后真相。 初晨简单分析了下侯府后宅目前情况:二太太管家,但真正实权握大太太手里,终有权利拍板、掌控全局是老太太。 吕氏始终站侯府管理层下面,除了管些日常杂事,大乐趣就是欺负唯一等级比她低三房。 吕氏个性绵里藏针,表面上对谁都一副笑嘻嘻模样,实则爱背地里使坏,爱财如命,势利眼,喜欢踩着别人痛苦而乐。 推敲起吕氏这样人,若有幸和第一望族夏家结亲,会把机会让给别人么?绝不可能!当年事儿,参与其中吕氏母女绝非善类。她们做假戏挑唆魏氏,促成婚事。 初晨房里招‘男贼’一事,查来查去,线索皆指向吕氏。 不可原谅! 初晨拍案,定下她重生以来第一个复仇对象,吕氏。 如果说老太太是信远候福一座大山,吕氏充其量是山上一颗分量大点石头。依山碎石,应该不是件什么难事。 初晨正思量着,春雨气喘吁吁跑进门喊:“不出姑娘所料,庄子里果然来了个叫冯四管事,二太太也。” 初晨听到‘二太太’三个字警醒起来,放下手中针线,披了件大裘直奔魏氏房里。 初晨临进门,听见屋里头魏氏和吕氏笑声,微微讶异。她们偏厅议事,赵妈妈和另两个婆子侯厅里头,见着初晨来,忙请进抱厦,上了茶和手炉。赵妈妈见初晨裘衣里穿单薄,猜她来得急。如今三月倒春寒,冻着个好歹心疼是太太,赵妈妈忙吩咐人再填个炭炉。 初晨温热手拉住赵妈妈,笑言:“赵妈妈不必麻烦,我身子骨儿没这么精贵。”初晨往偏厅那头望了一眼,问赵妈妈有什么人。 “二太太赶早来,单独拉着太太进屋嘀咕什么,突然说说笑笑跟亲姐妹似。后来庄子总管事冯四来了,求太太拿主意,春耕种什么。太太不大懂这些,二太太说她桩子去年收成好,留下来帮忙参谋。” 初晨留意庄子,自然因为前世这边闹过事儿。正是这一年,三房庄子颗粒无收,佃户们无钱过冬闹了起来,庄子管事带头镇压,闹出两条人命来,惊动了官府。老太太怒,大老爷气,全府人把三房当祸害看。后来是吕氏出面摆平了官司,她不仅得了老太太赞赏,连庄子管辖权一并夺了去。 吕氏脆生生笑声再次传来,勾起初晨疑惑。 魏氏是个爱憎分明人,认准事儿多半九头牛拉不回来。去年魏氏因如意和吕氏生了间隙,互相冷落半年。今儿恰巧赶三房决定春耕这么重要日子,吕氏突然来讲和,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企图。 什么参谋,分明是计谋! 初晨不相信吕氏,待字闺中女子不能见外男,有冯四,初晨没办法闯进去阻止;初晨心里急得想上房,只能干坐着,无力感涌上心头。 赵妈妈感觉初晨手心冷汗,吓了一跳,担心初晨真着凉,命人换了杯姜茶给初晨。 初晨盯着茶碗,眼底眸光流转,笑着向赵妈妈言谢,接过茶,手腕晃了晃,“啪嗒!”一声杯落碎地,热腾腾茶水溅了一地。 “姑娘,您没事吧!”赵妈妈悔恨自己不小心,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她宝贝似得捧住初晨手,仔细看有没有被烫着地方。 那边笑声止住,接着有厚重脚步声离去。魏氏和吕氏踩着乱步过来,大致看情形心中有了分晓。 吕氏第一个蹿步过来,把赵妈妈挡后头,代为拉住初晨手,撅起她红唇,徐徐地往初晨手背上吹气。 初晨连忙哆嗦收回手,笑言她没烫伤。 吕氏当初晨感激她,因害羞才收了手,心中得意起来,料想自己心疼初晨,魏氏也会感谢她。便想把戏做大了,对赵妈妈道:“你是府里老人,理该伺候经心,竟不如我院里小丫鬟好用。若伤了我们七姑娘,耽误她寻婆家,有你好看!”然后又对魏氏道:“你平日仁慈,瞧把她们惯。” 魏氏闻言,黑下脸来,目光凌厉扫向赵妈妈。 吕氏嘴皮子素来厉害,不管多么丁点小事儿,总能见缝插针见事挑拨。她哪儿,哪儿便会被她搞得鸡飞狗跳。 “不是这样……”初晨忙把刚才发生一切解释给她们听。 今儿紧要事儿是庄子,吕氏虽碍眼,先忍着把她放一放。初晨两三句把话拐到冯四身上,魏氏思及初晨也到了学管家年纪,早透露些也好,便不忌讳什么,坦白说起庄子里事儿。 “咱们去年种菜收成不大好,今年我想着换个样儿,找他问问。”魏氏毕竟不懂种地事儿,庄子一切都是由冯四打点。他了解情况,自然她意见重要。 吕氏正遗憾刚才谈话进展到一半被打断了。听魏氏重提庄子,眼睛发光,精神头十足。“我刚劝你母亲种水稻,这东西容易活,收成有保障。再者说人活着总得吃饭,这出售价格也不低。我去年种这个,少说得了这个数。”吕氏乐滋滋比量出三根手指头,羡煞旁人。 “是呢,此事正想和你讨教,才刚冯四也说种稻子比种菜好。” “对对对,种它准没错。”吕氏有些兴奋,继续:“弟妹先前是习武之人,不懂这个,这庄子收成好不好,除了靠天,还有一点重要,便是种子。再好土地得不着好种子,也是颗粒无收。我今年稻子个个顶好,弟妹若不嫌弃,我让人留些与你,保你穰穰满家。” 作者有话要说:  附 所谓,就是明个可能因为有事,来不及码出来,但只要来得及会量赶。赶不出来【使使劲儿,回头依然会补上。 作者母后大人驾到,明儿去陪她,咩~~~ 31第三十章 莲二姑娘 初晨闻言讶异看向吕氏,吕氏被瞧得不自然开口问初晨何故看她。初晨淡淡笑了笑,摇头不语。魏氏了解初晨有话说,许是碍于吕氏场不便。 “那我便不客气,麻烦弟妹给我留些,必不能白要,按市面价算。” 吕氏闻言,脸上乐开了花,拍着大腿谦虚说“都是自家人,不要外道,不要外道!”。心里乐滋滋想:魏氏再开口,她就应下,正经是笔不小财富。 “母亲,我看婶子真心想帮衬咱们,您再提这些俗物,岂不是抹煞了婶子好意。母亲您妥帖收下吧,等秋丰之时,拿所产粮食去感谢婶子也不迟。”初晨善解人意说道。 魏氏想想理,不再坚持了,点头应下。 眼见着到手钱飞了,这可气坏了吕氏。这就像路上碰见金元宝,眼瞧着要见着了,被失主先夺一步拿到手。吕氏遗憾心痒痒,早知道她第一回合便应下了。心里怀疑初晨有意阻拦她发财,细细分辨初晨神色,和普通同龄姑娘没什么两样;大概是她岁数小不懂人情世故,把她话当真了。 吕氏难受抓心挠肝,好她目已经达到了,思及此心中稍平衡了些。她装大度客套几句,便迅速起身告辞。 送走了吕氏,魏氏问初晨刚才有什么话要说。初晨抬眼看魏氏,眸光中有些惶恐,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这态度加勾起魏氏重视,莫不是女儿又被谁欺负了去?魏氏担心女儿又犯懦弱怕事毛病,一再吩咐初晨务必把心里话一五一十讲出来。 “前几日钱姥姥来,我和她说了几句闲话。母亲也知道,钱姥姥是农家人,免不得爱说些田间地头事儿。钱姥姥偶提及她家几亩地,不知怎么连连叹气。我问她缘由,说什么因地势过高不利于引渠灌溉,种不了稻子,只能种些便宜蔬菜瓜果。” 魏氏听说这些,释然笑道:“她说游历,禾苗是浸水中生长,它没水长不大,别说结稻子了。” 初晨闻言明了点头,而后仰头问魏氏:“那咱们庄子哪?地势是高是低?” 魏氏突然愣住,这前一个问题好回答,地契上写明白,可这后一个问题她却不知道了。虽说这些庄子是她陪嫁里,她打理十几年,可从没去庄子一趟,哪里晓得这庄子地势是高是低。思及先前她提出种稻子,冯四没有反对,他做了五年管事,必不会忽略这样常识。 魏氏不打准回答初晨:“地势低吧。” 初晨轻“哦”了一声,又问:“既然能种稻子,这些年来为何一直种蔬菜?” “这个,或许是他没考虑到吧。” 魏氏回答有些迟疑,她开始发现这其中反常。初晨说很有道理,如果庄子能种稻子为什么不早中种?如今才提出来,未免太晚了些。魏氏突然想起她出嫁前,大嫂和她彻夜长谈时似乎说过庄子事儿,大嫂十分愧疚交代说他们家不富裕,东拼西凑几个庄子,地势差了些,大概只能种些瓜果蔬菜。 魏氏打个激灵,回过味儿而来。按嫂子说法,她庄子八成没办法种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几乎把这茬忘了。今儿她突然提出来种稻子,冯四为何没有出言反对? 见魏氏起了疑心,初晨决定添点油加点醋。才刚不管吕氏耍了什么手段说服魏氏,她绝不会让此二人和好。 “昨儿听我院里小丫鬟说,她玩时候看见个矮胖黑男人,因瞧着面生多看了两眼,似乎直奔去二房。” 矮胖黑瘦?魏氏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是冯四又是谁。府中其它管事小厮们,没他那模样,加之说丫鬟说面生,魏氏心里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二房,又是二房!魏氏转眼珠一想,这其中阴谋已了然。 再言种稻子事儿,是吕氏先提议。把事情简单地顺一遍,吕氏意图犹如司马昭之心。魏氏心里那个恨那,她万没有想到她宽宏大量险些害了自己。 今儿吕氏一大清早来哭哭啼啼给她赔罪,那泪眼汪汪,还说要给她下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魏氏心一软,原谅她过错,和吕氏和好如初。谁曾想这一切竟是吕氏做戏,妄图陷害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又被耍了,又被骗了,又被算计了! 魏氏心中顿时燃烧起熊熊怒火,任那滚滚长江水也不能扑灭。她起身夺起墙上佩剑,面目狰狞,拔剑欲找吕氏算账。 初晨意识到不妙,连忙拉住,好言相劝。魏氏已然被气得失去理智,推开初晨,提剑执意要去。初晨连忙冲赵妈妈使眼色,赵妈妈立即会意,带着四五个丫鬟们围住魏氏阻拦。魏氏不听劝,仍要去。眼瞧着拦不住了,几个人跪地大哭求。 “太太切勿冲动,若闹出伤亡来,让八爷、七姑娘怎么办哟!”因提及魏氏一双儿女,魏氏顾虑起来,这才阻止住了。 “杀千刀,真想把她碎尸万段!”魏氏狠狠地吼道,怒瞪双眼充血,像极了一头嘶嚎复仇野兽。 “母亲,对付她那种人何须动武。您耐心忍些时候,她自有天报!”天不报,还有她替天行道!初晨如是想。 天报?老天爷若瞎了眼呢?魏氏心里如此想,却没说出来。她无奈地叹口气,心里不爽到极点。若不是思虑到这双儿女,吕氏此刻早已死她剑下了。虽然处理不了吕氏,但冯四可是他庄子里,绝不能放过! 紧接着,魏氏把冯四扫地出门。寒春三月,天阴冷冷,冯四被扒得一件衣服没剩。冯四媳妇寻着他时候,冯四周身冻得透红,嘴唇发紫。冯四被抬回去卧床几日,竟再也起不来了。请来大夫说他风寒入骨,心血不足,只能静心卧床安养。冯四计较他被扒光有辱颜面事儿,又悔恨当初与二太太私下协议毁了他体面地前程,心脾两虚,思虑太过,挺了两月病越来越重,一命呜呼了。 冯四媳妇料理丧事时,耗了半条命,没几日也卧床不起,撒手人寰了。只留下十三岁独子冯生,改名换姓投奔了秦王府,谋个杂役差事。 再说镇南候夫人王氏自打女儿高敏出嫁、侄子婚事大定后,一时风光无限,欢欢喜喜过了年,终于盼来来年开春好日子。王氏请小姑子高氏保媒,来周家说亲。 高氏见了老太太,欢喜道:“夫人六孙女儿容姿出挑,温婉端庄,可谓名门淑女。今儿我来,便是为大嫂侄儿王成说合婚事。” 老太太笑眯眯道:“六丫头年纪尚小,上头尚有三位姊妹。咱们是书香大族,遵循长幼有序,万不敢破了老祖宗们规矩。” 高氏很惊讶,婚事年前不是敲定好了么?收了王氏那么重礼,纵是天王老子也没理由敢推辞。这老太太莫不是老糊涂了,竟然敢临时变卦。这会儿子开始提什么长幼有序,她们倒是不介意把初雨嫁过来,但你们会肯么?等等……由三位姊妹,三位,高氏琢磨这数似乎和去年不大对,难道是? 果然,老太太接下来开口说话,印证了高氏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从母后大人那儿回来,已经很晚了。 我量赶,赶了这么多,亲们能。。。。凑合看么【泪眼巴巴,装可怜~~~~~ 32第三十一章 莲二姑娘 “莲丫头模样俊俏,是个知冷知热贴心窝好闺女,她到了嫁龄,亲事未定。是我老婆子疏忽,怠慢了她到这个岁数。我心里头有愧,势必先解决了她,才敢提后头。” 老太太临时变卦,高氏确实意想不到。不过她闻言并没有恼怒,反而笑着附和老太太说理。高氏先前曾疑惑过,周家嫁嫡女给王成,第一次不晓得对方脾性也就罢了,第二次明知是虎穴还要应下,信远候府低贱到何等地步了? 周家老太太突然来这招后发制人,不禁让高氏高看周家几分。只是不知她那个精于谋算大嫂会如何应对,高氏迫不及待想看这出戏。传话回去路上,脸上一直流露出兴奋神情。 王氏坐等镇南候府。本欲打算听高氏带来喜讯。听高氏将意料外结果说出之后,王氏气得险些当场翻桌子。 王氏脸色因愤怒变得发青,双手狠狠握拳,指甲抠进肉里。心中大骂周家老太太是个贼混账东西,贪了她钱财,竟想要偷梁换柱,拿个比庶女还庶女外室糊弄她。 王氏咽不下去这口气,欲起身找周家人理论,被高氏拦下来。 “嫂子欲理论什么?您送那些物件时,并没讲清楚作何用。”高氏嘴上劝阻,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叫你整日拿自己当什么高贵人,看谁都拿下巴瞧人。 她确实没理!王氏一屁股坐回去,泄了口气,心里仍旧不断地怒骂周家老太太算计她。老太太是拿准她没办法,必须要这个叫周初莲外室庶女做侄媳妇,她偏不! “人活一口气,必不能这么算了。我送东西时虽然并未明说,以她周家老太太心智会不懂?摆明了想耍我们镇南侯府,我受委屈不算什么,侮辱镇南候府绝不行!” 王氏这话有意思,这明明是她张罗娶侄媳妇,和镇南候府有什么关系?她可不能由着王氏侮辱自己娘家。高氏冷哼,脸色阴沉下来,语气有些不善。 “嫂嫂似乎忘了,这是您娘家事,您是给王成娶媳妇,不是高曦。” 王氏气疯了,没留意高氏语气里不满,反而继续说:“他是我们王家唯一一根独苗,我向来视他如己出,和曦儿没什么分别!” 这区别大得很!高氏无奈,这回真翻白眼了。 大事儿当前,王氏才没工夫去考虑高氏什么反应。她双手握紧,急急地屋子里转圈儿想办法,她绝不能咽下这口气。 “不行,我要去找敏儿,让她求秦王妃给我们做主!” 真是有个女儿嫁到秦王府了,时刻不忘记显摆一圈。高氏被王氏弄得无语了,也懒得说话劝她。王氏喜欢去求便去,王府那地方谁不知道,步步惊心如临深渊。高敏嫁过去没多久,怕是连秦王小妾都没认全呢。哪怕是过个四五六年,以高敏心智能坐稳郡王妃位置就谢天谢地了,哪会有功夫照应镇南候府。 王氏也就是随便说说,她知道女儿那边不得用,本以为高氏会劝阻她,怎料她突然不言语了。既然话出口便得去,不然真下不来台了。 王氏简单打点些东西,驱车直奔秦王府。 秦王府。 “回禀主子,世子爷说今儿不回来用饭了,让您先吃不必等了。” 高敏叹口气,刚打发走传话小丫鬟。命人伺候她换身端庄些素净衣裳,前往秦王妃房里请安,顺道告诉王妃朱怀山又不回来了。 秦王妃夏氏“嗯”了一声,不动声色打量高敏,她半垂着眼帘,面容露出委屈模样;夏氏笑着让她到身边坐着,安抚她放宽心,男人外打拼建功立业是大好事,作媳妇要做到宽容理解。同时体谅到高敏婚,也坐下保证说会去劝世子对她体贴些。 听婆婆如此劝她,高敏心情顿时预约了不少。勤给夏氏奉茶、捏肩捶背,讨好说很多喜气话恭维夏氏。 “你呀,只长了这么一张好嘴!”夏氏宠溺点了点高敏额头,满面笑颜。高敏也开心附和笑,心里头感激自己遇见了这般好婆婆,完全没有察觉夏氏笑意未及眼底。 夏氏正欲开口打发走高敏,忽有人来报王氏来了。夏氏不记得王氏曾下过帖子或是提前差人打招呼,她突然造访,恰逢各家忙碌晚饭时辰,难道发生什么大事?夏氏一刻不敢耽误,命人火速将王氏请来。 见王氏笑意盈盈进门,寒暄之后,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往高敏身上瞟。夏氏会意,留她们母女去说体己话。她则前往碧云轩,与小儿子怀璧同用晚饭。 怀璧正书房中绘画,感觉房里有动静,立即会意母亲大人驾临,抬头看向立门口夏氏:“母亲怎么来了?若想见我,差个跑腿来告便是。” 夏氏微有些错愕,随即淡淡笑着,没有回答,眼睛反而直勾勾盯着怀璧。 怀璧身穿月色青竹纹长袍,腰束青色织锦碧玉攒缎带,系着清明剔透雕虎玉佩,貌若星辰,姿态闲雅;灵动瞳仁似水晶珠般无暇圣洁,流露出不同于常人孤傲和霸气,世界万物似乎早已不配入进他眼。秦王夫妇曾是风靡京都城一代才子佳人,相貌自然出挑。而朱怀璧五官完美继承了她们优点,哪儿长得好像哪儿,已是标致中极致。 故此,夏氏喜欢怀璧,加之小儿子没有爵位承袭权,又凭添了许多怜惜之情,她宠溺这个儿子已达到无可救药地步。 怀璧见夏氏出神儿想什么,也不多说,继续执笔将画完成,提好字,这才满意放下笔。夏氏凑了过来,画上画是男子拜师学艺情形,竹林凉亭内徒弟跪地奉茶给师傅。边上还提了一首诗,正是周家七姑娘那日所做《竹》。 夏氏赞许点头,夸怀璧画好。她万没有想到她那天话,怀璧听进去了。这个儿子,听话时候真不多。难不得刚才他突然出息了,和她说那么客气话,原是听进了她教诲。 “乖儿子,你倒是懂事,比你大嫂强多了。”做母亲就是这样,儿子犯错千万次不去计较,媳妇只一次,就会牢牢地记心中。 怀璧观夏氏神色,心中已然猜出□分。笑言:“母亲不喜她,何苦为难自己,让大哥把她休了。”见夏氏惊讶,他继续毫不乎又甩出一句:“王府里漂亮女人多得是。”何况是那个相貌一般般,连女红都做不好高敏。 “又说胡话,” 夏氏眼中充满宠溺,略带责备看怀璧一眼。心里却极为爽,打心眼里瞧不上王氏这对母女。母亲没规矩,假惺惺,女儿没规矩,还不懂事。夏氏一天操劳王府大小事宜已经够累,还要费心力去哄重金娶回来‘娇媳妇’。 夏氏自认不是个不讲情理人,她体谅高敏刚进门有个适应阶段,才会耐着性子对她。等再过个五六月,高敏仍如此不识趣,休怪她做婆婆心狠去扒她皮。 “母亲,您目露凶光,藏不住喽!”怀璧随意玩笑一句,却直切夏氏心思。 夏氏早习惯怀璧惊人洞察力,不作多言,饭毕回房。伺候婆子说王氏走了,没说什么有用,只来看看高敏,顺带送了些高敏爱吃小点心。 夏氏闻言不乐意,秦王府是什么地方,做点心厨子会不如镇南候府?王氏此举定有别意,思及高敏今日表现委屈,夏氏立即会意,认定王氏是变着法说她没有厚待高敏。 “丈夫忙于公务,媳妇理应稳重持家,孝敬公婆,做媳妇应本分!这些她半点没做到,告状倒会了一套一套。她还委屈了,敢传信给娘家人,反了她了!今儿我若不立威,她真当我这个秦王妃是纸做!” 什么再等五六个月,再等五六天也不行。夏氏撒完火,立即命人去叫高敏,今儿她要好好教导教导大儿媳,要她晓得何谓‘秦王府’。 …… 屏风完工那日,周初莲突然造访。 对于这位来莲二姐,初晨前世并没有接触过,也不大了解。前世她只过年时候见过她一面,之后没几个月便会被老太太草草嫁给了王成。 初晨有些惊讶请初莲坐下,照例请丫鬟沏好茶。 初莲闻了闻茶香,眸光有些闪烁,接着轻轻地抿一口,馨香沁入满口,即提了神又怡人心脾。初莲眸子里闪烁出多诚意,对初晨话慢慢多了些。从琴棋谈到胭脂,从府外生活到府内。 初晨明显感觉出初莲提及府外生活是,深情流露出愉悦和向往,而侯府则给她多是压抑和沉闷。初晨不知说什么,因为说什么对初莲已经定下来命运来说都是苍白无力。 “不瞒七妹妹,我才从四妹妹那儿过来。”初莲对上初晨眸子,感觉其中有怜悯和无奈。突然,初莲十分严肃、十分郑重地对初晨道:“七妹妹不必掩饰,我已知晓了你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几日作者时常要伴驾母后大人。时间上没什么规律性,但是大家放心,我会量赶,即使今天没,下一天也会全补上。 看着章章留言鼓励我亲们,真心说一句,谢谢!十分感谢! 33第三十二章 未来盟友 初晨端茶手微顿一下,随即将茶碗缓缓地送入嘴边,半垂目,微启朱唇,细细品味茶香。 等了半晌,对方没有回应,初莲反倒紧张冒冷汗。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她早酝酿好气势会被沉默击垮。猛地,初莲拍案而起,出言威胁初晨。 “我晓得你祖母身边不眼线,常婆子是不是?”初晨依旧没言语,只是抬头看她。初莲吓得忘喘气,幸好她提前备好台词,照样念出来,话音抖得厉害。 “七妹妹应该晓得祖母知晓这件事后果!不过你若允诺我一件事,我保证把此事烂进肚子里再也不提,以命发誓。” 初莲伸出合并食指中指,目光坚定地看着初晨,欲做发誓状。 “以命发誓?”初晨话中带着浓浓嘲讽,挑衅看向初莲,道:“瞧我这人好欺负么?我讨厌别人威胁,莲二姐若喜欢去告便去告,不认识路,我请丫鬟给你带路。千万再别说那些无用话刺激我,我很容易受刺激。后,果,很严重!” 初莲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结果,愣原地,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她料想许多种结果,唯独没有这一种;初晨不恼不闹,也不害怕,反而请她随便去告老太太。初莲尴尬抿嘴,犹豫着要不要去。 “莲二姐觉得祖母会信个戏子之女话么?”初晨本意不欲说这些违心话,是初莲再三威胁先,她不得已而为之。 戏子,这两个字让初莲彻底泄气,断了告状念想。但也勾起她心中愤怒,初莲狠狠地握拳,双眼似喷火一般,怒狠狠地等着初晨,辩白道:“戏子怎么,戏子也是人!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我们!” “你做着践踏逼人事儿,却怨别人践踏你。莲二姐,不觉得很可笑么?” “我……”初莲知道她没理,是她威胁初晨先。 进府前,初莲了解些府中情况,听说七姑娘初晨是不受待见。如今,她为了生存讨好老太太身边人,也是可以理解。初莲有些愧疚,恨自己无能,泪水湿润了眼眶。真对不起,她没资格同情这个妹妹,因为她苦,这一切都是不得已为之。 “莲二姐似有苦衷,如若你有事求我,直说便是,威胁办法行不通。” 初莲闻言一惊,对上初晨眸子,那双眼清澈见底,时不时地闪烁出和她年纪不相当精明与稳重。初莲暗暗惊呼,怪自己听信了传言,竟小看了这位七妹妹。今见初晨冷静和魄力,待以时日,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初莲不敢再造次,老实说出心中想法。她话说了很多,越说眼泪越多,令初晨心生同情来。 一箩筐话,基本都是说她生母郑姨娘,当年如何受苦生下她,如何独自一人费心力把她养大成人。说到后,初莲才切入重点,提及她可能会嫁给王成,若有一天死于非命,请求初晨和魏氏母女照看郑姨娘。初莲说到后已然声泪俱下,给初晨下跪了。 初晨不是心狠人,何况初莲遭遇和前世自己出奇相似,她怎能不帮。帮她办法,就是不去帮她。初晨扶起初莲,一口回绝她请求,她绝不会帮忙照顾郑姨娘,魏氏也是。 初莲失落至极,双腿软立不起来,要靠丫鬟扶着才能坐下去。她不出声,却依旧哭,脸上一副认命却不甘心表情,眼睛睁大大,很空洞,泪珠子串线似得往下留。 “我不帮你,是我帮不了你。如果你所谓帮助是让我没事瞧瞧郑姨娘,关切她状况,我可以做到。但若让我帮助她好好活着,我做不到,我母亲也做不到,除了你这世上任何人都做不到!你,明白么?” 初莲止住哭,她听初晨话似是好意,点点头,又茫然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荣耀,才是你母亲府中活下去利器。”初晨侧头看向纸窗,当初白纸已经发黄,许是有个两三年没换过缘故。初晨转头看初莲,她已然神色认真地再琢磨她说话。不一会儿,初莲眸子亮了起来,感激对她笑。初晨明白初莲想透了,暗暗赞叹她聪慧和适应能力。毕竟比起她来,初莲好太多,她紧紧不到半天时间内领悟到如何去转换奋斗人生,而她,用是一辈子,悲惨一辈子。 女孩子眼泪来得,去得也,没一会子,初莲和初晨热络起来,说说笑笑,暂且将烦恼抛却。 俩人说到老太太寿辰,初莲迟疑起来,她一直思量送什么礼比较好,认真地问初晨老太太脾性和习惯。 初晨猜初莲大概是想利用这次送寿礼机会,讨老太太欢心,寄希望于老太太可以改口。老太太性格软硬不吃,她乎是利益,相信是岁月沉淀。外室,戏子,这些是老太太忌讳。纵然这次寿礼别致,送出去整个皇宫,也没办法改变那个死犟老太太。 初晨只细细回答初莲问题,至于送礼事儿,初莲没有明说,她也不好去劝。就算劝了,以初莲性格,也不会放弃。管如此,初晨还是不忍心让初莲母女破费,一个戏子能攒多少钱? “姊妹们平常送不过是些字画绣品什么,老太太喜欢看这些,姐姐不如拿个擅长献给老太太。”初晨突然想起初莲像她娘,擅长弹琴,补充道:“弹琴也是可以,选个吉利曲子便行。” 初莲笑着点头,有些敷衍意思。初晨料定她不采纳她意见,估摸她还是想送老太太什么难得又贵重东西,不再多说,由着她去。 再说这庄子总管事冯四走了,眼见着大地开化,再不做决断,怕是赶不及种第一批东西。因有冯四例子,魏氏谨慎起来,选来选去没找到一个德用。魏氏着急,想起初晨那日表现,把初晨叫来参谋。 “母亲可以从庄子中佃户里挑个有声望,他出身卑微自然对母亲提拔感恩,又有冯管事先例警醒,不怕他不职;如此容易调动其它佃户积极性,庄子土地,该种什么能种什么他懂。至于月钱,够他家人吃喝便行,等秋收有盈利分成给他。若干好了,所得银钱是平常管事三倍呢。” 魏氏连连赞叹初晨主意好,她有些不好意思,打理庄子那么多年,自己竟不如女儿一半。反正初晨到了十三四岁也要学着打理庄子,早一年又何妨。魏氏便把这摊子事儿丢给初晨处理,她则乐得清闲了。 过两日,佃户们推举人选有了结果,是个叫焦炭中年男子。初晨隔着屏风,另有四个丫鬟和两个嬷嬷陪伴着,去见他。 焦炭是个有主意野心人,因为人比较仗义佃户们当中口碑极好。第一次进侯府,焦炭一双好奇眼睛忙得滴溜溜乱转,恨不得把眼前所见繁华一一记下,回去转述给乡亲们。 焦炭跟着穿像小姐漂亮丫鬟们到了七姑娘房里,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很好闻香味儿,让人心旷神怡。听见屏风后有动静,他跪地请安,而后低着头,老实巴交一动不动。等七姑娘叫他起来,他就弓腰站着,依旧一动不动。 屏风后传来优美天音。“焦管事不必惊慌,先坐下来饮口茶压压惊。” 焦炭惶恐应下,屁股沾了红木椅一小边儿,似乎很怕自己粗俗把椅子弄脏或弄坏了。待丫鬟端来热茶,瞧着那精致彩花茶杯,他不敢碰了,这样漂亮东西该他家里供着才是。 “焦管事了解庄子,你觉得今年该种什么好?” “种菜,或是弄些果树种也可,果子行情向来好,可能会费些时候,得等个三年才会结果。”焦炭言外之意是庄子三年不盈利,没钱过活,佃户们甚至主子们怕是都挺不住。 初晨决断道:“种菜吧!” 焦炭闻言微微惊讶,“全部种菜?其实还可以种些花生、红薯之类,多样化一些。” “菜可能多种,只要有地方就要种菜,样式可以多些,花生那类不必了。”初晨想了想,又道:“你会木连理么?” “当然会,不光我会,另有三个佃户也会。” “如此便好,你回到庄子,第二日带着那三人去此地,只管说是我让去,自由有人告知你作甚么。”初晨说完,又将地址重复了一遍。 焦炭欲言又止,终话未出口,低着头讪讪地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咩~~好困~~~ 34第三十三章 二房的报复 穿过了回廊,打迎面来个丫鬟和婆子。焦炭不认识,不敢造次,默默地退后低身让路。 婆子步伐放缓,停焦炭身前,似没有要走打算。 “哟!我当谁呢,原是三太太家管事。” 焦炭听婆子提起他,客气点头哈腰,不知如何称呼她,丫鬟及时道:“是二太太身边尤妈妈。” 焦炭听说过尤妈妈,据说她府里权利大着呢,掌握着府中奴仆们生杀大权。焦炭不敢怠慢,笑眯眯客套,再次鞠躬点头。 “我听说三太太今年有意种稻子,求我们二太太很多上好种子呢,你今儿来也因为这个吧。” 焦炭愣住,摇头。“您或许不晓得,太太庄子地势高,不利于引渠,是不能种稻子。” “哟,竟是这样!太可惜了!米价正看涨呢,我们二太太心善,还想着帮衬三太太呢。” 焦炭赔笑,没接下去。 尤妈妈眼珠子滴溜溜转,问:“那三太太今年仍是打算种菜?” 焦炭略显迟疑:“七姑娘意思是这样。” 尤妈妈是人精儿,听焦炭这句话,立马明了魏氏把庄子打理权交到七姑娘手里。那小丫头才十二,能有多大出息。尤妈妈打探到想要消息,夸了几句焦炭,心满意足走了。 周家老太太大寿前三天,府里有人坐不住了。老太太六十大寿,各家官贵人物都会到场,正是闯闺名好机会。她忧心她备寿礼被其它姊妹比下去,出不了风头,挨家去探口风。 初虹第一个打探是初雨,她人爽利,坦然说她做了首曲子赠送老太太。初雨琴技高超,是有目共睹,这点她比不上。初虹酸溜溜走了,琢磨自己那副画,才艺不同,不算抢她风头。初露被关禁闭,不足为惧。初莲那儿也够不成威胁,不过初恋仍旧去探了探口风,瞧她愁眉苦脸,估摸是还没定下来;都这会子了,初莲没有备好寿礼,再准备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再说她定亲了,年岁大,和她争不得什么。 后只剩下初晨。对于这个七妹妹,初虹有些不打准。以前她人老实,做什么都是中规中矩。现,初虹对她有种说不出感觉,虽然她人变得比以前爱笑了,似乎仍旧是好相处,但初虹总是喜欢不上来,她喜欢原来那个蔫吧初晨,老实跟面团似得。 初晨正拿着原画屏风比对绣好屏风,查看其中是否有什么差误。忽听初虹来了,初晨忙命人把屏风撤下去。 初虹一进院儿,就听到屋子里有声响,估摸初晨一准背着她私藏什么,步着进屋,果然见四个丫鬟正搬一座木折屏。 “这是什么东西?”初虹明知故问,其目就是要阻止住丫鬟把它搬走。见初晨正坐案后练字,初虹笑呵呵凑过去瞅,字体歪歪斜斜大小不一,不及她十分之一。“七妹妹字大有进步啊!” 初晨笑着点头,似乎没听到初虹有意讽刺,表现很得意。 初虹讥笑得厉害了,指着那屏风问:“这是妹妹送给祖母寿礼么?给我饱饱眼福。” “六姐姐等祖母寿辰那日自然能瞧到。” 初晨明显有意拒绝她,初虹感兴趣了,这说明这屏风里有内容。她不去管初晨意见,直接自己丫鬟们去把屏风展开。丫鬟们气势冲冲地过去,把楠芹、春雨等人被挤到一边。玉瓶不服气欲理论,被初晨一记眼神压了下去,不乐意撅嘴扭帕子。 红木折屏被打开,一共有十二扇,上头画着以十二孝故事为本画儿,人物景物逼真极了,独缺题字。这屏风上画有十二幅,既大气又吉利。而初虹准备那副只是个六尺长小画,和这比起来,谁高谁低不言而喻。 初虹肚子里醋坛子打翻,嫉妒、怨、恨糅杂一起,她恨不得把眼前人掐死,将屏风据为己有。初虹酸溜溜打量屏风,言不由衷赞美了几句。初晨没有一点谦虚,笑盈盈接受。这令初虹加愤恨,不行,她一定要把这幅画得到手。 “妹妹把这屏风送与我可好,我太喜欢它了,见到它我便能想起妹妹好来。我手笨心笨,画出来东西半点比不上你这个。我和妹妹不同,妹妹送什么祖母不带说半句。祖母喜欢苛责我,他老人家对我期望极高,我若不得她赞同,呜……”初虹抹起眼泪,模样哀哀凄凄。“求妹妹帮帮我!” “我不想送,这些画儿是我心血,费了好些功夫。” 初虹没想到初晨会这么直白回绝她。哼,既然她不给她面子,休怪她不客气。初虹瞬间收回眼泪,擦干眼角,目露凶光,威胁道:“七妹妹好识趣些,我是你六姐,你本该敬我。我劝你好好想一想,得罪我,得罪二房下场!”初虹特意加重二房两字重音,意警告初晨别忘了诺大侯府是二房当家! 初晨笑意收敛,别眼发黄窗纸,眼底微沉。 初虹以为初晨怕了,得意地扬起下巴,眯眼鄙睨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初虹冷哼一声,摆手示意丫鬟将屏风搬走。 “慢着!”初晨厉声喝止,眸光一反常态犀利,如两根长刺直射初虹眼中,她指着屏风郑重警告:“这是我东西!”她不再是那个心软懦弱人了,再不会由别人威胁或欺负她。 初虹有些不敢相信,那,那个人眼里才刚流露出恨意,是对她么? “当然,如果你跪地求我,我不是不可以给你。” 初晨转而嫣然一笑,明媚如春日阳光,但经历先前犀利之后,笑比不笑恐怖。 初虹脸憋得通红,气得青筋暴起,她想指着初晨骂,又怕初晨犯狠做什么过分事儿。母亲说过直路走不通就要走弯路,初虹可以暂且忍耐,但她想要东西,绝对要得到! 傍晚,初晨从魏氏房里归来,远远地便见自己院子里浓烟滚滚,各处人奔走相告“走水了!走水了!”。初晨被几个丫鬟护身后,站离着院子远远地地方。没一会儿,魏氏、吕氏、张氏赶了过来。 约莫一炷香时候,或被扑灭了,浓烟渐渐消却。婆子们勘察现场之后,来向三位太太通报,说是储物房走水,起火原因为人为纵火,因为储物房窗下有一堆烧了灰尘。 “阿弥陀佛,幸好七丫头不院。”张氏手拿佛珠,向西方拜一拜。 “七丫头多大年纪,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丧心病狂东西!”吕氏心疼大叫,抓住初晨搂如怀里,拍后背哄她不要怕。眼角和适宜挤出两滴眼泪,不舍得擦,任凭流到脸上。 “难为你这么关心她。”张氏感叹,见院子乌烟瘴气,必不能再住这,和魏氏商量初晨住处。魏氏意思自然是让初晨和她住,三房没穷到连个多余住处都没有。 张氏刚要点头,吕氏抢上来发言:“开春正忙时候,你那来往人多,多有不便。要我说让她搬去和她六姐姐住去,她那地方大,俩姐妹素来处得好,平日也有话说。” 多大点事,张氏没心思再磨叽,不打算再问魏氏和初晨意见,直接拍板定下。丫鬟们便拾掇常用东西往二房那边搬,初虹那头人突然热情起来,也派了几个丫鬟过来帮忙。 二太太把两个抱厦分给初晨和大丫鬟们,体贴声称怕初晨受惊,丫鬟们也方便伺候。 “二太太倒热情。”玉瓶刮目相看。 初晨轻笑,不作表态。她眼里没什么喜悦,目光淡淡扫向手上书,耐心等待去查点物件楠芹。 “如姑娘所料,独独那个屏风不见了。”楠芹归来后,凑到初晨耳边小声汇报。 初晨夹上书本,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笑意延伸至眼底,淡淡,温温。 楠芹开始着手打理住处,丫鬟们通告知她,和初晨同住抱厦,几个丫鬟欢喜跟小麻雀似得。楠芹肚里蹿出一股火,第一次开口骂她们不懂事。 “你们有没有脑子,姑娘身份高贵,哪有和丫鬟住同等屋子道理!二太太拿我们贬低姑娘,你们竟没察觉。我们几个真若住下了,不是打姑娘脸么!走,和我一起去找二太太回绝!” …… 周母六十大寿那日,信远候府里空前热闹。周母端坐后宅大大堂中央,接受各色人等拜寿,偶起身迎接身份高人。往日空旷厅子,如今竟显得有些小了,人数不断增加,屋子里也越来越挤。周母无法,只得把庄太妃、秦王妃、王氏等身份高贵往里头请,由她亲自作陪,外头则由张氏、王氏打理。 聊着聊着庄太妃提起初雨,问周母怎么不见人,周母谦称几个丫头年纪尚小不懂事,怕惊扰了贵客故让她们躲屋里头。 庄太妃假意拉下脸:“那丫头我打从六岁之后再没见过,早想得我心肝疼!别藏着了,把叫她和姊妹们过来让我瞧瞧,我喜欢年纪轻姑娘,个个粉嫩跟花骨朵儿似得,瞧着人欢喜。” 秦王妃掩嘴笑:“太妃今儿可要饱眼福了,她家七丫头出了名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不常回家看望老人属于违法”大家持什么观点?街头采访中,一位笑呵呵大爷突然情绪失控,咆哮着喊出“神回复”:“不回家看我们违什么法?3岁了还不结婚才违法,该判刑!”网友吐槽:难道该判无“妻”徒刑? 35第三十四章 周母过寿 庄太妃扬眉,眼睛晶晶亮。 老太太把人叫来,庄太妃一一辨认。第一个赞初雨端庄,而后顺口赞美初莲、初虹也不错,初晨那里扫一眼,她转头向秦王妃竖起大拇指,赞同她才刚话。 “老妹妹,你这几个孙女儿可了不得,个个出落得亭亭玉立,你家门槛保不住了。”庄太妃暗指媒人踏破门槛来求亲。 老太太谦虚道:“找个相当人家已经万幸了,可不敢去高攀富贵!”说完笑得地合不拢嘴,看这几个丫头也欢喜,连那个外室贱种也顺眼多了。 庄太妃问几个丫头读什么书,平日学些什么,又问她们准备什么寿礼,可否现出来让众人饱饱眼福。老太太谦虚了几句,摇头道丫头们才艺粗陋见不得人。众人被吊足了胃口,自然不肯放弃,纷纷劝说。 众意难却,老太太这才同意。让初雨等人按照年岁大小依次奉上寿礼。 初雨打头阵,献上一首她自编曲子,叫“吉祥如意”。她粉色华衣裹身,头上插着几根镶着红宝石簪子,简洁却不简单,三千青丝洒落脑后。弹琴时,纤纤玉手灵动如流水般顺畅,琴声婉转悠扬,宁静中带着欢愉,一曲终了,那曲子旋律仍众人耳畔环绕。寂静了一小会儿子,方缓过神来,纷纷赞美初雨出神入化琴技。 庄太妃满意审视初雨,对周母道:“比上凤仙姑了。” 凤仙姑是开国时期第一琴师,琴技出神入化,她所留曲目流传至今,经久不衰,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人仰慕她,赞誉她为‘琴圣’。 庄王世子已到了娶妻年纪,庄太妃对此事颇为上心。庄太妃才刚以凤仙姑做比,足以表明她对初雨分外喜爱;这令老太太十分欣慰,今日她可不是单单是做寿这么简单,让庄太妃相看上初雨才是正事儿。 紧接着献礼是初莲,她献是德高望重致远大师所戴八年佛珠一串。 致远大师苦修佛法,游历四方,多年不见踪影,多少人求他无门。周家莲二姑娘竟然能弄到她佛珠,果然不简单。庄太妃仔细打量初莲,看似中规中矩老实听话,眼里头却有股劲儿,至于这股劲儿到底是什么,庄太妃不去关心。只晓得这丫头不甘平庸,想要改变命运,这才费心思讨好周母。可怜她一副好相貌,好心计,终究因身份太过低微,白忙活一场。 人生匆匆几十年,总有些相遇人是过客。初莲恰好是庄太妃等人眼中过客,心中虽有过小小怜惜,转眼间便能忘一干二净。 第三位是初露,月初之时,她被老太太放了出来,人瘦皮包骨,容貌有些脱相,少言寡语,从来时一直站不起眼角落。庄太妃才发现初露存,心中奇怪周家老太太怎么没把人介绍全,后来听秦王妃解释说她是庶出,好像犯过什么错。庄太妃赶紧闭目养神儿,可有可无人,还不规矩,她才懒得抬眼去看。 到了初虹这里,是一扇十二孝屏风,画风细腻,栩栩如生,引得众人纷纷聚到旁观赏,赞不绝口。众人把焦点放到初虹画艺上,问她几时学得,师从何人之类。 老太太没想到初虹会这般用心思,对她刮目相看,毫不吝惜地措辞夸奖初虹。 初虹被众人捧得跟天上月亮似得,正得意洋洋之时,眼尖发现初晨阴着脸,唇角微动,似有话对老太太说。 恰好庄太妃问她何时想出主意,初虹赶忙高声回答:“回太妃娘娘,前月温习十二孝典故,便突然想祖母寿辰到了,何不以它为礼?沐浴斋戒三日后,便开始绘制此屏风,三日前方提好字完工。” 初虹说话时候,不忘指着屏风上题字和落款,“周初虹”三个字用小楷体写得十分隽秀、工整。初虹愉悦对初晨扬嘴角,眉毛高高挑起挑衅她,屏风已经被她题字占为己有,她再去告状说什么,不过是空口白话狡辩。 这周家孙女们手里各具千秋,样样别致,令人不禁期待下一个。庄太妃兴趣被挑了起来,眸子抖擞地看向初晨。“不知道七丫头会送些什么” 初晨浅浅一笑,福身给庄太妃和老太太道:“姐姐们礼物太精彩了,我本就拿不出手,碰巧又和六姐姐撞样儿了,心里正合计着如何是好呢。” 撞样?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而后疑惑望向周母。 老太太微皱眉,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多了几分冷意,探究目光扫向初晨和初虹。 未及周母言语,庄太妃打哈哈笑起来,直言女儿家不过就几种琴棋书画才艺,人数多难免有重样,让初晨放心拿出来给众人瞧。众夫人反过劲儿来,附和庄太妃,摆出乐得看场好戏姿态。 初虹慌神,脸霎时参拜了,担心初晨准备了第二幅。心里骂初晨死心眼,非要和她杠这个,随便画一幅交差了事便罢,反正老太太也不会多瞧一眼。初虹当下心中合计一番,想好应对办法,只要她咬死这画是自己做,说她偷学,凭借老太太对她宠爱,也会信她。 初虹转瞬间摆出一副无所畏惧姿态,连老太太打量她时她也敢笑着直视回去。如此,老太太目光里对初晨怀疑明显多了。 屏风被抬了上来,丫鬟们正准备站看。初虹一见,先前底气散去了一半,这屏风红木材质比她那个不知好多少倍,上头还雕刻着福禄寿纹,显得愈加精致大气。 折屏被展开,众人瞪大眼去瞧。 庄太妃打眼瞧着图案样式果然是一样,心里有些瞧不起七丫头。且不论这十二孝主意是谁打头想得,已有一个现眼人前了,她再不识趣拿出来,不过是令自己颜面扫地罢了。 原本抱着看戏姿态,此刻张大了嘴转作惊讶。秦王妃为惊讶,连连赞叹初晨绣工好。 “这是绣?”庄太妃眼神儿不大好,即便眯着眼也瞧不出什么,命人扶着她亲自下去瞧。 折屏十二扇,以红木为框,雕刻福禄寿纹,高八尺,裱绛帛,上绣十二孝图,绣法高超,人物灵动,栩栩如生。 果然是绣! 十二孝图案色彩丰富,针法活泼,人物雕琢十分细腻,像要从屏风里跳脱出来似得。 “好,真好,太好了!” 庄太妃喜欢不得了,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赞美,只好用三个“好”来表达她喜爱之情。 一个简单,一个精致,一个容易,一个难为。刺绣素来比绘画耗时几倍之多,这屏风花样多,总共十二幅,日夜劳作少说也要绣制半年之久。撞样事儿,谁是始作俑者,一目了然。 众人心里明镜,选择装糊涂,识趣儿不提撞样儿事儿。只一味跟着庄太妃赞美初晨,有甚者,带着女儿们亲自去讨教初晨技法。 初晨被众人认可,老太太也高兴,虽说被众人称赞不是她钟爱那个,却也是她教导来孙女儿,一时间觉得风光无限,满面春风应付贵客庄太妃、秦王妃等人。 待宾客齐全,各色人等拜过老太太祝寿之后,前、后宅同时开宴,而后是游园、听大台戏。 筵席之后,有心人发现周家六丫头莫名其妙消失了。有好事者差人去打听,周家下人嘴跟长死了似得。还是跟高氏身边一个丫鬟青儿说,亲眼见两个膀大腰圆粗使婆子,趁着夫人们前头游园时候把周家六丫头堵了嘴,随后架起来把她硬生生拖走。 再说初露,一直被冷落角落里,默默地瞻仰初晨所获得荣耀,没人关心她要什么,说什么;开席之后,初露被安排到不显眼角落里用饭,而初雨、初晨则被老太太特意留身边陪着庄太妃等人。按照她以往锋芒毕露性格,早会跳出来闹腾些什么引人注意。这一次她确是乖巧很,老实认命,毫无嫉妒之意,脸上反而露出十分骄傲荣耀之态,见人便称赞她好妹妹初晨才貌过人。 …… 天近黄昏,老太太送走贺寿人等之后,脸面肃然凌厉起来,命人带初虹带来。 提起那晚事儿,周家下人们无一不打哆嗦。老太太打发走常用望春、苏二,只留下两个不常用粗使婆子屋里头。 入夜,起先静悄悄地一切平静,时至深夜,府中突然响起一记凄厉嘶嚎声,一声厉过一声,个时辰方止住,却惊得府中众人再不敢入睡。那日以后,街面上便传出信远候府闹鬼谣言。 第二天望春和苏二进门伺候老太太,前夜两个嬷嬷和六姑娘早不见了,老太太一脸疲惫卧榻上,双眸里布满了红血丝。 老太太见望春后,静默了半晌,方开口,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你把北边抱厦收拾出来,腾给七姑娘住。” 36第三十五章 打不死的小强 苏二老太太命去二房那儿传话,见伺候七姑娘几个丫鬟们立门口聊天,苏二抬头看天,日偏中天。苏二奇怪:“正是用饭时辰,你们不去伺候七姑娘,此悠闲自。” 春雨嘴,解释:“苏姐姐不知,姑娘昨日深夜被二太太叫去了,今方归来;姑娘一夜未眠,才刚卧榻歇息,我等不敢打扰。” 苏二望眼紧闭门窗,皱眉道:“才回来?二太太留了她一夜?”苏二有些不敢相信,见众人不约而同点头,她才信了。 苏二心里埋怨二太太糊涂,七姑娘再不受宠也是老太太正经嫡孙女,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况且如今老太太有提拔她意思,明眼人都晓得见风使舵,素来圆滑二太太竟然犯糊涂。到底是做母亲,大概为了六姑娘事失去理智了。 “七姑娘人可安好,可受伤了?我是说,二太太有没有出言伤她?” 众丫鬟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苏二急急地看向望春,她是大丫鬟总该知道些,没先到望春也摇头,嘴皮子动了动,欲言又止。 苏二急了,拉着望春厉声道:“你是不是七姑娘身边?有什么话放开说,我自会去回老太太求她公断。你们这些忘恩负义,难道眼看着自家主子受欺负?” 望春没想到苏二真生气了,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们摇头,并非我们不想说,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二太太叫姑娘去时候,几个粗使婆子拦着我们不准跟着姑娘。姑娘寄宿这,算是客,她说客随——” “别说了,我知道了。”苏二深深眉起头,不准备再多言此事,自有厉害主儿去处理。 苏二把老太太意思传给望春,临走前不忘嘱咐:“那边屋子打点妥当,你们管拾掇好一切,随时可搬入。老太太说了,家具等物她那一应俱全,七姑娘只需要些衣物、爱玩物件过去便好。”另提醒望春别忘记知会三太太、二太太。 几个丫鬟得信儿,高兴蹦起来,大呼自家姑娘终于有出头之日了。各自勤跑腿,通知,收拾东西。 周遨得了信儿第一个奔过来,手里头捏着两个小玩意儿。初晨刚起来,睡眼惺忪,瞧见周遨来看她,顿时精神许多,嘴角漾起甜甜笑。 初晨仔细观察周遨给她带礼物,两样都是个小人儿模样,坐竹签上,一个色彩斑斓,一个色泽暗黄。 “这个是面人儿,这个是糖人儿,皆是照着你八哥我模样来。” “怪不得瞧着眼熟呢,做得可真像,哥哥下巴上黑痣也有呢。”初晨掩嘴笑,周遨跟着高兴,挠头哈哈大笑起来。 魏氏随后赶来,见一对儿女有说有笑,心情高涨起来。她听说初晨得了老太太青眼,差点把牙乐掉了。 “她不算眼瞎,终于识得我女儿好处了。” 魏氏这话恰入了刚赶过来二太太吕氏耳。吕氏摆出嘴角勉强勾起,凑成向上月牙形,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苦态。唇角终抖了抖,没忍住,一脸嘲讽,恶狠狠地目光徘徊魏氏母子三人之间,终定格初晨身上,随即扭头,高声吩咐身边婆子。 “七丫头要搬走了,你们留这帮忙吧。” “梆!梆!梆!……”屋东侧突然传来断断续续敲窗声,二太太一听是初虹房间方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顾不得什么贤淑庄慧,拔腿便往那儿跑。 吕氏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我乖女儿哟,你怎么那么傻,相信什么姊妹情深!这人真狠毒哟,使计害惨了你哟!” 魏氏不是傻子,自然听出吕氏暗指初晨,一股怒气窜上来,红着脖子回骂她:“臭不要脸东西,你骂谁呢!什么货色人教出什么货色女儿,你们自己个儿错,我们没找你算账便不错了,你凭什么怨别人,要怨就怨你自己去!” 吕氏听这话,顿住脚,惊讶张大眼,缓缓地回头瞪向魏氏,转身一步一步趋近魏氏,因愤怒完全扭曲脸上突然爆开一朵恐怖笑容;吕氏哈哈大笑,抖着手指向魏氏,眼中恨意强甚了。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我先前真瞎了眼,我以为你性子不好,心总是好;这么多年我省吃俭用帮衬你,把你当自己亲姐妹,我要回报了么?而你,还有你女儿,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不仅不感恩,竟然忘恩负义陷害我女儿。你敢这样骂我,我便敢剥了你皮!作为二嫂去教训不懂教戒弟妹,谅老太太也是不敢说什么。” 吕氏说罢,顶头冲过去撞魏氏,魏氏没反应过来,肚子突然被撞生疼,大叫着扯住吕氏头发把她往柱子上摔。吕氏后脑勺磕到柱子上,发出“咚”一声大响。吕氏头痛欲裂,她身子终抵不过练过家子魏氏,自知自己吃亏,忙招呼丫鬟婆子一起上。魏氏加不服,也叫大家一起上。 “母亲,到此为止吧!”初晨拉住魏氏,请求她放过吕氏。魏氏不想放弃,初晨凑到魏氏耳边嘀咕什么,魏氏忍下气,甩手坐一边。 “哼,现晓得害怕了?晚了!”吕氏有些得意,见初晨往她这边走,冷哼:“求我也没用,我绝不会原谅你。” 初晨轻笑:“二婶子误会了,作为侄女,我真怕二婶子不懂一句话,” “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紧接着小声补上一句,老太太若知晓今日情景,不仅会同时惩罚两房人,某些人管家权恐怕会因此丧失。 吕氏冷哼一声,表情虽然十分不屑,但火气比先前消散许多了。魏氏厉声警告现场每一个人,今儿事儿若有敢外头哼唧半句,我敢以命堵他必死无疑! 魏氏一声吼,屋里静悄悄,只能听见初虹屋内微弱敲门声,仔细去听,渐渐地能听到有很细微、很沙哑声音传来。 “母亲,救救我!” 吕氏不顾众人看法,命婆子把门踢碎,将被锁屋内初虹扶了出来。初虹眼睛早已红肿成一条缝隙,她愤怒地往抱厦方向瞪,可惜初晨没出现,她白白使了全身后一点力气,眼顿时一黑,晕了。 吕氏见状心肝肉叫嚎,命人背着初虹去她院里,请大夫来看她…… 一月之后,万物复苏,府中园林中一切植物皆欣欣向荣。 老太太院里。 初虹乖巧来给老太太请早安,磕头奉茶之后,按照这一月素有惯例,直接钻进抱厦里,便像个年糕似黏上初晨。 老太太冰冷态度终于有了好转,初虹心情渐渐好起来。她笑得谄媚,挽住初晨胳膊道:“祖母过六十大寿,是我投机取巧犯下弥天大错。那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错,妹妹原谅我好不好我保准不会再犯了。”初虹说着说着,留下眼泪来,靠初晨箭头,可怜兮兮道歉:“我想着重送件礼孝敬他老人家,虽说抵补不了什么,只图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些。这一次我不敢求妹妹帮我,心中有个念头,不知道好不好,求妹妹给我些意见。” 初晨动动眼珠子,量客气道:“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六姐姐凡是由着自己念想便是。”你不是素来这样么? 被别人直接无情拒绝,换做往常初虹,早表现出不满大吵大闹。如今她改了,难得好脾气耐着性子求初晨,还拿出一对上好翡翠镯子给初晨赔罪。 又来这套!初晨抖着眉毛盯着这对镯子,第一次是珍珠,第二次是玛瑙,第三次……后来各色珠宝被送全之后,开始变着各色样式送了。 初晨一直坚定地拒绝,不给过初虹好脸色,但她冷漠不没有阻碍住初虹热情,她反而越挫越勇,跟块骨皮膏药粘身似得,怎么甩都甩不掉。 起先初晨不明白初虹不惜出卖自尊为是什么?唱是哪出戏?后来见老太太日渐动容神态,她有些明白二房其中用意了,二房耍出一招“日久见人心”技法,果然厉害。 对于她们送礼物,这其中也是有说道。初晨收或不收,对于二房来说都有益处。若不收,二房分文不费,便能让老太太见证了他们诚心。若收下,势必拿人家手短,初晨便不能再摆出冷脸色对人家,否则老太太那关便过不了,定会认定她是个薄情贪财势力小人。 谁会想到,那一日几近疯狂二太太转瞬间冷静下来,会想出这么毒辣法子来攻陷老太太。 初晨冷眼瞧老太太态度,如果二房继续低做小,再挺个十天半个月,他老人家便会撑不住软下来。 二房管家权没被收走,初虹所犯错又被原谅,二房一切便会又重回到了起点状态。 不行! 初晨绝不能让她努力付之东流,她必须要老太太心软之前,再打击污二房一次。否则二房翻身之日,便是三房灭亡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咩~~终于赶上了,可能错别字多了些,见谅 37第三十六章 绝望之人也疯狂 这一次,初晨大方收下镯子,左右二房得便宜,吕氏母女把金银看得重,好歹能让她们疼几下。 初虹眼里有些不舍,面上还是大房把镯子送了。那镯子是初虹舅母元宵节送她宝贝,这一送,等同于从她身上生生割下一块肉。开始不觉得真么,后劲儿越来越强,初虹眼盯着初晨把镯子戴手上,心中万分很后悔,开口想再把镯子要回来。 “七妹妹啊,我——” 香草偷偷用手指戳一下初虹后背,初虹侧头看她,秋露脸作苦瓜状,摇头。 初虹撅嘴,无奈地听从秋露意见。她明白老太太不待见她,现她无论多讨厌初晨,必须做样子给外人看。初虹不说了,但她半截话已经引起初晨注意,初晨正偏头看她,似等她下半句话。 “额呵呵,七妹妹,你点子多,给我出出主意嘛,我送祖母什么好?送什么她会体谅我呢?七妹妹,求你帮帮我!” “我?”初晨不可思议扬眉疑惑,丝毫没有避讳:“六姐姐不怕‘旧事重演’?” “怎么会!上次是我不对,是我一肚子坏水!我已经吃教训了。” 那晚处罚历历目,初虹身体颤栗起来,脸变得煞白,周身血液凝固住了。初虹眸子中斥满浓浓恐惧,而这恐惧中掺和着无比强大恨意。 直到身边初晨呼唤她,初虹才回了神儿,尴尬笑道:“这一次是我正大光明求你,我相信若七妹妹肯帮我,必不会再‘私藏’了。” 初晨轻笑,点头。确实是这样,初虹正大光明求,她若初出招损她,老太太那边火眼金睛,不会给她好果子吃。何况如今她搬到老太太这里,周遭几乎布满了老太太眼线,行事鲁莽只会前功弃。 “七妹妹肯收下礼物,心中必有了什么好主意,些说与我听。”初虹迫不及待想知道她那对镯子换来东西,到底价值如何。 “有是有,不过,没什么特别,也不知祖母喜不喜欢。”初晨低头想了会儿,迟疑了下,凑到初虹耳边小声嘀咕:“我这有两个点子,一是妹妹斋戒三月,虔诚佛前祈祷祖母福寿安康,学五姐姐抄基本经书表孝心,俗话说日久见人心,祖母那会儿气消了,见你虔诚,必会体谅。” “不好不好!我这人好动,那里能做得三个月尼姑!”初虹把嘴撅老高,趁初晨不注意狠狠地白她一眼。 初晨意料到初虹会否决,她必是吃不了苦,惋惜地笑了笑,继续说第二个:“祖母喜欢礼佛,往常她常去法华寺参拜佛祖,近几年因年岁大了,不大常去,倒时常怀念那里情景。六姐姐若有心,可用纸笔将法华寺容貌呈献给祖母瞧。” 初虹听到后面主意眼前一亮,确实如初晨所言,老太太常念叨她老了不得机会去法华寺。如果她能把法华寺景色描绘给老太太看,也算完成几年来一个夙愿,如此用心她老人家必然高兴。思及此,初虹咧嘴开心笑,连连称赞这主意好。 “这点子胜心意好,只是费些功夫,偌*华寺若完整描画下来,没个一年半载必是不行。况且六姐是女儿身,外出绘景多有不便。谋算起来,我反而觉得前一个容易些。当然,这仅仅是我一己之见,这俩点子要不要,选哪个,自然要看六姐姐意愿。” 初虹托腮想了会儿,眼珠子转了转,拍桌定下:“就要后一个,不必画整个,是祖母喜欢一处便可。” “那你晓得祖母喜欢那儿么?”初晨问。 初虹摇头,非常自信告诉初晨,去探探口风便知。说着便拉着初晨去见老太太,恰逢高氏离去。二人进屋,老太太眉开眼笑端坐中央,招呼二人来她身边。 “你们莲二姐和王家亲事定下了,因她岁数不小了,不好再拖延,日子定下今年六月。剩下日子屈指可数,你们常去陪她,别闷坏了她。” 初晨可不大相信老太太突然发善心,关心起;那个人天性冷漠,唯利是图,嫡亲孙女尚且不看眼里,何一个没养过不起眼外室孙女。她说那话目显然是怕初莲闹事儿想不开,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毁掉她谋划。 初虹想不到这一层,只晓得老太太要求要应下,兴奋地拍胸脯保证,“祖母请放心,我和七妹妹保证天天陪伴莲二姐。”她不但自己应下了,还自作主张替初晨应下了。 初晨想好托词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无奈地看眼初虹。 老太太满意点头,夸了两人几句,同时一再强调照顾初莲重要性。 初虹心思别处,胡乱应下后,连忙奔向她此来目:“祖母,以前常听您提起法华寺,那里风景美吗?可有什么别致地方?” “是啊,我也好奇。”初晨淡淡笑着,眸子里充满憧憬。“我听人说那里挑花很美。” 提起法华寺桃花,老太太眼睛亮起来,神采飞扬描述她回忆中情景,“粉色桃花,三三两两紧凑着挂树枝上,一树一树,像是一朵朵粉色云……真令人怀念哪!” 老太太一番话,初虹记心里。 第二日初虹求吕氏应允她上香,风风火火到了法华寺,初虹才意识到她来晚了,满山桃花已经落了。初虹正焦急埋怨初晨出馊主意,朦胧中看见初晨身影,初虹急忙跑过去追。秋露发现自家主子跑了,吓得满头湿寒,也跟着追过去。 初虹跟着那身影跑到寺庙后面,七拐八歪路过几处地方,皆僻静无人,终于追到一处院落地方,再见不到人影。初虹这才意识到她迷路了,决定按照原路返回。一阵春风过,忽悠几瓣桃花迎面吹到初虹脸,初虹嫌恶拿帕子挡走桃花,忽然意识到什么,顿住脚,观察四周。西面有一堵墙,墙那边伸出一枝满枝粉嫩桃花枝来。 初虹比拣着金子还高兴,恰好秋露来了,主仆二人付银子留下那座名叫“晚桃轩”院落。当日便执笔画起来,不出三日,院中桃花景色落入纸上。因时间紧迫,初虹只画了一幅小,等回去之后再画一幅大。 夜里,秋露伺候初虹安寝,挑灯看见那副画作,禁不住赞叹:“这幅画寓意好,画又是老太太朝思梦想地方,不会不喜欢。”初虹乐滋滋躺下,决心明日开始照样子描一幅大。 初虹甩手去寺庙,初晨便要日日去周初莲那里陪伴,以兑现对老太太承诺。 亲事定下之后,之后事情进展神速。第二日索取生辰八字纳吉,紧接着下聘礼,选日子。将婚事日子具体定了六月初十。王家是续娶,大概介意初莲审视,聘礼给并不足,和当初二姑娘相比,不及她一半。如此倒便宜了大太太,嫁妆上她没费什么心,随便打点些寒酸东西充数,价值上与王家聘礼相当。 初莲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从定亲那日开始,她便茶不思饭不香,日夜辗转睡不着觉,不到半月,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了许多。老太太开始还哄着初莲,念及初莲给她寿礼不轻,从自己体己中出了几件贵重首饰给她,当初王氏给初虹、初晨贵重见面礼也要过来给了初莲,如此她嫁妆中足足增加了一千多两,加之郑姨娘攒一些,多凑了两千两。比起王家聘礼,初莲带着这份嫁妆嫁出门倒不会被挑错或是嘲笑。 然初莲忧心不是这个,而是王成品行。她把自己想象成第二个周家二姑娘,她嫁出去就是赴死,替二房六姑娘受死! 初莲非常痛恨命运不公平,她甚至幻想过自己不是戏子女儿,而是个嫡出小姐,以她才学容貌,说不定也会如周家大姑娘那般风光嫁进侯爷府。 初莲越想越钻进了死胡同里出不来,整日昏昏沉沉抑郁,她甚至想过去死。奈何初晨和婆子们寸步不离跟着她,让她寻不到机会。 这一日,初莲趁着初晨不,独自带着下人们逛花园,她低着头,浑浑噩噩走着。忽听有人尖叫“啊”了一声,紧接着怒骂声不绝于耳,其中掺杂着求饶哭声。那哭声有些熟悉,初莲缓缓地抬头,瞧见前方那抹熟悉身影和那个凶神恶煞人,一个箭步跑上前,把她丫鬟挽髻挡身后。 “你干什么?”初虹扬起手中画作,一株半成桃花树上晕染着一块巴掌大墨渍。初虹气急败坏指着挽髻怒骂,不觉得解气,又对初莲骂:“好好管你丫鬟,那双眼瞎了吗,瞧不见人么?既然瞧不见,那俩个东西长着有什么用,我这边让人给抠了去。” 不过是轻轻地撞了一下子,便至于到扣人眼地步么?初莲见识过侯府人厉害,也相信初虹可以这么凶残,但她再不能由着人欺负!她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受苦就够了,难道她苦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折磨她身边人?自己,母亲,挽髻……初莲越想越气,她愈加不满命运不公平。说话冲起来:“人你也骂了,气你也撒了,你还想怎样?难道你要像野狗般咬他一口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连天真太忙了,累得头疼,完全没办法思考啊,越是卡文睡眠越不足,越是头疼。今儿写之前,吞了几颗中药,才好点。 38第三十七章 打架 这是我废了多大心思画,你瞧瞧,什么样子了!明明你们无理先,胆敢如此嚣张!” 初虹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侮辱,初莲性子谁不知道,府里头老实什么事儿能避开便避开,今儿她敢跟她叫板,还不是因先前老太太罚她,瞧不起她了。被一个外室且是戏子贱种叫板,初虹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若说别姊妹欺负她,受辱感觉是一倍,那么初莲是一千倍一万倍。 她决不让一个卑贱外室庶女踩到自己头上! 转而对身边婆子厉声道:“去把那小丫鬟拿回来,打她四十大板,给她立立规矩!” “你敢!挽髻是我丫鬟,由不得你去管!”初莲脸因愤怒气得涨红,她狠狠地指着初虹鼻尖,抖着青紫唇叫嚣着。 “我这么做是为莲二姐你好,这么不规矩小丫头留不得,若跟着你嫁到王家去,也是个惹事生非主儿,不如早把她办了,省下一桩祸事。” “啪——”一记响亮耳光,初莲下手时有些恍惚,瞧见初虹泛起五指印左脸,才意识到自己因愤怒过头有些冲动了,掌心传来麻木痛楚感,令她茫然不知所措。 “你——”初虹不可置信瞪大眼,似乎再稍稍用力,眼角便会上下裂开。她确定性摸摸自己火辣辣左脸,无限屈辱感爬上心头,她觉得自己比掉进屎坑还屈辱还丢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初虹“啊!”一声尖叫,刺耳声音贯穿十里,丫鬟婆子们被震得耳鸣,一时恍惚着。初虹蹭地蹿到初莲身前,高高抬起手照着初莲脸便欲打下去,初莲下意识抬手挡住,初虹一巴掌打到初莲发髻上,她顺势扯住初莲头发使劲儿往下薅;初莲钗花、步摇被扯满地,初虹扔不放过,一把一把往下拽头发。初莲疼要命,欲挣扎,头发拉扯越疼;初虹撤,她必然要把头往前送避免疼,眼睛瞧不见,手不停地向初虹那头抓。 丫鬟婆子们缓过劲儿来,慌忙上前劝架,奈何二位主子不听劝,跟发了疯似得,特别是初虹,扯着初莲头发不放,不好硬拉开。婆子们怕事情闹大了,老太太那边晓得,她们个个吃不了兜着走,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迟疑着什么。 初虹大丫鬟秋露是个精明,对彩儿使了眼色之后,气势汹汹往二房那儿跑。初莲身边除了挽髻,那些婆子们大都是大太太身边得用,自然希望事情不闹大前提下挤兑初莲,替大太太打压郑姨娘母女。她们瞧见有人去请二太太了,晓得二太太是个厉害主儿,自然能把事情安排妥当,说不好会她们些去惊茶钱,真是既得了好处有替主子出气!便安下心来观战,左右俩姑娘打架,使不出多大力气。 当事者打得正欢,完全不晓得其他人小心思。 初莲头发被扯住限制多,被初虹扇了好几个耳光,她气不过,左右她是个死人,有什么活不出去,双手一手护住头发,抬起一只一脚照着初虹腿乱踢。初虹腿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地栽了个跟头。屁股四裂八半疼,初虹哇哇大哭,也魔怔了起来,抄起都上一只钗,尖对着初莲,“啊——”地冲了过去。 眼见着钗要划到初莲白嫩小脸,手腕被死死地定住,初虹挣扎向前送,腕部随即传来剧烈疼痛,银钗‘啪嗒’掉地了。初虹盯着自己手腕上凭空多出一只手,仰头对周遨愤怒大叫:“干你什么事!给老娘松开!” “放肆!你个待字闺中女儿家,未及谈婚论嫁,怎敢口出狂言自称‘老娘’?再言你小小年纪好妒成性,使钗谋害你莲二姐容貌,当此一条,足够判你死罪。”周逸冷脸说道。 初虹这才看见周遨身后站着周逸、初晨。她对上周逸眸子,一愣,跺脚哇哇大哭。 “是她打我先,要死也是她死!” “闭嘴!”周逸皱眉,冷漠眸光划过呆立原地且披头散发初莲,头疼扶额,眼睛转向身边初晨,似问她后宅素来这么明目张胆混乱么。 周家孙子辈里说话有分量,除了老大周远,便是周逸了,这件事儿由他处置为妥当。看周逸态度是不大想掺和这件事,但若交到老太太那边恐怕……虽说这事儿闹这么大,老太太早晚会晓得,但当时知道和时候,完全是两种结局。初晨想卖给初莲一个人情,必然要请周逸搀和一下,帮忙弄清楚事情经过,再大事化小。 周逸极不情愿听当事者哭诉事发经过。 初晨则到另一边询问婆子丫鬟们。 初晨不见秋露,第一个问:“和太太们通信了没有?” 初莲房里婆子们迟疑要不要说。彩儿娘把婆子推到一边,冲初晨赔笑,嘴巴很伶牙俐齿:“姑娘,大房事儿您不好插手。分明是那丫鬟错了,莲二姑娘不分青红皂白护着她,为个卑贱丫鬟辜负我们姑娘好意。大太太素来驭下严格,不晓得怎么出来个漏网之鱼。这事儿不怪我们姑娘,回了大太太、二太太那边自有评断。” 彩儿娘看似说丫鬟挽髻不规矩,实则是变着法儿讽刺初莲出身卑贱没教养。 初晨听得明白,不动声色,继续重复刚才问题,声音比先前严厉许多。“我问你们,和太太们通信没有?” “有……有!”其中一个婆子磕巴道,眼睛偷瞄彩儿娘。彩儿娘倒也大方,笑着承认秋露去找二太太来评断。 “您是府里老嬷嬷,今儿碰见这样大事儿,休怪我这个小辈说道几句。前几天事儿你们是不是忘了?但凡遇见六姐事,二婶子容易丧失理智。况且这事儿我听着倒不像谁对,我打一百个保证,俩位姐姐到老太太那里都是错。打架事小,毁容害命是真,莲二姐再有一个月便要出嫁了,也算是半个王家人,若闹出去,别说王家人那里,老太太那边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彩儿娘冷笑:“姑娘说笑了,芝麻大点事儿怎敢劳烦老太太,二太太掌家有年头了,处理这点事她比吃饭容易。” “既然如此,便随你,”初晨别有意味看眼周逸,随口感慨了一句:“不过闹到老太太那里是早晚事。”随后摊手一笑,不管了。 谁不知周逸是老太太心中宝儿,初晨这一眼让彩儿娘心不安起来,她对自己女儿使眼色,彩儿立即会意,飞一般往二房那头跑。 周逸那边问完话了,彩儿娘笑眯眯凑到周逸身边,求周逸拿个主意,她希望周逸弄个妥帖办法将此事悄悄地平息了。 “此事自然要回禀老太太,由她老人家亲自处置才妥当。” 彩儿娘闻言吓得冷汗直冒,六姑娘犯不着为了那个野种丢了闺名。吃亏事小,名声事大,将来六姑娘是要找顶顶好人家。此事绝不能闹到老太太那里,不仅六姑娘那里不得好,怕是连二太太也要受牵连,当下后悔让秋露去给二太太传信。七姑娘人虽然膈应,但话是有理,二太太一遇见自家女儿事儿爱失理智。 “哎呦!我四爷哟!她们都是您姊妹,您忍心让她们受老太太罚?莲二姑娘我不晓得,我们姑娘是喜欢您,平日里头见人便夸四爷好,就为这个,我也得厚着脸皮求四爷饶她一遭。” 周逸看眼初晨,见她微微颔首,也不多说,嘱咐众人管好嘴,照顾好自家姑娘,摆手吩咐大家散了吧。彩儿娘、彩儿等人如临大赦,扶着初虹迅速离开。 初莲傻愣愣立原地哭,眼神儿没有焦距,呆呆不知道看哪儿,只是一味哭。 周逸撇她一眼,眸底闪过一丝冷漠,浅笑着安慰初莲一句,便和周遨一起离开研究武学去了。 婆子们劝说初莲无果,便骂起了挽髻。挽髻跪地,不停地磕头赔错,求初莲原谅她,初莲仍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七姑娘,您看这?”婆子为难道。 “就算为了郑姨娘,你也不能再哭下去。” 初莲眼珠子转了转,侧头看向初晨。 初晨笑着拿帕子拭干初莲眼泪,扶她回房。待初莲冷静下来,她将一本经书放到初莲手上。 “老太太近常念叨这上头字儿太小,瞧不清楚。” 初莲错愕,感激看向初晨,一双楚楚动人杏眼里再次涌出泪水。初晨忙替她擦拭,笑言不敢再呆下去了,免得又惹她哭。初莲破涕为笑,感谢初晨开导她,从被底下翻出一串木头珠子套初晨手腕上。 一晃半月有余,府中各房暂且相安无事。 初虹自上次吃下闷亏之后,看似收敛许多,整日除却早晚请安之外,极少出门。老太太看眼里,记心上,却是没功夫理会她,注意力全初莲身上。初莲虽是个庶女,和王家亲事是不顶用,按理说老太太才懒得花心思去照看一个庶女。因考虑到王氏这边不能得罪了,找到好靠山之前,必要保住高家这门姻亲。老太太早看出初莲对这门婚事不情愿,也看穿初莲有想死念头,必然会出嫁前死死地看住她。 如今老太太见初莲有认命之意,精神不似先前颓废,也晓得给她抄经书表孝心、方安了心,去关注另一个不省心孙女儿初虹。恰巧初虹这一日欢地来看她,带来一大幅画儿。 39第三十八章 柳家亲事 “祖母躬身行善,潜心向佛,是我等学习榜样。常听祖母提及法华寺景象,前月孙女儿去了一趟,巧遇祖母常念叨静心大师,大师听说祖母因身体缘故不能来参佛,大师叫我传话给祖母‘真得禅旨,如水上葫芦,捺著便转,活泼泼地。左之右之,无不是道。只要心中有佛,大可不必死守于某些形式。’” 老太太听这话,眼睛亮起来,起身对初虹道:“真是静心大师所言?”见初虹笑着点头,老太太琢磨一边刚才话,那话果然颇为有禅意。合掌作阿弥陀佛状,言:“弟子受教,感谢静心大师教濉! 初虹见老太太心情大好,趁机说她画那幅画。老太太听说她斋戒一月,破费心思去描绘法华寺景象,甚为高兴,连忙命人把画儿展开给她瞧瞧。又对三房三个太太、初雨、初露、初晨等人道:“这画儿恐沾了佛性,我们一遭儿沾光去。” 一丈长巨幅画卷被展开,是一幅景色描绘,首先入眼是繁茂盛开桃花,白墙青砖围绕着一颗三人环抱粗桃花树,桃枝四处伸展,占据了院子里大半空间,树下有一口井,院子青砖白墙,院外青山如黛,群峰如螺。所绘之地云山雾罩,颇似仙境。有画上方题字“桃花仙景”,两旁有联云:“红树青山斜阳古道”、“桃花流水福地洞天”。 张氏也是礼佛之人,法华寺各处她皆走过,对画中景色自有感悟,连连赞叹:“画中景物形神毕肖,桃花仙景,这联子寓意也好,可见六丫头是用心了。”众人附和。 老太太见画,目光停滞画上许久。听众你一言我一语夸奖,嘴把扯出个弯儿来,赞了个字“好”,又道六丫头辛苦了,命人把画收起,再无二话。 初虹兴致勃勃等候老太太赞叹,想着就算老太太不把她接到身边去住,好歹对她会和以前一般热络,却没想到老太太会是这么平淡反应。初虹意欲再解释她是如何如何花费心思,被吕氏使眼色制止住了,极不情愿安分下来,委屈撅嘴站吕氏后头。 张氏看眼吕氏,转而笑对老太太道:“这画寓意好,偏厅那面墙正合适,我这便命人把画挂上去。” 吕氏感激看向吕氏,随后和初虹一起希翼看向老太太,等待她回答。 老太太低头饮茶,垂目,令人瞧不出什么心思。慢慢地咽下两口茶之后,面露倦怠,冲众人摆手。 “我累了,你们散了吧。” 张氏尴尬应下,看向吕氏和初虹,那二人脸上似罩了一层乌云。张氏能有今日地位,察言观色本领必是厉害,也不多言,带着初雨匆匆退下。吕氏委屈,一脸不情愿带着初虹离开。素来不知趣魏氏也瞧出今儿老太太有股子火,未免引火烧身,拉着初晨一道走。 “我虽不喜欢初虹那丫头,平心而论,那幅画作是顶好,前些天听人说六丫头房里灯总是彻夜亮着,那会子觉得奇怪,如今看必是为了绘这画,可见她废了多大心思。那位祖宗真爱蛋里挑骨头!” 初虹听魏氏抱怨,反问:“母亲心疼六姐?” “呸!”魏氏随即唾一口道:“我心疼她那个泼皮懒作甚么,我是心疼你!瞧瞧你六姐下场,那般卖力讨好她,却得个如此下场!她性情古怪,不是好惹,怕你住她身边吃苦。哪天她不顺心对你撒气,我和你哥又不身边,你可怎么办哟。”说罢,魏氏抹起眼泪来,她抚摸着初晨脸盘子,似乎比往日消瘦了许多;心中是心疼,涌出多泪来。 “母亲安心,我不会有事。”初晨笑着哄魏氏,老太太讨厌那画缘由她不好解释给魏氏,只能隐约提醒:“那画里必然有什么东西触了祖母霉头。若我绘制那画儿花费不了多少时候,闲暇时候,半月足以。六妹妹画了一月,听您说她又熬夜,想必精致至极,才刚是我眼拙,竟没有瞧出那画里功夫。” 魏氏一愣,她虽然不懂书画这东西,但也能瞧出个好歹。府中谁人不知,几个姑娘中只有初晨画工了得。初虹今儿画胜心思好罢了,哪会有什么精致?魏氏听初晨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平常初晨画画,她不是没见过,拿东西信笔拈来,绘制起来倒也容易,根本不需要画那么久。六丫头必然是夸大其词了,如此推敲,她先前听说谣言应该又是二房人故意捏造,为初虹造势用。 如此一想,魏氏倒不觉得是老太太刁蛮。“二房那帮混账东西太能耍,活该被老太太看穿!”魏氏骂完,想到今日吕氏憋屈样儿,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感慨嚣张二房也有今日。 骂也骂了,乐也乐了,魏氏不忘正事,对初晨道:“焦炭昨儿个来信儿说庄子上一切安好,蔬菜长势很好,先前从钱老太太庄子上弄得山楂枝条经木连理之后,也已经发芽了。” 初晨闻言笑意加深,心中谋算等夏天第一茬菜下来会赚多少银钱,够不够吉庆街置办一个铺子。 魏氏紧接着初晨耳边嘟囔她嫂子尹氏明日来访事儿,嘱咐初晨打扮漂亮些。魏氏见初晨笑得愉悦,心下以为初晨和她一样有意这门亲事。一时高兴,又多说了几句。 “你舅母是咱们自家亲戚,她照顾我长大,自然比谁都牢靠。柳家虽不比京城那些大户,却也是个十分守礼书香门第,门风甚好。你舅母亲眼见过柳家老三,模样好,六艺精通,仕途亨通是早晚事儿,不算委屈你。” 柳家?耳朵里突然钻进这个词,初晨突然警觉起来,皱眉,凝重看向魏氏:“母亲,您说什么呢?” 魏氏尴尬笑,脸颊微红,有些后悔自己把这样话说给女儿听。左右想想这个家也没个她能商量人,反正是初晨终身大事,她长大了,主意也正,和她商量着来,也不碍什么。便道:“我说你不小了,也该到找婆家年纪。娘想为你找个妥帖人家,咱们不求大富大贵,顺遂安稳便可。早先我让你舅母留心,这不寻了个合适人家,明个她便带柳家太太凌氏来相看你。” 初晨凝望柳枝上才展开嫩绿柳叶,别说入秋,明明连入夏还未到。为什么柳家说亲事儿突然提前了? 魏氏见初晨偏过头去,以为初晨害羞,喜气洋洋拉着女儿解释:“怪娘唐突了,突然和你说这些话。其实此事左右你会知道,早晚事儿,大可不必害羞。你有什么想法,也可和娘说说,咱们娘俩好商量。” “娘,我不想嫁!” “说什么呢,可不许你任性。女儿家大了,都是要嫁出去。”魏氏带着笑意看向初晨,发现初晨正拿着严肃模样看她;魏氏方意识到初晨才刚不是开玩笑,她那双眼有种说不出坚定。作为母亲,魏氏自然感觉到初晨绝决。然这桩婚事魏氏是十分看好,她和嫂子眼光没错,魏氏不想错过这样好人家,被被人捡了便宜去。 魏氏努力解释道:“这柳家上上下下我们了解透,不会有什么欺瞒幌子,凌氏也是个好相处人,将来会把你当女儿般看待,错过了他们,再去哪里找这样好亲事。” 初晨垂目,不再重复刚才表态,转而问她:“母亲告知祖母了么?” 提起老太太,魏氏阴下脸来。“还没,不怕什么,早先她没管我们什么,这事儿由不得她管。” 初晨沉思,她猜测魏氏尚不明白老太太把她接到身边意思。如今母亲执意如此,她不好坚持什么,幸好老太太对此事不知情,处理起来会随意些。 次日一大早,魏氏便打发人来叫初晨。老太太正闲着,问初晨有什么事。 初晨晓得老太太眼线多,随便说谎编排反而容易穿帮,不如老实回答:“我舅母和表哥、表嫂来了。” “那去吧,等等,”老太太吩咐望春去拿些见面礼让初晨带过去,道:“和你舅母说,我老婆子身体不大好,便不请她来这了,让她不要外道,有什么想吃玩只管告诉老二家。这些个玩意儿带给你表兄,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他们别见怪。” 初晨一一应下,另替表兄谢过老太太。 初晨刚走,苏二进门,凑到老太太耳边说道:“今儿尹夫人带着——”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古代故事桃花仙井 地址: 40第三十九章 第一次相看 老太太摆手示意停止,眯着眼道:“这事儿初晨刚说了,你不必回了。倒是昨日那幅画,你赶紧烧了那不祥之物。” 苏二应下去取画出来,那画轴一人多高,拿着有些吃力,赶巧常婆子进门,帮着苏二搬出去。 望春隐隐觉得不妙,思量六姑娘这回真翻不了身了,一时心软下来,想为初虹说情,道:“自那件事之后,六姑娘性子收敛了许多,愈发懂得体贴孝敬您,那画想来并非是六姑娘有意,您看是不是——” “哼!”老太太立即冷下脸,横眉道:“没出息东西!枉我白白教化她一场!外面装得像白兔子,里子黑得像块膏药,半点没变!什么收敛,愈加猖狂才是!你以后休我面前提她。” 老太太盛怒,望春自知多嘴,不敢多言。 “去告知马媒婆,让宁家定个日子来相看。”老太太扔出一句重磅炸弹不去管了,勿自倒贵妃榻上闭目,眉头仍旧是紧紧皱起。 望春呆了半晌,耳畔里不断地回响着“宁家”,“宁家”,“宁家”……本来是门不靠谱亲事,就这么定下了!天哪!如若二太太晓得这个消息之后,这府里会闹出多大乱子来。 望春神色凝重从屋里退了出来,正碰见候门口来回彷徨吕氏。 吕氏见望春,露出一脸谄媚笑容,试探问:“老太太今儿心情好些了么?” 望春颇为同情看眼吕氏,摇头。 吕氏干笑,拉着望春出院子,至一处僻静地方,从怀里掏出一只用锦帕包裹东西来,小心扒开帕子,露出一对镶着红绿宝石金镯子。吕氏笑着塞进望春手里,望春不敢要,你推我让了半天,吕氏急了,使劲蛮力钳住望春手,硬是把镯子套了上去。 “二太太,您这是作甚么,这重礼我受不起,我若收了它,老祖宗会从坟头里爬出来要我命。”说罢,望春欲脱下镯子,被吕氏握住手,制止了。 “这些年多亏你精心伺候老太太,我这个做媳妇因管理家业少不得怠慢过她老人家,幸亏有你,我这感谢你不是应该嘛,你别客气,放心收下,保证没第二个人晓得这事儿。”吕氏眼珠子动了动,由不得望春客气,继续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和你打听,老太太昨儿个是怎么了?初虹那孩子献画,起先老太太不是挺高兴,这后来怎么就……就不对了。”吕氏也形容不出那里不对。 望春叹口气:“老太太嘴上虽然说好,可她心里头不一定喜欢。” “你是说是那个画问题?我也这么想过,可那画画得好,寓意也好,又是老太太喜欢地方,不应该啊。” 望春趁机摘下镯子,放到吕氏手里,只道:“老太太是瀛州人,那里习俗多。”因怕吕氏再把东西塞回来,转身跑开,笑着对吕氏道她只能说这么多了。 吕氏无奈,把镯子包好收回怀里。寻一处凉亭坐下,细细琢磨望春话中意思。 再说三房这边,初晨到魏氏房里发现周逸、周遨两兄弟也,心料不好,没一会子儿,果然见剧目尹氏带着长子魏峰、媳妇柳氏、以及柳氏娘家母亲凌氏和兄弟柳明一遭儿来了。 魏氏和凌氏第一次相见,尹氏引荐之后,便开始介绍柳明。事关女儿未来幸福,魏氏自然细致入微观察。 这柳明长得眉目分明,带有英气,举止有度,温文尔雅,打眼一瞧便觉得一表人物,前途不可估量。 只那么一眼,凌氏便喜欢上了,连连称赞柳明好,封了厚重见面礼给他。轮到初晨这边,凌氏也给了不少,她打心眼里喜欢初晨乖巧漂亮,恨不得现便拍板定下这门婚事。对于周遨、周逸俩兄弟,凌氏也没少夸赞,特别是对周逸,凌氏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心里暗自和自家儿子较量,自觉不分上下。 见面之后,周逸、周遨便带着魏峰、柳明离开去别处闲游。柳氏也寻个由头让初晨陪她出去,屋里头只留魏氏、尹氏和凌氏。 出了门,柳氏便迫不及待问初晨:“你打眼瞧我三弟怎么样?” 初晨低头,话闷闷:“不知道。” 柳氏急了:“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你没看他?” 初晨点头。 “哎呀,我好妹妹,都是自家人,尚有长辈们,你有什么避讳。”柳氏魏家呆久了,也染上一些大喇喇性子,完全没注意初晨神色奇怪,继续道:“一会儿等他们回来,你好好看看他,别我不敢吹,我这个三弟是顶好,我娘也是个极好相处人,你以后嫁到我娘家,保你不吃亏。” “表嫂,你说什么呢!”初晨假意害羞,轻推了下柳氏,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柳氏乐了,反起了逗弄初晨心思,拉着初晨道:“刚我看见他们往哪儿走了,诺,应该是那边竹林吧,我们这就去!” “表嫂饶了我吧!”初晨求饶,余光扫到一抹人影,捂着肚子对柳氏害羞眨眼道:“才刚水喝多了,表嫂,您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柳氏噗嗤一笑,调笑初晨一句,随即摆手带人离去。 团圆从树后跳出来,笑嘻嘻给初晨请安。“七姑娘,四爷、八爷说那边准备好了,四爷还说了句,请七姑娘想清楚再做。” 得了初晨回复,桂圆跑到竹林那边回话。周逸、柳明二人正忙着比诗,周遨作陪干喝茶。 团圆把话传到周遨哪里,周遨挑挑眉,粗声道:“你们爱读书凑一起便罢,我就不这掺和了,二位抱歉,先走一步!” “别呀!”柳明赶忙拉住周遨,他若走,反而是他思虑不周,周家三太太对他心生意见便不好了。“逸兄弟,我们不作诗了,我瞧着你们周家园林别具一格,你和遨兄弟带我游园可好?” 周逸温温一笑,表示可以。 周遨立马高兴起来,道:“走路这事儿我会!这下我终于有点用处了。游园子我们仨便可,小厮丫鬟们就别拖拖拉拉跟着了。” 柳明赞同:“如此也好,随性些。” 三人说说停停,倒也其乐融融。走了没多久,还未出竹林,突然听到有女人喊叫声。柳明本意欲躲避,被周遨二话不说拉上前。 “走,我们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遨兄弟使不得,使不得。若有贵府女眷,我岂不失礼?”柳明推脱。 周逸善解人意一笑,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此女子说话这般粗鲁,想必是哪个下等丫鬟或是婆子,必不是什么主子。再言者,我们游园,自会有嬷嬷们去和女眷打招呼,避开与我等照面机会。” 柳明听着理,再说他也好奇前面吵什么,便跟着周逸、周遨兄弟二人一起,三人走到竹林边缘,瞧见不远处凉亭内站着一漂亮女子,衣着华贵背对着他们,她正大声训斥着跪地一个丫鬟。丫鬟年纪不大,身量比较瘦小,身体一抽一抽似乎哭,却没有声音。柳明见此,厌恶皱眉,心中暗想:这名女子如何狠戾,竟不准那丫鬟哭。 “唉,周遨,那人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周逸疑惑问。 周遨表示赞同,使劲儿挠头,似乎极力回想那人是谁。 柳明不禁好奇了,伸脖子继续想那头看,这时,那女子突然抬起大脚往小丫鬟身上踹,丫鬟噗通一声倒地,再起来时,额头一片殷红。 “这,这,你们还不去阻止?” “咳咳,”周逸尴尬笑道:“我才回味,柳兄弟忘了才刚话?我们不便干涉女眷之事,还是走吧。” “对对,走,走,别让她丢人现眼了。”周遨嘴吐出来,受到周逸一记警告眼神儿,下意识捂住嘴,歉意看向柳明。 柳明把两兄弟神态看眼里,自知这二人有意隐瞒什么。正欲询问,被二人往回拉。 柳明不大高兴,挣脱开,正欲和他们说理,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三人一同转身,身后站着正是才刚凉亭下跪小丫鬟,她右手捂着流血额头,血淋淋鲜血已经顺着眼角流到脸颊。小丫鬟委屈眼睛看见周逸三人,立马垂首。 “你没事吧?”柳明试探问。 小丫鬟惊得一哆嗦,哇一声哭了,飞一般往竹林深处跑。 柳明惊讶看向身边坐视不理周遨、周逸,愤慨道:“你们不管?” “我们都习惯——” 周遨话说一半,被周逸打断。 “我们自然会管,不过当下紧要是照顾柳兄弟您这位贵客。”周逸笑着搪塞过去,对周遨使眼色,二人带柳明去别处游逛。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还有一,补 41第四十章 亲事、谋划 柳明冷笑,心中自有了计较。看待周逸、周遨兄弟二人时,眸子里多了几分疏离。 再回到魏氏那里时,柳明特意瞧了眼初晨所穿衣裳,换了另一套。 离开周家时,柳明趁着魏氏忙于送别尹氏和母亲之时,凑到初晨身边,冷言低声问她:“先前跟你身边小丫鬟呢?” 柳明见初晨惊讶看他,随后目光有意躲闪。心中有了结果,嘲讽看她一眼,甩一甩衣袖径自上了马车,懒得再看周家人一眼。 ‘恭送’柳明之后,初晨欢喜帮着老太太筹备初莲婚事。 大婚这日,初晨和几个姊妹话别初莲之后,便闲暇下来,初晨正愁没事做,玉瓶一个踉跄倒地上,顾不得什么女子端庄,径直地爬到初晨身边,扯着她裙角急急道:“姑娘,,……柳家那头来人给姑娘和柳三爷保媒啦!” 初晨微微蹙眉,扶起玉瓶,让她再说一遍。 “姑娘,千真万确,柳家派人来说媒了!” …… 初晨起身去魏氏那里,走到院门口转身又折回去。 楠芹等人不解,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敢出言打搅初晨,稀里糊涂跟着走。 初晨刚回院儿,发现氛围不大一样,院子里多了许多生面孔,正欲命人打探。常婆子挑帘子出来,瞧见初晨,像发现找了很久宝贝似得,立即贴身过来,拉着初晨往里去。 “嬷嬷,您这是?” “哎呦,我小祖宗,你可来了,找你半天!庄太妃来了,开始和老太太聊得好好,喝茶时候瞧见老太太茶和她不同,非说要尝一口,这一尝不要紧,喝上好了,说要拿回去一些,老太太便派我来和你讨茶。” 初晨听说是这个,淡然轻笑:“嬷嬷何必见外,我房间就里头,您不是外人,有什么需要随便去取,何必来寻我。” “说是这样呢,必要告诉你一声。”常婆子凑到初晨耳边小声道:“庄太妃对姑娘茶赞不绝口,保不准一会儿要见你。姑娘,这可是个好机会。”说罢,常婆子对初晨别有深意笑了。 初晨正欲道谢,苏二也出来了,见到初晨由来一笑,请她进来。 初晨进门,才发现秦王妃也,规矩行礼,一一道福。 “来我身边坐!”庄太妃笑眯眯招来初晨到自己左边,右边则坐初雨,俩手一边拉扯一个姑娘。庄太妃从近处打量初晨,和周母感慨:“她真是个耐看,我这老婆子都看不够,你是有福,得了个这般精灵孝顺孙女儿,羡煞我们了。” “就是呢,”秦王妃附和,笑着对初晨道:“才刚我们和你祖母讨要你做花茶,她老人家不舍得给,让我们自己和你要去,碰巧你来了,我第一个和你要,多留些与我。” 庄太妃闻言假意指责秦王妃:“你这丫头,和我抢什么,我是长辈,自然要给我多些。”随即转头笑问初晨:“是不是,七丫头?” 秦王妃和庄太妃杠上了,也看向初晨,等待她选择。 这话儿看似是两个身份高人闹笑话,实则里头透着争抢意思,初晨那点花茶算不得什么,但如果初晨明确表示给谁多给谁少,自然会烙下讨好一个得罪一个下场,如果俩个给同样多,又会落下圆滑世故印象,不给是不行。 初晨为难躲到老太太怀里撒娇:“祖母,孙女有难了,救我!” 周母乐得合不拢嘴,指头点住初晨额头,对庄太妃和秦王妃道:“瞧她没用样儿,花茶必不会少你们,且饶了她罢!” “哎呦,这丫头真是她贴心小棉袄,当真要羡煞我们。”庄太妃笑着对秦王妃称赞,秦王妃连连点头称赞初晨是个乖巧丫头。 “只可惜我没女儿,体会不到贴心窝子是什么感觉。” 秦王妃话刚出口,初雨及时地跟上:“您可以把我和妹妹当做您女儿啊!”说罢,初雨乖巧为秦王妃奉茶。 秦王妃笑着接下茶,大赞初雨懂事。庄太妃打哈哈笑着,目光不动声色得到划过初雨。 周母高兴,两个孙女儿皆得庄太妃和秦王妃喜欢,考虑到庄王世子和秦王小儿子呃年纪,若周家有幸能出来两个嫡女嫁进这两个王府,那将是何等无上荣耀,那周家岂不成了京都城第二个夏家? 今日一石二鸟,让周母史无前例兴奋,看初晨也越来越顺眼了,同时加笃定她当初把初晨留身边是个十分正确选择。 秦王妃夸了几句初雨之后,把焦点再次放到初晨身上,连同庄太妃一起赞美初晨,说得初晨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脱是母亲教导好。 “你这么孝顺,自然是你母亲教导功劳。”提到初晨母亲,庄太妃不禁好奇起来,上次她来,因周家人太多,对周家稳重大太太、玲珑二太太颇有印象,三太太什么样她还真回忆不起来。“如今她人哪?我倒想见见她。” 周母今儿高兴,提起魏氏也不抵触,差人去叫她。没一会子儿,魏氏赶来,面露匆忙之色,冲老太太、庄太妃、秦王妃行礼之后,安分立一旁。 庄太妃、秦王妃见她不善言谈,认定魏氏是个老实,这样性子倒也好,没有花言巧语不善心计,容易相处也不会惹事。 苏二带魏氏回来之后,便凑到老太太身边耳语嘀咕几句,被初晨、初雨瞧眼里。老太太不知听了什么消息,眼皮子一沉,脸上笑意未减,却不如先前高兴。 魏氏也察觉到老太太异样,猜测多少和自己有些关系,莫不是老太太真想搀和初晨婚事?魏氏心中忐忑,抬眼望向老太太,恰巧撞上她射来凌厉目光。魏氏攥紧拳头,眉宇间隐隐燃起怒气,若不是因眼前有贵客,她早忍不住和老太太理论一番。 初晨见母亲情况不妙,赶忙加进度,对两位贵客笑道:“太妃、王妃,您们还喜欢喝什么样花茶?我哪儿不止有这种小白菊,有好多别样儿呢,我住近,可叫人立马拿来冲泡。” “嗯?我到好奇你房间是何等模样。”秦王妃转头对庄太妃道:“左右我们无事,去参观俩丫头闺房倒也有趣。”庄太妃高兴地赞同。俩人征求周母意见,她自然不能拒绝。 初晨住老太太房间抱厦里,离得近,庄太妃和秦王妃自然先到初晨这里。屋子里简洁规整,和平常女子闺房没什么不同,若说不一样地方,是屋子里多一张大案台,上面铺着宣纸以及一摞子画儿,画中景物多以花草为主,工笔规整细腻,景物栩栩如生。 观这画儿倒让庄太妃想起老太太过寿那日情景。周家六丫头那副画屏手笔出自谁手,不言而喻。“原来七丫头不单以女红见长,这绘画手艺也是一顶一。” “岂止这些,她作诗——”秦王妃话说一半,眼睛直勾勾盯向窗台,她有些激动,需丫鬟扶着才稳稳当当走到那边。 周母和庄太妃皆觉得奇怪,初晨房间摆设普普通通,似乎没有什么能引起见过大世面秦王妃脸面丢颜色。 二人跟着秦王妃方向望过去,窗台上不过摆了只白瓷色巴掌大花盆,里头长着一个孱弱小绿苗,绿尖儿刚冒过花盆沿儿。仔细观察便会这苗子长得确有些特别,叶片宽而长和普通草没什么大区别,唯一不同是这株草才展开三片叶上有半寸长红尖。 秦王妃捧着花盆有些激动,眸子里闪烁光芒,颤着音问初晨从哪儿得来苗子。 “去年中秋,院里出门采办嬷嬷偶然得一把种子,我便讨过来种上,只出了这么一颗。瞧着模样稀奇,养下来观赏用。” 秦王妃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仍不舍得放下这盆草,十分严肃问初晨:“你知道这草叫什么么?” “听人说叫灵修草,产自西戎,” “确实如此,母亲说这是神草,可赐予善良人幸运和福祉神草。说来惭愧,灵修草实物,我今日第一次得见。我认得它,多亏母亲画作。” 庄太妃早前听闻过太傅之妻出身蛮夷,今听秦王妃此言也明白了。“原来这草和你母亲有渊源,难不得你如此。” 秦王妃点头,眸子里流露出无限感伤与遗憾。 周母看出些苗头,万没想到一颗普通草能撼动秦王妃情绪,千载难逢机会可不能错过了。周母急急地对初晨道:“你这丫头,愣着作甚?还不把此物赠与王妃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了。。。哗哗,喵~~~ 42第四十一章 初晨正等着这句话呢,她若主动提出,会让人觉得她刻意讨好,若顺周母意思赠给秦王妃,便顺理成章了,由不得别人挑出错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灵修草是你千辛万苦种得。” “这株草是稀罕物,我们不懂,待她和普通花草没有分别;王妃您不一样,您懂她。好东西当要送给懂得欣赏人,再言初晨这有您能看上眼东西,是初晨荣幸,王妃千万别推辞。” 秦王妃本看中这草,没有再推辞,点头应下,连连赞叹初晨识大体懂事。 秦王妃得了灵修草,仍不肯撒手,似勾起了许多回忆;她宝贝似得看着盆中小草,叹息道:“有事你们不晓得,我母亲害病之时,时常念叨这灵修草。为得这株草,我们姊妹们没少费心思,弄了不知多少种子,请多少花草匠培育,愣没有一颗发芽。”秦王妃看眼初晨,对老太太笑言:“许是这东西要有福气人才能种出来。” “王妃说笑呢,她一个小丫头哪能福气过您呀。瞎猫碰见死耗子,运气好罢了。”老太太嘴上谦虚,心里乐开了花,不禁对初晨高看一眼。 “运气好,就是有福气啊。”秦王妃终于撒手,把花盆交给身边丫鬟端着,自个儿从头上拔下一只攒珠青玉笄亲自插到初晨头上。众人一瞧此物精灵剔透,便晓得万分贵重。初晨不敢收,被秦王妃挡了回去。 秦王妃让初晨站端正了,让她仔细瞧瞧。玉笄插她芙蓉髻上,凸显初晨高贵气质;眉如柳叶,眼若星辰,目光流转之间自有一股动人娇媚,真真宛如天降凡尘仙子。 “美,真美!” 秦王妃夸赞初晨之时,不忘对魏氏感慨:“你好福气,生得如此品貌兼备女儿。” “王妃谬赞,实不敢当。”魏氏第一次遇到如此身份高贵人和她说话,有些惶恐,也有些兴奋,多是恍然大悟。 得了灵修草,秦王妃没心情再配庄太妃相看什么,鼓动庄太妃走。庄太妃拗不过她,只得和周母告辞,临走之时,不忘说改日再来话。 庄太妃叫秦王妃和她挤一辆马车上,有话要说。秦王妃无奈,嘱咐锁玉好生照看灵修草,这才进了庄太妃马车里。 “你瞧着她家四姑娘如何?” “嗯,不错。”秦王妃点头,面无表情回答。 庄太妃不乐意了。“当初是你搀和着要来帮我相看,这会子冷漠上了,撂挑子不想管,没门!” 秦王妃瞪眼说瞎话:“你这老太太,我可没说不管。情况如我刚才所言‘不错!’。也便是不上不下,不高不低,不出格也不会犯错意思。” “什么不上不下不高不低?你这人说起话来跟你家怀璧一个鬼模样,真不知是你带坏了他,还是他带坏了你。” 秦王妃噗嗤乐了,假意捶打庄太妃肩膀。“不许说我家怀璧不好,你们都不懂他,他顶好呢,全京城找不着第二个。” “是是是,他闹腾劲儿别说全京城,整个大明朝找不着第二个。” 秦王妃白眼庄太妃,哼哼道:“就你乖孙子好,老实巴交,长辈说什么都听,没意思。” “行了行了,我小祖宗哟,咱别杠了,说说周家四丫头吧,你觉得行不行?” 秦王妃沉思一会儿子,正经道:“模样还行,性子爽利大方,是个做媳妇人选。可周家那样人家,是非多啊。” 庄太妃晓得她暗指周母大寿时,周家闹得那出画屏绣屏事儿。“这倒没什么,你去打听打听,京都城里哪个大户人家没个一两件现丑事儿。门第大了,人心各不同,难免。再说四丫头是大房,和二房自然不同,她家三房丫头也不错。” “倒是这个理儿。”提起初晨,秦王妃道:“我满意她,可惜岁数小了些,和你家怀恩不相配。三房魏氏看着老实些,好摆弄,也正是你喜欢。那个张氏我瞧不上,打眼瞅像是个面善,里子大概和周家二太太一个样儿。” “你倒不客气,没有实证,随便说人家坏话!我倒瞧着周家大太太老实忠厚,信佛人能坏到哪里去。蕙儿出嫁前,常夸她大嫂好。”提起周蕙,庄太妃抹起眼泪来。“可惜她年纪轻轻地就走了。” 周蕙是周母长女,周母又和庄太妃情同姐妹。庄太妃第一次见周蕙时,瞧她美丽乖巧,一眼便喜欢上了,恰逢庄太妃没女儿,认下她做干女儿,视她如己出。后来周蕙远嫁,庄太妃从自己私房里出了不少财物给周蕙作嫁妆。 秦王妃对庄太妃和周蕙关系,不敢苟同,也不多言什么,“我们庄太妃觉得好便好,左右是你家自己个儿事儿。” 庄太妃本想急于定下这门婚事,被秦王妃如此一说,心中有些不把准,叹口气:“那我再看看吧。” …… 再说老太太送走庄太妃等人,回身便骂魏氏不懂事。 “我问你,那凌氏是怎么回事?”先前老太太听说初晨舅母来,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这里头有其它弯弯道道,魏氏竟想私下里把初晨婚事定下,险些毁掉信远候府未来荣华,这还得了。“幸亏今儿叫你来,我才晓得你那边有这等事。婚姻大事,你怎么不回报与我,竟然如此草率!” 魏氏低头不语,若不是她猜出老太太有心把初晨嫁给富贵大户,她才不会人忍口气。为了女儿将来荣华,她什么都能忍。咬咬牙,心里作准不管老太太骂什么都不还嘴,一切为了女儿。 魏氏没有顶嘴,老太太见她还算明白点事儿,气消了不少。询问魏氏找得什么人家,官职几品几级,家中关系如何。魏氏一一作答。 老太太皱眉,说道魏氏:“糊涂!把女儿嫁到这般低门第,丢光我们信远候脸面!他们柳家若品行好,对我们初晨好也罢了。不过我可听说这种小门小户没规矩,哪日言而无信,泼皮耍赖,污了咱们女儿家名声,你找谁评理去。” 魏氏不大服气,柳家是她们魏家亲家,说他们小门小户不规矩,岂不是连带着骂她们魏家。魏氏不爽,意欲分辨几句,耳畔突然想起初晨劝她不要顶撞老太太话。魏氏咬紧牙关,决心再忍一忍。 老太太见魏氏不服气,气愤合上茶碗,发出清脆声响。 “我本有意说门好亲事与她,比你这个不知好多少倍。既然你这个做母亲愿意降低女儿身份,把嫁去小门小户地方,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说。” 魏氏听到前半句话,打起了精神,自动忽略后半句。头一次伏低做小,向老太太赔错,只为听老太太所谓‘好亲事’。只要是为了女儿将来,魏氏什么都肯忍。 老太太示意魏氏附耳,对她嘀咕了一番。 魏氏眼前一亮,神情轻松了不少。乖巧向老太太赔礼,方告辞。 老太太舒口气,躺下来闭目养神,想起今儿巧合,她不禁念起初晨来。她仔细盘算着前后光景,秦王妃和灵修草渊源,真是太凑巧了,许是老天爷帮她,许真如秦王妃所言,初晨是个有福气孩子。可是,当年那个人为什么说出截然相反话来?是福是祸…… “可不好了!”苏二火急火燎跑进来禀告老太太:“六姑娘和七姑娘打起来了,啊,不对,是六姑娘打七姑娘了!” “都给我拖进来!”老太太大怒,心道这个家里头没个省心。 两个婆子架着哭哭啼啼初虹进来,初晨跟后头,一进门便给老太太跪下,低着头。 老太太眼尖发现初晨额头上有块青紫,招来常婆子小声问:“怎么弄得?” “回老夫人,七姑娘园子里玩,六姑娘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上来便厮打七姑娘,老奴没及时拦住,七姑娘被推倒磕了头。老奴该死,求您责罚!”常婆子说罢,跪地请罪。 “祖母,是她欺负我先,您要替我做主啊!”初虹愤怒双眼想喷火似得,恨不得立即把初晨烧死。 “你欺负她了?”老太太转而问初晨。初晨抬头对上老太太眸子,茫然摇摇头。老太太看初晨头上伤,料定多半是初虹又惹事了,忍着火气道:“你倒说说,她如何欺负你了?” “是那幅画!我送老太太那副桃花仙景画,都是她出主意!是她故意让我画,惹祖母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  大明朝:架空时代,文化习俗大多类似,个别地方不一样。 比如婚嫁,这里讲求女子才气比拼,当然嫁妆、相貌也是重要。只是同等条件下,才德好女子容易出嫁。才指是琴棋书画女红,德,就是四德啦。→举例,比如说京都第一才女顾玲珑,很好嫁啦,属于天天媒人上门那种。 男子科举,考不仅仅是文章,而是六艺,孔子说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有点像咱们现代大综合体育考试艺术考试 还有其他设定,会文章里慢慢透露出来,有问题也可以问。 43第四十二章 闹剧+回门 老太太看眼望春,望春连忙吓得垂目。老太太心中有数了,继续问初虹:“我为什么嫌弃那幅画?” “祖母是瀛州人,那里忌讳井上种桃,花落井中为不详。我画儿触犯了这两样忌讳,祖母才不喜欢。不怪她怪谁!” “六姐,你好生冤枉我!” 初晨小声嘟囔,被老太太听入耳,老太太叫她说说,二人对峙一番好。 初晨点头应下,扭头问初虹:“那日六姐姐说,想重做份寿礼献给祖母,求我拿主意。我说我主意不好,六姐姐非让我说,我拗不过六姐,便说祖母常念叨法华寺事儿。六姐琴棋书画之中,擅长绘画,自然有了描绘法华寺主意,我可从没让六姐画桃花和井啊。” 初虹气了,起身指着初晨鼻子争论:“你是没让我画那个,可祖母喜欢桃花,任谁都会想找出桃花景色画!还说你不是故意陷害我!” “胡闹!给我跪下!”老太太厉声训斥初虹,初虹吓得腿软,噗通一声重跪到地上。“上次事我以为你吃教训,长记性了,万没想到你是面上装老实,背地里反而变本加厉陷害你妹妹。她素来憨厚老实,那点得罪你了?重献寿礼主意是你出,求意见人也是你,后定下画什么也是你,和你妹妹有什么干系!此刻耍无赖,和杀人怨刀蠢蛋有什么区别!” “母亲啊!求您饶了她罢!她年纪小不懂事啊!”吕氏还没进门边哭起来,麻利跪到老太太身前替初虹求情,眼泪跟穿线珠子似地,没完没了往下掉。见老太太没反应,吕氏心一横,嗙嗙磕响头。 “行了!”老太太呵斥她,惊得吕氏爬地不敢动。老太太命人扶起吕氏,看她额头立时红肿了,叹口气,摆手道:“你脑子近太不清楚了,暂且好生静养吧,家中杂事也不劳烦你操心,交给老大媳妇暂时处置吧。” 吕氏不敢相信,老太太竟然因为这么点小事收了她管家权!她绝望瞪大眼,紧盯着看着老太太那张嘴,收回话!收回! 管家权是她半条命啊,老太太怎么能轻易地夺走自己命?吕氏等了半晌,绝望了。她不服气,意欲反驳“母亲,我——”话说一半,被婆子们掩住嘴,迅速拉走了。 初虹没想到吕氏受了牵连,吓得不敢喘气,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这都是怎么了?祖母什么时候变了?什么时候不疼她了。明明,明明不受宠该是那个死老七才对!她以为,她以为今儿把话和老太太说清楚,解除误会,老太太会重喜欢她。 “祖母你变了,你变了,你不疼初虹了。”初虹绝望哭泣,一双渴求眸子生愣愣看向老太太,似期待下一刻老太太态度彻底转变,还是那个像从前那般疼她老奶奶。终,老太太没多看她一眼,不耐烦摆摆手,命人把初虹带走。 老太太查看初晨伤势,叫她好好养着,又道:“翠玉轩那里已经拾掇出来了,你暂且搬到那里住,紧挨着你四姐院子,你们以后好生相处,切记!” 初晨应下,不再多言,磕头感谢之后,便离开。 老太太平静下来,正欲命人伺候她。这时候,初雨端着参汤进门,孝顺伺候老太太喝汤,劝慰老太太别太生气,姊妹们闹笑话玩呢。 “幸好你是个懂事。”老太太欣慰笑着,四丫头就是这样,永远把别人放自己前头,如此善解人意,善良到都不懂得顾及自己。老太太想起初雨当初照顾周送情景,初雨险些丧了命,心里头发酸,搂初雨入怀。“祖母拿命保证,给你寻个好亲事,比你大姐好。” 初雨并没有露出喜悦神色,反而忧愁拉着老太太手道:“孙女儿不想嫁,孙女儿若走了,平日里谁来这惹您嫌呀。” 老太太瞬间被逗乐了,搂住初雨不肯撒手…… 秦王妃这边打点完庄太妃,驱车回府,行至半路,命马车掉头,直奔太傅府。 冯氏刚哄下夏达入睡。 婆子来报:“京都城里猫比往年少,今儿统共得了一只。” 冯氏点头,这时候外头人来报秦王妃突然来访,连忙迎出门。 二人坐定后,冯氏道:“二姐今儿倒来突然。” “我陪庄太妃去周家,本欲回去,半路上突然想起件事,便过来瞧瞧你们。”秦王妃往里间看了看,问:“他还好么?” 冯氏脸上立即浮现出愁苦之色,叹气道:“时好时坏,请了多少大夫,没个顶用。” “慢慢来,这病急不得。要紧是把他看住了,别闹出什么流言。” “二姐放心,谁敢不规矩,我撕了他嘴!”冯氏又问:“二姐今日来可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这段日子我陪着庄太妃去周家,为庄王世子相看她家四姑娘,人还不错。不过她家大太太可不是个老实,当我面前问起过你们好几次,我看她心思不一定庄王府,好像对夏家有意思。” 冯氏闻言,思衬一会子,问:“她家四姑娘多大?” “十四,比夏达大三岁。” “有些大了,倒也好,大懂事儿能照顾他。”冯氏随口叹了句,有些丧气道:“我们和侯府倒也算门当户对,可夏达这情况,怕她们晓得了也不会同意。唉,我儿哟,他若和平常人一般,别说娶个侯府媳妇,公主也娶得。” “那是自然,光凭咱们夏家门第,哪家女儿不想高攀!”秦王妃也替自己亲外甥惋惜。 “如今我也不想多求,找个门第稍微低些,安分老实,能拿住事儿媳妇便可。只怕这样,仍不好求。”冯氏说到这,又是满脸愁苦。 “瞧我,该打,提这事惹你烦。我原想着既然她们有这意思,我们不如早做打算,和她们坦诚交代,多舍给她们些好处不打紧,若肯答应,来个得用人照顾夏达才好。”秦王妃继续补充道:“早早得了下一代,也好解开老爷子忧愁。” 秦王妃后面这句话戳中冯氏痛点,冯氏连连点头,把此铭记心上。等夏知命归来,便把秦王妃提起事儿与他说了一遍。 夏知命迟疑:“门第倒是相当,只怕他们若知晓达儿情况,不肯答应。” 冯氏眼珠子动了动,挑眉道:“老爷,我们不告诉他们,先瞒着,等生米煮成——” “糊涂!大明法度明确规定,婚姻大事严禁欺瞒,骗婚者杖责八十,为官者降四级。为了儿子,我倒不怕什么,连累老爷子圣名受污,是你我能担待起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夏达只配找个乡野村姑?”冯氏抹起眼泪,夏府里头哪个主子出身不是有响当当门第,连老爷娶进来姨娘多半都是高门庶女,要她独子娶个乡巴佬进门,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夏知命皱眉,他也愁这个。独子夏达如今虽然年纪尚轻,可过日子嘛,混着混着就了,二姐提醒对,早做些打算是好。他对冯氏道:“你也别急,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冯氏点头,伺候夏知命衣,谄媚地和夏知命商量今晚别睡书房,去纳得小姨娘那里歇息。夏知命嫌恶推开冯氏,对其撒火道:“你当我什么,配种公猪么?不去!” 冯氏极了,委屈哭泣:“你当我愿意把夫君拱手让人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夏家!请脉大夫说,年轻容易受孕,我人黄花不中用了,自然得腾地方。我把老爷让给她们,心跟割血似得疼,我都忍得,老爷你怎么忍不得。” “不去就是不去!”夏知命摔门而去。 冯氏气急败坏扯帕子,独自坐房中哭泣。 …… 周初莲回门这一日,脸色有些苍白,她和王成一同拜过周家老太太之后,王成便以公务为由匆匆离开周府,留下初莲一个人大房被张氏笑话。 张氏瞧见她这番光景,估摸她被王成折磨不轻,幸灾乐祸去逗郑姨娘。“王女婿这般忙碌,想必指日便可升迁,那时候身为岳母你可别忘了提携我们。” 郑姨娘脸瞬间白了,慌张摆手解释:“不敢,不敢……”到底是怕大太太威严,没有把话说全。 张氏嗤笑,白眼对着其他人道:“瞧瞧她,有了个三品河营都参将做女婿,得意话都说不全了。” 满屋丫鬟婆子哄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两天二,是为了补前两天有事没 44第四十三章 初莲回门的事儿 郑姨娘当众出丑,张氏心中怨恨并没有减少,加讨厌她。想到大老爷自打郑姨娘进门之后,再没正经瞧过自己,张氏便气不打一处来,早把郑姨娘和初莲母女当成勾人狐狸精看。 “你放心吧,你女儿真像你,别不会,伺候男人本事一等一好。纵然那王成爱百花,亦会独独拜倒你女儿石榴裙下。” 初莲开始攥着拳头忍着,见张氏越来越过分,护住母亲反驳她道:“母亲错了!” “哦,我哪里错了?”张氏扬嘴冷笑,白眼初莲,她倒要看看这丫头能放出什么屁来。 “母亲回答我这句话,便是承认自己彻底错了。初莲和郑姨娘不是母女,和您才是!”初莲暗指她是被张氏认养名下才嫁给王成。“若说女儿像谁,自然像母亲您,多亏母亲您,初莲才得幸嫁给现夫君。”初莲笑着反驳张氏,杏眼完成月牙状,眸中闪着泪花,乍一看,真像个婚幸福小妇人。然则细细品味她眼神儿,便会发觉那里头带着着浓浓怨,浓浓恨,浓浓讽刺。 张氏被初莲那眼神儿慎着了,后脊梁发冷,草草编个理由,带人走了。 郑姨娘这才松懈下来,搂着女儿心疼大哭。 初莲倒是坚强,一直忍着没掉下泪来,拍着郑姨娘后背哄着她不要哭,不断地向郑姨娘宣告她过得很好,王成并非像他人传言般凶恶。郑姨娘将信将疑,止住泪,拉着女儿说些贴心窝话。 初莲摒退屋内众人,将一只早前带回来匣子交给郑姨娘。郑姨娘把匣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金银财物,她有些吃惊,问初莲从哪儿来。初莲笑着不解释,只说让郑姨娘收好,若日后得机会出府也能用上,即便不能出府用来打点府中下人,也可过得舒心些。 初莲话像是交代身后事似得,吓得郑姨娘又哭起来,连连道她后悔了,不该听信周家人话,带着初莲回来认祖归宗。 初莲笑着摇头,说她不后悔,感谢郑姨娘给她机会,让她来世间这么一遭,酸甜苦辣算是尝遍了。 初晨站门外,听屋内母女如此谈话,禁不住心酸。身后头楠芹递上帕子,初晨奇怪看她,楠芹示意初晨眼角,摸了摸眼睛,手指头竟是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泪了。 初晨抽了下鼻子,拿帕子擦眼。 屋内突然传来“谁外头?”。 “是我!”初晨笑着推门进去,看见慌忙擦泪郑姨娘和初莲,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解释道:“丫鬟说你们母女团聚,我便想等会儿子再看你。我该打,不好好呆着,弄出声响扰了你们,我这便回去。” 说罢初晨转身欲走,被初莲和郑姨娘连忙拉了回来。 郑姨娘亲自把茶端给初晨,感激道:“她进府时间短,我又是那样出身,姊妹中只有你待她是真心。” “郑姨娘说笑了。” “哪里,我是认真。我出身底,不懂侯府大规矩,可也晓得什么叫人心!有人起起初热情跟什么似得,本以为她是个好性情人,后来才发现她人前热人后冷,做戏给外人看。七姑娘却不同,乍看起来不咸不淡,心比模样漂亮,实打实想要帮衬我们初莲。” 初晨轻笑,心里明白郑姨娘前话暗指是初雨,并不戳破,谦虚低头感谢郑姨娘夸赞。 “娘,你夸七妹妹,就单单夸她呗,何苦扯上别人,那母女我们得罪不起。”提起张氏母女,初莲不乐意翻了个白眼。 “哎呦,七姑娘,你来正好,帮我劝劝她吧,你看她非要把这些财物舍给我,我一个老太婆要这些东西作甚么。她留着,用处多。”郑姨娘说着把匣子推给初晨,让她帮忙劝劝初莲。 “莲二姐,郑姨娘说得对,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初莲请郑姨娘把房间空出来,只留下她和初晨二人。 初莲看着摇头,十分坚定地表态:“不!过几天我便跟着王成回江南,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得机会回来,母亲一个人此,我不放心。” “你又没有想过你这些钱,郑姨娘或许一分都花不到。”初晨凝重看着初莲。 初莲与她对视几秒之后,突然打个激灵,惊诧问初晨:“你是说?” “对!”初晨冷静地盯着初莲眸子,一字一顿讲话灌入她耳:“我说过,只有你才是郑姨娘大靠山。” 初莲平复下来,把匣子塞到初晨手里。“我明白了,这东西还是放你吧,一旦,我是说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求你帮忙照看我娘,行么?” “我若活着,便会所能去照看她。”初晨只能保证到这,因为她不晓得自己未来怎样,不晓得她能不能保住自己。 初莲听到初晨承诺,终于安下心来,激动地跪地欲感谢她,被初晨拉起来。 “我帮你是有原因,我不会白帮。先前是,以后也是。” “你,有什么条件?”初莲警觉问。 初晨深呼口气,面容淡淡,口气波澜不惊:“还不知道,如果会有那么一天,我活着,你也活着,我希望你能为我办三件事。” “好,一言为定!”初莲抓起初晨手,和她击掌为誓。 二人协议之后,关系似乎亲近了一些。眼看着天色不早,初莲希望初晨能给她出出主意,谋划着她如何能王家生存下去,强大下去。初晨抬头看初莲,似有话说,扭捏了半晌,脸颊通红,仍没有说出口。初莲奇怪,不停地催促她说。 初晨脸红了,咳嗽了两声,不大好意思垂目,声音很小,如蚊子鸣叫。“莲二姐和王姐夫婚这几日,咳咳,相处如何?” 初莲猛地愣住,随即噗嗤笑了,合着初晨突然扭捏是因为这个。她好奇地打量初晨红扑扑脸蛋,忍不住捏她一下,真是水灵灵可爱。 “咳咳……你该知道我指什么吧。” 初莲这才明白初晨问是那个事儿,脸也红了。“还……还好。” “他既不讨厌你,你正好可趁此机会拿下管家权。”初晨恢复神态,嘴也麻利了。“王姐夫爱好想必你也晓得,你此去江南,府中必然姬妾成群,若想镇压住这些人,首要是拿住权,王家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兄弟妯娌,你是后宅里大,管理内宅要得便是狠、厉、泼辣。你是正妻,只要不犯大错,不出大事,别人拿你没办法,即便是王姐夫也不好说什么。” “他可是个残暴主儿,听说二姐肚子被他踹掉。”初莲担忧,才刚初晨不是劝她保命么,这会子怎么让她豁出命向前冲,凭王成那暴烈性儿,有他阻拦她怎么能成功啊。 “虎毒不食子,二姐事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便是有消息网好处,能打探到许多不为人知□。“王姐夫风流,也蛮横,但没到随便打女人地步。当初二姐姐看不惯他作为,气急了一时昏头拿利器袭击他,才会飞来一脚踹到二姐肚子上。他若是平白无故打掉孩子,单老太太这头不会饶他。家丑不可外扬,这事儿私底下了了。” 初莲唏嘘:“竟是这样,这种事情,你是怎么晓得?” “别管我怎么晓得,你晓得这个事实便罢。说到子嗣,也是这趁热打铁道理,莲二姐,懂——吧?”初晨脸颊又泛起红晕,说话磕巴起来。谁叫她前世今生一直是个黄花闺女,对这种事很自然地觉得避讳害羞。 “明白,明白!” 初莲掩嘴偷笑,不时地偷揶初晨两句,叫她不要害羞,晚两年也该她经历这事儿了。弄得初晨觉得臊慌,扭头不看初莲。 初莲被初晨这么点播,眼前豁然开朗,对以后生活没那么恐惧了,反而觉得松口气,如此看王家那些事儿比侯府这边好处理多了,只要她肯努力不服输,把三品夫人端正做好了,任谁也不敢小瞧了她去。只有她风光了,郑姨娘才会好过。 太阳落山前,王成出乎意料回到周府,亲自接初莲回去。引得府中人议论纷纷,有说王成做样子,有说莲二姑娘模样好讨王成欢心了,将来指不定有出息。众人各说各,突然有一老婆子道:“说到底不过是婚,一时热乎,等不过三五载,你再看,莲二姑娘早被丢到爪哇国去,一准比二姑娘惨!” 众人觉得理,回想当初二姑娘回门,也是甜甜蜜蜜,终落得那样光景;众人再不把莲二姑娘放到嘴边,左右她这次远嫁,和送死没什么分别。 凌氏上次求亲,被魏氏糊里糊涂挡了回去。回到家,早想晚想心中不甘心,拉来夫君柳杉来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45第四十四章 初定亲 “上次去含糊挡了回来,只怕她嫌咱们门第低。” “屁话,你当信远候府是什么高门似得,他们家老爷子当年就是个山野村夫!论出身,咱们家比他们高了去。”柳杉撇嘴,不大高兴凌氏和他谈出身,他们怎么就配不上侯府了?“她们家情况你我清楚,除了头顶个空壳子名声,还有什么?她挑咱们,我还挑她呢。若不是听你说他家七丫头不错,我才懒得结这门亲事。” 凌氏不敢反驳,陪笑着附和:“正是呢,她家七丫头真招人喜欢。” 柳杉考虑到对方出身是侯府嫡女,心里头不舍,还期望这门亲事能成。毕竟这门亲事定下了,能让他和同僚们显摆显摆,再说侯府那边嫁妆也是丰厚。人、财、面子一举三得好事儿谁不想要?柳杉一百个不甘心,背着手,屋子里踱步打圈儿。终于顿住脚,有了主意。 “你去魏家勤些,从如烟她婆母那里着手,她们关系说是姑嫂,实则似母女,哪有女儿不听母亲话?” 凌氏听着理,当日下了帖子,第二日赶早,带着柳明再次拜访尹氏。 尹氏明白凌氏此来用意,打发走小辈,和她说魏氏是有愿意,上次她们带媒人去,魏氏若没有被周母叫走,亲事保准定下。 “先前我私下里问过她,她有些吃不准她家老太太那边。” 凌氏听这话,彻底失望了。那天她们去,庄太妃、秦王妃也,这其中意思太明白了,明摆着要把七丫头嫁进皇族里去。凌氏这个心疼哟,眼看着要到手好东西被别人抢了去。 尹氏也觉得惋惜。她是看好这门亲事,觉得女儿家嫁到高贵,不如嫁顺遂由来好。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尹氏神神秘秘拉着凌氏:“你回去问柳明意思没?” 凌氏奇怪:“问他作甚么。” “小姑疼女儿,如若女儿有意愿,她是什么都肯豁出去。我意思是柳明如果能有意表现他才华……”尹氏笑眯眯提醒,把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凌氏会意,找来柳明问他:“你实话和我说,你觉得周家七姑娘如何?” 柳明没想到母亲突然问他这个,脸突然红了,红之后又白。蹙着眉头,思虑着要不要把那日所见之事儿说出来。可背后说人短话,非君子所为,况且是他偷看先,即便对方有错,他断不能说出辱人名节话来。然不说心里又不舒服,柳明憋得内伤,脸色越来越白。 凌氏着急听答案,根本没注意柳明神色不对,催促他:“你这孩子,我问你话呢。” 柳明埋头咬牙:“儿子听凭母亲意思。” 凌氏、尹氏一听这话,乐了。二人也不耽搁,再访信远候府。赶巧初晨、周逸、周遨也,尹氏觉着这次来对了,给凌氏使眼色。 凌氏拉着柳明,对魏氏笑道:“他敬佩人家才学,起了结交心思,自个儿不好意思来,我厚脸皮带着他来了。” 魏氏听这话,赞赏看向柳明,越瞧他越觉得合心意,满心欢喜对凌氏道:“你客气什么,听说他们今秋一同参加乡试,一起切磋切磋才艺,忽有裨益。” 魏氏赶紧招呼周遨引领周逸、柳明去书房。 大明朝建国初期,民风很是开放,未婚男女只要众人陪同下是可以正当交往。后来接连连出现私相授受事件,高门大户里渐渐形成严厉风气。延续到现,便有长辈,未婚女子仍不宜与外男过久相处规矩。 凌氏见魏氏热情,不自觉话多了。“他整日闷家里头读书,吃饭想不起来,夜里不晓得休息,须得我差人催他才行。多少日子,他不爱出门,上回我硬拖他来,和他说周家四爷是个顶有才华人,好读书,却不同他死脑筋,他才动了心思来。” 初晨有意看向凌氏,以前当她是和善老实,今儿听她张嘴,真是个厉害人物。什么闷头读书、废寝忘食,无一不暗示魏氏柳明是个有前途孩子,将来必成大器,千万别小瞧他。她这几句话说十分谦虚,滴水不露,效果十分到位。 魏氏再回什么,初晨没心思去听。不管魏氏如何愿意,这门亲事早晚是要作废。柳明那人确实是个正人君子,将来或许是个好夫君。初晨演那出戏目,是为了探明当初柳家突然悔婚因由。问题果然不柳明身上,那么柳氏夫妇嫌疑就大了。 前世戏弄,今世回味起来,另有一番苦味心头。初晨望着凌氏伶俐嘴巴,嘲讽勾起嘴角。真是好笑,这场婚事分明由你们柳家人先挑起,商量定了,消息散播出去了,只差行定亲之礼,却突然擅自反悔,单方面解除婚约,完全不顾及别人名声。这世间东西岂能随着他们柳家人心思,想要便要,想扔便扔! 凌氏正向魏氏渲染高门大户险恶着,谁家女儿嫁进侯府死了,谁家女儿被纳进王府后突然失踪了,举出一些小门小户野姑娘指望攀高枝儿,无一不落下悲戚戚下场。 凌氏说正起劲儿,见初晨看她,以为她听信了自己所言,问:“七丫头,你说她们是不是很惨?” 初晨眨眼,无表情摇头,老实回答:“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啊。 凌氏一愣,没想到初晨会这么回答她,心里有些不爽,觉得初晨没眼力,附和她一下又不会少什么。心想着这个准儿媳并非想像中那般好,怪尹氏忽悠了她。不过这点问题倒也没什么,将来她进门了,自己这个做婆婆好好□便是。 魏氏见凌氏脸色不大好,赶忙假意推下初晨,训她:“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女儿意思是道听途说事情未必是真,即便有,谁是谁非只有当事者才能品评论断。女儿不晓得事情经过,不敢妄下论断。” 凌氏闻言,脸色登时不好看了;尹氏察觉气氛不大对,干巴巴笑着;魏氏没发觉什么,直门夸初晨说有道理。 气氛尴尬起来,加之凌氏心里膈应慌,话不投机半句多,寒暄几句之后,凌氏便起身告辞。 凌氏大为不满,憋了一肚子火气,向儿子柳明抱怨。 “你说说那丫头,她那话什么意思,明摆着骂我道听途说,乱嚼别人舌根子!” 柳明疑惑:“那话真是她说?” “千真万确,娘说还能有假?” 柳明乐了,见凌氏瞪他,立即收敛住笑,劝慰道:“想来她并非故意,大概人老实,想什么说什么。母亲和她无冤无仇,她为难母亲作甚?” 凌氏想想也是,觉得柳明说理。那丫头或许是无心之失,可那话硬生生打她脸,想着都膈应人。等她嫁进门给明儿媳妇,好生收拾她! 尹氏没有和凌氏母子一起走,故意留下来单独和魏氏说私房话。尹氏知道魏氏是个干脆利落人,和她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 尹氏直言表态:“我不想自己外甥女儿嫁进高门里去,什么庄王、秦王,王府里头是吃人不吐骨头地方!她若嫁进庄王府,也罢了,听说那一家子是慈爱。若一不小心嫁进秦王府里去,我一想心颤悠悠,整个京都城谁不知怀璧公子厉害!” “那样人家我们高攀不上。”魏氏想起老太太那日话,笑道:“大嫂你是知道我,就算是她老人家意愿,若不和我心意,打死我,我也不会答应把初晨嫁过去。这大明朝嫁女,讲求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初晨婚事由我把持着,豁出去抵抗,她自然无可奈何。和那两房不同,她们指望着老太太权财,我从没得到什么,也不怕。” “你啊,性子烈,有时候要变通些。咱们不是不讲理人家,老太太那头若是有合适,左右为初晨好便行。”尹氏劝了两句,又问:“老太太到底有中意人家没有?” “是有,可不是你说什么秦王、庄王,也是个高门,书香世家,该是不错。”魏氏提到这,面露喜悦:“那边也有这个意愿,尚未说破。我也说咱们初晨年纪尚小,不急这一时半刻,再等等吧。” “嗯,也是这个道理,倒是我心急了。” 尹氏询问魏氏到底是什么人家,附耳过去,魏氏小声告诉它。尹氏高兴地拍大腿。 “我们七丫头有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大明朝,是架空,前面……唐宋元正常,到明朝架空成:大明朝 46第四十五章 节外生枝 …… “真是这么说?” 初晨半信半疑看向春雨,见春雨小脑袋瓜子点头如捣蒜,她相信这消息是没错了。初晨又问春雨:“有没有说是谁家?” 春雨摇头,“许是婆子外头没听清,只听到三太太说什么‘高门,书香世家,不错’。” 初晨沉下脸。 春雨怕主子不开心,连忙补充道:“肯定是好人家,舅夫人听了也拍手称好呢。” 初晨听这话,眼前一亮,若是能让舅母满意,必然是那家无疑了。心中有了定数,初晨稍安稳下心来。 老太太那边,看来已经真正把她纳入眼,如今她老太太那头必然成了个十分可用棋子。既是老太太把她编排成一颗重要棋子,以她老人家老谋深算个性,断然不会轻易弃子。 为了庆祝她终于成为一颗有用棋子,而不是可悲弃子,初晨准备给老太太安排一出特别戏。等这出戏唱完了,有人就会真正彻底绝望了。 初晨把陈妈妈招来,对她附耳一番。陈妈妈听了吩咐,点头应下,连忙去做事了。 赶巧石路家和忘忧说完话,往回走,正碰见急匆匆陈妈妈。石路家多个心眼,拦住了她 。 “火急火燎作甚么去。” 陈妈妈左右环顾,神秘兮兮拉着石路家到一边,悄悄说道:“七姑娘吩咐我去找个人。” “我当什么大事儿呢,不就是找个人吗,感情跟做了贼似得。”石路家撩帕子打陈妈妈箭头,明知道事儿里有事儿,故意装作不关心模样。看见陈妈妈脸色不好,石路家慷慨道:“是什么人,也可说给我听听,保不准我知道呢,也好免了你一段脚程。” “也罢,告诉你吧。”陈妈妈叹口气,不抱什么希望道:“这人你真知道,不光你知道,全京都城恐怕没不知道。七姑娘让我去求正是那望峰观怪道人。” “怪道人?”石路家眼珠子转一下,确认问:“你说可是道成仙秃头道人?” “可不是他。正是他当年指着咱们三太太肚子说‘要不得!要不得!’害得七姑娘被老太太冷落了多少年了。如今若不是她比常人乖巧懂事十倍,如今怎会入得了老太太眼。” 陈妈妈说句句属实,句句肺腑。况且她是受过大太太恩情人,来不得半句造假。石路家自然信她,心下合计了一番。对陈妈妈说去望峰观请人吧,她倒是想瞧瞧七姑娘如何给自己平反。 陈妈妈应下一声,便走了。 石路家心眼多,这不大不小事儿禀报夫人才好,且说七姑娘如今越发手老太太重视,一旦哪日比过了四姑娘呢。还是不得不防,石路家赶忙去了大房,将听闻之事告知大太太。 张氏重管家,废了许多精神,过了午时方用饭。才用了几口,听石路家汇报脸色变了,当即放下筷子,去二房找吕氏。 二人摒退外人,独自房间里合计了小半晌。张氏一走,吕氏便气得发疯似得摔了几样东西。而后静悄悄下来,临近傍晚时候,招来几个心腹,对其耳语一番,让他们各自执行。 傍晚吕氏带着人去初虹房里,正碰见初虹摔东西对丫鬟们撒火。吕氏好言劝她一个时辰,方哄住了她。 初虹不甘心落到这步田地,她失了宠,母亲也被夺了权。府中上下贱奴们见风使舵,待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事事精心,如今事事怠慢。且说今日她想喝碗燕窝,差人去叫厨房做。那帮老婆子们拿着份例不够话挡她,若不是大丫鬟秋露跪地求她,初虹早去砸死那些不得用老太太了。 多少年了,她当侯门六姑娘,什么时候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想要什么吃什么穿什么早有下人们巴结奉承送上来。什么时候受过下等奴才给气! 初虹再次抱怨,而且话越来越多。 吕氏几经劝不住她,有些不耐烦了。心里埋怨初虹做事不经大脑,太过莽撞,吃了教训也不思会改,给她添了多少麻烦。 这会子,吕氏才想起大女儿好来,她嘴巴虽不似初虹甜,但好歹是个做事老实稳重。当年把她牺牲嫁给了王家,真是个错误决定。吕氏甚至想,如果把初阳和初虹换个位置,该多好啊。 初虹终于把一肚子火撒出去,才想起问吕氏来此目。 吕氏本想把事儿和初虹全盘托出,如今她愈发不稳当,也不说了,简单嘱咐她几句,便要走。 初虹拉住吕氏道:“这两天呆房里闷死我了,精神也不好。” 初虹一张嘴,吕氏便晓得她肚子里有几根蛔虫。不耐烦道:“知道了,回头我让尤妈妈弄些燕窝过来,给你补补。” 初虹这才舒坦些,送走吕氏。 再说吕氏见识了初晨厉害,再不敢怠慢从那边来消息。差遍了身边能用得上手闲人,皆动员出去寻秃头道人。这秃头道人恰巧不望峰观,跑去京都周边县城游历。这几日没打听到消息,吕氏生怕被初晨抢了先,又从自己体己私房里掏出一百两来,雇人去寻。 没多久,京城里掀起了一股寻找秃头道人热潮。有流言传说若是谁寻到了秃头道人下落,申时之时,带着消息到状元楼天字一号房,便会得到一千两纹银作为赏金。 不出三天,有个叫张三人突然跳出来,声称知道秃头道人哪儿。当天下午,张三预备了个大钱袋子,直奔状元楼。不想半路被信远候府小厮白鹿堵住了,对方愿意以一千零五十两纹银买下消息。能多赚五十两钱,张三自然肯干,收下一般银子作定金,带着白鹿去京城外永知县一处破庙。 破庙里果然有一秃头中年男人,身形消瘦,身穿道服手拿拂尘,一本正经打坐。侯府小厮凑近了去看,发现这人嘴边果然如二太太所言有一颗大痣。白鹿问对方是谁,对方坦然承认是秃头道人。张三当下要求对方将余下银钱补足,白鹿多了个心眼,非要带人去让二太太认过才会支付剩下钱。 张三见对方不爽,不大高兴,抱怨说:“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少贪那五十两银钱,去状元楼去,如今一千两银子恐怕早入了腰包。 ” 白鹿不以为然,笑他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三人一同走出破庙,乘着马车刚进京,被一群官兵围了起来。秃头道人和张三慌了,互问出什么事儿了,见对方都不知情,转而问白鹿。白鹿慌,可到底是二太太亲信,见过大世面,面上比他们二人淡定些。 白鹿下了马车,对为首士兵行礼道:“官爷,咱这是信远候府马车,安全得很。” 士兵眯眼看向马车,高声问道:“这马车里还有什么人?” “一位朋友和一位道友。” 士兵眼睛睁开,来了精神。“可是法华寺边上望峰观秃头道人?” 白鹿发现这帮士兵竟然对秃头道人感兴趣,心里咯噔一下,额头顺势冒着冷汗。 “问你呢,是不是?”士兵不耐烦吼道。 白鹿想不出什么别应对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士兵闻言,随即做手势,命令后头小兵把马车围起来。随即命令秃头道人下车,出了两名小兵将其擒拿走。 秃头道人不明所以,大呼冤枉,让白鹿和张三救他。 白鹿急了,那人可是他花了钱找得,岂能让官府白带了去。连忙使银子给首领士兵,请求他宽容宽容,实不行让秃头道人先见了二太太之后再带走也成。 张三也跟着附和。 首领士兵是软硬不吃,推开白鹿拿银子手道:“信远候算什么?就算是庄王爷来了,也得让道。你可知道是谁要拿这秃头到人么?秦王府!休要再挡道,我们手中刀剑可不长眼!” 白鹿一听是秦王府,哪里敢拦,老实让士兵把人带走。张三急着要跟去,被白鹿一把拦了下来。 “把五百两银子还给我!” “凭什么!”张三把银子死死地抱怀里,侧身过去,不给白鹿碰机会。“我和你说啊,你可不准耍赖,当初说好,我告诉你们消息,带你去找秃头道人,你付我钱。现人找着了,是官兵把他带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想赖上我不成?我没让你付剩下六百连银子便是同情你了。你还敢抢钱!我这就去官府告你,我倒想看看你们信远候府如何把白说成黑。” 白鹿一听告官急了,骂他道:“不给便不给,说什么告官。怪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活该你得了便宜,我吃亏。白瞎了五百两银子,回去二太太非把我打死了。”说着白鹿哭了,拿袖子干抹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47第四十六章 好戏来了 张三咂咂嘴,不舍得看看怀里银钱,抱得紧了。钱他是舍不得,可他也不是个坏心肠人。劝他道:“不如我陪你去秦王府打听一番,若只是什么夫人太太请他算命,不日便放道人出来,你再去请他,也算是交差了。” 白鹿听着有理,和张三一起前往秦王府打听。这回白鹿听张三建议,不去找什么首领士兵,而是寻了个不起眼换班小兵,贿赂他几两钱,果然得了一些消息。 原来是那个闹事儿怀璧公子突然对秃头道人感兴趣,悬赏千两银子被别人抢了先,心中大为不爽,便动用了官兵硬去拿人。 “哎呦,我哪里晓得他是公子要人啊,我若早知道,何必麻烦兵大哥,我自己个儿亲自送他来。”白鹿试探问:“小哥可知道公子何时能放他出来?我们太太还等着呢。” “这可说不准,公子性情比那天上云彩还会变幻莫测。少则一两个时辰,多则几年几十年也是有。早前那十八个和尚,被公子弄过来住了多少年了,至今还呢。” “啊?”白鹿和张三齐声惊叹,二人张大嘴互相看,心里各自合计着不同忧心事儿。 “这位主儿不会把这道士也留下‘同吃同住’吧?”张三哭丧着脸问白鹿。 白鹿瞅得慌,脸跟苦瓜似得,仰天长啸:“老天保佑啊,千万别玩什么‘同吃同住’,‘一时兴起’好,好!” 白鹿和张三等到了晚饭时候,仍不见王府放人,各自垂头丧气回去。白鹿瞧不起张三为人,他拿着五百两银子不走,反而装烂好人陪他,亏心不亏心啊。 白鹿是提着胆子进侯府,单从小西门走到二太太房里,他身上冷汗发了五六回了。硬着头皮去见二太太,却被告知二太太去了老太太房里。白鹿没了办法,只得坐院子口等着。没一会儿,见老太太身边常婆子来请她过去。 这常婆子素来严厉,白鹿不敢多问,闷着头跟着走。心里合计着二太太何时跟常婆子关系好上了,让这么个老辈分人来替她传话。到了屋门口,常婆子板着脸训话,嘱咐张氏进去后老实交代,不得有半点谎话。白鹿这才反应过来,这事儿八成被老太太知道了,常婆子是替老太太跑腿。 白鹿吓得差点尿裤子,心里头早逃到十万八千里去,不得不抖着脚迈步进屋。白鹿低着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屋子当中坐着威严老太太,两侧依次站着四姑娘、五姑娘和七姑娘,大二太太和三太太左侧坐着,右侧则坐着大太太和抱着杉哥儿大奶奶。 白鹿心惊胆战依次请安,而后低着头等候问话。 老太太特意往后瞅了瞅,不见有其他人,便问白鹿:“你请人呢?” 白鹿不安起来,试探性向二太太望去,二太太阴沉着脸没看他。恰这时候老太太咳嗽一声,白鹿吓得哆嗦,连忙跪地磕头。 “有什么话你就说,看她作甚么,难不成我这老婆子能把你吃了不成?”老太天话中严厉不言而喻。 白鹿是见识过老太太威名,她连亲孙女儿都下去手,何况他一个不起眼小厮。磕头赔了错,老老实实地将请人经过交代清楚。 吕氏听说白鹿事儿没办成,反赔了五百两银子,心像被刀划了个口子似得,生疼滴血。激动地有些顾不得场面,拍案起身骂他:“你个没用东西,人没给我请来,反倒叫个贱民白得了便宜。这还了得,速速将那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告知我,明儿我便差人去府衙告他欺诈之罪。” 老太太听这话大笑起来,惊得吕氏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说什么,低头向老太太赔罪。老太太没看她一眼,眸子扫着众人道:“你们先前有了约定,对方既然按照约定完成,自然该得这银子,不光是五百两,余下他也是该得。市井小民尚且知道做人要言而有信,我们堂堂信远候府岂能失信于人。白鹿,回头你去找张三,把剩下五百五十两银子给人家补齐了。” 白鹿愣了一下,赶忙磕头应下。老太太再没问他什么,摆手让他走了。白鹿这才松口气,缓缓地退出去。正欲回家吃饭,又想起老太太交代事儿,顿觉得麻烦起来。听老太太意思,这剩下银子是要二太太出。可二太太刚才神情,已经想要是把他吃了似得,再损失五百五十两……白鹿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吓得心都不敢跳,要死了要死了。还是赶紧回家跟爹娘商量,为他出了府谋个出路。 虽说白鹿人走了,可事儿还没了。老太太屋里头气氛依旧讶异,害怕心惊胆战要数吕氏。 老太太眯着眼重打量她儿媳妇,近来她不仅少了往常灵巧劲儿,做人开始蠢上了,可以说蠢到家了。人笨点也就罢了,竟然敢做这样欺上瞒下事儿。吕氏突然大费周章,甚至不惜花费千余两银子来买一次和秃头道人见面机会,这其中若没有一些不认为人知猫腻儿,也太奇怪了吧。 秃头道人,老太太听着这四个字儿就恨得牙直痒痒。她们侯府能和这个道人有牵涉地方,也只有十二年前那桩往事了。 当年周岸被派去戍守边关,上阵杀敌,老太太这个做母亲担心不得了。每日只得以诵经念佛来聊解她思子之心。那时候她和三媳妇关系还不算太僵,毕竟二人同样心系一人,每日难得有个共同话题。况且三媳妇肚子里怀着孩子,老三不,她自然要代为关照。偏偏那一日她和三媳妇去法华寺上香,途径望峰观,突然冒出个秃头道人,指着三媳妇肚子大喊“此子乃扫把星转世,要不得!要不得!”。老太太立即差人去问缘故,那秃头道人反倒不肯说了。回府之后,因惦记着这事儿,不管说是真是假,讨个破解之法图个安心。她便叫二媳妇去办,果然请来了秃头道人。那道人直说三媳妇肚子里孩子不吉利,必须立即打掉,否则将累及家人。老太太自然不信他,把那道人打了出去。谁知没几日,竟然传来三子身亡消息。老太太悲痛之余,想起了秃头道人话,因念及三子临走前对他嘱托,才没有真去打掉魏氏肚里孩子。只得再去寻秃头道人,花费三千重金来换个妥帖解法。那道人告知她从今以后,只当没那个孙儿,事事冷着她,方可保信远候府一世平安。老太太本来不大信这个,但因痛失爱子,又是她不喜欢媳妇,加之道人话,便再也喜欢不了七丫头那个遗腹子。 如今吕氏把秃头道人翻了出来,老太太不得不怀疑当年这桩事儿里,是不是有人闹了鬼。吕氏嫉妒心强,极爱贪财,这些老太太早看眼里,因瞧着她办事还算是个利索,有些小便宜事儿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果吕氏果真因当年嫉妒魏氏,编造谎言诓骗钱财,她绝不会轻饶了她。 “这秃头道人必要请来,老身正有些话要问他。” 吕氏听这话吓了一跳,也忘了为损失银子心疼了,陪笑着劝老太太:“是呢,是呢。原本我是图当年他算得灵验,有心请他来给六丫头看看。母亲您是知道,她近来气不顺,身子常抱恙,我想着会不会是什么不干净东西缠上了她。我这佛也拜了,药也抓了,眼见着六丫头日渐瘦下去,怎能不心疼。便突然想起他来,起了请他心思。”吕氏说着掉下眼泪来,哀戚戚哭着,好不可怜。 老太太听她话脸色有些动容了,似乎觉得吕氏话理,或许是她多想了。正预备开口将此事就此放过去,忽然听见初晨说话了。 “他当年算得灵验?什么灵验?算什么了?二婶子给我们讲讲。”初晨满脸好奇地看向吕氏。 吕氏嗤笑一声,鄙夷看眼初晨撕。真够傻!算谁?当年算得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偏这事儿被老太太压着不能说,若不然看七丫头此刻还笑得出来么。 提起秃头道人,魏氏脸色一直不好过。听初晨问起当年事儿,生怕事情穿帮,碍了她女儿家名声。故而训斥初晨道:“就你话多,不好好读《女戒》,关心这些不着调东西。” “女儿知错了。”初晨对魏氏一笑,转而看眼二太太。您等着吧,好戏还后头呢。 传话来告老太太,周逸、周辽、周送、周进、周遨五位爷刚下学回来,说要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摆手让孙儿们进来。见他们一个个神情体壮,精神抖擞,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招呼周逸自己身边坐下,另分别问了周送、周进两人课业。 周逸问老太太:“我刚才听见七妹妹认错,可是她调皮惹祖母生气了?” 老太太笑着摇头,和周逸说他二婶子请秃头道人给初虹算命之事。“七丫头不过是多嘴问问。” “秃头道人?”周送呆呆转头问周进:“这可是你刚才说望峰观秃头道人?” 老太太挑眉:“怎么,你们也知道秃头道人?” 周进老实回答道:“恐怕二婶子是被什么人骗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秃头道人之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近改老坑,结果改了来改去,老坑面目全非,完全是文了,好囧~~~ 48第四十七章 两门亲事 “何出此言?”初雨问道。 周进冷笑一声:“这个秃头道人前些日子死了,因死得不光彩,望峰观那些臭道士们故意压下消息。二婶子尚不知晓,也情理之中。” 老太太看眼吕氏,见她也是惊讶万分,心中有了数,便问周进这秃头道人是何时死得,因何死得。 “这个月初八亡故,至于原因嘛。” 周进迟疑看眼初雨和初晨,转而望向周逸,似乎向他求意见。 老太太看眼里,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借口支开初雨等未出阁姑娘。周进这才敢说,秃头道人是了马上风死得。 “胡闹!你是从哪听来这不三不四消息!” 吕氏蹿起来,指着周进训斥。周进吓得缩头,躲到张氏身后去。弟媳妇当众教训他儿子,张氏自然不高兴,周进再不济有她这个做娘呢。再说周进不过是传两句话,又是老太太问,有什么错? 张氏本想反驳吕氏一通,因瞧着老太太,才不说话,聪明如她,自然要把一切交由老太太处理。 老太太看眼撒泼吕氏,埋心底怀疑渐渐展露出来,她发现事情已经开始往她坏猜测上靠拢了。 “小七,这消息可做准么?” “这是当然,”周进看眼吕氏,肯定道:“昨儿个我们下学去琳弟家玩,赶巧他母舅来看他,说得这庄子事儿。他母舅是衙门师爷,亲身参与这案子,还能有假不成?” 周进口中琳弟,是周家宗族里较远一门亲戚,名叫周琳,其父亲系周家旁枝末派,因跟着护国大将军周岸一起殉国。周母怜悯其孤儿寡母,时常接济他们,也特允下周琳进族里宗学学习。 老太太曾见过周琳几次,那孩子老实本分,蛮讨喜。而且他确实有个母舅衙门里当差。消息八成是错不了。这边没错,那边必然有问题了。这秃头道人公然*得了马上风,品质如此低劣,自然不是什么得到仙人,必是个江湖骗子。那么当初他为何那么针对魏氏肚子?会不会受什么人幕后主使? 若说江湖骗子为了贪图蝇头小利随便说些混话也是有,这样人多半打发些银子就会给个解决之道。而这个秃头道人当年偏没什么解法,后贪了三千多银子,也只扔下一句“再不要去管她”话。 越琢磨其中越蹊跷,有幕后主使可能性越大。 被骗了整整十几年!害得她和自己亲孙女分崩离析,而且这血脉是三儿子后留下。老太太心里那个悔啊,那个恨啊。恶狠狠地瞪向吕氏,恨不得把她撕碎了才解恨。一定是这个女人,府中人数她心计深。细回忆当年事儿,那事儿是她一手操办,这其中少得她挑拨。老太太再细细品,打从让三媳妇拿着三千两打发走秃头道人之后,二房日子似乎比以前富庶了不少。 以前老太太宠着二房,不注意这些,即便看见了也没当回事儿。如今膈应起来,针尖大小事儿,都是扎眼。 老太太看眼吕氏,吕氏正拿着泪汪汪眼睛望着她,似乎极力证明她委屈。老太太心中冷笑,真是天大笑话,如若不是做了坏透顶事儿,此刻哪会如此心虚看她。 这吕氏母女没一个中用。 老太太笑着对周进等人道:“正好你们兄弟来了,也不必回去,赶巧今儿来个厨子,听说会做好多宫廷里样式呢,你们今晚也留这用饭吧。” 吕氏赶紧巴结:“正是呢,今晚儿人多,咱们都热闹些。” 老太太冷哼一声,也没看吕氏,只道:“你便不用留了,六丫头那里你多费心,好好教导教导,别再出什么丑才好。” 吕氏正咧嘴笑呢,听道老太太放狠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眼里委屈挤出泪来,嘴上笑却还没收敛住,弄得她尴尬到极点。刚才那句奉承话,像是个大嘴巴狠狠地抽她脸上,火辣辣疼。 场人多,又有很多小辈场,吕氏放不了她一哭二闹装可怜把戏,只好忍着气漠然退下,打算回去再合计个万全办法之后,再来和老太太解释。 用过饭,老太太打发孙子辈去玩儿,留下张氏、魏氏说话。 老太太对魏氏道:“前些日子庄太妃来试探我,有意把咱们四丫头配给她孙儿怀恩世子,我听说这位怀恩世子为人恭和谦逊,满腹诗书才华,是个难得好夫婿,倒和咱们四丫头十分般配。这门亲事若能结下了,会给咱们周府增添不少颜色。等七丫头说亲时候,也容易些。你说呢?” 魏氏奇怪,老太太这是抽哪门子疯,干嘛将这样事儿告诉她还问她意见,她有资格管么?后来魏氏渐渐明白了,老太太这是一改态度要和她商量,尊重她意见了。魏氏心里一高兴,也不顶嘴了,顺着老太太意思往下说,毫不吝啬夸了几句初雨。 张氏听着魏氏夸赞高兴,对魏氏印象稍有了改观,也夸了几句初晨回赠回去。 一来二去,张氏和魏氏尴尬关系竟渐渐热乎起来。 老太太坐享其成,乐得这二人双剑合璧。她老了,可不想看见这几个媳妇天天你争我斗。家和万事兴,只有她们和气了,这个家才会兴旺发达。 老太太故意当着魏氏面儿,吩咐张氏:“等四丫头婚事定下来,还要麻烦你去几趟顾家,顾家大媳妇与你亲家公是亲兄妹,靠着这一层关系,加之咱们七丫头秀美贤淑,她必会喜欢上。” 张氏乐颠点头,看眼魏氏,笑着夸道:“这等好事,媳妇跑断腿了也愿意。再言者这高氏本就对咱们初晨印象颇好,似已有结亲意愿。我看不用几趟,一回便能把这桩好事儿敲定了。” “那好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如果这两庄亲事能顺利半成,她当真要佛祖面前烧高香了。一个是庄王府,一个是老丞相长子工部尚书府。这两个亲家那个不是背景*,对侯府未来大有裨益啊。 老太太为了忙活着两个嫡孙女高嫁,彻底冷落了二房吕氏母女。她免了吕氏和初虹请安,即便是二人有事来拜,也是一概不见,纵是十万火急谁人也只能交由身边大丫鬟望春传话。 吕氏没了办法,便天天带着女儿哭求自己丈夫周峁。周峁自然心疼自己妻女,为她们求见老太太几次,奈何周峁周母面前是个没种,说话颠三倒四,几次劝说不成,反倒惹了一身骂。周峁也烦了,再不敢去见老太太,见着吕氏和初虹也绕道走,每日只住宋姨娘那里躲清静。 再说庄太妃来周府相看几次之后,心中有了定数,便请了媒人来正式询问相中女子信息,婚否,年纪,生辰八字等等。得了这些,去庙堂算测之后,便可将中意人选禀明太后,由她老人家下旨赐婚。 来保媒正是礼部尚书夫人镇南候亲妹妹高氏。老太太热情欢迎高氏之后,便安下心来听高氏表明态度。 高氏也不是拖沓之人,简单明了说道:“庄太妃和庄王、王妃托我来为怀恩世子爷说门亲事,相中正是你家温婉贤淑七姑娘。” 等等,是七?不是四?老太太有些疑惑,确认道:“您刚才说可是七丫头初晨?” 高氏笑着点头:“正是呢,庄太妃对您七孙女评价颇高,称她秀外慧中,文静稳重,性子与怀恩世子极为相似,可谓是珠联璧合,将来必然是一对佳偶。” “这……”老太太皱眉,这个庄太妃真是个老狐狸,人选变了竟没和她表个态,哪怕透露点意思也好。这把初晨嫁给世子爷倒没什么,可初雨那边就不好办了,初雨岁数比顾家二子大,那边未必肯要这门亲事。 如意算盘打对了一个,坏了另一个,可不是她所期望。 老太太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决定暂且回绝这门亲事,再考虑考虑,希望庄太妃能改主意。便拿初晨几位长姐还没定亲理由暂时搪塞过去。 高氏明白周母意思,释然点头表示理解。也不多留,随即起身便要去回庄太妃。临走时,不忘和周母赞叹初晨几句,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老太太被闹得心慌,闭门不见人,连张氏也不见。等了两日,老太太尚且没想出个好办法来,高氏又来了。 老太太不解,没想到庄太妃那边还挺着急。老太太无奈地对高氏再次解释:“我家七丫头上——” “侯爷夫人且慢!”高氏笑着制止周母后话,叹口气,无奈道:“连我都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其它什么了。且说全京城上下,哪有我这样,三日里给两个皇家保媒,史无前例第一次。真真是为难我,也怪你家七丫头太出挑了。咳咳……您老千万别说话,容我把话一口气说完,不然我真担心自己说不出来了。” 高氏又咳了两声,正言道:“这一次我是替秦王府怀璧公子说亲,求也是您家温婉贤淑七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49第四十八章 四大家族斗法 纸终包不住火,秦王庄王两家同时中意侯府七小姐消息传遍京都城上下。 张氏和魏氏刚热乎起来关系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庄王世子亲事本是给初雨定好,却被妹妹初晨抢了去。张氏不由多想:是不是魏氏这些年来装傻充愣,就等着伺机而动,博个满堂彩? 张氏不管别人是怎么想,她肯定是这样认为。 初雨已经十四年纪了,谋划一门亲事少说要半年时候,庄王这桩亲事若是毁了,对她名声或多或少有影响,一旦再没寻到称心,熬过了十五岁,就不好找个高门了,只能选择低嫁。 本来有八成把握一门亲事,一朝变了对象,把向来不起眼周初晨瞬间贡成了香饽饽。 张氏心里死认定是秦王、庄王府里那些人以貌取人,被初晨那丫头狐狸般美貌糊弄住了。张氏真想长翅膀立马飞到这两家人面前,告诉她们,娶妻当娶贤德,模样顶个屁!初晨那模子只是个做妾料,嫁过去了,估摸每日也只懂得用美色迷惑自己丈夫,婚劲儿一过,就是个废物,根本撑不起王府那么大家。 张氏一边恨两个王府识人不清,一边恨魏氏母女耍心眼迷惑她人。她再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想个应对法子毁了这桩亲。扭转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她看中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作为侯府长房主母,她断不会让别人有骑到她头上机会。 以张氏颜面,断然是请不动庄太妃和庄王妃,她便去求自己亲家母王氏去说服高氏,由高氏出面约庄王府人来。 高氏又接了个烫手山芋,直呼自己命不好。庄太妃那边已经晓得她这个保媒又给秦王说亲,必然会埋怨她,秦王妃那头不好伺候,一不小心喘错气儿了都会落埋怨。 高氏坐花厅之中,不顺心,喝口茶都会被呛一口。 顾品礼下学回来向母亲高氏请安,发现高氏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问何故。高氏将自己给庄王、秦王保媒事儿说与儿子,又将王氏托付讲了出来。 顾品礼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我有几个同窗还说呢,那信远候府里七小姐是何等天仙般模样,引得两位皇亲争抢起来。那次我跟着母亲去周家,那位七小姐也么?仔仔细细回忆起来,也没记起有什么出挑女子。唯独记得大姐姐光彩了!” “把你嘴甜。”高氏点一下顾品礼胳膊,笑道:“你姐姐是京都城第一才女,怎么能和她比呢。周家七丫头也是不错,模样好,性子沉敛,我本有意把她说给你做媳妇,因顾虑到她娘家那样子,犹豫了半分,不想被庄王府、秦王府抢了先。这倒没什么,儿媳妇再找便是了。他们偏偏都找我说媒,你舅母是半分不向着我,许是发现我先前笑话过她侄子王成娶亲事儿,如今连本带利来找我算账。” 顾品礼对于高氏所谓给他说媳妇话自动忽略,他本没有成亲意思,再说这位姑娘已经被两个王府看上了,将来只有两条路走,要么选其一,要么孤身终老。被皇亲盯上女子,平常家断不敢再去求,所以说他和这位七小姐根本就无缘。 再说,顾品礼对这位七小姐也没什么印象,对方家世对他也没什么助益,所以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女人嘛,信手拈来,便是成群结队。娶妻要紧是对自己将来有所助益,这样他将来仕途才会坦荡,他才有机会超越大哥。 顾品礼乎高氏怎么办这件事儿,万不能因为说亲这点小事儿把两大皇亲给得罪了。他必须提醒母亲要注意。 “那母亲真打算去请庄太妃?这两家都是厉害皇亲,选一个,另一个若是知道了闹不好会把他们得罪了。特别是那位怀璧公子,有整个皇宫和夏家给他撑腰,咱们惹不起。” “我就是担心这个。” 高氏蹙眉叹气,近运气真是不顺啊,看来她该去法华寺烧高香捐免灾香油钱了。 “我倒有个主意,母亲不如先依舅母所言去请庄太妃,秦王府那边也不能怠慢了,正好二婶子跟着二叔从浙江回来,母亲去求她,她自然给您面子。由二婶子去找她亲姐姐秦王妃说情,自然不会为难到母亲头上。” 高氏眼前一亮,夸儿子聪明。“这倒是个妥帖办法,行,先这么办吧。” 商量定了第二日,高氏便先找了弟妹夏氏说道一番,求得她允诺之后,才敢放心去下帖拜见庄太妃。也是左右赔了千万个不是,才得到庄太妃谅解。 打从听说秦王府也盯着这门亲事之后,庄王妃董氏便再没报过什么希望。她心里是埋怨死老太妃盯上这么一门吃力亲事。本来高门低娶事儿,该是庄王府现巴巴等着别人供着便好,结果突然冒出个实力强悍秦王府和她们对抗。 若说随便放弃了吧,是庄王府先求亲,轻易退缩,反而外人面前留下庄王府怕秦王府印象。若说努力求下这门亲吧,以信远候府虚门面着实不值得她们耗财耗力。 一门亲定比参与皇室内斗还闹心,害得庄王妃整日唉声叹气,偏当事者朱怀恩还是摆出一副潇洒样子,对她这个做娘不管不问。 庄太妃听见媳妇叹气,也晓得她愁什么,谁不是呢。本想着给自己孙儿谋个稳妥媳妇,却不曾想撞上了秦王府那个大冤家。 朱怀璧,哎呦呦!庄太妃想起这名字就头疼。 “母亲,这门亲事我看还是算了吧,秦王府那头我们得罪不起。”庄王妃试探着和庄太妃商量,也愿自己命苦。本以为嫁给个王爷,会风光稳妥一辈子。谁知道这王爷和王爷也有嫡庶之分,庄太妃纵然风光,到底是被太后压过一头,和人家正妻斗不起。 “这事儿也怪,当初是我拉着秦王妃陪我相看孙媳妇,按理说她不该不懂礼数,怎么突然和我抢孙媳妇来?况且以秦王府威望什么样找不到?非抢我瞧中这家。周家七丫头还没优秀到被两大王府抢地步,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庄王妃喘口气,耐着心思继续劝道:“如今事情到这步了,咱们再研究其中有没有古怪也没多大用了,您说是不是?” 庄太妃不甘心叹气,无奈地对媳妇点头。“罢了,罢了,倒是我老了,不会办事了。怀恩婚事我不管了,全交给你办,能让我喝到孙媳妇茶,抱上小重孙,我就心满意足了。“ 庄王妃展颜一笑,“您老等着瞧吧,媳妇定会办妥当。“ 庄太妃看眼她,淡淡点头笑了。眯着眼打算歇息,突然想起周府下帖事儿,抬眼看庄王妃。 “周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人,咱们是必然不能要了,但面子要做足,万不能让外人小瞧了咱们庄王府。这亲事到后是要由太后定,太后选谁那是命,由不得我们做主。后不选咱们,太后未免落口实也不会让咱们吃亏。” 庄王妃言外之意,这出戏得唱下去,但不必再花心思了,可以趁此时候寻找其他家合适小姐。这边,只干等将来太后把亲事给了秦王府,赏给庄王府一些大好处便是了。 庄太妃点头,打发走董氏。闭眼养神,半晌,突然叹了句:“老了,老了啊。” 初晨这庄亲事,把周家、秦王府、庄王府、顾家四大家族个个搅和水深火热。 唯独悠闲地,当属当事者之一周初晨。 从两家抢亲闹剧开始,初晨除了每日早晚按例请安老太太之外,便一直躲房子里绣花。开始,魏氏每日必要急忙忙往初晨屋子里跑上几回,几经折腾之后,渐渐地也不常去了,和往常一般度日,料理三房家事,和没事儿人一样。 倒是张氏像热锅上蚂蚁,时常带着初雨去老太太房里,俩母女像是要黏到老太太身上似得,寸步不离。 盼星星盼月亮,张氏终于等来了庄王府消息,借着赏周府牡丹花名义,庄王妃携子朱怀恩来访,时间便定三日之后。 张氏高兴地把庄王府帖子递到老太太眼前,赶走不相干人,和老太太商量着如何将庄王府亲事扭转回来。 老太太沉吟,探究目光落张氏身上。“你打算如何办?” 张氏一笑,大有志必得意思。 “母亲您想啊,这庄王府是什么地方?家大业大自不必说,单里头人员关系复杂已不好掌控了。作为将来庄王府掌家主母,没个手段能力必是不行。咱们七丫头确是顶好,可她到底年岁小,还不定性,没有初雨大气稳妥。我怕她柔弱不经风雨,遇到什么事儿处置不了,再憋心里不肯说,受了什么气儿,一病不起可怎生好。”说到这张氏拿帕子擦起眼角,作哀戚状,还不忘撇清关系:“母亲,我说这话不是我这个做伯母咒她、嫉妒她,是真心替她着想,才会如此实话实说。庄王世子妃位置,还是适合咱们初雨做,她为人大方爽利,能拿住事儿,不会像七丫头爱计较,必会坐稳了,将来对咱们侯府、对周逸他们仕途必有助益。” 老太太点头,眸光意味不明看向张氏:“你这次请她们来,有什么办法?” “有,倒是有。”张氏瞟向老太太,打量她神色,没什么异状。迟疑了半晌,经老太太再劝,张氏才满脸为难说道:“若要让庄王府人改主意也不难,我这有个万全办法,只是恐要委屈一下七丫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xxx和xx五周年纪念日,不忘码字文,是不是夸奖xx一下,比较好呢?;-)[摇尾巴~~] 50第四十九章 抢亲 初晨屋里憋了几日,正当她觉得自己发霉之时。陈妈妈风尘仆仆归来,凑到初晨耳边小声道:“那位已经从秦王府放出来了,张三和他分了银子,千恩万谢之后,今儿赶早出京城,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初晨点头,封了五十两银子给陈妈妈,陈妈妈不要,初晨再坚持,反倒逼急了陈妈妈。初晨便不再强求了。 “也罢了,等今年庄子丰收,再赏你。” 陈妈妈笑着点头,这倒好,她是倒希望七姑娘庄子能多得钱;可到底是种菜,赚不了多少。陈妈妈一辈子无儿无女,她图钱做什么,能有个贴心主子允她后半辈子伺候着,便知足了。 陈妈妈见初晨茶碗见底了,笑眯眯给姑娘斟茶。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把窗扇吹得来回摆动。陈妈妈放下茶壶,去关窗,刚关上,又一阵急风给吹开了。陈妈妈侧头请示初晨,见她点头,才将窗户插上。 “这好好天,突然狂风大作,看来不日便会有一场大雨了。” 陈妈妈无意感慨一句,初晨却是听着有意,嘴角不自觉翘起,带着洋洋洒洒喜悦。 初晨埋头继续绣着手中花样儿,淡蓝色锦缎上纹绣着一颗颗美丽仙草,像是正被一缕清风吹着,姿势各有不同。 陈妈妈端起绣好料子仔细琢磨,连连赞叹初晨绣工好。她摩挲着料子上绣好花样儿,问初晨:“姑娘,这就是秦王妃和您要灵修草?” “正是,”初晨微微一笑,对陈妈妈解释道:“我闲来无趣,便随手拿个料子打发时间,脑子里突然想起这个,便随手绣了起来。” “七姑娘,庄王妃到了,大太太请您过去呢。”传话小丫鬟行礼道。 初晨缓缓地放下手中绣针,抬头问:“祖母呢?” 小丫鬟回道:“老太太昨儿个多吃了几颗杏儿,昨晚一直闹头疼呢,这会儿望春姐姐才伺候他睡下。” 初晨垂下眸子,轻浅笑着,没有答应小丫鬟话,也没有否决。小丫鬟就一直站门口等着,似乎初晨不回应她便不会走。 初晨点了下头,摆手示意小丫鬟可以走了。 小丫鬟行礼,低声道:“大太太吩咐奴婢,和七姑娘一遭儿过去便可,不必再跑回去回她。”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姑娘一举一动还要你看着不成?”玉瓶气呼呼骂向小姑娘,双手掐腰对她十横:“这倒行了,有你这,我们这几个不中用丫鬟可以被逐出府去了。” 小丫鬟顿时委屈哭了,跪地向玉瓶和初晨解释,她只是遵从大太太话而已,绝对没有那个狂傲心思。 初晨扶小丫鬟起来,轻声责备玉瓶话重了,而后吩咐小丫鬟先走,她换身衣服随后便到。小丫鬟迟疑了下,立时被玉瓶瞪了一眼,小丫鬟吓得哆嗦,不敢不从,退了出去。 初晨起身,净了手,也没特别梳妆打扮,一身素净带人前往,去正是大太太院里花厅。 张氏正坐上座,厉声训斥传话去小丫鬟,见初晨来了,阴着脸打发走小丫鬟。张氏脸上立马换成笑颜,迎她到自己身边坐。初雨也,张氏下首边左侧坐着,她脸上挂着招牌式微笑,也起身迎接初晨。 张氏把初晨按到自己身边位置坐好,正欲拉住她手说话,初晨起来,走到初雨身边位置坐下了。 张氏脸色随即僵了僵,嘿嘿笑几声缓和气氛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守规矩了。让我这个做伯母和你亲近亲近都不行了。” 初晨慌忙起身对张氏恭谨道:“侄女不敢,侄女自然想和伯母亲近,因有贵客要来,必要守规矩,不然被外人瞧了去,初晨出丑事小,丢了侯府颜面事大。伯母若想和初晨亲近,我们常有机会,初晨就住老太太身边。” 初晨话里话外意思就是提醒张氏不必装亲近,如果真想亲近她,就该早作准备,趁着往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时候多和她好。现临阵磨枪,不管用了。 张氏呵呵笑,脸上挂不住了。心里好顿骂初晨是个死丫头,敢明着骂她装。若不是后面有现成事儿等着她出丑,她此刻非把这丫头撕碎了不可。 没一会儿,庄王妃董氏带着世子朱怀恩来了。大太太把她迎到上座上去,朱怀恩则坐董氏下手右边。张氏坐另一侧,初晨和初雨低着头站张氏身后。 二人见面必要寒暄一阵儿,正这会子,魏氏突然闯了进来。对董氏行礼之后,魏氏直言不讳埋怨张氏。 “你请贵客过门,竟然只叫了七丫头,不叫我来。” “哎呦,弟妹啊,你可冤枉我了,昨儿我打发丫鬟去给你传话,你身边人说你头疼犯了,不方便理事,便把人撵了回来。我想着也不是大事儿,你又病着,便没敢再叫你。谁知道你今天病好了呢。”张氏无奈地解释,解释完不忘对董氏苦笑一下。 魏氏皱眉,昨天翠巧确实和她说过张氏打发个小丫头来,因她正歇息着呢,没敢打扰,便折路返回了。什么头疼话她根本没说过,魏氏正要分辩,发现女儿初晨正对她使眼色,魏氏白张氏一眼,不作声了。 董氏瞧这情形,立马明白其中道理。眼里有些不大欢喜,看魏氏眼神儿也变了。她无非是把魏氏当成势利爱挑事儿人物。董氏心里很庆幸,甚至非常感谢秦王府把这门亲事抢了过去,要不结个这么个爱攀附权贵、得势便猖狂亲家,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董氏不打算多呆下去,拉着朱怀恩给张氏等人介绍道:“这边是我那不省心儿子,如今工部历练呢,前两日刚得了圣上夸赞,便敢我们面前张狂起来呢。他年少轻狂,有失礼之处,你们体谅则个。” 张氏笑言董氏太谦虚了。打从朱怀恩进门,张氏眼睛便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朱怀恩长得浓眉大眼,面目不怒自危,高大身材十分健壮,走起路来自带一阵清风。听说他武学皇室宗亲子弟中是好,皇帝对他十分器重,真是前途无量啊。 张氏嘴巴一时间跟摸了厚重蜜糖似得,赞美话连绵不绝。听得初晨和魏氏耳朵起茧子了,连她亲女儿初雨也面露疲惫之色。初晨特意观察了下朱怀恩,除了对张氏行点头之礼外,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从没把任何人放眼里。特别是当他听到张氏赞美之时,脸上露出十分明显不屑神色。 初晨几乎可以肯定,这位世子爷是被她母亲逼来,八成不愿意这门亲事,不管对象是她或是初雨。 这位世子爷反应可以说非常反常,正常子女受父母之命被说亲时候,第一个反应对方是谁?什么样?什么品性?而这为世子爷似乎毫不乎他未来妻子是谁。初晨仔细回忆前世初雨和朱怀恩回门情形,初雨分明笑得很开心,难不成是装得?初晨突然想起初雨临走前抱着张氏痛哭过一气儿,本以为那是出嫁女子不舍,难道是…… “禀庄王妃、世子爷、大太太、三太太,秦王妃和怀璧世子到了,此刻正门外——” “此刻已经进来了。”怀璧笑着执扇进门,做‘请’手势,扶着自己母亲秦王妃入厅上座。 未能及时迎接贵客,张氏、魏氏、初雨、初晨连忙行礼告罪。 张氏有些紧张,有些害怕,谁能告诉她现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庄王妃和秦王妃同时出现这里,而且各自带着儿子?这……这两家明摆是要斗到底,而且还这么正大光明斗! 惨了惨了!今天这出戏唱不好,他们信远候府上上下下脑袋怕是全都要保不住了。 “都免礼吧,是我们来得唐突,没有下拜帖,是吧,璧儿?” 秦王妃责备看眼怀璧,怀璧微微扬眉,算是回应了他母亲,随意寻了处位置坐下来,是秦王妃下首左边第二个位置。 这样,秦王妃和庄王妃上座,庄王世子右侧第一个座位,怀璧公子左侧第二个座位。等秦王妃让张氏、魏氏也坐下时,这俩人不知道如何坐了,只好分别坐左右第三个位置。张氏抢先坐右侧,魏氏则带着初晨坐左侧。 秦王妃瞧这情形,笑了,招呼张氏坐怀璧身边第一个位置。“你们都跑那么远,我和庄王妃和谁说话去呢。” 庄王妃尴尬赔笑,不敢多言,只是一味附和秦王妃。 朱怀恩也发觉气氛尴尬了,特别是他发现怀璧冲他诡笑之时,他整张脸彻底黑了下来。 51第五十章 亲事初定 怀璧冲朱怀恩眨了下眼,轻轻一笑,用扇柄碰了下桌子。 朱怀恩登时站了起来,怒瞪怀璧,吼道:“你什么意思?” 朱怀恩这一声怒吼,可不轻。吓得张氏、魏氏心肝乱颤,初雨下意识退了两步,初晨也吓着了,感觉她自己睫毛都抖。 倒是怀璧早料到朱怀恩反应,一派淡然坐原处,十分儒雅摇扇子,依旧面容清淡盯着朱怀恩。 自己儿子突然无礼挑衅,庄王妃脸上挂不住了,语气责备喊了声‘怀恩’。朱怀恩气得面红耳赤,不满再瞪一眼怀璧,转身坐下。他头高高昂起,眼中不容下任何人,摆出一副高傲做派。 庄王世子鲁莽举动和狂傲态度,引起魏氏强烈反感。魏氏毫不掩饰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初晨。初晨和魏氏四目相对,微微摇了摇头。魏氏这才平复下来,面不改色坐着不动。 初晨松口气,收回目光,耳边突然响起男子轻笑声。初晨看向怀璧,那人正好侧首看着他,俩人四目相对。初晨眨眼,不动声色将眸子移到对面空椅子上,这时候耳边又传来轻笑声。 庄王妃注意到怀璧小动作,担心出什么意外,假意咳了两声,满脸堆笑对张氏道:“怀璧还不认识她们呢,你给介绍介绍。” 张氏这才从刚才惊吓中反过劲儿来,拍手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瞧我,得幸见识到怀璧公子高雅之姿,竟忘了本分,有不周和怠慢之处,还望怀璧公子见谅。”张氏说完,便分别介绍了初雨、初晨。“这是我二女儿,年纪和公子相当,她这丫头平日里就喜欢琢磨些琴棋书画,有时候忘了神儿,我们唤她她都不听。这位是我侄女,家里排行老七,人长得秀丽,姑娘们当中数她算小,我和她姐姐们都宠着她。” 张氏后半句话里意思很明显:初晨年纪小,被宠惯了,难免有些任性,我们都让着她。 初晨听这话冷笑了一下,特意看眼张氏,不愧是长房媳妇,说这么损人利己话时,还能摆出一副我很和善贤惠模样。 怀璧似乎没深究张氏话中含义,目光从初雨身上划过之后,长久驻留初晨身上。秦王妃怕怀璧做出什么出格事儿来,喝茶时候特意弄响了茶碗。怀璧像是没听见,依旧盯着初晨。 朱怀恩看见怀璧盯得人家姑娘躲到亲娘后边去,替其抱不平。“你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不闲臊得慌,有没有考虑人家姑娘家感受,懂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 “哦?”怀璧敛住嘴角笑容,面目清冷看向朱怀恩:“庄王世子竟然懂礼义廉耻?那么纲常伦理想必也懂吧?” 朱怀恩脸色突然煞白,许是因为心虚,声音拔得极高:“不劳弟弟教训,我当然懂!” 怀璧眸光流转,嘴角荡漾起清冽笑容,没有继续回应朱怀恩,反而坐下来,看向庄王妃。 庄王妃身子微微抖了下,端起茶假意饮用,意避开怀璧审视目光。这小子自十岁以后,也不知怎么了,那双眼跟中了邪似得,生生能把人看透了。 屋内气氛加尴尬了。张氏不知道怎么应对两大王亲,只是憨憨陪着傻笑。魏氏一直老实坐她位置,属于不问话便不说话人。俩姑娘初雨、初晨碍于外男,自然内敛。剩下庄王妃和秦王妃,这二位平日本来就是泛泛之交,平淡到没什么来往,加之这次又是同抢一门亲事,关系能好到哪去?严重是朱怀恩和怀璧,俩然明明没说过几次话,今日突然跟有了宿仇似得。 不行!情况如果不改善一下,她非憋死不可。 庄王妃下定决心之后,笑着放下手中茶杯,对秦王妃表态道:“得亏怀璧今儿来了,你瞧瞧,这俩人站这跟金童玉女似得。满京城找去,恐再没有这么般配了。” 魏氏闻言惊讶看向庄王妃。张氏也惊着了,转念一想是好事,谄媚笑起来跟着附和。 “可不是么,跟天上掉下来神君仙女似得,瞧着人心里舒坦,谁看了谁得幸,必会延长几年寿呢。” 张氏夸人功夫厉害,转瞬间又改口赞美初晨漂亮了,漂亮到谁见谁长寿。 好夸张啊,初晨低头,抿着嘴角,不想再见张氏变脸了。 “瞧瞧,害羞了。”张氏拉扯初晨一下,拿着帕子掩嘴笑,亲昵像是她把初晨当成亲生女儿了。 秦王妃跟着赔笑,却没有表态。因为庄王妃举动还没有十分明朗,她自然要按兵不动。不管庄王府刷什么招数,这门亲事她为了儿子也会坚持到底。 庄王妃观察秦王妃态度,了然于心,明白她还要继续努力表明态度,才能消除秦王妃戒心。 庄王妃一时间想不出注意,眸光扫过怀璧、初晨之后,突然眼前一亮,向秦王妃建议,让这对金童玉女出去走走。 大明朝定亲习俗中,有明确步骤,相看男女双方可以双方父母允许之下正常交往。所谓正常交往,就是一干人等陪同之下,正大光明会面、谈心、散步等等。 庄王妃突然提出这个,也相当于她变相承认了朱怀璧和初晨亲事,同时宣布她们庄王府退出。而且还帮助秦王妃催促周家同意这门亲事。 现情况是魏氏只要一点头同意,怀璧和初晨亲事相当对初步定下了,剩下只剩报备皇太后走过场了。 秦王妃本来不想这么急,不过既然庄王妃替她把事儿做了,她自然要领情,所以她没有反驳庄王妃话。 按照习俗,已经派出保媒提亲一方是没有退婚权利,只有等对方拒绝或是对方出现重大问题满足退婚条件才可以解除婚事。说到底秦王府这边不占优势,虽说周家不太敢回绝秦王府,可到底怀璧竞争对象是个有爵位世子。 秦王妃也不是怕周家拒绝,而是怕周家拖太久不拒绝,耽误了她们秦王府太多精力。 现好了,一边打算退出,那边被逼着表态,秦王妃恰好能得个干脆利落结果。 众人把目光投向魏氏,魏氏自然明白问题严重性,低头不语。她早知道从庄王府、秦王府盯上她家初晨之后,必然困难重重。却没料到今天这样情景,竟让她一个人决定初晨一辈子。 这两位皇孙,长得都算好,一个过于粗暴高傲,一个声名狼藉,她怎么选?如果可以她真想全部给拒绝了,但是条件不允许,被皇亲看中命运只能是嫁过去,没有挑三拣四权利,否则将皇亲颜面置于何处?就算王府这边同意,将来也不会有人家敢冒着得罪皇亲风险和她们结亲。 魏氏自知自己平日愚钝了些,但还没到分不清大是大非地步。 今日,她必要这两家中选择一个。 庄王妃已经表态把这门亲事让给秦王妃了,如果她此刻拒绝秦王妃,那么初晨便只能和庄王世子定亲。然而庄王妃态度显然是不想得罪秦王府,如果她应把女儿塞过去,初晨庄王府日子也不会好过,况且庄王妃并没有表现出多喜欢初晨态度。纵然当初庄太妃喜欢初晨,可她老人家今天没来,是不是已然表态将府中大小事物委托给庄王妃? 魏氏明白,当面对家族共同利益时,内部分歧会统一一致对外。 所以,她看似有选择,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魏氏心中有了答案却不敢说,直到初晨给了她一记坚定地眼神,她才安下心来,对秦王妃点头。 秦王妃满意笑了,打量初晨一个来回,吩咐自己随从丫鬟们:“你们好生照看初晨,莫让她被公子欺负了去。” 丫鬟婆子们应下,跟着初晨、怀璧出门。 秦王妃笑着招呼魏氏来她身边坐,张氏赶忙让了位置,第二个座位上坐下。 张氏看眼庄王世子,笑着对庄王妃建议道:“也不能让他们俩陪我们干呆着,不如让初雨带着世子爷去园子里转转,我们这园子虽比不上王府里好,也有些小家子特色。” 庄王妃对张氏印象颇好,觉着她和自己一样,有管家主母爽利大气。她对初雨印象也颇好,既然是对方提出来,她们吃不了亏,正欲乐呵应下。朱怀恩突然摔下茶杯站了起来,又是吓场人一跳。 秦王妃正和魏氏闲聊,被朱怀恩惊着了,没有像上一次忍着,毫不留情训导他道:“你是堂堂世子,未来郡王,一举一动皆代表着皇家颜面。怎可行止毛毛愣愣,小心丢了皇家威严。” “是是,”庄王妃笑着打圆场,厉声责备朱怀恩,命他给秦王妃和场长辈赔不是。 朱怀恩不大乐意照做,一一道歉。 庄王妃随即让朱怀恩和初雨出去走走。朱怀恩行礼道:“儿子已离开工部多时,该是回去时候了。”说罢,也不等庄王妃同意,转身便走。 张氏正要吩咐初雨去陪庄王世子,闻言整张脸僵住。庄王妃不好意思笑着,对张氏解释:“他刚进工部,太急于表现了,你请见谅。” “不会不会,”张氏慌忙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再说初晨跟着怀璧一路向花园走,二人一前一后,初晨看着怀璧背影 ,想起当日镇安南侯府情景,突然联想到往事,心中一阵心酸。 突然,前头怀璧停住脚步,转身冲初晨笑,清冽眸光射向初晨眸子,似要将她一眼忘穿。 “你可还记得我?”读出初晨眼中疑惑,怀璧继续笑道:“那日镇南候府,你可还记得我?” 52第五十一章 对峙 初晨淡然接受怀璧目光,微笑着摇头。 怀璧背过手,轻声笑,扬首大步向前走,速度很。初晨跟后头很吃力,碍于女儿家斯文,不好跑着前进,所幸放慢了步伐,假意观赏园中风光。楠芹等丫鬟们自然选择放慢了步伐,紧跟着自家主子。却苦了被秦王妃派来丫鬟婆子们,她们不知是跟着怀璧公子还是跟着初晨,只得自动分成两拨,一个人后头一拨。 怀璧行至牡丹花园凉亭处止住了脚步,坐院中赏花。初晨慢悠悠也晃荡过去了,立凉亭入口处,不说话。丫鬟婆子们则守凉亭外三米处。 怀璧无聊用扇柄敲打着石桌,十分无聊看着眼前花海。 “如若那日躲树后是你,我是说假设,你必认定我是个登徒子吧?” 怀璧突然说话,打断了初晨思绪,她微有些讶异,抬头看着他,那张侧脸清秀到完美。初晨嘲讽勾起嘴角,心中暗自感慨,相貌、品性不可能两全吧。不然,眼前这个风华男子怎会轮到她身上。 初晨依旧不说话。 怀璧笑意深,转头看她:“你不中意这门婚事?” “回公子话,婚姻大事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初晨一切皆听从母亲安排。” “哦,是这样么?” 怀璧停止敲打桌面,展开扇子,扇面儿正是一副盛开牡丹富贵图。怀璧拿着自己扇面儿和面前牡丹花海对比 ,画入景,景入画,可见那画是出自大师手笔。 怀璧比来比去,似不满意,随手把扇子丢地上。 他起身,面色冷峻下来,清冷目光射向初晨,眼底闪过一丝极不耐烦情绪。 “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满嘴谎话,你就这样对待你未来夫君么?不如,我再给你一次解释机会?” “初晨还未定亲。”初晨没有抬眼看怀璧,而是淡淡看着地面,语气不卑不亢,不夹带任何情感色彩。 正是这样平淡反应,激怒了怀璧。对方惊讶也好,欢喜也好,悲伤也好,都是他想要,偏偏这女人跟个死木疙瘩死,对他不理不睬。 怀璧拂袖而去,与初晨擦肩而过时,冷笑一声,小声嘟囔着‘你等着瞧’,随即带着秦王妃派来一群人,呼啦啦走了。 初晨方舒口气,拾起地上扇子,竟意外沉重。仔细看哪扇柄,竟是用纯金打造,面儿经过打磨处理,并不是很光亮,乍看和普通木柄没什么区别。 初晨把扇子放桌子上,静静眺望花海,似享受这一时带来片刻宁静。 “姑娘,怀璧公子他似乎被你惹生气了。”楠芹忧心忡忡道。 那个人可是姑娘未来丈夫,又是那样家世,脾气也古怪,姑娘怎么能那么招惹他。若因此弄吹了这门亲事,姑娘以后…… 初晨没说话,继续舒口气。 玉瓶急了,蹲初晨面前,求她道:“姑娘,你倒是说话啊。你平时,平时带我们很好,怎么对怀璧公子就,哎呀,姑娘,你好好表现啊,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现可怎么办啊。要不然,我先去把怀璧公子拦下来,姑娘去道歉?现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玉瓶说完便要走,被初晨扯住衣襟。 初晨起身,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初晨说罢便带着人往回去,过了牡丹园没多久,前面传来嬉笑声。初晨放慢脚步,仔细分辨,很容易识别出声音主人是初露。 打从去年宋妙书事儿之后,初露一直表现很安分,无数回忍气吞声和默默无名,终换来老太太法外开恩。近老太太对她态度,渐渐恢复从前了。初晨心中一沉,她好姐姐不会寂寞太久,终于耐不住了? 初晨带着人轻着脚步往前走,前面立着一群人,初晨再熟悉不过,正是跟着秦王妃身边下人。透过人群,依稀看得见怀璧修长身影,而初露因为身材不高,被埋没人群之中,只听得到她声音。 “多亏公子帮我把风筝拿下来,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呢。这风筝是我八岁生日时父亲送我礼物,对我意义很重大。”初露声音比往常甜腻几分。 “姑娘不必客气!”怀璧声音依旧清冷如平常,没什么特别。 初晨见怀璧身影往前动了下,初露突然叫住他,开口问怀璧名字,话语里除了甜腻还透着害羞。 “五姐姐?出什么事了?” 初晨慌张穿过人群,十分紧张拉着初露手,上下左右关切看她,然后疑惑看向怀璧,又疑惑看向初露。 初露尴尬笑着摆手,“我没事,是我风筝挂到树上了,多亏这位公子帮忙。”初露说着脸红了半边,羞涩看着手中蝴蝶风筝。 “姐姐没事便好。”初晨笑着握下初露手,转而对怀璧道:“王妃、母亲她们怕是等急了,我们些回去吧。” 怀璧眼睛亮了一下,特意看眼初露,恰巧初露正对着他含羞而笑。怀璧也笑了,对其点头,转而和初晨一起向回走。留下立原地红透了整张脸发呆初露。 “刚才那位是你五姐姐?挺有趣,她叫什么名字”怀璧表现出一脸兴趣。 初晨没看他,平淡回答:“是”至于名字,她自动忽略不答,未婚女子名字是不好随便透露给外男。 怀璧品出初晨话里有点酸意,来了兴致,小声逗弄他:“你吃醋了?” “怀璧公子说笑了。”初晨眼睛弯成月牙儿,笑意绵绵回答。 怀璧正奇怪初晨态度怎么突然热乎起来,突然听见秦王妃呼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花厅外。他抛给初晨一记警告眼神儿,被初晨笑容风轻云淡化了。 初晨看眼楠芹,楠芹立即把扇子呈递:“公子刚才落花园里。” “多谢!”怀璧说完,转身进屋,由跟着她身边大丫鬟接过扇子。 之后,二人各自陪着各自母亲,直至彼此分开,再无交流。 魏氏带着初晨回房,赶走闲杂人等,才问初晨想法,对怀璧怎么看,俩人相处如何。 魏氏见初晨默不作声,以为她害羞,再仔细观察女儿神情,似乎很淡漠。 魏氏担忧拉着初晨手问:“你倒是说话啊,屋里就咱么娘俩,你不必扭捏害羞,娘只想听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这个怀璧公子?他名声我多少听过些,我本是不看好这门亲事,可我今儿瞧那个什么庄王世子不靠谱,不懂得尊敬长辈,说话举止粗鲁不堪,必不是什么好人。反倒是这位怀璧公子,看似放荡不羁,可还算是懂理,我感觉他并不像表现那样,是个不简单人物。” 初晨有些意外看着魏氏:“母亲今儿个看得好透彻。” 魏氏不好意思笑道:“哪儿是一眼看明白,我不过是个人一念想法罢了。许是你已经和怀璧公子定下了,就算他不好,我这个做娘也期望他好吧。” 初晨恍然,原来母亲是瞎猫撞死耗子。 张氏安排庄王妃见面,初晨早料到不简单,以张氏性格肯定会算计她,有可能是让她犯个不大不小却很恶心庄王妃错误,恰好被庄王妃抓到,让庄王妃无奈之下改选初雨代替。 初晨能猜出张氏阴谋大概,却不知道张氏到底打算会如何陷害她,只是自己心里有个大体警醒和防备。今儿会面她是心虚、惧,幸好秦王妃半路杀出来,挽回了局面。不然她真怕张氏突然放狗咬人,打她个措手不及。 如果今天没有切实见过庄王世子和怀璧,初晨意向确实对庄王世子偏重些。毕竟是袭爵皇孙,将来有些地位。然今日见过庄王世子之后,确实如魏氏所言,并不像是个守规矩人。况且庄王世子和怀璧话也令人深思。 为什么怀璧说道‘伦理纲常’之时,庄王世子神色那样难堪? 至于怀璧,初晨对这个人只有两字:无语;如果硬要她表个态,也是两个字:凑合。 初晨和怀璧事儿按理说已经初步定下了,但碍于这位主儿名声不太好,机会与风险同。初晨还是决定派人考察一下庄王府。 如今她唯一能肯定是她未来夫君必是这二人中之一。 当夜,京都城突然下起了暴雨,这雨下起来之后,五天五夜没有停息。 京都城外永安河河水暴涨,百年年难遇洪水冲垮河岸两边数百亩菜田。 53第五十二章 事业 如今正值第一茬蔬菜收获之际,永安河边两处菜田是京都城蔬菜主要供给源,菜田被毁,京都城菜价一夜之间暴涨数十倍。市面上形成了一菜难求局面。 初晨管理庄子因地势高,没有受到洪水影响,得了大丰收,趁此时机多赚了一千三百多两银子。 初晨留下一千两,将零头三百两分给了焦炭和佃户们。这笔银子初晨等了好久,她早算计着用这笔银子购铺子,早早请求周逸留意。恰好打听到京都城繁华地段吉庆街有个叫岳福楼酒楼经营惨淡,掌柜正谋划出兑。 京城酒楼之中出色莫过于状元楼,加之很多风流热事都和状元楼扯上点关系,它毫无疑问成为京都城第一楼。 状元楼本来就招揽着八成酒菜生意,如今扩建了,必会引来多客源。能状元楼麾下存活酒楼,要么是靠着百年传承特色佳酿,要么是靠着质低价廉便宜来吸引人。而岳福楼恰巧不是这两种,不上不下,不高不低,一直靠着普通经营揽客,也算勉强维持过活。但因近日状元楼扩张,收购了周围不少间铺子,恰好停了这间酒楼隔壁。也就是说,以后岳福楼要和状元楼相邻揽客做生意了。岳福楼哪里能斗得过状元楼,掌柜只好改为经营成衣铺子,因手生不懂经营,赔了个大半,如今已到了入不敷出地步,只能出手铺子另谋他活。 吉庆街地儿素来是寸土寸金,价格十分昂贵,岳福楼掌柜自以为能买个好价钱,坐等买卖上门。等了十天半个月,出价高只有八百两,离他底线价格一半还不到呢。掌柜不甘心,便贿赂状元楼管事,请他出面说服她家主子收购他铺子,如此得钱肯定会过多。按理说有秦王府撑腰铺子,自然财大气粗,会害怕多收一块地方不成?偏偏管事说如何天花乱坠,秦王府就不要那块地方,说是嫌弃岳福楼后头有块烂泥塘,不利于风水。 岳福楼掌柜不甘心低价出售,于是一直是闭门待售状态。 购铺子事儿,初晨必要交代个可靠人去办。魏氏身边没什么得用人,便是有一个两个,初晨不把准他们心到底是姓三还是姓大。她一个女儿家不便出门,只能嘱托周逸、周遨兄弟去查探。 晚饭用毕,俩兄弟才回来,到初晨房里汇报情况。 周遨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两碗凉茶,才道:“那地方看着好,实则不怎么样。楼后头有个烂泥塘,雨下大了积了很多水,这时间久了就发乌发臭,这臭气不大不小刚好熏着岳福楼,他家隔壁铺子就不这样。你说那样地儿卖吃穿能有好么?边上状元楼再建好了,没法做生意了。全京城去搜罗,哪个敢秦王府下属大铺子边上抢生意?” 初晨笑:“岳福楼被哥哥说一无是处了。” 周逸也笑,解释道:“这不怪他,我们二人分工协作,他负责查探后头,我负责查探前头。依我看,这岳福楼是有可取之处,它就好比夜明珠边上一颗珍珠,虽算是个宝贝,却被邻家光芒掩盖彻底,看似一颗普通石子没什么差别。可宝贝终究是宝贝,有它发光值钱一天。七妹若是有合适想法,经营起来未必是亏本买卖。” 初晨点头,她也是这么想。 “我手头只有一千两银子,想吉庆街那样地方置办个铺子,又要钱少,必会有不满意之处。如果真挑拣一处全满意,恐怕没个四五千两下不来。我没那么多钱,只能选他。幸好我有个好主意,不怕这颗珍珠不发光。” “哦?”周逸颇为好奇初晨所谓主意是什么。 初晨思量了下,回道:“我本是要买下它做点心铺子,可听八哥说那泥塘问题。那便先借着夜明珠光,弄些笔墨纸砚来卖,眼看到秋闱了,状元楼住客多以考生为主,做这门生意必不会亏本。等些日子将泥塘修整好了,再做其他打算。” 周遨不同意,吓初晨道:“傻妹妹,你知道那泥塘多大么?不下雨时候干涸着,下完雨积水发臭着,若是要填土填料,这运输功夫钱都够盖个岳福楼。” “你别吓她,难得妹妹有此魄力,即便此事不成,买个教训吃也不错。”周逸宠溺敲下初晨脑袋,明显向着她说话 周遨不乐意了,立着初晨面前和周逸争抢道:“我们才是同父同母亲兄妹。” 初晨赶忙推开周遨,看见周逸面带微笑脸上闪过落寞之情。初晨也不顾什么淑女仪态,伸手打周遨。 “八哥就你嘴巴毒,乱说话,咱们都是亲兄妹,永远亲如一家人,你说是不是,四哥?” 周逸眸光闪烁,对上初晨关切面容,感动点点头。 初晨拉着周遨给他赔不是。周遨也后悔自己口,不小心说出伤人话,诚恳向周逸道歉。 初晨把一千两银票交给周逸,对其道:“麻烦四哥了。我想好了,如果这铺子开起来,赚了银子,咱们三平分,我和八哥分别分三成,四哥四成。” 周逸否决道:“这可不对,钱全是你出,理应是你自己。我和你八哥替你跑跑腿罢了,不需要什么银子。”见初晨依旧坚持,周逸没办法道:“这样吧,你八成,我和你八哥一人一成,足够了,不准你再改主意,否则我们俩再不替你办事了。” 周遨点头赞同。初晨也不争辩,反正她自会用自己方式去感谢。 初晨还是会比较担心这一千两银子能不能买下那间铺子,既然周逸主动请缨,初晨认定他是有什么好谈判方法,恳求周逸透露下。 周逸不好意笑道:“我一个酸书生,哪里会经商之道。不过,我倒是有位朋友,他家大业大,擅处理这个,请他出马此事必成。不瞒你说,建议咱们买下这间铺子也是他,他还说他有办法处理后面那个泥塘,只是现不便告诉我,非等着我买下铺子他才肯说。” “真?你这位朋友好厉害,我们如此麻烦他,是不是有些表示比较好?”初晨忖度着她还有什么宝贝能掏出去送人。 周逸无奈地摇头,调笑初晨:“你不必费心了,说了,他家大业大,很少有东西能轻易入他眼,省省吧。” 没两日,初晨便收到周逸消息,岳福楼铺子已经购下了,只用下八百两银子,余下二百两用于置办笔墨宣纸和请人刚好够。初晨不大相信她一直担心银钱问题会如此轻而易举解决。她总觉得周逸暗地里偷偷垫银子了。 拿到岳福楼地契之后,初晨心越来越放不下,便偷偷吩咐陈妈妈差人去岳福楼附近打探。 不多时,陈妈妈便带着小跑来向初晨回禀两个重大消息。 “这其一是购下岳福楼钱根本不是什么八百两,足足一千五百两。这其二是岳福楼后头泥塘子,已经被填平了,我特意去打听了下,正巧状元楼扩建拆房,那些碎石块没处丢,便丢到咱们泥塘里去了。” “会有这样巧事儿?”初晨眉头深锁,这第一件事儿就够蹊跷了,第二件玄乎。 一千五百两,比周逸说数字足足多了七百两,钱从哪儿来?初晨不相信周逸会有这么多钱,若说紧巴紧凑够二三百两还有可能,七百两,信远候福绝对没富庶到这种程度。 还有这填塘事儿,用拆下来乱转瓦块填埋确实是个好主意。如果状元楼人早有此想法,当初为何不买下这块便宜地方?岳福楼人花钱去求,秦王府还用泥塘来做拒绝借口说风水不好呢。稳赚不赔买卖,为什么不做?难道是秦王妃故意让给她?初晨立即给否决了。她置办岳福楼这间铺子,除了几个亲近人知道外,根本不可能有外人知道,别说传到秦王妃耳朵里。 想来想去,这件事大疑点落了周逸身上。 初晨有了怀疑,二话不说直奔塘边小屋。逮住正温书周逸,将她怀疑竹筒倒豆子全说给他听。 周逸一开始见到初晨便笑得有些不自然,听了初晨质问,不自然了。他避开初晨目光,心虚对初晨解释说:“传言不可信。” “怎么会是传言?银钱事儿且不说,泥塘被填呢?那是有确确实实证据。” “呃,秦王府人笨呗,没想到有此一出。估么他们早就后悔了!然事已至此,为了图方便才把东西往泥塘里填,他们省时省力了,我们省工省料,何乐而不为呢。” “四哥,你解释太牵强。”初晨不相信,她一直盯着周逸神情,这家伙完全不会说谎,表情破绽太多。猛然,初晨发现周逸身后书架挂着一角青色锦布。不对!不是挂着,像是书架后站着一个人,他穿袍子不小心露出角来! 回想她刚进门时,周逸尴尬表情,初晨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猜测:屋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54第五十三章 牵扯 屋子里有外男!一定是,如果不是外男,他完全没必要躲起来,再说那块布角……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初晨来不及深究,随便找个借口带着人匆匆忙忙走了。 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初晨心噗通噗通乱跳。她命楠芹冲杯浓茶给她宁神,一口气喝下去,紧张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初晨把佛珠从手腕上取下来,紧紧地攥手里,这串珠子正是当初初莲送她。 初晨思量刚才她去塘边小屋经过,又差人去问常婆子,可有什么外人来访周家后宅而忘记告知。不大会儿,去问话丫鬟回来,冲初晨摇头。 初晨心里有了底,猜那人是周逸从前厅引到塘边小屋。周逸办事素来是稳重妥当,除非遇见什么大事儿急事儿,才会这般草率行事。初晨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来,却说不清楚是什么。 陈妈妈刚伺候着大太太、老太太,这会子进屋,正瞧见七姑娘愁眉苦脸,猜她有什么事儿不顺心,便去问楠芹,楠芹摇头。 陈妈妈突然想起铺子事儿,问楠芹:“才刚姑娘去四爷那儿了?可问清楚了?若我说左右铺子买下来,管它花多少银子呢。” “别提了,咱们姑娘就是去了一趟塘边小屋才这样。” 楠芹觉得不对劲儿,又觉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也不好说什么。 陈妈妈一笑置之,她眼里七姑娘和四爷都是孩子,还没定性呢,自然偶有拌嘴时候,能有多大事儿,过两日这兄妹俩儿又亲跟一个人儿似得。 陈妈妈笑眯眯坐初晨身边,劝了两句,见初晨对她笑了,她也安心。开始说她今儿听见见闻。 “才刚我听大太太和老太太聊天,说前两天那场雨下厉害,不单冲垮了菜田,连皇上建永定县行宫里有一处院阁也被冲垮了。说是那房子连柱子瓦片一遭儿倒下来,瞬间成了平地了。幸好宫里头没人,若不然,砸死一两个宫人事小,若是皇亲国戚,事儿可真大了哟。” 初晨放下手中佛珠,问:“哪儿来消息?作准么?” “当然作准,是咱们大老爷上朝回来后说得,实打实从朝里头传出来,还能有假么?听说圣上知道此事后,龙颜大怒,把顾家老爷好生一顿臭骂。” 顾家?是了,顾家大老爷是工部尚书,他正负责这事儿。一场大雨便轻易把皇帝行宫冲垮,这其中必有蹊跷。这行宫建造不符合标准,推敲起来,顾老爷作为工部尚书,他乌纱帽岂不是很难保住? 初晨极力回忆前世是否有着一桩事儿。倒记不起有没有行宫倒塌这档子事儿,不过顾家大老爷做工部尚书一直稳当很。也就是说这次行宫倒塌事,和他没什么关系。那肯定是他属下玩忽职守偷工减料。这么大工程,这样滔天大罪,必不是一个人敢犯下,应该是一群人。 工部,工部……初晨捻着佛珠念叨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她好二叔正工部挂职。 行宫是五年前建造,那会儿二叔正忙得脚不沾地,二婶子错诬陷了个丫鬟,后害得那丫鬟投了井,老太太因此事险些撤了二婶管家权。后来老太太过寿,二叔二婶送了一大副珍珠攒成‘寿’字图献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时被哄高兴了,才既往不咎。 说道老太太寿辰,之后这些年二房一直没送什么出彩,连去年老太太六十大寿也是。倒是今年老太太寿辰,初晨记得他们又送了一份重礼,是一尊玉雕松鹤图。因不是什么整寿,二房把礼物送异常贵重,初晨才记得这么清楚。 老太太过寿是秋天事儿,初雨、初晨和初虹议亲也是秋天事儿。算算巧是,老太太寿辰过后,初雨和庄王世子迅速定了亲,而吕氏也主动将夏家亲事让给了魏氏,老太太那边也是欣然同意了。 初晨又喝下一碗浓茶,招来陈妈妈对其耳语一番。陈妈妈听吩咐,觉得有些奇怪,问初晨:“她们都那样了,还要盯着?”见初晨点头,陈妈妈只得应从,出去安排妥当。 今天突发事情太多,初晨觉得有些乏了,便倒贵妃榻上眯了一会儿。正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外间说话,是周逸声音。初晨听说周逸要走,立马起身揉揉眼,叫他进来。 周逸进门,正看见初晨情绪不高,红着眼坐榻上,以为她哭了,心里顿时不好受起来。他连忙向初晨赔罪,道歉道:“七妹妹,你千万别生气,我这么做本是出于好意。购铺子和填塘事儿先前我真不知道,我也是今儿才听说。” 初晨打发走闲杂人等,盯着周逸眸子问:“是不是你哪位‘朋友’刚告诉你?” “什么‘朋友’,你胡说什么!”周逸眨巴眼睛,闪躲初晨目光。 初晨拉周逸坐下,指着他眼睛道:“那你对我发誓,刚才书架后面没有什么人!” 周逸眼睛长大,惊讶问:“你看见了?”见初晨点头,周逸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多想,便把他引到哪里去。那里僻静安全,你知道,府里人多眼杂。” “他就是那位你说家大业大‘朋友’” 周逸点头。 初晨跳过问名字,直接周逸他们是怎么认识,怎么成为朋友。 周逸老实回答:“我和他师从同一人,你是知道,林夫子。” “我当然知道林夫子,连老太傅她老人家都求教过林夫子画儿,他真迹市面上千金难求。四哥能拜他为师,真厉害!” 周逸听出初晨话里嘲讽儿,也不恼,哄她道:“撒完火了?那我们和好?” 初晨忍住笑,扭头不看周逸,道:“还气着呢。” “我和他师出同门,又经夫子引荐,便熟捻起来。说起来是去年事儿,林夫子不肯教我了,丢了一封信给我,那信正是荐我去那位世兄那里。他嘱咐我以后有什么事儿可去求他帮忙,我便想着多交个朋友也是好,就去了。没想到我二人一见如故,竟成了朋友。这位世兄是我有生以来佩服人,真可谓‘六艺精通’。他诗书才华满腹,通晓琴棋书画,武功是一流,京都城他若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初晨有些惊讶看向周逸,他脸上洋溢自豪表情是么回事她这位四哥哥,是恃才傲物,从不把常人看眼里。那个人,那个名声臭满大街人,竟然从他嘴里出来变成香了。 初晨伸手探了探周逸额头,问:“四哥你疯了吧?要不要我给你请大夫。” 周逸拿掉初晨手,突然恍然大悟道:“啊!你知道那人是谁?” 初晨看眼周逸,深深点头。 “那你说,是谁?”周逸不大相信初晨能猜对。 “一位公子,身份尊贵,常出入秦王府。”初晨隐晦回答,却把周逸吓了一跳。周逸好奇,问初晨:“你是怎么猜到,难道看见他脸了?” 初晨摇头。 “我是擅长女红,衣裳布料绣工什么我看一眼便能记住。那块布角一瞅便知是上等蜀锦,锦上绣纹正是为精妙苏绣。那种质地蜀锦极少见,应该是皇宫贡品。我却见过几次,这几次都是秦王妃身上见,独她一个人,连庄王妃庄太妃都没有。上次见公子,我瞟了眼他身上料子,和普通人家一般,没什么特别。他今天穿成这样,恐怕是会去见什么重要人物。” 初晨话音刚落,耳畔传来鼓掌声。初晨扭头看周逸,见那人正佩服看着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又把头扭了过去。她到底是不明白,为什么怀璧会出手帮她买铺子,垫银子,填塘子。 “七妹,你简直是神算子。那小子今儿穿如此华丽,正因为他要进宫面圣。” 面圣?初晨有些恍然,皇帝距离和她这个闺中普通女子好远。不过,以怀璧身份,进宫应该和家常便饭没什么分别。 “圣上交给他一个差事,你听说永定县行宫倒塌事儿吧?” 初晨讶异:“怎么,皇上让他去办?” “嗯,不单是他,”周逸情不自禁翘起嘴角,幸灾乐祸道:“还有国子监司业夏知命夏老爷,就是他舅舅,再有——”周逸特意瞧眼初晨,用调笑口吻道:“他情敌庄王世子,三人合办。” 初晨听出周逸调笑,脸立马红了,再次扭头不理他。 周逸晓得开怀了,他难得见七妹如此害羞,自然不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咳咳……你常说咱们是亲兄妹,理应互帮互助,不分彼此。即是如此话,为兄关心一下你亲事也不为过。你和为兄说说,怀璧公子和庄王世子,你选哪个?呃,这个问题没意义,不问也罢,换一个吧,你肯嫁怀璧那小子么?” 周逸坏笑盯着初晨后背,虽说此刻他瞧不见七妹神情,但他百分百肯定七妹妹此刻脸肯定红透了。 等了半晌,不见初晨回应。周逸赶紧收话道:“罢了罢了,我不问了。这铺子事儿你总该关心吧?确是我托他帮忙办理,却没想到这小子垫了钱,还骗我。昨儿我才发现,捎信儿请他来,正准备问清楚,你来了。这事儿确实怪他自作主张,我想他也是出于好意吧。不得不说,用废砖废瓦来填塘这主意真厉害!那……事已至此,七妹妹打算怎么办,那铺子你还要不要了?” 55第五十四章 初虹亲事 初晨猛然回头,面色肃穆至极,语气坚定道:“要,当然要!他愿意给,我自然愿意要!”她和钱又没仇。再说了,那他给那点银子算什么,他母舅一家欠她整整一条命呢。 周逸没想到初晨会答应这么干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笑,笑得他岔了气。可怜他来路上担心初晨死要骨气不肯收铺子,编排了很多理由打算劝她。现倒好,一个都没用上。 周逸今秋就要乡试了,这可是他生命中头等大事。虽说初晨早料知周逸科举结果,可她还是怕有什么变数,或是害怕因为自己麻烦耽误了他复习时间。初晨见周逸还想再多留一会儿,劝他赶紧去复习,周逸还不走,初晨毫不客气开口撵人。 周逸伤心道:“好妹妹,我帮你跑断了腿,连口冷茶都不招待我。” “四哥,我听说三哥、五哥天天早晨鸣鸡读书,每日至亥时三刻方敢歇息。哥哥怎么比他们悠闲呢,眼看秋闱将至,四哥不怕被他们夺了头彩?那时候,祖母未必肯宠你一个了。” 周逸冷笑,扬眉道:“他们才坚持了几日,不过是眼见着要考试临时磨枪罢了。若人人如他们这般,人人得头彩,何来十年寒窗苦读之说?你四哥我苦读时候,你啊没瞧见。”周逸点一下初晨脑壳,见初晨恼她,脸上笑开了花。又道:“该说你才是,我问你,我去年见那个温柔娴静七妹被你弄哪儿去了?你现我面前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调皮了。” “唔,”初晨正饮茶,听周逸如此说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不满看向周逸道:“四哥真好意思,去年我那个温润如玉四哥哪去了?如今我面前怎是个傲慢无礼人。” “混丫头,敢说我。” 周逸双手托住下巴,笑眯眯看着初晨。初晨觉着不好,那笑里似乎夹杂着危险信息,似乎对她很不利。 果然,过了一会儿,周逸从怀里掏出张纸来,慢悠悠摊平,放桌上,两边用双手按住。 初晨一眼就瞧见那张纸上写得大大两个字“地契”。初晨有些激动,叫周逸拿给他看看。周逸反而不给,结实压胳膊下。 “你说谁傲慢无礼?” “呃……我我我,我傲慢无礼,四哥是温润文雅了。” 初晨对周逸谄媚笑,见他抬开胳膊,麻利抽出地契,看了一会儿,便让楠芹锁到匣子里去 。 周逸也不急,慢慢地品茶,等初晨忙活够了,才缓缓地放下茶碗。 “傲慢无礼,这四个字形容你适合不过了。” “我什么时候傲慢无礼过?”初晨不服气对周逸道:“我多你面前使那么一点点小性子,一点点。”初晨害怕周逸不懂一点点是多少,特意举起小母手指头,用大拇指按住小拇指肚展示那一点。 周逸笑着做同样动作,初晨眼前晃悠。 “就这么一点点,你全展示给别人看了。” 初晨心里咯噔一下,惊讶看向周逸,周逸此刻正别有意味冲她笑。初晨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来,脸立马红个通透,这一次她真毫不留情赶走周逸。 周逸早料到他该走了,从容拍拍袖口,起身,对初晨又是一记微笑。初晨脸红了,别过头去,半晌不敢动,直到楠芹告知她周逸走了。 楠芹换了一杯凉茶给初晨,看着初晨嫣红双颊调笑道:“姑娘多饮茶,茶可定神。” 初晨听出楠芹话外音,她是调笑自己脸太红害羞什么。初晨用手掩住脸,笑骂道:“坏姐姐,连你也笑话我。” 楠芹摇头,正经道:“姑娘,我真不明白,那日你对怀璧公子为何那么冷?平常女子见到未婚丈夫,理应表现温柔贤惠一面。姑娘那日,十足像个悍妇。” “胡说!我怎么像悍妇了?他问该问我都答了,而且答得滴水不漏。若说态度,我是傲慢了些。” “那姑娘是不满意这门亲事,所以才对怀璧公子那般。”楠芹动脑想了想,有些理解了。“毕竟怀璧公子有那样名声,难不得姑娘不喜欢。” “不,我是喜欢。”初晨干脆地否定,见楠芹惊讶看着她,她发现自己表达不清楚,继续解释道:“不怕告诉姐姐,我是中意这门亲事。哪个女子不想嫁进王府,嫁个可以出人头地夫君,坐享荣华富贵?我也不例外。只是这怀璧公子性情古怪,听不得别人安排,喜欢逆着别人心情来。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要好稳住这门亲事罢了。”初晨沉下心思,脸色娇羞也褪了,可见她对这个事儿是十分认真严肃。 楠芹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张足可以塞进一只五岁小孩拳头。她确实没想到姑娘会有这一层心思,没想到姑娘会把这样心底秘密说给她听。一时间感动无以复加,竟流出泪来。 初晨惊讶看着楠芹脸上泪花,后悔道:“不该和你说,瞧把你吓哭了。” “不不不,不是。”楠芹跪地上,双手放初晨双腿上,感动道:“我哭,是因为我没想到姑娘这么信任我。姑娘放心,我楠芹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从姑娘收留我那天起,我才明白我活着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姑娘,我这条命就是姑娘,姑娘就是叫我死,我也是心甘情愿。”说完伏地呜呜哭起来。 初晨把楠芹扶起来,笑着擦掉她脸上泪,嘱咐她不许再哭。 “我素来信你们,有些心里话我不说,不是不信,而是怕你们承担太多,活得不自。”黑暗什么,秘密丑闻什么,只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初晨确实想复仇,确实恨得想杀人,但她没傻到要把无辜者牵连其中。所以,该说她会说,不该说她永远都不会说,那些脏东西只会烂死自己肚子里。 待楠芹平复情绪之后。初晨试探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庸俗,贪图富贵?” 楠芹坚定地摇头,道:“一心求高嫁,并不是什么丢人事儿,多数女子都是这样想,只是有人虚伪不肯直说出来,姑娘却不同,敢作敢当。不过,楠芹平常侍奉姑娘,一点一滴都上心,并不觉得姑娘有热爱权势富贵之心。” 初晨听这话,和楠芹四目相对,对方眼中绝对肯定令她败下阵来。说谎话人果然心虚啊。 初晨无奈地承认道:“确实有别原因,只是我不方便说,等时机成熟了自会告知你们。” 楠芹明白点头,七姑娘肯如此信任她她就知足了。主子秘密她根本就不好奇,今后只一心一意侍奉便是了。 因怀璧主动出手帮他,亲事上初晨心里有了底,基本不再担心了。她便把注意力一心放铺子上。因秋闱临近,进京赶考考生陆续已经到达京城,正是赚钱好时机。便也没有翻修铺子,只简单重装饰一番,就开张了。铺子刚开业,主要靠薄利多销来赚人气,一日也不少赚,二三十两银子是有。等到了第二个月,因资金回转起来,货物样品种类增多,加之前月养下固定客源,铺子利润比前一个月翻了一番。 铺子那头稳定下来,初晨本以为可以放宽心了,谁知二房那头又闹出事儿来。 这一日晚饭后,初晨和往常一样,和初雨、周逸等兄妹陪老太太跟前,各玩各。 彩儿娘突然跑进来,狠摔个跟头,脸吓得煞白,冲老太太惊叫道:“不好了,六姑娘自了!” …… 老太太欲把初虹婚事定下来,早打算选宁家作为结亲对象。 这宁家是江南第一商贾,世代经商,家资颇为丰厚,位居全国前三之列。宁家长子宁中年纪和初虹同岁,长得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甚是惹人怜爱。宁中母亲钱氏也是出身大户商家,因家大业大,钱氏也时常周旋其中,故养成了商人独有圆滑和狠厉劲儿。大明朝有明文制度,士农工商,唯是商人地位排末。故宁家纵有有百万巨资,也买不到官家人尊重。钱氏不服气这点,为了扭转他们宁家管家人眼里地位,誓要让她儿子宁中娶个体面地管家小姐给做媳妇。 宁家备下了五万聘礼,并扬言不要女方嫁妆,自填五万金给女方做嫁妆私房。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见钱眼开人多得去了,也包括为官之人。宁家这一声高呼之后,还真有不少官家登门求亲。不过,这门亲事并不是容易求取。经商之人喜欢货比三家,钱氏自然如此,按照家世、模样、才学三大要素挑了大半年,仍没找到可心满意,直到马媒婆拿着信远府六姑娘画像蹬门。 钱氏听说是侯爷孙女,对家家世甚为满意,又观初虹长相也标致,加之媒婆说她才貌双全,画得一手好画儿,钱氏立时起了定亲心思,只等着去侯府相看满意,签下定亲文书。 56第五十五章 说破 老太太从宁家得了准信儿,才将吕氏叫了过去,先是对她前些日子行止数落一通,而后将亲事交代给了吕氏。吕氏因为宁家地位低微,有些不能接受,后来经老太太恩威并重调教,才终肯松了口,应下这门亲事。 于是,老太太请宁家人来相看初虹。 初虹什么都不知道,被稀里糊涂领去溜了一圈,见过钱氏和他儿子宁中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被相看,当时便不高兴了,因顾及吕氏和老太太面子才没有发作。事后,初虹了解对方竟是身份卑贱商人,气得大闹了一场,偏偏老太太执意这门亲事,死硬着要求初虹必需嫁。初虹也不知从哪儿来烈性子,偷偷上吊了。 初晨陪着老太太等人赶到初虹房里时候,初虹已被救下来躺床上,人已经昏迷了,只残存着微弱气息。二太太吕氏早先一步到了,人晕倒地上,被狠掐主人中才醒了过来,丫鬟们扶着吕氏凳子上歇息,一边为其擦脸,一边伺候她喝醒神汤。吕氏半睁着眼,眼珠子混沌着,呆呆看着初虹床榻放下,一言不发,由着身边丫鬟们折腾。 老太太知道她是吓魔怔了,吩咐人先扶着吕氏去偏方歇息,等一会儿大夫来了,一并给这对母女看看。 老太太处理吕氏这边,才撩起幔帘看初虹,帘子刚撩起来那一刻,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连素来雷厉风行老太太,脸上也挂着一副惊恐之色。初虹脖颈狠狠地凹进一条血红绳子印,印记一直延伸到她耳后。她头部因上吊时血脉不通,恐怖涨红,头发披散着,凌乱挡住额头和眼睛,配以她一身雪白亵衣,十足渗人。众人正沉寂震惊之中还未回神儿,外头突然有人道“大夫来了”。 老太太看眼初晨,初晨连忙落下帐幔,只让一只初虹手腕露出来。 大夫进门刚要诊脉,老太太突然出声制止住,打发大夫走人。老大夫奇怪周府人为何有病不治,多嘴问了一句,被老太太一记狠戾目光吓得没魂儿,拔腿便跑。 已经清醒过来吕氏,哭着被丫鬟扶出来,正碰见刚才老太太赶大夫这一幕。心彻底凉了,瘫坐地上大哭,也不顾不得什么婆婆什么孝道了,指着老太太骂起来。 “好歹她是你亲孙女儿,骨头血亲,你怎么如此狠不救她!千错万错是我这个做娘没教导好,你有什么气往我身上撒,我若看我不顺眼,杀了便罢了,何苦为难她,可怜她小小年纪,断送了性命,有活头,这家里头人也不让她活呦!”吕氏泪如雨下,脸已经贴到地上了。不住哭诉:“女儿啊,为娘对不起你们,第一个我把她给卖了,第二个我还是……”吕氏愤恨等着老太太,怨气冲天,她恨,她恨,她恨死了! 老太太什么没说,只是吕氏发飙那一刻,打发走屋里所有不相干丫鬟。 “怎么了,怎么了啊这是!”周峁听消息赶过来,一进门就看见自己媳妇躺地上惨兮兮哭着,而老太太并着众多小辈干站着看。周峁心里原对老太太有一肚子气,终于再忍不了了,爆发起来。他冲老太太吼完之后,把自己媳妇扶起来。 吕氏哭得没了力气,看见周峁似看见了希望,用全力只发出微弱声音:“初虹,初虹她——” 周峁侧头透过纱幔,看见床上躺着人,一动不动,只有一只手露出来,极为苍白手,像是死人似。周峁立马反应过来,扑倒女儿床前,见初虹毫无意识,激动地晃动着初虹肩膀,任凭他怎么晃,初虹跟死人似得毫无反应。 周峁转身,怒气冲冲等着老太太,质问她:“你对她作甚么了?大夫呢,来人,去请大夫。”周峁厉声冲门口喊,半天不见有人动弹。 周峁意欲出去抓个小丫鬟质问,被老太太厉声喝止住。 “你还嫌不够丢人么?待嫁女子为情吊死闺房,这事儿传出去,你闺女名声要不要了?她上吊是她自己个儿愿意!我救她下来是我本分,不救她,也不出什么错儿。路是她自己个儿选,既然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不能污了咱们侯府名声。” 老太太怒火攻心,有些站不稳,望春赶忙搬凳子,扶着她坐下来。 周峁被老太太一说,明白其中厉害关系,也不喊了,默不作声。想了想,他不能再这么窝囊下去。左右媳妇管家权被撤了,女儿被当做庶女般不值钱嫁给低贱人等。他害怕什么?这样母亲不要也罢。 “这日子没法过了,分家!以后我们二房事儿伦不到你老人家操心,初虹婚事我们自己办。” “老爷——”吕氏瞪大眼,感动泪水连连,使劲后一丝力气呼喊周峁。 老太太冷静下来,审视周峁两眼,冷笑道:“分家?你想得到美,老爷子还没死呢,我还没死呢。这若大信远候府有哪块地儿是你挣来?你拿去!不是你,你半颗沙子也别拿!走吧,现就走,立刻走!” 老太太和周峁对峙这功夫,张氏和周岚也赶了过来,悄悄地进门站后头。张氏听说老太太要把二房扫地出门,脸色做着凝重模样,心里却是笑开了花。周岚却稳不住了,吓得赶紧凑到老太太面前劝说,数出二弟和二弟妹这些年来做过努力和好事儿。 “……母亲,你瞧瞧咱们府里院是院儿,园子是园子,错落有致,井井有条,家中仆从个个规矩听话;这都是二弟和二弟妹功劳。您不能一下子抹煞了他们,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们是太关心初虹了,吓得一时疯癫魔怔,混乱说话了。”说罢,周岚上前把弟弟按倒跪地,拍拍他脸,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撒过火周峁冷静下来之后,也后悔了,特别是她听到老太太不分他半点家产话之后,他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周峁看向吕氏,见吕氏也和她一般有悔意,赶紧拉着吕氏一起下跪,向老太太赔不是。 周母叹口气,摆摆手,让周峁夫妇起来。到底是自己儿子,他怎么忍心。再说初虹那样子了,一旦真走了,毕竟是亲生骨血谁不伤心。她是个苛责人,却还没到没人性地步。 周母道:“若真走了,你们放心,我必会把她风光厚葬。” 周峁夫妇听这话,心又是一颤,吕氏禁不住又哭起来。 “咳咳……”帘内传来女子咳嗽声,众人俱是一惊,随即意识到是初虹苏醒了。 吕氏第一个扑上前去,抱着女儿痛哭。周峁也凑了过去,嚎了两嗓子,眼角流出几滴泪来。 初虹眼睛虽睁开了,却像是没了魂儿,茫然看着她父母,又看看其它人。终没有任何表情,呆呆木木看着前方,任谁叫她也没反应。 贾母见她醒了,也不多说,吩咐人送些药材之后,便带着人呼啦啦走了,唯独初晨和周岚留下来。周岚似有话和周峁说,超乎寻常很耐心等着,见初晨也,便和她聊了两句。周岚也听说初晨婚事了,笑着恭喜她,顺带着说了一摞子称赞初晨话。 初晨情绪不高,淡淡回答周岚问话,不作任何喜悦之情。毕竟这房里另一家因为定亲事情闹得死去活来,她此时浮夸说自己亲事有些太过分了。虽说初晨讨厌二房,讨厌吕氏、初虹,可她讨厌还没到丧心病狂程度。她喜欢和狂妄敌人们对斗,但不喜欢欺负弱者。现二房已经没这样惨不忍睹了,她再多踹一脚,实是毫无意义。那么做,她心里不但不会有报复感,反而会多一层内疚。 让初晨弄不懂是大伯父周岚,他刚才分明摆出一副关切弟弟好兄长模样,现却毫不忌讳和她说笑,全然不顾房间另一边悲戚三口人。 周岚完全没注意到初晨厌恶情绪,反而越说越兴奋,略有谄媚对初晨道:“今儿我从宫里头听到一桩喜事儿,你可能还不知道,太后那边已经应允了你和怀璧公子婚事,没两日懿旨便会下到咱们府上。要我说啊,你这丫头真是好福气,秦王府那地方可不是……”周岚噼里啪啦说个没完。 初晨心生厌恶,因对方是长辈,初晨只好麻木听着。 周峁听不惯周岚狗屁话,心里烧起熊熊怒火来,因想到刚才多亏他大哥劝说,他和媳妇才有台阶下,这才压抑住心中怒火。扭头对周岚喊道:“大哥还有事么?”转而看初晨又问:“还有你,为什么留这?”想看我们二房笑话么? 周岚这才想起自己正事儿来,笑嘻嘻对周峁点头,叫他去外头说。周峁见他大哥这番模样,心料没什么好事,警备跟着周岚出去。 吕氏见初晨还不走,带着满面泪水,冷笑着问初晨:“你是来看我们笑话吧?好啊,来看个够,托你福,来看看你六姐姐有多惨!” “事到如今,你还把错归到别人头上。”因丫鬟们全被赶出了院子,初晨亲自倒了两碗茶,送到吕氏和初虹面前。 吕氏当她没好心,一把拨到茶杯,骂她道:“滚!” 初晨冷笑一声,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颇有闲情逸致品着。 吕氏已经没力气了,使了大劲儿才她把初虹安置好;颤颤巍巍走到初晨身边,流泪,放软语气道:“我们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放过?” 57第五十六章 突变 初晨奇怪看吕氏:“我不放过?二婶子真是个自私人。你凭良心想想,从始至终,是我不放过你,还是你不放过我?信远候府而已,多大点地方,多少人,有多少权力?值得二婶子这么没脑子丧良心拼命?” “你今儿留这是和我算账?”吕氏悲戚笑了一声,认命坐下来,叹道:“算吧,算吧,如果这条命能换我儿女未来,我给!” “呵,二婶子说笑了,哪有这样便宜好事儿给你,就算有,以你资质,也不配!” “你——”吕氏气急了,咬破了嘴唇,鲜血从嘴角留下来,像极了临死前怨妇。 怨妇!初晨想到这两个字,冷笑一声,以前这两个字是给她准备。现,普及到二房这儿了,真是可喜可贺。 初晨今日之所以敢出现吕氏面前,是因她从老太太眼中读出她对二房彻底失望,二房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翻身了。如果吕氏也有个像她这样重生过女儿,或许还有机会翻盘。可惜,初虹只是个给她扯后腿。当初她那么懦弱听话儿,老太太给她下场是什么?嫁给个狂躁傻子!何况初虹她还是个不懂事,只会被老太太当做烂泥甩出去。 初晨看眼床上呆痴初虹,抿起嘴角,到底是被老太太疼过人,先前给她安排个富庶宁家已是不错归宿了。只可惜初虹心根本不那上,誓要和老太太整个鱼死网破。后下场只会让她难看,让她父母难府中存活下去。 “够了!你看够了没有,我们惨样你看够了吧!请你滚,滚!”吕氏见初晨打量他女儿初虹,歇斯底里喊起来,她艰难地起身挡住初晨视线。“你怎么侮辱我都可以,可你不能瞧不起我女儿!”吕氏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坚定,这种坚定甚至让初晨听了都有些心有余悸。 这就是所谓母爱吧! 初晨想起自己母亲魏氏,她虽是个简单心直口人,她或许很不会处理事情,很不会说话,但她对自己爱是真真切切实实。别人家母亲都是重男轻女,而魏氏宠爱她多过于他哥哥周遨太多。 初晨一时间心酸起来,甚至有那么一丝同情吕氏。 不行!绝不会可以!吕氏做过那么多算计她事儿,她都可以原谅,唯独她们二房合伙害她嫁去夏家事儿她不能原谅! 初晨冷笑着拨弄掉手中茶碗,瓷器碎了一地,发出震慑心魂响声。 “二婶子,你做过那么多少坏事,早该料到有今日。宁家婚事你早做决断为好,若不然可没有后悔药吃。” 一听到宁家,吕氏肺都气炸了,初虹就是因为宁家亲事才上吊,初晨此刻故意提及,吕氏认定她是来笑话她们,刺激她们。吕氏气得说不出话,伸手推初晨,结果人没推倒,自己面朝下摔倒地上。 恰逢周峁从外头进来,见到这一幕,周峁大吼“怎么回事?”赶忙扶起自己妻子。周峁见吕氏鼻子磕出血来,嘴角也有血渍。扭头责怪初晨:“你怎么能让你婶子受伤?” “不,不要再和他说话了,替我赶她出去,出去!”吕氏使劲儿后一分嘶喊,晕了过去。周峁吓得来回晃动吕氏身体,大叫“来然啊,请大夫啊。” 果然有丫鬟们跑过来,慌张扶起吕氏,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后连冰毛巾都敷上了,终于叫醒了吕氏。周峁想起初晨,正打算好好教训她,怎料再回头找人,人不见了。 听吕氏弱弱哼哼两声,周峁赶紧凑到吕氏身边,握着吕氏手,见吕氏张开眼,赶紧吼丫鬟们把大夫带进来。见丫鬟们没动,周峁又是一吼,仍是没人敢动,一个个跪地上哭。周峁火了,抄起身边大瓷花瓶意欲砸过去,被吕氏制止住了。 “你别为难她们了,是老太太不许人请大夫,你就是打死她们,她们也请不来。” “母亲太过分了!”周峁心有不甘,真想去老太太那里大闹一场。可想到他将来极有可能净身出户,过着贫苦人日子,他那点勇气被恐惧蚕食了,消失无影无踪了。周峁想起他以前府里日子,虽然不是威风凛凛,可好歹是府里头排名第三大主子,除了母亲、二哥便是他了;够不上呼风唤雨,却也是要什么有什么,吩咐什么别人就去做什么。这一切为什么变了呢。 如果能回到以前该多好呢!周峁万分后悔,心中纠结二房败落症结所,发现正是她媳妇吕氏和不孝女初虹搞出来。 周峁气骂她:“就是你!正经日子不好好过,非要为那么屁大点事儿和别人挣个高下!可好了,人家越爬越高找个王府做亲家,咱们呢,什么都没有了!” 吕氏早前哭疯了一气儿,没什么劲儿了,她眼泪哭干了之后,反倒冷静了不少。对于周峁指责,她没回应,多少算作承认她有责任。 吕氏盘算着如今既然不能分家,她得想想办法把二房自尊挽回来,可能恢复不了原状,好歹挽回一点是一点。吕氏想到了刚才大哥对他们态度不错,还替他们求情,觉得这是个突破口。和周峁商量,能不能让周岚耍耍嘴皮子,老太太面前多说点他们好话,然后他们夫妇再好好地给老太太赔个不是,保不准能圆过去。 “想得美!”提起周岚,周峁一肚子火,脸色也拉下来,不等吕氏再问,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吕氏当时心里就有一种不好预感,周峁心里每每有事儿时候,就会选择逃避不敢面对她。今儿他这般,难不成出什么大事了儿? …… 一日,初晨觉得无趣,一个人带着三两个丫鬟去园子里逛。花园子里花儿多数已经衰败,管事婆子正带着一群小丫鬟拾掇院子,枯花败草堆满了小路两侧。 初晨走神儿了,脚正提到一团子草堆上。婆子眼尖瞧见,连忙过去赔罪。 初晨笑了笑,称没事,带着人继续走。 那婆子被初晨温柔美丽惊呆了,原地定了好久才回神儿。回去见人便说什么“七姑娘温婉贤淑啊”“七姑娘人长得仙儿,心也跟仙女儿似得善良”“难不得嫁得进秦王府”云云话。后来也不知怎么越传越玄乎,说初晨是九重天上七仙女下凡,来找董永了,而怀璧世子正是那董永转世。起初这话只信远候府里传,后来也不知怎么传满京城人全知道了。搞得初晨名声大有盖过京城第一才女顾玲珑架势。 吕氏听说这些话,跟嗓子里卡进一根鱼刺似得不舒服。天天咒骂初晨是小娘养贱货,骂她是阴险狐狸精,装了十几年懦弱终于现原形了。 初晨听到这些汇报,一笑置之。吕氏越是刻骨铭心记恨她,就说明她计划越成功。 再逛后花园,花园里花儿几乎全落了,除了秋菊开正旺。 初晨把指头一算,微微翘起嘴角,“终于到了。” “到什么了?”楠芹不懂。 初晨神秘对她笑:“到收网时候了。” 果然过了两日,二房那边传来异动。初晨布置小丫鬟甲描述:“昨天晚饭后,二老爷阴着脸进了二太太房间,打发走所有无关人等,一个人屋里和二太太嘀咕了约莫一个时辰。等我们再进去时候,她们俩人都沉着脸不说话,完全无交流。等今儿早上起来,二太太不见二老爷,急疯了,命我们到处寻,后来白鹿来回禀说二老爷一大早儿被大老爷叫走了,二太太当时翻了白眼晕死过去。” 初晨点头,打发走小丫鬟甲,一个人静静地品茶,不准任何人打扰。初晨正想着这件事之中蹊跷之处,突然听到哭闹声。初晨叫来人询问,楠芹对她附耳小声道“是大太太”。 初晨惊讶,半张着嘴,半天没合上,问:“你作准?” “自然,我们亲眼见她去老太太房里,之后再没什么人出入,这哭声肯定是大太太。”楠芹见自家姑娘沉默不说话,继续道:“真是奇怪了,大太太这些日子顺风顺水没什么大事儿,加之她又和庄王妃成了好朋友,俩人亲密跟一个人似得,这四姑娘和庄王世子眼看就定下了,多好喜事儿,怎么突然跑来和老太太哭了呢。” 楠芹隔几日便会和府里几个重要眼线通消息,负责大房那两个没说大太太有什么异常啊。怎么突然就…… 楠芹越想越不解,她疑问看向七姑娘,想要从七姑娘嘴里得到答案。却见七姑娘沉着一张脸,眉头深深锁着,两条被硬挤出来皱纹十分尴尬滞留眉宇之间,和她俊美容颜十分不相符。 七姑娘以前从没这样过! 楠芹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心里隐隐有种不祥预感。 58第五十七章 二房厄运 这些日子,周峁常做噩梦,梦见他跑大街上,后头有一大堆拿着长矛凶神恶煞禁卫军追他,个个口喊厮杀。他跑啊跑啊,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数百名士兵围把他围得水泄不通,所有士兵脸上都挂着阴险得意笑,然后无数只矛对准他,把他戳成了马蜂窝。周峁虽感受不到痛感,却被巨大死亡恐惧惊醒,每每坐起身来擦额角,袖口都会被冷汗浸透了。 周峁无力地叹气,再不敢睡了,盯着床尾发呆。他好不甘心,他人生陷入这种低谷之中。他好冤枉,要活百种恐惧之中。 “又做恶梦了?” 周峁被惊得一跳,扭头看吕氏,吕氏正平躺床上,眼睛死气沉沉盯着她,如果不是她胸口轻轻地上下浮动,他真以为那是一具死尸。 周峁叹口气,缓缓地躺下来,面对着吕氏。很久了,他有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仔细看着自己妻子。天刚亮,只有微弱光到了屋子,借着这光,周峁看见吕氏黑漆眼眶,粗糙皮肤和干裂嘴唇。 周峁突然想起吕氏嫁给她那天,洞房花烛夜,她满面含春,娇嫩无比。他开心拉着吕氏手,向她保证会照顾她一生一世。那会儿她们是相爱,很爱。 周峁心酸酸,大手覆盖住吕氏脸颊,摩挲着。想到如今光景,想到妻儿苦处,周峁到底觉得是他这个顶梁柱不争气,吕氏没了办法才会后宅如此拼命品地位,说到底是他拖累了自己妻儿。 两滴泪出现眼角,周峁嘱咐吕氏道:“有一天我若不了,你要好照顾咱们儿女。等下辈子,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感谢你。” 吕氏眼珠子动了动,哇一声大哭,扬起手扇了周峁一个大耳光。 “负心汉,你敢抛下我们母子走了,我和你拼命,做鬼去和你拼命!”说完吕氏挥起双臂,冲周峁胡乱打。 “泼妇!”周峁气急了,钳住吕氏手,怒骂他。他堂堂一个男人,竟然被自己媳妇打了,这若是传出去他,他还要不要脸了。 “你都不要我了,我害怕做泼妇?”吕氏身子软了,哭得厉害。 周峁知道是他伤了妻子心,松开手,把吕氏揽到怀里好生哄着她。终于不哭了,周峁拿帕子给吕氏擦眼。见吕氏眼睛肿了,周峁疼惜为她吹气。 丈夫体贴举动,让吕氏顿然回到了婚那时青涩,突然笑了。周峁也跟着笑了,捧着吕氏脸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什么辛苦不辛苦,为了你和孩子们,我命都可以不要。是,这些年我做了不少坏事,不少丧良心事,可哪件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好。可惜我一失足,铸成千古恨,连累你们了。”吕氏也很后悔,只是她已经没有资格后悔了。“老爷,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得翻盘。” “怎么翻?恐怕再没希望了。” “不!不会,凡事都有解决办法。你看三房,被老太太鄙睨多少年了,如今还不是翻身了?”吕氏冷笑道:“我们也可以!” “别痴心妄想了!我们连现局面都不晓得能不能保住!”周峁突然大喊道。 吕氏诧异看着他,揪着周峁领子问:“你说,你和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自打那天大哥找你之后,你情绪就没好过,天天做噩梦,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到说呀!我是你结发妻子,难道你还不信我?” 周峁迟疑了半天,紧闭双眼,豁出命道:“五年前大哥给咱们一回发财机会,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大哥托你找一批便宜木材,你帮忙把事儿办了,事后他给了你三千两好处费,靠着这钱咱们正经过了不少好日子,那年给老太太寿礼也是从这笔钱里出。” “就是这件事,”周峁微睁开眼睛,却还是不敢看吕氏。“你知道这木材用那儿去了么?大哥拿去卖给工部,给圣上盖永定县行宫用了!” “什么!”吕氏差点有晕死过去,强喘进几口气,才稍稍好些。吕氏强打着镇定,再次确认问了一遍,见周峁真点头,吕氏脑子里霎时空白了。停滞了很久,她终于恢复思考。 吕氏愤怒打着周峁肩膀道:“你怎么能干这种杀头大罪!” “我哪知道!你什么样你不知道,我敢么?大哥前几天才告诉我,我一直被蒙骨里!” “他怎么说?” “大哥说他拿着这批木材,通过中间人走货到工部,如今那个中间人突然下落不明了,很有可能被怀璧公子他们擒住了。” 周峁见吕氏气得不说话,悄悄地等了半天,才弱弱道:“要不我们拾掇细软,带着孩子们跑吧。” “跑什么!”吕氏冷静下来,斜眼看眼周峁,怨他不争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皇上禁卫军真盯上了你,你能跑掉么?再说了,这件事儿咱们被蒙鼓里,罪再大能比得过大房么?你看大哥他们跑了么?再说这事儿还没查到咱们身上,不能慌。” “怎么查不到?中间人失踪了。” “保不齐他回老家探亲了,又或者碰见什么强盗劫匪,一命呜呼死郊外了。这种事儿比比皆是,怎就能保准他被官府擒住了。再说这三人里头,有两家是要和咱们结亲,还有一家和其中一个有亲戚关系。这犯罪大是大哥,我不信他不想摆平这件事儿,他不行,还有老太太呢。她必不会把大哥也放弃了。” 周峁觉着吕氏说有理,稍稍安心下来。缓了会儿,精神了不少,亲自扶着吕氏下床。俩然洗漱之后,一起用饭,还没吃两口,苏二便来了,传老太太话请他们俩过去。 二人疑惑对看一眼,放下筷子,忐忑前往老太太房中。二人一进门,望春和常婆子便关紧了门,守外头,屋里头只留下她们和老太太三人。 老太太表情不太好,语气却意外地客气,对二人关切问长问短,还不忘询问初虹情况。到后,还大房表示说会赏一些药材宝贝给他们,允诺等吕氏调养好之后,就把管家权交还给她。 周峁喜出望外,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大逆转,开心跪地给老太太磕头。他见吕氏站着不动,赶紧拉着她跪下,小声骂她不守规矩。 吕氏带板着脸,冲老太太磕了一头,抬头道:“母亲有什么话请直说。” 老太太冷笑一声,从腿上拿起早准备好信封,递给周峁夫妇。二人拆开仔细一看,都吓得不行,互相对眼很久,周峁先反应过来,欢喜捏着手中文书问老太太,那上面写是不是真。见老太太点头,周峁激动地查点跳起来,感恩戴德给老太太磕头,连连说了很多吉祥话,这么多年,这是他老太太面前说话溜一次。 老太太扯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却笑不起来,终还是摆出一副笑得姿态,渐渐地从僵硬到自然了。 吕氏先是心惊,后是疑惑,后是惊恐。 老太太笑对吕氏道:“等你签了这婚书,便立把管家权彻底交给你了。大媳妇岁数大了,不好再管这些了,还是交给你妥当。以后这府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杂事你全一个人做主,管她是对错我们都依你。” 听这话,吕氏害怕了。以前她管家,不过是决断点小事儿,大事儿是要和大嫂商量。说白了她就是个小管事,大嫂才是真正当家。现老太太意思是让她真正成为当家人了,不需要再请教大嫂。这就奇怪了,为什么她犯错了之后反而得到这么多好处? 特别是这个婚书,和夏家独子定亲。那是夏家啊,万里难找全国独一名门望族夏家啊!那样高门,她家初虹条件怎么可能攀得上。况且初虹还秦王妃面前出过丑,那件事儿夏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门户对不上,贤名也没有,夏家凭什么求娶初虹?这门亲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成,因为差距太大了。吕氏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 桌子上早有准备好笔墨,周峁毫无意识提笔,已要往婚书上签字。 吕氏连忙大喊道:“不要!” 周峁停住,奇怪看向吕氏。老太太立马阴下脸,盯着吕氏。 “婚姻大事,不好草率行事,即便对方是高门大户,我们也该相看相看,再做决定。”吕氏给周峁仍一记警告眼神儿。 周峁下意识放下笔,看着婚书,虽有些不舍,还是决定听吕氏。反正对方已经下婚书了,只等着他们应下,照顾下媳妇情绪,拖个一两天无所谓。 “不行!今天你们必须把婚书签了!”老太太强硬表态,“叫你们和宁家结,嫌人家门第不好,现给你们找个高,你们还挑什么?赶紧签了,不然,先前答应你们东西全不作数!” 这分明是一场交易! 老太太自漏破绽,吕氏加确这婚书里有猫腻。周峁也察觉母亲反常,放下婚书,走到自己媳妇身边,看着老太太方向,欲言又止。 吕氏看眼她不争气丈夫,代为发问道:“这位夏少爷是不是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这次吕氏为什么怀疑了,因为她家初虹已经到了没人要地步了,还自杀,被老太太讨厌,突然弄个那么大高门,实是太值得怀疑了。 如果初虹没有败坏闺名,吕氏或许就不会想那么多啦,自恋要了这门亲事滴。 59第五十八章 二房的忏悔 老太太愣住,她没想到吕氏会问这个,缓了会儿,叹口气。纸终保不住火,左右她们早晚会知道。也不瞒着他们夫妇了,便将夏家独子夏达情况描述给他们夫妇听。 “什么?他是个傻子?”周峁不敢相信看着自己母亲,这是他母亲啊,怎么能这样骗他,这样祸害她亲孙女儿。周峁对老太太彻底失望了,心寒了。 吕氏虽然已经料想到这个可能,但亲耳听了,还是有些受刺激,有些接受不了。如果可以做梦该多好,让那个夏家少爷是正常人该多好啊!可吕氏必须得面对现实,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这门婚事,媳妇不接受。” “反了你了!”老太太怕案而起,指着吕氏欲骂,抖了抖手指,终究没骂出口。她连连叹气,坐回自己位置上,温言劝道:“我知道你们心思,也知道你们苦。初虹是你们女儿,也是我亲孙女啊,你以为我忍心么?可你和你大哥都做了些什么!那是要杀头连坐大罪啊!你不认下这门亲事,我、你、还有这些孩子们,通通都要沦为官婢官奴。你丈夫和你大哥也会被推到午门斩首示众!再轻也是发配宁古塔下场!为了咱们,为了这个家,只能委屈你们,委屈六丫头。” 吕氏不说话,一味哭。周峁已经吓傻了,低着头默不作声。 这事儿得容他们缓缓。老太太无奈地闭眼,也不做声了。 吕氏是被周峁扶着出来,二人强撑着出了老太太院儿,立时瘫坐地上。丫鬟婆子们赶紧扶起二人,就近寻了处凉亭,服侍二房夫妇暂时歇息。 吕氏眼泪被凉风吹得干净,人也清醒了起来,脑子越渐清楚了多。 根据老太太描述,周岚偷工减料事儿是被夏知命拿了把柄,夏知命趁着周岚上朝之时,凑到周岚耳边说出了中间人名字,让周岚担惊受怕了几天,一直不敢上朝。后来夏知命主动邀约周岚,全程没有谈及偷工减料事儿,而是带他见了他独子夏达,委婉表示他要给他疯儿子娶个门当户对嫡女。周岚不敢不从,可又舍不得自己嫡女,所以和张氏一起求老太太,合谋算计不受宠初虹。 吕氏发现整件事情没有怀璧公子和庄王世子踪影。而且初晨和怀璧婚事没有什么异常消息;这些日子,庄王妃仍旧和张氏关系亲密,走很近。看来协同办案这二位贵族少年,是不知道此事。 两门攀高枝儿亲事十拿九稳,坏事儿自然会落到不受宠初虹身上。 吕氏是管过家人,太明白其中道理,甚至有些理解老太太立场。可是,她怎么也不甘心,她不能让她两个女儿都白白因为嫁人送命!初虹性子不像她姐姐稳重,有时爱钻牛角尖,如果她知道自己对象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苟活下去? 就算是为了女儿命,她也得豁出去拼上一拼。 “这门亲事我绝对不会答应。”吕氏坚定道:“如今,哪怕是和宁家也行。”和夏家亲事比起来,宁家倒高出一截来了。初虹嫁过去,好歹也是宁家长媳,加上她出身,宁家肯定是被供起来养,如果初虹不介意外人如何看她身份地位,宁家是受不到什么苦。 周峁彻底丧气了,没希望道:“宁家?老太太能同意么?就算结成了,那夏家怎么办?被夏知命那个老狐狸一告发,别说什么宁家,整个信远候府什么都没了。” “我问你,那中间人认识你么?” 周峁白一眼吕氏,烦躁道:“告诉你多少回了,怎就不信我?这事儿我除了准备点木料,什么都不知道,哪儿认识什么中间人。” “这就是了!”吕氏拍桌,惊醒周峁,道:“整件事儿都是他们大房搞,我们不过被他糊弄了。我听说皇上盖那个行宫可是拨了上百万两银子,冒这么大风险,他能贪少了么?给咱们三千两银子,恐怕只是个小头。凭什么咱们拿着少钱,要为他挡掉大罪?” 周峁觉着理,夸媳妇道:“你说得对!可光咱俩不甘心有什么用,老太太帮着大哥,根本没我这个儿子似得。” “我问你,你还把她当亲娘看么?”吕氏紧盯着周峁眼睛。 周峁眸光闪烁,支支吾吾半天,想到老太太刚才无情,狠下心来,摇头。 “好,既然她无情,咱们也无义。这件事就是鱼死网破,我们也不会屈服!”吕氏狠狠地说道。 周峁被吕氏吓坏了,小声问她:“你不会要告官吧?” 吕氏白一眼周峁,恨他没脑子。吕氏刚才突然想起初虹自杀那天,初晨对她警告。她当时出言提醒她,让她今早决断初虹和宁家那门婚事,否则追悔莫及。吕氏那时候气头上,没深究,现仔细回味起来,初晨那时候似乎已经预料到事情发展。 吕氏心里有了个主意,仔细琢磨了下,把刚才心里刚成型想法总结为一句合适话,表达给周峁。 “这时候,能帮咱们只有七丫头了。” “啥?”周峁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用手指扣了扣耳朵,耳廓冲着吕氏嘴巴方向,让吕氏再说了一遍,才敢确定没听错。周峁仔细想想她这个小侄女,小时候畏畏缩缩没什么出息,他几乎不怎么注意。后来大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有些闪耀动人了。其实周峁注意到初晨变化之后,是有点喜欢她沉稳乖巧,奈何吕氏和初虹不喜欢,天天他耳根子念叨,长年累月,他对七丫头也没了好感。现,曾经对初晨万分讨厌媳妇突然说要去求七丫头?他能不惊讶么。 吕氏早料到周峁反应,也不奇怪,毕竟她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害七丫头事情。如果不是为了初虹,为了丈夫,为了这个家,她还真没脸开口说去求她。 吕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终于有所顿悟了。她意识到自己当初得志便猖狂可恨,后悔她当初愚蠢,为了那小小利益,置她人名节、性命于不顾。 当同等遭遇落到自己身上,她才感同身受,追悔莫及。 提起初晨,吕氏冷静分析道:“我和她斗过,故而很了解她。她聪明、沉稳,遇事处惊不变,有一股子坚韧劲儿,不管别人如何诬陷她算计她,她能忍,能站到后,让所有谣言和谎言不攻自破。她是个有大智慧,以她能力,说不准帮助我们逃过这劫。” 周峁承认初晨比同龄姑娘出挑些,可再聪明能比过老太太,把大人们朝堂里事儿解决? “真是疯了,疯了,把希望压一个小毛丫头身上!罢了,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你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记住自己刚才说话,再不要相信你那个无情娘了!以后后什么事儿和我商量,千万不能自己下决定。还有那婚书,不管老太太如何骗你,你死也不能签。” 周峁老实点头。 吕氏叹口气,恨自己丈夫无能,却又不舍得骂他。吩咐身边得力大丫鬟牡丹扶着周峁回房。而她则凉亭里静静坐了一会儿,转而去了竹林深处,人们很少去一处偏僻石桌边坐了下来。除了尤妈妈,其它人都被遣散了。 尤妈妈是跟着吕氏嫁进周家,冷眼旁观吕氏周家荣辱,心中甚是酸楚。这一次,她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但就老爷太太神情她就晓得,肯定是什么惊天动地大事儿。这事儿大到不能外传,只几个主子可以知道。 尤妈妈干着急,又不知怎么劝吕氏。人立吕氏身后,额头直冒冷汗。 吕氏再进一步思考整件事情状况,以及初晨这里头重要性。初晨和怀璧公子之间婚事,是个十分重要纽带。这位怀璧公子,虽说名声不好,可他说话朝廷之中分量很重,甚至超过了很多王爷大臣。他有皇上、老太后、皇后、老太傅撑腰,对付夏知命很容易。况且以他和夏知命关系,或许私下求个情就能解决了。 至于怀璧肯不肯帮忙,便要取决于初晨了。吕氏虽然被撤了管家权,可好歹耳朵没聋,手底下有几个忠诚好用下人,给她打听了不少有用消息。比如怀璧公子帮忙给初晨置办铺子。秦王府求亲本就是从庄王府那抢来,非常主动,加之怀璧买铺子表现,足以说明这位任性小公子十分中意初晨。 吕氏双手紧握,内心十分忐忑,她已经叫人去请初晨来了。她非常担心初晨连和她说话机会都不会给她。如果初晨没住老太太那边儿,她必然是要亲自求拜访恳求她见面。可现,只能坐这干等着。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被吕氏派出去丁香才跑回来。丁香跑满头大汗,刚到吕氏面前就被吕氏急忙地抓住追问,有没有请来初晨。见丁香摇头,吕氏彻底绝望跌坐地上。 尤妈妈和丁香见状,赶紧扶起吕氏。 丁香气儿喘匀了,对吕氏急急道:“太太别急,七姑娘没说不见您。我去那会儿,老太太房里常婆子,我听了太太嘱咐,没敢开口请人,一直悄悄地等机会。等常婆子走了,我就进去,还没等我说话,七姑娘就对我说她今儿不得空,让我明儿午后再来。” 尤妈妈皱眉,疑惑看向吕氏:“她这儿是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状态,写得有点不好,请原谅 60第五十九章 拜访秦王府 吕氏脸色还没缓过来,依旧煞白,摇摇头,她也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她能却确定,初晨和常婆子关系不一般,保不准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吕氏心里加忐忑,她越弄不懂初晨态度,越琢磨,可怎么也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回房之后,吕氏无论做什么,脑子里全想着这事儿,喝茶烫了嘴,吃饭塞错了地儿,连睡觉都躺错了地方。吕氏卧尤妈妈床榻上,翻来覆去一整夜,直到天明,眼皮子不曾合上。 …… 再说初晨,从常婆子嘴里听说偷工减料事件真正始末之后,惊得没拿住茶碗,接连摔碎了两个。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儿会和大房扯上了关系!大伯父才是真正主推她嫁进夏家幕后黑手! 五年前,行宫建造初始,周岚酒楼吃饭偶然听到了工部官员们密谋,他也想要趁机捞一笔,让同工部弟弟周峁找到便宜不中用空心木料,以低于市场木材价格一半买进。再找了个中间人去联系正要寻找便宜木材工部贪官,以低于市场四分之一价格出售给工部。 至于贪污具体数目,周岚没有向老太太提起,只说是想挣点官场上喝酒吃饭应酬钱,多数被他用来打点上级,已经花所剩无几了。周岚自然会被老太太骂,可他很聪明,先让妻子张氏去和老太太哭诉,让老太太撒一回火,消了些气;他再去,等老太太骂过了,他就认错,再和老太太冷静分析一下周家情况。老太太自然没办法,只能站着嫡子那边去选择牺牲不中用另一房。 初晨叹口气,前世故事还重复上演,只是变换了受害对象,由她改成初虹了。 冰寒湖水、痛苦、绝望……初晨手一颤,又摔碎了一杯茶。 原来,她该对付该是她那位官拜二品文渊阁大学士伯父! 初晨彻底栽了个大跟头,她完全搞错复仇对象了!就好比本来要喝龙井,却错泡了碧柔春,还一直津津有味品着,半点没分辨出其中不同。 这次教训,当头一棒,足够她疼上半年了。 疼,不要紧。要紧是如何改变策略,将复仇矛头对准周岚! 初晨正思衬着这件事之时,二房丫鬟丁香来了。初晨不问便知道丁香此来目,她脑子乱,再说她下午还有事儿,所幸赶走了丁香让她明日再来。 初晨早料到吕氏回来求她帮忙。她那天对吕氏说话,就是为了撩拨吕氏,果然起了作用。她说那句话目,就是让吕氏来求她。绝望人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会放过,初晨是想趁机好好折磨一下二房一家子。让他们好好尝尝被欺骗被忽悠滋味,想让她们感受一下她当初感受,施舍给她们一点希望,再让她们绝望,让他们彻彻底底记住什么叫刻骨铭心痛! 不过,那是初晨之前认为复仇对象是二房,才想这么做。现情况突变,她对二房攻击可以收一收了。精力好不要分散,一心一意想办法对付大房才是正经。 初晨默默地重盘算计划,等到中午摆饭了,才停止思考。 饭毕,楠芹拿出老太太先前特意拨银子给初晨做缕金银如意云纹洋缎裙,对襟织彩百花飞蝶褂子,伺候初晨穿上。她给初晨挽了个高贵典雅祥云髻,头上攒着一只金镶珠石云蝠簪,戴着玳瑁镶珠石珊瑚松鼠葡萄步摇,另发髻侧装饰两朵锡南国进贡洋粉纱花,耳朵则坠着青曦幻幽穆耳坠,颜色正与她裙裳交相辉映。 略施薄妆之后,初晨拿着镜子对照,问楠芹如何。 “这世间,再没有比姑娘美。” 玉瓶正和儿嗑瓜子,瞧见自家姑娘转身,瓜子皮忘了吐了。俩人呆呆羡慕赞叹:“姑娘真漂亮,像从天上掉下来似得。” 初晨轻笑:“这我便放心了。” 楠芹正要问姑娘放心什么,魏氏那边派人来催了,楠芹不容再说话,连忙并着玉瓶、儿、月季一遭儿伺候初晨去魏氏院里。初晨临走前,自要先到老太太房中请安。 老太太打量了初晨一圈儿,觉着她打扮有些简单了。可对比初晨先前素净,如今已算是不错了。 老太太考虑到秦王妃先前见初晨素朴也没多说什么,仍肯来提亲,想必是喜欢初晨这样简单装束,她便也不说什么。只见初晨把那几件该有贵重饰物戴着了,不丢周家脸面便可。 因早上事儿,老太太一直没什么精神头。此刻看见初晨,像是看见了希望,日子有盼头似得。心里舒坦了不少,脸上态度也十分慈爱。 老太太拉着初晨手,亲自给她送出院,嘱咐她此去秦王府赏秋景一定要事事谨言慎行,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另拿了五十两银子让楠芹带着,如有用人之处免不得打点一些。 初晨有些意外,她朕没想到老太太想得这样周到,笑着一一应下,便前去和魏氏汇合,驱车前往秦王府。 约莫能哟一炷香时候,街边喧闹声消散了,初晨隔着窗纱向外看,正有石刻匾额上写着‘延福街’三字;再往里走,街面少有行人出入,却有一两轿子停路边,有四个穿着仆人衣裳小厮守着。因见着她们马车,四个小厮才抬起轿子往相反方向走。初晨特意瞧了眼,那小厮背后正绣着一个‘庄’字,故而推想轿子里,必是庄王府里什么人。 不多时,轿子从东角门进入秦王府,早有此等候丫鬟婆子们,为首婆子四十上下,衣着光鲜贵气,瞧着是个体面下人。那妇人笑容可掬对魏氏和初晨请礼,便引领她们至秦王妃所住院落正厅。一大群人簇拥着秦王妃和两位妇人迎了出来,待各处坐下之后。秦王妃向魏氏、初晨一一介绍屋内众人。 世子妃高敏,初晨先前见过,除了打扮成妇人模样外,与先前没什么变化。着重是哪两位夫人,其中一位初晨瞧着眼熟,心也沉甸甸。 “这位是我妹妹,你且随着璧儿称呼顾姨妈,这位是璧儿舅母。” 秦王妃先引荐稍年长那位,三十出头,相貌和秦王妃有几分神似。另一位,三十左右,满脸精明,笑时候眼珠子乱转。初晨盯着冯氏样貌,心里咯噔一下,她说怎么眼熟呢,这正是当年拜堂成亲时,隔着红布外对她奸笑婆婆。那模样,初晨至死都记得。 初晨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对二位夫人行礼。 顾姨妈抢先扶起了初晨,牵着她手,来回打量她,对秦王妃啧啧叹道:“二姐,她跟从画里走出来似得,举止性情也好,哪儿寻?我家品轩也要一个这样。”顾姨妈毫不掩饰她对初晨满意,也不顾什么体面,和秦王妃要人。 “美得你,想要好媳妇,自己骑着马去寻去。”秦王妃和顾姨妈杠上了,顾姨妈也不相让,反击秦王妃。姊妹俩一来二去,闹得不可开交。 初晨继续笑着,微微低下头以表示害羞。心里却想顾二太太不愧是秦王妃妹妹,姊妹二人古怪性情太像了。 恰初晨低头之时,冯氏扫过眼初晨,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即被笑意掩盖。她似乎很晓得夏家姊妹性情,很聪明也不去打扰,勿自地拉着魏氏问话。问话内容却是绕着周家初晨上面那两个没定亲姊妹们,关切问她们容貌、品行和初晨比如何。 魏氏十分不想说那俩丫头好话,可这种场合容不得她说坏话,不然会被她人误会她是妒妇,也会污了周家名声,影响初晨婚事。魏氏只好违心说几句赞美初雨、初虹话,和冯氏道:“她可比不过她那两个姐姐。” 冯氏听到这,面上展现出满意笑容来,也不觉得失落了。 高敏也陪着秦王妃此陪客,见大人们各说各,不好冷落了初晨。她扬起下巴,对初晨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等初晨来了,高敏命她自己身边坐下。让丫鬟将一叠红红圆圆果子推到初晨面前。 高敏好心告知初晨:“这是从南藩国进贡红梅子,甘甜润口,你们平时尝不到。” “多谢世子妃!”初晨拿起一颗塞进嘴里,确是十分甜润。只可惜对着高敏那张施舍者脸,她着实没什么心情品其中好味道。 秦王妃和妹妹杠完了,才想起有贵客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人家怠慢了。十分歉意往魏氏、初晨俩人那里望去,见这二人各自聊得还不错,稍安下心来。 之后,秦王妃愉悦发现她大儿媳妇高敏和未来小儿媳聊天,二人看起来聊得不错,相处乐融融。想来等初晨嫁进来,她们俩会以姊妹相处融洽,然后一块帮衬着她管理秦王府情形。这让秦王妃觉得十分高兴。 秦王妃今儿请魏氏母女来,目是想让初晨和怀璧多相处相处。她是放心初晨,可不放心儿子。怀璧那个小混帐她了解,脑子里损主意比脑袋上头发还多。秦王妃心里放不下,是她和怀璧商量亲事时候,怀璧和她置气来着,虽说后怀璧应下了,表现还不错。可这也让她有些害怕了,她害怕怀璧这回又和她玩什么阴招。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嘿嘿,。。。你懂得 61第六十章 未来夫君 秦王妃清晰地记得上一次事件,她为了破除怀璧断袖谣言,往怀璧房里塞个通房,让他们必须行房,怀璧反对,她执意,二人扭了两天不说话。后来那小子突然笑眯眯跑来,亲口答应了,亲自带着人回去;隔日清晨,那通房丫鬟竟怀亮被窝里!后害得秦王妃白白搭了两件贵重首饰来给二儿媳妇安抚情绪。 秦王妃左右琢磨着,怀璧应该不会婚姻大事上开玩笑,可她还是有点心虚。所以觉着趁着太后懿旨没下之前,仔细观察观察怀璧态度,如果这小子真不愿意,她必给初晨再找个合适人家,不会委屈了她。 秦王妃左右等怀璧不出现,心里着急,派了两个小丫头去催。过来一盏茶功夫,怀璧才姗姗来迟。 怀璧来给各位长辈行礼,秦王妃趁机观察他,态度傲慢了点,好还算规矩,可惜衣着随便了些。秦王妃叹口气,这孩子也不知像谁,平日里总爱挑拣便宜衣裳穿,给王府丢面子。 秦王妃觉着既然人家侯府把初晨打扮得那么正式,她这头也不能太随便,对怀璧扯耳根道:“还不去换件衣服来,你这装束,岂不怠慢了客人。” 怀璧明白她母亲意思,用余光瞄眼初晨,微愣,随即对母亲坏笑道:“您不怕我一去不回?” “算了算了。”秦王妃无奈地叹口气,真不敢打发怀璧走了。带着他招呼众人移步王府后花园。王府后花园不仅非常大,建造工艺、布局也十分考究。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奇花异草样样齐全。 午后天明净无云,黄色点缀浓绿,偶有片片嫣红绽放其中,美不胜收。天气入秋之后,阳光明亮温暖而不毒辣,秋风徐徐而凉爽,不冷不热,正是适合赏景时候。 秦王妃留下几名夫人园中畅饮,高敏因怀有身孕禁酒,早早打发她回去歇息,而怀璧和初晨自然被长辈们撮合着出去‘溜溜’。 和上次一样,两人后头跟着呼啦啦一群丫鬟婆子,一前一后慢悠悠走着,开始也不说话。碍于上一次见面,怀璧碰了个冷钉子,这次他不准备先开口。初晨倒有要开口意思,她很想问怀璧为什么要帮他买铺子,可是这样场合根本不可以问这种问题,如果说了,一准会被丫鬟们误会她和怀璧私下里有什么或者她怎么贪图秦王府权威。秦王府这种地方,小心为妙,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不错,故而初晨没言语,老实紧跟着怀璧之后。 终于,怀璧沉不住气了,放缓脚步,和初晨并行。 “我家园子再大,你这么溜下去,也溜跶到头了。” 身边人突然说话,吓了初晨一跳。初晨侧目看他,那人正对他笑,也对他报以匆匆一笑,低下头,心乱跳不停。 怀璧公子,无事乱笑,非奸即盗! 难道她发现自己秘密了?初晨突然紧张情绪使得她脸颊、脖颈泛起嫣红,不知道人瞧着和害羞没什么两样。 怀璧见初晨脸红了,轻笑,抚弄着手里扇子,眼睛直白白瞄着初晨。今儿她不但打扮得华贵漂亮,人比先前热情妩媚了几分。想起上一次见面,怀璧沉下眼,那次她太冷了,像只雪里冻久了刺猬,见人就扎。 俩人走着走着,临近怀璧住处碧云轩了。怀璧提议初晨去他那里坐一坐,见初晨有些迟疑,晓得她怕世俗规矩。于是道:“有这么多人呢,怕什么?”怀璧指着他们后头立着两个衣着不凡中年妇人,道“那两个,胖乎乎,是老太后身边教养嬷嬷,亲自教诲过灵阳郡主,全天下规矩她懂了,放心吧。” 初晨对怀璧感激笑了,随即点头,跟着他进了碧云轩。院里头原有男性仆从已被嬷嬷们驱走,只剩下几个打扮贵气丫鬟。立门廊两侧对她们行了礼,个个行事稳重低着头,分不清谁是谁,什么模样。初晨路过她们身边时,脑后突然感觉有一股冷气。她抬眼,正看到怀璧风华背影,理所当然翘起嘴角,心道:怪不得。 怀璧带初晨进并不是什么正房,而是一间朝东偏房,屋子很大,布置古朴雅致,多以书画摆设居多,正中央拍着一巨大紫檀书案,木质十分乌亮光泽。案上放着三幅画。怀璧便引领初晨至那画前,指给她看。 “我听说你爱绘画,笔力不输给你四哥。今儿我要考考你,这三幅画你觉得如何。” 初晨微俯首,仔细看这三幅画来,不一会儿,她便抬头对怀璧笑道:“这左右两边画是山水,笔法细腻,下笔苍劲有力,大到山石,小到花草沙砾,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画境呈现出一种超脱韵味,像是仙人所绘。中间这幅,略微弱了些,看起来和这两幅笔法相似,实则相距甚远,且是匆忙所著,不足之处颇多。” 怀璧以为初晨能多欣赏一会子,所以坐凳子上个喝茶,刚把茶吹凉了,就听见初晨爽利开始点评,前半部分他乐滋滋听着,后半部分,直接呛着他自己了。 怀璧沉默半晌,突然两眼冒光,紧盯着初晨,哈哈大笑起来。 终于笑够了,怀璧指着中间那幅画,板着脸问初晨:“你说这幅画不好?你画一幅给我瞧瞧?” “公子误会了,我刚才点评是拿它跟这两幅画比,如果单论这幅画,画也是极好地,画这画儿人必是经过高人指点,勤学苦练数年,方能到这步境地。我画,不过是闲来无趣消磨日子,哪里会比得上这个,别说和另两幅相提并论了。和它们比,我画还不如握成团沉塘了呢。” 怀璧歪头坏笑瞧她,见初晨不好意思避开他目光,他才缓缓道:“你夸它,还不如损它呢。行了,我也不让你拿它和这两幅比,和你四哥比呢。” “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真?你再看看?”怀璧不服气道。 初晨一愣,掩嘴笑道:“公子若要我夸它,我便说它好。” 怀璧明白初晨是调笑他再强迫人,得到答案或许是谎言。随即释然一笑,把那幅画拿起来,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初晨见状,有些心疼画,多嘴道:“好好一幅画,公子何苦扔了它。” “想必你猜出来这是我画了。丁师傅说我画作不如你四哥,我不服气,今儿听你这么说,倒信了。我心太躁了,虽说技艺上不输你哥,可心境上已输了大半。” 初晨笑这摇头,道:“我倒觉得公子不骄傲、虚心求进心态,已胜过我四哥了。” “哈哈……有趣。虽然我讨厌别人安慰我,可你这句话,我爱听!” 怀璧好久没这么开心笑过,心里对初晨越来越有兴趣了。他正眼仔细打量她,穿着比上一次华丽富贵许多,仪态气质却丝毫没被这些金银俗物所掩盖,反而加脱俗似仙,人也美了。 初晨被怀璧盯得不好意思,假意喝茶,余光偷瞄怀璧神色,见他脸颊微有些红润。初晨愉悦翘起嘴角,今儿这趟她算没白来。 俩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了。怀璧假意咳了一声,吩咐人把岸上两副画卷起来。 待二人回到秦王妃那里,怀璧冲着秦王妃附耳两句,也不知说什么,秦王妃笑着点头。又聊了一会儿,魏氏见时候不早了,起身告辞。秦王妃笑颜相送,临走时赠给一件礼物,用十分精致长匣子装。 初晨刚回到侯府,便被沉郁气氛压不过气来。她根本顾不得别事儿,着急想办法应对大房。她想了一夜,总算临时找到一个妥当解决办法,一个可以暂时控制住二房、牵制大房办法。 天刚亮,初晨用过一碗燕窝粥补气补血之后,便打着精神头等丁香来。等到了午后,老太太小憩,丁香才趁机钻进来,请初晨移步到园子里说话。 初晨还没到地儿前,隔着竹干空隙望见神情颓废吕氏,她没了往日富贵装束,一身朴素,脸面粗糙不像样儿,俩眼圈十分黑,偏偏怕丢人,又往上扑了一层粉,看着像是黑锅底面儿上沾了一层白面粉。 吕氏看见初晨来了,脸上立马堆砌出巴结笑容,十分麻利起身请初晨过来坐,临坐之前,还亲自从怀里掏出个干净帕子扑石凳子上,怕脏了初晨衣裳。待初晨屁股刚沾上凳子,吕氏立马跪地上,咚咚磕头哭求初晨。 初晨吓得起身,“二婶子您干嘛,您这不是折杀我这个晚辈么。”初晨把吕氏扶起来,让她坐下,吕氏不肯,还要跪。 “你不同意帮我,我就长跪不起。看你八妹妹年纪还小份儿上,你帮帮二婶子吧。二婶子确实做过很多对不起你事儿,是二婶子错,二婶子给你赔罪,你骂我打我踹我,我都没有怨言,你要我去死我也肯,只要你肯拉扯二房一把!”吕氏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我不会帮你。”初晨猛然松开吕氏胳膊,背对着吕氏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近卡文厉害,没有灵感了。听说闻苹果会有灵感,我弄了一个放电脑边上,变成苹果核了,灵感神马还素没有。。。。 62第六十一章 吕氏谈判 “你指望我救你?未免太傻了些。你对我做过什么,我不清楚,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吕氏立时瘫地上,嚎啕大哭,双手不停地拍地,大骂自己:“怪我坏事做了呦!老天爷不放我过我,不放过我们一家子!我可怜迁儿啊,你才三岁,你有什么罪?要跟着娘亲受苦喽!” 周迁是吕氏中年之后得儿子,生产时候十分艰难,如今刚满三岁,模样粉嫩乖巧,十分得吕氏和周峁疼爱。周迁是早产儿,身子自小就虚弱,不常被抱出屋,初晨统共就过年节时候看见两眼,还是吕氏远远地抱过去给老太太请礼,打照面。说起初晨和周迁关系,确实不深,只是个看过两眼弟弟罢了。 吕氏把他搬出来求初晨,还不如先前初霜有效果。初晨和七岁小初霜关系十分好,有什么好玩好吃从不会忘了她。可惜初霜是庶出,并不是吕氏亲生。吕氏先前搬出初霜,目很明显,就为了惹初晨同情。如今初晨没被感动,她便试着搬出小博同情。 初晨根本不吃这套,结果可想而知。 吕氏把地上土都刨出两个深坑了,初晨站那里纹丝不动。别说搀扶她了,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一次,吕氏彻底绝望了,心里对初晨又怨又恨。她以为初晨答应过来,八成是想帮她。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无趣,竟是单纯来看她笑话。 吕氏哭累了,哭干了,傻坐地上,呆呆盯着地面,不言不语。她世界不复存了,谁看不看她笑话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吕氏颤巍巍起身,眼中一片浑浊,面无表情往竹林外走,而她去方向正是荷花塘。 “你要去哪?”初晨见吕氏表情不对,冷笑道:“你不是周家得力管家媳妇么,天不怕地不怕,现连死也不怕了?” 吕氏止住步,身子僵了一会儿子,没有理会初晨,继续往前走。丁香要拦她,被陈妈妈等人阻止住了。丁香急得满头大汗,冲初晨哭求,请初晨劝一劝吕氏。 初晨闻言,笑了,很讽刺笑了。 “丁香,别怪我心狠,这个家里头,咱们个个能保全自己个儿已经是不错了,哪有什么精力去管别人?一不小心或者一个不留神,引火烧身,岂不悔死了。”初晨见吕氏越走越远,似完全听不到她说话,又笑了一声,继续道:“你死了好,老太太遂心了。二叔什么性子?这后宅事儿还不是由着老太太一人拿捏,初虹嫁什么样,六哥娶什么样,九弟被养成什么样,都和你没关系了。” 吕氏听这话立即停下来,扭过身子来,满脸愤恨,大声嘶嚎着‘不……不要!’。她太激动了,想要扑到初晨面前,却没注意脚下绊子,噗通一声倒地,也不起来,双手爬着地一点点往初晨方向爬去。 这时候,初晨对陈妈妈使眼色,她和丁香一起上前扶起了吕氏,量弹落掉她身上脏东西,扶着吕氏初晨对面坐了下来。二人中间,正好隔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早有吕氏备好点心和茶水,初晨为吕氏震了一杯茶。吕氏惶恐伸手接下茶,疑惑看向初晨,嘴动了动,终低下头,双手握紧拳头,什么也没说。 初晨见状,温温笑了,她要等得状况就是这个。她要让吕氏彻底绝望,绝望到恨一切可恨事物,恨到死,怨到死。吕氏频临崩溃之后,初晨故意拿吕氏放不下事物刺激她以让她那种不甘心不屈服力量扩张到大,然后爆发。经历过这一切吕氏,才有可能忍辱负重,才有重站起来可能。这便是《孙子九地》所言‘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这句话我曾对莲二姐说过,如今对二婶子,还是那句,我帮不了你,能帮到你只有你自己。”初晨修长食指落茶碗边沿,拨落上面残留水渍。 吕氏闻言惊讶抬头看她,充满希望眸子里闪出泪花来。她狠劲儿眨了眨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量让她情绪平和,继续听初晨说话。 “如果你真想改变初虹命运,便不要怕受苦。” 吕氏听初晨意思,她家初虹还有救?眼睛瞬间亮起来,拍胸脯保证:“我不怕!我连死都不怕了,害怕什么。人这一生我算看透了,富贵荣华算个屁,只要我儿女们可以好好地过活,我揪心满意足了。以前事儿,我真心后悔,我知道我现说什么都没办法弥补我对你伤害。初晨,二婶不要求你信我什么,你等着看,有那么一日二婶子一定会报答你。” “报答倒不必,二婶子只管报仇便是了。” “你意思是指——”大房?吕氏惊讶看着初晨,和她四目相对那一刹那,吕氏心颤巍巍,没错了,她眼里有着和她,不,比她甚仇恨。这恨,比她不止深多少倍。吕氏奇怪,初晨小小年纪为何会有这种超越死亡恨?还有,她为什么也恨大房?据她所知,大房虽然背地里搞了很多小动作,却十分小心谨慎,而且也没严重到害死人地步。 吕氏左思右想,脑子突然闪过一道光,叹口气,恐怕只有那件事了。 “那件事儿?” 吕氏下意识掩嘴,她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思忖了半晌,考虑该不该说。又想到大房对她已经这样了,况且初晨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还有什么好瞒着。于是对初晨道:“还不是秃头道士那事儿。” 初晨眯眼,疑惑看着吕氏。 吕氏这才意识到初晨不晓得,发现此事正是她对初晨示好机会。拍大腿对初晨解释道:“那个张氏比猴子还精呢。当年她为了争权,没少给你娘下套子。前三太太时候,老太太只疼三房一边,她气不过,后来三太太走了,你父亲要娶你娘,她怕老太太又走之前老路。查了你娘祖宗八代,屁大点烂事儿也跟老太太讲,老早儿老太太面前给你娘下绊子,你想想,你娘进门还有好么?后来你娘生了你八哥,老太太看字孙子面子上,对你娘态度好转起来,她又怕了,趁着你娘怀你,三弟出征时候,找到我,拿钱诱惑我,让我去寻个道士诅咒你娘肚子里孩子。偏没想会这么巧,这道士话刚说完两日,你父亲便出事儿了。老太太对你父亲疼爱,是比老大十倍呢,她把这份爱转成埋怨加载到你和你母亲身上,让你们白受了这么多年苦。这都是我错,当年我若不是听信张氏挑拨和蛊惑,不去找那秃头道士,你和你八哥或许老早被老太太疼爱手心里了,和你四哥一样了。” 原来这件事幕后主使也是张氏。往常真是小瞧了她,初晨知道张氏不简单,一直只当她深藏不露,不喜欢小事儿上出手。原来她早掺和进来了,只是藏得深而已。 吕氏见初晨沉下脸来,忙起身赔错道歉。 初晨摇摇头,示意她坐下。 “你不必和我客气,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你做过事儿,已经被捅出来了,你也已经得到相应报应了。路是自己选,后果要由自己承担。” 吕氏默默地点头。 “初虹事儿你打算如何办?” 吕氏听初晨这么问,激动道:“只要不嫁给夏家那个傻子怎么都想,那怕是个农户、地主出身,地方远点我都不介意。只要让她做个正妻,能名正言顺过着正常人日子。” “那宁家呢,宁家如何?” 吕氏叹气道:“宁家已经算是门好亲事了,只可惜老太太那边断不会同意,你六姐就是死也要嫁给夏家。这口气我不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累,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不然,等我死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初阳这孩子啊。她临走前给我那封信中,一再嘱托我写不许再辜负了初虹,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可现我……”吕氏提到初阳,不禁想起她悲惨境遇,脸上泪水连连。 提到初阳,初晨不禁想起二姐夫王成。她低头拨弄着左手腕上佛珠,心里念想着这佛珠曾经主人,初莲,自她出嫁之后一直没消息来,也不知她江南过得如何。 初雪、初莲、初虹,还有嫁到灵阳王府做妾三姐初灵……初晨突然想到这些周家女儿们将来似乎都是被大房单方面决定下了。 “二婶既然相中了宁家,不如差人好生打探一番,以确定那宁家少爷品行,若真如媒人所言,人品端方,性情谦和,不失为六姐良配。” 初晨说这话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吕氏有些不明白,拭干脸上泪水,问:“那老太太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63第六十二章 山雨欲来 “这门亲事是老太太打头求得,她亲自请媒人,宁家那边满意,二婶子二叔若查察合格了,自可签下婚书,定下这门亲事。于情于理于法都合理,任何人挑不出毛病来。”初晨紧盯着吕氏眸子,传意给她,希望她能领悟明白。 吕氏是何等聪明人,立即会意初晨意思了。确实如初晨所言,她和丈夫强行签下婚书,老太太那边也没办法阻止,毕竟这门婚事打开头是她提,她如果公然反对或者退亲什么,必然会落人口实,令周家再没信誉和名声可言。想到初虹可以解脱了,吕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转念想下,吕氏心又提了起来,夏家事儿怎么办?夏家人点名要嫡女作为交换证据条件,现初虹不嫁过去,难道要初雨嫁去?可庄王府那门亲事,别说张氏,老太太也必不肯放下。 初晨看出吕氏忧虑,推给她一碗茶道:“喝点茶,安神醒脑。二婶子是不是担心夏家事儿?担心整个侯府会受连累?” 吕氏咽下一口茶,痴痴地点头,眉头紧锁,十分紧张看初晨。这次,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可初虹,她怎么都不舍得撒手。 “二婶子放心,这事儿由不得我们操心。谁做谁担着去,管他们怎么折腾去。若说害怕,她们比咱们害怕十倍百倍呢。这祸是谁闯,谁罪大,谁官大,谁不舍得,谁摔得重?二婶子想想,他是不是比我们想找到解决办法呢?就算他找不到,老太太断不会把这个家断送,她老人家擅长临危‘不乱’了,她活这么久,自会有些老脸面,危急时刻才敢动用。依我看,咱们周家还没到树倒猢狲散时候,你且安心筹划六姐婚事罢。” 听初晨说到这不,吕氏安下不少心来。对初晨千恩万谢之后,才敢走。初晨一直坐原地,等着吕氏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她才起身往回去。一路上秋风四起,片片落叶吹过肩头。初晨停下来,掸了掸肩上黄页。她抬头,望着天空中碧蓝高高天空,叹口气,这样好天儿,算是暴风雨前宁静吧。 清闲了几日,初晨才想起那日她从秦王府带回礼物来。让玉瓶把匣子拿过来,亲自打开看,里面竟是两幅画,正是那日怀璧请她品鉴两幅好画儿。许是怀璧猜出她喜欢这两幅画,才托秦王妃送画。初晨俏皮勾起嘴角,双手轻轻地按住画卷两边,仔细观赏这两幅画。真美! 初晨统观整幅画,仍旧没找到绘画之人落款。初晨叹口气,也不知是谁画,单这画工比当下很多大师画作精妙百倍,这样惊世之作该留名给后人瞻仰才是。初晨确实对这两幅画喜欢得紧,命人将这两幅画仔细挂墙上,以便她日日观赏、学习。 这一日,周迢、周逸、周辽三兄弟被老太太叫去问话,这三人再过两日便要参加乡试了,老太太叫周岚、周远父子给这三孩子提点两句,嘱咐他们考试之中该注意些什么之类话。一炷香功夫便训诫完了,周逸直奔初晨房里。 初晨正看书,见周逸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还特意往他身后看了看,周逸身边常跟班八哥周遨没来。 “别看了,他今儿躲还来不急呢,你晓得他,讨厌伯父说那些文邹邹话。再说今儿个只叫我们这几个参加秋试,你八哥武举还要等个三年呢。” 周逸捡起初晨那本书翻看,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孙子兵法》。周逸无趣把书丢桌上,目光扫过一面墙,突然定住了。周逸仔细盯着墙上那两幅画,越加凑近了看,仍看不够,叫人摘下来给他看。 初晨晓得周逸是识货,乐滋滋问他:“怎么样?” 周逸侧头,死勾勾盯着她,指着画道:“哪儿来?” “别人送。” 周逸恍然大悟,眯眼笑道:“是那小子送吧?” “不是,是秦王妃。”初晨瞪周逸一眼,骂他口不择言,那种话传出去被误会了,她闺名还要不要了。 “你知道这是谁著么?”见初晨摇头,周逸惋惜对天长叹:“宝剑赠英雄,这么好画放你这个不识货人手里,太可惜了。七妹,你把它们送我吧?” 初晨从没听过周逸开口跟什么人要过东西,哪怕是对老太太。今儿他这么开口,足以证明这话珍贵。初晨决定逗一逗他,扬眉,摇摇头,表示不给。 “你求我,我考虑考虑。” “才不求呢,”周逸恋恋不舍得盯着这两幅画,连和初晨说话功夫都不舍得移开眼。“这画算你给我了,那小子也不肯,非拿刀劈了我不可,我可打不过他,求了也白求。等我打得过他时候,我再问你求吧。你听过玉蝉子么?” 玉蝉子?初晨点头,她当然听过,整个大明朝只要会用毛恐怕没人没听过玉蝉子威名,一介书画大师,自创了颇具风格玉蝉体书,是很多名家引以为豪书写之法。他画比他字有名,只是他很少绘画,存世之作不超过十幅,这其中还包括李易暴乱时被火毁掉两幅,也就是说世间仅存了八幅画。时间几乎没有人亲眼瞻仰过玉蝉子真迹,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流出一句流言来。说玉蝉子画有个特点,不留落款,名字自蕴藏画之中。 初晨对这个传说本来不当回事儿,周逸突然提起他——难道说?初晨一惊,趴桌子上仔细看两幅画,右下角乱草之中果然可隐约辨清‘玉蝉子’这三个字,且是越看越清晰了。 周逸咂嘴:“他是下血本了。若是我,可未必。” 初晨脸突然红扑扑,不好意思低头,等温热感消散了,才抬头,眼睛瞥向周逸。 周逸侧目而视,无辜道:“你再瞪我也无用,我坚持我想法。”想了想,玩笑似得补充一句:“这两幅画是无价之宝,随便捡出一幅卖了,能换多少个美女来。妹子,你这回拣着便宜了。纵然他和那十八个和尚关系好,又能怎么着,这两幅画够你下辈子活了。” “四哥!”初晨脸红头了,伸手打他,被周逸灵巧躲过。 周逸温笑道:“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随后正色对初晨道:“我虽和他同门,称兄道弟,并不十分了解他,他是不是和外人传说那样,我可不知道。将来你和他定亲了,许多事儿注定要你一个人担着,我们未必能使上力。我提醒你,别被他乖巧模样迷惑了,凡事小心些应对。他这个人——”周逸沉思了会儿,极找到合适词儿来形容,终于道:“我始终捉摸不透。” 初晨抿嘴,忍住笑意,拿一颗酸枣塞进嘴里,涩涩酸楚舌尖蔓延开。周逸瞧着初晨挺爱吃这东西,也跟着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嚼了一口,瞥眼初晨,赶紧端起茶杯一饮而。 初晨掩嘴偷笑,这枣儿恐怕只有她能欣赏得了。楠芹也笑着了,急忙续上一杯茶,周逸又喝下去小半杯。 初晨抓了一把枣儿放进绣着鲤鱼跳龙门红色小荷包里,递给周逸。 “祝四哥早日高中!” 周逸笑着收下荷包,问初晨:“七妹觉得我能考第几?” “自然是高中解元。”这个她可预知很准哟!前世周逸是高中解元,这一世初晨一点也不担心。周逸才学是货真价实,只要他平安进考场,发挥平常水平,必能高中。 “这几日四哥饮食上必要多加注意,她老人家赏给你大补之物,可不能吃多了。” “知道了,好妹妹,你比祖母还啰嗦半分!” 周逸笑着埋怨初晨一句,继续赏画。初晨也不打搅他,拿起针线想要继续绣花。陈妈妈这时候进来了,笑着和周逸请礼,而后眼巴巴看着初晨,似有话说。 初晨便带着陈妈妈去耳房,陈妈妈赶紧报告道:“二太太那边有动静了,马媒婆带着宁家大太太今儿个上门,现已经到了二太太院里,二老爷也,恐怕亲事要成了,此刻说不准已经把婚书签了。”陈妈妈话音颤巍巍,额头渗着冷汗,似以预料到周府将来‘热闹’。 “老太太那边呢?” “还不知道,二太太这回做周密,除了几个亲信,谁都没提前告知。” 初晨随即笑了,道:“宁家来人可不是偷偷摸摸,打从进门开始,看门婆子、扫地丫鬟、来来往往下人,哪个会瞧不见?这消息是瞒不住,很就会传到老太太那儿。此刻我知道这消息,她老人家必然也知道了。” “那、那怎办?” 陈妈妈吓得不知所措,豆大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滑。她们下人怕老太太发威,随便吼一声,够她们这些人颤个十天半个月。 有好戏看了,自然不能错过,她是爱看戏。初晨转身进屋,寻个借口把周逸赶走,自己换了身极为清淡素净衣裳,她坐铜镜前,简单地梳妆一番,对着镜中人笑了笑,自觉地妆扮没什么疏漏之处后,随即起身往老太太房里去。 64第六十三章 大房危机 张氏、初雨也,母女俩坐周母左下手边,初雨依旧是面带着微笑,见初晨来了,起身相迎,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初雨前几日染了风寒病,脸色有些苍白。初晨不过四五日没见她,却觉得她消瘦了不少。初雨亲昵拉着初晨,不忘和她寒暄几句,问初晨睡得如何,去秦王府情况如何。初晨这才回神儿,从容回答初雨问话。 周母将两个孙女表现看眼里,对着初雨笑着,十分满意点头。相比初晨‘发呆’,初雨表现太落落大方了,这令周母十分满意。说到底,初雨周母心里是嫡长子嫡孙女,她身上大家之范是别房丫头没法比。 初晨注意力不周母身上,她将目光移向张氏,张氏脸色不好,不过应酬之类假笑她还能笑得出来。初晨笑眯眯对张氏请礼,她真期待去看张氏一会儿知道消息之后神情是什么样。 果然,没一会儿,有婆子来向老太太回报马媒婆和宁家人来人消息。 老太太脸色立时不好看了,细问婆子情况,当她得知周峁也会面之列,心料事情不好。赶紧命人去请吕氏、马媒婆、宁家等人来这。没一会儿子,吕氏带着宁家夫人钱氏、马媒婆等人来此,周峁不此列,估摸是从二房直接逃了,不敢见周母。 老太太见钱氏、马媒婆个个喜笑颜开,心里已有不好预感,她严厉看向吕氏,见吕氏躲避她目光,心里顿时沉了下来。不等她发问,马媒婆第一个上前报喜。 “恭喜侯爷夫人,恭喜贵府六姑娘和宁家大少爷喜结连理!”马媒婆笑嘻嘻周母道喜,一脸谄媚,双眼冒光,满嘴冒着铜钱味儿。说白了,马媒婆这话就是为了赏。 初晨见马媒婆这副尊容,猜测刚才宁家和吕氏没少打赏她,故而贪心不足,对老太太这边有大期望。 马媒婆这边笑着,张氏那边真是哭笑不得了。初晨不好描述张氏此刻神情,震惊?气氛?恐惧?悔恨?各种情绪糅杂一起,让张氏那张脸扭曲到不能扭曲,难堪道不能再难堪。初晨特别注意了张氏那双手,管她把手按住扶手之上,指尖仍遏制不住颤抖。 相比之下,张氏身边初雨则表现得从容许多,听说初虹和宁家亲事定了,除了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意味之外,全程笑得亲切,甚至说了几句恭喜话。由此看来,初雨完全不知道她们大房已经陷入危机。 初雨见老太太没有打赏之意,以为老太太年纪大记性不好,善解人意给自己身边大丫鬟使眼色,赏了两个金锞子给马媒婆。 马媒婆笑眯眯掂量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连连冲初雨和老太太道谢。 马媒已然婆察觉气氛不对,笑呵呵拿着婚书对吕氏和钱氏行礼,道:“天色不早了,小这便去府衙报备,还赶得及。” 钱氏自然欢喜,这喜事自然是得了府衙批文越好,打发马媒婆走,另不忘嘱咐马媒婆给这对夫妇挑个黄道吉日。 老太太听到这里,已然十分十确定吕氏和周峁已经背着她和宁家签下了婚书。肚子里顿时升起一团气来,碍于钱氏,她不好发作。只好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吕氏,恨不得用目光把吕氏给千刀万剐了。 吕氏早料到老太太反应,老老实实地低头,不去看老太太神色。 钱氏是什么人,管理着宁家诺大产业,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大事儿没经历过?打从钱氏一进门见周家老太太那脸色,她便知道这门婚事周家老太太不同意。钱氏自然鄙夷她,这老太太当初上赶着找他们宁家结亲,现又变卦,钱氏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这个不守信用。 钱氏心里庆幸:幸好吕氏瞧上她家宁中是个老实稳重孩子,愿意结这门亲,婚书也签下了,周家老太太再挣扎也没什么用。故而,周母脸色,周母意见,钱氏完全不乎。钱氏对吕氏这位亲家母十分满意。钱氏做生意做久了,见过太多骗子说谎话,故讨厌欺瞒小人。她是个商人,免不得权衡利弊,算计成本,处于本能她当然要查周家六小姐过往,知道初虹一些丑事,比如屏风事件。钱氏是商人,对这些个闺房算计攀比没什么意见,她不介意,可这些世家大族们介意,便欲拿这些要挟吕氏,把聘礼价格降低。不想吕氏今日自甘坦白了初虹缺点,并主动提出减少聘礼事儿,这令钱氏十分佩服。 钱氏见老太太不给好脸色,没心情自讨没趣儿,客气和吕氏说两句离别话,带着人告辞。 老太太终于等到钱氏走了,立马打发走初雨、初晨两个小辈,对吕氏撒起火来。破口大骂吕氏阴损,吕氏则老实跪地不知声,等老太太骂累了,她及时地补一句‘我错了’,惹得老太太又是一顿撒火。老太太倒低年纪大,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发两次火之后,没力气对付吕氏。 张氏十分不解气,一直添油加醋,见老太天累了,她就代为骂吕氏,连连骂她不是东西。 吕氏一直按照初晨意思不吭声,不管老太太骂什么,只认错。吕氏素来是个傲气人,能做到这步实属不易,好容易挨过老太太骂,又听张氏骂她。心里蹿出一股火来,回想初晨嘱咐,并没告诉她怎么对付张氏辱骂,便觉得她可以自己擅自应对。 吕氏反驳张氏道:“母亲说我,我忍,这确是我错,我和老爷签婚书没提前和她老人家商量。你凭什么骂我?我嫁女儿轮得到嫂子管么?” “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初虹叫我一声伯母,我就管得。”张氏回嘴道。 吕氏气笑了,白眼张氏问:“那初雨叫我一声二婶子,我是不是也管得了她婚事,我叫她嫁谁就嫁谁?” 吕氏后面这句话,深深刺激到张氏。初雨嫁谁?吕氏这话里分明是讽刺警告她,让她宝贝初雨去嫁夏家傻子!张氏立时坐地上大哭,求老太太给她做主。 “母亲,当初咱们分明说好,初雨为了咱们周家,要嫁到庄王府,呜……如今,如今弟妹私自定亲,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哟。”张氏几下就哭成了泪人儿。 吕氏见她装可怜,也跟着哭了。 “母亲可不能偏心,她们都是周家骨肉,凭什么一个尊贵,一个低贱。我们比不过大房,也不想比,心甘情愿听着母亲吩咐,这些年媳妇何时忤逆过您?母亲啊,媳妇也是做母亲,心是肉长得,也会心疼自家女儿,我初阳已经……这些天,我常做噩梦,梦见初阳骂我,骂我不配做她母亲,害死了她,又要害死她妹妹。”吕氏哭得厉害,且哭得很撒泼,哭声震天,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脸周母心也跟着颤悠。 提到死去二丫头,周母不禁皱眉头,再看吕氏可怜劲儿,铁打人也会动恻隐之心。 “够了!你们都给我退下!”老太太烦躁扶额,她此刻头疼得厉害,根本没办法思考,赶紧打发走这两个闹事儿精。吕氏和张氏退下之后,老太太方舒口气,这会儿她突然觉得魏氏好处了。好歹魏氏不会像这两个女人算计来算计去,人简单直白。 点了宁神香,老太太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她本欲倒下,歇息一会儿好好想琢磨此事,却听外头有吵闹声,听着像是她大儿子周岚动静。老太太烦躁皱眉,正想着大儿子如此沉不住气,她屋门就被撞开了。 周岚一脸气急败坏神情,对周母大吼:“母亲,您怎么能由着二弟签婚书?这下好了,我怎么办?夏知命今天还催我呢,我怎么交代?如果他知道咱们这边糊弄他,把东西呈给皇上,咱们全家都得玩完!” 老太太平生讨厌被人威胁,听他大儿子这种口气训她,一团火蹿上来,骂道:“你给我滚!你这个六亲不认不孝子,要你有个屁用!我这就把你送去见官,保不准皇上念着你老爹恩情,放过我们。” 周岚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老太太话不是没有可能。 周岚赶紧跪地,认错道:“母亲,儿子刚才也是着急,才会口不择言。” 老太太可不吃周岚这套,很是反感他刚才作为,也上来一股子拗劲儿,冷言道:“哼,你和峁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肉,是,你比他有点出息,懂点事儿,可他再没出息再孬也是我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初你们算计二丫已经够狠,你可不能可一个坑!这事儿是你闹出来,你自己解决去,以后别我面前招烦!” 作者有话要说:哇喔,写完了,累大姨妈都来了,喵~~去厕所 65第六十四章 周母的精明 周岚没了办法,只得从老太太房里退了出来。夏知命嘴巴一日不堵上,他便一日过得不安生。直到秋闱放榜那天,周岚一直都是火烧屁股,他没办法应对夏知命,又舍不得牺牲初雨,只好硬生生拖着。才不过半月,胖得腰如水桶周岚,愣是瘦成了竹竿子。 放榜这天,官差敲锣打鼓来给老太太报喜,周逸果然高中了解元。老太太乐得合不漏嘴,从私房里拿了一百多两银子打赏官差和下人,摆了八大桌筵席宴请亲朋好友,另设了几间米棚施舍穷人。 周家四爷名声鹊起,流传出一段才貌兼备佳话,多少待字闺中女儿芳心暗许,誓要嫁给周四爷。自打周逸中了解元之后,一些世家大族贵妇们开始活动起来,时常以各种借口来走动相看,说亲媒人也往来不断,险些踏坏了周家换门槛。 要说这些世勋贵族之中,和周逸般配,当属工部尚书之女顾玲珑,顾玲珑当初有号称第一才女名声,追捧人众多,怎奈她顶着高傲名号选来选去,选到了十五岁还没定下,已然成了‘有价无市’剩女了。门第高碰过一次钉子之后,自不会讨嫌,门第低顾家又看不上。如此拖着,眼看要到十六岁了,顾家这才着急起来,再回首去找那些曾经意结亲人家,多半都已经定亲了,剩下几个不是人品不好就是长相太丑。顾家人不肯委屈顾玲珑,只好另求人家,选来选去便把对象锁定心中解元周逸身上了,顾家夫人高氏便勤往来周府。 周岚绞脑汁,没了办法,只好去求老太太。可老太太这些日子忙着和高氏等贵妇们应酬,替周逸相看人家,根本没时间搭理他。周岚想起也参加秋试儿子周辽,连个榜尾都没中上,他想拿个理由老太太面前夸一夸都没有,心里觉得憋屈,便把所有火气都撒到周辽身上。 甄姨娘心疼儿子,气哭了,抱着儿子不撒手。 周岚骂道:“都怪你宠他,瞧瞧他这幅样子,连周逸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甄姨娘哪里容得他这样骂自己儿子,破例回嘴道:“他当然比不上。住吃用,我们那样不是捡人家挑剩?老太太肯花大价钱给他请有名望夫子授课,我们呢,只能躲宗族学堂旮旯里受欺负!辽儿年纪不大,没考上可以再考,老爷耐着性子教导便是,二房周迢不也没考上么,他是嫡子,还比辽儿多学两年书呢。” 提起二房,周岚就一肚子火,一屁股坐凳子上,靠摔茶杯撒气。 甄姨娘从九岁开始做周岚贴身大丫头,俩人一起长大,也算是俩小无猜,和周岚建立了十分深厚感情是。周岚心里有什么事儿从来不会瞒着她,夏家事儿也是。甄姨娘是丫鬟出身,二十岁得了个小妾名分,是正妻张氏主动应允。她可是跟周岚身边‘老人’,又颇得周岚喜欢,可以张氏眼皮子底下活了这么多年,且生下一子,当然会有些高明手段和心机。 “老爷可是为夏家事儿发愁?若我说,这事儿咱们还得靠着老太太,今儿晚些时候,您再去试试?” “她那里忙得脚不沾地,我去了,要么是哪家夫人来访,要么是倦了累了,总不得时候,再去还不是一样?”周岚丧气道:“今儿上朝前,我特意后一刻才到,就怕那个夏知命逼我,一下朝我跟个耗子似得乱串,也为躲着他。再这样下去,我非被逼疯不可。” “老爷不知,前几日老太太不肯见你,确实是因为恼你呢,可过了这些日子,加上四哥儿中了榜,她老人家心里那点气早消了,你瞧你,都瘦脱相了,她会舍得?你这时候去求,正合适。即便是她正歇息着,老爷耐着心思等,让老太太见识到老爷诚意。” 周岚听着理,连忙要去换衣裳整理容装,被甄姨娘拦了下来。 “老爷这样去,才显得可怜呐。” 周岚不禁拱手,佩服给甄姨娘行了个礼。赶紧往老太太房里去,赶巧老太太闲着,立马见了他。果然,老太太见周岚突然暴瘦,心生怜悯之意,不等周岚说几句话,便应承下来。 周岚欢喜,心中有了希望,谄媚询问母亲:“你可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眯着眼没回答他,反而问周岚:“你这些天可想到什么中用法子来?” 周岚别有深意观察一眼老太太,见她问话并无它意,才敢回答:“儿子思量着可以让七丫头帮帮忙。” “她?”老太太皱眉,似乎没想到周岚会找到孙女儿身上,故而问:“她一个不足岁丫头,能顶什么用?” “儿子听说怀璧公子托秦王妃送了两幅玉蝉子画给七丫头,母亲大概不知,玉蝉子画作当世仅存八幅,乃无价之宝,圣上他老人家对玉蝉子画作是仰慕不已。公子明明有机会讨好皇上,却偏偏给了不识货七丫头,说明什么?说明他喜欢咱们七丫头,肯下血本了。即是这样,咱拿这事儿求他,他必肯帮咱们,有他和夏知命这层关系,必然能把此事干净彻底解决了。” 老太太思忖了一会儿,摇头:“你说不无道理,可是我听说这怀璧公子性情乖张,诡辩难测,连你那媳妇都没看透他,想必他是个人物,我们不好鲁莽行事。再言工部一事正是由他出面调查,你主动找他,一旦对方不念情谊拿了你,坐实了证据,我们再无翻身可言。至于他和七丫头关系,虽说口头上定了下来,可毕竟还没过手续,即便定了亲,咱们翻船,对他们秦王府也没半点影响。此事求他,不可行,不过倒是可以让七丫头探探他口风,了解案子调查进展,看看那个夏知命有什么其它动作没有,以防意外。” 周岚听老太太推敲谨慎有理,不禁佩服五体投地,连连点头赞同。他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悬着心放下了大半。周岚了解他母亲了,说话越是有条理冷静,越是说明这老太太心里有主意了,故而耐着性子听周母继续说。 “七丫头昨儿个被顾家二太太请去游湖,碰见了田家夫人,回来和我说,我才想起来咱们还有这门亲呢。” “田家?”周岚恍然,一时想不起老太太口里田家是谁。直到老太太后说是亲戚,周岚才想起来,她死去大姐娘家可不正是定远将军府田家。 周蕙出嫁时候,周岚十岁,那日他傻哭了一夜。后来周岚二十五岁时候,周蕙突然暴毙田家,他又哭了一夜。当年,老侯爷离家出走搬进了庄子隐居,老太太当年一个人累死累活撑起侯府,根本没有时间管教他们,大姐周蕙就是这时候担当起母亲责任教诲他几个兄弟,故而周岚对这位大姐感情特别深厚,甚至超越了他对母亲感情。只可惜大姐早亡,没等到他有出息可以孝敬她时候。 “你大姐当年死得有些蹊跷。” “怎么说”周岚一听这个,瞪起眼来,如果说大姐真是被什么人害死,他第一个不放过! “我曾找过给她把脉大夫,大夫说她肝火过旺,血气逆行;你大姐走得时候紧抓着胸口,面色扭曲,大夫推断说是得了绞痛之症。这种病,情绪平稳时候不会发作,只有气急时候才会——”老太太叹口气,拿帕子擦擦眼角道:“都怪那个姓田宠妾灭妻,娶个下贱歌姬回家,如今,还把那个歌姬扶了正!” 周岚听这话吓一跳,奇怪道:“当年大姐过世,母亲不是派人把那歌姬打了板子赶出田府了么?怎么会有扶正之说?” “哼,还不是你那个‘正直’姐夫,竟敢对我属下使银子,蒙骗我!若不是初晨回来和我讲说那位继室田夫人左眉心上有颗美人痣,我还真忘了是那个小妖精!” “真是她?”周岚有些不敢相信。 “是她!”老太太肯定回答,告知周岚:“可惜当年仆从被我打发了,若留到现必扒了皮抽筋。当年见过那小妖精,如今只有常婆子,昨儿个她亲自去瞧得,正赶上这位田夫人去法华寺上香,模样生和那个小妖精一模一样,比起当年,不过是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罢了。” “这还了得!我这便去报官抓她!”周岚立即起身,被周母呵斥住了。周母招呼周岚至身边,对其附耳低语一番,周岚听着听着脸上露出兴奋地表情,待周母说完,周岚摆手大赞。“好主意,儿子万分佩服母亲,这招真是大人心,既解决了我难处又压了那个贱妇一头。” 老太太笑眯眯点头,指使周岚去办事。 没多久,京城第一媒人马媒婆登门定远将军府田家,向田家待字闺中六 66第六十五章 夏府阴谋亲事 马媒婆可是长着一张能把死猪说成美女嘴,任凭她三寸不烂之舌,愣是把夏家少爷说成了抢手货。 “不瞒夫人,民妇这次来不是提亲,而是给您通信,夏家这门亲事可是百年难遇好啊,你想想,你若和夏家这样望族结亲,将来路还不是要多平坦有多平坦。这世家亲贵之中统共已有九家有意结亲,我想着多凑上一家,多得点赏钱啥,也给咱们将军府多谋一条出路不是。” 田家现任将军夫人柳氏是个势力贪财之人,听说说亲对象是名门第一望族夏家,喜不自胜。她见马媒婆满脸铜臭之气,心料他必是个贪财之人,自是不怀疑她话。得意使了百余两银子给马媒婆,力求她促成这门婚事。果然没过两日,马媒婆带着夏夫人上门,相看田婉婉。 相看之后,柳氏一直满怀希冀等着马媒婆消息,她耐着性子等了三五日不见人,便不耐烦了,打发人去请马媒婆。 这一日天近黄昏了,柳马媒婆方姗姗来迟。马媒婆手里拿着一张红色婚书,上头已有夏家人亲笔签名。 柳氏当下兴奋起来,问马媒婆:“你可是代夏家人来提亲?这倒好,改日我也要相看相看那夏家少爷了。” 马媒婆听这话,脸色僵了下,连忙摆手道:“夫人别误会,这婚书并不是——” “那是谁家?”柳氏听说她们落选了,不乐意截话道。 “这——” 柳氏见马媒婆犹豫了半天不说,怒道:“你倒是说啊,谁家?凭什么我们家婉婉落选?她哪儿点不好了?” “哎呦,夫人,婉婉姑娘秀外慧中,得貌兼备,是一等一好啊。” “那夏夫人是为什么不满意?” “满意,夏夫人当然满意。可她不单单对婉婉姑娘满意,同选另一家姑娘也满意,不知道选哪个好,便让小好生查探二位小姐品行,从其中选一位好。” “另一家?那是谁家姑娘?” 柳氏问完话见马媒婆支支吾吾不说,便拿了二十两银子贿赂她,马媒婆这才为难张口。 “正是周家。” 柳氏一听是周家,气得蹿起来,双手互相紧握着,踱步屋里徘徊。突然她顿住脚,吩咐丫鬟去取二百两银子来给马媒婆。 “婉婉这桩婚事我要定了。” 马媒婆迟疑着,没敢接银子,为难道:“周家四姑娘人不错,我这样不好吧。” 柳氏料定马媒婆是见个贪财货色,又加了一百两银子,统共三百两一遭儿推到马媒婆跟前。 “你随便挑个错处回夏夫人,就说那周家姑娘骨子里□,不适合做媳妇。” “唉!”马媒婆笑呵呵点头,放下手里婚书,欢喜拿出一块布装银子。 柳氏笑看着她,趁马媒婆不注意,把婚书抢到手里,使唤丫鬟把备好笔墨拿来,提笔签上了自己名字。 柳氏得意洋洋将婚书交还给马媒婆,叫她去衙门报备,早把这桩婚书坐实了,免得横生枝节。 柳氏因怕马媒婆太贪财,路途上出什么变故,特意安排了两个粗使婆子和她一块去。等婆子们回来禀告她一切坐实了,柳氏立马打发走所以人,把自己关屋子里,得意哈哈大笑。 哼,周家那个老死太太耍什么阴招都没用了,这门好亲事被她给抢了,你哭去吧! 柳氏突然想起当年她受委屈,连哭带踹发泄一通,顿觉得全身神清气爽。 田震雷剿匪归来,见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心里觉着奇怪,随手抓了个小丫头问话,方得知他六女儿婉婉定亲了。他才离开半月有余,这六女儿亲事就被草草定下,不曾问他半点意见。田震雷心生不满,连盔甲不曾换下,直奔柳氏屋中兴师问罪。 柳氏是哄男人出身,田震雷这点脾气,三两下便被她搞定了。临末田震雷还乐呵呵夸柳氏会办事,是个得体当家主母。 田震雷是武行出身,脑粗心大,对于后宅之事想不得那么周全,只听说婉婉亲事是和许多世族之家比赛争来,便觉得荣耀无比,又听说亲家是名门第一望族夏家,高兴了,险些乐掉了大牙。 高兴之余,田震雷拉着柳氏闲聊起来,问她:“你刚才说后和咱们争还有一家,是哪家?什么来历?” 柳氏垂目,不想回答,奈何田震雷是个执拗性子,她越扭捏对方越刨根问底。柳氏深吸一口气,面对着田震雷缓慢吐出两个字“周家”。 田震雷闻言俩眼皮跳起来,瞪圆了眼,吹胡子跳起起身,愤怒指着柳氏道:“贱人,好端端你惹她们作甚?咱们事儿若被发现了,我们都得死!” 柳氏不以为然:“夫君何必大惊小怪,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周府下人接连换了两茬了,只要不让老太太见着我,谁认得我?当年见过我晓得我身份,除了你和周家老太太,早死没了。”柳氏提起这些年苦,抹起眼泪来。“这些年为了你为了天龙我受了多少苦,好容易做了你妻,却和蹲牢房没什么分别,月月年年深居简出,我想去法华寺为天龙上一炷香都不敢。这种日子我熬了整整十八年,我受够了。从今以后,我要过得像个真正定远将军夫人!” 田震雷听说柳氏苦处,疼心里,眼圈含着眼泪,紧紧地拥抱着柳氏。腹中千言万语融汇成简单地一句话:“柳儿,你辛苦了。” 柳氏泪如雨下,脸颊紧紧地贴田震雷胸膛,失声痛哭。哭够了,她深情地抬头望着田震雷,柔柔笑道:“多少年了,你不曾叫我名字,多少年了,为了掩盖我卑贱身份,我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原来我叫柳儿!将军,你还记得么?当年长乐坊,我和将军第一次相遇,我因唱哑了嗓子,将军和我说第一句话便是‘柳儿,你辛苦了’。” 田震雷深吸一口气,抱紧怀中人儿,感慨道:“我怎会不记得。这些年确实委屈了你,也罢,当年事儿过去那么久了,想必她早把咱们田家忘了,往后你该如何走动该怎么出门便怎么走,只避开周家老太太便是。婉婉亲事劳你多费心,咱们只这一个女儿,必要好好筹备。” 柳氏欢喜应下,当夜便开始盘算着女儿婚事。正当她为这桩婚事喜悦之时,殊不知那位说亲马媒婆早卷着银钱,当夜便乘着马车逃离了京都,泱泱大明朝,再她寻不到她踪影。 初晨之所以算到定远将军夫人柳氏是当年那个歌姬,多亏了平日爱讲故事常婆子。 那日顾二太太请初晨过府去玩,初晨碰巧见着拜访高氏柳氏,初晨一眼认出了她左眉心那颗美人痣,加之柳氏身上带着一股与身俱来风尘气,再根据长相核算年纪,初晨立马生了猜测之意,觉得她极可能是当年常婆子所述故事中歌姬柳儿。可常婆子故事里,柳儿是已经被周母派遣仆从乱棍打死了。 初晨料定当年之事必有蹊跷,感觉当年大姑母暴毙也有隐情,故而故意老太太面前再三提及柳氏,引起老太太重视。果不其然,经常婆子证实,这个柳氏正是当年歌姬柳儿。 如此便可以大致推敲出一个故事:当年周蕙暴毙,周母大怒誓要惩办小妾柳儿,田震雷以李代桃僵办法保住了柳儿性命,并将其寄养一家姓柳官吏人家,待风声过了,便以让柳儿以良家闺女名义嫁进将军府做了正妻。 整个过程,用四个字形容就是‘胆大妄为’,用两个字形容就是‘作死’。 对于初晨来说,田家是个意外收获,然而这个意外却导致了另一场意外:大房问题被彻底解决了。 初晨本打算趁此事让大房再抬不起头来,可惜被老太太半路算计了。她万没有想到她一时八卦之心,引得老太太把田家人算计进来,谋到一个堪称完美解决办法。 且说大房麻烦被解决了,按理说张氏该恢复精神了,岂料她越病越重。 张氏从老太太扬言不管大房之事时候,精神状态就不大好,时好时坏,后来就病了,卧床不起。周岚暴瘦时候,张氏基本是床上度过,不顶什么用,于是周岚有什么抑郁便只找甄姨娘商量。而张氏病着这段时间,周家管家权只好暂由交给魏氏打理,魏氏不大擅长管这些,老太太便让甄姨娘协助管理。于是,甄姨娘周家地位攀升了不少,多数仆人已经把甄姨娘当成了正经太太伺候。甄姨娘得势,以及周岚不管不问,使得张氏病情愈加厉害了。 67第六十六章 探病、反攻开启 初晨知道以张氏城府,绝不会那么甘心去死,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正好初晨也打算趁此时候歇一歇,打理一下她铺子。岳福楼后面烂泥塘被填埋差不多了,初晨叫焦炭买些碎石铺上去,建了两处凉亭,恰巧烂泥塘边有几颗有年头垂柳,三人合抱那么粗,枝繁叶茂,垂柳滔滔,辅以假山顽石装饰,再移栽几颗花草,比不过世勋府邸后花园,却也是小巧玲珑,景致优雅,别有一番风情。 小园子修好那日,初晨特意请了老太太指示,去实地查看一番。初晨坐着小轿,除了带着自家丫鬟嬷嬷之外,另有十个婆子妇人跟着,一路到了岳福楼后门。因侯府七小姐驾临,焦炭提前打发走楼内无关小厮杂役,停业一天,恭候七小姐检查。 初晨当初买办岳福楼没少操心,她一直只从别人口中听岳福楼如何如何,没亲眼见过。今日她得幸见一见,发现岳福楼坏境比她想象好,心情大好。 初晨满意当属后院那片建花园子,十分风情雅致,上了岳福楼三楼,临窗而坐,恰可将园中风景揽。雅间摆上一小桌,弄几样精致荤素小菜,再配以窖藏多年青梅酒,自斟自饮,别有一番乐。 焦炭将早准备好账本奉上,请初晨查账。初晨草草翻看几眼,不觉得有什么疏漏之处,于是翻到后一页,查看月余来纸铺子盈利,毛利五百两,抛去成本人工,赚足了三百余两。 初晨叹道:“倒比前一个月多些。” 焦炭回答:“正是,赶上秋试,笔墨宣纸消耗大,才得了利润,可这秋试之后,生意冷清许多,这几日少有人问津,我怕下个月赚不了这么多。”焦炭说到后面,有些紧张,他偷偷地瞄向纱屏,打量那个模糊影子,觉着对方好像没什么怒气,才敢继续道:“恐怕连,连一半都赚不上。”焦炭说完话,紧闭双眼,做好了准备,等着七姑娘骂她。 “嗯,我料到是这样。既是不盈利,开着也没什么意思,先关了吧。” 焦炭一听,心忘跳了,面露失望之色。 焦炭扒拉手指算一算,这纸铺子虽说盈利了,可挣来钱悉数投了后面园子上,现再将岳福楼倒卖出去,价格也不会回高起来,肯定比购价要低。做生意这东西讲求财运,转手两次仍不盈利地方,会被认定晦气,加之边上有秦王府状元楼挡着,谁还再敢花一千多两银子冒险? 焦炭略有些失望,他没想到起姑娘买这铺子做了个赔本买卖,姑娘素来是有正经主意人,这回却是马失前蹄了。 初晨记得岳福楼宣纸铺子是临时改搭,把原来一楼大厅桌椅等物撤了,置办几个货架,挂上字画宣纸,便就开张了,连岳福楼牌匾都不曾改过,很是随便。这也因她当初没什么闲钱,暂且行了个便宜之法。现庄子正值秋收得利时候,她可以动用这些钱把岳福楼正经修整一番。初晨心里盘算着大概需要多少银子,钱够不够之类,完全没注意焦炭误会了她意思。 等焦炭发了第三层冷汗时候,初晨才缓缓地开口道:“你把一楼那些东西撤了吧,重布置,全要换,墙面也要粉刷,雅间里这些家具也换了,弄些文人喜欢风雅之物。我这边银子不多,麻烦焦管事多费心,仔细着用。岳福楼牌匾也要换掉,我已经吩咐了下去,这几日便会有人送来。” “嗳,嗳!”焦炭激动应下,才松口气,转身兴高采烈要走,突然意识到重要问题没问。“姑娘到底要开什么铺子?” 初晨便把她想法说给焦炭听,她还是准备做书纸铺子,却不是单纯卖,而是以茶楼形式推销,先为文人骚客免费提供文雅地方,让他们花钱买书买纸来吟诗作赋,顺道也可售些茶水和特色点心。焦炭听了这个主意,连连道好。 初晨又将她带来红果糕给焦炭品尝。 “嗯,这点心好,别家没有。单做这个,便不愁不来人。” “等咱们庄里特有红果下树,还有钱姥姥那里,你都要收来作原料,做出红果糕比这个还好呢。” 初晨当初有幸得了这方子,便一直想这开间点心铺子。后来因她听周逸抱怨京城没有什么文雅地方,才想了个既能赚书纸钱,又不耽误卖点心法子,再说这铺子做是文雅人生意,做大做强了,自然会让魏氏老太太面前长脸。可谓是一举三得。 初晨见焦炭干劲儿十足,相信他能办好,自此便放心把铺子交予他打理,除了每月照例过目账目,再无二话。 初晨岳福楼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便乘着小娇回府。刚进门,留守丫鬟月季便凑了上来,告知张氏病重消息。 “今儿个老太太亲自去瞧,大太太睁不开眼,话无底气,才开口没两句就喷了一嘴血,当场吓晕了四姑娘,连老太太脸色都变了。这回儿请了宫里头御医正瞧着呢。姑娘,咱么要不要去看一看?” “去,喝口茶后便去。” 初晨听时候没什么表情,听完之后沉思了一小会儿,嘴角突然翘起来,乐滋滋笑了一会儿。嘴里小声嘟囔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缓缓地端起茶碗,慢慢地吹着,等把热茶吹凉了,再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喝完茶,又换了身衣裳,把原来穿素净暗花细丝褶缎裙换成了崭翡翠撒花洋绉裙和软银轻罗百蝶穿花褂子,头上多插了两只翡翠青音蝴蝶戏珠步摇。 到了张氏屋前,正有两个小丫鬟捧着药盅出来,见到初晨,连忙让路行礼。初晨看眼药盅,空,底部残留着少许黑乎乎药汤,散发着淡淡馨香甜味儿。进了门,一股浓烈涩苦药味儿扑来,有个婆子端着一窝药渣匆忙地从耳房出来。初晨猜张氏那间屋,便抬脚进去了。果然,张氏面色蜡黄卧床上,闭着眼。初雨一直坐床边陪着她,正拿着一面纱绣什么,十分认真出神,并没有注意到初晨到来。 初晨也不急着叫她,先环顾四周,这屋子是耳房,地方自然不大,平常多是给下人住或是存放物件。张氏这间屋子也是,除却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两个凳子,再没什么地方了。初晨蹙眉,失神看着卧床不起张氏。 “咳咳……”张氏突然咳嗽起来,初雨赶忙拿帕子递到张氏嘴边为其擦拭,张氏醒了,眼睛张开一刹那和初晨相对,半晌,没动。 初雨顺着目光看见初晨,立马笑了,请她坐下,亲自为她倒茶。 “妹妹怎么来了。” “大伯母病重,我自当来看看。” “难——为——你——有心。”张氏突然干巴巴咧嘴笑了,眼珠子冲着初晨方向动了动,又是一阵咳嗽。张氏招手,把初晨拉到自己床边,抚摸着初晨手背,抬眼赞道:“七丫头真美,瞧你今儿打扮,跟朵牡丹花似得。初雨,多和你妹妹学学,你也这样打扮着,多精神,我光看着病就好了大半了。”说完,张氏又是一阵咳嗽。 初晨听出张氏话里讽刺意味,笑道:“伯母没怪我,真是万幸。您还记得么?这裙子是去年您带我去镇南候府时候送我,我一直没舍得穿。今听说伯母病没什么起色,便想着穿这件衣裳来冲一冲,许会有用呢。” 张氏心里咯噔一下,警觉看眼初晨,见她笑得挺真诚,不像是有什么意图。张氏心稍安了下来,可回头细细琢磨初晨刚才话,越琢磨越觉着不对味儿。 张氏心里合计着:难道七丫头知道了她当初带她去镇南候府意图?不对,那时候如果七丫头晓得这事,又怎么会由着她摆布,乖乖跟着她去镇南候府呢? 张氏突然回忆起这一年多来初晨老太太面前翻身得宠经过,还有她次次化险为夷时表现得沉稳大气。张氏隐隐有种不详预感,心猛地沉下去。当她再次抬首之时,恰好对上了初晨眸子,那双眼正弯成甜美月牙形直勾勾盯着她。张氏心里一阵寒颤,血气上涌,又咳嗽起来。 红鲤端着熬得汤药进门,初雨赶忙扶起张氏,伺候她喝药,饮完药之后,娴熟捻一颗蜜饯塞进张氏嘴里。张氏咀嚼两口便咽下了。喝完药,张氏又躺下了,闭着眼,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入v公告:接到编编通知,本文将于8月28日也就是本周三入v,因为公共章节不能超过十五万,所以不得不倒v,倒v章节从第48章到67章,66、67章这两天会日出来,周三前都是免费,抓紧看哟。v当天会有三,v后量有保证,日同时可能会加。本文*独家首发,禁止转发转载,已转发请撤文,谢谢! 后,感谢一路追文到现亲们,希望亲们可以一如既往支持鱼,鱼会很加油滴! 68第六十七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初雨当张氏疲乏,招呼初晨去外间说话。 初雨先拉着初晨手,笑着上下相看她一通,乐道:“你和四姐说,今儿是不是出门了,穿这样得体,你别指望我信什么穿艳衣冲病鬼话呢。” 初雨虽然笑着,可笑意没到眼底,很明显她讨厌初晨穿这么光鲜来瞧她母亲,却又不好意思直说。她是什么人,正经长房里大闺秀,她才不会和三房不懂事七妹妹一般见识。可到底是心里头膈应,委婉讽刺了初晨一下,告诉初晨她不信那套鬼话。 初晨轻笑,欢喜扯着裙子,转了一圈给初雨看。神秘兮兮对初雨道:“四姐不信,咱们打赌呗,我保证伯母病近日必好。如果五天内伯母能下床了,可要算我功劳。” “胡闹!”初雨当初晨真傻了,嗤笑一声,再不打算理她,打发她点走。初晨便转到老太太房里,告诉老太太她去看张氏了,并且把刚才那套穿喜庆衣裳冲病说法告知老太太,老太太正饮茶,听初晨那套话差点被茶水呛死。 老太太比起往常,倒有些宠着初晨了,并没有严词责备她什么,而是耐着心思,摆出饶有兴致表情问初晨是谁告诉她。 “我托陈妈妈去庙里替我给大伯母求平安,庙里和尚说,陈妈妈那时候走急,也忘问了那位法号是什么。可陈妈妈说,那和尚衣着不凡,身披金缕袈裟,慈眉善目,必是什么得道高僧。我想着信一信也不亏什么,便照着做了。” 老太太听说是僧人话,信了半分,笑赞道:“难为你有心,不管它是不是真,你这份心,难得。” “祖母您等着吧,这几日大伯母病必好。”初晨笑眯眯对老太太拍胸脯保证,突然想起什么,看着老太太,摆出一脸为难神色。“祖母,您去看过伯母,她住地方不适合养病。” “唉,我也这么说她,奈何她性子拗,非说什么她一旦……不想污了那房子。唉,我可是把什么好都给了她,人参鹿茸每日一斤一斤送过去,事事顺着她心,可她这病怎么还不好呢。请来御医说她没大碍,就是心思太重才病成那副模样了,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什么房子事儿。你说,咱们侯府还差个房子不成?” 初晨点头附和,蹙眉对老太太道:“这可怎么办,明儿顾家两位太太来,以她们和大伯母交情,若听说伯母病着,必会去瞧大伯母,这人员杂乱,若被不知情误会了,还以为咱们周家寒酸,怠慢了伯母呢。” 老太太是个好面子人,一听这话脸色严肃起来。“大媳妇病严重不好挪动,咱们也不能外人面前扫了侯府面子。常婆子,你去传话,责令府中人管好嘴巴,不准任何人提起大媳妇害病事儿,若有顾家人问起,就说她闭门礼佛!”老太太又想到初雨,怕这孩子明儿个提不起兴致,便叫人去通知初雨,明个只管守张氏身边不必过来了。 初晨遂了心愿,不多逗留,转而去了魏氏那里,把铺子情况说与魏氏听。魏氏打从管家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初晨刚来说两句话功夫,已经有四个人过来回话。 初晨冷眼观魏氏处理事情比以前老练多,有耐性,心里替她高兴。 魏氏打发走来人,吩咐翠巧去外头拦着,她要和初晨说几句体己话,再来人回话只管让她们先等着去。 魏氏一把搂住初晨,拉进怀里,心疼道:“瞧你,身子骨越来越瘦了,要多吃些饭菜,才能长得肉头水润。” “肉头水润?母亲把我当什么养呢。”初晨撒娇,露出一段雪白胳膊给魏氏看。“你捏捏看,别瞧着它细,肉着呢。” “是是是,我女儿漂亮了,身材风流。” 初晨被夸乐了,嘻嘻笑了一通,才想起正经事儿,和魏氏说:“母亲不要管家了,出力不讨好活儿留给别人干去。” “你这丫头,怎突然和我说这个。这管家活儿怎么出力不讨好了?据我所知,你大伯母二婶子可是抢着干呢。” “人家喜欢做,是想从这里捞油水,母亲会捞么?” 魏氏脸上立即露出鄙夷之色。“欺上瞒下,贪图蝇头小利,乃为正人君子所不耻,你娘我是个女君子,当然不会做这等不知廉耻事儿。” “这就是了,前头两任贪财捅窟窿,要咱们去填怎么办?这管家权不要也罢。” 魏氏觉得初晨说理,她不贪图这点权利,为那点面子她天天累得半死不活,不值!如果再惹得一身臊,就不值了。 “可你大伯母病者,你二婶子跟个废人似得,我不干,谁去干。” “那不是还有一个帮你么。”初晨提醒道。 “甄姨娘?”魏氏见初晨狠命点头,大笑道:“你傻了,她是个姨娘,哪有资格当侯府家,就算这三房女人死光了,也轮不到她啊。” “呸呸呸!母亲说什么呢,可不能咒自己。您只管找个理由放手不管,甄姨娘管不了几日,自会有人接手。” 魏氏猜初晨脑子里又琢磨什么鬼怪呢,也懒得去过问,反正女儿比她聪明就是了,也多亏了女儿,她才有今日侯府受尊重地位。遂也不反驳什么,照着初晨话去做了。 次日,因顾家两位太太到来,侯府各处热闹起来。这次筵席,众人关注焦点却不这些尊贵夫人太太身上,而小辈身上,中了解元周逸、经元顾品礼以及堪称第一才女顾玲珑,两位貌比潘安才子和一位绝世貌美才女站一起,太闪耀,太吸引众人目光。特别是周逸和顾玲珑站一起,才子佳人,堪称京都城有史以来登对金童玉女。以致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有关周逸和顾玲珑亲事被炒得沸沸扬扬。 初晨预料到这次应酬麻烦,称病没去,勿自躲房里画画。等天稍晚了,去老太太房里定省,正好有丫鬟来回报老太太说张氏病情好转。等老太太第二日带着人去瞧,张氏已经可以榻上坐着了,一次可以吃小半碗粥,笑起来也不再那么干巴巴了。等到了第四日,张氏果然可以下床了,面色红润起来,人也精神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初晨带着老太太去见证奇迹这刻,令老太太不得不信服初晨当初说那些话了。老太太认定是那个得到高僧指点灵光了,若不然,已经病重吐血张氏怎会短短五天之内康复下床? 老太太把初晨当个宝似得搂怀里,指着张氏道:“你可要好好感谢七丫头,多亏她孝心去求高僧,你病才好。” 张氏脸僵住,尴尬扯起嘴角,不情愿对初晨微笑,向其表示感谢。张氏说完,见老太太还是看着她,心里冷哼一声,不舍从手腕上撸下来一只碧绿剔透镯子塞进初晨手里,又赔笑着说了许多感谢话。老太太这才满意了,嘱咐几句之后,带着初晨离去。 等人走了,张氏立时气得嘴发紫,随手推到一只瓶子碎了。初雨吓了一跳,赶紧逃开。张氏随后发了疯似得拍桌子,初雨以为张氏魔怔了,赶紧上前阻止,询问缘由。 “你知道那镯子值多少钱么?死丫头,白白占了我便宜。”张氏咬牙切齿道。 初雨记得那镯子是母亲祖母留给她,很值钱,也有意义。心里头也替母亲舍不得,埋怨道:“母亲刚才何必给她呢,随便捡点别东西也行。” “你懂什么?你不知道老太太刚才看我眼神儿,好像我得了多大便宜不晓得感恩似得,我能不给么。你祖母眼里头,你七妹妹就是我救命恩人!” 初雨不以为然,道:“母亲确是七妹妹穿艳衣来冲喜之后才好,她还和我说你必能五日之内下床呢,算算今儿个才第四天,可不是这样呢。咱们算破财免灾,母亲身体好着比什么都重要。” “哼!”张氏恨得牙痒痒,真想把死丫头撕碎了煮着吃。敢贪她镯子,不要命了!什么穿艳衣冲喜,屁话!她压根儿就没病,硬饿得没精神,吃上饭就能好,根本用不着什么高僧点播。 张氏装病事儿谁都没告诉,包括初雨。她本来想多装几天,让老太太、周岚紧张她几日。可惜计划没有变化,甄姨娘那贱人竟然得寸进尺,谋得了管家权,老太太那边也不帮着她,对外隔离了她们母女。张氏眼见着情势不妙,不得不速恢复‘病情’,倒便宜了初晨那小丫头,她语言都成真了,大家自然都信她。 装病事儿绝不能说出去,张氏哑巴吃黄连,打碎了牙硬往肚子里咽。 69第六十八章 夏府闹剧前奏 张氏‘柔弱’了两天,过渡一下,便雷厉风行起来,先是把管家权收了,后是把周岚从甄姨娘那头抢回来。 张氏很明白她如果想拉拢回丈夫心,光靠他们这些年那点微薄夫妻情分根本不够,论到男女感情来,周岚和甄姨娘深厚。可她有一样比甄姨娘强百倍。她是正妻,正经大家闺秀,她有身份有手腕,可以帮衬着周岚振兴这个家。她必须要向丈夫证明,这个家没了她张氏根本不行! 这一次,她要替他那个不争气丈夫出头,向夏家人索要威胁她们证据。 张氏想要证据,首先得有机会去拜访夏家,以她身份拜访夏府是要有个由头。恰好三天后是夏知命夫人冯氏过三十五岁生日,冯氏下帖邀请一些亲戚贵妇过府小聚。张氏便想着趁这冯氏过生日,托个人引荐混进夏府去。 可惜张氏不晓得冯氏邀请名单详细有谁,左思右想,她料想夏知命两位姐姐秦王妃和顾家二太太必会去,她求其中一个带着她去便可。 张氏首要想得是顾家二太太,她身份和张氏相当,说起话来比较容易,不像秦王妃那样高高上难相处。况且顾家这些日子常和周家来往,十分中意逸哥儿和她家大姐儿顾玲珑亲事。张氏开口去求,顾家二太太肯定会应下。 张氏想到此,一切困难迎刃而解。二话不说,亲笔书信一封,差人去顾家下拜帖。岂料送信人怎么去就怎么回来了,把信原封不动退给了张氏。 张氏奇怪:“顾家二太太不同意?” 小厮回道:“太太信送晚了,顾家二太太昨儿个去了帝师园拜访太傅,说是等夏家太太过完生辰才回来。” 张氏失算了,心里莫名烦躁,怒气冲冲撕了信,打发走小厮。她甩着帕子屋子里来回踱步,转悠了一刻钟,终于止住了,恨恨跺脚。回首对身边红鲤道:“去,把过年我打首饰包起来,拿上。” 红鲤乖乖去取来,问张氏:“这首饰花了不少银子呢,太太一次都没带过,还说等着四姑娘出嫁时候再戴呢,您现这是要送人?” 张氏咬一口下唇,深吸口气,狠下心来,点头。带着四个丫鬟两个婆子直奔老太太院子。张氏路过老太太屋子,透过窗户见他正卧榻上休息,望春坐边上低头绣花。张氏往东拐,到了老太太正房后头抱厦,门前正有俩小丫鬟嬉闹,见张氏来了,连忙挑帘子向里头通报,楠芹正拿着盆出来准备舀水,瞧见张氏连忙过来行礼。 张氏看眼楠芹手里东西,笑问她:“你们姑娘忙着呢?” “回大太太,姑娘喜欢午饭后歇一小会儿,刚睡醒了,不大精神。” 张氏点头,吩咐楠芹赶紧去舀水,自己则进了抱厦,先外间等着,待楠芹伺候完初晨洗脸之后,才迈步进了里间。 初晨见张氏来了,笑着上前请礼,让张氏坐下。 张氏客气了两句,盯着初晨脸,许是因刚擦洗过关系,脸有些嫣红,笑起来干净舒服,没有半分胭脂气。张氏向来护犊子,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初晨样貌确实比她家初雨漂亮。 张氏拉着初晨双手,慈眉善目笑着。 “来,让我看看,咱们七丫头长高了,也漂亮了,这方圆五百里怕是找不到比咱们七丫头貌美。”张氏顺手捋着初晨滑到胸前一缕长发,语重心长道:“伯母啊比你活得久,比你懂这世间百态。女人啊,再漂亮也有人老珠黄一天,故有句俗语叫‘长得美不如嫁得好’。因由这句话,总有些傻姑娘以为选着家世人品好对象,就可以牢靠一辈子了。哪有那么简单!上面公婆要伺候好,下面叔叔小姑子照顾周到,中间夫君还要时不时讨他欢心,这之间必须要找好了平衡,不能厚此薄彼。若只顾着孝顺公婆,忽略了夫君,就会被别女人钻空子。丈夫是天,没有丈夫为你撑腰,跟天塌了没什么分别。若只顾着夫君,忽略了公婆那里,你夫家没地位,根本活不下去。” 初晨扯着嘴角赔笑,有点累。她知道张氏不会无视献殷勤,肯定是有事来求她,求人之前有必要说这么多废话?她以为她耗费点唾沫,她就回对她感激不?呵,真把她当三岁孩子耍呢。 张氏掏心掏肺说了许多,七丫头只是淡淡对她笑着,聊表了一句谢谢,和她想象感激涕零场面相距甚远。张氏十分尴尬,干咳了两声,不得不改换第二种方式。 红鲤将檀木匣子放到初晨眼前,打开盒子,露出里面各式样珠宝首饰。 初晨瞄了一眼,看似挺贵重,很意外看眼张氏。 张氏以为初晨动了心,笑着把匣子推到初晨跟前。道:“你和怀璧公子定亲,这是天大喜事,伯母一直没表示什么,这几样首饰算作我恭贺。” “伯母太客气,这首饰太贵重我不能要。”初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张氏脸色有些尴尬,继续道:“再说这首饰样式不合适我,倒适合像伯母这样年纪人。” 张氏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话,脸色立马黑了下来。她生气瞪着初晨,对方想什么都没发生似得正饮茶,面色没什么异状。难道是她多心了?初晨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口不择言?考虑到她有求于初晨,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发火。故而初晨抬眼时候,张氏脸上已经换成一副笑颜。 “这是伯母心意,你留着送你母亲也好。”张氏势必要把东西送过去,让初晨拿她手短,替她办事。 初晨不动神色,也没什么耐心耗下去,也不再推拒那匣子首饰,而是直接问张氏:“伯母今儿来有事?” “呃,是有那么一件小事找你商量。”对方收了礼,张氏口气也硬了些,拿着长辈吩咐晚辈口气道:“我听说夏家太太过寿,秦王妃要你过去?秦王妃那人你可能不了解,有时候很难缠,伯母怕你一个人跟去会吃亏。毕竟你和怀璧公子指婚旨意还没下,保不准会有什么变数,你让伯母跟着你去,凡事也有个照顾,咱们小心为妙。” 初晨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件事。秦王妃请她去夏府之时,本就让她带着一位长辈陪同。初晨本想让母亲魏氏过去,现张氏想去,让给她就是。初晨猜测张氏这么想去夏府,八成是想替周岚出头,向夏家人讨要什么把柄。她就算此刻拒绝了张氏,张氏必不会甘心,肯定会请老太太出马让她答应。与其那样,她不如直接答应了,让张氏对她生点感恩心思。 三日后冯氏寿宴上,场除了秦王妃、高氏、顾家两位太太、庄王妃、田家夫人柳氏,另有英国公夫人李氏、靖江王王妃庞氏等人。这些家贵妇们多带了自己儿女来凑热闹,像秦王府怀山世子、怀璧公子;镇南候府高氏带来小儿子高曦;顾家大房顾玲珑、顾品礼兄妹,顾家二房顾品轩;庄王府怀恩世子,以及田家柳氏带来田婉婉;李氏和庞氏孩子年纪尚小,便没带过来,其它夫人们带来孩子多七八岁之间,样貌尚未长开,不作一一赘述。 初晨和魏氏刚到,第一眼就被左眉心长痣柳氏吸引了注意。柳氏正带着一名年纪十三上下姑娘和冯氏说话,满脸谄媚,话里内容多是夸赞她女儿如何德才兼备温婉可人。冯氏笑容满面,瞧表情是对田婉婉十分满意,突然她把头转到这边,冯氏看见初晨和张氏,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笑着迎过来,将柳氏引荐给她们。 双方寒暄之后,柳氏因要迎客先走了,留下她们四人。 柳氏听说对方是周家大太太,立即摆出一副得意表情,抬着下巴看张氏和初晨,眼珠子转到初晨身上时候,停留了好久,才冷这口气问:“你就是周家四丫头?” 初晨翘起嘴角,饶有兴致看柳氏,她竟然把她当成初雨,而且是以胜利者姿态看着她。 柳氏见初晨不回应他,觉着她没礼貌,拉着田婉婉,说教道:“你可不能学她,长辈问话一定要有礼貌回答,方显得女儿家贤淑端慧。娘和你说啊,她就是当初和你一起被夏家太太看中人,因她没礼貌,夏家太太才选了咱们。” 田婉婉眨了眨眼睛,鄙夷看眼初晨,点点头。 不等初晨发话,张氏先急了,柳氏这话里摆明是要挑衅她女儿初雨,这还了得。 “你当自己是谁,编什么瞎话,别得了点势就忘本,有你哭得一天。我还告诉你,她是我侄女,是周家七姑娘,将来要和怀璧公子定亲人物。你刚说什么?她没礼貌?等一会儿秦王妃来了,你可别忘了当着她面儿说。” 70第六十九章 夏府闹剧中奏 柳氏一听说眼前这姑娘是秦王府媳妇,表情立时僵住了,等回神儿,立马向初晨赔礼。 “夫人不必自责,是初晨未表明身份,让夫人误会了,初晨该赔礼才是。” 柳氏见初晨是个好相处,舒了口气,笑嘻嘻道:“没关系,没关系。”说完便拉着女儿田婉婉离开了。 张氏不甘心,扯着初晨袖子责问她:“你怎么能和她那么客气,明明是她欺负你先。” 初晨别眼张氏,瞧她摆出一副理所当然样子,心里很不舒服。她转头看着跟柳氏身边那位年轻姑娘,她就是那个叫田婉婉姑娘吧,她应该还被蒙鼓里,不然哪会有心情来参加这种筵席。初晨用全力握拳,死盯着田婉婉背影。不管她母亲做过什么,她是无辜,她不该和当初她一样,被那个傻子白白糟蹋了。因她当初多嘴,才有了田婉婉今日,虽然说坏事不是她做,但初晨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 夏府,这里一草一木都勾起她对死前回忆,抑郁压心头,管她一再避开不看冯氏,耳畔里仍旧不停地传进来她刺耳笑声,内心愤恨越来越强大。戏开场了,初晨端起面前一盅酒,一饮而。随即起身,招呼楠芹陪她去出恭。 夏府婆子要为初晨引路,初晨笑着说不必。婆子觉着路不远,也懒得动弹,便也不强求。亲自给她直路说明:“顺着园子往东走,约莫四五十丈远地方,往左拐就是了。” 初晨点头,和楠芹一路东走,却没有左拐,一直走到一处水榭,水榭之外连着一片碧波荡漾湖,隔着湖面可看见百余丈远湖中央架着一座拱桥。初晨见四周无人,下了水榭,走到湖边,她掀起袖子,手臂颤巍巍向湖水伸去,指尖触碰湖面一刹那,她吓得缩了回去,跌坐岸边。 楠芹以为深秋湖水太凉,冰着了七姑娘,赶紧掏出帕子为其擦拭。再抬首,却见自家姑娘满脸泪痕,似遭遇了什么伤心之事。楠芹顿时慌了,拿帕子为初晨拭泪,怎料她脸上泪水越擦越多。 “姑娘怎么了?有伤心事儿?” “没有,”初晨拭干泪,死不承认道:“刚喝那盅酒呛得。” 楠芹忍不住笑了,这是她听过荒唐理由。既然姑娘不想说,她也不去问。扶着初晨起来,陪着她慢悠悠往西走,初晨远远地见到远方路上有一团黑影蹿过,像是一只猫。她欲往前走看仔细了,身后头突然冒出个婆子叫她。 初晨回头,见是刚才那个指路婆子,微微笑着。 婆子给初晨赔罪,往后头指道:“姑娘走远了,那呢。” 初晨笑着点头,由着婆子领她们回去。突然,身后头隐约响起杂声,初晨放慢了脚步,回头看。隔着百余丈远水榭上,有一个人,那人抓耳挠腮正从水榭往西南方向树林跑。初晨看不清那人五官,可那身影,她到死都认得。 回到宴席上,初晨心跳乱糟糟,她紧张阴了两口茶,迅速平复下来情绪。是他!一定是他!刚才那人肯定是夏达! 这时候柳氏跟着两个婆子回来,她直奔田婉婉这边来。 田婉婉红着脸颊,问柳氏:“如何?” 柳氏声音不大不小:“你放心吧。” 初晨心猜这柳氏必是去瞧夏达了,夏达病并不是时时刻刻发狂,偶有正常时候。冯氏断不会让柳氏看见夏达发疯,也就是说柳氏看夏达时候还是正常。而就刚才,他开始发疯了。 这是个好机会! 初晨迅速旋转脑子,生出一个办法来。她赶紧连喝了三杯酒,作出酒醉模样。 她抬眼去寻冯氏,她已经回到主位上坐下了。 初晨叫楠芹去问婆子,只说她醉了向去逛园子解酒。婆子果然去请教冯氏,冯氏一边点头一边说什么。不一会让,那婆子笑着走过来告知初晨和田婉婉、顾玲珑三位姑娘,可以不必看戏去游园。 初晨有些愧疚看向顾玲珑和田婉婉,心中道歉道:二位姑娘对不起了,因要借你们身边仆从用一用,多几个人见证,不得不连累你们了。 初晨正欲开口请她们,顾玲珑自己站起来了,她看眼身边田婉婉,面露嫌弃之色。 “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田婉婉笑眯眯也起身,对顾玲珑和初晨道:“走吧。”说着便走了前头,初晨和顾玲珑紧随其后,自有丫鬟婆子们后头跟着。 顾玲珑似乎很不喜欢田婉婉,走着走着凑到初晨身边,她看见有一座大湖,拉住初晨手臂开心道:“这里真漂亮。” 田婉婉得意仰头,突然顿住脚,恰巧挤进顾玲珑和初晨二人中间。成功拆开俩人之后,田婉婉一手拉着一个扯着她们往前走。 这两人硬跟着她,初晨也没办法,她计划必须要进行,如今只能对不起这二位姑娘了,也正好可以让田婉婉认清真相。 “前头有一片枫树林,很漂亮,我——” “走!我带你们去看。”田婉婉截住初晨话,以一副女主人口气,霸气拽着俩人一路向西,直奔西南方向枫树林。 初晨这边正靠着湖边,从东往西数,第三个水榭恰好晃过她眼,初晨心突一下停止跳动了,撕心裂肺冰寒从胸口蔓延开来。 初晨捂着胸口停下来,甩掉田婉婉拉扯。 “你干嘛?走呀,眼看就到了。” 初晨皱眉,十分讨厌田婉婉自作主张,意欲反驳。顾玲珑先发话了,对田婉婉耍横道:“我们凭什么听你,一个继室生,有什么资格。” 顾玲珑一句话戳到田婉婉软肋,不让劲儿道:“你当你是谁,什么第一才女,第一剩女才对,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 “你——”顾玲珑气得欲伸手打田婉婉,被初晨一阵咳嗽声打断。顾玲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警觉转头看后面尾随婆子们,幸好离她们有段距离,若不然刚才话一旦传到长辈们耳里,辛苦得来名声全没了。 顾玲珑拉着初晨回去,甩掉田婉婉;田婉婉不甘心,也拉着初晨,要她继续往里走。初晨左右手臂,一边一个,俩姑娘力气都不小,看见楠芹要过来帮忙,初晨使劲儿甩胳膊甩掉两人拉扯,因为用力过猛,身子有些晃悠,楠芹正好来扶住她。 顾玲珑自认她和初晨关系好算好,况且有周逸那一层关系,想到周逸,顾玲珑不禁有些脸红。她将来是初晨嫂子,自家人向着自家人。顾玲珑牵住初晨手,转身立马带她走。 田婉婉不服气,步抢前,拦住顾玲珑去路。 她看眼初晨,对顾玲珑道:“她没说跟你走,你凭什么强迫人家?” “她是我妹妹,自然听我。”顾玲珑骄傲地向田婉婉宣布她主权。 田婉婉不服气,反嘴道:“你们算什么姐妹,就算是,她就一定会喜欢你这个目中无人姐姐么?” “你——”顾玲珑没想到田婉婉是这样牙尖嘴利、泼皮无赖女子。气得甩帕子,说不出话来。跟着她身边大丫鬟劝慰顾玲珑回去,顾玲珑不甘心,她先撤了就代表她失败了,她才不会输给一个继室生养丫头。 那两人正吵得厉害,还没完没了,初晨不打算参与进去,而是远远地后退四处观望,寻找那抹身影。她身后正对着枫树林方向,突然有声‘ia啊——’惨叫传来,声音隐约不大,正从她背后方向传来。众人正关注顾玲珑和田婉婉斗嘴,大部分没注意这声音,就算又听到也只当是耳鸣,一笑而过了。 初晨对这声音十分介怀,她侧头问楠芹,楠芹点头表示她也听到了。 “像是人惨叫声,又有点不像,说不清是什么。” “猫呢?” “猫?怎么会,猫叫声很轻柔。” 初晨低头沉思,抿着嘴角。顾玲珑和田婉婉终于吵完了,俩人决定问初晨意见,让初晨决定想跟谁走。 初晨速扫过眼前跟来随从,除了各家小姐自带丫鬟婆子,另有夏府四位嬷嬷。 初晨拉着顾玲珑,小声劝她道:“顾姐姐不如顺了她意思,去那边瞧瞧,只看风景,不管其它。姐姐想想,若我们留下她独自回去,被夫人们瞧见了,倒显得咱们欺负小。” 顾玲珑乎名誉,听到后面话,才忍得,点头同意了。 对手屈服于她,田婉婉得意了,招手大家走。初晨笑着请夏府四位嬷嬷前头带路。 “姑娘们去枫树林?”领头嬷嬷迟疑问。 田婉婉反问:“怎么,不可以?” 嬷嬷担忧望眼枫树林,因夫人生辰这边都特别地准备了一番,枫树林那里应该很安全。再说刚才夫人嘱咐她们时候,只说不要去西南处敏心阁就好。 71第七十章 夏府闹剧终奏 嬷嬷们便引领三位小姐往枫树林走。枫树林地势比别处高些,中间凸起延展到四周才平坦,林子里长着大大小小枫树,被一条碎石铺垫成小径分成了两侧,棕黑色树枝几乎被红艳树叶掩盖,红一塌糊涂,烂漫无止境。人徜徉这里,像是到了仙境一般,流连忘返。 众人被美景迷住了,不禁想往深处走。顺着小径向上走,领头四个嬷嬷已经到了高点。 田婉婉兴奋道:“你们看,枫树林高处有个凉亭,哪里观景应该是美,我们走。” 几个嬷嬷先上去了,田婉婉随后蹬了上去。 ‘嗙!嗙!’突然有嘈杂声音传来,这回大家全都听见了。 凉亭里有个嬷嬷正往对面下面看,突然尖叫一声,跌坐地上,另一个嬷嬷赶紧凑过去要扶她,也看见了什么,哇一声大叫。原来领头那个嬷嬷也过去了,了愣会儿,发现田婉婉往这头走,赶紧扑过去掩住田婉婉眼睛。 跟着田婉婉丫鬟婆子们着急了,蹭蹭跑了上去去扶田婉婉,免不得又好奇往那头看,顿时吓得半死倒地上。 ‘嗙!嗙!……’声音还继续。 领头嬷嬷慌忙叫大家不要上来。可越是阻止,大家好奇心越重,除了初晨和楠芹听话没有动之外,其他人全都蹭蹭跑上去一探究竟。尖叫声此起彼伏,震穿了整个枫树林…… 正巧怀璧和顾品礼、顾品轩兄弟立拱桥上游湖,听见桥那边尖叫声,三人急忙赶来。这距离也只有百余丈远,三个人都是兼修六艺,赶几步,马上便到了事发地。 三人进了枫树林一看,凉亭上几个婆子乱作一团,有三个丫鬟坐地上起不来,脸色煞白,带着恐惧;顾玲珑、田婉婉俩人以及其余仆人吓呆了,站着一动不动。初晨则和一个丫鬟站下面,这二人面色算是正常了。 顾品礼扫眼那名枫树下站着女子,拥有着一张出水芙蓉绝世容颜,一袭青衣素裙,显得尤为端庄高洁,如空谷幽兰,散发着迷人芬芳,令人为之一振。顾品礼侧头看顾品轩,用眼神问她那姑娘是谁。顾品轩往怀璧方向努嘴。顾品礼心里咯噔一下,皱眉看着走向她怀璧,心里酸溜溜叹道:原来是她,周家七姑娘!当初只听她母亲说周家七姑娘如何如何好,顾品礼以为他母亲夸大其词,没想到母亲话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竟隐隐有些后悔,后悔前一年他去周家时,没有仔仔细细观察周家七姑娘。如果那时候他能及时发现她,现和她定亲说不定会是…… 顾品礼突然警醒,晃了晃头,他这是怎么了。一定要以学业仕途为重,别想什么儿女私情! “出什么事儿了?”怀璧距离初晨一丈远地方停下来,问她。 初晨示意他看凉亭,摇头道:“应该是大事,四位夏府嬷嬷已经去了坡那边,公子方便也去看看吧。” “嗯,”怀璧转身,准备从树林侧面绕过去,以免唐突了凉亭上两位姑娘。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他又走到初晨身边,压低声音道:“钦天监南宫司命病了,耽搁了皇祖母选日子,你别着急。” “好,”初晨心里有事,随便顺嘴回答了,听见那人轻笑声,才反应过来刚才怀璧那句话里意思。原来他和她解释指婚旨意吃吃迟迟不下原因。初晨脸立马羞得通红,听见那人脚步声远去,才敢呼吸,抬起头来。 顾玲珑呆了一会儿,发现她两个弟弟顾品礼和顾品轩也,哭着跑下去抱住顾品礼。 婆子丫鬟们也回过神儿来,跟逃难似得纷纷跑下来。田婉婉被吓得厉害,两腿发软不能走路了,被随行嬷嬷背下来。 众人回到了宴席上,个个脸色惨白,顾玲珑先受不住,和母亲请了罪,让顾品礼带着她先行回府。田婉婉随后也拉着柳氏告辞,脸色十分难看。 张氏瞧出这里有蹊跷,去向初晨打听。 初晨没回答她,反问:“你今天想办事成了么?” 张氏警觉看眼初晨,心里慌了,嘴上笑道:“不知道你说什么。” 初晨灿烂笑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张氏只当她胡言乱语,狐疑离开,继续坐回去看戏。 不一会儿,陈妈妈凑到初晨耳边嘀咕:“夏夫人和大太太一起离开过,有一盏茶功夫。” 初晨点头,没说话。陈妈妈忍不住好奇问:“姑娘刚才——”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去问玉瓶,那丫头好奇心重,一准看了不该看。”初晨心里早有预料,基本*不离十,但不是亲眼见过事儿她是不会说。 陈妈妈凑到玉瓶身边,瞧这丫头脸色不太好,没敢多问,左右等回去再问也来得及。 初晨饮完茶,正准备那一块点心吃,看见一个夏府嬷嬷急急忙忙跑过来,额头上带着汗水,她直奔冯氏方向去。黛玉把点心放回盘子里,边用帕子擦手指,便侧头看冯氏,那嬷嬷对冯氏耳朵嘀咕什么,冯氏身子一抖,紧接着僵住了,然后见冯氏蹭地起身,黑着脸面对大家,嘴角扯出极其难看和扭曲笑容,向众人赔罪。以处理急事为由,迅速撤离了,而筵席场面责由秦王妃撑着。 秦王妃这人不喜欢看戏,她觉着无趣,也没什么耐心。甩给众人一句“相看就看,不看可以走”话,再不管了。贵妇们见主角不,早有想走心思,听秦王妃这样爽利发话,乐得走人,没一会儿子,全走光了。 初晨也不打算多留,打算和张氏告别一声秦王妃就走。岂料秦王妃以说体己话为由留住她,吩咐张氏先走。 秦王妃带着初晨置一处环境清幽院子,屋子里只留下她和初晨。 秦王妃怜惜握着初晨手,探究目光落她脸上,问:“你看见了?” 初晨立即明白秦王妃所指枫树林事儿,摇头。说清楚她站得地方,没有看到任何事情。 秦王妃怀疑笑了笑,判断道:“你肯定知道,我知道你聪明,你不去看,你不好奇,是因为你已经猜出事情真相。” 秦王妃曾有名震京都城第一聪明美女称号,看来这头衔不是虚,秦王妃观察人能力很透彻。初晨如果再装傻,未免太做作,也会得罪未来婆婆,遂点了点头。 秦王妃满意笑了,拍着初晨手背夸她乖。免不得会问她,初晨知道真相是什么。 “早前听说过夏府有关猫传闻,今日我们偶然走去枫树林,传来猫惨叫声,接着有东西摔打声音,我还闻到了一点点血腥味儿。嬷嬷们先见着,瞧他们神情,我大概就猜出来了。有什么人枫树林里虐猫。” 初晨已经量用委婉方式表达。她知道是夏达犯疯病杀猫,而且他还虐待猫尸体,不停地摔打之类。试想着一个人把猫活活杀死再拿着血淋淋尸体摔来摔去,肯定会是个十分血腥场面。初晨当时忍住没去看,不是因为害怕血,而是没办法承受自己再见夏达愤恨,她怕自己一时失去控制,真会扑上去把夏达亲手弄死。 夏达,他即便是个得了失心疯傻子,也不可原谅,太禽兽了!禽兽还有他父母,明明应该把夏达关起来,她们不仅放任着夏达虐猫,给他养成了残暴习惯,后还送媳妇给他杀!初晨恨夏达,恨夏知命夫妇,恨到死。 秦王妃并没有表现很诧异,她安静了会儿,才温柔对初晨道:“你作为我儿媳,早晚会晓得这事儿,早告诉你几日也不妨。这个秘密,被我们夏家苦心隐藏十几年。”秦王妃叹口气,顿了一下,方开口道:“我弟弟和弟妹独子得了失心疯,才刚枫树林里就是他。” 已经不惊讶事实,要装作惊讶样子。初晨不知道她表情摆好不好,身体已经止不住颤栗,越来越恨。 秦王妃感觉到初晨颤抖,当她到底是个孩子,没遭遇过这样阵仗,心疼搂她入怀。嘱咐道:“夏家秘密怕是瞒不住了,我亲口告诉你,总比你从别人嘴里道听途说强。” 秦王妃安抚过初晨之后,才打发她走,她则直奔敏心阁,去瞧冯氏处理如何。还没到,远远地就听见院里头传来嘶嚎和拍打声。秦王妃入了院,冯氏和怀山、怀恩正立那里。冯氏一脸泪水,屋子里每传出一声嘶吼她身体就跟着抖一下,幸好有怀山扶着她,才不至于令她跌倒地。 怀璧没什么耐心烦,招呼人进去把夏达捆起来,再把嘴堵上。 冯氏哭得历了,颤悠悠伸手阻止:“不要啊!他还是个孩子,你这样会伤着他,就让他屋里头摔摔打打叫吧,我们不理他便是。” 怀璧扬眉,看眼秦王妃,见她对他点头,才把命令收了回来。这时候屋子里又是一阵摔打,紧接着听见嬷嬷们尖叫声,屋里头有个领头喊“都退出来!”一行七八个身材壮硕嬷嬷匆忙跑了出来。有发髻乱了,有脸被打青了,还有手脚擦破皮留血。为首嬷嬷仪态倒算规整,如果除了她手上拿污得发黑血衣外。这位嬷嬷正是之前引领初晨等人去枫树林领头王嬷嬷。王嬷嬷长得高大精壮,一身结实肉,脸盘子四四方方特别大,一双眼睛乌溜溜闪着暴戾光芒。 怀璧瞧她那样,噗嗤笑了。这位嬷嬷散发戾气,跟兵营里那些经历过战场生死士兵很相似。多嘲讽! 怀璧不合时宜笑,惹来怀山不满,怀山扯着弟弟胳膊小声警告他收敛些。 王嬷嬷正回话给冯氏:“少爷闹得厉害,奴婢们怕伤了少爷,只先给少爷换了身衣裳。请太太放心,屋子里但凡有边边角角地方上已经用棉花包上了,地上也铺了两层棉被,少爷断不会磕了碰了。” 冯氏舒口气,叹了句“这就好”,请秦王妃等人出去。 怀璧才不乎他哥如何拉扯他,欲向冯氏说道一番。怀山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挡住怀璧身体,率先开口道:“舅母既然知道他发疯时候喜欢见血,就该把他捆起来,你这样圈着他,保不准又逃出来伤东西。”说完话,他回头看弟弟,示意给怀璧:你意思我已经帮你表达了,你千万别说混账话。 冯氏点头,“世子爷说理,我一定加派人手看着他。” “这位疯表弟,丧心病狂时候蛮力很大,有多少粗壮嬷嬷也拦不住,若不然也不会闹出今天这场闹剧。” 冯氏一愣,委屈看向秦王妃,他料想到怀璧说话难听,可不带这么难听,又呜咽哭起来,道起她做母亲不容易。 秦王妃耐着心思哄冯氏,给怀璧使眼色,让他走。怀璧对母亲一笑,展开扇子悠哉扇风,半点没有要走意思。怀山欲拉他,被怀璧轻巧躲过了。 “舅母与其这哭,不如着想以后如何,据我所知,表弟事儿被很多府外人目睹,悠悠众口,你瞒得住么?” 冯氏才刚因夏达发疯事儿闹心,没仔细考虑这头后事,只是心底隐隐忧心着。怀璧这么直接刺激她,还把害怕后果说出来,冯氏又急又气,突然血气上涌,眼前一黑,晕了。 7271 回去路上,初晨让陈妈妈、玉瓶和她共乘马车,以便听二人讲述枫树林遭遇。俩人所述情况基本和初晨猜测相同,只不过她们并不知道那位‘疯少年’就是夏达。俩人回忆起当吃心情,犹然胆战心惊,吓得直哆嗦。 陈妈妈怕归怕,耳朵是好使,她当时分明听见夏家嬷嬷们叫那疯少年‘少爷’。陈妈妈心里担惊受怕合计着,那位主儿不会真就是传说中夏家少爷吧。世间都传这夏家少爷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怎么扯也和平庸之辈不沾边人物,竟然是个疯子? 陈妈妈不敢去想,心里颤悠悠。如果这事儿是真,她们这几个目睹经过,还不得被夏家人杀了灭口? 陈妈妈心肝跟着马车一路颠簸到周府,下了车,她再忍不住了,把心里揣测事儿告知初晨。初晨听她所言,脸色立即不好看了,打发走屋里所有人,独独留下了陈妈妈。 陈妈妈害怕极了,噗通跪地,爬到初晨脚边哭求:“七姑娘救救老奴吧。” 初晨扶起陈妈妈,道:“妈妈别急,我有个主意,你且听我吩咐去办,保你没事儿。” 陈妈妈连忙感激点头,竖起耳朵仔细听初晨吩咐。 初晨对她附耳嘀咕一番后,笑道“去求二太太吧。” 陈妈妈疑惑:“这事儿让甲乙先生说出去,会不会闹得大?” “不会,俗语有云法不责众,何况此事并不犯法。秘密之所以叫秘密,是因他见光死,妈妈好好想,此事儿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她们夏家再拿你作法有何用?” 陈妈妈一听这话,跟吃了颗定心丸似得,终于安心笑了。,麻利带着小跑去找二太太,将初晨话儿传过去。陈妈妈原本担心二太太不肯帮忙,岂料她比自己还着急,立马书信一封,吩咐人立即将信秘密交给甲乙先生。 所有事都办妥当了,二太太拍手对陈妈妈笑道:“你去回七丫头,今晚状元楼说书人有段子了。” 陈妈妈会意,因牵涉她小命,心里对二太太有感激之意,一改当初对她坏印象。真心实意敬她、谢她之后,方回去回话。 关于夏府和猫传闻,早前有一个版本,传说夏家太太被野猫伤了,夏家人大怒,意欲杀光京城所有猫,故而时常派遣家丁倒京城各处搜捕猫,是见一个杀一个。今晚,甲乙先生将从这个传闻起头,延伸到夏达虐猫事件,终探究导致他发疯真相。故事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条条是道,有理有据,令人不得不信服。 不用等上第二日,当天夜里,这条爆炸性闻传遍了大街小巷。各家各户关门闭户,秉烛夜谈这京都城有史以来八卦事件。 夏家太太冯氏被蒙鼓里,还筹谋着如何封住周家、顾家人嘴巴。虽说当时田家人也场,不过冯氏不需要考虑她们那边,柳氏断然会帮着她处理。这桩婚事马媒婆当初说清清楚楚,她们是明知道夏达身体状况不好,也愿意结这门亲事。冯氏深深叹口气,这就是命啊。她本来不想这么早让她们看见夏达残暴这面,所以才费心思等着夏达正常时候才带着柳氏去相看,可转眼闹出那样事儿。 余下知情人有七个,周家两个仆从,以及顾家大小姐和四个仆从。周家七小姐那边,冯氏不是特别担心,她能和秦王府定亲,算是高嫁,必然不会找麻烦,再说她二姐秦王妃已经给她提醒了。冯氏冷眼瞧周家七姑娘稳重又极为聪明,肯定不敢找麻烦。剩下那家也是她担心,顾家。顾家有三姐这一层关系,换做以前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岔子。烦就烦顾家大房、二房分家了,几乎各过各,她三姐和顾家大太太高氏关系素来是表面和背后斗。加上皇上近一直彻查工部事儿,难免牵连到工部尚书也就是顾家大老爷顾海,怀璧曾带着夏知命几次三番去找过顾海茬儿,高氏对夏家人抵触之意自然明显了。夏家根基深厚,本不乎这些敌意,可今儿偏偏有顾家大房丫头。 冯氏辗转反侧睡不着,思来想去放不下心,决定明天一大早儿亲自过府去顾家一趟,让她们清楚地明白此事利害关系。 冯氏心里有了主意,终于渐渐地合眼了。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到院里有吵闹声,大丫鬟推醒她,道“老爷来了”。 冯氏很意外起身,披了件衣裳迎出去。夏知命正好进门,瞧见冯氏一副睡眼惺忪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坐下一边狠拍桌子发泄,冲冯氏谩骂。 冯氏不明所以,闻到夏知命身上有酒味儿,气呼呼反驳:“你喝醉了跑我这里撒气?当我是什么?” “愚妇!犯了错竟然和我理直气壮地顶罪,找打!”夏知命确实和同僚小酌了几杯酒,但没喝大,清醒得很。他从同僚府上坐轿回来时候,路过一个酒馆,里头嘻嘻闹闹不知说什么,跟着他小厮松雨突然叫停了轿子,凑过来和他说酒馆里宣扬事儿。他这才知道夏府除了这么大事,赶紧回府找冯氏问清楚。事关夏府声誉,他爹声誉,还有他儿子声誉,夏知命急得半条命都没了,这一进门,见那妇人竟还有心思睡觉,当然气! 冯氏听了松雨讲述,方知道事情闹大了,顿时晕了过去,后来被丫鬟及时地掐人中弄醒了。冯氏被扶到贵妃榻上,半瘫躺上面。气儿喘不匀,只一味哭,问夏知命怎么办。 夏知命背着手,屋子里来回踱步,烦躁皱眉,也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就对冯氏发牢骚道:“瞧瞧你办好事!过个生辰,弄出多大麻烦来。当初我叫你好好派人看着他,发病了立马绑上,免得伤了什么人,你就是心软,什么事儿都顺着他,你看看你,全京城猫都被他虐死了,你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还帮他从外地弄猫。现好了,他发疯杀猫事儿全京城,满大街全传呢,你怎么办?” “叫你这么说,我还不能过寿了?我惯着他不舍得他,你呢,你不心疼?他发狂时候是必须要杀点什么解恨,第一次绑他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不停地挣扎,身体上被绳子绑过地方都勒出血来,他也不知道停。当时是你心疼放他下来,一边掉泪一边说‘不要委屈他’。让他杀猫,已经是我想到容易控制他发病办法了,我一直这么做,四五年了,你不是也没意见么。现闹出事儿了,你倒怪起我来。我命怎么就这么苦哟!” 冯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哭连憋得越红,终于没换上来气儿,又晕了过去。这一次掐人中不好用了,众人赶紧去请大夫。大夫下了几针刺激穴位,冯氏终于醒了。 冯氏一张眼,就哭了,委屈看着夏知命。 夏知命忧心忡忡坐冯氏身边,握着她手,嘱咐她不要再生气了。 “我——我怎能放下,因为我疏忽,达儿名声,夏府名声,还有老爷您——” “不必说了。”夏知命掩住冯氏嘴,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好好休息、认命叹口气:“佛禅里讲求一切自有定数,咱们听天由命吧。” 冯氏垂目,思衬了一会儿,又担心问:“老太爷那里——” “自有我去交代,你安心养病。大夫说你郁火攻心,气滞肝脾,半月之内再不能忧虑愤怒,否则容易血气滞留,伤及性命。你且好生养病,剩下都交给我吧。” 夏知命对冯氏还是仍有感情,二人夫妻这么多年,同甘共苦。夏知命想到冯氏抚育他那个不争气儿子,着实不容易,为自己刚才发火话感到愧疚。他作为男人,该撑起这个家,而不是埋怨女人。 次日清早,夏知命探望过冯氏病情之后,换上朝服,拿着奏折进宫主动请辞。流言没有传到皇帝耳朵之前,夏知命早一步承认问题,简化问题,终得到皇帝谅解和赞同。不仅没有丢了官爵,还得了很多药材封赏。 皇后作为夏知命大姐,对她外甥夏达之事却毫不之情,听说之后,少不得骂夏知命一通。“这全家人都知道事儿,只瞒着我一个,这不是把我当外人么?亏我还信你说什么夏达体弱,不得常见人鬼话。”皇后又想起什么,问夏知命:“前年我见他时候,蛮老实乖巧,不像有病样子。” 夏知命叹气:“犬儿病只有发作时才异于常人。” “那他经常发病?” “往常十五日发作一次,随着他长年纪,间隔渐渐地缩短,十日,七八日,如今变成了三五日。”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会先上防盗章,之后替换正文。字数只多不少,请放心 73第七十二章 所谓的婚事 皇后见夏知命面色不好,不敢再问了。放柔语气劝他几句,让他管宽心,至于父亲那里,自有她和二妹去说。 管有大姐求情,夏知命料到他老父亲不会饶他,提早到祭酒那里丢了上疏请假折子。 夏府事儿京都城沸沸扬扬闹到春节前夕,因各家各户忙着采办过年,才有些消退趋势。 这期间,夏府上下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平常正门紧闭,除了后角门偶有采办婆子小厮出入之外,全府上下包括主子们没踏出去半步。果然,老太傅那边并没有放过他。他老人家话夏家那就圣旨,谁也不敢抗旨。 夏知命夫妇受了太傅严厉责备之后,被责令府中面壁思过,半年之内不准出府门。终于等到要过年了,老太傅才松了口,提前释放夏知命夫妇。至于夏达,是疯子爱耍爱闹不要紧,但绝不能养成残暴习惯。于是,老太傅决定接夏达到帝师园亲自管教。 冯氏身边少了夏达,跟少了半条命似得。饭吃不下,水喝不下,干什么都没精神,短短半年,身材由珠圆玉润变成了干柴。可别管她多没精神,她不忘催促夏知命去纳得小妾那里过夜。自从夏达是疯子消息泄露之后,她纳小妾变得容易了,选人时级别也高了一等。从先前贫穷人家女儿到现小家碧玉,有讨好太傅和夏知命官员上赶着送进来身家清白美姬。 这些女子们,个个如花貌美,争抢着想为夏知命生个一儿半女。若换成平常男子,不出一月,总会把一个小妾肚皮弄出点动静来。偏偏夏知命长着一身倔骨头,性子像极了老太傅,对男女之事清心寡欲,很不喜欢。纳进来很多小妾,他看都不肯多看一样,后怎么抬进来怎么抬出去。 这一晃半年时光,夏知命仍旧住她书房,不单对那些小妾冷淡,对冯氏也比先前冷淡了。 冯氏心灰意冷,对丈夫对儿子都不抱希望了。她认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了,天天呆呆屋子里偷坐着干等死。 比起夏家死气沉沉,周府相对热闹许多。春节前三天,初雨和庄王世子婚事终于定下了,太后指婚旨意就这一日下。春节加定亲,也算作双喜临门,周府这一年春节过得比往常热闹许多。 消息传来时候,初晨正躲屋子里画年画。 玉瓶第一个不高兴,抱怨道:“这太后娘娘怎么想,分明是咱们姑娘和怀璧公子求亲先,为什么后来四姑娘和庄王世子先下了旨意?咱们姑娘呢?这都多久了,再拖可要一年了。” 按照常例讲,这王府子女或是公侯嫡子定亲折子奏上去,太后指婚懿旨必会两月之内下达。半年前,初晨亲事就已经超过了两月期限,府中早有人怀疑议论纷纷,因秦王妃和她时常往来,加之怀璧大手笔送画,堵住了悠悠众口。 众人料想太后把怀璧公子和初晨婚事看得很重,可能筹划什么,所以迟迟不下旨意。但自从夏家闹出流言之后,秦王妃也没动静了,各世家大族贵妇们聚会没了秦王妃踪影,连怀璧也跟着销声匿迹了。周家这头,秦王妃也一直没联系。这便不由得让大家不得不多想,特别是初雨指婚旨意下达之后,超过半数以上人认为秦王府这门亲事要吹,不是太后她老人家不同意,就是秦王府那边反悔了。要知道,怀璧公子,可是京都城第一奇葩,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所以,玉瓶道出是大多数人心声。她着急,她害怕,害怕这门亲事真有什么变数,毁了她家姑娘一辈子。 初晨依旧认真地画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她将年画娃娃衣裳着色之后,才停笔。把画儿整体欣赏一遭之后,满意摊案上,以便让宣纸上颜料自然风干。做好这些之后,初晨懒懒伸腰,喝口热茶之后,慵懒躺贵妃榻上,让楠芹喂她蜜饯吃。 玉瓶急得跳脚,跟猴子似得上蹿下跳,见姑娘不理她,撅着嘴站到墙角,用脚踹强出气。她幼稚举动,当下逗乐了场众人。 初晨边嚼着果脯,边招呼玉瓶来她身边坐下。玉瓶酸着脸,把嘴撅老高。 “去弄盘鸡屁股给她吃,以形补形,以后生气了,你这张嘴加引起我注意。” 玉瓶听姑娘玩笑她,气得红了脸,干跺脚道:“姑娘好生不讲理,我替你着急,你却把我当猴儿耍,不理你了。” 初晨拿一块果脯塞进玉瓶嘴里,笑道:“赌上你嘴巴,免得说些什么大逆不道话来。太后娘娘想法岂是我等随便揣测?亲事,我这个当事者不急,你急什么。” 初晨瞥眼墙上那两幅玉蝉子话,脑海里回忆着怀璧夏家枫树林嘱咐,她相信怀璧没有骗他。至于太后那边,如果真是她老人家不同意这门亲事,也必会给她找一个妥当下家,身份肯定不会差。所以,她没什么好担心。只要能嫁个□不离十人家,能让她踩个高儿方便对付仇人就好。至于未来夫君什么相貌品行她不乎,只要按照惯例敬她是正妻就可,其它她一概不乎。如果真不是秦王府,初晨心里大概会惋惜一点把,因为秦王府比较便于她接近夏家,而且怀璧做她夫君她不讨厌,相对相处起来可能会容易些。 外头有丫鬟喊“四姑娘、五姑娘来了”,丫鬟紧接着挑帘引入身穿一身花红洋缎初雨,初露一身素净跟初雨身后,有她衬托,初雨加显得娇艳妩媚。 初晨从榻上起来,请二人落坐。初雨熟稔坐初晨身边,亲昵捏了下她脸,然后手拿起盘子里一块果脯吃起来。相比之下,初露举止稍显生疏,拘谨坐距离贵妃榻较远桌边,安安分分对二人笑着,心甘情愿作陪衬。 初露从犯事儿之后,一直受初雨庇佑。她被关了半年,人聪明了许多,比往常规矩低调了,表面功夫做十足好。如果不是上次怀璧来,她故意半路截人卖弄风情,她真说不准会相信初露变好了呢。 以前初晨一直弄不明白初雨为什么要护着初露,现她有点明白了,初雨这人自尊心高,喜欢被人捧着,初露存对她这朵‘红花’来说很重要,毕竟没有绿叶衬托红花就不美了。初露作为身份低微庶女,可以借到受宠嫡女光环,自然会对初雨感恩戴德,乖乖听话顺从。可谓是一条十分忠心耿耿狗。 初晨侧目看初露,恰好与她眼中精明碰撞,初晨冲她淡然一笑,初露赶忙眨眼闪躲初晨审视,不自然回笑。 初雨扭头看这俩人奇怪交流,对初露嗤笑道:“你和她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初雨这话说有火药味儿,意初露不要忘了以前受辱之事,请她继续保持对初晨敌意。 初露果然很乖,目光坚定看着初雨一眼,然后老实低头不再与初晨交流。 初晨笑眯眯侧头,盯着初雨,准确发现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得逞之意,笑得开心了。初晨很庆幸初露这样人没有她身边绕,不然真很麻烦。初露这步棋,初雨算是走错了,有没有绿叶有设么要紧?初露确实是一条狗,但她绝不是一条忠诚够,而是一条狼狗,看似有狗模样,抹不去狼本性,终有一天会反咬她主人,一口一口咬食主人身上皮肉。 初雨见初晨盯着初露发呆,不太高兴,起身挡住初晨看初露视线,笑着对初晨道:“初六我要进宫去谢恩,不知道说什么好,特来和妹妹求主意。” 初晨抿嘴笑,她知道初雨刚才说不过是借口而已。初晨早料到初雨会来她这显摆,无非是想拿定亲事儿刺激她一下。 初晨也心不焉回她:“姐姐就穿身上这样就好看,富贵喜气,太后娘娘肯定会喜欢。老人家,都喜欢喜庆点颜色。” 初雨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这套,“嗯,这颜色是好看。七妹,你知道么,这料子还是从宫里头得来呢,母亲找好裁缝刚给我做,就是为了留着给我今儿这样日子里穿。” 初晨点头,但笑不语。 初雨见初晨反应平淡,硬拉着初晨商议她进宫谢恩时要戴首饰,几只钗,几只步摇,什么样耳坠子。 初晨都懒得敷衍她,只说初雨戴什么都好看。 初雨见初晨不给她面子,不识趣儿,很不高兴。突然叫了一声,掩嘴道:“妹妹今儿态度这样冷淡,一定是担心你定亲旨意,嫉妒四姐姐了?” 7473 初晨浅笑着摇头,摆弄手里帕子,不多说话。初晨印象里,初雨一值以稳重和善示人,这种得势就猖狂行止,实是不太适合她风格。初晨弄不懂初雨来此挑衅他目,暂且冷眼旁观她意图。至于她说什么做什么,她不会介意,不会上当被激怒。 初晨表现越淡定,初雨越是着急,神情有些慌神,露出破绽来。初雨招呼初露过来坐,让她们三个姊妹一起亲昵亲昵。 “平常女子十六岁出嫁,过了年我便十五了,算一算,我府里多也只能呆上一年了。”初雨说到出嫁事儿,脸上泛起红晕,她双手分别握住初晨和初露手,羞涩道:“我们姊妹相处时间不多了。来年我要和母亲学打理庄子,要做女红绣喜服,只怕忙得连喝水功夫都没有,没有和妹妹们相处机会。我想着趁这几日和你们好好聚聚,咱们三个还有六妹,算上大嫂,咱们一起建个诗社,日日品茶作诗岂不哉!” 初雨话音未落,初露立即拍手道“好!”。 初晨没答复,初露就眼巴巴望着初晨,眼神儿里充满了希翼和渴求,似乎初晨回答会关系到她一生幸福。 初雨等了半晌,不见初晨表态。勿自乐呵当初晨答应了,还要求初晨道:“咱么就这么定了,我瞧着你近和二婶子走近,六妹妹那里由你去说。” 这已经是□裸挑衅了。初晨看向初雨,初雨毫不畏惧与她对视,脸上依旧带着亲和笑意。 初晨与吕氏接触虽没有十分隐蔽,却也是小心谨慎,见时候都会选人少出入僻静地方大大方方‘偶遇’。初晨会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防止她们偷偷摸摸反被抓了把柄,正大光明些,却低调行事,即便被有心人发现也抓不到把柄有说辞。她和吕氏极少见面,每次见了话也不多,很就散了。 初雨因没有证据,故意说话刺激她,八成是试探,也是出题为难初晨。 初虹闭门‘养身子’已经半年多了,这半年除了吕氏偶尔提及她两句,再没人见过她说过她,好多时候府中人已经把这位六小姐遗忘了。当初宁家婚事对初虹刺激很大,以至后来吕氏没敢告诉初虹她已经和宁家大少爷定亲事实,一直以谎话哄骗她,让她以为她自己亲事还没定。吕氏怕初虹再次自杀,小心翼翼照看她,控制消息流入她耳,将她圈院子里好生养着身体。当然,这事儿外人是不知道,吕氏只把真相告诉了初晨。老太太大房她们一直以为初虹是为了当初自杀事儿悔过,闭门思过才不见外人。 经过那次自杀、二房私下定亲事件之后,老太太已经对二房没什么好感,别提她那个不懂惜福六孙女。老太太那辈人看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了自己身子,那就是不孝,况且初虹自杀是有威胁成份,老太太素来讨厌别人威胁她,她对初虹态度是烦上加烦,讨厌之至,心里只当没这个孙女。过两天除夕守岁,老太太明言告知吕氏,让初虹好生静养不必参加。 一年之中盛大节日,老太太都不准初虹露面,足以说明她是有多么不待见初虹,一如她当初不待见初晨一样。 老太太已经是这样态度了,按理说以初雨趋炎附势个性,怎么回去招惹初虹来讨老太太嫌弃?刚才初雨提议叫初虹加入这个所谓诗社当中时,初晨便料到初雨没打什么好主意。果然,初雨后话里把请初虹苦差事安排到她身上。 初晨若答应了,就相当于变相承认她和二房走得近。承认关系倒没什么,但初雨目绝不会是让初晨承认关系这么简单。初雨让初晨这么做,必然是有什么主意黑她。比如让老太太见识到初晨是多么不识趣招惹初虹,证明她变相违抗老太太意愿;又或是印证三房有‘野心’拉拢二房。 不管是什么出于什么目,初雨肯定是打得坏主意。 初晨当然不会让她得逞,一口否决了初雨提议。 初雨没想到初晨这么直白拒绝她,脸色阴下来,一反往常和颜悦色,不满问她:“你什么意思?” “请四姐原谅,我不想参加什么诗社,这几日我有事做,我要画年画。” “年画?”初雨皱眉,嗤笑道:“咱府上年画不需要劳烦妹妹金手,母亲每年都会请专门师傅来画,都不错,你操这份心干什么。” “姐姐误会了,我说画年画,并没说是为咱们府上画年画。” “也就是说你画着玩呗,你宁可自己画着玩,也不来参加我组织诗社?”初雨有些动怒了,她没想到初晨敢这么公开抵抗她,完全不把她放眼里。母亲说太对了,三房再不打压,早晚是个祸害! 初晨感受到初雨愤怒和无礼,心里很厌恶。本来她想耐着心思给她个理由,现她懒得讲。勿自地起身,让楠芹伺候她穿上八团喜相逢狐肷褶子斗篷,意欲出门去找魏氏。 初雨气不过,叫住初晨。 “七妹,你太过分了!” 初晨回头看初雨,乌黑瞳仁像无底寒洞,散发着幽幽阴冷气息。初雨被那眼神吓得心惊,还要张口说什么,吓得悉数全咽了回去。 恰二人对峙之时,望春急急忙忙走进来,见到除尘,立马笑眯眯拉着初晨往外走。 初雨回神儿,气得胸闷,不发泄不行。她叫住望春,叫她有什么话屋里说,别领走初晨。 许是初雨气昏了头,说这些话时候表现真性情,脸上没有往常笑,语气没有往常温和,眼神儿有些阴狠。望春刚进屋没注意这些,这会儿被初雨莫名其妙拦住,才发现初雨不对。她奇怪看打量初雨之后,疑惑看向初晨,见初晨温和笑着没什么脾气,心里平衡木开始倾斜了。 望春是老太太得力丫鬟,身份虽然卑贱,却因老太太宠爱一直被府里人当‘半个姑娘’看,加之她脾气好,心地善良,一直很受尊敬。连大老爷尚且要敬她三分。初雨那样甩脸子给谁看 望春心里不高兴,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语气略有不悦对初雨道:“并不是奴婢找七姑娘,是太后娘娘下懿旨,请七姑娘接旨。” 初雨看见望春神色不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心里已经有点着急了,正想着如何挽回,便听说太后给初晨下懿旨。初雨先愣了几秒,等眼前那俩人走了,才回神儿。她气呼呼扭头瞪初露一眼,赶紧也跟着出去接旨。 等初雨到时候,旨意已经下完了,老太太代为保管旨意。并吩咐人给公公看茶,打赏银子。初雨瞧见望春端着一托盘盖着红布银子,布掀开,里头整整齐齐摆放银元宝足有一百两。初雨心惊银子数量,上午时候老太太打赏给她传旨公公才二十两银子。为什么这位两鬓发白中年公公会有这么多赏银?初雨暗暗观察这位公公衣着,华丽程度之高有别于上午那位。 老太太对那位公公态度很客气,口称她为“戚公公”。初雨心里咯噔一下,瞪圆了眼,难不成他就是太后娘娘身边有名戚公公。初雨心里打翻了醋缸,酸溜溜。心里埋怨太后那个老太婆,为什么偏偏把指婚旨意分开传,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明明是同一家,一起传不就好了。给她传旨只是名普通公公,为什么给初晨传是戚公公?这样差别对待,让她这个长房嫡女如何府里风光做人啊。 初雨狠狠地握拳,眼睛找到初晨所位置,不服气投以嫉妒目光。 戚公公传了之意,只冲老太太和初晨作揖拜了拜,迅速告辞离开。 府里头顿时欢腾起来,按照老太太吩咐,把剩下鞭炮烟火全都拿出来鸣放庆祝。张氏、吕氏、魏氏也都赶了过来,热热闹闹又摆出一桌喜宴庆祝。众人连连恭喜老太太三喜临门,周家可以同时和两家亲王府做亲家,这是何等荣耀之至。 老太太欢喜把初雨、初晨招到她身边去坐,一边一个,初雨因为吃醋表现很勉强;初晨则一直淡淡笑着,没有表示太多喜悦,不温不火,给人一种宠辱不惊感觉。 后来初雨自己想通了,她到底是嫁给有爵位世子爷,将来会继承郡王身份,而她便是郡王妃。初晨传旨太监身份高又怎样?将来还不是没有品爵身份,比她第一等。如此,初雨又恢复之前骄傲之态,把自己当世子妃自居,未来身为地位有了保障,初雨也不再装谦和,开始挑剔骄横起来。时间久了,自然引起府中下人诸多不满。相比之下,初晨因没有骄傲之态,仍和和气气与人相处说话,和往常无异。深得民心,大家都愿意和她相处。 诗社计划泡汤,加之指初晨婚旨意下达,让初露十分着急,除夕刚过,她便忍着不住跑到初雨房里,催促她赶紧想别办法。 初雨胸有成足,安慰初雨:“别急,这个办法不行,我自有别法子,你且放宽心,你事儿我必然帮你办成了。只一点,你要记得我恩情,回报我!” 7574 接下指婚旨意之后,不仅没有让初晨安心,反而愈加忧虑了。经过初雨、初露一番挑衅,已经让初晨很明白她事情迫眉睫,若不及时地刀斩乱麻,当断则断,必受其乱。 已经半年多了,田家那头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初晨很奇怪,按理说田家人应该是受到大房和老太太合谋算计,理应不知道夏家独子事情,那日田婉婉亲眼见夏达发疯,还有后来京城沸沸扬扬传闻,田家人只要有一个长耳朵,必然会听说此事。虎毒尚且不食子,初晨不信那个柳氏会真舍得自己女儿嫁给傻子。奇怪是,这半年来,田家跟夏家像是约好了似得,一直闭门谢客,府中往来出入人极少。这让初晨派出去人着实没有办法去打探情报。 这一次,已经是她第十次派人去田府打探,但愿会有结果。初晨焦急地等待到夜幕降临,晚饭都不曾吃好。 为了安全起见,打探消息人一律是由陈妈妈托人雇佣,联系方式极其保密,消息传递也是由陈妈妈亲自来口传,相较于书信,口传安全性高,即便一方反水,另一方只要咬死不认,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什么。初晨一直让陈妈妈采取这种暴露可能性小,暴露后后安全性高传达方式,当然,这种方式有优点,必然就有缺点,缺点就是传话过程比较复杂,不确定因素多。比如今天,陈妈妈出去足有两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 华灯初上,陈妈妈才打着灯笼姗姗归来。 初晨当今拉着陈妈妈询问情况。 “以前咱们外围打探,总打听不到什么,这次我派了个丫鬟混进去,顺便买通了她们家一个女管家,让她提拔那个小丫鬟到田家六小姐房里当差。这不,不出半月,可算有了消息。” 楠芹笑着推一把陈妈妈,提醒她道:“妈妈别卖关子,您瞧姑娘急得。” 陈妈妈瞧着初晨瞪着两只乌溜溜大眼睛看她,别提多美了,甜滋滋道:“姑娘这么瞪我一辈子,我也愿意。瞧我,又说废话了,该打。” 陈妈妈打发走屋内无关紧要人,只留下初晨身边心腹。楠芹等人会意,赶紧关窗关门,玉瓶和月季收外间,避免有外人突然造访。 即便是这样,陈妈妈也不敢大声说,以免隔墙有耳,小声对初晨嘀咕了小半个时辰,什么田婉婉发疯……冯氏突然口吐白沫……田将军缺了主母拿主意记得团团转之类事情。 初晨听过之后,几经推敲之后,大体将事情理顺了,基本请况为: 那日田婉婉夏府被吓得失态,拉着柳氏提前撤离。回去之后田婉婉必然哭诉将所见所闻告知柳氏。田婉婉可能并不知情夏家那个发疯人是她未来丈夫,撒火之后也便正常过日子了。柳氏貌似也没放心里,岂料几天之后京城挂起了流言之风,夏家独子是疯子传言不知怎么先入了田婉婉耳,田婉婉想到那天张牙舞爪全身血淋淋人竟是她丈夫,一时间接受不了,找柳氏疯狂大闹。柳氏得知真相之后,眼前一黑,口吐白沫,栽了过去。 柳氏再醒来,口眼歪斜,说不出话。大夫诊断她得了中风。柳氏因一时焦躁愤怒,邪风入体才得了中风,按理说静养几日便会好转。可惜田婉婉没打算放过她母亲,日日跑到柳氏那里哭诉,哭完了再摔摔打打一气,导致柳氏体内邪气越聚越多,久病不愈。这其中,也有定远将军田震雷功劳。 田震雷听说自己女儿要嫁是傻子,一肚子暴怒全撒给病床上柳氏。有这父女二人连续攻击,柳氏病才拖着久久不愈。后来田震雷打算要去退婚,去府衙拿婚书,府衙人以文书上并非他画押为由拒绝让田震雷提起诉讼,并告知田震雷如果想悔婚,媒人也要跟着来。田震雷没办法,只好等柳氏病情好转之后再定夺。 过了三个多月,柳氏大病才有好转。口能言,腿也能走几步了。痊愈之后柳氏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府衙解除这门亲事。田震雷也同意,二人便派人去找马媒婆,寻了四五日未果。二人才意识到她们当初极有可能被马媒婆欺骗了。 说亲媒人不,两家亲事放到衙门前,便就说不清楚了。贸贸然去退亲,惊动了夏家人,吃不了兜着走。这退亲意思只要稍微显露出来,不仅会闹得两家不愉,还会毁了田婉婉闺名。 田震雷和柳氏不是傻子,她们当然明白被算计了,因对方是声名显赫夏家,才不敢轻举妄动。突进她们唯一出路就是寻找到马媒婆。派了几百人去找人,动静还不能太大,以免被夏家人知晓打草惊蛇。 人一旦做起偷偷摸摸事儿,往往会比平常提高警惕,这也是田府半年来一直闭门谢客缘故。 …… “马媒婆,”初晨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没想到这个普通婆子成了这出闹剧关键人物。初晨早知道她存,也派人找他,先于田家找。 陈妈妈听闻这个人,以为七姑娘要问马媒婆寻找情况,赶忙回答:“还是老样子,没找到人,倒是打听到她六个月前京郊一处农家院子里住过,有小半个月,而后就不见踪影了。” 初晨闻言,眼前一亮。“那院子现住人?” “没有,那院子是她死去寡妇大姐留下。” 初晨点头,叫楠芹去拿一锭银子来。楠芹照吩咐做,从昨儿个焦炭交上来银子里拿出一锭给初晨。初晨接过银元宝,翻到底部看,光溜溜什么都没有。 初晨笑道:“有没有打着咱们侯府印记?” “啊,姑娘要那个?有,当然有。” 楠芹转回去,换了个拿回来。初晨这次翻低面儿看,果然有‘信远候’三个字。初晨把银子递给陈妈妈。 陈妈妈不明所以接下,问初晨意思。 “那疯婆子京郊住处,田家人可去过?”见陈妈妈摇头,初晨了然笑道:“这就好,你去把这锭银子放进那屋里去,挑个合适地方,既不显眼又必会惹人翻找地方,放好。田家动向这几日要密切观察,咱们能找到地方她们必然也能找到,等田家人搜到马媒婆京郊那间屋子之后,你再巧妙地送个丫鬟给田家,只教那丫鬟说‘周家大奶奶送过很多银子给马媒婆’,其余不必多说,对方若问起别,说不知道便是。” 陈妈妈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七姑娘意思。这田家人若听说马媒婆和周家大太太有牵扯,必然会追着这条线查下去,算上之前有夏家中意过四姑娘消息,田家人岂能不怀疑?这本就有猫腻事儿越被调查猫腻越多,这样,田家和周家大房这次必会杠上。这两家子若真斗起来,不闹个你死我活不会罢手。 七姑娘这招坐山观虎斗着实妙,陈妈妈暗暗赞叹自家姑娘计谋好,心中佩服不已。 春雨年岁小,有些不经世事,不太明白姑娘为什么要针对大房。一时心软,口不择言说初晨:“姑娘这样算诬陷吧,会不会不太好?” 初晨很喜欢春雨对她有什么说什么性格。春雨这孩子效忠主子时,就会一心一意对待,心里从不对主子藏事儿,有什么疑惑都会说出来,然而当她对外时候,嘴巴则会闭死死地,打死也不会说。这样人,十分适合做主子身边大丫鬟,初晨也是有心培养她。 初晨很有耐心对春雨解释“诬陷是指一个人没做过坏事,别人冤枉他做过。而我做法,只是让别人发现这有个坏蛋做坏事,算诬陷么?” “不算,不仅不是诬陷,姑娘还做好事呢。”春雨回答。 “那有一天我真做坏事,去诬陷一个人,你怎么看?” “呃,我相信姑娘是有苦衷。”春雨撅着嘴巴,想了又想,眼睛坚定地看着初晨道:“姑娘就算是坏蛋,春雨也喜欢姑娘,效忠姑娘一辈子。” 春雨话音刚落,逗得场人哄笑。陈妈妈笑够了,刮一下春雨小鼻梁,才出去办事。 除夕之夜,周家上下,除了初虹、吕氏之外,全都聚老太太正房里守岁。过了午夜,众人观赏烟花之后,纷纷散去。 初晨嗓子干得很,回屋便叫楠芹给她端水喝。楠芹却给初晨端上一杯清火茶,眼睛着她喝下去。 初晨不太喜欢喝这东西,有些太苦了,不过她知道楠芹是为她好,只好乖乖听话。 楠芹伺候初晨躺下,熄灭屋中大部分火烛,只留下一盏,她静坐灯下绣花,和往常一样,只等着自家姑娘睡熟了才去休息。 初晨榻上辗转反侧,一直未眠。 楠芹终忍不住开口道:“姑娘近火气很大,到底因为什么?” 初晨背对着楠芹,叹息道:“太多了。” “姑娘挑紧要两个说。”楠芹放下手中针线,坐到初晨床边去。 初晨翻身,往床里挪了一下,空出一人地方让楠芹睡她身边。待楠芹躺下之后,她沉默了会儿,才缓缓道:“初露一准瞧上怀璧公子了,她心眼一直不老实,这次也不知会耍什么手段,我该提前打她个措手不及才是。唉,这个倒没什么,不算紧要。其实,也不知怎么,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这半年来,秦王府那边太安静了,安静有些异常,这都过年了,也没什么消息传过来。我担心秦王府那边,有什么咱们不知道大事儿发生了。” 与其说初晨担心秦王府出事,不如确切点说,她是担心怀璧出事了。虽然说指婚旨意照下了,可这这半年来初晨没听过怀璧半点消息,按照往常,每隔个四五日坊间就会流传出他一段消息,比如他又把哪个世家公子捉弄了,气得哪个老臣七窍冒烟了……如今,哪怕是什么奇奇怪怪风流传闻也没有了。 怀璧是什么人?三天不闹上房揭瓦人物,他没消息,真太奇怪了。 7675 田家出动整个将军府找人,人力物力财力上都要比初晨雄厚几十倍。不出三天,田家人找到陈妈妈所说屋子。田家人将马媒婆老窝端了个底朝上,床铺下翻到一锭印有“信远候”字样银子。管事不敢怠慢,立即马加鞭回到田府呈报给柳氏。 柳氏考虑到马媒婆当初就是拿着周家激将她,才导致他不假思索定下这门鬼亲事。柳氏顿时对周家起了疑心,立即派人去周府抓个丫鬟问话。管事刚到周府后门转悠,就瞧见有两个小丫鬟从里头出来,立门口说了半天话,口里不时地冒出“大太太”如何之类话,料定这俩小丫鬟是周家大房。其中有个叫翠莺小丫鬟似听另一个丫鬟嘱咐,不一会儿,那个叫翠莺告别,一个人从周府出来,左拐朝繁荣吉庆街方向去。管事带着两个小厮立即跟了上去,趁小丫鬟抄小路没人时候,直接控制住堵上了嘴,拿麻袋套上,扛回田府。 翠莺一路倒很老实,没做什么挣扎。等到了地方,管事将其放出来,拿着银子威逼利诱她。翠莺开始恐惧不敢说话,后来见了银子,欢喜什么都肯答应。 管事这才轻松了一回,这几个月办事儿都没今天这么顺当。一边夸翠莺识趣,一边引领她去见柳氏。 翠莺按照管事吩咐,先给柳氏行了礼,然后老实等着柳氏问话。 柳氏命人将银子传给翠莺,问:“我问你,这银子可是你们侯府?” 翠莺拿着银子看,迟疑了会儿,道:“我不知道,许是吧,我们这样下人是见不着这样大分量银钱。不过有次我大太太房里扫地时候,好像见过红鲤姐姐拿过这样银子。” 柳氏听完回答,觉得这小丫鬟说话倒实,没什么抵抗情绪,遂问她:“说!你们大太太和马媒婆什么关系?两人是不是密谋什么?” 翠莺吓了一跳,慌张没回答,这时候管事瞪她一眼,往她手里塞了五两银子。翠莺这才道:“回夫人,翠莺只见过马媒婆来找过太太,听别姐姐说太太给了她不少银子,其它,翠莺就不知道了。” 柳氏突然拍桌子,对翠莺怒吼道:“胡说!分明是你家太太联合马媒婆密谋骗婚!” 翠莺吓得退了几步,平静心绪,才道:“什么骗婚?翠莺真不知道,翠莺只是个大太太房里普通粗使丫鬟,不像那些受主子器重二等丫鬟晓得什么主子秘密。” 柳氏本就是吓一吓这丫鬟,测试她是不是说实话。她恢复了正常语气,又问了翠莺几个问题,翠莺基本都摇头说不知道。柳氏见翠莺肚子里东西倒干净了,也没什么好再问,摆摆手让管事把翠莺送回去。 柳氏攥紧手里帕子,恶狠狠地咬牙泄恨,此刻,她恨不得将周家人一个个全都要死。当初,有一个周蕙和她做对抢丈夫,让她饱受人世间凄苦,没办法和相爱人相知相守。终于,她熬出头了,真正嫁给田震雷,做了他妻子,本以为会是苦甘来。没想到,周家人又给她使绊子。柳氏一拳打桌面上,震得桌子发出闷闷‘咚咚’响。 柳氏气得一天没吃饭,呆坐花厅之中,双眸直直盯着门口。除夕刚过,天有些寒凉,门就那样开着,刺骨寒风席卷着地上尘土、枯叶往屋子里刮,吹得柳氏满面尘土,手足冰凉。 田震雷归来之时,正看见妻子受虐这一幕。心疼不得了,赶紧亲自关上门,大声吼了下人们一顿,又叫人去熬驱寒汤,上十个八个炭火盆给柳氏取暖。 田震雷也知道柳氏这些日子一个人承受太多,他也没能够去理解去分担。反而不停埋怨、训斥,一再责骂柳氏给婉婉定亲事儿。他心里气愤不已,可以随时对柳氏泄火,可柳氏呢?她也是受害者,却没处发泄,还要白白受着家人埋怨。 田震雷心疼把柳氏搂怀里,连连赔不是。 “柳儿,这些日子是我不好,没体谅你,我明明知道你也被骗了,你关心婉婉胜过我,你比我们谁都生气、上火,可我却自私把自己火气撒到你身上。柳儿,事已至此,我们夫妻应该同心同力,找到那个骗婚马媒婆,齐全了证据便去夏府那里退婚!” “退婚?”柳氏冷笑推开田震雷,眼睛里流下泪来,可她却并没有抽泣。“马媒婆找不到了,找了这么久找不到,再找到可能半点没有。夫君想想,她如果当初一开始就计划好这件事,此刻会等着咱们去抓么?” “这——”柳氏话确实无可反驳。田震雷皱眉,胃里翻江倒海,苦不堪言。他一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却不想让柳氏失望,拿出他做将军气势,底气十足道:“大不了咱们去告御状,这婚事一准是夏家骗咱们,没了马媒婆怎么样?他们权势滔天,说他们杀人灭口,有谁会不信为了咱们婉婉,我豁出去了!” 柳氏听这话急了,捶打田震雷,大哭道:“你疯了?夏家是咱们能得罪?纵然是她们骗婚,她们杀人灭口,你以为皇上会帮你?可况我们现没半点证据,你那么做,无异于推着整个田家进火海,我们死了不要紧,咱们槐儿,风儿,路儿怎么办?他们年纪还轻,有大好前途,我们做父母怎能这样自私呢。” 田震雷也说是气话,想给老婆涨涨气势,不想吓哭了她,赶紧温言哄着她。 柳氏躲田震雷怀里痛哭,哭够了,抹眼泪道:“何况这件事夏家人恐怕不知情。我思来想去,如果夏家人故意瞒我,那日她们根本不可能带我去见那个疯子。我仔细回想了下,那次我去见夏家大爷,嬷嬷带我进屋,夏家大爷正写字,样子十分孱弱,我想凑近了说几句话,那嬷嬷拉住我说‘大爷病着呢’不让我近身。我以为他是得了风寒什么,才没细问,现想那嬷嬷说‘病’恐怕就是疯病。” “你是说夏家人不是故意骗咱们,是马媒婆自己干?可马媒婆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 柳氏眼珠子转转,冷哼一声,白眼田震雷,恨道:“这就要问问你亡妻兄嫂了。” 田震雷皱眉,极不愿意听柳氏提起周蕙,他这辈子唯一对不起就是周蕙,因为愧疚所以很想要逃避,逃避到连她名字也不愿意再听到。 柳氏瞧出田震雷抵抗情绪,心中顿生醋意,酸溜溜道:“亏你念着她好,婉婉亲事儿全是她家人害……”柳氏随即将她探查结果和怀疑全部告知田震雷。 田震雷听到这些,如五雷轰顶,他没想到周家人竟然会对他们做出这样丧天良事。抄起腰间佩刀,立马要去周家算账。 柳氏赶忙命令五六个小厮把田震雷堵了回来。柳氏劝田震雷一阵,待他怒气平息了,商量道:“咱们没有证据,你去了没理说,反而被她们抓了把柄收拾咱们。这事儿咱们必不能忍气吞声,必须让她们吃吃教训,我会让他们知道咱们田家不是好惹。对付这种下三滥小人,何须夫君出马,管放心我交给我便罢。如今紧要是婉婉事儿,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婉婉嫁给夏家那个傻子,得想个办法。” 田震雷听柳氏说理,平息了怒气,好好地和柳氏商量解决办法…… 再说初晨这边,从初一开始,初露就跟个狗皮膏药似得,天天黏她这里。口上拿着“想多陪陪妹妹”冠冕堂皇理由,死赖初晨房里;也没有多么讨好巴结她,只是厚脸皮日日呆这,做些安静活计,比如绣花、写字、画画之类。 初晨知道她这么做八成是想遭一种舆论之势,让外人特别是老太太瞧着她们姐俩多亲近似得。有了这个做基础,到时候再向老太太提出让她做陪嫁,就会容了。初晨当然不会让她得逞,照着初露模式,整日赖初雨房里;初露也跟着呆初雨房中。形成了三姊妹关系‘好’表像。 初雨开始很高兴初晨来找她,这样她就可以极力撮合她和初露关系。但相处几天之后,她发现初晨态度总是不咸不淡,对于她话全当成了耳旁风。初雨有些发现初晨意图了,开始以各种借口把这两个人往外推,迫不及待想促成初晨和初雨‘美事’。 没过多久,陈妈妈那头传过信儿来,田家那头果然如初晨所料有所动作,得知周家大房做为之后,柳氏花重金贿赂收周府一个婆子,而这个婆子正是初雨房里,姓孙。孙婆子跟着初雨十多年,性格奸猾,十分贪财爱占小便宜,往日总拿自己是大房得力仆从自居,欺负过三房许多小丫鬟,从这些小丫鬟手里榨犬孝敬钱’。 孙婆子这样心术不正,可以初雨身边这么多年,足见初雨是个什么样心思人。 不管孙婆子受了田家人什么命令,会用什么样手段陷害初雨或是大房。初晨丝毫不同情初雨,不管后果有多惨,都是她乐得见。当初初晨和魏氏拜张氏所赐饱受了摧残。这一次,张氏总该尝一尝被人害滋味儿,品一品自己女儿被折磨滋味儿。 这几日,初雨打着生病旗号,挡走了初晨和初露。 未免初露粘着她,初晨没办法,只得用狠招。初晨记得初雨八岁那年,有次方姨娘身边一个丫鬟偷用了点丁香,初露嗅到之后连打喷嚏,后来身上起了一片小疙瘩,痒了很久。 初晨吩咐楠芹:“你去找石路家要些丁香回来。” “丁香?姑娘,你可难为我了,咱们府里香料惯用名贵麝香,没有丁香这种东西。大太太那里肯定没有,姑娘想要,只能从外头买办。” “行,叫陈妈妈去买,先要十斤。” 楠芹长大眼:“十斤?姑娘,这配香料用不着这么多吧。” “管听我吩咐。你去拿五十两银子给陈妈妈,告诉她越多越好,明儿个我要我这屋子里每个角落都熏上丁香。” …… 7776 次日,初露用过早饭,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笑容再次跨进初晨房里,一进门,一股子呛人香味儿袭过来。初露立时觉得似有千万只蚂蚁从鼻孔里爬出来,不停地打喷嚏,打到不会呼吸了,脸憋得通红,立时栽倒地上。几个丫鬟手忙脚乱把她搬回了房里,刚换过气儿 ,那些蚂蚁又爬满身子,全身都痒。 初露忍不住抓,胳膊、大腿、胸口,还有脸,她一爪子狠狠地抓到脸颊,立马传来一丝疼痛短暂盖过痒意,初露觉得舒服,还要抓,突然被几个粗壮嬷嬷按住,手脚结实绑床四角,身体成‘大’字形。初露耐不住身上千万条蚂蚁爬过痒意,挣扎扭曲身子,解不了痒,她就不停地大叫。 初露毕竟是初晨房里晕倒,初晨必须表示‘关心’来看一看。是她叫嬷嬷们把初露绑起来,然后派人告知老太太,可惜老太太那边对初露这位可有可无孙女不是很重视。初晨也特意告知了魏氏和方姨娘,该有通知手续她都会走,光明正大,免得初露好了之后拿她什么把柄。 这次,她一定叫初露有苦说不出。 方姨娘跟着魏氏赶来,一见初露受折磨样子,吓得尖叫,扑倒初露床边,大声哭叫。哭着哭着,她听初露叫着“放开我”,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哭了,没注意女儿被绑着。 方姨娘愤怒扭头,气愤指责初晨道:“七姑娘,我五丫头是怎么得罪你了,要你这么绑着折磨她!” 方姨娘一副狗急跳墙模样,险些把初晨逗乐了。她抿嘴,忍住笑意,伸出白皙中指指着初露脸。 魏氏瞧见初露脸颊上有一条指甲划伤痕迹,气不打一处来,她宝贝女儿岂是方姨娘这个下贱胚子能骂得?怒斥方姨娘:“你眼睛瞎了,看看你女儿怎么糟践自己,初晨好心帮她,却落得你埋怨她,你当你是谁?就是个不中用奴才,你别忘了自己身份。” 方姨娘意识到自己指责错了,都怪她自己一时急昏了头,竟忘了人家七姑娘今时不同往日了。七姑娘现了不得了,既受老太太宠爱,又有个权势滔天秦王府做婆家。她府中地位高不可攀,分量甚至超过了老太太。还有那个四姑娘,也是如此。 方姨娘想到此,怨恨握住手里东西,恶狠狠地使劲儿攥。床上人随即高叫,声音尖锐刺耳,差点把场人耳朵震聋了。 “你——离我远点!”初露忍着剧痛和剧痒对方姨娘恶狠狠地发话。 方姨娘愧疚揉搓初露手,柔声连连赔不是。初露根本懒得看她,努力挣扎四肢,大叫人放开她。 方姨娘痛哭流涕跪地上,给初晨、魏氏磕头。“三太太,七小姐,我求求你们了,放开她。” 床上初露还叫,初晨命令嬷嬷把初露嘴巴赌上。初露叫不出来,全身痒难受,受污侮辱憎恨全部从眼睛宣泄出来,直勾勾剜向初晨。 初晨扬起下巴,对她微微翘起嘴角。 初露见状是怒极了,又是一顿挣扎,拼命地扭腰,活动四肢,奈何她手脚被绑十分牢靠,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初露没办法,之后再次怒瞪初晨。 这时候陈妈妈发现了,赶紧上前放下榻上帘子,挡出初露整张脸。只能听见帘子后面人撼动床榻时发出细微震动声,以及被堵住嘴巴发出‘呜呜’悲鸣声。 伴随着初露挣扎,方姨娘哭泣声厉了。方姨娘知道魏氏不好说话,觉得七姑娘算是个性子和善人,赶紧爬到她裙边,一边认错一边磕头求她。 陈妈妈哪里能让方姨娘随便骚扰七姑娘,感激把她扯起来,叫她站着说话。方姨娘倒是想继续跪着,奈何陈妈妈钳住她左肩下部,她跪不下去。只好哀戚戚站着,继续哭闹着恳求初晨。 初晨把自己帕子递给方姨娘,叫她擦眼泪。 方姨娘一瞅帕子料子精贵,上面还绣着精美彩蝶戏荷花图案,根本不敢接过去,她怕弄脏了帕子得罪七姑娘。老实拿自己帕子,擦眼泪,嘴上还要不停对初晨道谢。 初晨笑着收回帕子,道“方姨娘太客气了,五姐情况您也瞧见了,若放了她任由她那样放纵自己,好端端一张俊脸没办法要。你是五姐亲生母亲,该知道女儿家一张脸有多重要。” 方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初露这张脸必须要保住,不然拿什么去嫁给怀璧公子。方姨娘本以为初晨不安好心报复,听她这么解释心里好多了。可到底受不了初露被那样粗鲁绑着,恳求道:“得亏七姑娘心细,想到了这一点。可总这么绑着她也不是个事儿呀,我刚瞧着她手脚已经红肿了一大片了。不如这样,您让人把她给放开,我负责看着她,不让她伤了自己。你五姐上次受罪儿,也是我看着,没事儿。” “不一样,大夫说了这次五姐情况严重,身上小红疙瘩要等上两天才能消呢。方姨娘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是人,要休息,你不小心打了个盹儿,五姐这张脸毁了,谁负责?还不是怪到我这个妹妹头上。五姐害病,全因为我一时兴起,用什么丁香熏屋子所致。五姐害病,我得担起这个责任。为今之计,这样对五姐是好。方姨娘不必操心,只等着两日之后,我还你一个健康五姐便是。” 魏氏听女儿话,重点都放初晨自责上面了。护着初晨道:“这事儿怎么算怪你呢,你又不知道五丫头会这样。再说是她自己送上门,怨谁?只怪她运气不好。” 初晨话条条是理,令方姨娘不容辩驳。再说魏氏已经明显不耐烦了,方姨娘理论什么只会自讨没趣。只得无奈地听从初晨安排,静等两日后结果,等两日后初露身上再有问题,她必然一并算上到老太太跟前告状! 处理完初露事情,初晨心情大好,便顺路道吕氏那里瞧一瞧。怎料还没到呢,路上撞见了正要来找她尤妈妈。 尤妈妈一脸急急模样,看见初晨如临大赦,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礼节,赶紧拉着初晨直奔六姑娘初晨院子。 初晨一进屋,瞧见外间急忙等候牡丹和丁香,便知道吕氏也这。里间传来摔摔打打声音,紧接着有初虹哭啼声,吕氏随后发话劝说她。 初晨进了里间,满地首饰和碎瓷片先入了她眼。她抬脚饶过这些东西,行至初虹和吕氏面前。 初虹一直躲屋子里不见人,可堵不住她房里丫鬟们唧唧喳喳,外头那些消息都会入她耳。她早听说初雨、初晨相继和庄王府、秦王府定亲,风光了不得。特别是初晨,人家太后娘娘特意派了个亲信太监来传旨,大明朝开国以来,她是独一份。连宫里头太后娘娘都对她青眼有加,谁敢怠慢她?周家真真是出了一个了不得金凤凰,而她,不过是给周家丢人丑鸡仔。老太太早恨不得一脚碾死她。 初虹认定初晨是来显摆,冷笑问:“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虹儿,不许对你七妹不礼貌。”吕氏轻言责备初虹。 初虹一听,奇怪看她母亲,又看向初晨,嘲讽道:“瞧瞧,连我娘都着了你妖道!来吧,你来显摆吧。我才不怕,我一个要死人,我怕你作甚!” 说着初虹便扯起床上早准备好白绫,作势站到桌子上,意欲往房梁上挂。吕氏立时吓软了腿,哭着请求初虹别做傻事,丫鬟们赶紧上前把初虹拽了下来。初虹再上,众人再阻止,如此往复了五回,初虹折腾累了,才稍作停止。 吕氏见初晨立原位不说话,急忙拉着她手求她道:“七丫头,帮我劝劝你六姐。前几日院里丫鬟嘴碎,竟然叫你六姐听见她和宁家定亲事儿,你六姐想不开闹着要上吊,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二婶子实没办法,你主意多,求求你帮忙劝她。” “母亲,你别白费心机了,她巴不得我死呢!”初虹气喘吁吁地躺床上,恶狠狠地瞪初晨一眼。 初晨瞧初虹那副瘦弱不堪模样,路都走不稳,还要有力气作死?她看着初虹,抿嘴笑道:“我很好奇,你作死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活着?是不是心不诚,根本不想死?还是说你坏事做,阎王爷都不肯收你?” “你——你说什么!”初虹气呼呼跳下床,撸起袖子,作势要教训初晨,周围丫鬟们赶紧拦住。 初晨立原地没动,依旧笑着观察初虹。初晨发现初虹说前半句时候,眼神闪躲厉害,表现有些底气不足。等说道后半部分时候,很愤怒,敢直视她。通过刚才初虹表现,初晨可以断定初虹是不想死。可她这么周而复始闹腾,一定有什么理由支撑着她这么做。是什么呢? 初晨突然想起去年,初虹和她一起去镇南候府情形,她极力想高氏面前表现自己,为什么?仅仅是为了出风头么?初晨脑子里立时浮现高曦那张脸来,思及后来高曦来周家时初虹也表现一副害羞女儿,态顿时有些明白了。 初晨发话打发走屋里其它人,二房众丫鬟看向吕氏,见吕氏点头,方退了出去。 初虹发现初晨说话很有影响力,很不满,埋怨看向吕氏,正准备说自己母亲。突然听初晨冒出一句话,顿觉得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六姐是喜欢上高曦了。” 7877 吕氏脸色立马煞白,看眼初虹表现,信了半分。吕氏初晨面前也没什么秘密了,不怕这个,毫不避讳向初虹求证。 初虹脸都绿了,她没想到素来温婉初晨嘴里能冒出这样话来。突然被说中了心思,还是少女怀春心思,就像自己害羞部分裸露给看似得,一种受辱气恼感觉占据了她整个情绪。她大声矢口否认:“你胡说!”声音虽大,却底气不足,脸颊嫣红,眼神儿闪烁不定;初虹毫不自知她这种表现和变相承认没什么分别。 吕氏了解自己女儿,立时叹气,哭道:“哎呦,这都什么事儿哟!得了,咱娘俩一起上吊,死了一了白了。” 吕氏说完去扯那白绫,被初虹哭着拦住了。初虹扯住吕氏袖子,连连认错,而后转头责骂初晨。 “我劝六姐不要痴心妄想!喜欢那个人只会害得你惨。不过是见过两次面人,有什么重要,你至于为了她守身去死?那二婶子呢,她为你付出那么多,你该拿什么还?”初晨脸色十分严肃,警告初虹。“二婶子肯定怕你担心,没告诉你你和宁家定亲事儿有一段波折。六姐,出身名门傻子,你愿意嫁么?你知道二婶子顶着多大风险帮你挡掉这门婚事?因为保护你,你父亲、母亲和兄弟们被老太太加嫌弃了。现你一死了之,好了,你解脱了,却留着你亲人这里活受罪。六姐,老太太正巴不得你死呢,你若真顺着老太太意思去死,真真是个孝女!” 初晨一席话,惊得初虹一言不发。初晨见有效果了,适时地收手,接下来是她们母女沟通情感好时机,她便先退离开。等她出去,合上门,听见屋里头传来两人震天动地哭声。 明日初晨和初雨要去宫里头谢恩,老太太对二人免不得嘱咐一番,亲自过问了两位孙女衣着和宫廷礼仪。 进宫那天,初雨穿着一身百蝶飞花洋红缎子,衣着富贵大气,高高梳起祥云髻上比往常多簪了两根贵重钗花和步摇,婀娜走几步,头上珠宝闪得人眼仁儿发疼。相比之下,初晨一袭双蝶云形祥云纹宝蓝裙缎,素简许多,却没有因此失了颜色,一颦一笑皆有骨子出尘味道,让人挪不开眼睛。 老太太让姐妹二人共乘一辆马车,也算互相有个照应。初雨对于进宫事儿稍显兴奋,嘴角有掩不住笑意,屁股也坐不安稳。 初晨则表现状态十分安静,像是个局外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前世她和疯子定下婚事之后,也被太后特意召见过。那一次,初晨乐得一宿没睡觉,穿衣打扮花了两个时辰,心里杂家着兴奋和忐忑迈入宫门,等拜见太后时候却怂了,心扑腾乱跳,觐见时候被太后威严震慑愣是没敢抬头瞅上一眼。等回去时候,府里人问她太后长什么模样,她蔫巴巴摇头说不出来,让别人笑话成了霜打茄子。 这一次,她要正经瞅上一遭儿。 进了宫,初晨按部就班照着引领太监指引,等候太后召见。初雨按耐不住兴奋,不时地东张西望。初晨担心初雨一时得意忘形,宫里头丢了人,这地方闹笑话丢就不是她个人人了,整个周家姑娘名声都得被赔进去。初晨用胳膊肘稍微碰了下初雨,初雨扭头奇怪看她,初晨抬下巴看前面太监。初雨脸红起来,稍有些害羞。她也算是聪明人,明白初晨提醒,这宫里规矩大,她确实应该收心思不该有逾矩行为。 二人随即被宣入和华殿谢恩,殿内上首坐着一位六十多岁老夫人,两鬓斑白,容貌慈祥,衣着贵不可言,一瞧就知道是太后。她下手边坐着一位身穿凤袍美丽女子,穿戴比太后富贵些,容姿貌美,神态与秦王妃有几分相像,看起来很年轻,只有笑时候眼角显露出来皱纹才彰显出她年纪。 初晨、初雨按照先前太监教导磕头规矩,依次向太后、皇后请安谢恩。 老太后对这两门亲事很好奇,特别是对周家七丫头,听说这丫头被两个王府抢着定。她倒要见识下是什么样女儿家,让她挑剔小二媳妇出手抢人。 老太后备足了十二分精神,等着这俩姑娘进门,打眼一瞧还真不赖,两个小姑娘皇家威严之下,没有怯懦之态,规规矩矩,表现有礼有度。单凭这点,老太后已经十分满意了。不过,庄王世子暂且不说,她小孙子怀璧可不是好对付住儿。老太后到底是担心小孙媳妇拿捏不住她小孙子。所以打从初晨行拜礼开始,老太后眼睛不眨一下盯着她。瞅来瞅去,没瞅出别来,只觉得单单长了一副好模样罢了。 老太后对美女不抵触,可对天仙似得美女讨厌紧。想当年先帝宠爱那个李贵妃,就是长了个仙女似得脸,狐媚先帝,结果呢?蛇蝎心肠,和她哥哥李易篡权□。得幸那场□平息了,却给皇室带来血一般惨重教训和重大创伤。 老太后想起那场政变,心肝都疼。 “你都会些什么?” 太后话问得有些突兀,前面没有铺垫,后面没有说明,令初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太后这是问她有什么才艺。 初晨听出太后话里头冲劲儿,明显是针对她来。她一个小女子,根本没得罪过太后,而传懿旨时候太后对她还好好。太后突然有此一出,怕是不太喜欢她容貌吧。 初晨心中一凛,万没想到才进宫,她这副长相先把太后给得罪了。既然太后不喜欢她 ,她再回答些自夸话,着实讨人嫌。故而自贬道:“回太后话,初晨惭愧,不及家中姊妹有才华,论起琴棋书画,无所长,只会拿针绣几朵花罢了。” 大明朝闺中女儿,讲究女子琴棋书画这四样才气,只要五官周正,这四种才华越高,越受推崇。比如第一次才女顾玲珑,她适龄时侯向她求亲人可以从京都城东华门排到西华门。所以,才华对于名门大户女儿家来说是闺中必学重中之重。所有闺中女子,即便是太后面前,也巴不得给自己冠上有才气好头衔。而初晨刚才话,跟打自己一巴掌没什么分别。 太后听她这句话,目光稍微滞留了会儿,随即释怀笑了。她倒觉得,女孩子学些女红比读那些乱七八糟书强多了。女人嘛,将来能给丈夫生儿育女便行了,学那么聪明干什么?学多了,野心就大!那个李贵妃,就是天天吟诗作赋,吟出问题了,脑抽妄想夺天下。 太后意识到初晨不是李贵妃那类人之后,表现热情多了,叫初晨到她身边来,她自然要好好瞧瞧小孙媳妇。 皇后和秦王妃是亲姐妹,俩人穿着一条裤子长大,亲。秦王妃喜欢,皇后也喜欢。且不说别,光瞧着初晨内敛懂事模样她就喜欢。开始太后沉着脸,她还真替初晨捏把汗,心里正思忖着怎么帮初晨说好话,太后那边自己先调整过来了。 皇后笑着道:“这孩子模样好,心情儿好。母后,您瞧瞧她打扮,还真是合着咱们长辈意。”皇后暗指初晨穿着端庄且低调,皇宫里,不出挑才是好。 太后光注意初晨那张俊脸了,这才瞧见初晨穿确实本分,相比之下,她那个什么姐姐打扮得太华丽了。来着不像是谢恩,倒像是来争宠。 太后表面上依旧笑着,态度没什么变化;心里对初雨已经完全没有好感,正好她也不喜欢庄王世子,这俩人凑成一对也罢,不碍她眼就成。 太后想起她小乖孙子还受苦,不禁心疼起孙媳妇起来,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镯子,亲自塞进初晨手里。 初晨、初雨来宫中谢恩,按例太后都会赏见面礼。太后这镯子算是额外送得,也是表态。 这太后皇后关注全初晨一个人身上,初雨除了请安之外,根本没有个开口机会,肚子里准备了一大堆甜言蜜语自吹自捧话都没机会说,跟个咸鱼似得被晒一边。 初雨被众星捧月惯了,何时受过这样冷遇。回去时候,俩人坐马车,一路上初雨都甩脸色给初晨看。 初晨一笑置之,找了个舒服姿势,眯着眼打盹儿。 回到周家,等她们除了老太太和三房三位太太,庄王妃也。这下初雨突然觉着长脸面了,笑嘻嘻看眼初晨,乐颠颠跑到庄王妃身边请安,然后撒娇似得挽住庄王妃胳膊,宛然像一对母女。 初晨淡笑走到魏氏身边,把太后送镯子套到母亲手上。 吕氏“哎呦”一声,高声问初晨:“哪儿来?这玉质,二婶子活了这么多年头次见,弟妹好福气啊。” 魏氏也问初晨从哪儿来。 俩人询问,随即引来所有人注意,庄王妃瞧见那镯子,双眸一沉,脸上笑意挂不住了。老太太瞧出那是好东西,猜测是初晨从宫里得,俩孙女一个拿出来,一个没拿,显然太后赏赐不均衡,再观初雨难堪脸色,老太太决定不去多嘴问。本打算咳嗽两声混过去,不想张氏突然开口问初雨。 “宝贝女儿,和娘说说,太后娘娘赏你什么好东西了?” 张氏不识趣一问,让初雨脸色尴尬。 8079 “七姑娘,怀璧公子来了。” 传话婆子重复一遍,初晨才神儿来,不是被圈禁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初晨不明白看向初雨。 初雨慌忙躲开初晨眼神儿,好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念想,她不能气势上输给初晨,扬起下巴回瞪回去。岂料眼前早空空如也,人家早跟着传话婆子走了。 初雨寻思了会儿,一乐,也带着丫鬟跟着去。她还是头次听说定亲对象自己上门找人。如果初晨私自去和怀璧碰面,正好可以让她拿到把柄。抓了那丫头软肋,她还敢不听话? 初雨速迈着步子,跟紧了前头初晨,出了抱厦,那丫头转到正门去拜见老太太。初雨她挑起帘子瞬间,瞧见里头立着一名少年,恨恨跺脚。心里埋怨怀璧那小子怎么懂规矩了,竟然晓得来周家先拜见老太太。初雨丧气吐两口气,突然想起一个人,赶紧交代平乐去传话。 不一会儿,初露果然满头大汗出现她面前…… 初晨一进门,就觉得有两束目光盯着她。她低着头先去拜见老太太,用余光打量左侧坐着那两个人,正是怀璧和那个上次给她传旨戚公公。 老太太笑道:“还不见过公子与戚公公。” 初晨这才向二人行礼。 戚公公笑着伸手,欲上前扶起初晨,身后突然有人咳嗽一下,戚公公立马讪讪缩手,隔空示意初晨不必多礼。上次传旨他着急给太后回复,没来得及瞧周家七姑娘。今儿他得闲了,可要好好瞧瞧这传说中七姑娘,听说这丫头把怀璧公子迷得七魂少了六个。待初晨仰起头来,戚公公瞪大眼睛盯着那张脸。 妈呀,这是人么,天仙啊! 戚公公咽一口口水,眼睛不肯眨一下,直勾勾盯着初晨。 初晨感觉到戚公公目光,微微颔首,对方仍没有收敛意思。 这时候,戚公公身后又传来一声咳嗽,声音比前一个重些。戚公公吓得一哆嗦,嬉笑着转身,冲怀璧歉意赔笑。 怀璧目光一直围绕眼前佳人身上,没有理会戚公公。但他目光不似戚公公那样无礼,轻轻淡淡,像是看着人,又像是看着别处。与初晨四目相对那一刻,怀璧嘴角扬起一抹轻柔微笑,瞬间融化他冷峻稍显清瘦脸。 他依旧站原处,远远地看着初晨。 “我回来了。” 轻浅而好听声音,如泉水叮咚,愉悦灌入初晨耳朵。初晨错愕对上他如墨般眸子,以及,他神采飞扬眼角。 他读出她慌乱,又笑了,笑得温柔如水,却自有一种独特风度气节,犹如风中矗立青竹,节节傲骨。 初晨立即垂目躲开他审视目光,那目光像能把她心思读出来似得。她从没想要任何人去懂她,被知道越少,遭遇背叛时,就不会痛得那么深刻。 至于怀璧说得那句话,初晨稀里糊涂听着。她根本不曾知道他离开过,回来了告诉她有什么用? 初晨承认,她心里或多或少埋怨秦王府,竟然把怀璧被圈禁事儿捂得那样严实,她彻底被蒙鼓励。之前初雨挑衅,如果不是亏得眼线提前告知她,错愕出丑就是她了。 怀璧把初晨神色看进眼里,突然呵呵笑了,这次他笑出声了。 这时候魏氏赶了过来,怀璧冲魏氏行礼问安。 魏氏欢喜应下,她从来不太会夸人,今儿见着未来女婿懂事,破天荒开口赞美几句,虽然有些词不达意,好对方聪明,一听就明白了。这令魏氏高兴了,有个这样聪明女婿,将来沟通起来肯定方便,一时高兴,又张口赞了几句。 怀璧倒是愿意听,一直陪着笑和魏氏谦虚说话。初晨听不过去,挽住魏氏胳膊喊了声“母亲”。 “好好好,我不说了,左右我不会夸人。等你将来嫁过去,替母亲好好夸他几句可好?”魏氏一句调笑,臊红了初晨脸。 怀璧到不客气,看眼初晨,笑着点头,表示可以。 魏氏又笑了一阵儿,开始奔正题儿上,笑问戚公公:“莫不是有什么懿旨?” 戚公公冲魏氏笑着行礼,回道:“杂家来传太后娘娘口谕,侯爷夫人早前已经领旨了。七姑娘和公子喜事临近,杂家此可要恭喜将军夫人!” 喜事临近?魏氏和初晨同时表示惊讶,扭头看向笑得合不拢嘴老太太。 魏氏问:“母亲,这是?” “太后娘娘下旨给咱们家初晨大婚定日子了,定今年九月初九。这日子是由钦天监南宫司命亲自占卜,是百年难遇嫁娶吉日,这日大婚,夫妻二人永结同心,子孙延绵,官运亨通,两家兴旺。” 今年九月初九?初晨听见这日子,差点栽倒。这也太了些吧,现已经是三月份了,不足七个月筹备婚事,未免有些仓促。再说她年纪才尚满十三岁,按照惯例应该等十六岁出嫁才合适,即便真碰着合适吉日子,提前一年也常理之中,提前三年未免有些过了吧。 魏氏想法和初晨差不多。她迟疑了会儿,意欲提出疑问。 老太太看眼戚公公,赶紧给魏氏使眼色,示意她别说,可到底没阻止住。 魏氏说话从来不顾及场有谁,直接说出疑虑道:“这未免太早了,初晨年纪尚小,很多事儿不懂呢,去秦王府那边我不放心。” 这话说重了可以看成反驳太后娘娘懿旨! 戚公公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因受着身边人狠厉目光威逼,脸上才堆出笑来。 “将军夫人不必担忧,此事有太后娘娘作保,自然不必亏待初晨姑娘。这其中具体事宜,杂家已然向侯爷夫人说明,您若有什么不明白,管询问老夫人便是。” 老太太赶紧点头,嘱咐魏氏凡事有她,暗示魏氏千万别再乱说话。 魏氏也意识到自己心直口想,险些得罪了皇后身边红太监。抱歉看眼自家女儿,老老实实地闭嘴不再言语。 戚公公被扫了兴致,不想继续呆下去,说了几句套词便要离开。老太太怕得罪了戚公公,赶紧命人封了一百两银钱给戚公公,五十两是喜事封赏,那五十两算作给魏氏赔罪。戚公公正笑着要接下,被怀璧发话截了去。 “他一个公公,不需要这么多钱,宫里头没有菜市场,也没酒楼,给他十两银子都花不出去。”怀璧笑眯眯侧头看戚公公,问:“戚公公,你说是不是?” “哎呦,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戚公公眼馋看着那一排金元宝,真只拿了十两走。 魏氏瞧乐了,她没想到她未来女婿有这能耐,连太后身边大红人都这么怕她。本来她害怕戚公公回去向太后告状呢,有未来女婿帮她,这回可安心了。 老太太也对怀璧有了认识。她本以为怀璧不过是个胡闹浪荡子弟,唯一尊贵就是家世好些。今儿个冷眼观他举止,还有戚公公对他毫不掩饰敬畏,方知那些传言果然只是传言。以她多年断人眼光来看,这位小公子并非池中物,将来必有作为,搞不好比庄王世子还要有出息。 老太太本来看重只是秦王府地位,现孙女婿为人也看重了。不禁觉得初晨这孩子有福气,还越来越懂事,心里头那杆秤渐渐地从初雨那儿往初晨这边倾斜。 老太太笑呵呵看向怀璧,敏锐发现怀璧眸光一直落初晨身上。立即明了其中意思,了然笑道:“初晨,我和你母亲有话说,你代我们好好招待怀璧公子。” 人要拉拢,规矩也不可废,老太太吩咐常婆子等四个教养嬷嬷和四个大丫鬟跟着,另有初晨身边楠芹、玉瓶、月季等五个丫鬟。 怀璧听见周家老太太吩咐,轻声笑了下,手握着扇柄,双手背到腰后,跟着初晨走出屋外。前方佳人出门之后,突然顿住身子,然后笑着回头,嘴角弯弯,笑容甜腻人。 “公子想去哪儿?” 怀璧正纳闷初晨态度,这位七姑娘以前态度总是淡淡,刚才那笑,真热情。难道是很久没见他,想他了?想到此,怀璧心情大好。 怀璧愉悦翘起嘴角,正欲回答初晨,耳边却响起了另一个女人声音。 “初露见过公子。” 怀璧侧头,斜眼看去,身边确实多了个姑娘。长得,好像哪儿见过。怀璧突然拍下扇柄,转身面对初露冷笑道:“你是七姑娘庶女姐姐吧?” 庶女?这两个字生生刺进初露心,闻言之后她,满脸笑容顿时僵掉,嘴角肉抖了抖,不知道该哭该笑。 “姐姐是来给祖母请安吧,祖母正闲着和母亲说话呢,你去正时候。”初晨不给初露再说话机会,直接让路,叫人引领初露进去。 初露不想进,立那里不动。她张口想拒绝,却发现他没理由拒绝。她怎么说?难道要说她不是来见老太太,是来见怀璧公子么? 初露不甘心,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呆公子身边。 自从去年初露第一次见公子之后,就已经被他冷峻相貌,清冷华贵气质所折服,这辈子除了他,初露再不会喜欢上第二个人了。 初露脑子乱转,突然笑道:“既然祖母和母亲商议事情,我便不去打扰了。正好我无事,妹妹和公子要去哪儿,我陪着你们一起吧。” 初晨余光掠过怀璧微蹙眉头,突然心情好些了。至少,还有人和她一样讨厌初露,有个人和她站同一阵营感觉还不错。 初晨欲开口回绝初露,身边人突然轻笑出声。初晨知道某人要出手,闭上嘴巴等着看好戏。 怀璧脸上突然荡漾起炫目笑容,这笑容是赏赐给初露瞧得。初露立时睁不开眼,两腿发软,只知道对怀璧傻笑。 “上次我瞧见你们家园子有个小竹林,倒还算雅致,我们去哪儿吟诗如何?” “好啊好啊。”初露咽口水附和。 “我这人有些对吃食有些挑剔。” 初露觉得这正是她表现好机会,自报奋勇道:“公子放心,碰巧我今儿个起得早,做了几样小点心,味道独特,茶点交给我,我这便去安排。” “六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我先去安排,等你们来。”初露听见怀璧亲口夸她,找不着北了。心里兴奋极了,赶紧带着人离开。她迫不及待想看到公子亲口品场她做点心样子。这样发展下去,公子喜欢上她手艺,注意到她,那么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初晨带着怀璧进了侯府后花园,朝西面竹林走去。身后该有脚步声不见了,初晨奇怪回头,见怀璧正笑着站朝东方向石路上。 “公子不去竹林?” 怀璧摇头,带着初晨往东面荷塘走。随口嘟囔道:“逗她玩,谁叫她信。” 初晨想起初露刚才那副‘色迷迷’表情,嗤笑道:“因她想信。”因为喜欢,所以选择相信。这点,怀璧不会看不出来吧。 怀璧闻言突然顿住脚,身后人呼啦啦也停了下来,乖乖后退五米站着。 初晨低着头走,还没意识到前面人停住了,等走近怀璧身边,闻到一股淡淡清。那味道有些像斩碎竹叶散发,又有些不像。他身上那种馨香是清而淡雅,没有竹叶里腥浊之气。 初晨止住脚步,抬头看他,他背对着阳光,影子正好映初晨脸上。而眼前人,就像是塑金身佛像,闪闪发光。 那人用极低声音说了一句话,声音小到需要初晨盯着他唇来判断说什么。半晌,初晨没回过味儿来。 “悲欢共,生死同。” 这句话她该信么? 初晨迟疑了下,也张嘴跟着默念一遍。心里有股子温热突然喷薄而出,随之而来暖意从胸口蔓延至整个身躯。 怀璧走池塘边水榭坐下来,胳膊慵懒搭栏杆上,目光温润看着初晨。初晨似读明白他眼中意思,脸一红,也跟着走上水榭,距离他适宜距离坐下来。 怀璧没有说话意思,反而一直盯着初晨,似看不够。 初晨害羞了一小会儿,速习惯了怀璧炙热目光。趁着现没人时候,正是问话好时机。 “你被圈禁了?”这句话说完,初晨就有些后悔了。她应该委婉点问得,圈禁这种词儿皇室之中算是违禁语。初晨把自己失误,归罪于怀璧‘目光’,他那双眼睛就像照妖镜似得,让所有障眼法他面前都无所谓遁形。 怀璧点点头,嘴角噙笑。初晨主动和他说话,对怀璧来算一件开心事儿。 管这问题,有些,直白。 这周初晨果然是魏氏好女儿,母女俩着急起来,表达方式都这么直白。 怀璧瞧见初晨满脸悔意,随之轻笑,眼睛继续盯着初晨,没有开口意思。 初晨不想多管闲事,但听到太后行下大婚日期之后,她想知道有关圈禁所有事情,因为这个已经关系到她未来复仇道路了。如果怀璧被圈禁,她嫁过去是不是也要被圈禁? “因为什么缘故?” 怀璧扬眉,道:“你真想知道?” 初晨点点头。听到这句话,她已经迅速做好心理准备。不出意外,答案肯定非同寻常。 “呃……我想想怎么和你说。”显然,怀璧怕他话刺激到初晨,组织好语言后,解释道:“三皇子调戏太子宫里大宫女,被我撞见了,小小宫女魅惑皇子,岂能饶恕,被我一剑了结了。三皇子吓得屁滚尿流,跑到他生母玉贵妃那告状。然后,就被圈禁了。”怀璧说得满不乎,好像被圈禁,和出去玩是一个意思。 初晨乍听怀璧这段话简单,自己品品其实复杂很。先是三皇子调戏太子宫大宫女,这已经很蹊跷了。皇宫里头不缺就是美女,三皇子没事儿找太子宫宫女调戏干嘛?还有,怎么那么巧就被怀璧撞见了。稀奇是怀璧动手杀了那宫女,这点小事儿至于用他出手么?还有后面,如果三皇子仅仅是被吓着了,怀璧就会因为这个圈禁?要知道怀璧之前也戏弄过太子,却不曾受过什么惩罚。 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事儿。初晨不好再追问,因为此事涉及皇家秘密,不好逼迫怀璧说太多。再说,知道太多秘密对她也没好处。她只要大概了解怀璧被圈禁原因就好。现看来,圈禁事不算严重,不会影响到她计划。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被圈禁?这事儿算是皇家秘密,不得外泄。”怀璧脸色正经起来。 “四姐说。”即便怀璧不问,初晨也会主动告诉。泄露皇家秘密,这屎盆子扣大房头上就摘不掉了。 怀璧听到答案,明了点下头,嘴角荡漾起一抹坏笑。 独处时间不宜过长,二人说两句话便回至老太太那里。正房内除了老太太、魏氏,张氏和初雨也。怀璧趁机向老太太和魏氏告辞,没有理会张氏一眼,说完话转身就走。 张氏不满怀璧态度,当面不敢表现,怕那个性情乖张怀璧公子做出什么出格事儿来。等他走了,不满情绪跑出来,开始冷嘲热讽。 “老太太,我听说初晨婚事提前到今年九月初九,这可怎么得了。咱们初晨年纪这样小,这婚之夜——” 张氏因场有未婚姑娘家,话说一半,却把事儿点透透地。说一半比说一整句效果还要好。 魏氏白眼张氏,恨不得撕烂她嘴。“你羞不羞,你家四丫头也,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张氏冷笑:“不劳弟妹操心,我这不没说全么。再说四丫头和七丫头已经定亲了,也不需要多么避讳。特别是你家七丫头,今年就要嫁了,这种事儿还有什么不能提。” 魏氏打发走初晨,转头骂张氏:“我呸!你不能说人话就别说!你脑子里一堆□不堪,太后娘娘下懿旨时候,特别交代,这婚事就是为了求个吉祥日子。年纪小,可以先成亲,等到年纪再行夫妻之礼。”魏氏说完看,白眼满良通红初雨。既然张氏不顾及初晨,她也没必要顾及初雨,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初雨听到“夫妻之礼”羞得脸通红,赶忙告辞。 张氏意识到魏氏故意报复,气得求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眯着眼不说话。张氏再闹,老太太就叫人搀着她回去好生养腰。留下魏氏继续商量初晨聘礼。魏氏自然是希望能给初晨嫁妆丰厚些,她把三房一半田地庄子还有她一多半嫁妆全填做初晨嫁妆。 老太太摇摇头,驳回魏氏想法。魏氏那点嫁妆和家产,她清楚得很,值不了多少钱。秦王妃和老太后十分疼爱怀璧,加之她们还算喜欢初晨,这聘礼肯定很高。秦王府这门亲事将来必然有用,周家聘礼上绝不能丢了脸面,必须得弄些拿得出门面东西才行。 8180 “老三走后,皇上赏赐悉数放我这,本就是给孩子们留得,如今初晨用得上,先紧着她用,等将来他两个哥哥娶媳妇时候,再补也来得及。一共有五千金东西,留两千金给老四、老八外,其余全部充作她嫁妆;余下由我这头补上。你那边不必出了,你若想要表心意,便随便你了。” 魏氏听着老太太安排合理,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初晨九月九大婚消息,几乎戚公公宣旨后瞬间传遍了侯府。 待初晨回到房里时候,周逸、周遨兄弟早坐屋子里等着她。两位哥哥一番恭喜之后,拉着初晨闲聊起家常来。往常他们不注重这个,现不行了,他们宝贝妹妹等秋天时候就要出嫁了,能说话机会屈指可数。 周遨不会说周逸说那些文绉绉话,他和妹妹表达交流方式,就是不停地给初晨讲民间闻趣事。 周遨讲了七八个,肚子里就干净了,没东西可讲,又不想让周逸独占风头,。搜肠刮肚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今儿个他外头听见一桩事儿。不管三七二十一,道出来:“七妹,你知道定远将军府不?他们府上有个小姐昨夜突然得了暴病,当夜请了十多个大夫去瞧,没一个有办法,今儿那小姐突然暴毙了。田将军把每个大夫打了十大板子,今儿中午才放出来。” “哦?”田家终于有动静了? 初晨看眼陈妈妈,田家人一直是由她负责盯着。陈妈妈坚定地冲初晨点头,初晨明白陈妈妈意思了。这事儿陈妈妈知道,碍于今天初晨不得闲,没来得及回报。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蹊跷。”周逸笑着,修长手指落桌上,有节奏敲打桌面。“夏家人不会甘心。” 初晨嗤笑一下,不作评论。这次也该让夏家人尝尝被骗滋味。他们耍手段骗人别人时候,就该想到总会有一天被别人骗。 初晨知道周逸开春之后要到国子监读书,询问他具体日子。 “两日之后出发,坐车半天便到了。没课时候,我会回来看你。” 初晨高兴地点头,叫楠芹把她做两件衣裳拿过来。一件象牙白,一件青蓝。分别是周逸、周遨兄弟喜欢颜色。白那件上面绣着兰花,周逸一瞧便欢喜眉开眼笑,命人直接收了去。 周遨就笑着收下那件绣着荷花,他稀罕搂怀里,没叫丫鬟拿着。他宝贝道:“这衣裳真好看,我才不舍得穿,得好好收着。” “八哥,这料子放久了会糟,你穿不穿它他早晚会破了旧了。又不是金衣银裳,宝贝它干嘛,穿旧了,回头我再给你做。” 周逸应和道:“就是,你不穿,哪儿有样式来?” 周遨嘿嘿笑,觉着他们俩说理,可到底舍不得妹妹手艺,执拗道:“那就等重要时候我再穿。” 初晨笑道:“八哥要长个呢,今天不穿,明年就晚了,愿今年八哥重要日子比较多。” 初晨意指周遨今年可能会定亲事儿。可她话到周逸耳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周逸调笑道:“七妹大婚那天,保准能穿上了。” 初晨听这话脸红了,侧头避开周逸。 周遨没瞧出妹妹害羞,乐呵赞同:“对对,等七妹妹大婚那天我穿它。” 老太太差人来叫周逸,大概是嘱咐他国子监入学事儿。 等周逸走了,初晨问周遨枪法练得如何。 据她了解,两年后周遨武举考并不好。初晨很希望周遨有出息,将来就算侯府分家了,三房也能独撑起门面。总不好让周逸一个人撑起三房,去孝敬和他毫无血缘关系魏氏。 周遨听妹妹提起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恨他自己没出息。你说他吧,文不能赋,武又不精,真真给他娘和妹妹丢脸。他不好意思对初晨说,闷声低头,不敢去看初晨。 “八哥,你倒是和我说啊,我虽说不懂功夫,你可以用简单点话和我讲讲,我或许能给你出主意呢。” 周遨点头,老实回道:“我这功夫是靠自己琢磨,练不好,招式应付普通流氓土匪还成,碰见真正武术世家出身,不出十招就架不住了,再强撑着也就再能过个七八招。母亲说咱爹当年练得一手好枪法,以一敌百。按理说我是他儿子,也该厉害才对啊,为什么和他老人家差这么一大截。” 周遨用手比量自己水平是个手指头那么大,而父亲周岸水平则是两臂加一起那么大。 初晨也不明白,她瞧着周遨确实是块练武材料。周遨从小就比同龄人长得高大壮实,耍起枪棒赫赫威武。怎么长大之后,就没这天赋了?不对,初晨终于意识到关键问题。周遨各方面都好,独独缺一个好师傅教导他。周遨喜好练武,却被一直老太太塞进学堂里读书,让他习武这件事变成了一种业余嗜好。 缺乏练习和高手师傅指导,这才是周遨武术止步不前原因。 初晨想到这,真有些愧疚,她自重生以来,一直顾着自己,忽略了亲哥哥,真该打!初晨立即起身,拉着周遨去找老太太。 周母房里,老太太笑眯眯交代完周逸事儿,高兴地听着大媳妇、长孙媳妇和四孙女初雨夸赞她宝贝逸儿。她心情不错,瞧见初晨和周遨进来,高兴了,招呼他们兄妹来尝一尝刚腌制好酸梅。 初晨、周遨一人拿了一颗送进嘴里,酸甜适中,梅肉软烂。 初雨问:“这东西,比你红果糕如何?” “嗯,好吃,比它软烂得多。”初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赞同,这种软烂东西分明适合老太太,年轻人哪里爱吃这种东西。 初雨听见这话,高兴了,愉悦地拿一颗梅子对初晨炫耀道:“这是我托人花大价钱买秘方,生津开胃,很好东西。这东西保准受欢迎,谁拿它做生意就等着白花花银子进口袋吧。” 老太太闻言依旧笑着,不作声。 初晨听这话不对了,初雨那话里意思太明白了,是要拿着东西开铺子。 “姐姐要拿这个开铺子?真是喜事儿,哪开,可选好铺子了?” 初雨笑道:“这是自然,那地方你也知道,吉庆街,离妹妹开望晨轩不远。” 望晨轩便是初晨当初买下岳福楼,改造后重开业时改了个文雅名字,名字是周逸起。 初晨上月查账时候,倒是听焦炭提起过,望晨轩边上有一家小铺子转兑。是个不大地方,原来是做毛笔生意,后来生意多数被望晨轩抢去了,才转让。出售价是八百两银子,价格算合理之中。不过,相比当初她花钱买下望晨轩那么大铺子,那地方显得就又小又贵了,再说那铺子和望晨轩中间隔了两个铺子,买下来也没办法合并,对初晨来说一块没用鸡骨头。 初晨瞧初雨这挑衅架势,显然这位四姐是不服气她开了个好铺子。不过她为这个争风吃醋,真是多余。老太太从来没过问她铺子事儿,也没因为这个夸赞过她。如果初雨以为这么做会招老太太喜欢,真是大错特错了。 初雨撒娇扑倒老太太怀里求道:“您和母亲都叫我学管家,可管家这东西光学是没用,要真正练练手才好。孙女儿如果能独自把这铺子弄好了,将来嫁进庄王府,也给周家长脸不是?” 张氏紧接着道:“是啊,母亲,您向来疼初雨,咱们拿出点钱给初雨开个铺子,不算什么。” 初晨以为这是大房私事,本来不打算。可她刚才听初雨话里意思,分明是要用公家钱。这就有意思了,凭什么挣钱是她,赔钱要另两房跟着遭罪。 初晨瞧这屋子里,母亲和吕氏都不,大房肯定是故意挑这时候来,绝不能由着她们说什么是什么。 “四姐或许不知道,这开铺子风险大着呢,吉庆街那地儿寸土寸金,挣钱容易,往里搭钱容易,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初雨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话里头有明显针对初晨冷意:“七妹妹意思,姐姐不如你了,你能哪开个大铺子,我连开个小铺子都不挣钱?” “四姐误会了,妹妹绝无此意,我只是好心提醒姐姐一下,不要以为做生意都是赚钱,赔精光太多了,您要买这家铺子不也是赔了生意才转让?” 初雨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冷着脸发火:“不劳七妹操心,我自有主意。” “我怎么能不关心呢,这做生意开铺子牵涉到周家三房呢,自该找来二婶子、母亲,大家商量着来。”你们想擅自做主,没门! 张氏听这话立时也不高兴了,揪着前头话不放,意图转移老太太注意。“你这丫头,这铺子还没开呢你就咒你四姐赔钱,安什么心思。” “伯母您这话就伤人了,我们是一家人,我能安什么心?自古忠言逆耳,您现听不进去早晚——” “住嘴!”张氏瞪一眼初晨,这丫头嘴吧从何时这么能言善辩,一张嘴就招人烦。赶紧嫁了吧,省得留这污浊大家。 初晨闻言笑嘻嘻不知声,没有跟着恼儿。 老太太瞅见这一幕,也觉得张氏过分。初晨这孩子也是好心,她们母女一惊一乍,莫不是心虚?事情闹成这样,老太太可没心思关心什么铺子,打发张氏母女走。初雨有些不甘心,可瞧着老太太心气不太好,只好暂时搁置不提。和张氏离开时候,狠狠地瞪眼初晨,真没想到她这个窝囊七妹妹有一天会成为她绊脚石。 人一走,初晨就拉着八哥跪地。 老太太抬眼,惊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初晨便把她想法说给老太太听,求老太太动用一下老关系,给周遨寻个好师傅。 “哎呦,我当什么大事儿呢。”老太太笑了下,正眼打量周遨,还别说,真有点老三当年英气。心里突然酸楚了一把,心疼招来周遨到她身边来,仔细瞧了瞧,越瞧越顺眼。心里那个悔呀,当初她怎么就着了魔道,不待见这兄妹俩呢。 老太太问周遨话,问他喜欢做什么,爱耍什么功夫,有什么愿望。周遨一一回答了。老太太听得满意,觉着这孩子说话实踏实,有一颗想要出人头地决心。遂允了。她脑海里搜刮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合适。 “这人叫杜垒,是你父亲老部下,现京任显武将军,统领两万精兵。他杂七杂八什么都耍,套路杂,琢磨不透,没人能打得过他,连你父亲都甘拜下风。你觉得,他如何?” 周遨一听说是个高手,当然愿意,连连点头。 老太太立即书信一封,交给周遨,叫他明日带着书信去显武将军拜师。周遨欢喜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表示感谢。老太太瞧着他懂事,欢喜了。因想着这么多年怠慢了周遨,叫人拿了四个玉佩和十六颗金锞子给他,叫他随便花去。周遨得了钱,自己没收着,悉数给了初晨。 老太太问周遨何故。周遨老实道:“叫七妹帮我管钱,可以钱生钱,去年我放七妹那里五十两,今年就变成了五百两了。” 老太太刚听初雨说初晨开铺子事儿,本来不怎么好奇,听周遨这么说,还真有些兴趣,便问了初晨几句。这一问可了不得了,方知这“望晨轩”吉庆街生意这么大,一个月销售金额足有一千两。 这望晨轩虽说算作是初晨产业,可到底是挂魏氏名下嫁妆里头。 老太太想起之前和魏氏商量初晨嫁妆时候,还说魏氏那些东西不顶什么。可真是丢人了,人家这铺子可值钱了。老太太一边夸赞初晨会管家,有出息,一边思忖着她这头嫁妆出多少。他这个做婆婆如果出比媳妇少,岂不是很丢面子,遂决定从私房里多拿出点钱来填补嫁妆。 傍晚,初晨得了闲,从陈妈妈口中得知,田家六姑娘田婉婉昨夜被田老爷利用职位之便,偷偷开了城门送出城去了。 “带着三马车东西,跟着走丫鬟婆子不少,不像是逃难,像是嫁人。瞧马车方向,是往西去。”陈妈妈道。 年前听说西戎来使着曾到过各世家给他们部落四皇子求亲,后没一个应下。稍微有点条件家,谁愿意把自己女儿弄过去远嫁。那个使着还挑剔只要嫡女,不要庶女,就不可能了。 这田婉婉马车往西去,又带了那么多东西,八成是炸死逃婚嫁去西戎做四皇子妃了。初晨想起田婉婉那得理不饶人架势,估摸以她性格嫁进西戎也不会吃亏。 不过这种闲事,想一想便罢了,她可没功夫去同情别人。每天单是应付初露这个人,已经够她烦了。如今初露越来越聪明了,规矩守得很好,除了死皮赖脸外,愣是让你挑不出什么错来。又不能太过分对她,为了一个癞蛤蟆冒险,一旦毁了一直以来努力名声,实得不偿失。 初晨唯一能做,就是忍。忍过两个月之后,一并收拾了初雨和初露。 早春夜晚天气有些凉,七姑娘不知来了什么兴致要去园子里水榭坐着。楠芹怕姑娘受凉,准备了两层貂绒垫子,三个暖手炉,围着姑娘附近放着。 初晨抓一把瓜子,磕着,等吃完了,终于瞧见周家东面天空泛起红光。 “呵,她们还真用这个法子。” “什么法子?”玉瓶问。 “如果想让别人认为一个人死了,又得见尸,用什么法子让别人信服?” 玉瓶动脑子琢磨起来,瞟见天空中红红光,突然明白了。“用火烧?” 初晨笑着捏捏玉瓶小脸蛋,夸道:“孺子可教。” 次日,李嬷嬷受命去田家检验田家六小姐尸体,只瞧见一院子狼藉,以及两具烧得发焦尸体。 这一切未免太巧了! 李嬷嬷怀疑死人不是田婉婉,提出叫仵作验尸请求。 柳氏一听这话,扑倒尸体旁大哭起来:“哎呦我女儿哟,你死好惨哟,人都死了,竟然还有人妄想玷污你名节!”柳氏哭红了眼,恶狠狠地瞪着李嬷嬷唾口骂道:“你给我滚!我认得我女儿就行了。找仵作?脏男人手怎么能玷污我女儿名节!滚!” 李嬷嬷被骂黑下脸来,她正经是夏家有脸面仆人,连夫人对她说话都客客气气,柳氏算个屁?李嬷嬷对田家人很不满,可也人了。她也知道自己话说有些过分,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李嬷嬷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去,一见着冯氏,就叫道:“这个田婉婉死得实是太蹊跷了。尸体也被烧得不成样子,根本认不出来。老奴叫人请仵作验尸,田家太太就跟个疯狗似得使劲儿骂老奴。” 冯氏听说田家昨晚走水了,料想会是这么个结果。 冯氏火气早上已经撒过了,屋子里瓷器换了两茬。冯氏从昨天听说田婉婉暴毙消息侯到现一口饭没吃,撒完火,全身没力气。现今李嬷嬷再挑唆,她再生气,也只能瘫坐椅子上干窝火。 明知道田婉婉死有蹊跷,却抓不到半点把柄! 冯氏和丈夫谋划半年亲事,终落得一场空。期间还白白被老太傅罚了一通。难道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冯氏气极了,一拂手,推倒丫鬟刚上来热茶,却不小心烫了自己手。 “哎呦,疼死我了!” 冯氏发火,小丫鬟吓得跪地求饶。李嬷嬷见状,一脚踹到小丫鬟腰上,把她踹了个狗啃屎。 小丫鬟呜呜哭起来。 冯氏听着心烦,责令她不准哭,小丫鬟闭着嘴依旧发出微弱呜呜声。 冯氏眼盯着小丫鬟,长得还算清秀,十四五岁模样,嫩嫩。想起他儿子,冯氏眼里闪过一次狠厉。 “扒掉衣裳,丢进达儿房里。” 下丫鬟一听,傻眼了,爬到冯氏跟前磕头求饶:“太太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求你——” 李嬷嬷上前用帕子绑住小丫鬟嘴巴,命人拖到外面去,免得扰了太太清净。 李嬷嬷琢磨了下刚才冯氏话,一挑眉,狗腿弯腰问:“太太您刚才意思是?” 冯氏看眼小丫鬟,冷笑道:“成事儿了再给我放出来。” 李嬷嬷立即会意,贼笑道:“是!” 夏知命夫妇这回吃了闷亏,心里不服气,把田家狠狠地记上一笔,待日后再报仇。至于周家大房这次侥幸跳脱,耍了滑头,也令夫妇二人烦厌至极,一并记上了。 时至五月,信远候府后花园里牡丹花争相齐放。张氏有意让大女儿女婿回家看看,下帖子邀约镇南候夫人王氏。她怕王氏仍和她置气不来,顺便请了庄王妃坐镇。老太太听说张氏安排,又叫张氏将把秦王妃也请来。 秦王妃?她一来就是搅局了! 张氏虽然心有不愿,却也不得不从。 张氏这次叫女儿女婿回来,因有个大问题要处理。初雪自从嫁给高晓之后,前五年连生了两个女儿,之后肚皮就一直没动静。张氏怕大女儿嫡妻位置坐不稳,趁着初雪年后回家时候粗催促初雪抓紧。岂料初雪突然哭了起来,张氏详问之下,才知这一年来高晓不曾碰过初雪身体。 张氏几经调查之后,发现他大女婿近来竟然染上了龙阳之好。这还了得,她必然要找机会好生教育一下女婿。于是便有了这出聚会 作者有话要说:求支持,你们支持才是我文动力咩~~~打滚,卖个萌,数个一二三四五…… 8281 秦王妃依旧只带来怀璧,庄王妃带着世子,王氏带着大儿子夫妇以及小儿子高曦。张氏、魏氏各带着家里得空女儿儿子来。 因有高曦,吕氏没让初虹出现。正好这日宁家来人和她商量大婚日子,便以此为借口推拒没去,她两个儿子周迢、周送推给魏氏带着。 打从吕氏欺骗魏氏之后,魏氏打心眼里讨厌吕氏。因由女儿初晨劝说,又觉得俩孩子是无辜,才愿意带着周迢、周送俩兄弟去交际。恰好三房二位爷一个去了国子监,一个去了校场,没功夫参加这场盛会了。 高曦是被大哥高晓拉来,他本以为能见着周逸,可以俩兄弟聊一聊,询问之下才知道周逸今儿不。觉得没趣儿,又不愿意和周家大房、二房那几个少爷玩儿,便无聊跟他大哥身后做跟屁虫。 高晓正和庄王世子怀恩打招呼,高曦跟着一边插科打诨。 远处突然传来女声:“哟,你们都呢,来晚了。” 高曦听这声,吓得一哆嗦,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好预感。侧头打眼瞧去,果然是秦王妃,跟她身边那个少年,可不正是那个混球怀璧。 高曦当时就炸毛了,跑到王氏身边埋怨:“母亲,您可没说他会来。” 王氏对于秦王妃驾临也很惊讶,瞟眼怀璧,皱眉,嘱咐小儿子道:“人家请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我告诉你,离他远远地,别惹他。” 高晓听见弟弟慌张,笑着拍她肩膀安慰。 “弟弟放心,有我呢,他欺负不了你。” 高曦半信半疑点点头,脚向高晓身后挪了挪,瞧见秦王妃落座之后,怀璧安分给长辈请安。高曦瞧着怀璧今日还算有礼貌,煞白脸色稍有缓和,却仍不敢怠慢,紧张用余光观察怀璧一举一动。 怀璧如果敢欺负他,他就第一时间大叫求救。 嗯,就这样,看他还敢不敢。 正当高曦思忖之际,觉着一束清冷目光射过来,高曦身子一抖,整个身体躲高晓身后。可他向来是高傲人,不能明显表现出害怕,假装看风景,高傲仰着头,不动神色挪步过去。 怀璧看见高晓身后身影,坏坏翘起嘴角。目光转而望向亭子另一边,周家女眷全都那头。刚才来时候就远远地看见初晨所处位置,怀璧不需要寻找,目光直接定格初晨身上。 她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裳,眉如弯月,眼若明星,微微颔首,正认真地倾听他母亲话,偶尔抬手回话之时,顾盼之间娇艳动人。 还有五个月零八天。 怀璧心情大好翘起嘴角,目光不动声色从初晨身上移开,转而望向亭外那片牡丹花。雍容华贵花中之王,她面前,失颜色。 “这花儿真漂亮!” 怀璧眯眼,纹丝不动,懒得看突然来到他身边人。 高晓见怀璧没理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随即被亲和掩盖。 “你还好么,这半年来。”高晓关心怀璧被圈禁后过日子,是不是很清苦? “正愁没时间读书、习武。”怀璧侧首,对高晓投以灿烂一笑。 高晓一怔,这时候女眷那边传来一阵嬉笑声。高晓提议他们去那边聊,几个大男人这没什么意思。 十丈远地方早有一处凉亭摆好了酒菜,正是给这几个爷们备。周家爷们并着怀璧、怀恩和高家兄弟一起过去了。 高晓想单独和怀璧说话,叫怀璧引着他游园。 “你有没有意思?周家兄弟,随便叫一个比我熟悉路。” 高晓浅笑道:“怎么?你还不熟?”他特意别眼女眷那边长着跟仙人般少女,调笑道:“周家女婿,不认路?” 怀璧听女婿这儿子,愉悦扬眉,伸手示意高晓走。 高晓没有往远了转意思,只是想逃开那边热闹,反正再转也不可能两个人独处,因为他身后还跟着个跟屁虫高曦。 高晓只想把心里话说出去。紧张对怀璧解释道:“你事儿我曾想过办法,可到底人微言轻,不顶什么用,幸好你被提前放出来。如果真被圈禁一年,我——” “呵,你多虑了。没什么事,我先告辞。”怀璧不等高晓回应,勿自转身走了。 高晓意欲叫他,可瞧见他清冷背影,张开口终于默不作声合上了。 高曦瞅着这一幕,觉得很无厘头,埋怨他大哥道:“你好端端惹他干什么,不怕惹得一身骚?哼,他也张狂不了几日了,这次被圈禁半年,下次就一辈子!被圈死了才好,小爷乐一辈子。” 高晓拍下弟弟脑袋骂:“别说混账话!你们都看不懂他。他其实是个顶顶厉害人物,将来或许比他父亲上一层。” “哥,你说什么,干嘛向着那个混球说话?” 高晓又拍一下高曦脑袋,训他道:“你真当他失宠被圈禁了?” “不是么?”圈禁很明显就是失宠代表啊。高曦扬起下巴冷哼,那混球害他落水,这次也该尝一回自己‘落水’滋味。 “这里有皇室秘密,你不晓得,怀璧公子根本不是因为杀了个宫女,就被罚。” 高曦不明白,不是因为这个,又因为什么。他求高晓告诉他,他哥哥怕他软磨硬泡,没一会儿功夫,悉数交代了。 “怀璧杀那宫女之时,三皇子正和她行苟且之事,这一刀下去,溅得三皇子满身血,那东西立时不好用了。”高晓害怕高曦不明白,特意解释说:“男人重要拿东西。三皇子不能传宗接代,玉贵妃闹得厉害。老太后这是为了堵住玉贵妃嘴,才下令圈禁怀璧一年,这不,才过了半年就被以大婚理由放出来了。 你真当怀璧亲事定这么早,是因为什么日子百年难遇?还不过是老太后要为他开脱托词罢了。 你我都知道,老太后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纵容老太后宠着他。我瞧着里头还有事儿,不那么简单,只是你我不晓得罢了。我刚才本想探一探虚实,可这小子嘴巴一个字都不肯说。” 高曦愤愤不平,这太后皇帝脑子都进水了?堂堂三皇子被怀璧弄得命根子不好用了,就那么轻而易举带过了?这皇子命理应比王爷之子命值钱才对。 高曦不明白,可仔细想想,当初怀璧欺负太子时候,那二位也是向着怀璧。这世道,逆天了都。不服气归不服气,他以后见着这位怀璧公子,还是绕道走吧,真得罪不起。 高晓带着高曦回去时候,怀璧正和周家几位兄弟小酌,聊得十分热络开心,完全不像之前一直以乖张清高示人他。庄王世子不见了,俩兄弟特意找了找,女眷那头也没看见怀恩。 “你们找世子爷么?”周送解释道:“说是有事儿忙,屁股还没做热就走了。” 周家几兄弟提起他脸色就拉下来。本来以为多了个好姐夫,正要和他处处关系。这位世子爷可了不得,拿着鼻孔对着他们,没好气儿甩了几句场面话,一拱手拍拍屁股走了。 世子爷显然是瞧不起他们周家兄弟,嫌弃呢,这让周家兄弟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气。幸好这位怀璧公子性情好,和他们聊得投机,完全不像传说中那样纨绔。这位公子真了不得,和他聊什么他都有话,见解独到,令人佩服之至。 怀璧一杯酒下肚,周进、周迢、周送几个兄弟抢着给他斟酒。然后热络询问怀璧查办工部案子事情,三人七嘴八舌各问各,乱他们自己有时候都不晓得自己说什么了,奇得是怀璧公子都能辨清,一一详给他们解说。这让周家三兄弟对怀璧敬仰,犹如江水泛滥滔滔不绝。 高曦和高晓见状,互望一眼,偷笑了下,入座。 高晓浅笑着感慨道:“真没想到,怀璧公子也有笼络别人时候。” 周送三兄弟已经有些吃醉了,跑到一边去下棋。怀璧看了几眼,棋路太简单了。便座回原来位置,正好听见高晓那句话。 他冷笑一声,高曦和高晓脸立马白了,不敢去瞧怀璧。 正有小丫鬟过来传秦王妃话,请怀璧过去。怀璧起身走,高家兄弟长舒口气。那人突然止住步,背对着他们甩出一句话。 “我女人是用来疼,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人走了。高晓还没回过味儿来。 高曦第一个炸毛:“哥,他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这种人’是不是骂我呢?”高曦说完话,瞪向怀璧,岂料怀璧突然转头,冲他点头笑。 高曦气得肺炸了,要找他算账,被高晓硬拉着。 高晓忧郁道:“弟弟,你还没定亲呢,他说是我。” 怀璧肯定暗指他断袖之癖,确实,他伤了自己女人。今日岳母点名叫他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高晓握紧拳头,心里忍不住埋怨初雪,他已经对她够好了,都怪她肚皮不争气,如果生出这两胎里有一个儿子,也不会害他现这么难过,要受母亲数落。 高晓眼见着秦王妃撮合下,怀璧一脸笑意和那位周家七姑娘说什么。一个清洌华贵,一个超然脱俗。呵,好般配一对。 张氏这时候扭头,和高晓对上眼了。随即向众宾客告罪,带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往这头走。高晓眼睛黯淡下来,脸上加抑郁。绷着一颗心,上前向岳母行礼,随后认命跟着张氏走…… 终于挨到宴会结束,初晨拖着疲惫身子回去歇着。俩手掌揉了揉她笑僵脸,突然觉得以前自己不起眼时候也有好处,至少不用强颜欢笑,费劲脑壳去回赞别人。 初晨提前向老太太告假,明个儿准备赖床晚起。可这到点了,楠芹就来催她气来。 “姑娘,您起来吧,老太太心气儿不好,叫您过去呢。” 初晨料想有什么事儿了,不敢怠慢,迅速拾掇一下之后,去了老太太房里。张氏和郑姨娘也。郑姨娘见着初晨,接了下眼睛,示意初晨瞧老太太手。初晨随之望去,瞧见老太太面无表情坐那里,手中握着两封信。 初晨看向常婆子,常婆子看眼郑姨娘,之后就一直面目表情。初晨心中顿时了然了。 老太太道:“莲儿丫头来信了,只有你和郑姨娘份儿。我们几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便叫你来和郑姨娘一遭儿拆信看看。” 老太太话这么说,语气却有不满意味。初莲往娘家送信,哪有只送给姨娘和妹妹道理,把正房太太和祖母至于何地?完全被忽略掉了。这信送,就是给她和张氏打脸呢。 魏氏也赶来了,瞧见场面不对,请安之后悄悄地来到初晨身边询问。初晨只说初莲来信了,又问魏氏来干什么。 老太太两封信这时候分别送到初晨和郑姨娘手里。老太太叫郑姨娘先读,郑姨娘抖着手一字一板读起来。 前头全都是写着女儿如何四年母亲话,初晨也不去听,追问魏氏干嘛来。 魏氏小声道:“你五姐婚事,我想着定了柳家,方姨娘闹着不同意。我听你,没和她计较,来求老太太做主。” “这事儿急什么,五姐姐才十三,有挑呢。” 魏氏解释道:“我还不晓得你和你五姐、六姐同岁,你们前后就差三个月。可你和你六姐都定了亲,干剩下她不好看。再说她整天粘着你,我瞧着心思不正,早早定下嫁出去为好。” 如果是别人家初晨或许会趁机放过初露,但是柳家不行。如果柳家真牵涉到田家太太事儿,将来这种欺君大罪挖出来,搞不好会连累三房,她不会允许这种风险存。 故而换了个法子劝魏氏道:“今儿个不行了,老太太心情不好,等两天吧。这事儿也不急。” 魏氏冷眼瞧着老太太脸色是不好,想起女儿之前劝她,凡事做之前要先看情况而定。于是,便收了心思,等过两日再说。 一封思念母亲信终于读完了,信里头除了交代初莲过得很好之外,全都是写着关心郑姨娘话。老太太听着无趣,叫初晨读信。 初晨可觉得自己可以无聊到给老太太读这个。拆开信,大致扫了一眼。笑道:“和郑姨娘内容差不多,感谢我之前对她开导照顾,说她过得还好。唯一不同,就是这信末尾提到王姐夫升了二品河南总督,她近来胃口不大好,总想吐。” “真这么说?”老太太眼睛一亮。 “您看看?”初晨把信递出去,做出给老太太看得架势。 老太太笑着摇头,终于晾出一副脸色,转而对郑姨娘道:“莲儿八成是有喜了,还是你有福气。” “这信里还说让我代她给祖母和伯母等人代好呢,她因顾及祖母上年纪,不想劳累您眼睛,才没敢给您写信。” 左右她们不看信,初晨顺口编了两句,给老太太一个台阶下,重要是为了让郑姨娘能周家好过点。至于初莲这次来信疏忽,她回头一定要提点她一下。现和老太太斗,还不是时候。 老太太听这话,满意点点头,笑道:“这丫头,就是想得太多。回头回信告诉她,就是累瞎了,我也愿意瞧得。” 初晨笑着点头。看着老太太态度大转变,还真觉得讽刺。如果不是因为王姐夫升了一品,初莲又有怀孕征兆,坐稳了二品官太太。老太太会摆出这幅嘴脸? 郑姨娘读了初莲给她信是担心,她担心女儿报喜不报忧。听了初晨说话,心里放下了大半。怀孕了就好,怀孕了母凭子贵,就算王女婿再刻薄他,她总不会吃亏。 屋里人都跟着喜气洋洋,唯独张氏不高兴,酸道:“或许是吃坏了东西。”别人也不睬他,只当她是嫉妒。谁叫她大女儿嫁出去那么多年,肚皮不争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 张氏感觉到别人瞧她异样目光,气得够呛,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直奔初雨那里撒火。 初雨正盘算着她铺子亏损,第一个月看着像是挣钱,算去成本和人工各项费用,她倒贴了一百两,第二个月亏得多。初雨正烦躁呢,听见母亲来抱怨,没了好脾气,嫌她母亲烦。 张氏叹口气道:“你可要给我争气,嫁去庄王府,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世子心给我拿捏住了,好好守着她,一定要先生个儿子保住自己地位。这女人若是没了儿子,什么都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我好娘亲。”初雨觉着有点渴,叫丫鬟端碗凉茶来吃。才咽下两口,就觉得有些头晕。张氏瞧着女儿不对劲儿,赶紧扶她躺下,叫大夫来看诊。又想老太太来关心一下初雨,叫人去请。 初雨躺下之后,稍微清醒了点,笑着对张氏道:“肯定是铺子赔钱,把我急晕了。这钱是娘私房,我——” “哎呦,我祖宗,那点东西你心疼什么,银子再多也不如你重要。再说等你将来进了王府,那地儿银子不可你一个人折腾?你啊,就是好强,和她比什么,她那铺子也就是瞎猫撞了死耗子运气好罢了。可这人,运气不能一直好,你等着瞧吧。” 初雨听张氏这么说,宽心不少。老太太带着大夫来了,先心疼拍拍初雨手,叫大夫诊脉。 大夫把脉一会儿之后,捋着胡子思考一阵,又重把了一遍脉。如此往复了五遍才停手。老太太紧张地问大夫情况如何,大夫不言语,将众人请到外头说话。 老太天心料不好,打发走无关人,只留下张氏和她,听大夫断症。 “四姑娘体内阴寒之气旺盛,四肢不温,子宫虚汗,乃有不孕之兆。” “你说什么!”张氏惊得腿发软,靠凳子上。 大夫道:“小诊断五次,脉象皆是如此,绝不可能出错。” 老太太听到这话,也站不住了,叹口气,坐下来。神色倒比张氏正常些,她蹙眉,严肃问:“大夫,可有治愈之法?” 大夫沉吟一会儿,谨慎道:“仔细调养数年,也有痊愈可能。” “数年?那是几年?”张氏厉声道。 “少则三四年,多则十几年,依据人体质而定,说不准。” “这不可能!”张氏不敢相信看着大夫,突然嗤笑道:“一定是你骗我们,想讹我们!贪图我们侯府钱!” 老太太皱眉,训斥张氏不得无礼。请大夫下了方子之后,多拿二十两银子堵住大夫嘴。又叫人去请宫里御医来瞧。等晚饭功夫,御医才到。这次周家人不敢说是姑娘看病,而是说府里一位姨太太。帘子拉上,只露出初雨一小截手腕。 御医把了一次脉之后,结果与之前那位大夫诊断几乎相同。张氏和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彻底绝望了。只好请御医配方抓药,按照医嘱日日煎药给初雨服用。 此事儿老太太责令张氏三缄其口,除了她们婆媳知道之外,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周岚。 张氏抑郁心,两个女儿每一个能生出儿子来,加之还有个初莲作对比,日渐萎靡消瘦,终于病倒床上。这次老太天对她,没像往常那样送医送药,许是将没照顾好初雨罪过赖了张氏身上。 初晨那日叫人往初雨喝水里加了点迷人心智药,人吃了没什么别害处,只会觉得有些头晕。她算计着府内人那么紧张初雨,肯定会请大夫,没想到张氏那时候也,又叫去了老太太。戏开场开精彩了,经过两个大夫过诊断之后,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初晨料到那个孙婆子果然不是个孬,不孕药下到位了。 张氏一病不起,初晨觉得这正是推走初露好时机。催促她母亲魏氏去向老太太禀明说亲意图,老太太果然没同意初露婚事。而后没几日,老太太便和庄王妃商量成了,叫初露以贵妾身份陪嫁给怀恩世子。整个过程,老太太没问过任何人意见,直接拍板定下了。 初露有意见,因为身份低微没资格说,况且她嫁给世子这种机会也难得,私下里嘟囔两天之后,便满心接受了。 初雨不满,找老太太哭诉一回,祖孙二人关房里嘀咕了半天。等初雨再出来时,满面沉郁,三天没有说话。后来能言语了,对于老太太安排没有说半个不字,之后初雨恢复了往常亲善态度,和初露关系好了。 女儿初雨强颜欢笑,这让张氏愈加受不住,日日哀戚,病厉害了。好容易熬了两月,身子骨渐好些,大女儿初雪突然哭哭啼啼跑回来和她告状,那个大女婿高晓被她他训诫之后,安分了两月,又跑出去日日不归家了。 张氏气得发一顿火,怒气攻心,喷出一口血晕了。这一气,彻底掏空了身子,数月没离开床。 直到初晨出嫁那日,张氏仍虚脱躺床上乱哼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次收到负分。 其实这篇文,挺冷,有诸多地方不太满意。修文工程太巨大,只能这也继续写下去。 不得不说,我一度想放弃,也不能说放弃,就是想草草了结。因为看到亲们鼓励,还有大家坚持,为自己有那样想法觉得愧疚,真心觉得自己好不负责。 后来我想,这篇文哪怕只有一个人看,我也应该负责到底。所以我坚持日,每天从五点开始写,一直到十二点,雷打不动。 我写文,荣幸遇到你们来看,这是缘分,一种妙不可言相遇吧。我会珍惜这个缘分,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一直陪我走到这里。感谢你们一直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鼓励着我。。。 看到亲们留言和鼓励,真很温暖,很开心。麽哒! 8382 婚期前一个月,秦王府才过聘礼。为是等大明朝周边各番邦小国朝奉之物里,一件珍宝为聘礼添彩。这间珍宝是一对纯金打造福禄多彩瓶,样式很奇特,瓶子上镶嵌着以宝石组合成花朵图案,绿宝石为叶,红宝石为花,瓶子两边有弧形爬藤装把手,做工十分奇特。寓意也好,有福禄双全,子孙延绵之意。 除此之外,聘礼中必备饼果点心,玉帛兽皮,金银珠宝,绸缎布匹,金鼎、金钏、金幢坠、玉屏风、手镯、耳环、耳坠、戒指等物无数。种类、花样齐全,且样样精致好。另附三千两礼金,以及六间铺子庄子。总价超过万两。 老太太看见这聘礼,吓得咋舌。她早料到秦王府出手不凡,已经超出常规去特别厚备了嫁妆。初晨嫁妆是侯府里有史以来厚重了,是当初大丫头两倍。就这样,跟秦王府聘礼比起来,稍显着单薄很多。 老太太一咬牙,又从自己私房里拿出千余两来,加上四个庄子,将就凑够八千两。至于秦王府嫁妆里铺子,和那对稀有尊贵瓶子,全都转到初晨嫁妆里。 大明朝下聘礼这天,还有一个习俗,喜婆需将郎极其弟弟穿着衣裳尺寸写进一张红纸上,叠成方方正正形状递到娘手里,娘要下聘礼后出家之前日子里为丈夫做中衣,为叔叔做褂子,以表夫妻相亲,叔嫂谦和寓意 衣裳从布料选择道剪裁之后一针一线,以及衣裳上绣纹,全部要由娘亲手缝制。得亏怀璧下头没有嫡出弟弟,初晨给他做一件中衣便可。不然,一个月时间去做两三套衣裳,时间稍显紧张了些。 大婚这日,初晨天未亮便好梳洗着装,魏氏、吕氏赶早来到初晨房里帮忙张罗。魏氏按例先要对女儿嘱咐一番,女儿拜谢母亲养育之恩,母亲则要对初晨出家之后侍奉公婆等事训诫一番。母女二人难免哭一场,互相嘱咐。 折腾下来,也有小半天时候。然后是用饭,沐浴,魏氏和吕氏帮衬下一件一件穿好凤冠霞帔。这些都忙完了,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初晨要穿着嫁衣去老太太房里敬茶,按规矩老太太也要嘱咐几句。待老太太训导完毕之后,初晨再回到房中,静等怀璧迎亲。 天近黄昏,迎亲队伍也到了。魏氏禁不住掉眼泪,初晨想到母亲这些年来为她受过苦,揪心,也跟着哭。 吕氏赶紧劝道:“不准哭,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咱们家初晨要美美嫁出去。”柳氏转而劝柳氏道:“你也别哭,左右你女儿嫁不愿,什么时候想她了,去见她就是,秦王府还能不让你进?” 魏氏听劝,赶紧止住泪。叫人端盘点心给初晨吃,这种日子虽然经历过一次,初晨还是有些紧张,根本没有胃口。初晨摇头说不饿。 魏氏逼她吃一个,劝道:“你早上就喝了点粥,再没吃东西了,等过去,还得饿到晚上。” 初晨点头,拿了一块,刚要塞进嘴里,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有四五个丫鬟跑过来禀告迎亲队伍来了。随后有秦王府四哥喜婆进门,说了一连串吉利话,领赏之后,请魏氏亲自为初晨盖上盖头。而后引领着初晨向外走,盖着盖头初晨还要再去老太太房里和各位长辈、兄弟告别。经男方喜娘三次催促,佯作不愿出嫁之后。才可由着兄弟周遨背上花轿。 一路吹吹打打到天黑了,才行至秦王府。过火盆,跨马鞍之后,初晨媒婆搀扶下拜堂。 初晨刚进秦王府时候,耳边有鞭炮声和宾客喧闹声。等媒婆喊拜堂开始,初晨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影,周围喧闹声随之消失了,转换成与之不相称安静,安静出奇,所以媒婆喊话拜天地时候,声音犹为脆亮。拜完天地之后,宾客你一言我一句恭喜起来,又恢复了原来喧闹情况。 初晨没功夫顾及这些,接着喜婆递来红绸子,由着郎牵她入洞房。跨门槛时候,脚稍有些不稳当,身体晃了晃。还没等身边喜婆发现,前面人迅速握住了她手。 掌心里…… 初晨慌乱缩回手,耳畔传来轻笑声。初晨手再次被握住了,一直被牵引到床边坐好,他手不曾松开。 “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温润身影灌入初晨耳朵,待她回过神儿来,关门声音已经响起。 初晨低着头,看着自己手,刚才和他握手感觉,好熟悉。 屋子里静悄悄,烛光红绸子映照下嫣红起来,光芒闪一闪,犹如初晨此时忐忑心。 怀璧是心智正常,家世也如她理想中一样,真不知道她怕什么。 初晨深吸一口气。 这时候屋子里突然响动脚步声,有个人凑到她身边来。 “三奶奶若饿了,渴了,管吩咐奴婢们,奴婢们此候命。” 初晨微愣,幸好她蒙着盖头对方看不见她表情。 初晨点点头示意她明白。感觉那丫鬟冲她行礼之后,回到一边站着去了。 屋子里恢复静悄悄状态。初晨一紧张,倒忘了屋子里应该是留人。她蒙着盖头,从关门之后,完全感觉不到她们存。初晨自问听力不错,可这几个丫鬟像是不喘气似得,完全没有存感。由此可见,这秦王府规矩比侯府严厉许多。 不一会儿,有人推开门,脚步轻盈来到初晨面前,行礼。 声音脆脆:“三奶奶,三公子叫我传话给您,皇上、太子驾临,他可能要等会儿才能回来。” “知道了。”初晨回答。 小丫鬟得令,再次行礼,退了出去。 既然皇帝驾临,怀璧作为郎肯定要伺候周到,免不得花一些时间。初晨做好长久等待准备。 这次婚事提前,对她来说绝对是好事,已婚女人身份上会比待嫁方便很多,而且有秦王府这层关系,她便于向夏家动手了。 初晨想:夏知命夫妇软肋夏达身上,如果夏达死了,这二人一定会生不如死吧…… 门突然开了,初晨以为又是小丫鬟来传话,没意,颔首,继续想她事儿。 来人没有回话,初晨正觉得奇怪呢,紧接着有沉重脚步声进来,妇人道:“哎呦,三公子,您走忒了些,小差点没跟上。” 媒人跑进屋,气喘吁吁地抱怨,前头人突然回头冷冷看她,吓得媒人打了个寒颤,退了几步。求救向周围瞧,屋子东头齐刷刷站着四名丫鬟两个婆子,个个挺直身板,目不斜视。这头有动静了,那边人也没转转眼珠子看看。 媒人心中暗叫不好,今儿她赏金收多了,一时高兴忘形,竟然忘了这里是赫赫有名秦王府,而这位郎官可是出了名性子乖张不好惹。 媒人吓得一身冷汗,额头上冷汗都会成珠子往下流了。媒人抖着拿帕子手为自己擦汗,不敢直视怀璧,用余光悄悄地看他。哎呦!不得了了,怀璧公子还瞪着她呢。媒人顿时觉得自己小命没了半条。 这时候,边上有位喜婆出声提醒道:“浪该掀娘红盖头了。” 媒人恍然,这才知道自己害怕出了错,赶忙去请裹着红绸布金秤杆子,恭恭敬敬递到怀璧手里。 怀璧掀盖头同时,媒人喊吉祥话道:“郎盖头掀起,花开并蒂,白首成约!” 喝过合卺酒之后,丫鬟婆子每人行礼说一句吉祥话,而后退下。 屋子里就剩下初晨和怀璧二人,以及燃烧正旺龙凤火烛。 初晨意识到怀璧归来之后,还没来得及紧张,怀璧已经牵住她手,拉她坐床上。 怀璧浅笑着观察初晨,她身穿嫣红喜服,那娇艳颜色衬托着她脸愈加香娇玉嫩,清丽脸庞比往日屏添了几分艳丽,人比花娇,丹唇轻抿,眼波流转之间,动人心魂。 怀璧左手依旧握着初晨,面带笑意看她。初晨被瞧得不好意思,侧过头去。怀璧见她害羞,轻笑出声。也不逼迫她看向自己,转而抬眼研究她头上装饰,真可谓是金银富贵插满头。 怀璧目光随即从头上落初晨耳后白嫩脖颈,又是一笑。 初晨听他总是笑,奇怪,扭头问:“你笑什么?” “娘子,你该称我为夫君,而不是你。或者叫我名字,怀璧。”怀璧盯着初晨看。 “……” 初晨张张嘴,被盯得叫不出口,脸红了个透。 “唔,叫不出来?”怀璧有模有样摸下巴,笑道:“那就要罚你了。” “罚什么?” 初晨紧张看向怀璧,觉着他笑似乎有别成分。心里可怜兮兮想:当初太后她老人家可是说好了,先大婚后行房。这位主儿不会忍不住提前和她—— 初晨不敢往下想。虽说她这次大婚前,没有婆子教授她房中之事,可前世有啊。回忆起那册子里画着那让人害羞动作,初晨脸不争气又红了,如花般嫣红从脸颊一路染到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有点卡文,怕亲们等着急了,先放3字,后面可能要等到后半夜才能,亲们别等了。 还有,我要说:好感动哇!!!真好感动好感动!看到亲们留言,心里暖暖。瞬间觉得有一种力量支撑着我。你们都是我爱。谢谢前一章留言鼓励我亲们!!真好感动好感动。 请你们放心,我会努力完结这篇文,用自己认真态度。 滚走,码字去…… 8483 “夫——夫君!”初晨张口,磕巴叫一声。 怀璧瞧见她又紧张又脸红,之后还突然改口叫他夫君;怀璧猜她脑子里肯定想了有趣东西,翘起嘴巴笑开了怀。怀璧从懂事起,还从来没这么失态大笑过。笑到后有点岔气了,缓了会儿,方好。 初晨弄不明白怀璧为什么笑,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样子很好看。 怀璧不笑时候,周身自带一股清洌,令人望而生畏;淡淡微笑时侯,看似温文尔雅,却总散发着一种淡淡疏离,让人觉得很遥远。而他现笑,才算称作真正笑,卸下所有防备,轻松自展颜。 这个人,城府一定很深。初晨研究明白怀璧那些奇奇怪怪笑之后,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身边人又传来轻笑声。初晨扭头看他,怀璧笑眯眯看着她头顶饰物,道:“丫鬟都被我赶走了,我帮你如何?” 初晨微怔,大概是没想到怀璧肯做这种事儿。眨眨眼,想了会儿,然后轻轻地点头。俗话说哟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既然对方愿意,初晨巴不得有人帮忙。她头顶凤冠上镶嵌着都是金银珠宝,沉重得很,若没个丫鬟忙帮,一个人取下来很不方便。 怀璧笑着拉初晨坐铜镜前,为她卸掉头上沉重凤冠。初晨顿时觉得脑袋轻许多,脖子早酸疼了,趁机活动一下。 怀璧叹道:“难为你这么细脖子,能顶住那么多东西。” 初晨解释道:“这凤冠上每一样都有寓意,比如这珍珠,代表着团圆和美,牡丹花,富贵相和,每一种都代表一个好兆头。”为了讨吉利,她受点苦不算什么。 初晨除掉凤冠,打开它盘起来发髻。如墨般长发,像瀑布一般卸下来,划过怀璧手背。柔软,馨香。 怀璧喉咙发干,转身去找茶,发现桌子上除了酒水没别东西。便为自己倒一杯酒,喝下肚。酒水火辣,令他身体燥热,怀璧觉得渴了,拿起酒壶还要倒,被初晨拦住了。 初晨记得前世大婚前,喜婆和她说过,这婚房里酒中多是下佐料,起助兴之用。如果这酒里也有佐料,怀璧喝多了可不好。 初晨笑着牵住怀璧手,道:“夫君,我们歇息吧。” 怀璧一怔,随即笑了。由着初晨替他除去外边衣裳,只留下里面中衣。他慵懒躺床上,看初晨敢不敢脱衣服。 初晨冲怀璧吐舌头一笑,拉下帐幔,外头褪掉了衣衫,然后爬上了床。 初晨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襟和裤脚皆绣着并蒂莲亵衣,衣裳有些宽大,却掩不住她曼妙身姿,每有一个动作,柔软缎子就会随之紧贴她身上,显露出一段段优美线条。 初晨靠近怀璧地方躺了下来。 怀璧有些意外看着躺她身边初晨,这姑娘还真是有趣。说她大方吧,刚才逗她时候明明叫一声夫君都害羞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她羞赧吧,她却大大咧咧牵了他手,脱了让他衣裳,然后乖乖把她自己身体送到他身边。 这个女人,做什么事情都他意料之外。有趣。 怀璧笑着拦初晨入怀,抚摸她轻柔长发。感觉到怀中人儿身体有些颤抖,怀璧有些错愕,他坐起身来,捧住初晨小脸儿,让她看着他,眼神儿分明有闪躲意思。 怀璧轻笑,附身,猛然吻了下初晨柔软小嘴儿,如蜻蜓点水。初晨来不及作反应,错愕张大眼瞪着怀璧,下意识抱住胸口,本能保护自己。 怀璧见状,疏离笑道:“你不必勉强自己。” 初晨意识到自己被怀璧看穿了,有点不好意思。她觉得他们之间事儿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这老太后旨意到底要不要守住。如果遵守话,她十六岁之前是不可以和他那啥。初晨上床前,特别看了下床上布置,红红喜被上,并没有铺着白色喜帕。所以她想,秦王妃这边应该是有遵守太后口谕意思。 “夫君?” “嗯?”怀璧躺下来,笑着面对着初晨,没有碰她任何地方。 “那个,太后口谕——” 怀璧立即明白初晨意思,笑道:“她老人家随口一说,糊弄鬼呢,你别信。”怀璧停顿了一下,墨色眼仁儿紧紧地盯着初晨,得意勾着嘴角道:“再说我要吃你,谁都拦不住。” 初晨听到后面那句,已经没功夫深究前面那句意思了。心里加忐忑起来,思忖着怀璧到底是想吃她,还是不想吃她? 初晨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索性一横,决定主动出击。与其被怀璧不情愿强迫,她不如主动讨好,抓住这个男人心。 怀璧这个人她越看不透,就说明他被拉拢价值越大。反正她嫁给怀璧,清白之身早晚是要交给他。早一刻晚一刻没什么分别。 初晨心里想开了,就没那么紧张害怕,面容恢复了往常从容之态;黑亮眸子终于敢对上怀璧那双眼,轻浅一笑,俏皮钻进怀璧怀里。 怀璧微怔,错愕看着钻入他怀里佳人儿,脸上飞扬出得意神采。他抱住初晨身体,闻到一股极好闻味道,贪婪吸允几下,已经冷静下来身体徒然燥热起来。 初晨干等着,迟迟不见怀璧有动作,想抬头看怀璧怎么了,却听头顶传来黯哑声音“别动!”。紧接着传来一声轻微叹息,和低低浅笑声。 怀璧吻下她额头,笑着说“睡吧”,便闭上了眼睛。 初晨闭着眼忍了一会儿,听见头顶传来怀璧均匀喘息声,慢慢地从他怀里逃出来。她习惯了一个人睡,躲别人怀里总觉得有种要窒息感觉。初晨侧过身去,面朝着里侧,找了个舒服姿势,合上眼,渐渐地睡熟了。 怀璧突然睁开眼,将初晨再次抱进怀里,看着初晨祥和睡颜,嘴角不自觉上扬,盯了她半晌,才闭上眼,不一会儿,真睡着了。 次日,天刚亮,初晨就醒了。许是突然换了地方,她不太踏实。初晨醒时候发现自己躲怀璧怀里睡着,下意识脸红。 初晨轻轻地移开怀璧放她腰际上胳膊,抬头瞧怀璧那张睡颜。虽然面无表情,但和他大笑时候一样,卸下了所有防备。闭着眼睛他,没了往日深不可测,俊朗相貌很讨喜,有一种亲和之态,令人观之亲切。 初晨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透过朦胧纱幔仍看得到屋内蜡烛仍然燃烧着。房当夜有不熄火烛习俗,寓意着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初晨伸了个懒腰,这时候突然被人抱住了,初晨吓得差点大叫,因嗅到怀璧身上独有那种清味道,才意识到是他。 怀璧从后头亲昵抱着初晨,薄唇凑到初晨耳边,轻咬了她耳际一口。一种奇怪感觉袭遍初晨周身,初晨下意识闪躲。 怀璧紧抱着初晨腰,她一挣扎,人动,衣服没动,左领口系着帯子松散开,大半个香肩露了出来。 初晨感觉到肩膀一凉,赶忙要整理衣服,衣裳却被怀璧顺势一拽,彻底脱离了身体。 怀璧把初晨放倒榻上,一只手按住她两只胳膊,乌黑眼珠初晨上身徘徊,优美,莹白,玲珑曲线勾勒出她完美体态,有一种天然去雕饰清丽之美,如幻如梦,引人深陷。 腹中徒然起了一团烈火,令怀璧无法自持。他附身将嘴覆初晨红唇上,贪恋品尝着她唇齿之间甘甜和芬芳。 “嗯——”初晨被怀璧亲吻有些没办法呼吸。 怀璧似感受到初晨不舒服,放缓了亲吻节奏,一只手覆初晨胸口,另一只手向腰际划去。很,褪去了初晨身上所有衣衫。 羞涩早已爬满了她脸颊,红红像两个苹果。初晨开始不太适应怀璧方式,渐渐地身体有了反应,每一寸肌肤都被酥麻侵蚀着,令她不知不觉上瘾,下意识期待着怀璧下一步行动。 怀璧很轻柔一路抚摸到初晨重要地方,停下了手。他冷静了一会儿,将初晨抱进怀里,薄唇凑近初晨耳际。 自我嘲笑道:“怎么办,大婚第一天,为夫已经忍不住了。” 初晨紧靠怀璧胸膛,害羞没吱声。只听怀璧又道:“都怪娘子,你太诱人了。” 初晨听这话,扑哧笑了。“夫君不是说,你想吃我,没人能拦住么?” 怀璧亲一下初晨额头,笑道:“为夫现不想吃你了。”怀璧为初晨盖好被,从后头抱着她。 初晨不明白,她做好成为女人做好准备,怀璧却突然停下来。或许,怀璧真意太后旨意?初晨也觉着,这行房之时应该是定日子,铺上喜帕才作数。许是怀璧之前说那些不乎话,只是一时狂妄之言吧,算不得真。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写到三点 可能质量还不好,亲们见谅,有意见,大大提 8584 等天大亮了,初晨起身,刚穿上鞋子。 门外丫鬟听见声响,用不大不小声音询问二位主子是否起床了。 初晨说了声“进来吧”,便有七八个丫鬟捧着铜盆、脸巾、衣裳等物依次进来伺候。初晨已经穿好衣裳了,怀璧仍旧坐床边没有换衣裳意思。这时候,楠芹等丫鬟也进来了,先向怀璧问安后,来伺候初晨。楠芹拿出之做好中衣,呈给初晨。 娘做中衣是要婚第二天穿郎身上。 初晨看着自己做衣裳,才明白怀璧为何迟迟不动,原来他等这件衣裳呢。笑着拿起衣裳,去伺候怀璧穿。 怀璧先拿着衣裳研究了一番,看这衣服上头也绣着并蒂莲,样式和昨天初晨穿一样。很高兴,没用初晨伺候,自己穿上了。走了两步,觉得不错,才穿上外衣。 婚第二日,夫妇二人仍是要穿红。夫妻二人穿着同款式,绣着并蒂莲暗纹洋红衣裳,相携出门。郎才女貌,宛若仙女仙君下凡,看呆了外头候着丫鬟婆子们。 宋嬷嬷第一个迎上来,给妇请安。 初晨打量她一眼,衣着比别人华贵几分,三十上下,仪态端庄,笑容可亲,眼里头有几分凌厉之色,乍一看倒像个中户人家主母。初晨心料她秦王府是个有分量人物,瞧年纪,应该是个伺候多年老仆人,心里敬她几分。 初晨笑着亲自扶起宋嬷嬷。 宋嬷嬷眼睛冒光,看初晨眼睛里有了几分热度,笑得比先前亲近几分。宋嬷嬷后头十名丫鬟见进门三奶奶为人和善,心里松口气,排成五列向初晨和怀璧道万福。 初晨打出了房门第一眼就看见这十名丫鬟,年纪皆十六七上下,个个婀娜多姿,貌美如花。初晨突然想起有关怀璧那个传闻。 “五岁便逛遍了京都八大青楼;六岁纳十名美少女为通房;七岁改好男色,养了十二名小倌;八岁调戏尼姑;九岁以后,一直和十八个尚同吃同住……” 这十个美貌丫鬟,不会就是传说中那十位美少女通房吧? 大户人家少爷满十四五岁时候,主母都会往他们身边扔一两个通房。初晨四哥、八哥也有。秦王府虽比一般大户厉害很多,可这十个通房,会不会太多了点。 初晨思及今晨怀璧戏弄她时,动作那样娴熟,心里突然有些吃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心里头真已经把怀璧当成了自己丈夫,要她和那么多人共享,就是有种说不出酸意和讨厌感觉。 初晨这边还没吃醋完,那边突然来了一排少年,穿着比王府其他高贵许多,衣裳用是清一色深蓝锦缎,年纪十六上下,个个身材修长,样貌俊朗。十二名少年排成两排,齐刷刷拱手向初晨请安。 十二名少年,正和传闻里十二名小倌对上了…… 太有意思了。 初晨僵着翘着嘴角,看着这院里头一大堆男男女女,终于明白宋嬷嬷等人为什么要等院子里拜见她。 正房里地方再大,站着么多人,也会显得拥挤。 初晨用余光扫眼身边怀璧,暗观他什么态度。怀璧脸上没有什么神态,周身自然流露出一副清洌之气,眼睛平视着远处。 初晨猜他搞不好像自己一样,用余光观察对方。 初晨决定暂且不去理会这些美男美女,她抽出被怀璧握住手,对其浅笑道:“夫君,我们走吧。”误了拜见公婆时辰,她秦王府第一步就不稳了。 怀璧侧头看眼初晨,点头。边走着边再次握住初晨手,比上一次握得紧,由不得初晨再抽走。 二人行至秦王妃所住之处正房,门口早有一名大丫鬟等候。丫鬟衣着不俗,眼瞧着衣着和宋嬷嬷等级差不多,应该是秦王妃身边一等大丫鬟。年纪二十上下,大眼睛,样貌中等,笑起来亲切可人。 “奴婢琼心给三公子三奶奶请安。” 怀璧“嗯”了一声,问琼心:“都么?”见琼心点头,怀璧牵着初晨往屋里走,边走边她耳边小声嘀咕一句:“别担心。” 初晨点头,动了动手指头。初晨知道怀璧肯定是感觉到她掌心冒冷汗了,才突然冒出那句话安慰她。 进了正房,上首端坐着秦王妃和秦王。初晨第一次见秦王,奉公婆茶时,细心打量了下,三十五左右,相貌英朗,十分爱笑。观之令人觉得可亲,不由得让人想要和他亲近。若不是他一对眸子偶尔闪露出干练精明,初晨真会忘了他是权势赫赫秦王,而是一位十分和蔼可亲长者。 秦王也是第一次见初晨,他以前总听王妃说这丫头如何如何好,如何和她有缘。王妃和她有那段灵修草渊源,秦王听她念叨不下十次。他早就好奇这丫头是个什么样子,真如王妃所言那般传奇? 如今这一见,相貌、举止、气度,无一不让人满意。秦王乐了,喝干了三媳妇献茶之后,他起身走到怀璧身边,拍拍儿子肩膀,小声嘀咕:“你小子真有艳福。” 怀璧白眼他老爹,冷言提醒道:“是父亲有艳福。” 怀璧意指这门亲事是由王妃定,王妃这么有眼光,自然是秦王福气。 秦王听出怀璧话外有音,音外有意,呵呵笑着,又拍了下儿子肩膀。这小子,是埋怨他不管家事呢。 秦王从来不操心后宅事儿,且不说那些杂务小事,连儿女嫁娶这种大事向来都是由秦王妃一手操办。秦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秦王从来不提出任何异议。怀璧看不上他大嫂,找秦王拦下那门婚事,秦王没管。这可倒好,从那以后,怀璧没给他过好脸色。这混小子碰见什么事儿,一开口都能扯到大儿子定亲这件事儿上来。今天,又是这样。 秦王无奈叹口气,他这个儿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养,竟然比当初自己还要性情乖张!可这人那,若没点性格,还叫人么? 秦王想了一圈,不仅不恼小儿子怠慢态度,反而稀罕他了。 秦王还要上朝,临走前嘱咐怀璧好好善待媳妇。 怀璧破天荒对秦王一笑,道:“当然。” 秦王闻言哈哈大笑,料想小儿子是真心喜欢他这个媳妇,也就安心了,径直出了房门去上朝。 初晨敬完茶之后,秦王妃笑着给初晨介绍家里人。初晨刚才进门就看见了,屋子里除了秦王夫妇,还坐着三男四女,其中有一位初晨认识,正是镇南候大女儿高敏。她身边坐着一名年近弱冠男子,相貌中上,眉眼很像秦王妃。初晨当初夏家瞟过他一眼,正是秦王世子朱怀恩。 “这是你大哥大嫂。”秦王妃介绍之后,初晨随之行礼。 高敏赏了见面礼,温柔看眼自己夫君,笑着对初晨道:“弟妹以后想要什么,房里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找我。闲着无事儿,常来我房里说说话,你大哥忙,我那里就我一个人,无趣紧,你来了,可有人陪我说话了。” 初晨浅笑着点头,不多做言语。高敏话带雷,能不接就不接,接不好容易引火烧身。 初晨听出来高敏刚才那些话不是说她听,什么埋怨世子爷忙,强调她一个人孤独无聊,这些话应该都是说给秦王妃听得。说白了,这是假意和她说话,来指桑骂槐,变相告状。 朱怀山听见高敏说这些话,果然脸色不大好看。 秦王妃当然明白高敏话里小弯道儿,心里虽然对她告小状行为不太满意,可生儿育女面前,那些都是次要,要紧是让她小嫡孙点出世。 秦王妃对朱怀山道:“你媳妇嫁进秦王府两年了,肚皮一直没动静,能不急么。你没事儿别往外头跑,多陪陪你媳妇。” 秦王妃训斥儿子,不忘点一下高敏,谁让她耍花花肠子,该给她一个口头教训。 高敏怕别人说她肚皮不争气,听秦王妃那么一句,脸白了。再听秦王妃说怀山,也没有什么心情得意了。 初晨才拜见一对儿就出了这么多岔子。往下,加谨慎了。 下一对是秦王府二爷朱怀亮,十七上下,人长得很壮实,相貌比怀山稍差些,坐他旁边是他今春刚娶媳妇顾冰清,是顾家庶出三房长女,性子温婉,有几分江南小女子气质。 初晨抬脚走向他们,夫妇二人立即站了起来,二人十分热情,笑呵呵与初晨互相见了礼。 站怀亮夫妇身后是朱云珠朱云雀姊妹,大十六,杏仁眼,银盘脸,相貌中上。小十二,瓜子脸,眉眼清澈秀气,长得十分标志。朱云珠年长,以长姐自居,口气有点轻佻。朱云雀则不同,很喜欢初晨,乖巧向初晨见礼之后。主动告知初晨还有个兄弟没来。 秦王妃笑着对初晨解释道:“你弟弟,名唤怀鸥,十二岁,老大不小年纪还喜欢斗蛐蛐。他赶早儿来,你们到之前,他那只什么‘将军’逃跑了,他立马撂挑子,跑回去追他将军去了。” 众人一听,哄笑起来。 初晨也听着滑稽,跟着笑了。心里暗暗揣测,这位叫朱怀鸥庶子看来很受秦王妃喜欢。 怀璧见初晨都见过了,牵着她坐下来吃茶。趁着众人说笑功夫,对初晨道:“那个人来不来,没什么要紧。你以后小心着他,磨人精一个。” “嗯。”初晨听怀璧这样说,觉得这个怀鸥和其他几个不同,见着他时自然会小心着。 请安之后,二人回房用早饭。 吃过饭,怀璧拉着初晨去院子里溜达。 “一会儿有圣旨,等我接了旨意之后,再带你到外头逛一逛,让你好好熟悉一下秦王府。” 初晨点头,没问怀璧圣旨内容。如果圣旨里真有什么事儿,她早晚会知道。 初晨上次初晨来碧云轩,很拘谨,而且直接奔书房,没有意识到原来这个院子这么大,几乎是她侯府院子四倍。前头正房、厢房、书房等十八间,后院修葺了小而精致小花园,有假山顽石,亭台流水,花草树木。小园子后面有一排房子,几乎都是空置。这排房子后面有一处隔出来区域,盖三房五舍,是下人房。下人房之后有个院子,用高墙围起来,铁门锁。 至于高墙里头围得什么,怀璧没说,初晨也没问。二人转了一圈回去之后,正有个小厮焦急地门口等着,请怀璧去接旨。 怀璧离开后,初晨回房里坐着,宋嬷嬷插空来见初晨。 “三奶奶,您看公子房里那些丫鬟怎么处置?” 初晨看着宋嬷嬷,见笑得有点古怪,意料到这婆子是来试探她。 “她们原来是做什么?” “这……”宋嬷嬷迟疑了下,紧盯着初晨神态,没瞧出什么,笑道:“这十位姑娘当初是王妃送进来,名义上是给公子作通房用。这些年,一直端茶送水伺候着公子。这……” 宋嬷嬷欲言又止。 初晨抿口茶,笑道:“嬷嬷不必吞吐,但说无妨。” “唉,”宋嬷嬷等就是这句话,口齿顺溜说道:“老奴觉着这人数量太多些,有一两个足够了,这人多心不齐,一旦这些小蹄子存着什么歪心思,伤了奶奶和公子和气便不好了。” “你意思是?” “老奴觉着姑娘从这里面挑一两个得用、忠诚,其余就不必留了。” 初晨抬眼看宋嬷嬷,有点明白她有什么目了。她无缘无故来劝她去削减这十个貌美丫鬟数量,只可能有两个缘由,一种是故意来讨好她,另一种就严重了,她可能和哪个丫鬟串通好,利用她。不管宋嬷嬷出于什么样目,心思都是歪。 这种仆从,初晨向来不喜欢。所以从宋嬷嬷张口那刻起,初晨心里这个人已经被彻底黑掉了,以后绝对不可能会留她。 宋嬷嬷见初晨沉默不语,以为她上了心,中计了。心中好一阵得意。这女人啊,都一个样,都忍受不了丈夫房里太多其她女人。女人是嫉妒心强,一旦妒忌起来,什么都不顾。有脑子,都会被嫉妒蒙蔽心智。别说像三奶奶这样漂亮女人,漂亮女人素来是只长脸蛋不长心眼。 宋嬷嬷等了一会儿,以为是时候了,献计道:“三奶奶,不如让老奴为您暗中查探一番,若发现哪个丫鬟心存野心,便来回报您?” 初晨嗤笑:“嬷嬷和她们少说也相处四五年了,还用再探?什么人什么个性,您心里还不是一清二楚。” 宋嬷嬷贼笑道:“可不是呢。老奴也是担心自己这些年瞧得不准,误报了什么,才想着替三奶奶再探一探,有备无患。可刚才听奶奶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只看几天顶什么用,自然是这几年来冷眼瞧着稳当。您想想,这人能装几天,几个月,可装不了几年,早晚会露出本性。” 宋嬷嬷说完,对初晨谄媚咧嘴笑。 初晨没想到她一句话勾起宋嬷嬷这么多解释。这人越心虚,越喜欢用很多话解释开脱。这宋嬷嬷,无疑是欺负她进府,什么都不懂了。 这十个丫鬟如果真是秦王妃送给怀璧,初晨绝对不会动。她这一动,有可能把怀璧和秦王妃同时得罪了。她仇没有报仇之前,她是不会做任何一见可能威胁到她地位或者复仇之路事情。 不过,这位宋嬷嬷到底是和哪个丫鬟勾结一起,初晨还是很有兴趣知道。故而初晨顺势询问了宋嬷嬷,问她觉得哪个丫鬟性情比较好。 宋嬷嬷赶紧推荐道:“这第一好性儿当属若兰,她脾气,任谁踢个十脚都不会吭声。这丫头性子也忠,谁对她有恩,她就对谁一心一意好。去年她小姐妹把公子一只花瓶打碎了,这丫头替她顶了罪,硬生生挨了十个大板子,没叫一句疼,也没抱怨一句。” “那好,你叫她来我瞧瞧。”初晨笑道。 不一会儿,宋嬷嬷拉着若兰进屋。若兰一进门,就乖巧跪地上,给初晨磕头。 这种礼,都是丫鬟受了主子恩惠时候才有。若兰这么磕头,莫不是以为她真会被抬为姨娘? 初晨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叫若兰起身,让她仔细瞧瞧。这丫头长得果然娇媚,嘴边有一颗黑色美人痣,一笑,嘴角别样勾人。身量也苗条,特别是她胸前,长得大而混圆,是初晨两倍。 初晨瞄一眼她胸,腹诽:自己岁数还小,早晚会长大。 这时候外头突然想起鞭炮声,紧接着听见外头有人打锣喊话。鞭炮声掩盖下,那人喊话听得不是很清楚。 这时候有一名蓝衣少年进门叩拜:“恭喜王妃,公子被皇上封为文都郡王了!” 初晨闻言,眼睛一亮,叫楠芹赏银子给少年。少年领赏之后,回身离去,再走到门槛时候,很自然地跳一下,飞奔出院子。 初晨微微讶异,看着少年消失方向,略微沉思了会儿。 这时候鞭炮声停了,敲锣小厮喊话声变得很清楚。 “三公子晋封文都郡王,三公子晋封文都郡王,三公子晋封文都郡王……” 屋子里众仆从跪下,齐声尊称初晨王妃,道万福金安。 初晨赏了众人之后,转眼看宋嬷嬷和若兰,这二人欢喜,俩眼都冒绿光了。 这等大事,初晨觉着她该去秦王妃那边瞧瞧。刚抬脚要走,怀璧手拿圣旨回来了。 众丫鬟婆子们再次跪地恭喜,初晨也说了两句庆贺话。 “客套话免了,钱该赏爷自会赏,你们全下去吧。” 怀璧笑着打发走众人,抱起初晨坐他腿上,侧头对初晨调笑道:“我王妃,怎么样,为夫没有委屈你吧。” 初晨高兴地点头。郡王妃这个身份,对她计划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那你是不是该奖励为夫一下。”怀璧说着,把脸凑到初晨嘴边。 初晨害羞点头,努嘴向前凑,岂料怀璧突然转头,两人嘴贴一起。初晨有些惊慌,意欲别开脸,怀璧吻突然变得霸道而有力,极具占有性。初晨不得不屈服了,双手揽住怀璧脖子,笨拙尝试着去回应。怀璧吻随之也温柔起来,舌尖划过她唇瓣,贪婪吸允一下,才停下来。 初晨感觉自己嘴唇有些火辣,又带着丝丝凉意,如雪花飘落唇上。她抬首,看见他坏笑看着自己。 “咳咳……我们该去王妃那里。”初晨脸颊火辣还未褪,红扑扑,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来化解自己害羞与尴尬。 “去过了。” 怀璧情不自禁伸手去摸初晨脸,十分白嫩光滑,指尖初晨脸颊上轻轻游走,画着长长短短弧度。 怀璧宠溺捏一下初晨小脸,然后把她抱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喜帕,递给初晨道:“收着吧。” 初晨认得这东西,帕子四边用金线锁边,四角坠着明黄穗子,分明是皇家用来检验婚女子贞洁喜帕。“这是?” “母亲提前和太后讨,她老人家怕我不听话,忍不住。”怀璧嗤笑一声,伸出修长食指勾一下初晨下巴,墨色眸子里写满了*。“别说,为夫还真忍不住。这东西放你那比放我这安全。我这,我脑子里总想着把它铺到床上去。” “太后给?可是太后先前口谕明明说——” “先大婚后行房,是吧?”怀璧敲一下初晨脑袋,终于给初晨解释道:“你啊,好好想想,这正常人家结婚不都是先拜天地,再入洞房么,这就是先大婚再行房啊。” 噗!初晨忍不住掩嘴笑了。怀璧这解释,还真是,合理。 笑过之后,初晨有些不明白了。既然太后有同意意思,怀璧忍什么?如果说怀璧不喜欢她,倒情有可原。可看怀璧对她态度,分明是喜欢她。 8685 初晨突然想起那十名少女和十二名少年来,难道,怀璧精力有限,所以…… 怀璧见初晨蹙眉,猜她小脑子里肯定想么事儿,好像还不是好事儿,捏着初晨下巴,扬眉问:“想什么呢?” 初晨眨眨眼,摇头。 “夫妻之间,信任为先。我信你,你也要信我,知道么?” 怀璧轻笑,神态依旧温润如玉,只是语气有几分严肃。 怀璧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和她说话,初晨隐隐感觉到他质疑,心突地跳一下,点点头。对上他含着笑意墨眸,他目光下,似乎她所有秘密都将会被看穿。 怀璧太精明了! 初晨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行事必要多加小心。 怀璧瞧着自己媳妇似乎被他话吓着了,笑着牵住初晨手,叫来十二名锦衣少年。 再见这些少年,初晨发现他们腰上多配了一把剑。初晨记得之前来给她传信少年,过门槛时候,身手十分轻巧。当时她就怀疑那名少年会武,现看他们佩剑,加确定这一点了。也就是说这十二名少年,并不是什么传说中小倌,而是侍卫,嗯,应该说是长得比较英俊侍卫。 如果说这十二名少年身份她误解了,那十位通房美女会不会也是她误会了?或许就像怀璧所说,夫妻之间应该信任,而不是凭空猜疑。 “挑两个,送你。”怀璧轻巧甩出一句话,好像送不是人,是两件东西。 初晨扭头看那些一字排开侍卫,个个站得笔直,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似乎早习惯怀璧那样说话。 身边有两名侍卫保护,自然好。初晨也不扭捏,认真地扫一眼,发现刚才给她传话那张脸,不,应该说是两张脸。 怀璧解释道:“双生子,你要他们俩?”见初晨有这意思,怀璧留下高路、高树兄弟二人。两兄弟很识趣儿,不用怀璧发话,自行跪地拜初晨为主子。 “个头高是弟弟,叫高树,另一个叫高路。”怀璧说完,打发走兄弟二人,对初晨解释道:“放心,他们认了你,眼里就没我了,只效忠你一人。” 初晨谢过怀璧之后,决定确认一下那十个丫鬟身份。如果真是通房,她也好做些特别安排。 “宋嬷嬷问我怎么处置你房里丫鬟,我瞧着她们个个不错,也怕夫君用惯了人,不打算动。原来多少伺候你,如今还是那些。夫君觉得如何?” 怀璧正喝茶,听见初晨说这话,差点把口里茶水喷出来。拉着初晨手求饶道:“可别,赶紧赶走,有多远扔多远。这十个妖精,是母亲和我置气来。早前她往我房里塞过一个通房,被我叫人抬进了二哥房里头,惹着她了,才挑拣了十个丫鬟硬塞进我这里。平日里有一两个端茶送水,足够了,剩下那些干吃闲饭,索性全打发卖了。” 初晨听了怀璧解释,莫名松一口气,心情愉悦起来。 既然怀璧对她们不上心,那她处置起来就容易多了。可到底这些人是秦王妃送来,她一进门,就把这些通房赶出去,一方面会打了秦王妃脸面,一方面她自己也会落个善妒名声。 这十个丫鬟,暂时还不能动,除非秦王妃张口。 初晨想了想,建议道:“既然是母亲送,咱们不好驳了她心意。你若是嫌她们,就让她们外边伺候,如何” 怀璧才没心情管那几个丫鬟如何呢,胡乱点头,由着媳妇去处置。他迫不及待牵着初晨手,带她去逛王府。这府里来来往往跑腿办事儿丫鬟婆子,瞧见这对璧人伉俪情深。个个暗赞羡慕,口口相传,不出一日,全京都城都知道“怀璧公子改邪归正了”。 世人不禁好奇,是什么样人物能让无恶不作怀璧公子浪子回头。于是,有关于文都郡王妃玄之又玄传说鲜出炉了。 什么仙女下凡,观音坐下童女转世等等杂七杂八传闻都有,故事各有不同,唯一相同是这些传内容里文都郡王妃肯定是和仙界沾边。 …… 傍晚,怀璧才进宫去谢恩。按理说没有紧急大事,晚上进宫不太合适,不过,怀璧办事路数奇怪,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故而初晨也没有多问。 晚饭后,初晨觉着无趣,便想着找本书瞧。怀璧书房就正房东面,初晨第一次来秦王府就去过,她记得那里头有许多藏书。便带着楠芹和玉瓶俩丫鬟进了怀璧书房。 初晨书架地步翻出两本历史杂记,正准备拿回去,路过桌案时,瞧见桌子上排着一尺多高一摞书,足有二十几本。初晨下意识瞟一眼上面那本名字,《闺房秘籍》,她脸突地红了…… 宋嬷嬷过来传话,进了正屋不见郡王妃,正纳闷呢,出了门,瞧见东边书房亮着,心底一沉,步跑过去,她挑开帘栊往里探头,果然见郡王妃坐桌案之后。 宋嬷嬷尖叫:“哎呦,我小主哟,您出来吧。” 初晨正翻阅那摞书,二十几本竟然没一个重样。这里面还有初晨前世之时,婆子给她看过那本。初晨猜怀璧肯定是把那些教导夫妻之事儿书籍全搜罗来了。 这时候,门口宋嬷嬷一声尖叫,吓了她好一跳。 秦王府仆人从来都是规规矩矩,连走路都不敢下重了脚。宋嬷嬷这一声吼,当真如一声惊雷贯穿整条院子。 初晨蹙眉,走出了书房,有些不满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似乎没注意到初晨神情,俩眼珠子紧紧盯着初晨手里两本书。 “郡王妃,您怎么能进郡王书房里?还拿东西出来?”宋嬷嬷作势要夺走初晨手里书,不料对方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到后面去。宋嬷嬷这才意识到初晨不乐意了,心里头起一股闷气,她好心眼提醒她,竟然不领情。 宋嬷嬷脸色顿然冷下来,语气强硬劝道:“老奴劝您还是把东西原封不动送回去。郡王书房从不许外人进,丫鬟们茶水侍奉从来是送到门口,每月只准老奴一人进进去打扫一次。” 初晨没说话,屋子拿着书出门,叫丫鬟关上门。 宋嬷嬷见初晨没理她,心里气了,歪着嘴,趁着初晨前头走时候,狠狠地朝她背影白一眼。她当这娶得奶奶多规矩呢,真给她婆家信远侯府丢脸。 初晨回屋坐下,慢悠悠饮口茶,方道:“听嬷嬷刚才说了半天,拿我和你们这些奴才比呢。” 宋嬷嬷听这话,脸白了,跪地附身道:“老奴不敢!老奴一心想着郡王妃,才有此话,全然出自忠心那。”话虽这样说,口气里仍有几分不服意思。 “您来传什么话?” 宋嬷嬷便把来自信远候府传话说与初晨。 今天侯府老太太把初雨、初虹婚期定了,一个定明年开春,一个定后年初夏。 初晨明天归宁,婆家这时候给她传话,大概是为了提前知会她,以便她明儿个回去可以提前备礼给姊妹们庆贺。初晨算是小辈,礼物方面不需要讲究太多,便随吩咐楠芹去置办。她只嘱咐楠芹一点,送给初雨一定要有别于初虹,好特别点。 楠芹伺候初晨久了,冷眼旁观侯府里人情冷暖,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和谁亲和谁远。亲疏有别,她自分得清。领命之后,妥当办理了。 初晨起身,拿着书进了卧房,拿了两个软软虎皮靠垫放榻上,依上面读她刚拿回来杂记。 宋嬷嬷还跪外头,初晨没叫她起来。 宋嬷嬷上了年纪,体格没有年轻时候耐造,两条腿没以前好用,跪一会儿整个膝盖又麻又疼,跟无数根钢针扎着似得。 宋嬷嬷秦王府伺候几十年了,主子是不是撒火儿她自然晓得。刚才郡王妃没理她,进了屋,摆明就是要罚跪惩治她。如果她这时候起来了,说不准被郡王妃拿了把柄,告到秦王妃那里去。 宋嬷嬷一咬牙,决定一直跪到郡王回来。她好歹是郡王乳母,念着那点奶水情分,郡王爷也会帮着她。此刻,她心里后悔自己多嘴,分明是好心提醒郡王妃,却捞了个这么大不是。心里委屈极了,怎么也要等到郡王回来说道一番。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初晨叫人去扶宋嬷嬷起来。小丫鬟出去半晌,没回来。初晨又叫玉瓶去瞧瞧。 玉瓶出了里间,转眼功夫转身回来。嘴巴不高兴歪着,气呼呼鼓着腮帮子。 “主子,那个宋嬷嬷就是个刁奴,唐突了主子不肯认错,现又和您犟起来了,死跪地上不起来。小丫鬟拗不过他,还劝呢。” “不管她,爱跪跪吧。” 初晨垂目,继续翻书。这时候外间传话“郡王爷回来了”。 初晨放下书,起身去迎,刚走出去,就见宋嬷嬷痛哭流涕给怀璧磕头。口里连连称错。 怀璧一进门就瞧见宋嬷嬷跪着,本就奇怪,这会儿她又哭着认错。怀璧料想她惹了初晨。一屁股坐下,端着茶问她:“你错什么?” 什么认错!事儿从宋嬷嬷口里说出来,还不是向着她自己? 宋嬷嬷要玩以退为进把戏,初晨当然不能让她如愿。 初晨先宋嬷嬷一步说道:“嬷嬷见我进了夫君书房,吓着了,一时言语冲动了些,自愿跪地认错,我已经叫人扶她起来,她不肯。不愧是王府里老仆人,懂规矩。” 初晨觉得她说是事实,宋嬷嬷确实是自己跪地,她没强迫。她也确实叫人扶她起来,是她自己不肯。 宋嬷嬷见怀璧并没有反对郡王妃擅自进入书房意思,心料自己失算了。原来准备了一肚子套话,被堵嗓子眼,说不出口了。她想要辩驳,却发现那丫头说都是事实,根本没办法出言反对。宋嬷嬷此时就像吃年糕糊住了嗓子眼,咳不出来咽不下去。 怀璧听初晨那样说,想起他进门时候确实有个小丫鬟要扶宋嬷嬷,宋嬷嬷好像是有不想起来意思。 怀璧打量一眼宋嬷嬷,见这个老妇人眼珠子乱转,料她跪着不起肯定有什么目,多半是欺负初晨年纪小,又是妇,想倚老卖老。 宋嬷嬷觉着她既然没博得怀璧同情,还是起来为妙,免得装大发了讨人嫌。遂叫刚才那个小丫头过来扶她,腿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站起来时候很费力,好容易拔腿伸直了,宋嬷嬷准备告辞。耳畔突然想起她熟悉男声。 “嬷嬷既然喜欢跪着,就多跪一会儿吧。” 宋嬷嬷脸煞白,不敢相信看向怀璧。怀璧正笑眯眯看着她,周身散发着不可思议寒气。宋嬷嬷明白这个表情,这是怀璧发火前兆。吓得腿一软,噗通又跪下了。俯□子,脸贴着地面。 怀璧收敛脸上笑意,别一眼宋嬷嬷,冷哼一声,牵着初晨进了里间。 宋嬷嬷觉得委屈,觉得心寒,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她不敢哭出声,强忍着咬住嘴巴,默默地抽泣。哭过之后,她很不服气,眼里头闪过一丝阴狠。她来秦王府这么多年,自问嘴巴还算伶俐,从来没吃过亏。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输给了一个十三岁黄毛丫头。 下次,等下次,她句对要让这为夫人尝一尝她厉害! 初晨猜怀璧还饿着,叫人给怀璧摆饭。 怀璧被宋嬷嬷膈应着了。“没胃口,喝点粥吧。” 初晨点头,亲自为怀璧盛上一碗红枣莲子粥。岂料怀璧不肯动手,非叫初晨坐她怀里喂她。 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丫鬟,听见怀璧话,忍不住偷笑,脸红垂下头,量弱化她们存。 怀璧拉着初晨坐他腿上,一手勾住她纤细腰,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浅得意笑,等着初晨一匙一匙把粥送到他嘴边。 不一会儿,怀璧喝下了五碗粥。他长这么大,头次觉得这普通红枣莲子粥这么好吃。今儿个厨子表现不错,回头一定要好好犒赏一下。 二人沐浴之后,怀璧抱着初晨上榻。 轻柔细碎吻从初晨丹唇一路顺延至胸口…… 酥麻感从胸口瞬间蔓延至全身,初晨身子微微颤栗,她闭上眼,脑子里突然想起怀璧书房里那些书,脸一红。感觉到怀璧修长手指一路滑到她大腿内侧,初晨下意识闭紧双腿。 怀璧坏笑抽出手指,拦住初晨腰肢,嘴巴凑近初晨耳边,舌尖轻轻地舔舐她耳垂,他感觉到怀中人明显颤抖。 怀璧对着她耳际吐气道:“讨厌你——” “嗯?”初晨惊讶看怀璧,那人还笑,坏坏。 “年纪!” “年纪?” “你还小。” “我及笄了。” “那也小。” “只比你小两岁。” “所以说你小么。” 初晨叹口气,认命道:“好吧,我小。” 初晨至少明白了怀璧隐忍缘故,竟是嫌她年纪小。 初晨安慰自己,没什么,她早晚会长大。这段时间,她可以试试,如果可以不用通过身体去留住怀璧心,岂不是好? 怀璧看着眼前不服气小人儿,宠溺一笑。搂她入怀道:“乖——”然后抱紧了她,一起入睡。 次日起床,怀璧才叫人带走外间已经跪得发昏宋嬷嬷,之后才带着初晨出来,到秦王妃处定省。 这次,初晨遇见了昨日没见到朱怀鸥。是位翩翩少年,英俊不凡,只是举止之间流露出一些纨绔之气。 朱怀鸥拎着蛐蛐来拜见秦王妃,瞧见初晨,赶紧笑着作揖,而后用手颠了蛐蛐笼几下,害得蛐蛐里头上蹿下跳。 “三嫂子,我和将军给您请安了。祝三嫂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初晨笑着点头,道:“小叔好。” “嗯?”朱怀鸥摇头,辩驳道:“三嫂子能叫我怀鸥么,我又不是他亲弟弟。”说着朱怀鸥指着怀璧,手臂被怀璧一巴掌拍了下去。 怀璧习武,这一下力气不小,害得怀鸥大叫疼,跑到秦王妃面前告状。 秦王妃掩嘴笑着得不停,摇头,表示不管。 朱怀鸥对初晨假意抱怨道:“瞧瞧,这就是亲生儿子和侄子差别,婶子从来不帮我。三嫂子,你既然嫁进来了,可要保护我,三哥总欺负我。” 初晨她真没怎么听过晋王这个人。昨儿个特意找人打听了朱怀鸥身世。原来这位晋王早年戍守边关,十几年前就殁了,留下刚出生朱怀鸥,和他两位兄长。兄长比朱怀鸥大了几乎二十岁,兄弟俩相继袭爵代晋王戍守玉门关,陆续死抵抗匈奴战场之上。 朱怀鸥彻底变成了孤儿,被皇室宗亲接回,放养秦王府。别看这位晋王世子爷看似纨绔,行事却十分低调,京都城几乎没什么名声。这点,似乎和他死去父亲晋王很像。 朱怀鸥和初晨一样,自小就没了爹。这让初晨感怀自己身世同时也十分同情怀鸥,有种同命相连感觉。遂点头应下朱怀鸥请求。 朱怀鸥见初晨中计,坏笑道:“好哟,三嫂子您帮我打一下三哥,报仇!” 初晨错愕,打人?还让她打夫君?初晨当然不能下手,这时候方意识到怀璧之前提醒过她,让她离怀鸥远一点缘故。 真是追悔莫及。谁会想到这位怀鸥世子,比怀璧还无赖。 怀璧轻笑道:“知道了吧,他就这样,爱无理取闹。”转而对朱怀鸥道:“滚一边去,再敢惹你三嫂,小心我把你将军五马分尸。” “啊——不要!”朱怀鸥宝贝似得抱着蛐蛐笼,匆忙冲初晨嬉笑一下,立即转身逃开了。 此举又惹得屋内众人一阵哄笑。 归宁这日,通常由娘弟妹到郎家,请郎娘相偕回娘家。初晨下面没有亲弟弟或妹妹,只得由他八哥来跑一趟。 夫妇二人吃过早饭之后,喝茶等待功夫,便有人来告周遨来了。初晨赶紧上前去接周遨,请他进屋歇息。 周遨笑道:“不进了,你们这边跟我回去,母亲念叨你半天了。咱们等回去了,再歇息。”初晨也着急回家见魏氏,回头看怀璧,见怀璧笑着点头。三人遂立即启程,马车直驱侯府。 归宁时,郎家要带这橘子、苹果等寓意甜蜜果品、以及象征怀孕椪饼之类点心、数量均是成双成对。等礼品抬进了侯府,初晨和怀璧方可周遨引领下相携入门。 老太太领着周家三房男女女早院中等待,见初晨和怀璧来了,除去有品级和诰命身主子们,其余一律要跪地请安,以恭贺郡王郡王妃驾临。初雨等姊妹也要行万福行礼。 周家人行礼之后,初晨和怀璧方能向长辈行礼,却不必行大礼,只简单行常礼便可。既是这样,老太太也是不敢受得,赶忙请二人上座。 初晨自然要先让一让,老太太执意,她才和怀璧落上首。老太太、周岚、周峁、吕氏等人分左右两侧依次坐好。像初雨、初虹、初露以及周远等小辈则需要站着,没有资格坐。 8786 寒暄之后,时至中午,老太太叫人开午宴。 也不知为什么,初晨才嫁进秦王府没多久,就已经十分想念魏氏和她八哥,想趁着开席之前和魏氏说说话。 这时候周岚却来了,扬着下巴笑着对初晨教育道:“嫁进秦王府是你福气,你已为人妇,便要谨守三从之义,四德之道。相夫,治家,教子,尊老,爱幼,做全了这五点,方为咱们周家合格姑娘。” 周岚无缘无故跑过来冲她说教一通,令初晨很是奇怪。周岚说这套话一点都不鲜,《女诫》之中就讲这些道理。每个大户人家姑娘十岁之前几乎都会将这书背滚瓜烂熟。大家也不是特意去背下,只是从小被教导着要多读,读多了自然就记住了。初晨也不例外。 周岚突然冒出来说这些老套观点,只会令人听着乏味。再说,周岚连自家媳妇和女儿都没教育好,凭什么来管她?初晨才不会叫一个衣冠禽兽来给她上课。 周岚教育她?他配么? 他们夫妇睁着瞎眼打算算计她害她时候,怎么没听他们提什么尊老爱幼?现冠冕堂皇装正人君子,哼,好一个尊老爱幼! 周岚说完话,见初晨不语,她身边郡王爷还总是不是盯着他,令他被瞅得很不舒服。周岚假意咳了一声,提醒初晨。 初晨回神儿,冷着嘴角笑道:“侄女自当多向伯父、伯母学习,您们平日作为正是侄女学习典范,侄女多谢大伯父教诲!”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别扭呢?周岚仔细琢磨了一遍初晨刚才话里内容,分明字字都是夸他。一定是他多想了。 周岚对初晨笑了笑,不自然看眼又盯着他怀璧,对初晨提醒道:“你大伯母病害得厉害,起不得床。得幸昨个你四姐婚期定下了,对她也冲一冲喜。今儿一早就高兴着,精神比以前大好了许多。听说你今儿个回门,死活要来看你,被我们给拦下了。一则怕她出入受凉再病重了,二则也怕她病气过给你们这对人。” 周岚说完话,笑眯眯看着初晨,见初晨颔首算是听进了她话,有笑眯眯看着怀璧,对怀璧点点头。 怀璧扭头,对初晨问道:“这是你大伯父?”怀璧言外之意是嫌周岚话太多。 初晨憋着笑,点头。 周岚没听出怀璧话里意思,以为怀璧没弄清他和弟弟周峁谁大谁小,耐着心思自我介绍道:“郡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初晨大伯父,那个是我弟弟。我们兄弟俩长得有点像,容易被弄混。” “哦?”怀璧回头看眼周峁,这兄弟俩一胖一瘦,想要弄混还真不容易。 “我朝中任二品文渊阁大学士,往常出入皇宫,偶有见过郡王爷时候,只是您通常跟皇上、太子一块儿,不得机会打招呼认识。如今咱们结了亲家,以后还要多多靠郡王爷提点。” 合着这人说了半天,就为拍马屁来了。怀璧嗤笑,这周岚还真不了解他,也不出门去文武百官家里头问问,谁拍了他马屁能活过第二年? 怀璧看初晨面子上,决定饶他一次。随便回道:“好说。” 两字儿足够周岚咧着嘴巴小半天了。 初晨明眼看出周岚惹怀璧不耐烦了,愉悦翘起嘴角,心想这回周岚有受了。 筵席之后,初晨给初虹、初雨献过恭贺礼,方辞了老太太,和怀璧一同去见她母亲魏氏和八哥周遨。 怀璧恭敬地对魏氏行礼,道了声“岳母”,又笑着对周遨点头,跟着初晨称八哥。 魏氏可不敢受郡王礼,怀璧行礼时候赶紧站起来扶着怀璧,请怀璧上座。怀璧笑了笑,跟着初晨坐下首边左侧位置。 “百善孝为先,岳母不必和小婿客套,您是长辈,我自当敬着您才是。” 魏氏听这话,开心笑了,欢喜瞅着怀璧和初晨,真真郎才女貌。她本来还担心怀璧性情不好,会让初晨受气,自打初晨嫁出门去,她就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天天梦见初晨被秦王府人欺负大哭,昨晚还梦见初晨被人推进湖里! 魏氏后半夜惊醒之后,心惊肉跳,一直挺到天大亮都没睡着。她早早起床,穿戴好,忐忑等着初晨回门。 还好,梦是反。 魏氏欢喜把初晨抱进怀里,好好稀罕了一通。怀璧见她们母女亲昵,自不会去打扰,和周遨说话。 大婚前,怀璧只草草见过周遨一次,那次周遨还是跟众人后头,离得远,印象不是很深。怀璧上下打量周遨之后,笑问:“八哥习武?” “妹夫怎么知道?是初晨告诉你?” 怀璧笑着摇头,道:“我见你身体强壮有力,右手虎口处磨有老茧,必然是常年练枪所致。” “好厉害,连我爱练枪事儿都瞧出来了。妹夫,你好神,比我妹妹还神呢。”周遨呵呵憨笑,冲怀璧竖起大拇指。 周遨对他夸赞怀璧很受用,脸上漾着浅浅愉悦笑容。他拉着周遨起身,让他站好,抬手推了一下周遨胸膛,周遨随之向后退了半步。 俩人动作吸引了初晨和魏氏注意。 怀璧问周遨:“八哥要参加武举?拜师了?” “当然要参加,我要像我爹一样做个大将军。我拜师了,如今天天去校场学武,功夫比以前长进多了。”周遨笑呵呵自夸。 魏氏笑骂他:“不晓得自谦。” 周遨倔强道:“那怎么,我说是事实!我功夫就是比以前长进多了,就是有人还是打不过!” 三人闻言,哄笑一场。周遨不明白他们笑什么,愣了一下,也跟着挠头,憨憨笑。 这时候初晨大哥周远进门了,笑着对怀璧道:“我们几个兄弟前院摆了酒,请郡王爷和八弟过去聚一聚。” 怀璧和周遨前脚刚走,吕氏带着初虹才进门。 初晨突然想起初露来,今儿个真稀奇,这样时候没碰见她这个爱凑热闹。 “五姐呢?” 吕氏闻言冷笑道:“她?早趴大嫂床边,哭哭啼啼侍奉汤药呢。心力,比亲女儿还孝敬。” 吕氏引领着初虹坐下,继续道:“别说我多心,我眼睛一瞧,就知道那丫头有多少狐媚心思,当初她对文都郡王……算了,不提也罢。如今人家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能和四丫头一起嫁进庄王府,也算是个贵妾了,了不得。” 吕氏说这话之时,口气里略有鄙夷之意。 初虹跟着唾一口道:“好好地正经人家正妻不做,跑去做小妾,作死!” 吕氏和魏氏很赞同点头。 初晨打量初虹,脸上终于长了点肉,见点血色了,略施粉黛,正经是个模样不错姑娘。听她还像往日那么说话,应该是对宁家亲事看开了。 初虹感觉到初晨目光,抬首和她四目相对,不好意思笑了。 初虹起身,对初晨行大礼,道歉道:“七妹,以前我任性,总欺负你,今儿个特意来给你道歉。” “六姐不觉得晚了么?”初晨伴着一张脸,看见她脸上错愕,随即笑道:“起来吧,不知道还以为你巴结我呢。” 初虹脸一红,羞愧道:“我早该来和你道歉,把自己脸皮当什么尊贵东西了,拉不下来。确实是我错!” “哎呦,我们母女就是来巴结你。”吕氏玩笑一句,惹得众人乱笑。笑够了,才道:“我们母女来,主要来是感谢你送贺礼,那样精贵东西,是宫里头吧?我们可受不得!” 吕氏说着命人把那对凤凰翡翠穿吉祥珠步摇送上来。 “送出去东西还回来,您这是打我脸,还是秦王府脸?” “哎呦,瞧瞧你女儿,好一张厉害嘴巴。”吕氏对魏氏玩笑道。 魏氏白眼吕氏,她早前看不上她,奈何这几个月来,无论她怎么摆脸色给吕氏看,吕氏都一脸笑嘻嘻孝敬她。虽然心里还是有厌恶,但对吕氏态度多少宽容了些。经得住她开玩笑了。 魏氏骂她道:“趁早拿着东西滚远点。” “好好,我滚!”吕氏好脾气笑着,带着初虹离开。 初晨有话问吕氏,笑着说送送她。吕氏自然明白初晨意思,先打发走初虹,和初晨院子里聊起来。 “怎么样?”初晨问大房情况。 “原来病得厉害,吐了两口血呢,我当她不行了,这两日倒渐渐好了些,毕竟这周家,还得靠着大哥做顶梁柱;老太太对她也渐渐上心了。昨儿个我去看她,气色不错,还冲我笑了,呸呸呸!瞧着真晦气! 我们二房是彻底倒了,你们三房好些,可也是没有当家做主,老太太眼里顶不了什么。得亏你嫁得好,不然咱们都得被大方赔进去。 过两日宁家来人送聘礼,老太太要亲自过问。哼!真当我不明白她心思,还不是要把宁家聘礼挖上一份给大房四丫头嫁妆做填补?” 吕氏说这些糟心事儿,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抡起一只大刀,全都给弄死了! 初晨认真听完后,蹙眉想了想,道:“聘礼这头,你可得守住了。六姐这门亲事,对你有利一点就是那么点钱了,这钱可算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存下这些银子,将来分家之后可保自己过活得好。千万别听什么人劝,真把大伯父当成家里顶梁柱,往里头搭钱,养了个白眼狼。” 吕氏点头,她吃过两回教训了,会狠狠地记一辈子。心里早打算好了,不管老婆子如何甜言蜜语,她这回绝不会为大房牺牲一根毛。可初晨刚才话里头一个她不明白,“分家?咱们将来要分家?” 初晨扬眉,笑问:“怎么,婶子觉着这个家尚且住得舒服?” 吕氏恍然,拍手叫好。“好好好,分了才好。之前老太太拿分家吓唬我们,这次就真分家给她看看。”有了这个念想,这钱不能给了。当初老太太怎么说她们夫妇? 分家可以,周家半铜钱东西都不许带走! 这回她们二房有了宁家这部分财产傍身,分家?才不怕! “那什么时候分?如果分了,你娘他们——”吕氏担心魏氏孤儿寡母过不好,纵然初晨嫁得好,可到底那边是婆家,这边娘家没个主心骨儿怎么行。 “这事儿不能急,慢慢地计划着来。你也多想一想钱生钱办法,不可坐吃山空。等六姐嫁人了,也就到时候了。” 吕氏晓得合不拢嘴:“那敢情好,这日子总算有盼头了。多亏你,不然我们娘两早死了。”吕氏说着,抹起眼泪来,初晨一劝,她想起今儿个是初晨归宁好日子,立马不敢哭了。 送走了吕氏,初晨转身回房,刚买进屋子,后头有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传话,说是张氏请她过去。 “去什么去!这么大喜好日子,去她那里找晦气?”魏氏不忿道。 “什么事儿?”初晨问。 小丫鬟胆战心惊回道:“禀郡王妃,四姑娘拿着您送给她礼物去见大太太,大太太打开瞧了之后,便说要见您。奴婢,奴婢真不知道什么事儿。” 魏氏闻言,她刚见过吕氏哪来贺礼,正经是宫里头好钗头,花钱都买不着呢。这送给初雨,也不能差了。难道是她误会了,是张氏想要感谢初晨? 魏氏不乐意问初晨:“你送她们什么贵重东西了?” 初晨理了理衣襟,打算跟着丫鬟去,回首魏氏浅笑道:“好东西!” 到了张氏门口,早有小丫鬟通传,因忌讳张氏并着,早先布置好一张十二折屏张氏床前,隔开初晨和张氏。 屋子里初露、初雨也。 这屏风只当做做样子。初雨觉得初晨就算是郡王妃,也没高档到哪里去,还不是和她将来身份一样?再说这个家都是她们大房撑着,还不是该敬着她母亲?遂觉得初晨来之后,必然会叫人撤掉屏风。 岂料初晨屏风后面落座之后,完全没有叫人撤走屏风意思。 “这屏风——”初雨想提醒初晨。 “多谢四姐姐顾虑周到,我倒没想到呢。”初晨一句话,反倒把初雨噎得说不出话来。 初雨突然想起她送贺礼,生气了,认定初晨针对她,脸上没了好脸色。 屏风那头张氏咳了两声,只听她对身边丫鬟道:“拿去给郡王妃瞧瞧,让她给咱们解释解释,这其中必有道理。”张氏嘴上这么说,语气里不满情绪涨得满满。 小丫鬟捧着内塞黄色锦布匣子走到初晨面前,将匣子倾斜,里侧冲着初晨。初晨抬眼看,那匣子正是用来装送给初晨贺礼。她眼瞧着匣子里面,端端正正躺着两只钗。 确认道:“这不是我送四姐两只钗么,怎么,四姐不喜欢?” 张氏插嘴道:“听说你送你六妹是两只步摇,还是宫里东西。” 初雨接着他母亲话,冷笑着对初晨道:“七妹妹费心了,送我这两只木钗,连个花儿都没雕刻,这市面上可难找呀。” 初雨言外之意太明显不过:你凭什么只送我两只木钗? 8887 初晨闻言,弯起嘴角,满脸笑意对初雨道:“四姐真聪明,也识货,这两只木钗市面上确实很难找,属于稀有品。” 初雨刚才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嘲讽一下初晨。岂料这丫头竟然明着胆子和她抬杠!初雨气得胸脯一上一下,抖着手指着初晨,大口大口呼吸。 初露紧张扶着初雨,抚摸她后背帮她顺气。 初雨火气大瞪一眼初露,埋怨她不替自己说话。 初露为难低下头,余光偷偷打量初晨。她衣着繁丽雍容,正抬手抚头上青丝,随后突然抬手冲她一笑,沉鱼落雁。 初露被惊呆了,自觉地向后退,深深低下头,也不敢去管初雨了。谁曾想,当初任由她欺负懦弱七妹,有这么风光一天? 初露安慰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她绝不能再犯低级错误,纵然是初雨威胁她也不行。两方全都是郡王妃,她得罪不起。不管她帮了哪一个得罪哪一个,都没好果子吃。她现地位不稳,应该老老实实地躲战争外。 张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接连不断咳嗽令她呼吸急促起来。 初雨心疼大叫一声“母亲”,狠狠地推开屏风,扑倒张氏身边。 屏风被折起,楠芹和玉瓶二人上前,将屏风再次打开,阻隔张氏和初晨面对面。 初雨被这一幕惊呆了,张氏看见她们狂妄举动气得又咳嗽起来。初雨慌忙拍张氏后背,初露端着水送过来。 初雨看见初露,便气不打一处来,推开初露,让丫鬟重端水给张氏。张氏咳了半晌,嗓子火热发干到不行了,才有水润喉,喝点水之后,嗓子渐渐地觉着好些了。 初雨见张氏稍微好些了,把注意力重放到初晨身上。她生气饶过屏风,立初晨面前,掐着腰厉声问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初晨一直平静坐着,无聊揪着自己手帕,即便初雨来到她面前,她也没抬头。 初晨用无辜语气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初晨傲慢语气,以及怠慢态度,令初雨忍无可忍。她顺手夺去丫鬟手里盒子,丢地上,两只木钗随之散落地,发出清脆落地声。 “你礼物,我不稀罕,拿回去。你若真穷送不起东西,就不必送了!” 初雨高声撒火之后,心里头舒服多了。火气这种东西,真不能忍。她自当自己教养好,不该大声和别人说话,偏偏有下三滥耍她。对付无赖就应该用无赖办法! 初雨撒过火之后,屋子里静悄悄。众人估摸都被她吓怕了! 初雨得意拍拍手,亲自推开屏风,初晨她不配有这种待遇! 推开屏风刹那,初雨看见张氏笑颜,她得意报以回笑。谁知瞬间张氏脸色白了起来,抖着唇对她说什么,初雨听不清,想凑近了听,这时候听见伺候张氏丫鬟红鲤惊叫一声。 “奴,奴婢给郡王爷请安!”红鲤一声之后,屋子里其余三四个丫鬟陆陆续续出声,说同一句话。 郡王爷? 初雨心生一种不好预感,慢慢地回过头去,果然门口处见到了怀璧身影,还有父亲周岚,大哥周远,以及八弟周遨。后三者都板着黑脸,阴测测看着她。 这还不算可怕,可怕是前头那人。他正眯着眼,脸上荡漾着灿烂笑,那笑虽美,却瞧得令人脊背发凉,惊得人心突突乱跳。 他们什么时候到? 初雨心里速估计这个问题,得到结果必然是悲惨。其实不用去想,但看周岚等人脸色,就该知道被他们撞见了她出丑一幕。 “老爷,”张氏使了大力,悲惨兮兮叫了一声周岚,以图转移众人注意力。 求求你们,看她是个病者份上,还是不要计较刚才那桩事儿了。 周岚和周远磨破了嘴皮子才劝动怀璧来探望张氏,为就是给张氏长脸,却没想到一进门看见这样一幕。周岚心里正恨初雨闹事儿,突然听见媳妇叫他,断了思绪,赶紧凑到张氏身边嘘寒问暖。 初晨没想到怀璧会来,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大惊喜。 初晨起身,垂目,没有任何表情走到怀璧面前。 周遨生气,两只拳头狠狠握紧,怒瞪初雨道:“四姐,你什么意思?” 怀璧紧紧地牵住初晨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伴随着周遨询问,凌厉寒光射向初雨。 初雨脸色煞白,看眼地上木钗,不说话。 竟媳妇一声喊,周岚冷静了不少。初雨性子一直都是温柔大方,周岚忽然觉得初雨突然说出那些话,定然是有什么苦衷。不好!现情形对初雨太不利了!他必须及时地挽救场面,为初雨正名才行。 周岚正想着,及时地发现初雨视线落地方,弯身捡起地上两只木钗。 地上还有一只檀木匣,周远去拾起来。周远仔细看这只匣子,又看了一眼初晨,道:“我见过这只做工精致檀木匣,之前七妹送给四美贺礼,就是用它装,可是这样?”周远又看向初晨。 张氏赶紧插话道:“就是它,老爷手里两只木钗正是盒子里东西。” “什么,就这两只木钗?” 周岚不可置信看着手里这两只普通不能普通小木棍,这东西别说插头上,就是扔他家厨房烧火都不够格。 周远对这两只木钗也有些不满。难不得她四妹妹突然那般发火,这事儿摊谁身上不火大?七妹是什么意思,拿两根破木棍来糊弄他们大房么? 周远有底气了,可以名正言顺反驳周遨质问。碍于郡王爷面子,他采用极其和气语气回答:“这事儿该先问问七妹才是。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四妹素来是个通情达理大方从容人,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那样。” “你意思是说,是我娘子无礼取闹了?刚才咱们进门,四个人,八只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可以撒谎,可你们看到事实还是事实。”怀璧冷冷看着周远,冷笑道:“你们这一家子还真是,里外分得清。” 周远赶紧解释道:“不不不,郡王爷,您误会我意思了。我完全没有说七妹意思。我是说这里头可能有误会,咱们摊开了解释一下就好。都是自家人,这事儿闹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白白笑话?” 怀璧冷哼一声,没搭理周远。 周遨看见那两只木钗,瞎琢磨起来,他悄悄地问初晨送拿东西是什么意思,初晨对他眨了眨眼,没说话。周遨心里犯嘀咕了。 周岚怕场面不可收拾,对初露厉声一吼,叫她来讲事情经过。 初露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现就晕倒,奈何她清醒得很。接受众人各色目光洗礼之后,初露颤颤巍巍解释道:“我,我……”说了半天,全是我。 周岚骂她不争气,就叫来红鲤解释。红鲤不敢,周岚训她道:“你怕什么,只管将过程一字不落说出来,要原话,你说实话,自然没人怪你。” 红鲤无法,只好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出,不敢加油添醋,不敢像着谁儿,不过语气里,到底还是偏向大房一些。这也无可厚非,她毕竟是大房人。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两只木棍,啊,不,是木钗。”周岚故意口误,讽刺看眼初晨。她一个郡王妃,出手送自己姐姐贺礼就是俩木棍,这事儿传出去不止给她丢脸,还给秦王府丢脸。 自作孽不可活! 周岚拍拍张氏,用眼神儿安慰她不必担忧。张氏得了丈夫抚慰,安心笑了,摆手招呼初雨到她身边,握着初雨手,小声对她说:“别害怕,有你父亲、大哥为你做主呢。” 初雨听见这话,鼻子一酸,哭出来。刚才她真要吓死了,那个怀璧郡王一直用恶毒眼神儿剜她,让人不寒而栗。 初雨这一哭,让周岚觉着女儿委屈了。他叹口气,决定给怀璧一个面子,毕竟人家是郡王,将来或有用到地方,做人不能太绝了。 周岚忍让道:“都是一家人,这事儿就算过去吧,权当做没发生。” 初晨闻言,反握住怀璧手。 怀璧对周岚嗤笑道:“可别,说像我们家初晨犯了什么错似得。只听你们家丫鬟一面之词,好么?” 我们,你们。 怀璧话里分清清楚楚,态度明显不过。别想着提什么一家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完全不一个档次。 周岚听怀璧说话态度强硬,知道这位郡王爷又开始耍乖张性子。他可没理由再让他,让自家姑娘吃亏。 周岚冷着眼问初晨:“你倒说说,你送这两个东西是什么目?” 初晨冷笑道:“我早想和四姐解释,后来听她说这东西市面难求,我以为她懂了。谁知道原来她不懂,这会儿才明白,原来那话是用来讽刺我? 这两只钗是用法华寺供奉奉子观音百年沉木做。木观音前受了百年香火,万人跪拜祈福,已有了灵性。传说这木打成首饰戴婚妇人身上,不出百日,必怀贵子。 我因想着四姐将来嫁入庄王府做世子妃,金银珠宝什么都不缺,便想着送点花心思好物件。谁知——” 后来话初晨不说了,由着他们想去,不说比说容易让他们浮想联翩。 “娘子好心思,只可惜被人糟蹋了。”怀璧扬眉,轻笑道:“以后还是送些俗物吧,你容易办,他们也认。” 怀璧这话就是讽刺大房人钻进钱眼里,看什么都只拿钱来衡量。亏周岚还是个二品大员,这种丑事儿传到朝堂之上,有得玩了。 周岚听初晨解释已经吓得冒汗,再听怀璧话,吓得腿软,差点坐地上,幸好有大儿子周远一边扶着他。 周岚抬眼,向大儿子求救。 周远硬着头皮上前,鞠躬作揖道:“郡王、郡王妃,此事确是四妹妹误会先,我带她向二位赔不是。我母亲大病,四妹妹今日一直熬夜侍奉母亲汤药,脾气免不得略微燥了些。今日是你二位归宁好日子,切莫被这等事情搅了兴致,还望妹妹、妹夫体谅则个。” 怀璧不说话,他听初晨意思。 周遨不满:“就这么算了?如果四哥,绝不会让你们这么欺负七妹,所以我也不会由着你们欺负。” 周遨愤愤不平,他才不管什么病不病,他们大房欺负三房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能再忍了! “八弟,别闹了。”周远皱眉道。 周遨怒气冲天,“我怎么闹了,怎么闹了?” 周遨喊完话,见周远无奈地对他笑,搞得真像他闹似得,明明他们这边有理。周遨急了,恨自己嘴笨。如果四哥这,不用他吼,就会被轻而易举摆平了。这国子监也坑人,一月只需四哥请假一次,参加七妹大婚,七妹归宁这天他就不能回来。 初晨笑着劝周遨:“八哥,我没事儿,你别生气了,伤了身子不划算。”初晨转而看向周远,道:“普通百姓尚知一人做事一人当道理,大哥亲眼见了,四姐刚才对我态度,我要个道歉不过分吧?” 周远迟疑了下,转身看向初雨,初雨正狠狠地咬着唇,眼睛哭得红肿。周远心有不舍,但为了平息事情,必须得让四妹低声下气一次。 初雨听了周远和周岚劝说,憎恨往初晨这头看。起身,屈了屈腿,向初晨道歉:“七妹妹,对不起。” 初晨待初雨抬首之时,对她弯起嘴角,眨眼。 普通两只木钗对初雨刺激不算大,这生子木钗才刺激。初雨明明知道她自己不能生子,却还是要假装领情,为这两只根本不可能灵验木钗向初晨赔罪。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侮辱!别说给初晨道歉,给长辈们她也从来没这样配过不是。 初雨不服气看向初晨,感受到初晨得意和挑衅,气得咬破了唇,腥咸鲜血灌入她口里,令她立时又想作呕冲动。但是现场合,根本不能允许她做呕吐动作,只好忍着,中午筵席吃过饭菜到了嗓子眼,似乎有种酸臭味道,初雨硬生生给咽下去了。 初雨背对着众人,她痛苦,只有躺床上张氏一清二楚。张氏早被气得说不出话,又见女儿受辱,心里一急,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来,立时翻白眼晕了过去。红鲤见状大叫,周岚和周远也慌了,丫鬟们忙作一团。 初晨、怀璧和周遨三人则退了出来,往三房走。之后老太太三番四次派人到三房请怀璧过去,都被怀璧拒绝了。日落之前,怀璧、初晨二人直接从三房起身回府。 次日,初晨便要跟着怀璧去京郊帝师园拜见传说中德高望重老太傅夏弼。 帝师园占地百亩,以花草水榭顽石居多,房屋楼舍仅有四五座。而夏弼则住偏僻一角,名叫忘忧苑。 夫妇二人去时候,夏弼正练字。伺候他小书童不敢扰了老爷子清幽,请初晨和怀璧外间等。小童上茶之时,眼珠子时不时地往初晨身上看。等他看够了,方离去。 不一会儿,小童跑来传话,请怀璧进去见夏弼。 初晨被独自留原来屋子里,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时至中午,仍不见人出来。 陪同初晨来楠芹有些急了,问初晨:“主子,要不我去问问?” “不必。”初晨将喝干茶碗倒扣,将里面茶叶弄到桌面上,一片一片展开,摆弄玩。 楠芹见状,头冒冷汗:“主子,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闲着无聊罢了。” 初晨摆弄玩茶叶,又丢回碗里。她手上戴檀木佛珠打茶碗上,发出叮当响声。初晨把佛珠从手腕上脱下来,丢进茶碗里,珠子面儿沾到水渍地方,渐渐地显红了。因为茶碗里水不多,珠子串上珠子显出斑驳点点红。 楠芹感慨:“主子这太神奇了,这佛珠不正是当年莲二姑娘回门时送与主子么,您戴了这么久,我竟然不晓得它能变色。” “静心大师东西,并非凡物。”初晨捻着手里主子,叹口气道:“看来今日,我要慷他人之慨了,希望莲二姐不会怪我。” “为什么”楠芹奇怪问。 初晨失笑道:“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很明显了。” 初晨抬首看着楠芹,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笑,眼眸里浮出淡淡哀伤,终叹口气。 “楠芹,夏太傅并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jj手机章节还抽搐话,亲们好等一等再看。已经反映给编辑了了,技术小哥正修复。亲们,真对不住! 8988 楠芹惊讶,接着疑惑问:“主子,您说笑了,老太傅这不还没见您呢么。” 初晨冷冷勾起嘴角,不语。 她没办法和楠芹解释,难道说她前世没嫁人前就见过老太傅? 这位夏太傅外面名声圣洁了不得,名气德高望重出神了。其实,不过是外表带着伪善正直面具糟老头。这一世和前世见他,都是这个样子,装成世外高人模样,不轻易见人。无论是孙媳妇,还是外孙媳妇,他都要步骤麻烦先让小童来观察初晨外貌,然后再定夺见不见。刚才那名小童奉茶之时一再用余光打量她,就是这个道理。 初晨回忆前一世,那时候她听说可以见太傅,欢喜心都蹦出来。当时是夏知命夫人冯氏亲自带她来见,初晨心里对夏太傅崇拜和世人一样,把夏太傅供奉到天神级别高度,一直认为他是位可望不可及人物。 前世初晨来帝师园之时,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人,那时候等多久她都是愿意。初晨为此特别打扮得漂亮庄重,只为博这位老太傅喜欢,结果,她等了半天,跪了半天,夏太傅只瞧了她一眼,就把她赶了出去。 夏太傅嫌弃她是短命鬼。 短命鬼。那时候初晨还不明白夏太傅意思,直到她被推进湖里,终于应验了老太傅那句话。 她短命,还不是他宝贝孙子夏达害得! 初晨狠狠地握拳,恨不得把手里茶碗捏碎了。今天,若不是顾及她以后计划,她早抬屁股走人。用得着等这个糟老头子宣她见面? 小童进门,对初晨行礼:“郡王妃,老太傅有请。” 初晨放下手中空茶碗,带着楠芹跟着小童走,过了东角门,穿过一条夹道,有一处小巧玲珑菜园子,里面大部分菜已经秋收,被拔掉,翻弄成地垄,只有靠近菜园东面还长着两排萝卜。 绕过菜园,是一条两人多宽碎石路,路两旁长满纤细竹子,顺着这条路再走上十丈多远,便是老太傅住名唤‘竹屋’地方,所谓竹屋只是名字罢了,屋子里建造仍然是用平常石材木头,只有屋外栅栏是用竹子围成。 初晨心里冷笑一下,老太傅这么起名无非是想以竹自喻为君子。偏偏这屋子盖和竹子没贴半点边儿,这屋子如果全用竹子制作,度夏还可以,冬天,还不冻死他老身板? 初晨行至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老太傅笑声,洪亮有力。楠芹被小童留下,只要求初晨一人进门。 初晨看眼小童,没吭声。 小童有点不满初晨态度,却也忍着,躬身挑开帘栊,请初晨进门。 一进门是四四方方小厅,厅里正中央墙上画着竹子一大副画儿,景色正是外头那片小竹林。然后是摆设简单地桌椅,全部是竹子做出来。东西两边各有门,老太傅声音就是从东边传来。 初晨厅中顿住脚,没动。小童跟后头,也没动。 初晨心中冷笑,若不是她先前来过这,知道会面顺序,搞不好被这小童坑了。他分明应该前面引路。看来小童是有心打算让她直接进去,好让她冲撞太傅。不对,就算那小童再讨厌她也不会有这个胆量。那么,这就是太傅意思。 初晨心里骇然,这太傅是想她怀璧面前出丑? 姓夏一家子果然没有好东西! 初晨等了一会儿,方听见里面传来问话:“司书,人可到了?” 那个小司书小童赶紧跑进去应声,然后再出来,挑帘请初晨到东内间。 夏太傅正站案后,而他身边坐着正写字则是怀璧。 怀璧写好落款,赶紧放下笔,抬头笑着看初晨,眼神儿里闪烁着万分柔情,似向初晨道歉,又似乎像是安慰初晨。 初晨规矩给太傅行礼之后,面容淡淡,感觉怀璧视线,浅笑着给怀璧回了一个安心眼神。 夏太傅背着手,严肃盯着初晨,发现初晨神色有变,顺着她目光看向怀璧。 怀璧耸一下肩,将字拿给夏太傅,埋怨道:“外祖父,这回你挑不出错了。有错,我也不写了,直接领媳妇回去,再不见你了!” 怀璧不满拍着桌案上早叠起厚厚一层写过宣纸。 老爷子也不知道是抽哪门子疯,突然闹着要检查他写字,写了一副说不好挑毛病,怀璧按照他要求改了,又写一副,他又说不好,还拿着不见初晨荒唐话威胁他。 怀璧碍于初晨面子,才和老太傅较真,谁知耽误了这么久时候,早如此,还不如不领初晨来见这个老古怪。 夏太傅太了解他这个外孙子了,耐心有限,他再拖着不见这位外孙媳妇,怀璧肯定和他造反,搞不好记恨上他了。都说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怀璧是个男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夏太傅叹口气,扫一眼立地中央外孙媳妇,听说叫什么初晨。 夏太傅早听小童五官详描述,又听他说此女长得伶俐剔透,美若天仙。夏太傅掐指一算,卡‘伶俐’这个上了。 夏太傅听说秦王妃草率定亲之后,就叫人拿了这个丫头生辰八字给他,按照卦上说这丫头是个短命,而且一生霉运相伴。 可现情况却与这卦相矛盾,因为这丫头嫁给他宝贝外孙怀璧,怀璧可是大富大贵之命,嫁给他,对于这丫头来说是万分大幸事儿,根本不叫霉运。 刚才小童说她五官之相,星之眼,月之眉,阳之唇,五官虽美,却阴阳失调,这种相貌女子徒长一副漂亮空壳子,内里轻薄懦弱,不成大器。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存稿箱抽了,这里不知道为啥写不了字,终于好了,雅蠛蝶,jj永远抽这么*。 有读者反应想要看初晨死后夏家反应,这是一部分番外,陆续还会作者有话说里赠送 李嬷嬷带着一拨人树林子里撒网,没找到大爷,往回转去。路上正碰见跟着大奶奶找人那拨丫鬟,李嬷嬷急急忙忙凑上前去问。 领头丫鬟急急忙忙道:“嬷嬷这可怎么办呀,大爷没找到,大奶奶也不见了!” “什么!”李嬷嬷心料不好 ,难不成这丫头跑了?赶紧各吩咐人去通知大太太,另叫人去守住夏府各处出口,决不能放任那丫头跑了。 安排完这些,李嬷嬷带着人往水榭方向找。突然听见大爷叫喊声,李嬷嬷带着人飞速冲发声方向跑去。夏达正拍着手从水榭往这头跑,嘴里喊着“嫌弃娘子”,李嬷嬷赶紧叫人牵制住夏达,四位粗壮嬷嬷,分别控制住夏达四肢抬着他往房那头送。 借着天上鸣放烟花散发出光芒,某个靠近水榭小丫鬟瞧见湖里有一抹红,她挑着灯笼往湖里看,是个人! “啊——”小丫鬟尖叫声刺破宁静夜空。恰这时候,冯氏带着人赶过来,被小丫鬟小声吓了一跳。冯氏听说娘子不见了,心里烦躁很,听她这么叫,烦。骂道:“小蹄子,乱叫什么,找死!” 小丫鬟吓得瘫水榭上,双脚滑着地面向后退,抖着手指着湖,哭着说不出话来。 冯氏和李嬷嬷瞧出她奇怪,互看一眼。李嬷嬷带着两丫鬟,挑灯去看,打眼是一抹红,仔细看,嫣红之中浮出一张惨白脸,红灯笼映照下恐怖吓人。李嬷嬷吓得冷吸一口气,连退几步。身边俩丫鬟早吓得没魂儿了,丢了灯笼,撒腿往后逃。 冯氏就站不远处,刚才功夫打眼瞧见湖里是有什么。见李嬷嬷等人反应,心里抖了一下。李嬷嬷随后来告她,周家七丫头湖里淹死了。 冯氏皱眉,吩咐人通知管家来打捞尸体之后,甩着帕子往回走,嘴里直骂“晦气”。半路上,听见草丛里有动静,冯氏吓了一大跳。李嬷嬷立即上前查看,从半人多高树丛里拎出个丫鬟来。 “夫人饶命!”丫鬟战战兢兢跪地磕头,身体不停颤抖,她双眼瞪大大,嘴唇也抖得厉害。 冯氏瞧她这么样,立马厉声责问:“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丫鬟闻声,身子剧烈颤抖,赶忙摇头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冯氏冷哼一声,让李嬷嬷把人带回去审问。 冯氏进了屋,坐定。李嬷嬷便把那小丫头拎进屋,上去便扇了两巴掌。小丫鬟被打嘴角吐血,再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所见一五一十说出来。 “大奶奶带着奴婢们四处找大爷,奶奶走得,我们东张西望忘了照应她,我发现她不见了,赶忙提着灯笼找,远远地看见大奶奶站水榭上,这时候大爷出现了,对大奶奶……”小丫鬟说到这,恐惧看向冯氏,见冯氏瞪着她,吓得不敢继续说下去。 冯氏思忖了一会儿,突然趴桌子起来,踹那丫鬟一脚,破口大骂道:“放肆!你竟敢诬陷我儿杀了他妻。” 小丫鬟趴地痛哭,连连求饶。这时候李嬷嬷过来,扶起了小丫鬟。笑眯眯问她:“夜色黑,你当时看清楚是了么?莫不是眼花了,看错了什么,是大奶奶失足自己掉下去?” 小丫鬟一愣,看着李嬷嬷脸上奸笑和眼睛里警告,立即明白他意思,为了保命,她只能违心了。小丫鬟心一横,咬着唇,点头。 冯氏烦恼很,摆摆手,叫人把小丫鬟拖走关进柴房,免得她把不住嘴到处乱说。至于如何处置他,冯氏暂且没想好。单周家七丫头事儿已经够让她烦。 这时候,夏知命也赶来了,得知事情经过之后,皱着眉头坐冯氏身边一言不发。 冯氏担心这事儿闹大了不好收拾,毁了夏家声名显赫名声可不划算。她问夏知命求主意:“咱们怎么办?” 夏知命眉头皱紧了,烦躁道:“什么怎么办,还不是你,没看住人!” 冯氏听丈夫埋怨自己,不高兴了。“今儿个大婚,上上下下事儿全要由我打点,这达儿事儿我事先嘱咐好了,叫人看住了看住了,谁晓得这些下人不中用,根本拦不住达儿。那周家丫头也是,好端端自己跑去水榭干什么,可见她不是什么本分人,趁着丫鬟不注意,咱们府里头乱跑。保不齐她是要逃跑呢。若那样,还不如死了干净。” 夏知命觉着媳妇说理,如果周家丫头不愿意这门亲事,跑出去乱说,难免会污了夏家名声。倒真不如死了一了白了。他叹口气,道:“大家统一口径,就说她不本分,乱跑失足掉进湖里头。” 冯氏笑着点头,心里头小小有点愧疚,不觉得为自己开脱道:“这真不是咱们对她不好,是她命不好。还是咱家老爷子说得对,她是个短命鬼。真晦气,早知道她这么命短,当初就不要她了,选个庶女都比她争气!” “行了行了,你赶紧处理好后事,明儿我亲自去和周岚说,咱们知道他把柄,谅他不敢挑什么刺儿。” 冯氏点点头,不放心道:“周家老太太可精明着呢。” “他是周家大房,顶梁柱,有他顶着,老太太自然不会追究。” 次日,夏知命去周家交代。冯氏这边草草料理了周家七姑娘丧事,以没有入洞房不算夏家媳妇为理由,随便找了个山头给初晨立了坟。这些事儿,一天就打理完了。过后,冯氏到底觉得那个知情丫鬟早晚是个祸根,吩咐人灌上药,投到井里,装成她自杀假象。 9089 可偏偏这个丫头呈现出一副伶俐精明模样,奇怪,奇怪! 夏太傅对一个命理如此矛盾姑娘实没什么好感。这样女子给他外孙究竟带来是福是祸?他不知道。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心生恐惧,面露厌恶之色。 怀璧早怀疑夏太傅留他写字另有目,见他脸上流露出对初晨不屑之色,怀璧皱起眉头。这老头,人家好端端敬他,他什么态度。 “你出去吧,我和璧儿说几句话,便放你们走。” 初晨行礼,转身要走,被怀璧叫住了。 怀璧埋怨夏太傅道:“外祖父,没你这样,她等你半天,我也按照你吩咐写好字了,你怎么能这么怠慢她?” “我怎么怠慢她了?我不是说你写好,就答应见她么,这不见了么。”夏太傅反驳道。 怀璧冷哼一声,拉着初晨坐桌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而后转身对夏太傅道:“你当然怠慢她,第一次见外孙媳妇,见面礼呢?” 夏太傅气消了,捋着花白胡子对怀璧道:“你和她说,瞧着这屋里哪样东西好就拿哪样。” 初晨不动声色,稍稍拉下袖子,抬手举起茶碗往嘴里送,杯沿刚碰到嘴边。忽听夏太傅一声喊:“别动!” 怀璧一听,不高兴了,一屁股坐初晨身边,挡住夏太傅看初晨视线。不满道:“怎么,老爷子?您穷得连杯茶都不舍得让她喝?” 夏太傅焦急地摆手,示意怀璧走开,皱着眉头骂:“混小子,胡说什么。” 初晨这时候笑着站起来,从手上脱下那串佛珠,递给怀璧道:“太傅似乎看得是这个。” 怀璧拿着串珠抖了抖,奇怪看眼初晨,又看向夏太傅。回手把佛珠又套初晨手腕上,笑道:“你想多了,他什么都不缺,哪里会看得上你手上这串珠子。” “看得上,看得上!”夏太傅突然笑道。 怀璧惊讶扬眉,回看夏太傅:“老爷子,你脸色变得忒了些。早知道这一串破珠子就能贿赂你,何苦费我这么大精力。” 夏太傅有点激动,颤颤巍巍走到桌案后面坐下,从下面暗格里拿出一只红色锦盒来,他小心翼翼打开锦盒,看里面东西。 怀璧好奇,起身去看。 初晨则坐原地没动,那盒子她前世见过,她拜见夏太傅时候,夏太傅正拿着盒子里串珠和冯氏讲缘故,初晨则全程跪地上、 等夏太傅故事讲完了,方听见夏太傅对她说一句话,唯一一句话,“你可以出去了。” 现,夏太傅从盒子里拿出东西正是那串珠子,那是他大婚那日送给结发妻子礼物,后来她病重,夏太傅爱妻如命,发誓要陪妻子西去;夏太傅妻子怕丈夫话成真,死前特将这串珠子交还给了夏太傅,求他找到另一串珠子,凑成一对。 其实那话不过是夏太傅之妻求他活下去推辞罢了。夏太傅倒痴情,妻子死后,一直玩命找同样佛珠。可茫茫人海,世间万物,想去找一串特殊珠子谈何容易。 初晨觉得这一世她真算是幸运,难得灵修草她种到了,这变色珠子也主动送上门了。而这些,都是她敲进夏家大门吉祥物。真是托了夏太傅死去妻子福。也亏了冯氏,和她讲过灵修草事情。 说起来,这夏家人真够无耻,自家人是人,怎么好怎么惯着都成,外人就不是人了,好不好死不死无所谓。 初莲当初给初晨佛珠时候,初晨只觉得眼熟,并没有多想。因为是初莲心意,她一直戴着,后来沾了水才发现这珠子变色,正和当初夏太傅演示给冯氏之时珠子一样。 这串佛珠,来得如此机缘巧合,莫不是上天赐予初她仇礼物? 夏家人,周家人,终有一天都会被她捏死死地,然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否则,天理不容。 怀璧听夏太傅讲述那串珠子故事,唏嘘感慨一阵,回首发现初晨正发呆,笑问她想什么。 初晨笑道:“外祖母和外祖父伉俪情深,令初晨羡慕万分。” “啊哈哈,这丫头嘴还挺甜。”夏太傅突然发笑,一改之前态度。“外孙媳妇,容外祖父求你一件事,可否把那串珠子拿来给我瞧瞧,和我说说他来历?” 夏太傅眼瞧着那珠子确实和他是一对,一模一样,可是如果不变色,就不是真了,他必须亲自验一验。 初晨便将珠子来历讲了,又让怀璧把珠子拿给夏太傅检验。夏太傅盛了一小碗水,把珠子往里一放,果然变色了。 “真是!我一听是静心大师所赠,便觉得没错了。当初我那串珠子,也是他送。这东西真奇怪,着了水就变色。”夏太傅兴奋道。 怀璧没想到夏太傅脸变得比天还,懒得理他,把佛珠从碗里头取出来,擦干净,套初晨手腕上,扬眉对夏太傅道:“我们走了。” “别啊,留下来吃午饭。”夏太傅盯着初晨手里那串珠子不放。 初晨心中冷笑,这位正直高洁信命太傅。还,真,好,贿,赂。 初晨笑眯眯把珠子脱下来,给怀璧:“君子不夺人所好,权当我孝敬外祖父。” “你是女子,不是什么君子。”怀璧把珠子挂着手指头上,转了转,斜眼看夏太傅,冷哼一声。 夏太傅突然从一个假正经老人,还童了,笑眯眯拉着怀璧说好话,终求下了那串珠子,并且答应怀璧,把他那两幅玉蝉子画赠与他们。 “不是给我,是给你外孙媳妇见面礼。”怀璧强调道。 “好好,随你怎么说。”夏太傅夺下怀璧手里珠子,凑成一对儿,塞进盒子里。“可算凑成了这对福缘珠。等我死后,九泉之下也有脸见你外祖母了。” 夏太傅高兴地咂咂嘴,转眼看向初晨,那丫头依旧淡淡笑着,没有丝毫居功之色。 夏太傅很满意初晨表现,思量着初晨或许是受了静心大师赐予佛物点化,改了命格也未可知。单看这丫头现走向,未必是个福薄之人。况且怀璧性子执拗,这小子已经死心塌地了,他一个老头子再阻拦毫无意义。算了,子孙自有子孙福,他不管了。 离开帝师园回家之后,怀璧笑着哄初晨一阵,叫她千万别介意夏太傅善变,大不了以后不去帝师园了。 初晨释然笑道:“谁家没个怪老太爷。” 怀璧扬眉,“你这意思是指?”他突然想起来,笑道:“我怎么忘了你祖父呢,改日咱们去拜见他?” “不必了。”初晨笑道:“我祖父怪,多少年不见我们了。年节往他住庄子送礼,也被他拒了,派人对家里头说只当他死了。后来祖母气得便不管了,十几年了,一直这样。” 怀璧闻言笑道:“外头有关你家老爷子传言可不少呢,多就是说他修仙得道,不染尘世俗物,如今听你这么说,想必是真了。” “仙道鬼神,批挂算命之类,我不信。”初晨竟手中一杯茶水一饮而。 怀璧见她眼神闪烁,口气坚定,似乎是经历是什么事儿才有此一说。不禁心疼把她抱进怀里。 “以后有我,没人敢欺负你。”…… 二人换了身衣裳,准备前往秦王妃处请安,一出门,初晨正被外头徘徊若兰挡住了去路。 若兰赶紧跪地磕头,哭啼道:“郡王妃饶命,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若兰磕着响头,把石板装得“嗙!嗙!”作响。 初晨叫人扶起来,若兰抬起头,露出磕肿了额头。她扫一眼初晨和怀璧,双眸露出哀伤之色,然后迅速低头,继续认错。 不知情人瞧到这一幕,必然会以为女主子恶毒,竟然让一个犯了小错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往地上撞头。 初晨瞧出若兰是故意,明摆着耍苦肉计,故意她面前犯了个小小错误,然后吓得跟没魂了似得叫饶命,变相向怀璧展示她驭下严厉,苛责下人。这是其一,其二恐怕是想装可怜博同情,怀璧面前露个脸。 怀璧看着小丫鬟额头肿厉害,微蹙眉。这丫鬟有病么?模样还算不错,干嘛这么糟践自己长相。犯了错,跪地认错便是了,谁叫她那么狠磕头,作死。 怀璧不满,却没有多嘴插话,这种事儿交由媳妇处理便是了。 定省时候到了,初晨不想这浪费时间,只叫人先扶着若兰回房。这时候宋嬷嬷拐着棍子,一瘸一拐走过来,挪动到怀璧面前,行礼。 怀璧看见宋嬷嬷一双腿不利落,面露动容之色。想起之前他罚宋嬷嬷罚跪,是不是重了,他倒忘了他这个奶娘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 初晨瞧出怀璧态度,笑着对楠芹道:“今儿你不必陪我去了,请个大夫好好给宋嬷嬷瞧瞧,不管花多少银子,务必把她这双腿治好了。” 怀璧听着媳妇处置妥当,不多言,带着初晨离开。 宋嬷嬷盘算着一肚子话,还没来得及张口,俩人走了。 楠芹扶着宋嬷嬷进屋后,离开去请大夫。 宋嬷嬷从床上跳下来,气得摔掉棍子,回身走向若兰房间。若兰屋门紧闭,宋嬷嬷奇怪,敲了敲门。若兰确认是宋嬷嬷之后,方开了门。 宋嬷嬷一进门,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人,瞧背影是个男人,有些熟悉。待那人回首,宋嬷嬷一愣,笑了。 “你这猴头怎么来了。” 冯生笑着扶着宋嬷嬷坐下,拿起桌上两包纸包点心和一包高丽参放宋嬷嬷面前。“干娘,儿子听说你受了罚,特偷偷跑来看望你。刚才路过若兰这,瞧见她头破了,问候问候他。” “你这小子,不懂规矩,这后宅岂是你随便闯进来?这边除了郡王爷侍卫,任何男子都不得进入,你懂不懂?还跑进若兰房里,孤男寡女,被发现了,有你好果子吃!” 冯生笑着合掌给宋嬷嬷赔礼:“好干娘,我这不是听着干娘病了,一时着急,顾不得这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饿了,吃饭去 9190 若兰也劝:“看你干儿子这么孝顺份儿上,暂且饶了他一回吧。我这也是怕他被外人瞧见了,才冒着自己毁名声危险拉他进屋。” 宋嬷嬷无奈地叹口气,狠狠地踢冯生一脚,听他喊痛了,她才解气。 “叫你知道疼,记住教训,这院子不是你能随便进。你世子爷那边受重视,是你福气,千万别因为自己有点能力就狂傲起来,要知道咱们院这位主儿连太子爷都不怕。你我这样奴才身份,说死就死!” 冯生听宋嬷嬷有此话,心知她吃过教训才有这样感想。一边点头允诺他不会再来了,一边把心里头早合计好话吐出来。 冯生挑唆道:“干娘,您老这是怎么了?这郡王妃才嫁进来没两日,就瞧你这个老人不顺眼?给你下马威了?” 宋嬷嬷一听这话就来气,扭曲着脸骂道:“呸!别提多晦气,还不是我瞎好心,想提醒着她点,谁知道她不但不不领情,还撺掇着郡王爷整我。哎呦,我这把年纪,要像刚进府小丫鬟似得跪地受罚,一宿啊,到现这腿还跟针扎了似得疼。” “哎呦,我好干娘!”冯生心疼蹲地上,双手盖住宋嬷嬷膝盖,感慨道:“真是毒不过妇人心。” 若兰闻言,笑道:“可不是呢,我瞧着这位嫁进门周家姑娘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主儿,先是把我们十个小姐妹赶到外头伺候,然后罚了宋嬷嬷。 我们以前是端茶倒水轻巧活儿,现,扫院子,烧火,切菜……当真让人寒心。若论起因由来,郡王妃处罚我们倒情理之中,我们是秦王妃指名来伺候郡王爷,她作为正妻嫉妒,也情理之中。 可宋嬷嬷是咱们郡王爷奶娘,以前郡王妃不时候,您老是这院子里第二个主心骨儿,说您是半个主子一点都不过分。郡王爷尚且把您当娘一样供着,她理应敬你三分,谁知道竟然这般恶毒针对您。” “闭嘴!鬼丫头,当我不知道你读了两年书,口齿伶俐?”宋嬷嬷气得肺炸了,当日罚跪所受侮辱再次涌上心头。她气呼呼攥着拳头,恶狠狠地咬牙道:“若兰,你放心,你想要我必帮你争取来。即便她耍手段,老娘照样能把你送到郡王爷身边。” “真?”若兰刚才故意挑拨,就是为了勾起宋嬷嬷对郡王妃憎恨,这两个人越势同水火,对她来说越有利;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这个道理。 宋嬷嬷点头,冷哼道:“既然她不仁,休怪我不义。你暂且等几天,等郡王爷过了婚,我便去求王妃,到时候由不得她不同意。” 若兰一听,兴奋极了,高兴点头,连忙跪地对宋嬷嬷道谢,又说出许多承诺话来。 宋嬷嬷笑着扶起若兰,叹了句:“我不指望你以后多孝顺我,只晓得我这份恩就行了,别像某些人,好赖不分。” 若兰点头,心里知道宋嬷嬷口中暗指人正是郡王妃。 冯生听宋嬷嬷所言经过,也笑着点头,对若兰道:“哥支持你,将来你做了姨娘,有什么要,什么难处,管说与我。” 宋嬷嬷推搡冯生一下,训斥道:“你怎么还此?趁着这时候人忙,这里人不多,赶紧回吧。若被别人晓得,告到郡王爷那里,咱们三个全都得——”宋嬷嬷做了一个抹脖子姿势。 若兰惊得一跳,瞪圆了眼对冯氏点头,让他走,若真出事儿了,她做姨娘梦想就破灭了。 冯生只得点头,扭身慢吞吞走,到了门口,他犹豫了半晌,突然回身,面色严峻对宋嬷嬷和若兰嘱咐道:“郡王妃那里,你们以后小心着些,她们母女天生恶毒胚子,专害人命!”冯生说完话,眼里闪过一股恨意,拳头紧紧地攥住他藏青色袍子。 宋嬷嬷和若兰被冯生突然散发出煞气吓着了,愣了半晌,俩人点点头,催促冯生走。 待人走了,门一关。宋嬷嬷纳闷,转头问若兰:“他刚才什么意思?” 若兰摇摇头,推测道:“许是是担心咱们俩受苦吧。” 宋嬷嬷没吱声,心里寻思着刚才冯生话,“她们母女天生恶毒胚子”,母女?哪来母女?说好像他晓得郡王妃母亲是什么样人似得。 宋嬷嬷想了半晌,不得结果,所幸不去想了。她估摸了下时候,得回去了,若不然楠芹请大夫回去扑个空,她有得罪受了。 …… 初晨和怀璧到王妃处定省之时,高敏正巧也,她正坐下首座左边悠闲地喝茶,待初晨二人进来,她眼睛一亮,端正坐稳当。 初晨瞧高敏这反应不对,暗料她必然有什么事儿和她或者怀璧脱不了干系。果然,她们请安之后,高敏发话了。 “弟妹,状元楼近生意可好?”高敏说完话,眼含笑意瞅着初晨。 初晨微愣,对上高敏得意洋洋眸子,轻笑,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 “尚好。” “哦?敢问这几日生意如何?我听说状元楼前日闹出事儿了,生意一落千丈。”高敏笑意绵绵问初晨:“不知弟妹有何解决之法。” 初晨听此话,不动声色笑了笑。“招揽人气法子有很多,我早已吩咐属下去处理了,大嫂管家日日忙得不得闲,却还要操心我铺子,感激不。” 高敏嗤笑一声,端起茶饮用,不知声。心里却气炸了,她本想趁此时机拿下初晨铺子,没想到这丫头嘴巴还挺伶俐,真是小瞧了她。 初晨这边不好攻破,高敏转而对秦王妃道:“母亲,弟妹年纪小,又是婚,一下子叫她管理这么多铺子,难免会有疏忽之处。不如让我帮忙,顺便教教弟妹如何管家,将来她学精了,也可帮衬着我管理秦王府。” 秦王妃听着理,点点头。 初晨当然不会同意。她手里铺子如果让高敏去管,管着管着不就成她了?当时候再要,就难了。产业钱财对她来说和地位一样重要,不是她她不会去丧天良去争,但是正大光明得到,她也绝不会撒手。 初晨一对杏眼弯成好看月牙形,嘴角勾起轻轻浅浅笑容,她看着高敏,淡然道:“多谢大嫂为我着想,也因大嫂子这么为我着想,这事儿我不能应下。” “你说什么?” 高敏脸上笑容立即褪,黑着脸不敢相信看着初晨。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初晨敢这么明目张胆拒绝她。高敏思忖了会儿,缓了缓,脸上再次挂起笑容,这一回笑容之中幸灾乐祸成份居多。 高敏话可是经过秦王妃同意,她这么明目张胆拒绝,不仅仅驳了他面子,加驳了秦王妃面子。 怀璧也有些纳闷,他这媳妇说话套路越来越有趣了,似乎有像他靠拢趋势。难道这就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怀璧饶有兴致侧头观赏初晨,他这媳妇娶得真好,以后无聊之时,他不用愁没趣儿了。 “大嫂子没听清楚?我说不敢劳烦大嫂子为我事儿操心。”初晨耐心重复一遍。 高敏别一眼初晨,这丫头这是装傻还是真傻?她刚才那句不过是表达惊讶之时感慨,不是真叫她重复。高敏觉着她和这位弟妹脑子根本不是一个层次,沟通起来太麻烦。都说女人有相貌没脑子,瞧着这个周初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儿媳妇之间事儿,秦王妃一般时候不爱过多过问。因刚才她才赞同高敏话,小儿媳妇就来这么一出,这不是抹他面子么。如果她没表态,这俩媳妇爱怎么闹怎么闹去,只要不给秦王府丢人,她绝不会插嘴。可现她早插嘴了,碍于自己面子,也不得不开口说初晨。 秦王妃咳了一下,正准备开口说初晨,感觉到小儿子怀璧射来目光。秦王妃瞪回去,用眼神儿警告怀璧不许恣意妄行。 怀璧随之轻笑。 初晨听到身边人笑声,循着缘由看向秦王妃,此刻秦王妃正有些不满看着她。 初晨赶紧解释道:“母亲千万别误会,我有此说法,正是因母亲教诲。” “我教诲?”秦王妃纳闷,难道她什么时候说混话,自己却不记得了? “前日,您说大嫂子和,和大哥……”初晨说着说着低下头,声音带着羞涩。见秦王妃明白了,继续解释道:“我娘昨儿个和我说,她曾为了求子问过一名神医,那大夫说过女人求子之时不宜过度劳费心神,否则不易怀上。媳妇觉得有些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这个,才不敢劳烦大嫂子。再说媳妇出嫁前,母亲早已把家中铺子庄子交与我打理,并没出什么错,进项反而比往年多。” 初晨话一面用生子话打击了高敏,一面介绍了自己管家能力。两个因素综合,秦王妃自然信服。 秦王妃皱眉,觉得高敏多事儿了,这为□者,生儿育女才是首要。这管理秦王府权力又不是没放给她,现她现巴巴划拉人家产业做什么。 真不省心! 秦王妃想起小儿子大婚之后那天,高敏算计着怀山话,心里反味儿,很不舒服。 她替大儿子抱不平道:“你之前说什么?说怀山太忙,没时间陪你,如今我教育了他,天天往你屋里跑,你呢?怎么学起他来,忙着管这管那。你要是有这个精力我不说什么,可你现有么?” 秦王妃训斥一通高敏之后,特意死死地盯着她肚皮。好像那地方再鼓不起来,她就用眼神儿戳破了,瞧瞧里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高敏吓得低头不做声。 秦王妃不满没有发泄干净,继续道:“回头我请个御医给你瞧瞧,若真如三媳妇所言,这家里事儿以后你也得少操心。管家事儿你这几日带一带初晨,叫她帮你分担分担。” 高敏听这话,惊得抬头,委屈看着秦王妃。 秦王妃没有瞧她,双眸平视着远方,没有焦距,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有事儿你该分清孰轻孰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秦王妃说完话,摆手说累了,打发众人走。 怀璧紧紧地握着初晨往回走,等出了秦王妃住处,他脸上闪露出意外表情,眯着侧头看初晨。 初晨以为怀璧看一会儿得了,就没理他,怎料他这一路上,眼睛就不曾从她右脸上里离开过。 初晨突然用手挡住侧脸,笑着转头对怀璧吐舌头。“你看,这边脸皮比这边厚了。” 怀璧噗嗤一笑,换了位置,改看初晨左边脸颊。 “这样就一般厚了。” “夫君好坏!”初晨点一下怀璧胸膛,对其柔柔一笑。 这一笑,笑醉了怀璧。怀璧紧紧地抓着初晨手,目光灼热盯着他,恨不得此刻把她抱上床吃掉。 初晨脸红咳嗽一下,提醒怀璧她们还外面。 怀璧轻轻笑了,附身,嘴唇轻轻地划过初晨耳际。低吟道:“勾人小妖精。” 初晨脸瞬间红了个透。她主动牵着怀璧手往回走,因想躲避怀璧炙热目光,她一直平视着前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深蓝身影,看似是男子。那人似乎发现了他们,转身要走。 初晨回头看了陈妈妈一眼。 陈妈妈立即出声,对前头人喊道:“什么人?” 那人闻声顿住脚,缓缓地转身,冲初晨方向弯腰,并自觉地退到路一侧避让。 等二人走进了,初晨确认确实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穿臧色袍子,弓着身低头,瞧不见脸。 “你是谁?”初晨问。 对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小马胜,乃世子爷院里管事。” 初晨微有些惊讶,瞧着这个人年纪不到二十模样,平常想他这么大年纪才是小厮,而这个人竟然是管事,不简单。不简单是他怎么会出现这里? 初晨不了解这个叫马胜,扭头问怀璧:“你认识么?” 怀璧点头,道“确是大哥院里。”他转而冷冷盯着冯生问:“你到这来干什么?” 冯生自知怀璧厉害,话半真半假掺着说,这样破绽少。“小听说干娘宋嬷嬷病了,特带东西来请人捎过去,请郡王爷放心,小来此是经过世子妃应允。” “她?”怀璧冷笑一声,难怪母亲要收了她管家权,她这事儿做太鲁莽。不过,她性儿也就这样。怀璧不多做追究,没理会冯生,带着初晨离开。 冯生弓着身子,等听不见脚步声了,方舒口气,挺直了身板。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嘴角歪歪得意翘起。多亏他聪明!晓得郡王和世子妃不对付,所以有什么事儿拿世子妃做借口,怀璧肯定不会去亲自证实。 冯生得意哼着小曲儿离去…… 次日一大早儿,怀璧就进宫了。 初晨一个人吃过早饭,便开始处理这几日堆积下来账目。秦王妃作为聘礼交予铺子,她刚接手,很多人员和账目方面事儿需要她亲自处理。好那些庄子里仆从绝大数是规矩本分,换了主子,也没有心生怠慢之意,行事依旧像往常那般;这让初晨省了不少精力。 处理完这些事物,初晨掐指开始计算张氏病情,上次经她那一气,估摸着肯定病不轻,可还没到死得份儿上。但若张氏突然知道了她乖巧四女儿不能生,有可能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死不死不保证,气得再下不床还是颇有可能。 初晨手里面有些事儿确实需要身手好人去做,而且有事儿,女子不方便出面。怀璧当初送给她两名侍卫正合适,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侍卫会不会忠心于她,要知道她将来秘密可是会涉及到怀璧外祖父一家。 有时机错过了,就不好再找。这一次,时机正好,初晨决定赌一把,试试这两个侍卫。如若成功了,皆大欢喜,如若失败了,可能导致坏结果无非就是她和怀璧之间生了间隙。 可如果不试,她推到夏家机会太渺茫。或许要很努力很努力,经过十年二十年才行。未来变数太大,初晨甚至没办法保证自己能活到那么久,所以对她来说,加推到夏家速度是十分必要。 初晨想好这些之后,叫来了高路、高树兄弟俩。问:“是不是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都肯做?而且只认我一个做主子?” 俩兄弟跪地,齐声回答是。 “那,如果,我让你们杀我夫君呢?” 俩兄弟吓得一愣,脸上表情随即恢复原来木然。二人齐声道:“属下做不到。” 高路和高树随即抽出一把刀,各自架自己脖子上,高路解释道:“前主子对属下和弟弟有知遇之恩,属下忠于主子,感前主子恩义,唯有一死,方能两全。” 初晨听到这答案,倒有些相信这两兄弟了。如果他们毫不犹豫地说会杀怀璧,反而假。初晨笑道:“收起你们刀。我不过是说如果,你们放心,刚才那个如果不会发生。现我交给你们兄弟俩一个任务,很简单,也不需要杀人。只一点,我交代过事儿都是绝密,任何人都不许提,任何人,包括之前我和你们提到那个人。” 俩兄弟目光坚定,拱手领命:“请主子放心,我二人必当誓死效忠郡王妃!” “你们去买几匹红绫和冰块……”初晨小声交代兄弟二人之后,将三百两银子给与他们作为跑腿购买费用。 作者有话要说:累了 9291 今日是宁家下聘礼大日子,吕氏打扮得喜气洋洋,老早派尤妈妈去门口候着。中午时刻,媒人带着浩浩荡荡百余人队伍停周府门口。这一路上赚足了众人眼球,大家纷纷议论。 “不愧是第一首富宁家,出手阔绰。” “有钱顶个屁用,还不是受官压。” “这下好了,人家找了周家做靠山,这宁家少爷娶得小姐了不得,人家姊妹全嫁进王府。” “这就奇了,姊妹个个高嫁,独独她低嫁?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尤妈妈本高兴地迎着聘礼队伍进府,听见围观人如此议论,气得脸黑,瞪过去,吓得围观百姓后退几步。 守门小厮见尤妈妈不高兴,立即拿着棍子赶人,没一会儿,围周府门口百姓散了去。 尤妈妈脸色不好骂小厮:“怎么守门,咱们家这样大户,门口岂能围着那等低贱穷酸贱民!” “哎呦,我妈妈哟,才刚是谁说,今儿个是送聘礼大喜之日,容得外人观瞻,沾喜气儿?” 尤妈妈瞪小厮一眼,看门小厮立时掩嘴,噤声。 尤妈妈冷哼一声,甩帕子打了小厮一下,方进门走。早前宁家来送聘礼之时,尤妈妈特意嘱咐媒人一定要把聘礼送到三房去。她乐呵呵跟队伍后头,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方向不对,这聘礼怎么像是要往老太太房里抬? 尤妈妈心料不好,立即出声喝令众人止步。前头媒人不高兴嚷嚷,往后跑,问尤妈妈缘故。 尤妈妈指着另一个方向,对众人道:“路错了,往哪头抬!” 媒人为难道:“你们周家人怎么这么难伺候,一个人说一样,我到底该听谁?”没人说完话,看向自己身后,苏三正笑着往这边走来。 苏三柔声道:“尤妈妈,老太太意思咱们把东西抬她那头去,把把关。” 尤妈妈摇头,不同意。 苏三语气硬了下来,道:“老太太意思你敢不从?” 尤妈妈吓得一头冷汗,想起老太太发狠那张脸,她就害怕,想想脊背就发凉。可二太太那边一再嘱咐她,绝不能让老太太这边人得逞,这聘礼可是关乎着二太太和二房未来。 尤妈妈心里叫苦,偏偏这种里外不是人活儿被她碰上了。尤妈妈赶紧使眼色给小丫鬟去二太太那边透风报信,她这边就哼哼唧唧拖着苏三。 苏三听尤妈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还拖着她不放,心料她没安好心思,一把推开尤妈妈。 尤妈妈因没个准备,被苏三这么一推,立时栽倒地,磕破了手,见了血。尤妈妈见自己阻止不住苏三,立时哭起来,大叫疼。 经尤妈妈这么一闹,众人也不好丢着受伤她离开。苏三赶紧凑上前赔礼,意欲扶起尤妈妈,奈何尤妈妈撒起泼来,两腿乱蹬胳膊乱甩,硬是赖地上不起来。 苏三被惹怒了,立时叫两个丫鬟扶起尤妈妈,抬着她回三房。 尤妈妈办法用了,仍没等来吕氏,愧疚大哭,哭得厉害,震得两个抬着她丫鬟耳朵疼,俩人手一软,又把尤妈妈丢了地上。尤妈妈屁股四裂八半疼,破口大骂起来,先骂俩丫鬟不是东西,又暗讽苏三猪狗不如。 苏三一心想完成老太太交代任务,即便生气,也忍着没有理会尤妈妈,只教没人赶紧把东西往老太太住处抬。 “放肆!”吕氏高声以后,从西面小路匆忙跑过来,苏三见吕氏来了,自然要停下来行礼。 吕氏走到苏三面前,照着她腿上来就是一脚,苏三叫疼躺地上打滚。 苏三不服气质问吕氏:“哎呦!二太太,奴婢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踹奴婢?” “踹你是轻,不怕告诉你,老娘恨不得把你掐死。这是我们二房和宁家结亲,聘礼自然我们收,你一个卑贱丫鬟乱搀和什么!” 吕氏狠狠地瞪一眼苏三,她才不怕,反正已经和老太太闹掰了,关系再僵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苏三到底是奴婢,二太太面前说话底气不足,可因有着老太天撑腰,语气比普通丫鬟狂傲了些。苏三冷言道:“是老太太——” 吕氏立马截话道:“别仗着你是老太太身边,就把我们这些主子不放眼里。这府里头谁不晓得你爱做些胆大妄为事儿?一旦被发现了就拿老太太堵他们嘴。他们怕,我不怕,老太太是什么样人物我这个做儿媳妇自然晓得。这嫁娶聘礼往来,自然是各房自个儿事儿,哪里用她老人家操心。” 吕氏说完话,冷冷看一眼媒人。 媒人吓得一哆嗦,这门亲事是她后接,开始活儿是马媒婆负责,马媒婆失踪之后,才由她接手,这定亲一步步全是她代表这宁家和吕氏商量着来,周家老太太她从来没见过,好处费也是由吕氏支付。 媒人衡量之后,心里头有了杆秤,赶紧笑着和吕氏赔不是,顺便白一眼苏三。媒人笑着为自己开脱,把罪过全埋怨苏三身上。见吕氏脸色动容,赶紧吩咐众人把东西抬进三房院子。 苏三受了委屈一直哭,吕氏懒得瞧她,叫红鲤扶着尤妈妈走。临走前不忘警告揪着苏三耳朵警告:“管好你嘴巴,你自己琢磨琢磨该怎么回话,哼,二房虽然不受老太太待见,但我弄死个丫鬟能力还是有。” 苏三吓得噤声,愣愣看着前头,等吕氏走之后好半天才回神儿。委屈了,一边哭一边往老太太房里跑。 吕氏查点完聘礼单之后,立即叫人将聘礼收好,门口上了三道锁,并派了两个心腹嬷嬷日夜看守。 宁家聘礼光物件有五千金之多,附加银票三万五千两,这里头包含了他们当初承诺所赠嫁娶之钱。也就是当初她们说,若娶官家嫡女包办嫁妆聘礼。商人难免重利谈价钱,虽然当初十万两缩成现四万两,但大明朝也算是独一份。试问还没有什么人家能拿出两万两聘娶媳妇?哪怕是皇家公主,也没到这个级别。 当然,这种事儿是明面上还是要低调,口头上说四五万两聘资随便说说可以,如果真做,官府那头第一个不让,这价钱过高可以,但是高过皇亲,就是给皇家抹面子了。所以宁家聘礼上,只购置了价值五千两东西,其余用银票代替,私下交办,不留证据,也就没人狗拿耗子去追究。 吕氏将这些东西收好之后,端坐屋子里,等着老太太叫她去算账,和她撒火。她今天对苏三确实有些过分了,可这么久以来委屈总得有个出口发泄,她见那个苏三就想起老太太那张唯利是图脸来,怎么可能忍得住? 吕氏想好了,如果老太太真要和她较劲,大不了不分家,左右她们二房有了钱,腰杆子硬了,用不着老太太给她们施舍吃喝。 吕氏等了半天,没等到老太太房里人,反倒等来了一名御医。吕氏纳闷看着带人进来尤妈妈,她确实叫尤妈妈找个大夫瞧瞧手,可她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伤请御医吧。 尤妈妈解释道:“太太,这位刘御医是郡王妃请来给咱们大太太瞧病。”尤妈妈说完,递上一封信。 “郡王妃?”七丫头?吕氏微微蹙眉,她不太明白初晨意思,好端端给张氏瞧什么病,惯着她! 吕氏带着不解看完信,神情渐渐地从疑惑变得轻松了。她收起信,笑着命人招待刘御医。象征性阐述张氏病症之后,吕氏便带着御医出门,正碰见从那儿老太太来传话丫鬟。 张氏心里突然一亮,她就说呢,七丫头偏偏挑着宁家下聘礼日子叫个太医来,原来这里头有这个缘故。张氏心里豁然开朗,先带着御医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算计不成,心腹反被吕氏伤了,肚子里憋了一大堆火儿,只等吕氏来了就撒出去。等着瞧吧,她必要好好给吕氏扒一层皮,然后再叫吕氏乖乖把聘礼吐出一部分来。怎料吕氏一进门,身边跟了个外人。 老太太瞧那个人衣着不凡,自带一股气度,身边还跟着两个拿着药箱小厮,心料此人必然是个厉害大夫,搞不好是宫里头御医。 “媳妇给母亲请安。” 碍于外人,老太太不得不压下肚子里大部分怒气,讽刺道:“原来你心里还有我。” “瞧母亲说,媳妇孝敬您是应该。”吕氏说完,命人将一箱子玉器抬了上来,叫人打开给老太太瞧。“这是宁家才送来聘礼,我瞧着这一箱子玉器精致很,便自作主张拿来孝敬您。” 老太太见状,心料吕氏这是要拿一箱子破玉堵她罪,哼,真能算计。 “初虹那丫头前两天还和我念叨呢,不得机会孝敬您。她还担心老太太操心她婚事,给她出钱出物,早早就和我打招呼说:‘娘亲,我才不要祖母为我操心,拿她那些私房填补我嫁妆,我什么都不要,还要孝敬祖母’。瞧瞧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懂事儿了。”吕氏巧言堵住老太太开口要钱机会。 老太太碍于有外人,不好发作,大反应就是黑脸不作声。 “啊,瞧我,怠慢了刘御医。”吕氏冲刘御医道歉点点头,然后向老太太介绍道:“上次七丫头归宁,瞧着大嫂病不大好,还有那件事儿多少让大嫂动气了,特意求秦王妃请了刘御医来给大嫂瞧瞧。” 初晨归宁那日大房遭遇事儿老太太有所耳闻,到底是她四丫头冲动了。那听初雨找她哭了小半个时辰。可就老太太来看,初晨对初雨确实是出于好心。那奉子观音下百年沉木座确实难得,初晨又不知道初雨伤心事,不小心撞点子上,实属巧合。 老太太本担心因为这事儿初晨和大房之间置气了,不曾想这丫头如此明事理,竟然主动请了御医和大房握手言好。 老太太心里对初晨不禁有高看了几分,分量甚至超过了初雨。 “媳妇前几日听您胃口不大好,便想着先请刘御医给您瞧瞧。”吕氏笑道。 “也罢。”…… 吕氏从老太太住所出来,大大松一口气,脸上挂着假笑,直奔张氏房里。吕氏一进门,没瞧床上人,而是先扫了扫屋子其它地方,果然窗下瞧见正下棋初雨和初露。 张氏正躺床上合眼歇息,二人见吕氏带人来,先惊讶了一番,然后请吕氏等人去外间说话。 初雨听说吕氏来意之后,心里有些不悦,她才不相信初晨那丫头能安什么好心。可到底有外人,脸面上要过得去。初雨请刘御医进屋里给张氏瞧病,吕氏带着也跟着进去,初露后进。 这么多人进屋,多少会有些动静,张氏本就觉轻,有动静很容易就醒了。她听说初晨给她请了御医,反应和初雨一样,心里极不乐意,可又不能当面抹了初晨面子,伸出手腕请御医把脉。 刘御医两指稍张氏手腕上停留,便放了下来,捋捋胡子,悉数罗列张氏所害之病症状。 屋里众人一听,正是这些症状,丝毫不差。初雨起了认真心思,严肃问:“刘御医有没有方子治愈?我娘吃了几月汤药,仍不见好。” 刘御医道:“我这倒有两服药,早晚交替服用,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初雨闻言,和张氏对看一眼,欢喜求药方。 刘御医坐下来写好药方之后,亲手交给初雨,并嘱咐道:“此病需谨慎一点,再不可动气,要平心气和养着,若再动怒伤神,老夫也没法子了。” 初雨笑着点头,欢喜扑到张氏面前。 张氏也笑了,安慰一下女儿,突然她感觉到一束奇怪目光,抬首,隔着床幔她发现那视线是来自那位御医。 “刘御医,难道有什么问题么?”张氏问。 刘御医笑道:“请恕老夫唐突,老夫刚才观夫人之女脸色苍白,似有寒凉之症,不知需不需老夫为其诊断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张氏,真相了 9493 门突然被推开,张氏转眼望去,瞧见了常婆子身影。 常婆子是老太太身边,她来,就代表着老太太没有放弃她。 张氏心里一喜,纵然他受了那个什么大师污蔑又怎样,老太太待她还是不同于三房。 常婆子端着粥,叫丫鬟扶起张氏。 常婆子她握着张氏手问:“大太太觉得如何?” 张氏苦笑:“这身子八成不行了,与其活着拖累她们,不如早死了好。” “大太太这话说不对,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比活着好。您别瞧老太太她们不看您,可心里惦记着您呢,您瞧瞧您每日用药,百年人参,雪莲,这些好东西都是从宫里头得,外头没得买。您一斤一斤吃,老太太从没给您断过,可见是心疼您。您再说这样话,岂不让老太太伤心。” 张氏听着心一软,热泪盈眶。“是我不争气,惹他老人家为我操心了。” 常婆子端起熬好人参粥,一口一口喂张氏。等张氏喝完了,常婆子方笑了。 “所以说您好生养着,这人参多着呢,有她为你续命,你心里头再有点念想,会好。” 张氏乖巧点点头,受宠若惊道:“这百年人参确实难得,难为老太太费心。” 常婆子笑道:“哟,这次您可夸错人了,这东西是郡王妃给您弄得。” “什么?”张氏剧烈咳嗽两声,恨道:“她肯定没安好心!” “哎呦,我说您和郡王妃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结?她是个小辈,总归敬您,听说您病着,现巴巴求着郡王爷给您讨了十斤人参,实打实宫里头东西,要知道这些人参连宫里头贵人主子都没资格用。她肯费这么大心思,能是对你有什么图谋?您也别怪我多嘴,我冷眼瞧着,你们之前对她误会太多,这人啊得将心比心,你对人家好人家才会对你好。郡王妃这回真真是大气度,您啊何不受了她这个好,老太太那头也欢喜。” 张氏觉得常婆子说理,再说她已经是要死人了,如果初晨怨恨她自然盼着她死就好了,何苦送什么续命人参。眼睛一热,又哭了,对常婆子点点头。 “你替我谢谢她,和她说,以前大伯母对她确实有些偏见,替我和她道个歉。” …… “她真这么说?”初晨放下手中茶,转头看坐她对面常婆子。 常婆子笑着点头道:“这还有假,一字不差,就是这样说,感动都哭了。”常婆子说完话,面色沉敛,小心翼翼问:“小主子,您别怪我多嘴,大太太她之前那么对您,您干嘛要救她呀,要我说,死了一了百了。” 初晨淡淡一笑,叫楠芹把宫里赏一对金丝纱花,并着一对金钗和一对玉镯给常婆子,另包了三十两银子给她常婆子做茶钱。初晨故意没给多,给多了常婆子反而不收。 这常婆子见了,只留下三十两银子,那几样首饰嫌太贵重,不敢要。 初晨笑道:“首饰是给你孙女玉笛,听说她定亲了,权作我贺礼。” 常婆子微微惊讶,万没想到她孙女定亲事儿初晨也知道。这话里头有深意呢,一面反映了郡王妃关心她,另一面也反映了郡王妃布置侯府眼线很厉害。 不单单有她一人个,还有别人。 常婆子心里一紧,提醒自己可要小心伺候着这位郡王妃,她人虽然嫁过来了,可她周家势力还。太可怕了! 常婆子转念想,她只要好好地忠于郡王妃,郡王妃肯定不会亏待她,稍安了心松口气。 见常婆子走远了,初晨才托着下巴,眯着眼对这常婆子背影,喃喃自语:“她死了,以后谁看戏啊。” 午后阳光温热着大地,周围一片寂静祥和,令人禁不住起了懒意,连地上小草都有些懒洋洋。 初晨坐凉亭里发懒,手托着下巴,眯眼看远处,恍恍惚惚眼皮合上了。迷糊间,突然听见有女人说笑声,还有杂乱脚步声。 初晨揉了揉眼,舒口气,寻声看去,正有三个身着华贵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往这边走来,她们三个也发现了初晨。互相对看了一眼,连忙走了过来行礼请安。 初晨早前听陈妈妈提起过,说是这王府里头有三个姨娘,算是有点名分妾室。其中一位还是朱怀亮生母。不过她自从嫁进来之后,秦王妃到没有让她见这三位姨娘意思,初晨也就没提。今儿个竟然这样巧,偶然得见了。 三位姨娘年龄有些差距,年长得四十左右,眼角一笑就爬满了皱纹,瞧模样曾经也是个秀气姑娘,她一双手虽然经过了保养,可瞧着还是略微粗糙了些。初晨猜测她应该就是怀亮生母,九姨娘,九姨娘是自小跟秦王身边大丫鬟,比秦王大几岁,无疑就是她了。 比九姨娘年小,年纪三十上下,长相十分貌美,语笑间十分风骚。初晨猜她就是那个柳杉妹妹,柳姨娘了。 说起她,对初晨来说算是个意外收获。魏氏初给她相看柳家,正是这位柳姨娘哥哥,她没嫁人前,柳姨娘哥哥不过是个举人,尚未得机会做官,如今能提到四品位置,全靠柳姨娘这位妹妹秦王耳边吹枕边风效果。这点就足以说明柳姨娘很受秦王宠爱。 小那位,年纪二十出头,长得秀丽端庄,一瞧就是大家出身。必然是英国公长房庶女张婉婉无疑了。 三人行礼,初晨先扶起张婉婉,也笑着叫其她人免礼。初晨看着张婉婉微微隆起肚子,问她:“几个月了?” 张婉婉幸福抚摸着肚子,羞赧回答:“刚满四个月。” “张姨娘好福气!”初晨笑道。 “可不么,她才嫁进来多久,瞧瞧我,十几年了,肚皮就是不争气。”柳姨娘酸酸说道,眼里毫不掩饰对张婉婉羡慕和嫉妒。 九姨娘和善笑了,拍拍柳姨娘安慰了几句。然后笑着对初晨道:“我们几个正想着去拜见您,可巧了,路上就碰见了,真有缘。” 初晨所地方,离碧云轩不远,而这是经由碧云轩必经之后。这遇见,应该不算有缘吧。 初晨笑了笑,没回应。 九姨娘特意往初晨身后瞧了瞧,跟着她那几个丫鬟果然很面生。心里头想:难道真如那人所说,郡王妃把王妃送十个通房丫头全给赶到外头做粗使了? 九姨娘觉着这事儿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只可惜这就遇见了郡王妃,偏偏没了机会进她院子里瞧一瞧。 九姨娘眼珠一转,目光落了柳姨娘身上,突然“哎呦!”叫一声,拉着柳姨娘问:“你瞧瞧,她是不是脸色不太好?别是跟着咱俩出来,觉得累了?” 柳姨娘没瞧出什么毛病,可她真怕张婉婉真出什么事儿,被人误会什么,赖她和九姨娘身上可了不得了。秦王妃可是讨厌她们姨娘之间互相算计内斗,被打发卖了齐姨娘和卓姨娘就是明晃晃例子。 柳姨娘怕受连累,赶紧对张婉婉身边丫鬟说:“好不扶她回去休息,这受凉了,受累了可全是你们责任。”柳姨娘赶紧把自己摘干净。 丫鬟们一听这个,哪里敢怠慢,赶紧上前要扶张姨娘。 张婉婉笑着摇头道:“哪里有那么精贵,我这不好好么,放心,赖不着你们。” “可我瞧着你脸色是真不好。”九姨娘再一次强调。 初晨对上九姨娘眼,她赶紧心虚别开眼,假意看向张婉婉。 初晨笑了笑,让张婉婉去碧云轩小坐歇息一下,叫人上了热茶和果点。九姨娘和柳姨娘也跟了进来,柳姨娘先进门,九姨娘后进。 不到一盏茶功夫,怀璧回来了。 三个姨娘一听传报,赶紧起身告辞。出去时候正碰见怀璧进门,三个行礼,悄悄地退到一旁让怀璧先进。 怀璧眼含笑意进来,碰见三个姨娘,脸色立即冷了下来,凌厉扫过三人后,皱眉问:“你们来做什么?” 张姨娘和柳姨娘低着头不敢答话,九姨娘回答道:“拜见郡王妃。” 怀璧眯着眼瞅一眼九姨娘,没吱声,径直走进屋了。三位姨娘识趣赶紧退了出去。 “今儿你回来早。” 怀璧吃口茶,回道:“一会儿还得去一趟帝师园。因想着有件事儿忘和你说了,才回来见见你。” “什么事儿?”初晨很好奇,能有什么事儿能让怀璧先特意跑回来一趟。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怀璧坏笑着拉住初晨手,道:“上次你归宁,他们不是欺负你么,我替你出口气。皇上本来有心提拔你伯父任从一品英华殿大学士,由镇南候和庄亲王、丞相三人联合举荐,听说他为这事儿张罗了小一年呢,被我一句话给搅黄了。嘿嘿……” 怀璧显摆完,得意一笑。他见初晨没跟着她笑,以为她生气了。 “你顾念亲情呢?” 怀璧思忖着自己幸好手下留情了,如果把他搜集那点证据奉上去,周岚怎么也得撸下来两级。 “没有,”她是觉得还不够!可这话她自然不能说出口。 初晨发现怀璧一本正经盯着她,不好意思笑了。起身,突然对怀璧脸颊亲了一下,道了句‘谢谢’。 怀璧错愕摸着被初晨亲过地方,开心笑了,从后头抱住初晨亲昵了一会儿方走。 初晨今个她终于得闲,打算早点去秦王妃那边好好地孝敬一下。初晨到时候,夏氏小憩刚醒,见她来了,热情招呼她到身边坐。 夏氏道:“他虽然任性,可有一点好,专情,谁对他好,他就记谁一辈子。” 初晨笑着点头,和秦王妃道:“母亲请安心,他待我极好,倒是我任性呢。” 秦王妃听这个来精神了,瞅一眼初晨肚子,笑道:“那敢情好,是不是了?” “这……”初晨红了脸,他们还没做那事儿呢,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秦王妃瞧出初晨尴尬,疑惑道:“他既然对你有心,怎么不下手呢。有没有说原因?” 下手?初晨稍微适应了一下秦王妃用词,老实回答原因。 “啊,竟然是怕你年纪小。”秦王妃惊讶之后,有点明白了,叹口气道:“看来太子事儿对他影响不小。” “太子”初晨奇怪,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秦王妃尴尬咳嗽一下,解释道:“太子相继立了三位太子妃事儿你知道吧?” 初晨点头,这事儿恐怕全天下人都知道。前两位太子妃先后都是婚当夜暴毙,百姓之间都传太子命硬克妻。因为这个,选第三任太子妃时候,很多名门望族都把自家适龄女子早早定出去,太后没办法,只得给太子选了个小家碧玉做太子妃。 “太子是前皇后留下唯一子嗣,皇上甚为宠爱他,因想着早些让他传宗接代,十三岁时候便大婚了,这两位太子妃大婚时候也是这个岁数。”秦王妃顿了一下,口气里带了点难为情:“洞房花烛夜,自然做了夫妻该做事儿,结果第二日,这两丫头全部因内损而亡。” 内损而亡?初晨抖了抖眉毛。 秦王妃继续道:“后来这位,也不知道是因为人关系,还是她年纪稍大了点关系,十五岁,受住了。”秦王妃说完这话,别有意味笑了。 初晨羞红了脸,用喝茶逃避尴尬。心里叫苦,这位婆婆可真是‘口不择言’啊,以后必要小心着伺候。 秦王妃正欲调笑初晨几句,突然听人通传说宋嬷嬷来拜见。宋嬷嬷?秦王妃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出来她是怀璧奶娘。 初晨院子里人,怎么跑她这来了? 秦王妃看眼初晨,见她并无什么奇怪表情,蹙起眉头,耐着心思将人叫进来。 宋嬷嬷一进门见着初晨也,微有些尴尬,给秦王妃请安之后。秦王妃问她何事,宋嬷嬷吞吞吐吐说了些无关话。 秦王妃晓得宋嬷嬷是碍于初晨缘故,故意支开初晨去高敏那边跑一趟。 等人离开,秦王妃立马厉声责问宋嬷嬷:“有什么话放,王府里可不会养口齿不利索人。” 宋嬷嬷听这话,心一横,道:“老奴此来是想回禀一件事儿……”宋嬷嬷紧接着接着把初晨如何赶走十名通房事儿详细说了,稍微添了点油加了点醋。 “老奴已经告知郡王妃那十人来历,可郡王妃仍把她们几个赶到外头做粗使。她们一个个端庄秀丽,细皮嫩肉,哪里是做那种粗活,这才没两日,已经有一个害病了。老奴因瞧着她们着实可怜,才来回禀您。” 秦王妃冷哼了一声,暂且先打发走宋嬷嬷。等初晨回来了,她笑眯眯拉着初晨询问那十个通房事儿,她想知道是不是真如宋嬷嬷所说,初晨有善妒毛病。如果有,她一定得给初晨好好上一课。 秦王妃并不是舍不得那十个通房。她是想要教育初晨,让她明白做嫡妻该有气量,否则将来吃苦肯定是她。普通男人三妻四妾尚且常理之中,何况怀璧是个郡王。通房小妾这种事儿就算她不掺和,老太后那边也会掺和。初晨作为嫡妻,早晚得受这一遭。 初晨见着宋嬷嬷来这,基本就明白了宋嬷嬷目。无非是通房和若兰事儿。 初晨敢做,自然有理由抵挡秦王妃。 “母亲,您是知道郡王爷脾气,他认准事儿谁也拗不过。那十个通房丫头媳妇本是想安排着继续伺候他,他不肯要,嫌丫鬟太多,闹,吩咐媳妇把那几个丫鬟打发出去卖了。媳妇好说歹说才劝郡王爷留下她们。可又不能碍了他眼,只能把这是个人安排到外头做活。” 秦王妃自然了解怀璧脾气,上次那个通房事儿他闹得多狠!这回十个通房拨过去,她没敢要求怀璧一定要和她们同房,怀璧才碍着她面子留下。 秦王妃也知道,怀璧心思不这些通房身上,有了初晨,不会要了。初晨刚才那番说法根本不用去怀疑,绝对是真。 “既然是这样,回头我把她们都撤了吧,你若肯留一两个身边也可。” 秦王妃后半句是模棱两可话,可是意思就是叫初晨留下一两个备用。再怎么说怀璧身边也得留个通房随时备着,他嫌弃初晨年纪小,一旦想了,有通房可以伺候。再说堂堂郡王爷身边没个通房备着,传出去也不好听。 初晨明白秦王妃意思,点头。左右也得留一个,就留下那个若兰,她和宋嬷嬷蛇鼠一窝,凑一起早晚会露馅被她抓把柄。当然初晨决定留若兰也有一点私心,因为她瞧出怀璧讨厌她,肯定不会碰那个女人。 当然,关于宋嬷嬷和若兰这两人关系,初晨自要先秦王妃面前提一提,好为以后铺路。 “那我便听宋嬷嬷推荐,留那个叫若兰。” 秦王妃笑着点头,夸初晨乖巧。 回去之后,初晨便将其余九个通房打发了,留下了若兰,象征性嘱咐她几句伺候好郡王爷话,又给她后院置办了一间稍微好点房子,让她不必再去后头下人房里住了。 若兰满心欢喜应承着,从初晨房里出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宋嬷嬷。给宋嬷嬷下跪磕头,感谢她提点和帮忙。 宋嬷嬷得意笑道:“也不瞧瞧我是谁,等着瞧好了,我不仅会让你坐上姨娘位置,还会让你肚子先鼓起来,比前院那位抢先生个大哥儿。有孩子为你撑腰,到时候你地位可就不可撼动了。” 若兰一听欢喜跳起来,抱着宋嬷嬷脖子猛亲…… 怀璧直至深夜,方归来。 黛玉一直床上盖着被看书,等着他。 怀璧沐浴之后,带着一股冷气,满脸阴郁躺她身边。 初晨心里隐隐有了预感,不动声色为他盖好被子。 果然没一会儿,怀璧突然搂住她,缓缓道:“外祖父昨晚突然魔怔了,病倒床,口里天天念叨着‘红绫’,连饭也不肯吃。” 初晨故作惊讶,问:“红绫?” 怀璧叹口气,道:“是我外祖母闺名。” 作者有话要说:才写完,雅蠛蝶,这回比昨天多了吧?满满一大章呢 9594 “我也听说过他们鹣鲽情深故事,民间已成一段佳话,羡煞旁人。”初晨把头枕怀璧胸膛,听着他心跳,略微失神,被怀璧握住手指不住颤抖。 怀璧似乎感觉到初晨反应不太对,握紧了她手,柔柔抚摸着她头问:“你不舒服?” 初晨愧疚看一眼怀璧,坐起身来,淡淡笑着,摇头。 怀璧也跟着坐起来,把床里面靠垫挪到初晨身后,搂着她依靠着墙。 初晨担忧问:“外祖父他身体还好么?” 怀璧听初晨这样说,以为她刚才担心外祖父身体才会有那样反应,心里顿时暖暖,搂紧了初晨。 “你别担心,他身子骨尚好,只是精神不大如前了。他念着外祖母,有去塞外意思。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了。我和母舅不同意,他愈加哀愁了,等明个再和母亲商量吧。” 初晨点点头,她竖着耳朵等半天,听怀璧没出声,以为她要睡了,也闭上眼睛,突然听到怀璧温柔说话声。 “你八哥身子骨不错,很适合练武,只可惜没寻找好师傅。如果想将来有所作为,赶上两年后武举,杜垒那儿学,不成。” “嗯?”初晨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想了会儿,才有些激动拉着怀璧胳膊问:“你有什么好人选?” “天赋你哥哥尚且可以,只要意志坚强,肯勤学苦练,短时间内也能有很大长进。他天天跟着杜垒校场学那些战场上功夫有用归有用,但多学是技巧而不是技术,真正武术要内外兼修。校场学不到这个,他若肯吃苦,我可以给他引荐一位高人,当然,他得肯去嵩山少林寺才行。” 初晨觉得怀璧说很有道理,研究武学这种东西自然是少林寺好,那里高手如云,再说那地方还僻静,可以一心一意学习,不像校场杂闹。再说杜垒有官职身,不可能时时刻刻指教周遨;他若忙一些,周遨也不好意思去频繁打搅。 初晨晓得周遨学武决心,不用问,她便先替周遨回了怀璧。 怀璧“嗯”了一声。“那我明个便写一封信,你去交给你八哥吧,叫他早起程。” 初晨点头,这样也好,她去送信也可算作是送别了。 事情商量完了,怀璧笑着哄初晨睡觉,等她睡熟了;方下了床,拿着衣裳去外头穿,径直离开碧云轩。 早上,初晨醒来不见怀璧,又问了院里其他人,说是打早儿就不见了。初晨猜他昨晚就走了,奈何她睡得死,根本没有半点发觉。 初晨发现高树、高路兄弟没有按时回来,加之怀璧昨晚反常,心里由然升起一股不好预感,浑浑噩噩洗漱完毕,前去秦王妃处定省,一路上免不得胡思乱想。 到了秦王妃那里,初晨发现秦王和怀璧竟然都,王爷王妃正默不作声喝茶,怀璧则坐下首处扭头看她。初晨对怀璧微微颔首,眼尖看见怀璧手里握着红绫,心里咯噔一下。缓口气,步履平稳走到秦王妃和秦王面前请安。 秦王笑着叫初晨坐下,转而问怀璧:“太傅说得红绫就是这个?”秦王说完指着怀璧手里那块红绸子。 秦王妃瞧见那红绫,捂着胸口吸口气,似乎拿东西真代表着一个人。 秦王妃蹙眉合计,半信半疑道:“王爷,您说这东西真是从天而降么?莫非我母亲显灵了?” 初晨听见这句话,心里终于松口气。还好,他们尚且不知道红绫秘密。 “狗屁!”秦王突然喊了一句,吓了场人一跳。 秦王妃不满冲秦王使眼色,意思告诉他小儿媳妇这儿呢,注意点休养。 秦王看了眼初晨,嘿嘿笑了,精明眼珠子转了转,瞅向怀璧:“你怎么看?” “可惜我去晚了,没亲眼看这红绫是如何从天而降,不然一准拆穿这里头把戏。”怀璧十分自信回答,然后将红绫递给秦王:“儿子捡回这块红绫时候,有些地方是湿。” “或许是沾上竹叶上露水了。”秦王不以为然道。 怀璧摇头,解释道:“如果是沾染露水,不会一下子湿透,会有间隔大致均匀布满整个布面。而儿子拿到红绫时却是一边全部湿透了,另一边干爽,况且今早那里并没有下露水。” “人为无疑了。”秦王拍大腿道。 秦王妃不大信,她反而愿意相信是她母亲显灵了。 秦王妃质疑道:“大半夜,这红绫到底是怎么从天而降呢?你说这是人丢吧,父亲那院儿周围可围着一层精兵呢,苍蝇都飞不进去。若说是风刮,昨儿个夜里也没起风,就算起风了,也不能一连七天,天天转往父亲院子里吹红绫啊。我觉得这事儿,悬着呢,保不准就是我母亲显得灵。” 怀璧闻言失笑:“母亲,您和外祖父真是一家子,想法都一样。外祖父也这么和我辩解。我觉得这事儿里头有蹊跷,说不准就是有人利用母亲、外祖父对外祖母思念之情,故弄玄虚。” “弄这个把戏有什么好处?一不得名,二不得利。再说我们夏家秘密没几个人知道,你外祖母闺名除了这几个亲近自家人,谁晓得?你媳妇尚且还不知道吧。”秦王妃将目光落初晨身上,柔柔对她一笑:“瞧瞧,你才嫁进来几天,就叫你听这么不着边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只当着听个乐便罢了。” 初晨赶紧起身,点头应下。 怀璧笑道:“昨个我和她说了。” 这功夫高敏、怀亮夫妇和朱云珠、朱云雀陆续来给秦王夫妇请安,之后分别落座。 怀璧方道:“这事儿确实蹊跷,再查查吧。” 秦王点头,叫上怀璧和他一同进宫,怀璧不肯。 秦王皱眉道:“工部那么大案子你彻查完了,该去露个脸,难不成你干出力,叫别人领功去?” 初晨听秦王话里意思,立即推敲出他说“别人”是谁了。这案子办了这么久一直是由怀璧、夏知命和庄王世子三人负责,夏知命和秦王府连着亲戚,自然不能是他,必然是庄王世子了。 初晨本来以为只有怀璧和庄王世子性格不合而已,听秦王这口气,他似乎也很讨厌庄王世子。又或者说,是秦王开始看不上庄王,导致了两个王府之间有积怨,怀璧和朱怀恩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初晨突然想起她定亲事时候事儿,会不会是因为庄王府向她提亲,秦王府为和庄王府斗气才故意截娶她?或许和她费心思送什么灵修草没有半点关系,根本就是两王府怄气所致? 初晨心里莫名有些失落,酸酸,以至于身边怀璧瞧她,她没发现。 怀璧觉得自己媳妇从昨晚上开始情绪就不太对,又说不清楚哪不对。怀璧迟疑看着初晨,合计着,问题找来找去找到了自己身上:难道是他近忙,忽略了对她照顾? 怀璧便想着留下来,今儿个好好地陪媳妇,回秦王道:“上什么朝,不去!叫那些老学究去,我才不去。” “混账小子,把你爹也骂进去了。”秦王不满抬手要拍怀璧脑袋,被怀璧灵巧挡了回去。 怀璧笑嘻嘻握住秦王手,扬眉道:“我这是夸您呢。” 秦王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儿子骂他学问不好,又要抬手打,这一次被秦王妃拦住了。 秦王妃宠溺着怀璧道:“你当他还是孩子呢,媳妇儿都有了,别挡着面儿打他。再说你舍得么,你舍得,宫里头那位还舍不得呢,你打了他,回头还不得挨说?” “呵,你啊,总拿母后威胁我。你小子也行,人缘好。”秦王本来也没真动气,乐呵一笑也就过了,可这上朝事儿他不肯让,一定要怀璧去:“必须去!这案子查办了工部大半部分人,得罪人事儿你全做了,他只管家里娇香入怀,现要领功劳了,猴精儿蹦跶出来,没门!本王瞧着就生气!不行,你必须跟我去。” 怀璧无奈,只好跟着秦王走,临走前不忘给初晨一记微笑。初晨站着身子,恭送她们父子二人离去。 秦王瞧着这对夫妻腻腻歪歪,面露喜悦,想起当年他婚那会儿,可不是也这样么,哈哈大笑起来。人影消失了,笑声还,停留了一会儿,方渐渐地远去了。 初晨从秦王处出来,便匆忙往回赶,她想点知道昨晚出去执行任务高树、高路兄弟有没有回来。岂料刚出院子,突然被高敏叫住了。 初晨从院子往外走出去,步伐挺,高敏后出门,几乎是带着小跑追上初晨。 初晨惊讶看着脸红气喘高敏,笑着提醒道:“大嫂,您若想叫我,可以先派个人来追我,何苦亲自跑过来。” “我——”这不是一着急给忘了么!高敏瞪一眼初晨,这丫头真够牙尖嘴利,竟敢说话讽刺她! 高敏深吸口气,平复回她冷静状态。她来找初晨,不是来逞口舌之,是来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乐!!!亲爱们,中秋乐,阖家幸福,团团圆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哟!! 9695 “我问你,你凭什么把若芸、若风塞到我这里?” 高敏气得咬牙切齿,她和世子爷关系好容易缓和了几日,秦王妃突然往她房里塞了两个通房。 高敏本来以为秦王妃怨她之前插手三房事儿,故意给她找麻烦,忍气吞声受着。今儿个突然从她属下马胜口里得知,原来这两个丫鬟原来是怀璧放里头,正是秦王妃当初一口气塞给怀璧十名通房里两名。 高敏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了,总觉得这两个通房是初晨为了报复她插手她嫁妆事儿。这口气高敏咽不下去,自然来找初晨说理。 两个名字入了初晨耳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俩丫鬟原是她房里。那十名通房初晨只留下若兰一人,其余全打发给秦王妃处理了,至于秦王妃怎么处理她还真不知道。 初晨听高敏这语气好像他早就认定人是自己算计送过去,她若和和气气解释,估计没什么用,说不准高敏反而会加肯定是她做贼心虚,故意装好人开脱罪名。 对于这种是非分辨不清人,好做法就是不要去介意她说什么。 “大嫂真抬举我,我若有随便往您房里塞通房能力,就不会站这受你堵了!” “你——强词夺理!”高敏气呼呼甩帕子,高声发火。发完火气,才意识到自己当众撒泼了,警醒观察周围是不是有外人。她量平复情绪,拿帕子擦擦额头上汉,然后瞟一眼初晨。 初晨懒得瞧她,让路,打算从另一侧走,被高敏带人灵巧堵住了。 高敏依旧时不时地白一眼初晨,不说话,好像害怕她自己一张口会再次忍不住发脾气,只好闭着嘴等待着初晨主动说;初晨不说,就别想从她面前走回去。 初晨被高敏无赖行为气笑了,她真没想到镇南候府大小姐会做出这样下三滥举动,竟然明目张胆像个土匪似得路上堵她。 初晨还有急事,没办法,只好按照高敏套路破天荒哄她。 “嫂子原来房里头有一个叫斑儿,多了若兰,若风不算什么。好歹她们都是个通房,正经奴才,威胁不到你什么。”初晨沉下脸来,哀愁道:“我房里那位,明儿个起就要被提作姨娘。” “姨娘?你没骗我?” “你不信我,明个自有分晓。”初晨语气坚定地回答。 高敏惊讶瞪大眼睛,打量初晨,长得还可以啊,收不拢怀璧心?这才大婚几天,房里就要抬个姨娘。这姨娘可不比通房,不能像通房似得随便打打骂骂,那是算半个主子,是有正经屋子下人伺候着;要紧是姨娘肚脐不能跟通房似得放个了肚贴来避孕,这一不小心肚子大了,生个长子也得忍着。 高敏听初晨这话,有些同情她来。到底也和她一样命苦。 “你我同命相连,又何苦塞两个女人害我。” 初晨嗤笑道:“嫂子还不信我?这人真不是我送,十个通房丫鬟是王妃叫我打发,我这边只留一个。至于送哪儿去了,嫂子不说,我也不知道有两个你这。嫂子这王府呆比我久,你是知道王妃心思岂是我能左右?” 高敏想着也是,秦王妃可不是被人随便左右主儿,这件事儿或许真如初晨所说。她不好意思笑了笑,也算作和初晨赔不是,又热情叫初晨常去她那坐坐,两个同命相连女人聊聊心事也可解烦忧。至于之前她起心思动初晨庄子事儿,高敏破例开口道歉。 “好妹妹,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初晨笑着点头,秦王府里妯娌之间能和谐好,她要留着精力对付其它事情。高敏认错,她也就不追究了。 初晨和高敏告别之后,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叫住高敏。 高敏奇怪看她。 初晨走到高敏身边,拉着她笑道:“嫂子,容我多嘴问一下,是谁假传消息告知你这二人是我安排?这种信口雌黄人被我找见了,撕烂她嘴!”初晨说完话,看高敏,发现神色有些慌张。 果然如初晨所料,高敏没有告诉她这人是谁。她嬉笑着岔开话题,和初晨聊了两句,便告辞了。 初晨给陈妈妈使个眼色,陈妈妈点头,悄悄地跟高敏后头。 回到碧云轩,高树、高路兄弟已立院中候命。见初晨归来,兄弟二人齐刷刷上前请安。 “昨晚如何?” 高路答道:“所幸主子主意好,我们兄弟帝师园外头树上,将红绫射入之后,极易脱身。即便守园侍卫发现红绫飞天,也未能发现我们兄弟。” 初晨点头,思及兄弟俩回来迟了肯定有原因,又问:“那是路上耽搁了?” 高路迟疑一下,回道:“回来路上碰见郡王爷策马而来,我二人躲进树林,不敢随便出动,待天亮了,我们兄弟才敢回来。” 初晨松口气,叫两兄弟回家休息,短时间内不会再安排任务给他们。 用早饭功夫,陈妈妈回来了,神秘兮兮向初晨回禀道:“世子妃回院之后,就叫了她院里那个管家,就是那天咱们遇见叫马胜人。那个马胜是乐颠颠进去,苦瓜脸出来,必是被世子妃骂了,老奴肯定告状就是他。” “马胜?”初晨想起之前碧云轩附近鬼鬼祟祟人,蹙眉回忆道:“她记得当时他是说来看宋嬷嬷,宋嬷嬷是他干娘?” 陈嬷嬷也回忆起这段,怀疑道:“主子,您意思是这里头说不准有猫腻?” “盯紧了,他,宋嬷嬷还有那个若兰。不出意外,那个九姨娘也能掺和一脚。” 初晨想起昨儿个九姨娘进院时异常,觉得她肯定不是什么安分主儿。她记得怀璧曾说过,当初秦王妃把一个通房塞给怀璧,怀璧塞给了怀亮,九姨娘找秦王妃闹过,还得了不少好处。秦王妃是什么人物,九姨娘能秦王妃面前闹到好处,可见不是什么一般人物。 不一会儿,钟儿过来告知初晨,宋嬷嬷出去了,出走方向正是九姨娘居所。 初晨冷笑一声,她料想宋嬷嬷那样心气儿老人受了罚,不会老老实实地安分下来,肯定会不服气将自己受过份气撒到她身上。如此也好,不用她开口了,便由着宋嬷嬷去张罗。 次日初晨去秦王妃那边,果然见九姨娘那。听二人讲话,九姨娘似乎向秦王妃要人,细听之下那人竟然是若兰。 初晨觉着有意思,这位九姨娘不是该劝秦王妃把若兰提作姨娘么,怎么改口要人了? 初晨再观九姨娘神态,方料知她做戏。原来这个九姨娘是想通过要人方式来向秦王妃表现一种现象——若兰抢手。怀璧身边就剩下若兰一个通房,秦王妃自然不会把这个通房拱手让人。你争我抢之后,秦王妃搞不好就会为了较劲,把若兰提成姨娘。 初晨本以为九姨娘没这个本事,需要她推一把,看来不用了。 果然,她喝到第二杯茶时候,秦王妃语气硬了。 “不给!你再要也是不给!” 九姨娘依旧好脾气嬉笑道:“王妃,您就行行好,左右郡王爷也不喜欢那些个通房,之前他不就是主动把人送到二爷那了么,我这也是为郡王爷着想不是?” “闭上你那张老嘴,好话全让你说了,我说什么去!”秦王妃笑着推一把九姨娘,问初晨道:“那丫头就那么讨喜?九姨娘来抢人了。” 九姨娘顺势望向初晨,眼含笑意,和些许探究。 初晨这时候说若兰坏话就先会显得不合时宜,小气了,可她也不会说若兰好话,从没打算说过。 “媳妇嫁进门日子短,不敢妄断,不过宋嬷嬷对她评价颇高,说她温婉纯善,忠诚护住,嬷嬷是府中老人,想来她话应该没错。” 秦王妃见初晨话中没有抗拒之意,满意点点头,心里对初晨不禁高看了几分。这小儿媳妇可比大媳妇贤惠多了,又漂亮又懂事。这孩子这么乖巧,她也该表示表示。秦王妃左思右想,觉得送那些俗物没什么意思,突然想到了初晨还有两位哥哥。 “我听说你四哥国子监,明年开春要参加会试么?可巧璧儿母舅现任国子监司业,又是前年状元郎,回头我差人嘱咐他照顾一下你四哥,多提点提点他,将来也拿个状元给你们周家光耀门楣。” 初晨闻言,攥紧手里帕子,笑道:“我四哥意思是要国子监多读两年书,他担心她自己年纪尚小,不足以应付会试题目。” 秦王妃笑了,道:“你四哥倒是个谦虚谨慎,怪不得丁夫子肯收他为徒,和璧儿师出同门。左右你四哥早晚也是要参加会试,多多提点提点总是好。你放心,我叫我那个弟弟好生教导他,一定要他把他学那些状元知识悉数教给你四哥,不准他私藏。” 初晨知道推拒不了,起身道谢。周逸那边她只好等日后提醒一下,但愿他四哥只学夏知命学问,不会学他做人。 秦王妃贿赂完初晨,便向初晨征求意见道:“你看若兰那边——” 初晨笑道:“媳妇早已拿姨娘礼遇待她了。” 秦王妃一听,乐了,大家赞赏初晨大气懂事儿。她横眉一挑,向九姨娘示威,九姨娘立马老实了,干笑着说几句话就逃了。 秦王妃见她一走,就翻了个白眼,对初晨道:“你别瞧他只是个姨娘,她跟你公公身边日子比我长,你公公眼里分量足着呢,可幸她又生了一男一女,肚皮子争气,腰板子挺得直。有时候连我都要迁就她三分。” 初晨点头,似不经意说道:“媳妇瞧她很了解您呢,说话巧着呢。” 秦王妃听着呵呵笑了两声,面上没什么异常,心里却咯噔一下,细细会味儿九姨娘刚才举止,好像真是晓得她习惯和喜好,故意和她呛声来。那个若兰再怎么精灵,也不过是个通房,小丫头嘛,到哪儿都找见,她凭什么非要抢她?难不成…… 秦王妃碍于初晨,想了一会儿便暂且搁置了,她笑着拉着初晨手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这长子必是要从你肚子里出来,多少年我也等得起。若兰那边你安心,我会叫嬷嬷按时盯药,保她这辈子肚皮弄不出响来。” 秦王妃不是傻子,她安排女人进怀璧房里,也是因为怀璧这个大婚结情况特殊。那个若兰就是为了伺候怀璧哪方面要求,孩子什么别指望,自然是要等嫡妻初晨这边出。 初晨对秦王妃安排还算满意,笑着应下。若兰如果知道她做姨娘代价是不孕,会是什么表情?初晨心中冷笑,这事儿是若兰自己野心勃勃谋下报应,可怪不得她。 回去之后,初晨便把提升若兰做正经姨娘消息散播出去。 若兰兴高采烈来磕头谢恩,得意洋洋和初晨说了几句不忠心感激话后,急急地赶到宋嬷嬷那边致谢。 当天夜里,若兰早早沐浴,撒了香香花瓣泡了半个时辰,再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坐床边等着郡王爷。时至深夜,她没等来人,迷迷糊糊依着边儿睡着了,等再醒来已是天亮。她失落看向空荡荡床铺,慌忙披了件衣裳,去外间问守门丫鬟昨夜郡王爷有没有来。 小丫鬟看着因扑粉过厚而弄得满脸油光若兰,嗤笑一声。 “痴心妄想!你真以为郡王爷看得上你?有了名分就得了,还求什么人。人家郡王爷昨个儿早早就回来了,和郡王妃把酒言欢至深夜,二人卿卿我我睡了。人家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甭提多般配了,就你?也不照照镜子!有你什么份儿?” 作者有话要说:添麻烦了,很抱歉哦~~~ 9796 初晨和怀璧正打算用早饭,若兰进门了,笑着给她们请安。初晨免了她礼,吩咐她可以退下了。若兰不得舍得瞧怀璧一眼,讪讪应声,吞吞吐吐往门外走,正碰见端着早饭吃食玉瓶。 若兰赶忙笑着接过盘子,道:“我来吧,这传菜活计理应我来做。” 如果不是经过嫡妻特许,这种伺候吃饭活计确实应当由姨娘来做。 玉瓶迟疑了一下,加上若兰硬抢,所幸松了手由着她。不过玉瓶可不敢自作主张,她精灵去初晨那儿问了问。 “主子,您看?” 怀璧正琢磨老太傅事儿,听见玉瓶说话,抬眼瞄了一眼若兰,可巧她正盯着自己笑。怀璧也跟着笑回去,墨色瞳仁眼盯着若兰,愣生生把若兰脸瞧得红透了。 终于,若兰害羞低下头去。 初晨瞅见这一幕,也笑了,心料怀璧心里头肯定想着什么法子处置若兰,才冷眼见着若兰传菜。 二人吃过饭,怀璧便匆忙走了。桌子收拾干净了,初晨看若兰仍没有要走意思。转身进了出屋,去怀璧书房找本书读。 若兰一路跟着,到书房外识趣停住了脚步。因见着楠芹、玉瓶两名丫鬟跟着进了书房,她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放肆!这是你能进地方么?” 玉瓶看见若兰私闯书房,上去便揪住若兰衣领打了一巴掌,“啪!”一声,脆生生,十分响亮。 楠芹被吓了一挑,强忍着笑,佩服看一眼玉瓶。然后凑到初晨身边,扶着她出门。 若兰被打懵了,等瞧见初晨人影晃过去,才反应过来,哇一声大哭起来,哭着爬出门外,拽住初晨裙角,求初晨做主。 若兰哭声高亢凄厉,说那哭声传遍了碧云轩一点都不夸张,立时引来院子内外仆从观望。 陈嬷嬷正院里头教训一个扫地偷懒小丫鬟,听见这声儿,二话不说,上去便照着若兰后腰就是一脚。若兰被踹到地上,捂着腰大哭大闹起来。这时候宋嬷嬷赶了过来,瞧见这光景,警惕看眼初晨等人,赶忙去扶起若兰,劝说她。 “郡王妃,若兰又做什么不懂事儿事情惹您了?老奴替她赔不是。” 初晨笑着瞟一眼若兰,命人架着若兰进屋。宋嬷嬷也跟着进去,和若兰一起跪地。 “宋嬷嬷休要怪我不讲理,真是她不是个懂事儿省心。昨儿个刚把她提了姨娘,她今儿个就做出这等忤逆犯上事儿,我不罚她都不成。” “郡王妃,容我多嘴,若兰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事儿了?如果真如郡王妃所言,我第一个不饶她!” 初晨眼盯着宋嬷嬷,笑道:“这可是你说。”初晨话语刚说完,楠芹边站出来讲述若兰刚才私闯书房重地作为。 郡王爷书房有多么重要,宋嬷嬷心里清楚。也就因为这个,她当初栽了个跟头,被罚跪一夜。若兰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宋嬷嬷用恨铁不成钢眼神儿瞪着若兰。 若兰腰疼得厉害,一直委屈流眼泪。她怕宋嬷嬷不帮她,赶紧解释说:“奴婢自然知道那地方险要,因瞧着楠芹和玉瓶进去了,我才跟着进。” 宋嬷嬷听这话,有底气了,质疑看着楠芹和玉瓶。 “郡王妃,您怎么能由着自家丫鬟自由出入那书房呢。” “嬷嬷误会了,奴婢和玉瓶是经由郡王爷特许。”楠芹笑着解释道。 这几日怀璧公务繁重,偶有书房熬夜时候,初晨便亲自伺候着怀璧,怀璧不忍心让初晨操劳,主动开口允了楠芹和玉瓶两个丫鬟伺候他。这事儿院里头人几乎全都知晓,只是宋嬷嬷和若兰因忙活着算计姨娘位置,没心思打听这些,所以至今尚不知晓。 宋嬷嬷听到这话,立时没脾气了。怪就怪这几日她疏忽大意了。事情怎么辩解也是若兰错,反倒不如叫若兰主动承认错误,少受些处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宋嬷嬷给若兰使眼色,若兰水汪汪眼睛霎时涌出一串串泪珠来。若兰狠狠地咬牙,冲初晨磕头认错。 “都怪这丫头脑子糊涂,一时间误会了,您瞧她也认错了,您饶了她这一遭吧。” 都到这种时候了,宋嬷嬷还帮若兰说话。看来这个宋嬷嬷把宝全压这个若兰身上了。 宋嬷嬷敢这样求情,是真不把她这个郡王妃看眼里了。 “嬷嬷为人真心善。”初晨嘲讽叹了一声。 宋嬷嬷低着头,并没有观察到郡王妃面色,单听此言,心下一喜,以为郡王妃打算给她面子了,心里稍有些得意,连忙磕头,嘴上谦虚了几句。 “若兰这碧云轩可算是老人了,什么规矩道理不须我说,她都懂。况且当初我一个刚嫁进门妇,正经主子,进那个地方,还要被嬷嬷教训几句。怎么,现换成个奴才,还是个老人,你倒求起情来!” 按照怀璧定规矩,随便进入书房重地,不给打死了,也得给打残。说实话,初晨并不像那么早处置掉若兰,奈何这丫头不争气,刚做了一天姨娘就犯错送上门来。 初晨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每一响都震得宋嬷嬷心猛跳。刚三下,宋嬷嬷一脑门子冷汗,眼一翻,吓得混过去了。 若兰见宋嬷嬷被抬走了,方意识到事情严重。吓得直哆嗦,也不敢哭了,赶紧磕头求饶。 “郡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若兰没听到初晨回应,不敢停下来,一直拼命地磕头。她心虚了不得,到后,主动坦白承认她小心思:“奴婢不该心思重妄想着做姨娘,奴婢该死!奴婢愿意自降为丫鬟,永生永世伺候郡王妃,求郡王妃饶命!” 初晨冷哼一声,自问她要拿捏住夏家或许难一些,拿捏自己院里头一个小奶娘和姨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果她周初晨连自家院里头小耗崽子都捏不死,何谈推翻夏家。 初晨可没心思陪着这些小老鼠玩小把戏。这次,她要把俩人一并处置了,也让宋嬷嬷好好尝一回聪明反被聪明误道理。 “罚你?若兰,你现已经够可怜,还真不忍心罚你。”初晨一句话,惊得若兰不哭了,她不明白看向初晨。初晨笑着叫楠芹扶起她坐下,对她道:“你如果只想做这个姨娘,今儿个暂且饶你,你就安安分分继续做下去。可孩子什么,我提醒你一句,这辈子也别妄想了。知道郡王爷昨夜为什么没去你那么?” 若兰莫名恐惧,害怕摇头。 初晨别有意味看一眼若兰肚子,道:“因为它。等一会儿便会有医女来给你用药,十天半月之后,等药效起作用了,你才能同他行房。” 若兰惊得瞪圆眼,不可置信看向初晨,眼里头充满了愤恨。 玉瓶看不惯,上去便打了若兰一巴掌。若兰扔不服气,伸直了脖子,恶狠狠地瞪着初晨。 “这可不是我主意。”初晨解释道:“还不是你那个好嬷嬷,硬要把你推到姨娘位置,你才会有今日。你事儿,王妃那边,我没多说过一句话。” 初晨叫人带若兰回房,等宋嬷嬷醒了,她将医女事情交代给宋嬷嬷办理。 宋嬷嬷听得心里骇然,若兰做姨娘是她一手促成,现摊上这种事儿,宋嬷嬷心里或多或少有愧疚之情,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若兰。宋嬷嬷有拒绝之意,发现初晨看她眼色不对,立时噤声了。 她不敢多言,今日之事能保住若兰命已是万幸了。至于以后,还是从长计议吧。大不了弃了若兰,再重扶植一个通房丫头。 宋嬷嬷硬着头皮点头应下来,午饭之后,便带着那名医女来若兰房里。若兰正卧床上,眼睛哭得红肿。宋嬷嬷以为她为上午事儿赌气,赶忙凑过去哄她。若兰看见宋嬷嬷和那个医女模样人,吓得一哆嗦。 宋嬷嬷怕若兰受刺激,撒谎道:“这位是秦王妃给你请来医女,你以后就是郡王爷妾室了,自然要调养好身体。” “不,我不要!” 宋嬷嬷抚慰若兰道:“乖,你乖乖听医女话,将来才能给郡王爷生个大胖小子啊。” 若兰不可思议瞪着宋嬷嬷嬉笑嘴脸,无限恨意油然而生。孩子,不能生女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若兰把手伸向被底,摸到早先藏好匕首…… 宋嬷嬷出事儿之时,初晨正坐怀璧书房里对着一封信发呆。 没错,初晨偶然发现这封信上,有她大伯父周岚字迹。周家每到过春节之时,嫡长子必会写一副对子贴门上,初晨年年看,对这个笔迹再熟悉不过。这信是周岚写给一名姓李人,信中内容大致讲周岚怎么提供木材,售价如何,会给那名李姓人回扣多少。信末尾还提及一个人名字,初晨猜测这个人应该是当年负责京郊行宫采办工部官员。 初晨心惊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原封不动放回书中夹好。让初晨纳闷是这封信怎么会怀璧手里?当初张氏从夏家那里拿回去又是什么? “不好了,主子,宋嬷嬷被若兰捅破了肚子!”玉瓶听了小丫鬟禀报,跑进来通传。 “人死了?” 初晨惊讶头扬眉,她没想到若兰会以这种激烈方式‘报答’宋嬷嬷。初晨以为若兰那样只闹一闹,扯扯头发就算了事了。她要是若兰歇斯底里之后,掀开宋嬷嬷老底儿,却不曾想医女事儿对若兰刺激这样大。 楠芹这时候进来道:“没有,得幸有医女,及时止血救治了,伤不算深,宋嬷嬷倒是疼晕过去了。主子放心,有陈妈妈哪儿呢。” “嗯,若兰先绑了关进柴房,等什么时候得空了我再回王妃。场人一概责令她们封口,有嘴巴不老实,敢随便出去说道,叫她们好瞧!”初晨嘱咐道。 楠芹得命,去陈嬷嬷那边传话。 黄昏定省之时,怀璧和秦王破例早早回了,他们身后还跟着夏知命和冯氏夫妻二人。 秦王妃见弟弟、弟妹突然来此,料知事情不简单,赶紧打发走众媳妇,只留他们几个长辈和怀璧房里合计着。 初晨猜测和夏家老爷子有关,因为想早点从怀璧口中得知消息,便没有走远,只园子里溜溜。入了冬,天气有些寒冷,楠芹怕初晨受凉,吩咐人弄两个手炉来。 朱怀鸥被赶出来之后,就乐颠捧着他蟋蟀逛园子,因为怕蟋蟀冻着,唯一一个手炉留给蟋蟀用了。初晨正和他打了个照面,看见朱怀鸥冻得直搓手,笑着让一个手炉给朱怀鸥。 “三嫂子对我真好!”朱怀鸥甜腻一笑,宝贝似得捧着丫鬟递来手炉。他之前见初晨有观望之态,心知她等着怀璧。酸道:“有媳妇人就是好,总有个惦记,心疼。瞧瞧我,多可怜,孑然一身,也没个伴。” “怎么会,王妃可把你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她若听你这话该伤心了。”初晨浅笑,知道朱怀鸥又要耍把戏,没顺着他话说。 “哎呦,那可不一样,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也想有个能忘娘媳妇,那多福气呀,是不是,三嫂子?”朱怀鸥乐呵呵笑,见初晨淡淡微笑,有疏离之意,心料她防着自己,反而有了兴趣,调笑道:“三嫂子,你有没有妹妹,相貌性情和你一模一样——” “有也不给你!”突然传来一声温润,打断了朱怀鸥话。 朱怀鸥笑嘻嘻脸立马垮了下来,全身戒备,麻利将蟋蟀护进怀里。然后笑着给身后怀璧让道。 怀璧路过他身边时候,眼睛垂了一下,目光落朱怀鸥胸膛。朱怀鸥一个激灵,顿时弹出去五步远,生怕怀璧突然出手伤了他怀里“将军”。 确认安全之后,朱怀鸥继续嬉笑着:“凭什么不给?我朱怀鸥自问学富五车,貌比潘安,风流倜傥,就算再差,也比你这个臭名声怀璧公子好吧。”朱怀鸥故意将怀璧公子四个字音加重,暗讽怀璧以前臭名声。 “可惜你晚一步。”怀璧嗤笑道。 朱怀鸥听这话,立马抽成了苦瓜脸,无言以对。可怜兮兮转身,捧着他蟋蟀,缓缓地往回走。 初晨抿着嘴,看他。 怀璧笑道:“别理他,装可怜。” 初晨噗嗤笑了,她刚才忍了好久。怀璧见状,也跟着笑了。 初晨见怀璧心情不错,试探着问:“刚才——” 怀璧脸色立即肃穆下来,沉吟道:“外祖父要给外祖母迁葬。你或许不知道,外祖母并非汉人,故土西域。外祖父一把年纪,此去怕是不会回来了。” 怀璧既然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夏老爷子离京事儿定准了。他这一走,夏家势力就会被削弱一半。夏家真正撑门面就只剩下夏知命这个四品小官。 夏老爷子一走,带走了他朝中威望和势力,夏家大概只剩下三姊妹联姻势力。夏家三姑娘嫁给是顾家二子,已经外放到江苏,三年内不会再回京。能靠就是大姑娘皇后和二姑娘秦王妃这边。 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俩姊妹自然不能事事为夏知命亲自料理。夏老爷子一走,夏家多还是要靠冯氏和夏知命自个儿了。 初晨心里很庆幸,庆幸夏老爷子那么大岁数还 作者有话要说:复仇去~~~~进度加,加啊~~~~ 9897 初晨突然想起宋嬷嬷事儿,她毕竟是怀璧奶娘,先过问一下怀璧态度,好让她处置此事上有个轻重把握。 怀璧听说经过,一笑,评论若兰道:“不像她,才做了一天姨娘就出事儿了?”怀璧早看出若兰野心,她那样女子不达目不会罢休,怎么会突然发疯拿刀捅人?好似听个笑话。 “下药事儿我告诉她了,左右不该瞒她。也想着省得她不知道,心思不安分,跟今早儿似得冲撞了你。因她素日和宋嬷嬷亲近,我便把引领医女差事交代给了宋嬷嬷。谁料竟是这样结果,是我失察了。” 初晨道歉,眼里闪过一丝歉疚。这件事儿结果确实比她预想闹得大,所幸宋嬷嬷只受了点轻伤。 “这事儿不怪你,两个都不省心,敢算计到我头上!如今流点血算是小事儿。” 若往常,怀璧肯定会自己私下随便处理了,随便选个处罚也比现这个重。他因怕初晨受母亲难为,他才一直撒手不管。 现他和王妃母亲关系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简单,娶了媳妇之后,他再胡乱做什么事儿,就会影响到秦王妃对待初晨态度。说白了,如果想自己媳妇不这深宅大院受气,以后这后宅事儿他就不能随便插手。 怀璧也不愿初晨管这些烂摊子,叫她把事儿推给王妃。一开始就是她闹腾塞什么通房,后续问题自然要由她这位‘始作俑者’解决。 “怎么也算是姨娘,奶娘,回头禀了母亲,叫她处理吧。” 初晨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秦王妃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把若兰处置了。 儿子院子里姨娘竟敢动刀子! 且不管她伤了谁,都留不得。不止伤人这件事让秦王妃讨厌,令她恼怒还有若兰态度,她竟然敢不服从她安排,一个奴才,那里有资格选择她自己能不能要孩子?真是痴心妄想! 秦王妃对这种有野心且不顺从奴才们自有一套收拾办法,打个四十大板,半死不活贩卖给蛮夷去做娼妓,已是她们好结局了。 至于宋嬷嬷,秦王妃记得这个若兰就是她一手举荐。宋嬷嬷近些年府里头有了点地位,也算是受了尊重,心就渐渐大了。秦王妃一直谅她照顾怀璧还算有功劳份儿上,容着她。现她举荐了一个野心勃勃若兰做姨娘,可见她早存了让若兰给怀璧生长子心思。这可了不得了,一个老奴,竟然妄想着左右郡王爷子嗣。 秦王妃到底谅她往年伺候有功劳情分上,没打发走宋嬷嬷,而是将宋嬷嬷降到了洗衣房做粗使。 若兰和宋嬷嬷闹成这样结果,让碧云轩上下仆从心里打了个醒儿。特别是那些稍有些姿色妄想着攀附富贵丫鬟,立时断了非分之想,赶紧端正了心思,踏踏实实伺候郡王妃,这才是她们正路。自此个个安分守己,各司其职。 陈妈妈从各处打听了那个叫马胜消息之后,跑来回禀初晨。 “听人说他是江苏人,家道中落,来京城投奔亲戚,半路上父母病死了。剩他一个乞讨进京,亲戚投奔无门,便卖身进了王府做小厮,起先跟着世子爷,世子妃见他机灵又会识字算账,跟世子爷讨了过去,叫他帮忙打理府里庄子。他又干得有起色,世子妃破例升了他做管事。” “江苏人?”初晨蹙眉,顾家二房外放江苏做官,顾品轩自小那儿长大,他说话口音就有江苏味儿。可这个叫马胜,反而一口京味儿,地道很。初晨觉得不对:“他口音可是地道京味儿,即便他京呆了两年,可也不至于这么地道。有些可疑,得空你再查查他吧。” 陈妈妈迟疑道:“这个叫马胜无亲无故,不好查。自打他来了秦王府之后,往来业务只有府中人,并不见他有什么以前亲戚朋友。若真查起来,可能要费些时候,也未必有结果。” 初晨点点头,叫陈妈妈偶尔注意着便罢了。 夏太傅西域养老消息传遍了京都城,曾经受他教诲过各大小官员意欲为他送行。夏老爷子本欲低调处理,奈何这些官员们不从,闹着要来拜访。夏老爷子觉得一个一个接待太过繁杂,所幸吩咐儿子媳妇举办一次送别宴。 送别宴这天,各路达官贵人皆来参加,男女分前后院摆席。 秦王妃提早一天带着三个媳妇到场,帮衬着冯氏料理事物。冯氏瞧着秦王妃三个媳妇个个能干漂亮,心生羡慕,特别是秦王妃二媳妇顾氏鼓起来肚子,叫她眼盯着放不下,心里头羡慕嫉妒不已。冯氏无时无刻不想着:她若也有着这样儿媳妇便好了,夏家下一代也便有了着落了。 筵席进行了一半,后宅这边女眷们便听人来报,皇上带着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一起驾临来给夏太傅敬一杯送别酒。消息一出,这女眷们里头闹开了,个个前去巴结冯氏,冯氏一时间觉着虚荣无比,喜笑颜开应酬她们。等天色渐晚了,冯氏笑着送走前来参宴各路贵妇。喧嚣过后寂静,令冯氏心里突然不好受起来。思及老太傅走后夏家情形,不禁感伤,拿起酒壶自斟自饮。 秦王妃早早打发走怀孕顾氏,留着高敏和初晨帮忙送客。她见冯氏喝得没完,心料她心情不好,带着俩媳妇来劝她。冯氏瞧见秦王妃身边两名光鲜亮丽媳妇,再思及她儿子夏达,伤心了。默默地饮酒,落泪。 秦王妃料想冯氏愁苦夏家将来,叹了口气,握着她手哄道:“父亲此去,也算是了解了他心愿,我们做儿女不好自私。你且宽心,以后还有我们呢,我和你大姐自会代替父亲好好照料你们夫妻。别喝了,喝多了伤身。” 冯氏不听,喝空了酒壶,红着脸还叫人上酒。秦王妃不许,叫人熬了醒酒汤端给冯氏喝。 冯氏喝完酒便觉得头晕,闹着回去歇息。初晨便主动扶着冯氏回去,把她安置床上。 冯氏闭着眼,醉醺醺躺床上。初晨一直盯着她,突然,冯氏张开眼,开始咳嗽,捂着胸口作呕吐姿势。初晨赶紧拉她起来,叫丫鬟赶端铜盆来。冯氏拍床边,眼看着要呕吐了,初晨接过盆往冯氏嘴边送,故意偏了位置。冯氏一口污秽物吐到了初晨袖子上。 天哪,文都郡王妃袖子沾上了被又脏又臭呕吐物! 丫鬟们见状吓得一头冷汗,顿时忙作一团,一帮人赶紧扶着冯氏,另一帮人拿着帕子意欲擦拭。 冯氏吐了之后清醒多了,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礼,歉意看向初晨,意欲道歉。话还没说出口,已见初晨对她报以谅解微笑。笑容柔柔,很温婉,莫名暖了她心。 冯氏呆了,忘记了赔罪,心里对初晨又是感激又是歉疚,等反应过来时候,初晨已经被丫鬟们请走换衣裳去了。 第二天,秦王妃、冯氏带着众人目送夏太傅上车离府。秦王、怀璧、夏知命等,以及往日与两府交好官员们一同骑马送夏老爷子至京都城门外。 夏老爷子上车,一走,冯氏才开始厉害哭。秦王妃劝了又劝,想起冯氏昨天酒喝得多,过了一晚未必会醒酒,叫人端一碗醒酒汤来给她喝。 醒酒汤端上来时,正从高敏面前端过,一闻那个味儿,高敏突然觉得恶心起来,强忍着不敢呕。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叫人扶她出去透气。高敏外头呆了一会儿,觉得好了,才要进屋,突然觉得头晕目眩。 扶着高敏大丫鬟春日见她情况不对,心里开始算起世子妃葵水日子,已经推迟了两日,以前偶有这样情况,请来大夫总是没得好消息,这次春日本想着再等两日请大夫回禀王妃。如今见世子妃一会儿干呕一会儿头晕,春日见识过女人怀孕症状,心料世子妃这回八成是有喜了。这样大喜事儿她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去回了秦王妃。 秦王妃正照料着醉酒冯氏,听说这个喜讯,心也跟着飞了,她早盼着怀山这边有子嗣,急道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想现就带着高敏回去立刻诊脉得好消息。 冯氏虽然醉着,可心里头清醒很,听说秦王妃又一个媳妇怀孕,心里头酸楚了。她赶紧打发秦王妃走,一边打发一边掉眼泪。 夏知命送完父亲之后估计还会和几位故交应酬,今晚儿恐怕也不得空。秦王妃见冯氏这样情形,哪里愿意留她一个人此,可高敏那边她也放不下。正左右为难之际,听见三媳妇初晨说话了。 “母亲且陪着大嫂子回去,媳妇可留这照顾舅母。” 初晨话语柔柔,听得秦王妃心安。初晨打从嫁进秦王府,秦王妃就暗暗观察过她,府里头姨娘媳妇什么性情她这个做主母心里可是都要有数。初晨至今为止给她印象颇好,她为人处事低调大方,不卑不亢,而且是个聪明有手腕儿,才嫁进门没多久,不仅镇住府中下人,连素来瞧不起别人高敏对她也有些服气了。 这人懂事,还真是不分年纪大小。三个媳妇里,她满意就是小媳妇初晨了。有她照看冯氏,她自然心安。 于是秦王妃不假思索点头同意了。因料想初晨明白事儿,也不需要她过多嘱咐什么,只说了两句辛苦她话便带着高敏回去了。 初晨便笑眯眯陪着冯氏吃早饭,一起闲聊。 冯氏因昨天事儿对初晨印象颇好,心里不禁有亲近她想法。 以前冯氏也只是把初晨当做姐姐家媳妇看,不远不近也就那么回事儿。再说自打怀璧封为文都郡王之后,冯氏觉着自己虽是长辈,可论身份品级和人家郡王妃差一大截,她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愿摇着尾巴去敬着小辈,所以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如今想想,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冯氏不大好意思为昨天事儿正式和初晨道歉。初晨依旧态度谦和待她,说了许多理解她话。这令冯氏心中很是感激,心里不禁对初晨越来越亲近了。冯氏聊着聊着渐渐地把她当成了自己好姐妹,开始说她心里话、她心里愁苦。初晨总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劝慰她几句,冯氏她开导下心情渐渐地好转。 冯氏起了私心,便想着多留初晨几日,偷偷地差人去回禀了秦王妃,得了应允之后,方欢喜通知初晨可以继续留下。 初晨倒是有多留几日意思,不过听说冯氏没有过问她意见,擅自做了主,心里略有不。 初晨这几日和冯氏相处,只瞧见冯氏柔弱一面,心里渐渐地竟然有些可怜她意思。幸好冯氏刚才作为给她提了醒,这个女人还是那个自私自利不顾别人死活人。这些日子冯氏待她好,不过是因为觉着她以郡王妃身份屈尊孝顺她,难得罢了。 初晨这几日呆夏府,仅仅得到了冯氏感激,连带着夏知命对初晨印象也好得很。 趁着初晨不时候,夏知命冯氏面前连连夸赞初晨温柔懂礼,重要一点就是不拿身架儿,晓得孝敬长辈。这个优点和世子妃高敏比起来,尤为突出。 冯氏感慨:“咱们命不好,你说,咱要是有个像她那样儿媳妇,我这辈子还可不敢再求什么,足够了。真可惜啊,没娶个像她这样儿媳妇。按理说,当年她是周家三房,想娶进来也不是难事……” “闭嘴!”夏知命赶紧掩住冯氏嘴巴,向周围看了看,确认没外人了,才松开手,骂冯氏:“人家现是郡王妃,尊贵得很,你别脑子犯浑,想一些有没。”这时候,们口突然有动静,夏知命警醒高声问:“谁?” 守门丫鬟笑着掀帘子,来告:“郡王妃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不好意思。前天一直码字到半夜,之后发现一排长评负分,承认有点玻璃心了。负分长评都会扣作者几万几十万积分,一排负分长评,可想而知了。 我也知道不该介意这些,但还是不可控制失眠了,以致我昨天精神状态不好,影响文了。 很抱歉。 基友给我出了一个办法,叫我以后不要再看评论,写自己,坚持自己就好。我决定采纳她办法。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会坚持完结这篇文,这才是重要事儿。因为有很多读者还等着我呢。麽哒~~~谢谢你们一路支持我走过来。 这篇文让我成长很多。 嘻嘻…… 不出意外,应该还有一,可能会很晚,别等哦,明天再看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9998 “还不请进!”冯氏一听这话,脸上笑开了花,亲自迎初晨进来。将丫鬟刚给她自己上来手炉塞进初晨怀里。冯氏稀罕揽住初晨胳膊,心疼道:“外头冷,有什么事儿叫丫鬟过来叫我,我过去。” 初晨浅浅笑着,道:“舅母舅父是长辈,自该我这个小辈来拜见,哪里有小辈麻烦长辈道理。” 夏知命赞许看向初晨,哈哈笑道“你太客气了,若论起来,我们是主,你是客,难得你来住几天,你舅母勤点也是应该。” “舅父说什么便是什么,您是前科状元,我可说不过。”初晨一句话逗得夏知命夫妇笑开了怀,等俩人笑够了,初晨方继续道:“我瞧着今儿天气好,便想着去逛逛园子,上次来这儿还没瞧全呢。我喜欢那园子里湖,像一面镜子似得,我听府中丫鬟说,叫什么冰心湖。好特别名字,有什么来历?” 夏知命听这话,笑得大声了,解释道:“没什么来历,不过是信手拈来,硬要说出处,勉强算是从一片冰心玉壶演化而来。” 冯氏听这话,也笑了,道:“怪我,当时说这湖绿莹莹,像一块玉,你舅父随后念了一句,也就这么叫了。” “难不得这么好听,原来是舅父取。” 初晨随口恭维一句,却是听者有心,夏知命夫妇对初晨赞美里又多了一条,嘴甜;二人心里对初晨喜欢了。 夏知命听说初晨要游园,就叫冯氏陪她去。 冯氏随便披了大氅,便带着初晨和一大堆嬷嬷婆子去园子里转。初晨也不看别,只说想观赏湖上风景。冯氏有点不明白,这大冬天,万物萧条,冰心湖里除了寒凉湖水,还有什么可看?不过人爱好各有不同,或许人家就好这口呢。 冯氏也怕自己胡说扰了初晨雅兴,笑眯眯陪着她转悠。还别说,走到冰心湖拱桥上时,观两岸景色,确实别有一番味道,特别是岸西边一角绽放几树红梅,苍茫中染着红,远远地瞧着倒也算是一景。 冯氏笑赞,赶紧指着那地方,拉着初晨一起观赏。 初晨从上了桥一直盯着湖边水榭看,从东数第三个,水榭里空荡荡。可她眼里好似徘徊着一个疯癫人影,她甚至怀疑冰心湖底是不是躺着另一个自己。 初晨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嘴唇有些抖,她抿着嘴,极力压抑着心中愤恨。过去这么久了,她以为她故地重游,可以很冷静面对。 原来,她做不到。 初晨被冯氏拉扯那一刻,眼睛喷出火来,她极力弯起嘴角,侧头对冯氏笑,眼睛却一直盯着冯氏露出那段白而纤细脖子。她好想知道,掐死仇人感觉:张氏、周岚、夏达、冯氏,夏知命…… 站了不久,冯氏怕初晨着凉,劝她先回去,等暖暖身子逛也不迟。初晨没表态,被冯氏硬拉着硬拉着下了桥。冯氏搀着初晨胳膊有说有笑往回走,初晨则心不焉往湖边瞧,岸边许多石头上长着幽绿般发黑冬苔藓。 冯氏拉着初晨进屋,惊讶发现夏知命还,他正打发一名回话小厮。 冯氏和初晨坐下来饮热茶驱寒,等夏知命那边交代完了,冯氏又和他商量两件家里杂事儿。 “对了,府里头今年还要补人,我让伢子过几日送人来挑,老爷那边缺什么人手?” 夏知命迟疑了一下,不介意道:“我那边倒没什么,倒是达儿那儿你要费心。” 冯氏听他提起夏达,脸色白了白,尴尬点头。夏知命知道冯氏又开始多想了,叹口气,也不再开口。 初晨突然对夏知命和冯氏笑道:“来这么多天,我还没见过这位弟弟呢。” “他?不见也罢!”夏知命丧气道。 冯氏听了不高兴,不满道:“有什么不能见?达儿不着魔得时候,乖巧着呢。” 夏知命见媳妇和他较劲,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他了解冯氏,平时什么事儿都好商量,一遇到和孩子有关事儿就不正常,钻牛角尖里头,怎么都不肯掉头。这所谓‘孩子’事儿分两种,一个是他们儿子夏达,一个是再要子嗣问题。不管是哪个,总之都很让他头大。 夏知命碍于初晨,不好和冯氏争论计较,嘱咐冯氏照顾好初晨之后,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冯氏见丈夫又是这个得行,也不睬他。赶巧今儿个夏达正常着,叫初晨见一见也可。于是冯氏招来小丫鬟,让她传话李嬷嬷把夏达领来。 等候这段时间,冯氏笑着和初晨聊起夏达性子。 “别看他十三岁了,还是有点不懂人情世故,心智有些孩子气,爱玩,有些事儿就喜欢拗着你来。这孩子,疯时候叫我操心,不疯时候还是让我操心。”说到此,冯氏渐渐感伤起来。老天真不公平!这么多年来,她作为母亲付出辛苦是其她母亲十倍百倍,可为什么她这么努力了,老天就不能还给她到一个健康孩子? 冯氏掉起眼泪,初晨开口劝她,她才想起还有外人呢。赶紧擦了泪,破涕为笑。 这时候李嬷嬷笑着领夏达进门。初晨目光先落那傻子身上,身高比同年纪稍微高一些,面容白净,有清秀之色,只可惜英俊一张脸上,摆着是一副呆滞表情,眼仁略有浑浊,看人时候呆呆。 夏达一进门,先是呆呆向周围看,目光落初晨身上后,愣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冯氏。可算找到一张熟悉面孔,夏达猛地一跳,拍手叫道:“母亲,母亲,母亲。”然后欢蹲冯氏面前,钻进冯氏怀里。 冯氏高兴地直夸“乖”,隔着白狐大氅,就那么抱着夏达。一边笑,一边宠溺拍着他后背。 初晨心里突然有些同情冯氏,夏达现这个呆呆样子对冯氏来说竟然已经算作是“乖巧”了。 可惜啊!这算是种‘乖巧’对冯氏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可是不管这个夏达有多可怜,他亲手害死自己是事实!还有—— 初晨一道凌厉目光射向立一旁候命李嬷嬷,还有这个狗仗人势奴才!初晨清清楚楚记得大婚那天,就是她一口一句威胁,逼她去园子里找那个疯子,后落得横死湖中下场。 李嬷嬷感受到一记冷光,抬头寻找,正对上郡王妃眼睛,那双眼正恶狠狠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李嬷嬷吓得赶紧低头,全身渗出冷汗来。思前想后,她之前根本没见过郡王妃,根本谈不上得罪。郡王妃为什么会无缘无故那样看她?好像,好像自己是杀她仇人似。 李嬷嬷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莫不是她多想了?李嬷嬷再次抬头,偷偷地看向郡王妃,此事她一脸柔和笑着看太太和大爷母子亲昵情形。 李嬷嬷仔仔细细研究郡王妃那张脸,真漂亮,人也温柔。自打她嫁进秦王妃,有关她贤名早已传遍了京城,自家老爷、太太是对她赞许有加。这样人应该是内里和外面始终如一人物,刚才绝对是自己精神恍惚过错。 冯氏带着夏达玩了一会儿,见他露出疲倦之色,便叫人送她回去,初晨也起身告辞。 初晨被冯氏安排夏府西南边一处梅园,那院子虽然不大,却是小巧玲珑,景色十分优美,以前是夏老爷子躲冬住地方。梅园和夏达住所敏心阁距离虽然远,但同属于一个方向,从冯氏院子往回去,正好有一段距离同路。 夏达刚认识初晨,有些生疏,没吱声。李嬷嬷怕唐突了郡王妃,赶紧小声劝慰夏达叫人。夏达磨磨蹭蹭了半天,低低叫了一声“嫂子”。 初晨笑着应下,这时候跑去取见面礼楠芹回来了,手拿一只足金重九连环。初晨笑着将东西交给夏达,叫他没事儿时候拿去玩儿。 夏达鼓弄了两下,不太明白,呆呆丢给李嬷嬷,不管不顾了。 李嬷嬷小心翼翼捧着九连环,不好意思替夏达赔礼:“大爷以前没玩过这个,瞧不懂才没兴趣,回头我教教他,有他爱玩时候。” 李嬷嬷心惊胆战察言观色,见郡王妃笑了笑,好似不介意,方松口气。 随后,李嬷嬷惊喜发现郡王妃完全没有嫌弃大爷意思,一直很耐心和大爷说话,嘱咐大爷不要随便去湖边玩之类。李嬷嬷心里佩服极了,这位郡王妃真真是天上下凡仙女。瞧瞧文都郡王,当初是个什么样名声人物,自打娶了郡王妃,京都城口碑一日比一日好了。 李嬷嬷相信郡王妃是吉祥福气人,她人美心善,有她感化,大爷病说不准就会好些了呢。 眼看着要走近冰心湖边上路,初晨眯着眼望着一片白茫茫发着寒气湖水。侧首,一再嘱咐夏达不要去湖边玩。 夏达呆呆看着初晨,嘴巴弯起,笑了。他挑衅式冲初晨摇摇头,飞一般往前跑。 “诶——他这是?”初晨停住脚步没有往前追,反而侧头问后面李嬷嬷。 李嬷嬷以为郡王妃被夏达无视生气了,赶紧点头哈腰赔不是,连连道夏达不懂事,让初晨别和一个疯子一般见识。 这时候,众人注意力都初晨身上,没人注意夏达。 夏达越过树丛,一路顺畅跑到湖边,蹲□子,捡起一块石头就往湖里头扔。石头落水,伴随着拍打声激起一汪水花,泛起一圈一圈涟漪。夏达见状,拍手大叫“好看,好看!”然后继续弯腰捡大石头往里扔,看见溅起大水花,他又乐了。 李嬷嬷和众丫鬟这时候注意到了夏达动作,赶紧过去劝阻。夏达正玩兴头上,哪里肯听话。 李嬷嬷怕初晨等着急了,赶忙先上来和初晨道:“郡王妃请先回吧,有奴婢们看着大爷呢。” 初晨迟疑了下,点头道:“也罢,我留两个人陪他吧。”说着初晨将跟身后头几个夏府丫鬟留了下来,只留下贴身服侍楠芹、玉瓶和她一起走。 李嬷嬷料想郡王妃肯是担心她们几个照顾不了大爷,故意留些人帮忙。她怕大爷病情时好时坏,现小心谨慎点,也情理之中。不过昨儿个大爷刚发了癫,今儿个应该没什么事儿。 李嬷嬷自然不好多嘴说这些,只感激留下人,对初晨弯腰行礼致谢。 初晨点点头,临走前对夏达喊道:“玩一会儿就得了,可不准再往里走!”初晨喊完,接到李嬷嬷感激笑容,象征性点点头。转身带着俩丫头匆忙走了。 初晨走远了,听见后头仍旧传来扔石头声音。她扭头看过去,李嬷嬷正带着两个丫鬟一边劝。夏达不肯,甩手推到了李嬷嬷等人,依旧笑着拿石头往河里头扔。 初晨驻足,吩咐玉瓶道:“我乏了,你先回去备热水吧。”玉瓶一听,脆生生笑着点头,科呵呵蹦蹦哒哒往回跑。 楠芹别有意味看一眼玉瓶,转而疑惑看向初晨,今儿事儿她怎么觉得不对味儿呢,又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味儿。 初晨环顾四周,趁着没人时候,拉着楠芹走进一条小道,小道弯弯曲曲,周围长满密实合欢树。叶子虽然掉落了,小路仍被密密麻麻树枝遮盖住阳光。站这里,远远瞧着,看不出有人。但是站这里却正好可以无阻拦看见湖边那些人情形。 楠芹有点明白主子意思了,她这是拉着她偷看?可是看什么呢?前头不过是一个傻子丢石头。 “不是不留她,她性子太直,心里藏不住事儿,所幸别让她知道。” 楠芹听初晨突然解释她直走玉瓶原因,让她意识到此事机密性,态度肃穆起来,明白点头,眼盯盯往那边看。 不一会儿,就见夏达拿着石头往里边凑了凑。楠芹心里一紧,这个傻子,刚才主子一再提醒他不要靠湖边太近,怎么就不听?楠芹思考功夫,听见李嬷嬷也带着人喊,似乎也是劝夏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属于 仍地雷!!!谢谢你鼓励,我懂滴:-d 昨天说好得,结果jj抽我一晚上没上去,全都是52,难不成jj要该卖胶水? 10099 夏达偏不听,似乎越有人阻拦他,他越兴奋,高兴地搬起一颗人头大小石头往湖里扔,因为石头有些重,夏达甩不出去,就往湖边上凑了凑,一使力,李嬷嬷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石头终于被丢了水里,溅出老高水花。 李嬷嬷等人见夏达完好,舒了口气。她赶紧叫人去扶夏达上来,这次硬拉也得拉上来,可不能由着他玩了。 夏达看着水花高兴地拍手,回身冲李嬷嬷等人显摆,岂料脚一滑,人仰壳栽进了湖里。伴随着重重一声“噗通”,岸上人乱了,愣愣,呆呆,慌神儿慌神儿,也有反应嚷嚷着喊救命。 冯氏也不知怎么就附近,听了声飞奔过来,看见落水挣扎夏达,急得尖叫一声。叫人赶下去救,众人禁了声,就是没一个人张罗着下水去救人,也不怪她们,都是旱地里长大丫头,哪里会水。 冯氏可不管这些,口里骂着丫鬟们丧天良,自己冲了过去,抬脚照着离湖近两个丫头屁股,一踹,俩人随即落水了。湖里面又多了两个人翻腾水花儿。 李嬷嬷等下人见状,吓白了脸。冯氏依旧厉害吼:“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下去救人!白养你们吃饭啊,主子受难了,你们谁都甭想活儿!” 李嬷嬷等人正吓得腿软,有人带着会水小厮跑过来。冯氏赶紧叫小厮下水,小厮二话不说跳了下去,随即扯上来一人,从水里冒出脑袋。冯氏定睛一看,大叫:“不是!先救大爷,点。” 几番折腾,小厮终于捞上来夏达。随后,又救上来一名丫鬟。这时候那名小厮看似已经冻得没力气再使,众人扶他上岸。这时候另找一名会水跳了下去,捞了半天,才找到另一名丫鬟。后一命丫鬟被捞上来时候,岸上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冯氏早带着儿子回去换衣裳,请大夫。现场只剩下四名身穿翠衣丫鬟,十五六上下模样。 风止等人捞上来,第一时间带着三个姐妹准备去抬溺水丫鬟,一瞧那丫鬟脸色惨白没有气息,立时明白人死了。风止吓得收了手,呆愣愣看着那小丫鬟尸体,另三个早已吓得退后老远,小声啜泣。 风止叹口气,从怀里掏出自己手帕子将小丫鬟脸盖上。这张脸有些眼生,应该是敏心阁上个月才来那批丫鬟。 唉,可怜她命苦,月钱不曾领就已经芳魂归西了。 风止叹口气,叫人请两个小厮暂时把丫鬟抬走,至于尸体怎么处置,自然要禀明太太之后发落。 楠芹已经被刚才所见惊得不会说话。这夏家太太眼瞧着是位知书达理贤惠夫人,对待下人与人待物,极为体贴热情。刚才狠毒把丫鬟揣进河里人,真是她? 前后反差之大,让楠芹有些没办法相信自己眼睛。 下人命就不是命了么?下人命就贱到要被随便糟蹋了么? 奴仆卖身契确实被主子拿捏着,没个自由;可按照大明朝法度,主子惩办犯错奴仆可以,却不可以随便草菅人命,把下人生死当儿戏。冯氏刚才做法无异于谋杀! 谁不是从普通低等丫鬟做起?许是因为楠芹和那丫鬟身份相同,楠芹和她有种同命相连感觉,义愤填膺道:“她死好冤枉,求姑娘为她做主!” “怎么做主?”初晨墨色瞳仁发出微微光亮,定格楠芹身上。 楠芹鼓起胸脯意欲长篇大论,却发现她根本没什么好说出口。对啊,怎么做主?主子虽然贵为郡王妃,却不是万能。她对刚才溺水而亡丫鬟能做什么主?难道要主子没有任何证据之下,去指责她丈夫亲舅母? 楠芹渐渐地冷静下来,隐忍住她不该有情绪。 “请主子责罚,奴婢多嘴了。” “不怪你,你尚且如此愤慨,何况那些立岸边人呢。” 初晨垂目,带着楠芹回去。进了屋,她叫楠芹取五十两银子,若是有谁来领那丫鬟尸首便给他。 楠芹激动地应下,感激看初晨一眼,才带着银子跑出去。没一会儿,便垂头丧气回来,一脸伤心和绝望。 “怎么?” “她是个外乡人,被伢子贩卖至此,根本没什么亲人。夏家太太早命人卷走她尸体,草草埋了。” 初晨闻言,也悲哀着。她低着头,默默地想什么,一直不做声。 楠芹赶紧劝道:“主子,你别伤心了,这也不是你错。”明明是夏家太太错! “当然是我错。”初晨没想到会连累到无辜,按照她设计,只有夏达一个人落水就行了。 初晨夏家呆越久,越是没办法忍受夏家一家子那么滋润过活。 她们应该寝食难安! 当初晨听说夏达性格喜欢拗着来,心里就滋生出一个主意。初晨发现湖边石头上长满了又湿又滑冬苔藓,人踩上去或许会不小心滑进湖里。她一再强调夏达不许去湖边,其目就是为了刺激夏达性格里拗劲儿。 初晨很想让夏达尝一尝她当初落湖受过滋味儿,管夏达是个疯子,他做什么,或许没有意识。但这不该是他随便伤害别人理由。夏家罪孽,就于夏知命和冯氏明知道他们儿子有问题,不去看管起来,反而还想让他们儿子像正常人过活。 确实,希望儿子像正常人娶妻生子,对于一个父母亲来说确实没什么错。但若为了她疯癫儿子,不顾别人死活硬要逆流而来,就是他们问题了。 凭什么人家好端端姑娘要受着她这个喜好杀虐儿子?凭什么不把下人命当命看? 既然夏达有危险性,会害死人,就该把他当做猛禽对待,终生圈禁笼子里才是。夏达就是冯氏和夏知命引发罪恶源头。 “去弄些香炉吧,晚上给亡者上一炷香。那些钱你叫钟儿拿给儿刚才那个湖边领头丫鬟,我瞧着她似乎府里呆久,还算同情亡者,叫她想办法好好安葬那丫鬟吧。我们不好多做什么,咱们夏府里本来就扎眼,一举一动很容易引起格外注意。” 楠芹应声,心里感激着主子,也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钟儿受了命,便拿着银子去找那个丫鬟,楠芹已经提前帮她打听好了,那丫鬟叫风止。钟儿敏心阁外小心翼翼等了一会儿,才见一个翠衣丫鬟跑了出来,心料她便是风止了。 钟儿将钱塞给风止道:“我家主子听说有个丫鬟为救大爷亡了,特别交代我拿些银子给你,叫你帮忙转给她家人。” “她没家人。”风止哀叹,似乎连她身世也一遭儿叹了进去,她把钱推了回去。 钟儿又塞回去,解释道:“主子说了,若没家人便麻烦风止姑娘厚葬她,或是给那位落水姑娘买药也成。” 风止终于接下钱,掂量了一下,意外重,怎么也有五十两。她这辈子月钱加一起也没这么多。 风止惊讶看着钟儿:“这两件事儿都办好,也多了些。” “哎呀,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吧。”钟儿冲风止挤眉弄眼,贼兮兮小声道:“郡王妃有钱,还差这个,你就妥帖拿着,剩下就留下,总有你们小姐妹们用着得时候。” 风止听钟儿这样说,心里不禁和钟儿近了些。终于笑着收下,并保证会把钱好好地用这两个落水丫鬟身上,也替她们谢谢郡王妃恩典。 这时候院里头传来哭声,钟儿往里头看一眼,瞧着人影攒动,似乎很忙。她拉着风止到一处僻静地儿,小声问:“我听着你家太太也里面?大爷如何?” 风止脸上没什么表情:“发热,大夫刚瞧了,开了几服药。说是要悉心地照料着,熬过两天把寒气逼出去,就能大好了。”风止心中一动,突然冒出个邪恶想法,如果大爷就这么死了该多好,她们这些丫鬟们也好解脱。这样日日担心着自己突然暴毙生活,她真有些受不住了。 钟儿见风止脸色惨白,关切摸了她额头一下,被凉立时缩了收。 “哎呀呀,你是不是也着凉了?些回去休息吧。” “休息?”风止冷哼一声,讽刺道:“会有那么一天,一闭眼再睁不开了。趁着现还活着,得好好伺候大爷才是。” 钟儿听风止话不对味儿,皱眉问:“刚才还好好地,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风止突然盯着钟儿衣裳,料子比她身上穿好许多,连她头上戴着都是足银首饰,风止不禁羡慕起来:“你有个好主子,我们可没有。伺候人也就罢了,这命保不准儿哪天也和这个丫鬟似得,说没就没了。我听说郡王妃是见识过大爷发癫,当时吓怕多少人?她们尚且离大爷远着呢,我们才是近。不怕和你说,我自打五年前就这伺候大爷,和我同一拨来丫鬟就剩下我一个,其她受罚,误伤,死得……总之各样事儿,都不了。” 钟儿讶异:“之前就死过人?” “我不知道,”风止还是有些戒备心思,不敢妄言,可想到自己以后也可能落下这个命运,也就不忌讳了。心一横,决定趁着能说时候说。“我知道,出意外身亡,足有六七个了。别论那些被伤着碰着。” “天哪”钟儿瞪圆了眼睛感慨。这时候突然听见脚步声,俩人赶紧往偏僻地方躲儿。 风止听见老爷动静,不敢再和钟儿多言,若是被谁发现她出来久了,也要被罚,遂匆忙和钟儿告辞,跑进了敏心阁。 …… “他竟然害死这么多人!”钟儿气愤和初晨学完钟儿话后,勿自地先感慨起来。 楠芹附和着点头。 “他就是个疯子,也该死。”钟儿继续骂道。“也怪夏家老爷、太太,怎么不把他圈住了。” “自然是舍不得。”楠芹叹口气,孩子不该这样溺爱,何况这个孩子是个暴虐疯子。这不疯时候都死人,何况疯癫时候。 “杀人偿命,没人管,也有天报。自作孽,终不可活。” 初晨看向钟儿,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她既这样苦,你该常和她走动走动。” 钟儿见自家主子和她一个鼻孔出气,别提多有底气了。她和玉瓶向来是丫鬟里头仗义,谁不知道?拍拍胸脯保证下了。 晚上,待伺候主子睡下了。钟儿跑到楠芹房里,她不想玉瓶心眼大,什么东西进去就出不来。钟儿是个心思缜密,她过后寻思主子话,总觉得主子话里有话,所以来找楠芹商量。 楠芹不敢保证推敲对,就把自己想法说给钟儿听。钟儿觉得理,心思忐忑睡了。第二天一早儿,她便去找风止。可巧风止刚伺候完夏达,和李嬷嬷换了活儿,回去歇息。 风止看见钟儿又来看她,心里高兴,带着她进房里,给她端茶倒水。 “他怎么样?” 风止冷哼一声:“烧得糊涂,乱说话。昨儿个太太哭到黄昏才走,临走前连带着把李嬷嬷和我们几个丫鬟好一顿训斥。当天那几个场丫鬟都被打了二十耳光。所幸我是之后赶过去,躲过一劫。” 钟儿感慨几句,低头和两口茶润嗓子,干咽下几口唾沫。她眼珠子转了转,才瞅着风止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了他该多好啊,正经做个丫鬟,到了年纪就被恩典放出去,嫁个憨厚农夫,生儿育女,多好生活。” “哼!哪里敢望想这些。现便是够好了,他病着比不病时候老实,没力气闹腾。” “也是啊,这么病着,也就没力气闹腾了。”钟儿撅嘴,见风止没对她话上心,也便放弃了,随口跟着叹了句。 风止闻言一愣,眼盯着钟儿。 钟儿被看得发毛,问她怎么了。 风止谨慎环顾屋子周围,突然严肃道:“你说若是他真病死了,太太会不会责罚我们?赖我们把他弄死?”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了之前因为闹心落下那一哦。 101100 钟儿想了想,摇头道:“我们主子说,人作恶太多,总会被收拾,没人收拾,天也会收拾他。他病死了,干你们什么事儿。就算你们家太太发怒,也不该牵连你们这些无辜,我保证我主子会替你说情。她找不出错,就算罚,你大不了挨两下板子被罚出去。你放心,等你出去了就找我,我照应着你。” 风止哀怨垂眸,点点头,默默地抹眼泪。哭着哭着,突然爆发,抱住了钟儿。钟儿思及风止可怜之处,也同情落泪了。俩丫鬟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才止住了泪,各自分开。 当天夜里,风止和另一个丫鬟当值照顾发烧夏达。时至深夜,风止叫那个丫鬟先去休息,她一个人照料。 等丫鬟走了,她便将正对着夏达一处窗口开了缝,冷飕飕北风立即吹了进来。风止抖着手,将夏达身上被子扯下来。夏达正烧得迷糊,也觉得热,被风一吹反而露出舒服表情。 风止将被卷起披自己身上,就床边坐着,冷冷看着夏达吹冷风。 她口里念着:“大少爷,您千万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我算看透了,再这么过下去,早晚有一天就是我死,左右也是没命,我为什么不拼一拼?您就这么一直病着吧,老老实实多好,也省了我和我姐妹们再为你丧命!” 等天亮了,风止关了窗,将被盖夏达身上,另给他擦了身子。这一切都做好了,她便去叫那个丫鬟起来,等着李嬷嬷来换人。 天一亮,李嬷嬷带着四五个丫鬟端着热水进来,她见床上夏达仍旧睡着,和昨晚她走之时没什么异样,撇撇嘴打发走风止,叫人继续伺候夏达。她则坐桌边,享用茶水点心。等过了早饭时候,李嬷嬷命人把差点撤了,自己坐床边,拿着湿毛巾为夏达擦手。这时候冯氏和夏知命进门,李嬷嬷赶紧笑着起身迎接。 冯氏见李嬷嬷悉心照料着夏达,眼里流露出对她几分赞许。她一边问李嬷嬷夏达情况,一边伸手向夏达额头探去,竟然比昨儿个还要发烫! 冯氏心料不好,赶紧叫人去请大夫。 夏知命也忧心起来,皱着眉头瞅着床上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觉得莫名祥和,安静。为了这个闹腾儿子,他做了多少违背良心丑事?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真希望夏达可以就这么睡死过去。 不!达儿是他唯一血脉,作为父亲,他不该有这等龌龊想法!夏知命不停地心中自责,不敢去看夏达,扭过身去,面对着墙。 大夫给夏达把脉之后,面露难色。迟疑看向冯氏,不知道如何开口。冯氏一再催促之下,大夫无力地摇头叹息。 冯氏见状,差点没背过气去,硬被人扶着挺下来。她喘不过气,就硬逼着自己张大嘴巴吸气,又怕自己糊涂,叫人捏她胳膊。小丫鬟们哪儿敢,哆哆嗦嗦伸手碰了冯氏衣裳一下,立即收了收。 冯氏大骂她们没用,这一骂,气儿倒比之前平稳了许血多。 冯氏狠狠地瞪向大夫,骂他道:“前儿个你和我说什么?你说他无碍,熬两天就好。怎么才过两天,你话就改了?难不成你把我儿子医死了,推卸责任?” 大夫赶紧跪地求饶:“夫人,小万万不敢啊,试问小为夏府上下瞧了多少年病?心里早把老爷夫人当做小再生父母,哪敢做这等不孝不义之事。小前话说是只要大爷熬过两天退了热,便无碍了。按理说大爷用过药会好,谁知会这样。”大夫没办法,叹气。“小无能,请夫人责罚吧。” 冯氏气得不理那大夫,打发人赶走了他。另叫人去请宫里头刘御医,他号称圣手,是他话儿子或许有救。 冯氏急得不像样子,看夏知命呆那里,肚子里立时生了一肚子气,哭他不关心儿子。夏知命回嘴,俩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 初晨进门时候,正碰见二人吵架情形。她轻咳了一声,心里有些后悔进门没叫丫鬟传话,本以为夏达病房是安安静静不好吵闹,岂料竟是这样热闹。 冯氏这两日苦恼之时,没少找初晨吐口苦水,这功夫见她来了,如临救星,抱着初晨哭起来。把刚才大夫话儿学给初晨。 初晨微有些讶异看着正躺床上发热昏迷人,真没想到事情发生这样。 初晨自然要安慰冯氏,“咱们等着刘御医来,或许那大夫学业不精,误诊了,弟弟还有救呢。” 初晨话说到冯氏心坎了。有个人认同她,和她站同一立场上,这种感觉让冯氏安心不少。情绪渐渐缓和着,把所有期望寄托那位即将倒来刘御医身上。 不一会儿功夫,外头响起了杂碎脚步声,人未到,先听见秦王妃连连叹息。 “我苦命侄儿哟,这是怎么了。” 秦王妃话音刚落,就进了屋,扑到夏达窗边抹眼泪。冯氏见状,也跟着哭起来。怀璧和夏知命赶忙上前劝慰。二人方止住了哭。 冯氏见秦王妃带了怀璧来,反而没带来她那两个媳妇,料知秦王妃怕她们怀孕被病气冲撞了。她叫怀璧这么个郡王爷替两个媳妇来,也算顾及着她面子。 还是自家姐姐亲! 冯氏心里感动,激动地握着亲王妃手,秦王妃将另一只手也覆冯氏手背上。 怀璧象征性看眼床上躺着人,目光毫无感情扫过,转而落初晨身上,渐渐地柔和起来。怀璧微微勾起嘴角,凑到初晨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我来接你回去。” 初晨惊讶看一眼怀璧,又示意他看向吕氏。现这样情形,保不准一会儿会出大事儿,他们怎么可能走得了? 怀璧牵住初晨手,拉着她到外面。 “走吧。” 初晨一愣。 怀璧提醒道:“想想你身份,你不适合呆这里。” 初晨有点明白怀璧意思了。她不舍得往屋子那边望,她很想留这,她想知道夏达病到底有没有救,他想看夏知命夫妇失去爱之时,哭天抹泪情形。 自己儿子死了,晓得伤心难过。当他们连累陷害别人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是父母掌中宝? 怀璧误以为初晨担心冯氏,不舍得走,拉了她衣袖一下。 怀璧耐着心思,语气十分柔和,哄她道:“自有母亲呢,你且安心吧。”怀璧见初晨依旧呆望着,不动,咳了一声,口气突然强势道:“我今儿个来就是接你回去,和他有没有病没关系。怎么,你也得跟我走,有理由也站我这头。” 初晨头次见识怀璧这样任性霸道,好笑看着他,问他何故。 怀璧一边拉着初晨往外走,一边解释道:“其一,你离家太久,抛夫弃夫子足足五天了,其二,可就是老规矩咯,你是妇,进门头一年碰不得衰事儿。理由够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其三……” “够了!”初晨低低浅笑,答应了怀璧。初晨意欲回去告辞,又被怀璧拦了下来。怀璧面露几分得意,挥了一下手,小厮锦衣立马会意,跑进屋子里去回话。 二人归至秦王府后,两柱香功夫,锦衣来向二人回话。 “郡王爷、郡王妃刚走,那刘御医便来了,俩手指头往夏家大爷手腕上一按,他就说‘多三天,准备后事吧。’当时就吓晕了夏家太太,夏家老爷细问那刘御医,那御医只说了一句‘寒风入骨,没救了’,再没言语。他带着提药箱小童走了,连诊费都不曾要。王妃还叫我给郡王妃传句话,她今儿个不回了,明个儿再说,只管知会世子妃、二奶奶和几位姑娘们这两日定省不必麻烦了。” 初晨点头,打发走了锦衣,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她有点不太敢相信,那个杀他暴虐疯子,任谁都难控制疯子,就这么没了?可回头想想,她当初也就那么简单地没了。很简单,被一推,人进了湖里…… 次日中午,初晨正打瞌睡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夏达亡了。 传说当天夏府哭声震天动地,半个京都城人都听得见,哭声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止住。 夏家夫人冯氏是连哭晕了三次,第四次终于晕死过去,次日再醒来时候手脚不听使唤,起不来了。夏达丧事是由夏知命一手操办,秦王妃从中协助。 料理丧失之后,秦王妃终于松了口气,连日来夏府见闻各类哭哭啼啼,已经让她情绪低到了极致,再这样待下去她非得老上十年不可。 秦王妃准备来瞧过冯氏之后,便告辞。 冯氏这两日修养比之前好些了,手脚倒是能动了,精神却一直不大好。也难怪她,唯一儿子,夏家唯一命根子,没了。彻底断了冯氏活着希望。 冯氏听说秦王妃要走,哭着点点头。秦王妃可怜她,又劝了她几句,冯氏哭得历了。 “先是老爷子抛下我们,然后是达儿西去,偌大府邸里就剩我们两个老不死,有什么意思。所幸扯三尺白绫,我也随达儿去了吧,免得他黄泉路上孤寂。” 冯氏说完便要下床,被秦王妃赶紧拦下了。 “伤心归伤心,可不许做傻事。他人走了,咱们还得活着。难不成你要拉着你丈夫一起死?” 秦王妃对于冯氏不懂事,有些不耐烦了,语气里冷了几分。冯氏见秦王妃不悦,也不敢多言,低着头认错。秦王妃无奈地叹口气,又劝权了她几句,方离去。 人一走,冯氏又哭起来。丫鬟们上来劝,全被冯氏骂了回去,再没人敢劝慰冯氏,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听冯氏哭。 冯氏哭够了,哭累了,哭得全身没力气了,才半死不活软趴趴躺床上。 夏知命料理完杂事后,第一时间来瞧冯氏。眼见着妻子病怏怏懒床上,呼吸有气无力地,夏知命心里酸楚,心疼抱起冯氏,哄着她,一心劝慰冯氏好好。 “没有孩子,哪里好?”冯氏掉泪,语气惨兮兮。“咱们不孝,我不孝,没生出个争气儿子。父亲他老人家弃我们而去,也是瞧着咱们这辈没指望了。若是达儿不傻不疯,是个顶顶聪明孩子,和怀璧似得,他会舍得走?他是觉得无可留恋了,对我们失望了。现好了,父亲走了,达儿也走了,这个家呆不下去了,散了,都散了吧。” 夏知命皱眉,气道:“你说什么混话!” “哼,我说混话?”冯氏反问夏知命:“我说不对么?就是对,你才这样气吧?戳你心窝子里了吧?我问你,我给你纳了那么多小妾,你为什么不睡?你若肯要她们,咱们夏家有个正常孙子,父亲他老人家也不会走!” 夏知命白一眼冯氏,骂道:“你太不可理喻了。父亲离去,分明是为了还母亲死前遗愿。你这妇人,撒起泼来谁都赖,竟把这事儿和我睡不睡人扯关系,全天下嘴都长你这了,你怎么说怎么是?” “我怎么不对?古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夏知命狠狠地摔下茶杯,瞪锋实验,二话不说,抬脚走了。冯氏见他如此,又气又恨,接着嘟囔了几句。没,没等到夏知命回来。 当天夜里,夏知命同时睡了三位冯氏给他纳得通房。紧接着两天,也是;且每天人各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微黑掌柜,感谢你一直鼓励,铭记心 还有默默支持我妹纸……我也 102101 “老爷这两日做什么去了?”冯氏忍了两日,终于忍不住问起夏知命行踪。这都三天了,往常他们俩闹变扭时候,夏知命早来和她讲和了。 “老爷,老爷他这这两日都姨娘们那边。”王嬷嬷磕磕巴巴回答,边说边观察冯氏脸色,语气渐渐地弱了。 冯氏“啊”了一声,失落垂下头。这是怎么了,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候,本该高兴,可她根本高兴不起来,心里头还泛着浓浓酸楚。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自己难受,心揪着疼,没办法呼吸。 奇怪,丈夫去睡姨娘,这不正是按照她期待去做么?她有什么可吃醋难受。 冯氏深吸一口气,扯开干裂嘴唇,笑了。 王嬷嬷打从冯氏十岁时候就跟着她了,主子心里有多不痛她自然明白。叹了口气,心里替冯氏抱不平。哪有女人愿意把男人往外推?如果不是为了子嗣,主子不至于牺牲至如此地步。论起那天吵架事儿,到底是自家主子做得过了。 老爷身子再这么闹下去,夏家走得不单单是大爷一个人了。 王嬷嬷心里愁,她知道冯氏性子倔,有时候认准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这次事儿,她必须要劝一劝冯氏,千万别再闹下去了。 王嬷嬷尴尬道:“太太,老奴没敢全说,您可要挺住喽。” 冯氏蹙眉,怨道:“怎么连你也吞吞吐吐,有什么话管说!” “老爷天天睡三个人,还是,还是一块儿。”王嬷嬷尴尬道。 “什么!”冯氏惊叫一声,剧烈咳嗽起来。 王嬷嬷赶紧拍冯氏后背抚慰。 冯氏连饮两杯浓茶之后,方冷静下来。她原以为夫君真对他话上心了,原来和她怄气。 冯氏躺床上,不作声苦笑。 天色渐晚了,冯氏喝下小半碗燕窝粥,便被丫鬟扶着躺下来,她吩咐王嬷嬷去夏知命那边瞧瞧。不一会儿,王嬷嬷连滚带爬跑回来,告知冯氏夏知命刚回来便叫到了六个通房进屋。 冯氏一听,气得发晕,当时就瘫了床上。 王嬷嬷一边焦急地扶着冯氏坐起来,一边询问办法。冯氏捂着胸口吩咐王嬷嬷去阻止夏知命,他再这样下去,早晚会精人亡。 她一个女人,剩下只有丈夫了,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活? 王嬷嬷立时带着几个人出去了,冯氏没力气趴床上捂着胸口等消息,等了半晌不见人回来。冯氏叫个丫鬟去瞧瞧情况。不一会儿,小丫头回来了,脸上带着恐惧,胆战心惊告知冯氏王嬷嬷等人惹怒了夏知命,被下令圈禁了。 王氏闻言,哇吐出一口血来,人晕了过去。众丫鬟赶紧请了大夫,煎药,服侍冯氏把压惊汤喝了,睡了一晚之后,冯氏果然好些了。早上王嬷嬷被放出来后,听说冯氏昨儿个吐血,第一时间来瞧冯氏,后来听说冯氏不过是一时抑郁集聚所致,没什么大事儿,方舒口气。 冯氏见王嬷嬷被放出来,心里一酸,抱着王嬷嬷痛哭起来。 王嬷嬷晓得冯氏心里苦,也跟着哭。 王嬷嬷规规矩矩跟着冯氏几十年,安分守己。冯氏十分仰仗她,府里上下也因这层关系都会给王嬷嬷几分薄面,连秦王妃都会尊称她一声“老姐姐”。 夏知命居然毫无理由圈禁王嬷嬷一夜! 冯氏气不过,闹着要去找夏知命理论,被王嬷嬷拦了下了。 王嬷嬷晓得夫人为她抱不平,主子有这份心足够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事情加僵化主子和老爷关系。左右她昨儿个被圈起来,也没受什么苦,半夜里反倒有几个小丫鬟给她们送碳送水好生伺候着。 王嬷嬷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冯氏。她轻声道:“我好太太哟,咱得想个法子,不能让老爷这么闹下去,身子要紧哟。昨儿个我瞧老爷这拗劲儿还呢,不好劝,这事儿还得麻烦老爷姐姐去。” 冯氏皱眉头想了想,点头。丈夫脾气他了解,爱犯倔,这回恐怕是真把他惹毛了。她去和他说,一旦控制不了情绪,无异于火上浇油;换做秦王妃就不一样了,夏知命听她二姐话。 既然决定了,冯氏立即派人去请秦王妃。 秦王妃得了消息,二话不说立即坐轿子来教训夏知命。秦王妃先把夏知命领导冯氏房里,赶走了多余人后,对着夏知命劈头盖脸一顿骂。夏知命起先回了两句,引得秦王妃愈发火大,滔滔不绝训了他小半个时辰。说道夏知命终于认错了,秦王妃方止住话。 于是屋子里瞬间陷入诡异安静。 秦王妃见夏知命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心软了,叹息道:“赌气可以,却不可伤身,你们两个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不好?” 秦王妃转而训斥冯氏,可到底碍于对方是女子,口气轻了许多。“也有你不对,你先前对他说得那是什么话?父亲去西域,就是为了圆他多年夙愿,和你们半点关系都没有!说来说去就出子嗣问题上,达儿走了确实可惜,可那是命,怨不得谁。你这样怨天怨地,有用么?难不成你们夫妻俩想一起随他去了不成?闹什么闹,都给我好好过日子!” 秦王妃见夏知命垂目,知道她这个弟弟晓得错了,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开口承认,便暂时打发夏知命走了。独留下冯氏说话,冯氏一直抹眼泪,秦王妃好言劝了几句,也顺便点拨冯氏几句,一再强调她不准再说那样话伤夏知命。 经秦王妃这么点拨后,冯氏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作为太强势了。她总以为自己牺牲很大,她觉得自己‘贤惠‘为夏知命找来那么多美女姬妾,夏知命就该承着她好意。夏知命不愿意,就是枉费他苦心。 说到底是她太自私了,所有事情都从自己想法考虑,根本没有顾及丈夫感受。 冯氏心里万分后悔,哭着点头,感激给秦王妃赔礼。 秦王妃见她识趣儿,耐着心思哄她几句,冯氏果然渐渐地好转一些了。 秦王妃叹口气,软语道:“不是我说你,你嫁进夏家这样人家真真是你福气,上面公婆不为难你,我们三姊妹也打从心眼里疼着你和弟弟,从没有亲近里外之分。当年我陪着母亲和弟弟相看你时候,我眼盯着弟弟瞧你第一眼就脸红了。打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这门亲事准成。他这人聪明,也爱认死理儿,性子像极了父亲。从你们婚至今,这么多年了,他由着你闹腾,心全你一个人身上,他对你什么心思,你该明白。子嗣事儿他心里也苦,也急。可他和你抱怨过半句么?” 冯氏对上秦王妃颇具深意眸子,心中一凛。是啊,按理说肚皮不争气是自己,生下疯儿子也是自己。这么多年,夏知命从来没因为这事儿怨过她。可她却……冯氏羞愧无地自容,悔恨泪水翻涌而出。 “二姐,是我错了。” 秦王妃笑着拍拍冯氏后背,按理说她不该多嘴去管弟弟家务事,可今儿个闹成这幅模样便由不得她不插手了。所幸这个弟妹还算听她,听进去就好。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冯氏认错后,也要有个态度。关于她不停纳姨娘通房事儿就得第一个叫停。“回头我便把那些没用遣散了,可这几日光他……也有十五个了,这些都留着?” “暂且留着吧,等过些日子叫大夫把个脉,确认之后再说吧。”秦王妃说完话,想了想,又道:“人不要留多,以他性子,一两个就够了,人太多反而惹他烦。这姨娘选择你可要留心,要挑合他心思,性子好知进退,将来就算她有了身孕,也不能叫她翻上天去。” 冯氏听见“孕”这个字,莫名内疚和难受。恨自己肚皮不争气,低头不做声。 秦王妃瞧明白她想法,好言劝道:“你们年纪才多大,还有机会,等过个四五年再不济,咱们总归会有个办法,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从三妹那里过继过来一个。” 冯氏听这话有了希望,感激握着秦王妃手,说了很多感谢话。 秦王妃无所谓笑了笑,拍拍冯氏手背,嘱咐他好生照顾好自己,便带着人走了。 当天下午,冯氏便依从秦王妃主意,把那些乱七八糟通房全打发了,只留下先前夏知命刚睡过十五人。以前冯氏选美妾,管挑漂亮,倒没怎么去注意每个人具体长相。这次得见这几个人,竟发现其中一位叫马玉兰,十七岁,眉眼颇有她当年风采。冯氏对其问话,暗暗观察其性格举止,性子温婉,脑子也算聪明伶俐。冯氏心里有了主意,等她观察几日后,若没什么问题,便有把马玉兰提作姨娘意思。 初晨得知夏达病死之后,心里并没有向她预期那样畅,即便是后来听秦王妃说夏府里闹出乌七八糟事儿,她还是没高兴起来。 初晨总觉得她这双手沾血了,不干净。 怀璧敏锐发现自己妻子这几日心情不大好,遂日日对公事“偷懒”,早早回家照看媳妇,想法设法逗她开心,给她弄各式样稀奇玩意儿。 这日怀璧归来,见初晨卧榻上瞅着天棚发呆。衣裳没脱,便凑到自己媳妇身边,用冰冰凉手指捏她脸。 初晨打了个激灵,叫着坐起身,埋怨看向怀璧,冲他撅嘴以表示自己不满。 怀璧被初晨俏皮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接着伸手捏。 初晨用自己温暖双手握住他冰凉手,给他取暖。 怀璧感动,一双眸子里闪烁出炽热。他抬起手,戳一下初晨脸,调笑道:“再不听话,把你这张小脸捏肿,谁叫它不会笑?” 初晨被逗乐了,仰头问他:“你舍得么?” 怀璧顺势搂住初晨,叹道:“真舍不得。你瞧瞧你,已经有我这样好夫君了,平白无故愁苦什么?有什么事儿比为夫重要?” 初晨闻言眼底一沉,嘴上嬉笑道:“对对,夫君重要,夫为天嘛。” 怀璧低头看初晨一眼,眸子里浮现出几分沉郁,随即被他温润笑容所掩盖。 怀璧叹口气,抱着初晨一会儿后,便陪着初晨一起到秦王妃那里定省。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夏家事儿,大家有争论。有关女主事儿,也有争论。 这篇文其实作者有多想法,想表现出每个人境遇和矛盾,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人,有时候也有可怜地方。 不过似乎并没有表现好,望亲们见谅。 鱼写文这块,是个手,要改进地方很多很多。 这篇文结局是he,请放心! 夏家虐点也完了,同情夏家也请放心。接着就是周家那边了,也了。周家老太太计划内,请放心。 103102 高敏打从怀孕之后,便不操心府里家务事,整日无事可做,便早早去秦王妃那里讨好婆婆。谁叫她怀孕了,肚子里有位尊贵王府继承人,任谁都对她陪着十二分小心,连秦王妃对她态度也比往常亲昵许多,高敏正好趁此时机好好享受被众星捧月感觉。 只可惜她样样得意,却有一样事儿令她不舒心,那就是她丈夫怀恩世子。自从她被诊断有了身孕之后,怀恩再没进她房里宿过。每日倒是来看她,可态度不冷不热不亲不近,令她好生难过。也因她有孩子,丈夫不住她房里尚情理之中,高敏叫不得苦,只能哑巴吞黄连受着。 或许是因她缺少从丈夫那里得到疼爱,所以愈加羡慕别小夫妻恩爱。 今天,她又早早去秦王妃那里,被告知秦王妃还休息,便等花厅。不一会儿,怀亮夫妇互相搀扶着笑着进门。高敏见状,禁不住生了羡慕嫉妒之意。而怀璧和初晨到来之后,她妒意集聚到顶点,爆发了。 秦王府统共就三对夫妇,人家一对一对卿卿我我,唯独她一个人孤零零。高敏难受,委屈,就像找个出口发泄。她不敢惹怀璧和初晨,怀璧本来就性子厉害,惹不起,又是护妻厉害主儿。所以高敏就把脾气撒到怀亮夫妇身上,谁叫怀亮是个庶出,身份低贱呢。 高敏趁人不注意,撸下手上金镯子丢到顾氏身边。她假意惊叫了一声,让顾氏丫鬟平乐给她拣镯子。平乐赶紧拾起镯子伸手送到高敏面前,可巧高敏突然端起茶,俩人胳膊互相一撞,茶水洒满地。 高敏哎呦叫了一声,她身边大丫鬟春日见状,厉声吼向平乐,纵然平乐跪地求饶,春日也没有放过意思,狠狠地挥舞手臂照着春日脸蛋啪啪两下,平乐白嫩小脸蛋上霎时起了嫣红五指印。 “这——”顾氏气得说不出话来,意欲和高敏理论。高敏此时正冷着脸看她,摆出一副迎战架势。 怀亮一瞧要闹气来,赶紧拉住媳妇,给顾氏使眼色。 人家贵为世子妃,肚子里怀着世子爷种,哪里得罪得起? 顾氏狠狠地瞪一眼怀亮,恨自己丈夫没出息。她也有了身孕,日子比高敏久,凭什么她就要受这份闲气?顾氏心里不服气,无奈身份地位悬殊,只得咬牙,忍气吞声。 怀亮瞧出媳妇不满,笑嘻嘻旁边哄着,拉着她手。顾氏赌气,不动声色转身去和弟妹初晨说话,冷了怀亮,弄得怀亮很是尴尬。 高敏遂了心意,心气儿好多了,假意打了个哈欠。秦王妃屋里婆子见状,赶紧叫人伺候着高敏回去休息。高敏给那婆子一记赞赏眼神儿,得意洋洋带着丫鬟婆子们走了。 顾氏这才敢冷哼一声,发泄心中不满,叫人赶紧扶平乐回屋去。 怀亮担心顾氏气性大,影响肚子里孩子,小心赔笑,说几件外头趣事给顾氏听,权当做他赔不是意思。 “现和我说这么多,也不怕弟弟、弟妹笑话,才刚她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大嫂一个女人,我能说什么,再说——” “好了!”顾氏委屈,抹起眼泪来,不过也只有一小会。顾氏是知道怀璧不喜高敏,才敢他们父亲面前表现真实地情绪,若换做别事儿,她可不敢吭声掉泪。 怀璧见顾氏抹泪,果然有几分同情之意,凤目微微上扬:“有她难受时候。” “什么意思?”怀鸥早悄悄地进屋,因瞧着闹得欢腾,就躲丫鬟后头站着看热闹。见这戏唱完了,他乐呵呵跑出来。对怀璧话好奇,故而忍不住发言问。 怀璧抬头扫一眼怀鸥,风轻云淡说道:“大哥房里喜事多呗。” “什么喜事?” “不知道。”怀璧冲怀鸥扬眉,轻笑。 怀鸥不高兴撅起嘴巴,闷闷不乐坐怀璧身边,乱哼哼。显然他像猪一般叫声没有吸引到怀璧注意,不高兴了,揪着怀璧袖子不放,非要怀璧讲讲他话里缘由…… 没多久,怀山世子房里传出一条喜讯,通房丫头斑儿有身孕了。 这之后,又听说秦王妃把斑儿提作了姨娘,并叫斑儿到她院子里边伺候,说是伺候其实不用她干什么活儿,不过是秦王妃眼皮子底下养胎罢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人都爱懒屋子里不爱动,日短夜长,日子过得倒也飞。转眼到年底,夏家那头突然传来姨娘有孕消息。 初晨也接到了初莲来信,初莲过年之后就临盆了,等做完月子之后,她和丈夫王成便会入京,适时她们姐妹便可以团聚了。 “看这信中意思,莲二姐和二姐夫以后是要留京了。” “嗯?”怀璧正写奏折,听初晨话,笑着放下毛笔,拿过信来读,轻笑道:“原来这位河营都参将王成是你二姐夫,我倒给忘了。太子爷如今吏部磨练,年底刚调整几名官吏任免。虽说工部那桩案子牵连官员人数太多,以致京畿官员数量不足,这么久了,还有好几个位置空着呢。他没办法了,如今有点能力都被他给调进京来。你这位二姐夫还算有两把刷子,逃不过他眼,何况还有镇南候举荐呢。” “他这是要升官?”初晨多少了解一些朝廷势力派系,无非是官员各自站队去支持有能力皇子,以图皇帝百年之后,他们可以继续升官富贵,地位稳如泰山。 “嗯。”怀璧回答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看来王成升迁是被百分百定死了。举荐王成镇南候是三皇子派系人,而亲自应下提升王成人又是太子。那他会站那一边?太子还是三皇子? 这男人若斗起来,可比她们女人复杂多了。初晨有点搞不懂。 让初晨搞不懂还有三皇子这边。据怀璧所言,他不是不举了么?他这种没办法给皇家留后人能继承皇位?难不成那些支持三皇子大臣还不知道?绝不可能!皇宫里有什么事儿能瞒住,这事儿连她都知道了,那些大臣们不可能没听到风声。现支持三皇子官员数量足以和太子爷抗衡,已经完全说明了一个问题,三皇子绝对没有被怀璧吓得‘无能’。 如此推敲起来,当初三皇子分明就是陷害怀璧,令他白白被圈禁,守了半年陵墓…… “你想什么?”初晨思绪被怀璧话突然打断。 初晨被怀璧看得脸一红,磕巴道:“你当初说三皇子事儿,是不是,是不是……” “啊,被你发现了。”怀璧勾起嘴角,起身走到初晨身边,暖暖笑容里带着丝丝温柔,附身,炙热唇掠过初晨额头。“抱歉,当时没将真正事实说给你。实是因为‘真相’太难解释了。” 初晨抬首看他,眯眼问:“现呢?” 怀璧摩挲着下巴,似乎很正经思考,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对初晨浅笑:“复杂。” 怀璧眼见着初晨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心疼把他搂怀璧,拍拍她头,叹息道:“我不想让你为朝廷那些腌臜事儿心烦,你只要乐乐就够了。你啊该一心一意和我过日子,何苦为那些破事儿扰了你兴致。” 初晨没料到怀璧会突然说这些话,心里一暖,眼睛渐渐地湿润了。待怀璧蹲□子,看他满心疼爱人时,佳人已泪流满面。 怀璧笑着给初晨擦眼泪,骂她没出息,他才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话而已。心里头真正话,真正誓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傻丫头,你这样哭,还叫我怎么敢继续说下去…… 到后,初晨还是没弄明白怀璧是站那一头,又或者怀璧心向哪一派系。不过从表面上看来,怀璧得罪过三皇子,也闹过太子,似乎两派都和他没关系。但是初晨总觉得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怀璧是个心中有主意聪明人,他绝不会傻到把他后路全堵死了。 说到底,这朝廷事她一个女人掺和不了什么,想不明白也就暂且抛之脑后了。 除夕刚过,按例四品以上诰命需进宫朝拜太后、皇后。初一这天,初晨和高敏跟着秦王妃进宫参拜,众诰命被太后、皇后留下来赐午宴。初晨碰见了平西王家两位郡主,一位年纪十三上下,另一位八岁左右,个个精灵漂亮。两位郡主和文都郡王关系还算要好,自然对初晨好奇,早等着见面这日。俩姑娘热络一左一右围上初晨,问东问西。俩姑娘人不大,问题却很刁钻,总爱问一些初晨和怀璧相处事儿。初晨红着脸不好回答,两位郡主就缠着闹她。 平西王妃笑着来解围,向初晨道歉道:“别理她们,被我宠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两位郡主可爱紧,难不得太后娘娘如此宠爱她们,谁见了都喜欢。” 初晨早听说平西王家两个姑娘受太后宠爱,早早被晋封了郡主头衔。正常皇家子嗣都是成婚或者成人之时才可以受到晋封。 平西王妃闻言笑了笑,却并不是发自内心高兴,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忧郁。 初晨见状,不欲多言。岂料平西王妃突然向初晨问起周逸事儿。 初晨微有些惊讶,询问之下方知,原来周逸和平西王妃三子朱怀朴同国子监,二人似乎已成了莫逆之交。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考试。。。。。。。。s,赶出这一章是多么滴不容呀 104103 初二,初晨和怀璧带着礼品回门看望魏氏。 魏氏欢喜极了,这些天她可是数着日子熬过来,就盼着初晨归宁这一天。周遨外地不能回来,周逸一直住老太太那边,三房就剩她自己,这一过节,看着人家大房二房子孙热闹,心里免不得羡慕,愈加思念女儿和儿子。 眼看着周逸、周遨俩孩子大了,魏氏有心操心他们婚事。正好初晨来了,她便提了提。 “老太太对四哥是一百个上心,您不必操心了。”初晨想起日前进宫平西王妃说过话,笑道:“等四哥得了功名再议吧,好多家姑娘等着她呢。” 魏氏问她何故,听说事情经过之后,她欢喜笑道:“这里头有事,若不然平西王妃会无缘无故和你提起他?保不齐是看上了,如果真能成,或许有懿旨指婚呢。” 初晨想起平西王妃神情,有些拿不准,劝她母亲别抱太大希望。“两位郡主如此得太后宠爱,只怕太后娘娘另有心思。” “你是说和亲?”魏氏微微惊讶,细想想也确实有这个可能,前朝也有这样先例。魏氏叹口气,一笑而过。既然周逸婚事由不得她操心,她也不必多想,随缘吧。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时候再说吧。 魏氏正欲带着初晨和怀璧去老太太那边吃午饭,怎料怀璧突然被太子爷派来人叫走了,就剩下她们娘俩去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屋里正热闹着,大房二房儿子媳妇们全,大姑娘初雪和高晓也,一家子人许久没见到初雪,热热闹闹围着她问东问西。初晨看眼初雪腰,比上次见细了,原本肉嘟嘟脸蛋瘦没肉,倒把之前看不见颧骨凸显了出来。高晓还是当初那个样子,温和笑着应付大家,看着温润如玉,不过,初晨看得出他笑容里有多假、多不耐烦。 稍不留神儿,俩人眼神儿撞上了,初晨从高晓眼睛里读出了探寻意思。 高晓目光和初晨相撞那一刻,本能逃离,又看回去,冲她礼节性笑了笑。高晓特别朝初晨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找到他想见人,神色微有些失落。 初晨和魏氏见过众人,特意向初雪、高晓问好。 初雪向初晨请礼之后,替众人问:“郡王爷呢?” “正要向大家告罪呢,他临时有事先走了,临走时一再嘱咐我向你们赔不是。”初晨不动声色看一眼高晓,笑着回道。 高晓一脸落寞,提不起什么兴致说话,闷闷低头吃茶。 初雪赶紧笑道:“可惜了呢,也罢,以后再见吧。咱们都住京都城,可见时候多着呢。” 初雪客气说完这话,见初晨再没多说什么,笑了笑,也不敢强打话头儿。她今日来,一是看看家人,二是好好嘱咐妹妹初雨。初雨再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婆家不比娘家,很多事情都要忍气吞声;事儿做好了没人夸,做错了众人骂。这里头经验学问大着呢,她失败了,可她不想她宝贝妹妹重蹈她覆辙。 老太太倒是拉着初晨亲昵了好一阵,只可惜不管她如何热情,初晨对她态度永远是敬爱有度,带着淡淡疏离。 老太太面上不改色,心里早连连唉声叹气了,到底是被她冷落了十多年丫头,和她不亲。可转念想,纵然初晨不和她热络、讨好又怎么样?好歹这丫头姓周,这儿是她娘家。她和周家永远连着一条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说管她亲不亲,以后周家有事儿得她就得帮忙。 初晨不知道老太太低头想什么呢,不过她猜肯定没想什么好事儿。她见八妹妹初霜自己座哪儿解九连环,笑着去凑热闹。魏氏也跟着初晨坐那边,初晨提醒了初霜几句后,坐正了身子向母亲问起张氏病情来。 魏氏摇摇头,那种蛇蝎女人她才懒得去瞧。 初霜突然扯了一下初晨衣袖,眼睛贼溜溜乱转,确定周围安全了,方小声对初晨道:“病得半死不活,瘦脱相了。以前她对我那么凶,我都记仇呢,一定是老天看不过眼收拾她呢。” 初晨笑骂初霜几句。沉着下脸来,也说没去瞧她,回头只叫人送了很多补品过去。 黄昏之后,归宁女儿们走了,侯府里肃然冷清下来。 初雨惦念着母亲,偷偷地跑去看她。张氏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直挺挺躺床上。初雨握住张氏手,干柴厉害,一碰还会往下脱白花花皮屑。初雨小声抹起眼泪来,昏睡张氏似乎听见了,小声哼哼着,却硬是睁不看眼。初雨难受了,趴张氏胸口嚎啕大哭。 外屋门突然开了,初雨好奇走出去,随手放下帘子,看见尤妈妈笑着引进来一位和尚打扮人。尤妈妈很意外初雨,愣了会儿,赶紧叫人请初雨出去。 “你要做什么?” “这位无名大师终于想出破解之法,四姑娘安心,咱们只要这做一场法事,以后您再不用背着老太太悄悄地来看大太太了。” “真?”初雨半信半疑。 “自然是真。” 初雨怕尤妈妈耍什么猫腻儿,硬要留下来观看。 尤妈妈左右为难,“四姑娘可是待字闺中黄花大闺女,这样合适么?” 初雨白一眼尤妈妈,冷笑道:“收起你腌臜念头,佛门之人自然清净,岂容你置喙。” 尤妈妈赶紧陪笑称是,让人伺候大师开坛做法。 初雨听着和尚哼哼唧唧半晌,放了一股烟儿,人不见了。唯一留下就是桌案上一道符。 尤妈妈净了手,恭恭敬敬请了符咒,贴到张氏床上。 初雨还纳闷呢,她奇怪刚才那个和尚跑哪儿去了,咋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尤妈妈拍手笑道:“您这回信了吧,大师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咱们能有如此缘分,真是三生有幸啊。” 初雨冷哼一声,瞟一眼贴床上符咒,问尤妈妈:“是否可以叫父亲和大哥等人来看母亲了。” “早候外头了”。尤妈妈话音刚落,便见老太太带着众人簇拥进来,众人看见初雨也,先是一愣,然后把注意力转到了张氏身上。 老太太晓得初雨来偷看,骂她胡闹。 初雨没计较这个,反而问老太太:“祖母,您们刚才都外头,可看见那个和尚?” “什么和尚,要尊称无名大师。他是咱们家恩人。”老太太责备初雨一句,然后解释道:“既是大师,自然来去无踪,我们哪里瞧得见。以前都是听人说,今儿个亲眼见识了,还真稀奇。” 张氏屋外,一男一女猫腰窗下爬。牡丹催促着穿着袈裟模样秃头男人走,不一会儿俩人到了一处僻静屋子,男人钻了进去,换成一套侯府小厮衣裳,头顶着棉帽。 一刻钟后,男人拿着银子牡丹带领下,从侯府西角门跑了。 牡丹办完事儿,回去向二太太吕氏回禀。 “太太,奴婢不明白了,咱们为什么要帮她,就让她那么孤零零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二太太照模样回道:“以后大房事儿咱们不插手了。你等着瞧好吧,勿需别人动手,她们自个儿就消亡了。” 牡丹瞪大眼睛,不太明白:“这是七姑娘意思?” “照猫画虎说给你听,能有错么。我也不明白,照办就是了。”二太太训斥牡丹一嘴,又警告道:“告诉你,这事儿给我烂肚子里,谁都不许说,连你老子娘也不行。” 牡丹笑道:“您瞧您,我跟您多少年了,这点事儿再不懂,死了算了。” 熬到开春之后,张氏精神略渐好些了,这令老太太和侯府众人加相信那位大师符咒起作用了。镇远侯府上下开始流行天天说几句‘阿弥陀佛’保平安了。张氏病就这样情形下有渐渐好趋势,多半是人参起作用了,又熬到了天气好时候,身体也跟地里发芽绿草似得,像是重生了。 等春暖花开之际,张氏已经可以被人扶着出去走两步了。 这时候从老太太那边传出一个天大消息。因为这个消息,老太太将大房、二房和三房老爷媳妇凑齐了,另叫了长孙周远夫妇和初雨、初晨两位娘家颇有地位姑娘回去一同商议。 初晨带着疑惑归门,一进屋就看见屋子里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孙婆子,立马明白老太太意思了。看来老太太并非等闲之辈,查出了孙婆子是给初雨下药罪魁祸首了,至于孙婆子那种贪钱不要命人,她嘴毫无疑问是靠不住,肯定会把幕后田家招供出来了。按理说以老太太个性一定会顺藤摸瓜,努力拿下田家谋害证据。 老太太脸色铁青,看嘴唇已经气得发紫,分明满脸怒气,,却强压着不发作。 周岚第一个开口问:“母亲,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叫了这么多人来,连郡王妃您老也给麻烦来了。”周岚说完话,对初晨讨好似一笑。 老太太“嗙!”一声拍下桌子,开始发泄她愤怒,红着眼怒指跪地上孙婆子,简练讲述事情经过。 情况基本和初晨预料差不多,唯一鲜是老太太拿下孙婆子时候,田家那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信儿,很处理掉了当初和孙婆子传话丫鬟,不等老太太去找,那丫鬟尸体已经被官府人查检完毕下葬了,死因是:意外失足而亡。 如此一来,老太太没了重要人证,她没证据去找田家算账也没用;硬去告,公堂之上只会落得两家人各执一词尬尴情形。 作者有话要说:12之内会不会完结呢。我奔向完结路上,发现好多木有交代,大纲后面还有长长一片。~~~~~~~~ 今天去考试,我竟然脑残构思下一篇文,影响答题啦~~ 下一篇文想写玄幻那类,现代,故事一段一段分案情那种,担心这个题材会冷掉渣,比这篇文还冷。不过那种模式才是我真爱啊,瞧瞧这篇文被我给弄残,雅蠛蝶,读者朋友们,我对不起你。 目前女主已经被骂过暴虐、圣母、荒唐、白痴,奇葩……接受这些词洗礼之后,鱼以后还会怕么,原地满血复活,咩哈哈~~~ 105104 老太太记恨起田家来,他们敢叫她孙女儿不孕,她就敢让田府上下被灭门抄九族! 于是老太太便有了这出召集大家一起掀翻田将军府会面。 三房之中,只有大房人激动,以周岚为首,个个叫嚣着让田家人不得好死。二房、三房不好太冷漠,只陪着低声附和两句,再不言语。 老太天和周岚、周远等人几番商议之下,决定从田家致命弱点着手,这个所谓弱点就是田震雷续娶继室柳氏,老太太早就怀疑这个柳氏身份,她想办法托人描绘了一张柳氏画像,当即认出这个柳氏就是当年田震雷那个歌姬小妾柳儿。 周家想要掀柳儿老底,就必须得找到证据。几番辛苦之下,好容易柳儿老家河南找到了柳儿舅父舅母。柳儿老家人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吃饭有上顿没下顿,这个村子是全国有名出太监地儿。 柳儿早和老家人断了联系,她舅父舅母一直以为柳儿死了,一听说柳儿不但活着,还活当上了将军夫人,心中当下生了不忿之意。接了周府银子之后,一心一意丢上纸诉状告到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府尹是个胆小如鼠人物,若往常他可不敢受理这门官司,田大将军他得罪不起,因有周家老爷撑腰,又给他使了银子。 顺天府尹不敢怠慢,这周家背景可比田将军府厉害多了,单瞧人家是秦王府亲家这点也得给人家面子啊,再说这府尹早就对那个田震雷不满,往日和他偶遇相见,这个田震雷向来拿鼻孔眼看他。 顺天府尹心一横,决定买给周家一个面子,硬冒着风险接下这门官司。可他到底是胆子小,案子受理之后,拖拖拉拉七八天不敢断案。 夏知命早记恨着田家人当初算计逃婚事儿,听说了这个消息,也跟着使绊子,连夜写了奏折以田将军家风不正、李代挑僵等为内容,凑本皇帝。 皇帝对此事颇觉得可乐,听了顺天府尹汇报之后,责令其认真办案。顺天府尹不敢独自拦下这么大活儿,请皇上派个身份尊贵主儿主理此案。皇上一听,也觉得理,遂大笔一挥将查案事儿又丢给了怀璧和怀恩,限令期限为半月。 小小一桩案子,瞬间成了满京城人津津乐道大案子。多少双眼睛盯着田家,有落井下石。田震雷祖上就是将军出身,父亲战死沙场,两个兄弟远边关,听说自家兄长除了这档子欺君大事儿,立即八百里加急上书,皇上面摘干净自己。 自己亲戚指望不上了,田震雷才想起之前姻亲周家好处来,亲登门拜访,自然吃了个闭门羹。如今田家京城已经孤立无援,只有等着案子宣判了。田震雷怕要命,悔不当初,日日外酗酒不归,柳儿便叫小厮硬把田震雷拉回来。 柳儿哭个不停,拍打田震雷骂他没出息。“你当初胆量呢,有胆子娶我,没胆子承担后果!” 田震雷那个悔啊,一把将柳儿推到地上,骂道:“老子当时真是被猪油懵了心,好好地正经嫡妻不要,娶你这个没本事臭婆娘。你还嫌老子没胆子?现为了你,我们田家百年基业都要毁你这个贱妇手里!” 柳儿恨恨地瞪田震雷一眼,懊悔想着:妈妈说果然对,天底下男人没一个是真心,曾经那些山盟海誓,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裤裆里东西胡编乱造谎话罢了,不得信。 柳儿恨恨咬牙。不行!她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么风光地步,绝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这事儿还没判下来,就说明有缓和余地。我听说主办此案是文都郡王和庄王世子,这说算肯定是文都郡王,咱们从他这着手,说说情,保不准也就成了。你别忘了,我‘娘’家妹妹柳氏还她们府里呢。明天天一亮,你就去柳府求柳杉。” 田震雷皱眉,沉吟道:“他们肯帮忙?” “你忘了,当初我就是从柳府那儿嫁,上过户籍,他们就是我正经娘家。他们和咱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蚂蚱,由不得他们拒绝。”柳氏想了想,又道:“这事儿咱们就来个死不承认,天下人这么多,有一两个相像算什么。我就奇怪了,我那个舅父舅母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还突然跑过来认亲。就算不认她们,他们也不该有胆子告咱们,这里头必然有事儿。” 柳氏想起之前周家发现她下药事儿,莫不是因为那件事,周家老太太想了这个办法报复她?柳儿攥紧拳头,心里面把周家祖宗骂了十八遍。 田震雷听了柳氏话,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点点头,决定照着媳妇吩咐去做。 隔日,柳杉亲自登门秦王府,找到柳姨娘说情,柳姨娘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骂自己哥哥不安分。 “你真是脑子进水,怎敢揽下这种活儿。” 柳杉赶紧解释道:“好妹妹,你当初进秦王府花费可不是海水淘来?那时候你哥我欠了一屁股债,总得想个办法活吧。当初谁想都到这事儿能被挖出来,要知道我肯定不干啊。唉,也真是,这都过了十几年了,也不知她那舅父舅母抽哪门子疯!” “行吧,我试试。”柳氏叹口气,语气颇为无奈。她思考一会儿,又道:“这事儿可保不准,文都郡王脾气没人能惹得起,求归求,咱得想个后路。当初田震雷找你认下柳儿时候,和你说她身份了?” 柳杉点头。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这种事儿哪敢让别人知道,就我和他。” “那就好办了。我这头若成了,也算是好事,咱们继续交下田家这门亲戚,若不成,你一定要一口咬死不知道柳儿身份。就说田震雷对个民女一往情深,你看着动容,才帮。” 柳杉连忙点头应下,说了许多讨好妹妹话。 送走了哥哥,柳姨娘低头摸摸肚子,叹息一声,吩咐身边丫鬟去前院等着王爷回来。 怀璧去秦王妃那边请安,打算与媳妇汇合一起回去。刚请过礼,秦王突然过来了。 秦王妃见他面有喜色,情绪和往常大有不同,笑问什么事儿。 秦王乐哈哈道:“喜事儿,打算亲自来告诉你,柳姨娘有喜了。” 秦王妃微愣,脸上随后挂上喜悦笑容,赏了各种名贵物件和珍贵补品给柳姨娘,另加派了四个三等丫鬟和六个嬷嬷到柳姨娘房里。这些人都是秦王府里头一等一会照顾孕妇,必然保她肚子万无一失。 秦王感激看向自己妻子,拉着她手好生心疼了会儿。这姬妾再让他欢心,也比不过正妻来周到体贴。 秦王一时感动,也没顾及场面,便拉着秦王妃手肉麻道:“锁玉,你我心里头是重要,任何人皆无可替代。” 秦王妃脸一红,笑骂:“王爷,孩子们都呢。” 秦王把手握得跟紧了,扬着下巴眯眼看着怀璧和几个媳妇们,叫嚣道:“管他呢,本王疼自家媳妇理所当然,谁敢笑话?” 众人抿着嘴,不敢笑,恭谨行礼告退,赶紧给王爷、王妃腾地方。怀璧也想带着初晨走,突然被秦王叫进书房去了。 初晨外头等着,听见屋里父子二人谈论很激烈,具体什么事儿听不清,到后怀璧突然黑着脸把门打开了,喊了句“不行”。秦王后面气呼呼骂他,怀璧也没理,拉着初晨便走。 二人一路无话。 傍晚熄了灯,怀璧把初晨拦怀里。初晨总觉得今儿个和往常不太一样,睁着眼等着和怀璧和她说话,等了半天连他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初晨眼皮渐渐地开始打架,她动了动,想枕枕头上睡。 以前枕着怀璧胳膊睡时候,第二天总见他偷偷地揉胳膊,肯定是被她枕时间长发麻了。初晨自己也试过把枕头压着胳膊一晚上不动,第二天早上醒了胳膊跟残废了似得。初晨怕他胳膊不舒服,后来她就等着怀璧睡着了再从他怀里挪出来。可也奇怪了,睡着前明明枕着枕头,偏偏她早上醒时候总怀璧臂弯里。 今天她也像往常那样挪动,却听见身后人轻笑,硬把她拉回怀里。 初晨抬头,看见怀璧那双亮晶晶发着冷光眸子,令她心中莫名寒颤。 “睡吧。”怀璧疲倦沉吟,是说话,可又像叹息。 这之后,怀璧渐渐地忙起来,有几次甚至深夜才归。初晨一直坚持等着他,可怀璧见着他时候脸色并不好,每每叹息两声,才抱着初晨一块去睡。 初晨睡不着,脑子里开始乱想起来。 106105 庄子里事儿渐渐步入正轨,管事们都算忠心听话,初晨也没什么好操心。开春时候置办一些农具,秋收时候盘算账面,倒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初晨可以一心一意盘算着自己事情。夏家那头她打算先观望一段时日。周家大房这边,张氏已经折腾够惨了,等初雨出嫁之后有她气受,不必再动手了。张氏一病,倒让她大伯父周岚逍遥自起来,整日两个姨娘之间坐享齐人之福,听说年后还提了四个姿色不错丫鬟做通房。 俗语言打蛇打七寸,对付周岚这样人必须一招致命。这个男人对于老婆孩子乎程度,远远没有他追求名利重要。对付这种人,好办法就是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权力一点点失去,身败名裂…… “这几日你得空去瞧瞧舅母,前个我碰见舅父,说舅母想你了,这几日天天念叨你呢。”怀璧对初晨说完话,见她没反应,碰了碰她胳膊。 “啊,好,我明天便去看望她。”初晨回神儿,她想起前几日陪着秦王妃进宫时候,才见过冯氏,人有些消瘦,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应酬大家,但初晨知道她是强打着精神。不知是她没从失去儿子悲伤中走出来,还是因为介意那位马姨娘。 初晨倒是听过一些有关夏府八卦消息。夏知命自打马姨娘怀孕之后,便有了宠妾灭妻迹象。初晨真有些写好奇夏知命是不是如传言中所说那样一朝改性? “后天吧,正好我也有空。”怀璧见初晨好像又走神了,笑问:“你刚才想什么呢?” 初晨笑了笑,没言语,亲自盛一碗粥放到怀璧面前。 怀璧笑着将粥喝完,才走。 次日,田将军府被抄家消息传来。 柳姨娘正坐碧云轩和初晨聊天,听了这个消息,脸色立即白了,愣了好一会儿,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此来就是为田家事儿求初晨,话还没说出口,田家已经被抄家了。 柳姨娘脸上抹不开,草草告辞之后,回了到自己院子里发火。秦王分明答应她会量保住田家,这才没几天功夫,田家已经被怀璧一窝端了。 院子里秦王妃派来护孕嬷嬷们见状,赶紧劝慰柳姨娘,偏偏柳姨娘不听话,又哭又闹。嬷嬷见她不好哄,悄悄地退出去一个跑去禀告秦王妃。 秦王妃带着三媳妇初晨一块儿来,她看见四五个丫鬟正收拾这满地碎瓷片,面露不满。进了里屋,便见柳姨娘正卧床上哭。 柳姨娘看见秦王妃来了,捂着肚子哭得历了。 秦王妃顺势看着她还没隆起小腹,冷笑着坐床边,伸手覆住柳姨娘肚子。 “这是你保位符,不是你要挟王爷筹码。” 柳姨娘哭声渐小,委屈看着秦王妃,意欲张口解释,却被秦王妃一记凌厉眼神儿给吓了回去。柳姨娘憋住眼泪,低着头默不作声,也没有开口认错,摆明了是不服气。 秦王妃轻笑,抬眼看初晨,叹了一声,也不多言,带着人走了。 出了门,秦王妃对几个嬷嬷吩咐道:“看住了,临盆前不准她出院,不准见任何人,等孩子生下来马抱给九姨娘。瞧她这副哭哭啼啼模样,勾男人魂儿还成,养子就不必了,免得教个她那样,给秦王府丢脸。”她接着对初晨道:“这些姬妾,若不安分就得利索处置了,绝不给她们蹬鼻子上脸机会。” 哼,敢挑拨她小儿子和父亲关系,不要命了! 秦王妃抬脚欲走,柳姨娘突然冲了出来,跪地向秦王妃磕头认错。嬷嬷们赶紧眼尖扶起她,不让柳姨娘有任何作践自己机会。 “我错了,我错了,求王妃宽恕我。”柳姨娘哭叫道。 秦王妃可不管她是真认错,又或者故意作践自己惹人可怜。 “抬回去,若伤了秦王子嗣叫你好看!”秦王妃赐给柳姨娘后一句话,头也不回走了。 初晨明白秦王妃带她来看这场闹剧,是想教导她以后如何处理丈夫身边姬妾问题。初晨以为秦王妃又要给怀璧安排通房,心里头一紧,忐忑陪着秦王妃过了一下午,等要走了,也不见秦王妃有这个意思,心情才缓和下来。原来是她自己过于紧张了,又或者说,她心里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看重怀璧了。 或许有一天,她真爱上了这个男人,然后落俗套和所有女人一样,心酸为丈夫纳小妾,暗地里吃醋,却还是要从容大度容纳一切。这样日子所有正妻眼里头平凡不过了,可初晨偏偏不想这样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乎只有复仇,没有其它…… 夏家自从那位名唤马玉兰姨娘怀孕之后,府里没了半点笑声。 初晨和怀璧一踏进夏府,感觉到一股死气沉沉气息扑面而来。仆从们个个阴着脸不敢笑,一脸肃穆带着初晨和怀璧去见冯氏。 冯氏笑着从屋子里迎出来,看见夫妇二人两眼冒光,脸上干巴巴浮现出不和谐笑容。 冯氏热情握住初晨手,热络道:“上次宫里见你,不得空和你长聊,可想死我了。” 初晨关心问了问冯氏身体如何,以及夏知命近况。 冯氏一一答了之后,又怕她们两个女人说话冷落了怀璧,问他道:“我听说你和庄王世子一起查抄了田家,案子可算结了?” 怀璧看眼初晨,轻笑道:“算吧,只有一两件小事尚待查证,柳家那边还没有处理。” 冯氏也听说秦王因为柳家事儿和怀璧吵过,她听出来怀璧说到后话之时语气犹豫了几分。心料这孩子面上再强硬,心里头还是顾及他父亲那头感受。 到底是个懂事孝顺孩子! 冯氏自然站秦王妃和怀璧这边,柳姨娘那个妖魅惑主让她不禁想到自家院里马玉兰。冯氏一口气堵胸口,意外表示支持怀璧。 “公道自有人评断,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介怀别人感受,你父亲早晚会明白。” 怀璧笑了笑,又看一眼初晨,暂时和她们告别,去前院寻夏知命聊天去了。 冯氏不大好意思摸了摸自己脸,问初晨:“有没有吓到你们?每天我自个儿起来照镜子看自己,都被吓死了。” 初晨笑着摇头,动了动手指,摸着冯氏干柴手。她不单瘦成皮包骨,也老了许多,三十几岁而已,两鬓已然有了白发。光看冯氏这样子便知道她过得并不好。 冯氏似乎看出初晨想法,哀伤叹口气:“我这日子过得,生不如死。你舅父变了,自从我给她纳了个马姨娘之后,他再没来看过我。” “王妃和我说,她劝过你们。”初晨暗指她所见和秦王妃之前所描述不太一样。 “你一定很奇怪,我不是被秦王妃劝好了么,生活似乎应该好才是。况且这位马姨娘有了身孕,终于遂了我们愿望,为夏家留后了,我们应该欢喜才是。”冯氏自嘲说着,端起手里茶杯,往地上一摔,茶杯应声而碎。丫鬟们赶紧上前收拾,又重上了一杯茶给冯氏。 冯氏惨笑着指着被丫鬟拾起碎瓷片,道:“我和你舅父关系犹如这茶杯,碎了,难再合。” 冯氏说着,眼泪流了出来,她紧握着初晨手,警告她道:“我就是个教训,你以后千万不要走我老路。男人心容易碎,经不起别人去折腾。若换成别人我或许不会说这话,因你才说。 怀璧这孩子对你心思我看得通透,他性子不随他父亲,反倒有些像老太傅,什么事儿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对你情感,亦是如此。 他既然一心一意对你好,你就该自私把这男人死死地留自己身边,千万不要因为这样那样缘由把他推退出去。 我到现才把自己看透了,孩子再重要,我心里头也没有他重要。这么多年,我一直走错路,把他逼得离我越来越远了。” 冯氏说到后已经泣不成声。 初晨听冯氏说出这样私密话,早打发无关丫鬟们出去…… 十几个丫鬟候外头,多一个少一个也不差她一个。钟儿觉着无趣,便悄悄跑出去瞎溜达,可巧走了没多远,瞧见一位身穿翠衣衣裳丫鬟手提着木桶迎面走过来。钟儿瞧着这丫鬟眼熟,认出了正是风止。钟儿兴奋拉住风止手,询问她近况。 “钟儿姐姐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风止冲钟儿行礼感谢:“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当日若没有你对我说那些话,我和我小姐妹们也不会有今天这样好日子。那件事之后,太太并没有太责怪我们,她好像突然顿悟了,觉得对不起我们似得,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愿意留下可以继续这干,不愿意可以找管事要卖身契,回乡嫁人。我爹娘她们明儿个就来带我走。今儿个得见你,也算是和你正式告别。” 钟儿听得热泪盈眶,从自己手上脱下一只玉镯子送给风止。风止推拒了几回,方收下。 对于那天夜里她做过事儿,风止一直觉得愧疚。她迟疑了下,问钟儿:“姐姐,你说那傻子他该不该死?” 钟儿反问:“他背负了七八条人命,你说该不该死?” “可他是疯子啊,” 钟儿明白风止心里介意什么,劝道:“大明朝律法规定杀人者偿命,只要是人杀人就得偿命,不管是不是疯子。再说你也没杀人啊,你担心什么,他是病死,是老天收他。” “也对!”风止点点头,笑了。就算是她害死大爷,她也是替天行道;若不然,大爷肯定会继续害人。只要大爷活着,太太和老爷便会一味纵容他…… 钟儿和风止告别,扭身欲回去,却见郡王爷站不远处瞧她。 钟儿吓得心惊肉跳,脸白了,额头霎时渗出一层冷汗来。钟儿本能想逃,却来不及了,郡王爷已经发现她了。 钟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你怎么这?”声音冷得令人寒颤。 …… 107106 田家案子了解,柳杉被揪了个纵容包屁罪名,连降三级,贬为七品光禄寺中书。柳杉三子柳明去年会试考中第八十二名,成了进士,走他妻子顾玲珑娘家关系,谋得正五品光禄寺署正。柳杉被贬之后,成了自己儿子下属。 老子沦落到被儿子管。 柳杉气得直骂爹,给他定罪也罢了,给他降级也罢了,偏偏要把他安排到自己儿子属下,让他这个做老子以后小辈面前怎么立威? 柳杉气得请了半个月假,天天家诅咒吏部尚书祖宗十八辈生不出孩子。不过,显然他诅咒不灵验,人家祖宗肯定生了孩子,而且一代一代传承很好,若不然也不会有吏部尚书这一辈人光耀门楣了。 柳姨娘不仅没有保住大哥官位,连她自己秦王府位置也岌岌可危了。她被秦王妃圈禁屋里不得出门,本寄期望于秦王会给她说情。派出去和秦王通信丫鬟都回来好几天了,她被圈禁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根本没有一点改善。柳姨娘不服气,便想着再叫丫鬟去跑一趟,怎料人还没出院子就被秦王妃派来嬷嬷们堵个正着。 领头嬷嬷拎着小丫鬟脖领子狠揍了一顿,柳姨娘意欲阻拦,被嬷嬷们请进屋子里歇息。她自从做了秦王姨娘之后,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委屈,当下气红了脸,亲自伸手扇了领头嬷嬷一巴掌。 “今儿个我就要见王爷!王爷就算不心疼我,也该心疼我肚子里孩子吧。”柳姨娘冷静下来之后,夸张摸了摸自己肚子。这种时候只能拿孩子做筹码要挟了。她一定要见秦王,把她肚子里孩子抚养权争夺回来。整个王府,能改变秦王妃主意只有王爷了。 领头嬷嬷看不惯柳姨娘不识趣,冷笑道:“哟,真当这府里头就您一人怀孕呢,张姨娘眼看就要临盆了,二奶奶那边也了,世子妃也大着个大肚子,世子爷房里斑儿月份还比你久上两个月呢。正经媳妇奶奶们那儿,也没听说有人仗着怀孕敢叫王爷去瞧,你一个奴才敢吩咐王爷做事?臭不要脸!” 柳姨娘听此话,跌坐床上,低头,默不作声。是啊,近秦王妃媳妇们接连有孕,她这个姨娘算什么。柳姨娘这才醒悟了,她千不该万不该真把自己当颗葱,仗着秦王宠爱不晓得自己是谁了,找不着北了。她再受宠也是个奴才,就算她给王爷生十个八个儿子,统共加一块儿也抵不过世子爷或郡王爷一只胳膊重要。她这么闹,她秦王妃眼里头也就是个秋后蚂蚱。她真是自不量力! 柳姨娘后悔擦着脸上泪水,突然跪地,冲领头嬷嬷求道:“妈妈,是我不懂事,求您原谅我这一遭,我给您磕头赔礼。”柳姨娘磕完头,从自己手上撸下两只晶莹剔透镯子送给领头嬷嬷。“还求嬷嬷王妃面前替我求求情,我真知道错了。” 领头嬷嬷推开柳姨娘手,笑道:“你明白就好。起来吧,听我,好好屋子里养着身子生孩子,你安分守己,等到临盆那天王妃瞧着你表现不错,说不准就改口了呢。若你要再这么闹下去,这下场可就,啧啧……” “万万不敢了。”柳姨娘赶紧磕头,心里不停埋怨他大哥柳杉,要不是他没事儿为田家事儿来挑唆,她怎会有今日困境。 领头嬷嬷教训完柳姨娘,面带笑容走进碧云轩里向初晨回报。 初晨听说她没要柳姨娘贿赂,笑问:“不敢要?” “哎呦,哪敢呢,只要她们母子平安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从上次初晨陪着秦王妃禁闭柳姨娘之后,秦王妃便把看管柳姨娘事儿交到了她手上。柳姨娘正怀着孕,又一直受秦王宠爱。一旦出个好歹,秦王肯定会追究。初晨觉着柳姨娘就像是个烫手山芋,丢不了,留着又容易把自己伤了。 初晨知道这是秦王妃有意考验她管理能力,她自然不能丢份儿,况且这件事儿如果丢份儿了,她以后公公那边肯定抬不起头了。初晨用了性命捆绑办法来激励柳姨娘院里丫鬟嬷嬷十二分小心照看,不管黑天白天必须时时刻刻盯着柳姨娘。她们母子活,大家活,若死了,大家跟着陪葬。 这招儿果然令下人们对柳姨娘十分上心了。 初晨笑着让嬷嬷坐下,钟儿前来上茶,神色有些恍惚,端茶时候不小心弄洒自己手上,茶水她手上滚烫冒热气,钟儿也没知觉,呆呵呵继续往桌子上送。 初晨打发走那名嬷嬷,看着钟儿皱眉。这丫头心里肯定又有事儿瞒着她了,上次她心里藏着半梅事儿时,她也这样。 初晨欲问钟儿,被急匆匆进门陈妈妈打断了。 “主子,不出您所料,大老爷果然和那个顺天府尹不清楚,我儿子今儿个拉那个府尹身边小厮三喜去喝花酒,几杯酒下肚,他肚子里拿点东西劝倒出来了。”陈妈妈凑到初晨耳边,小声讲述周岚因田家事儿去贿赂顺天府尹经过。“足足用了一千两现银,从后门抬进去。” 既然是老太天冒头撺掇这件事儿,这钱必然是她出。初晨冷笑道:“老太太为了给初雨报仇,真是下了血本了。”她仇又会有谁去报? 陈妈妈继续道:“顺天府尹当天就叫人把银子抬到钱庄去换成银票守着。他钱全存他书房中一个按匣子里。具体哪儿,那小厮也不晓得。他只知道他们老爷每次受了贿赂都会拿着银票进书房,出来时候两手空空。那厮特别注意过书房,没什么可藏东西地方,故而推测屋子里必然有什么暗格之类。” “这个叫三喜小厮倒也聪明。” 初晨笑着夸赞一句。一般官员书房中都会设置一些暗格,来藏一些重要或者私密东西。怀璧书房里也有这样暗格,初晨亲眼见过他将一些书信收进那里头。初晨知道哪儿,知道怎么开启,却从来没亲自打开过。并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她不想冒着被怀璧发现危险,因为怀璧是个十分聪明人。 陈妈妈见初晨没说话,以为她发愁,自己也恨恨拍手,懊恼道:“只可惜不能叫这个小厮作证,咱们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没办法拉大爷下马啊。” 初晨轻笑着摇头:“那可未必,有比证据厉害东西。”初晨伸出修长食指抵住自己唇。“口,人人一张嘴,众口铄金。” 陈妈妈眼前一亮,笑道:“奴婢明白您意思了,这件事咱是不是要找二太太帮忙?” “嗯,和她说一下吧,切不可过多麻烦她,三哥眼看着要大婚了,她有得忙。” “奴婢省得。” …… 晚饭时候,初晨得了侍卫传话,怀璧今晚又不回来了。 自从那天她和怀璧去夏府之后,他才开始夜不归宿。 钟儿得了这个消息,身子一缩,憋了半晌,终于开始掉起眼泪来。 初晨奇怪看她,钟儿感受到主子目光,哭得厉害,噗通一声跪地,向初晨磕头赔错。 丫鬟们正传饭,初晨见这架势,叫停了,赶走众人,只留下亲信几名丫鬟。楠芹和玉瓶得了主子允许,一起上前扶起钟儿。 “有什么委屈事儿就和主子说,哭什么!”玉瓶急得跳脚,骂钟儿不懂事儿,总叫主子操心。 钟儿听这话伤心了愧疚了,抽泣着看向初晨,断断续续说道:“奴婢那天和--和风止告别,被郡王爷瞧见了。我不知道郡王爷是不是听了我们话,故意冷落了主子。我发誓,我真没有说什么损害主子名誉坏话,我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又怕自己多想了,说出来讨主子烦。呜呜……”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你都和风止说了什么,郡王爷都听到些什么?”玉瓶气愤道。 钟儿见主子沉着脸没说话,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赶紧跪地解释道:“我真没说什么,只说了些告别话,后来风止问我说夏家大爷该不该死,我回她说夏家大爷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按照律法是该死,夏家大爷是病死,是老天爷看不过--” “不必说了,这和你说什么没关系。”初晨惨淡一笑,极力表现出她不乎神色,叫玉瓶扶着钟儿去休息。 钟儿还想解释,被楠芹使了眼色,只好低着头按照主子吩咐退下了。 楠芹静静陪着初晨,半天不见她出声,楠芹小心劝道:“我听钟儿话没什么问题。或许真是郡王爷近来忙,以前他常有深夜才归情形,忙几日不算什么要紧,您别多想。” 初晨抬首,眼含着泪看向楠芹,苦笑着摇摇头。她量睁大眼,这有这样才不会令眼里湿润汇集成滴,变成眼泪流出来。 “主子……”楠芹看出初晨难受,伸手扶着她胳膊。 “你不懂,对他来说,钟儿说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是他看见我丫鬟和夏家大爷丫鬟要好。这种事儿乍一看没什么,细细深究起来就经不起琢磨了。”初晨深吸口气,到底把眼泪憋回去了。她揉了揉额头,苦笑道:“偏偏他是那种爱深究人。” 钟儿这件事儿只要怀璧一查,就会发现那个叫风止丫鬟身份,然后追究到夏达死,还有之前种种巧合。被撕碎碎纸片是有可能被某个有心人一片片拼合成一整幅图画。怀璧绝对是有能力做那个拼画人。 “那怎么办。” 楠芹急得头顶直冒火。她真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要做哪些奇怪事儿,虽说那些人确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也犯不着拿自己身份地位和后半辈子幸福去冒险。 “不急,这种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初晨想了想,觉得怀璧抓不到实质证据,对她充其量只多就是怀疑。他这几天不回来,或许搜集佐证,又或许他需要时间考虑他立场。为今之计,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 初晨至今不觉得她复仇有什么错,或许因为她复仇背负了巨大代价,但她愿意,愿意牺牲自己来惩罚那些做过坏事人,她就是想让他们受到该有报应!老天不管由她管,自私坏蛋就该得到他们该得下场! 次日,初晨以初雨大婚为由向秦王妃要了三天归宁机会,碧云轩因此也空了下来。趁此机会,初晨也可以好好地和母亲魏氏相聚。 庄王府聘礼并没有秦王府那样阔气,但老太太还是拿着比对着和初晨一样待遇,置办初雨嫁妆。庄王府来迎娶时候,媒人带进来两顶轿子,一个是八抬大轿,装饰奢侈豪华,给娘子初雨备下;另一个是两人抬小娇,相比之下寒酸许多,是给初露准备。 两位周家姑娘,轰鸣鞭炮声和吹吹打打喜乐下,被媒人扶上了轿子。张氏和老太太亲自送初雨,二人又哭又笑了好一阵儿,方止住泪水。 老太太笑着说起初雨小时候趣事:“她从小就有大姐姐样儿,什么事儿都让子弟弟妹妹们,真是个懂事好孩子。习惯了她我身边了,这一走,心里真有些不舒坦!” “母亲!”张氏眼含着泪,和老太太抱作一团,又哭了。 初晨和魏氏、吕氏、初虹冷眼看着,没出声,由着丫鬟们去劝慰这对婆媳。 初雨大婚一过,周府里安静了下来。才过了两日,第三日又热闹起来。举家迎接庄王世子爷和世子妃归宁。 初露作为妾室,没这个资格,自然不归宁行列里。方姨娘明知道如此,还是求魏氏叫她亲眼看一下才甘心。 魏氏被方姨娘闹得没办法,眼看就要迟到了,只好将其带上。她和初晨刚进院,就见吕氏带着初虹抽抽着脸出来。 吕氏瞧见初晨,赶紧凑过去小声八卦道:“你们来晚了,世子爷刚被你大哥带去了前院。啧啧……可了不得,这庄王世子刚走,咱们晋世子妃就抹起眼泪来。我们本想着凑凑热闹,结果被老太太赶了出来。”吕氏无奈地摊手。 “那初露呢,她回来了么?”方姨娘见缝插针。 吕氏白她一眼,酸道:“怎么那儿都有你,别欺负我们三太太和郡王妃慈善,你就没了规矩。你家老五现和你一样了,秦王府是个奴才,能归宁?做你个春秋大梦去。” 吕氏骂走了方姨娘,满意拍拍手,道:“你们何苦善待她,这种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魏氏无所谓笑了,道:“她也就剩下那么个女儿,还嫁去做妾,算了,别和她一般见识。”魏氏她很满意现生活现状,女儿嫁得好,儿子又懂事。家里头钱够花,仆从安安分分。她盼好日子也就是这样,已经心满意足了。她内心和乐了,便也就不喜欢去计较身边一些小事儿了。 吕氏瞧着魏氏满脸幸福,心里甭提多羡慕了。转头对初虹道:“以后你嫁进宁家,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就谢天谢地了。没事儿多和郡王妃讨教,学一学。”后面那句回话吕氏故意小声说,却也让魏氏听见了,逗得魏氏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常婆子从屋子里出来,传老太太话,请郡王妃、吕氏、吕氏等人进去。 楠芹故意放慢了脚步,和常婆子一起跟众人后头进屋。 初晨等人进了门,特意往初雨脸上瞧,妆容一,像是重扑了粉。白粉抹得浓重,显得脸色很苍白,加衬托她那双已经哭红了眼。 初雨似乎发现众人盯着她,故意不停地眨眼,脸上露出端庄优雅笑容来。她看见初晨,笑着召手叫她过去。现她和初晨是平级了,她自然要把之前给初晨行礼亏找回来。 待初晨来到她身边,初雨才稍微台了一下屁股拉着初晨自己身边坐下来。“真难为妹妹了,为了我婚事,特意回娘家住了这么多日。” “正好可以看望母亲。”初晨没有承认初雨话,只强调了她目是看魏氏。 初雨被说得没了面儿,心里有点不高兴,面上依旧亲和笑着,拉着初晨手问:“我听世子爷说文都郡王这几日一直宿太子宫,好多天没回家了,妹妹别怪姐姐多,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此语一出,屋子里悄然无声。 魏氏不满看向初雨,而后又担忧看了初晨一眼。她心里怀疑初雨话到底是真是假。 吕氏假意咳了一声,打哈哈道:“想必是郡王爷公事繁忙,没时间回去。” 老太太也觉得初雨干涉过多了,附和吕氏话。众人也跟着打哈哈,拉扯别事儿,准备就这么过了。 初晨突然呵呵笑了,扬起下巴看初雨:“姐姐多想了,千万别把自己遭遇事儿往别人身上安,妹妹受不起。” 初晨一语道破初雨大哭真相。 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死一般沉寂…… 这回没人敢吱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不虐。。。。这话还算有力吧,不苍白吧。 虐点就这么一点点,只是这个程度。 108107 初雨一愣,脸上笑容敛,她瞪着初晨,目光里有种说不出愤恨。原先收住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老太太见初雨哭了,赶紧叫心肝搂怀里,她责备看初晨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起初晨现尊贵身份,为这种小事儿她没资格说,况且这件事确实是初雨不对先。老太太抿起嘴角,没言语,只跟着初雨掉眼泪。 张氏听说她宝贝女儿初雨回来,本想着先去老太太房里,奈何老太太不准她随便走动,只叫她屋子里等着便罢。张氏左等右等,没等来人,便坐不住了,叫红鲤扶着她过去。 母亲思念女儿天经地义,况且她这病出去走一走也是好,想必老太太不会怪罪。 张氏报着这样思想来到了老太太房前,也没叫人去通报,只怕老太太和初雨听说来亲自出门来接她,麻烦他们。岂料张氏一脚才迈进屋,就听见初晨说初雨话,紧接着就看见女儿初雨哭泣起来。 张氏心像针扎一般疼,当即就明白初雨庄王府日子过得并不好。 张氏两腿一软,查点摔倒地地上,得幸红鲤机灵,扶住了张氏。老太太和初雨正互相抱头痛哭,发现张氏,皆是一愣。 张氏认定朱怀恩怠慢了初雨,才会让初雨如此委屈。粗喘着气,被红鲤赶紧扶着就近位置坐下,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使劲儿骂道:“我不明白,我女儿德容工言被我教育样样好,挑不出错,他凭什么要这样对待咱们!” “母亲!”虽然母亲有点误会了,但是她替自己出头样子,让初雨心我很温暖,果然只有亲娘和她亲为她着想了。 老太太叹口气,叫望春去扶着张氏到她身边坐下。她握住张氏手,轻言劝道:“你别动气,你病才有了起色,大夫说不能动肝火。” 初晨笑道:“是呀,伯母,无名大师符咒虽灵,救了您一命,可您还得仔细着养着身子。” 吕氏咯咯笑了,接着初晨话道:“可不是嘛,别再病倒了,还得麻烦咱们郡王妃给你弄人参去。我可听说这内务府近整顿,宫里头东西不好弄了。” 张氏脸色白了几分,又不能装作没听见吕氏话,转头对初晨感激一笑,权算作当初初晨给她弄人参感谢了。她才进门时候本来对初晨说道初雨话不满,想替女儿出头,经吕氏这么一提,她此刻再说道什么倒显得自己不晓得感恩了。 初雨看出母亲为难,强出头道:“母亲病真是麻烦七妹帮忙了。母亲您放心,以后您用药只管来找我,庄王妃待我极好地。” 吕氏听这话,气了,越加认定是庄王世子虐待初雨。也顾不及什么场面,直接抓着初雨手问道:“你和娘说实话,他们家到底是谁欺负了你,是下人们刁蛮,还是世子爷对你不好,又或者老太妃瞧不上你?” 初雨脸色尴尬几分,她不是不想把委屈说给你母亲听,实是母亲现身体不宜动气。初雨勉强笑着,装作没事儿人似得,道:“母亲多虑了,我那儿很好。” 张氏了解自己女儿,她她面前装也没什么用。反而初雨越是强颜欢笑,她心越忐忑。一着急,嘴唇抖了起来,全身冒冷汗。 老太太握着张氏手,明显感觉到瞬间变得冰凉,还湿乎乎。仔细一看张氏,嘴唇都发紫了。老太太吓得赶紧叫人扶着张氏去休息,偏偏张氏不肯。 张氏一边流泪一边求老太太道:“母亲,你告诉我,四丫头到底遇见什么事儿了,你们越瞒着我我越着急。” 老太太没得办法,只好闻言说道:“说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不许着急,不许生气。这办法总归是有,咱们从长计议。” 张氏心里升出一种不祥预感,迫不及待想知道到底法神什么事儿了,匆忙点头,竖着耳朵听。 “这--”老太太见场初晨、吕氏、魏氏和初虹,想赶人,可这会儿初晨这,她也不好开口赶走郡王妃,再说人家三房母女才来。留下魏氏,就得留下吕氏。老太太没法子,只打发走了没出阁初虹。 “庄王府江姑娘怀孕了。” 庄王妃有个同母亲妹妹,嫁给了浙江布政,她大婚不到三年就殁了,只留下不满一岁女儿。隔两年,布政老爷害了怪病也去了,她们夫妻唯一女儿便被送到了庄王府这边抚养。这位布政老爷独女便是老太太口中说江姑娘。 张氏早前知道这个姑娘存,然去庄王府时候却没见过,倒也没介意。今儿个突然听见“江姑娘”这个人,回想了半晌才记起是谁。 起先张氏纳闷这个江姑娘怀孕和她们初雨有什么关系,脑子一转儿,突然明白了……“什么!”张氏不可置信惊叫一声。 “母亲,她肚子里该不会是--”张氏见老太太无奈地点头,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屋子里乱作一团,夹杂着初雨哭叫声,丫鬟婆子们赶紧背着张氏到就近抱厦里躺下,打水、请大夫各跑各。 初晨等人也帮不上忙,只进去看了一眼便退了出来。 吕氏听说这个消息,挺惊讶。一方面也庆幸起自己女儿没嫁进庄王府那样人家,真是家风不正。按照大明朝嫁娶风俗,正经嫡妻进门之前男方通房是不被准许怀孕,即便不小心有了身孕,出于对未来嫡妻尊重也是要打掉。倒也有些家有小妾姨娘先怀孕生出长子,但发生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嫡妻进门两年内无所出情况下。 这位姓江姑娘怀孕四个月,显然初雨没过门之前早早就有了身孕,庄王妃她们竟然没有阻拦,任由这女人肚子里孩子长大!或许她们顾及了江姑娘身世。 吕氏想不明白,小声和初晨、魏氏嘀咕:“这江姑娘不是浙江布政老爷女儿么,纵然父母双亡,没有什么族内宗亲照应,可好歹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小姐,又养庄王妃膝下,怎么也算是名门闺秀,找不着正经王孙公子做夫君,找个门户低些官员或员外还是可以。再不济,象她们家初虹找个商家也成。好歹是正妻,有骨气。怎么就不知廉耻和他表哥厮混上了,还有了身孕!” 常婆子往门口看了看,见老太太和初雨还没出来,上前和初晨等人汇报道:“才刚世子妃和老太太说,这个江姑娘对世子爷痴情,自甘做妾。” “天!”魏氏用手掩住因惊讶而长大嘴。 “我娘哟,这姑娘真够自贱,明知道自己身份配不上世子爷,还存着那样心思,做妾!这不硬生生从体面主子变成了下贱奴才么,真想不开。这丫头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不明白啊,男人感情靠不住,端着稳稳地嫡妻位置当家作主才重要呢。” 常婆子冷笑:“她若像您这样清明,也没了这样闹剧。” “哼,也是活该。”吕氏骂了一句,冲初晨耳边小声嘀咕:“什么人儿趟上什么事儿,她娘爹坏事做,报应到姑娘身上了。” 初晨没什么表情,只坐了下来,见屋子里偷没外人,问常婆子:“初雨说这话时候,老太太什么态度?” “还能怎么办,庄王府那边做确实不地道,可也没有触犯律法不是,闹开了,撑死就被扣个家风不正名声,也没人能给做主。再说世子妃和世子爷已经洞房花烛了,正经是庄王府人,她把事儿闹大了不仅得不着好处,还会受王妃和太妃不待见,何苦呢。这事儿只能哑巴吞黄莲干受着,能从她婆婆那边得个‘贤惠大度’名声。” “这世子妃当得真有意思,才刚进门呢,就被世子爷小表妹头上踩了一脚。”吕氏冷言嘲讽。 “所幸京城里能干出这样事儿王府就他一家。”魏氏很庆幸自己女儿嫁对了地方,开心握着初晨手。 初晨之前对庄王府事儿好奇过,曾经也叫陈妈妈打听了几回。不过这王府守卫毕竟比侯府这样人家森严许多,有皇家配备侍卫,丫鬟仆从训练有素,嘴巴一个比一个严。特别是这位江姑娘事儿,庄王妃似乎有意瞒下来,所以当初晨人从外围打探时候没得到什么实质内容,后来她也就放弃了。 不过初晨知道,庄王府人越是这样严密捂着,事儿越大。 今儿个这么一听,还真是如此。比起前世初雨回门,这一世热闹多了。张氏身体不好,被她事儿这么一气,加之初雨自身不孕情况,必然令张氏忐忑初雨庄王府地位。这次动怒,张氏怕又会伤了根本了。 这时候望春引领大夫进了抱厦,老太太等人退了出来,等着大夫把脉消息。这边屁股还没坐热呢,那边屋子里又忙活起来,望春急急忙忙跑来汇报老太太。初雨早等不及了,不等望春说话第一个窜进去。 “大太太吐血了!” 老太太急得站不稳了,被吕氏和魏氏扶着进去。张氏趴床沿上还咳,嘴角粘着血,她对面有个小丫鬟跪地举着铜盆。初晨等人陪着老太太凑近了,之间铜盆地儿被一层血水盖住了。 “天哪!”魏氏赶紧把初晨拉到自己身后,不想让她看见这么血腥场面。 初雨早趴张氏身边哭成了泪人儿,嗓子都哭哑了。老太太叫人先扶着初雨出去,张氏这边伺候躺下来了,她才去询问大夫情况。 大夫阴着脸,对老太太摇摇头,连连叹气。 “早些准备吧。” 众人一下就明白了大夫意思。老太太见识了张氏刚才吐血情形,似乎也料到这个结果了,叹口气,打发人送走了大夫。她则去看了张氏一眼,张氏脸色惨白躺床上,双眼紧闭,好似又昏了过去。 老太太掉了两滴泪,带着众人出去了。初雨刚止住哭,本欲询问张氏情况,见老太太对她蹙眉摇头。初雨立即明白了,嚎啕大哭。众人劝慰她,方渐渐止住了哭。 老太太怕初雨自责,安慰道:“她病本来就不大好,不该你事儿,咱们早该有这个准备。” 初雨正欲说话,有个小丫鬟跑进来传话:“世子爷说天色不早了,请世子妃和家人们告个别,一会儿就走。” 初雨点点头,打发走丫鬟。 屋子里人互看了几眼,脸色都不好,也都没吱声。 老太太对初雨道:“你回去好好过日子,你母亲这边有我们照顾着,放心吧。那个人事儿你也别着急,咱们慢慢来。” 众人一听“那个人”必然指是那位怀孕江姑娘了。 初雨一走,老太太脸色立即阴下来。 魏氏也不管老太太什么脸色,口里叹道:“刚才屋里头没注意,出去了我才觉得这时候早呢,才过了午饭时候,离天黑远着呢,怎么这么急着回去?我们七丫头回门时候,可是等到天黑了才依依不舍走。” 吕氏附和:“哎呦,这人哪,就怕比。难不得外人说秦王和庄王虽然同为亲王,可地位差大呢,我本不信呢,这会儿算亲眼见着了,不说别,单从这两家家风看,差真不是一星半点。” 老太太脸色彻底黑了,她不满魏氏和吕氏幸灾乐祸,意欲骂她们两句,因发现初晨,又碍于她地位,只好作罢。叹了两口气,对两房儿媳妇和颜悦色道:“你们也都累了,散了吧。” 魏氏和吕氏恭谨告辞,一转身,俩人脸上洋溢起幸灾乐祸笑来。二人一块拉着初晨手往回走。 初雨上了轿子,脸色挂了下来,她撩起窗纱,看见天上明亮太阳,气愤皱眉,使劲儿撕着手里帕子。 等回到了庄王府,天色还早,初雨和怀恩先回房,等晚饭之前再去给王妃和太妃请安,回禀归宁情况。 怀恩房里灌了一口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已经等不及了,抬头就走。 初雨见状,气得咬嘴唇,问他:“你去哪?” “我去看看婉容。” 初雨一听这话,所有委屈瞬间爆发出来,怒道:“今儿个归宁,你这么急催我回来,就是为了早点看她?” 怀恩转身,惊讶看向初雨,奇怪道:“她肚子里怀着我孩子,做父亲惦念自己孩子天经地义。” 孩子,又是孩子!初雨想起自己和朱怀恩美好初夜就是被这个孩子破坏掉,气不打一处来。气道:“我才是你嫡妻,不是她!她是姨娘,是个奴才,凭什么主子要为个奴才赶时间腾地方?” 朱怀恩不可置信看着初雨,十分失望道:“我真是看错你了,大婚时候你明明温柔如水,现怎么变得这么泼辣野蛮。你真是个泼妇!亏得婉容心心念念说你好,她一心向着你说话,你竟然这样说她!是,她现确实是个姨娘,可她曾经和你一样是正经大家闺秀,为了我她才沦落到这样地步。你骂她,就是骂我!她身世已经够惨了,我们就不能多给她一点疼爱么?作为嫡妻,我尊敬你,可你也该做些让我尊敬事儿!” 朱怀恩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109108 日落前,初晨回到了秦王府。 初晨一迈进碧云轩,一股清冷气息袭来。初晨下意识望向书房,屋门紧闭。 初晨回到正房,坐定了,楠芹伺候上茶。 陈妈妈听楠芹说起初雨事儿,赶紧汇报道:“我这儿也才得了庄王府那边消息,说是这位江姑娘自小和庄王世子一起长大,日久生情,到了非君不嫁地步。世子爷舍不得他青梅竹马,也存着这样心思。只可惜老太妃嫌弃她身世不好,没同意,棒打了鸳鸯。怀恩世子竟然是个痴情种,为此反抗了太妃和王妃,大闹了一场,终把这位江姑娘以姨娘身份留了身边。可也巧了,世子纳她为妾时候,正是庄太妃和王妃张罗着来咱们侯府相看时段。” “原来是这样。”初晨随口感慨一句。这毕竟是庄王府事儿,她听个乐就算了,也没必要搀和什么。初晨想起周岚事儿,正经板着脸问陈妈妈如何了。 陈妈妈神秘一笑,道:“已经安排下去了,这两天事儿。” 初晨点点头,看天色不早了,心料怀璧今天肯定又不回来了,便叫人传饭。晚饭是四样清淡小菜,一碗白米粥。 初晨近胃口一直不好,也有这几样原汁原味素食能让她食而下咽。 初晨吃过饭,天还没黑。 楠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感慨:“天长了,也入夏了。” “嗯。”初晨应了一声,随手拿起床边早放好一本书,慢慢地读起来。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有丫鬟跑过来告:“郡王爷回来了。” 初晨放下手里书,站了起来。怀璧这功夫进了门,和她四目相对。怀璧还穿着几天前临走时青袍,上面海棠香云图案还是初晨亲手绣。他手里握着一封信,面色沉静,没有一丝笑容。 “你回来了。” 怀璧并没有回应。 初晨也没有介怀,似乎她刚刚那淡淡一句话仅仅是算作妻子迎接丈夫责任。至于对方如何反应,好像已经不她考虑之列。 怀璧突然抬起拿信手。 初晨没去看那封信,而是叫人伺候怀璧衣,自己又坐回去。 楠芹和玉瓶捧着衣裳来到怀璧面前,正欲伸手伺候他衣,两个丫鬟被郡王爷一记清冷眼神儿吓怕了,缩了手,呆站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都下去!”请冷冷话,不容置疑语气。 楠芹赶紧放下手里衣裳,担忧望自家主子一眼,得了初晨一记安慰眼神儿后,方带着人出了屋,关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初晨和怀璧两个人。 怀璧张开胳膊示意初晨。初晨立即明白她意思,起身亲自给他换衣裳。衣扣解到一般时候,初晨突然被怀璧抱住了。初晨不明所以,呆呆没有动,由着怀璧冰凉侧脸贴近她耳后。 “你心虚了。”温热气息扑向初晨耳际。 初晨心跳莫名地加,到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初晨从怀璧怀里挣扎出来,脸上带着轻浅笑,修长手指落怀璧胸膛,一点点剥掉他外衣。 怀璧似乎不满意初晨反应,捉住了她一双玉手,二话不说抱起她放到了床上。见初晨面容慌张了,神情终于不像先前那般淡漠了,怀璧轻笑一声,扬眉,慢慢地靠近初晨,初晨身体向后让,她后背终抵到里面。怀璧渐渐靠近初晨唇,就要吻上一瞬间,怀璧突然抽身,坐了下来,把手里信丢给初晨。 信落床上。初晨看了一眼,拾起,打开一看,原来是那封周岚行贿书信。 初晨拿着信,惊讶看向怀璧,似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怀璧轻声嗤笑,反问她:“你是好奇这封信内容,还是好奇这信为什么我这,又或者你好奇我为什么要把信给你?” “后两个,我都好奇。”初晨回答很坦白。她这样回答相当于变相告诉怀璧她看过信内容了。 怀璧似乎并不意外,好像他早料到初晨他书房里看到过这封信。不管这个女人做了什么,出于什么目,至少现她回答自己话还算诚恳。 想到这,怀璧心里竟然有一丝丝高兴。高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高兴,自己分明被她耍团团转。 怀璧再次与初晨四目相对,这一次谁也没有避开对方目光。他看见她眼里泪水,还有她眼里流露出那种不可思议恨意。这是一种不同于普通恨,她恨绝决而痛苦。透过她眼,怀璧似乎看见了她早已被仇恨侵蚀千疮百孔心。这种超越生死仇恨,不该出现像初晨这样年纪女孩身上。她明明很年轻,又守深闺之中不曾见过世面…… 怀璧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或许根本算不上是一次相见。他站镇南候府水榭里,而她则躲树后绝望痛哭,那抹散发着浓浓悲痛单薄身影,映入他眼中之后,一是深深刻他脑海,抹不掉。那时候怀璧就好奇了,那个拥有曼妙身姿绝美容颜女子,到底遭遇了什么,令她如此悲痛欲绝? 那样绝色女子,应该被好好疼爱才是。 后来,怀璧渐渐地打听到了她身份,她背景,以及她周家所处尴尬情境。《竹》、灵修草、十二孝福禄折屏,每一样东西都合适场合巧妙出现,出现恰到好处。他甚至还没有正式见过她,他母亲已经对她交口称赞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女子。怀璧没认识初晨之前,就已经明白了。 再后来,他身边又多了一位世兄,丁夫子徒周逸,而这个叫周逸人恰巧是她四哥。自此之后,怀璧总会从周逸嘴里听到一些有关她事情。怀璧得知了她善良、孝顺,以及她对家人满满关爱。 第一次正式见面,怀璧很意外展现了自己好态度给她,可她对他很冷漠。她并没有像其她女子那样,被他身份才貌所倾倒。不可否认,从那一刻起,怀璧对她产生了大兴趣。 这世上能让他产生兴趣女子恐怕只有她一个了。故而当秦王妃无意中提起周家七姑娘被庄王府求亲时候,他心竟然觉得有些痛了。 这个女人他可以放过,但他不能让她嫁进庄王府那个火坑。所以,怀璧毫不犹豫求母亲,无论如何都要从庄王府手里抢下了这门婚事。 这个女人,他要了。怀璧当时心里头只有这句话。 现回想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后悔?怀璧眼里闪过一似犹豫。 初晨以为怀璧至少会和她解释信来历,等了半晌,对方不禁没有说话意思,还发起了呆。也不知道为什么,初晨突然忍不住笑了,她掩住嘴,眼睛弯成好看月牙形,看着怀璧。和他一起这么久,一直看到都是他从容得意神态。怀璧发呆,真是第一次。 怀璧听见初晨笑声,抬眼看她。她两腮微红,霞光荡漾,美胜天仙,倾国倾城。 怀璧心中一动,也笑了,心里突然开阔了许多。 两人笑过之后,场面恢复了刚才尴尬,问题还,仍旧没有解决。 初晨举起手里这封信,问怀璧:“你为什么把这封信给我,有什么深意么?” “由你处置。”怀璧当着初晨面儿毫不避讳换了中衣,也上了床,坐初晨身边。“我不是傻子,舅父当初把戏我知道一二,稍微趁他不注意,照样子画了一封,把原来信偷偷换了。你手里拿这个,才是真真正正铁证。” 原来怀璧什么都知道!初晨捏着信,低下头,心里满是愧疚。她想道歉,可是到如今简简单单一句道歉有何用?对怀璧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想让我做什么?”初晨还是不太明白怀璧意图,闷声问。 怀璧叹口气,紧紧地握住初晨手,蹙眉道:“我不知道你恨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付我舅父一家。夏达那小子确实害过很多条人命,他死了也算是受了惩罚,舅父舅母如今过得并不好。不管你有多么恨他们,也该满意了?只要你现肯答应我就此罢手,我不会再多过问一句。咱们还和从前一样,做一对恩爱夫妻。”这已经是他几经深思熟路之后,做出大让步,后底线了。 怀璧希翼看着初晨,希望能从她口里得到肯定答案。 初晨低着头,没吱声,但眼泪却藏不住往下掉,啪嗒啪嗒滴落她裙裳上,湿透了一片。 怀璧叹口气,用手给初晨拭泪。岂料他举动令初晨哭得厉害,怀璧不知道怎么哄初晨,只得把她抱怀里,一边安慰一边拍着她后背。 初晨哭够了,冷静下来,目光里闪过一次坚定。她把信交回到怀璧手里,道:“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我一个很好很好小姐妹故事。如果你听了这个故事之后,觉得故事不够好,你可以随便处置我。”初晨从被底下翻出一把匕首,塞到怀璧手里。 怀璧拿着匕首,微有些意外看着初晨。 初晨磕巴解释道:“之前,晚上一个人,我有点害怕。” 怀璧轻笑,他似乎从初晨话里头得到另一个让他满意答案:她晚上离不开他,一个人睡觉害怕。 于是,初晨以一个朋友名义向怀璧讲述了她前世过往…… 次日,夫妻二人刚起床,就有秦王妃派来人传话说怀亮媳妇生了,是个儿子。 “什么时候事儿?”初晨问。 “今早儿天没亮时候二奶奶叫肚子疼,因太早了没敢叨扰郡王爷和郡王妃。” 初晨和怀璧赶紧穿好衣裳,去怀亮房里蹭喜气。 秦王妃好久不见这对璧人一起,如今看着他二人一遭儿来了,甭提多高兴了。把刚生娃儿往怀璧怀里送,小声嘀咕着:“你们可得抓紧了。” 初晨闻言,臊脸红了。怀璧反而心情好点头,当个正经差事应下了。 出了门,怀璧回想起昨晚事儿,看向媳妇,见她脸上满是倦容,怀璧心疼牵住她手。 初晨感觉到怀璧掌心传来炙热,心里暖暖。她低着头,到底没敢抬头去瞧怀璧。昨夜她一时冲讲了许多话,怀璧一直闭着眼睛,后来好像还睡着了。不知道有没有听全,好睡着了,她昨天说话太不冷静了,竟然真把重生前事情和盘托出,正常人怎么会接受得了。还好怀璧异于常人,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她。不过今天真奇怪,他像个没事儿人似得,还如往常那般待她。 初晨弄不懂怀璧意思,识趣儿也不想再提。 “我不这几日,听说你回娘家了?”怀璧询问起家常事儿。 初晨点头:“回去小住了三日,正巧四姐大婚。” 怀璧闻言,来了兴致,有神眼睛盯着初晨问:“那她归宁时候有没有出什么事儿?” 初晨讶异看怀璧,他怎么知道? 怀璧见初晨这神态就知道果然如他预料一般。嗤笑道:“他真厉害,这种乱纲常事儿也做得出来!” 初晨纳闷:“我听说那个江婉容是他表妹。”应该不算*吧。 “庄王妃早发誓要收江婉容做义女,一直挂她名下当女儿养,也是为图她将来出嫁有娘家做靠山。江婉容庄王府里头是照着他家姐妹们排行来算,府里上下都要叫一声‘三姑娘’,名义上算是朱怀恩正经妹妹。当初接她刚进王府时候,庄王妃亲口允诺,这事儿有几位贵妇作证过,母亲当时也。多亏庄王妃手慢,没有及时改了江婉容户籍;若是早早改了,真成了兄妹*了。哼,不过现也没好到哪里去。” 初晨已经惊讶不能再惊讶了,已经没有词语能表达她内心感慨。 过了四五天了,俩人一直默契没有重提那件事儿。近京城里开始传出一波流言,传是“大学士周岚贿赂官员弄权顺天府”。 怀璧突然提早回来,打发走了众人,只留下初晨说话。 “你帮我向你那位朋友传几句话,我希望她可以适时地收手,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都过去了,不重要,要紧是以后。” “如果她说不呢?”初晨试探问。 怀璧突然握紧了初晨手,面色严肃说道:“不会,如果她心里还有他夫君,我相信她不会以她未来做代价,干出什么令她追悔莫及事儿。她是个聪明女人,我知道……” 嗙!嗙!钟儿气喘吁吁地立门口敲门。 怀璧不满谈话关键时刻被打断,皱眉问:“什么事儿?” “回禀郡王爷,信远候府大太太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卡了,不好意思~~~因为之前构思文来着,思维有点跳。 110109 张氏自那日卧病床之后,一日不日一日,眼睁不开,嘴张不开,喝药都得扒着她嘴巴往里灌,一碗药倒下去,能进肚子里只有一口,其余全顺着嘴角流到床上。为了能让张氏实打实喝上一碗药,同一种药丫鬟们得熬上十碗,可大夫一顿就安排了她和四五种药,一遭儿折腾下来,熬药丫鬟们都不得空吃饭就得继续熬下一顿。伺候梳洗丫鬟也累,张氏喝一次药,被褥衣裳就会被药水浸透了,要重换,一日三次,丫鬟们洗得手抖脱皮了。 张氏一咽气,府里上下反而松口气,丫鬟个个心情送为张氏丧事跑腿。大爷周远妻子段氏开始接手管家,可她毕竟年纪小,拿捏不住大事儿,府里头有些老仆自视甚高,不听使她唤。 老太太便叫吕氏帮忙,吕氏以忙活儿女亲事为由拒绝。魏氏是直接装病着,不接这个活儿。 老太太气得直咳嗽,只好自己出马,挺着一身老骨头接管侯府。 府里头稍有点眼里仆人瞧见这情形,都觉侯府这个家要散了。 有人见着老仆德旺喝酒,凑过去打听情况,只听对方连连叹气说:“周府离分家不远喽,你们早早准备,选个好主子去吧。” …… 初晨和怀璧一起回去奔丧,二人张氏灵位前上一炷香,便到了魏氏身边。 魏氏和吕氏正忙着打理丧事,不得闲。灵堂前总有人来来往往,哭哭啼啼,魏氏不想让初晨和怀璧受这种气氛影响,带着他们俩出去。 “我这边还要忙一会儿,碰见这样事儿,也没工夫招待你们。”魏氏客气对怀璧说完,又对初晨道:“你带着郡王爷出去走一走,院子那边清净,人又少,等我这头忙完了就去找你们去。” “四姐呢?”初晨问。 魏氏叹口气,:“昨儿晚你伯母挺不住时候,就派人叫她回来了,她眼见着你伯母--”魏氏说着哽咽了,眼角又湿润,掉下两滴泪来。 初晨赶忙替母亲拭泪,皱着眉,看着她。 魏氏看出女儿意思,对怀璧笑了笑,拉着她到一边低声说悄悄话:“她确做过很多对不起咱们事儿,可她死那会儿真是……怪可怜,人都死了,我们也不要再计较了。” 初晨垂目,没有回应魏氏话。灵堂那头传来痛彻心扉哭声,初晨听声音像是初雨。 魏氏也不多说了,拍拍初晨手臂道:“今早哭晕了一回,估摸这会儿醒了,我去瞧瞧,不然又乱作一团。” 初晨点点头,目送魏氏回去,看着母亲奔跑忙碌背影,她莫名心酸。 怀璧见初晨情绪不对,拉着初晨去园子里。二人停牡丹花园附近,初晨呆坐凉亭里,怀璧劝了她几句,见她情绪不高,也不再多言,由着初晨自己去消化她情绪。怀璧开始陪着初晨坐着,久了,觉得无趣儿,便拿着扇子小路上乱转。走到一颗柳树底下,似发现了什么,蹲□子瞧。看了一会儿,招手叫初晨过去。 初晨把丫鬟们留了原处,自己走到怀璧身边,也跟像他蹲□子。原来黑土上有一只绿色虫子,小拇指大小,身上有几只小蚂蚁,虫子一直慢吞吞往前爬,他身上蚂蚁却越来越多,像是被一层活动黑色纱布笼罩,蚂蚁不停撕咬着虫子,虫子终爬不动了。 初晨盯着被蚂蚁蚕食绿虫子,反问怀璧:“你就叫我看这个?我可不怕。”她是经历过生死人,怎么会害怕一只虫子? 怀璧突然笑了,用扇柄指着已经死掉虫子,问:“虫子被什么杀死?” “蚂蚁。”初晨不知道怀璧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正经回答怀璧话。 “那你告诉我,是哪一只蚂蚁?” “那一只?”初晨摇头,看着虫子身上密密麻麻小蚂蚁,道:“大概都有份吧。” 怀璧拉着初晨站起身,扬眉笑道:“我倒觉得这虫子,和你口里说‘那位朋友’很像!” 初晨警惕看怀璧一眼。 怀璧继续解释道:“她死不能归咎一个人身上,就像这只虫子,如果只是一只蚂蚁咬他,他根本不会死。每个人一口,才导致了她死亡。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甚至为了一己私利而选择牺牲别人。确很过分,可这就是他们作为人自私本性,根本避免不了。现他们也受到了该有惩罚,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应该停止,放手?” 初晨微颔首,眼盯着怀璧胸膛,不说话。 怀璧见初晨还犹豫,有些急了,双手用力抓住初晨两只胳膊。语气加重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感受?别人感受?你母亲,大哥……周初晨,你知不知道你现作为和那些人一样愚蠢、自私、恶毒。” “是么?你终于说实话了。” 初晨心跌落到谷底,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她一切罪恶毫无保留呈现怀璧面前时,怀璧愤怒、谩骂都会落她身上。她早料到,可为什么她明明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会这么难受?心痛不像是自己,感觉要死了一样,什么复仇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初晨她别过身去,假装看风景,其实不想让怀璧看见她落泪。她已经是恶毒女人,就不要再他面前招烦。 怀璧看着初晨落寞背影,想起他第一次见她情形,心里莫名疼痛。他拽住初晨手,硬逼着她面对自己。发现初晨满面泪痕之后,怀璧有些慌了,用手擦拭初晨脸上泪水。 怀璧看着自己被初晨泪水沾湿手背,幽深眸子对上初晨眼,隐隐透着危险气息。他突然嗤笑道:“你不吃软,我就得来硬。周初晨,我命令你必须收手,从今天起安安分分呆我身边,如若再让我发现你行为有异,从你丫鬟开始,一个一个处置。”怀璧抬眼看着候不远处楠芹,眯了一下眼睛,慢悠悠道:“就从她开始。” “你要干什么?”初晨惊呆了,他没想到怀璧会把怨恨撒到别人身上。“你有什么恨可以冲我来。” 怀璧轻笑,伸手摸了摸初晨脸蛋,宠溺道:“你这么美,我怎么舍得。再说你是我媳妇,你要是出意外,我不就成鳏夫了?” 初晨闻言,才知道怀璧刚才和她半开玩笑,稍微释怀松一口气。 怀璧假意严肃,正经道:“不许笑,刚才我话是认真。”怀璧擦干初晨脸上泪水,拉着她手,嘴巴凑近初晨耳际,小声道:“怎么感谢我?若非为夫,你命早被人害了。” 初晨闻言大惊,张大眼睛看着怀璧。她有点不信,因为她完全没有感觉到有谁有某害她意思。可初晨知道,怀璧不会突然和她开这种玩笑。 “是谁?” “冯生。” 初晨极力回想他认识人,似乎没有一个叫冯生。“冯生是谁?” “噢,或许该和你说叫马胜。” “马胜,他不是大嫂房里--” 怀璧冷笑道:“我侍卫发现他三天两头往碧云轩后头下人房里跑,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他和院里一个□来厨房粗使要好,我本以为他们二人是偷情,可后来却发现这个□来小丫鬟往你吃饭菜里下药,这药正是马胜给她,这种药叫川附子,是一种慢性毒药,吃久了会令人发困没有食欲,久而久之便会掏空身体,长久昏睡而死。我费了好些周折,终于从户籍里查明了他来历,他本名叫冯生,他父亲叫冯四。”怀璧说到这里,看初晨反应。 初晨恍然明白了,原来这个马胜竟是冯四儿子。母亲魏氏处罚冯四后不久,她听下人们议论说冯四和他妻子病死了,儿子投走他乡。初晨也就当个事故,听一下就忘了,不曾介意。原来冯四儿子并没有走,还留了秦王府,趁机向她报复。 小小年纪,父母突然双亡,孤苦伶仃只剩下他自己,冯生命确实有些不幸。 初晨询问怀璧如何处置冯生。 怀璧冷笑道:“私通碧云轩丫鬟,企图谋害郡王夫妇,你说他会有什么下场?” 周逸回来奔丧,听说文都郡王也来了。到院子里向二人打招呼,周逸入了国子监之后,也有关心朝政,近日心中正有一处疑惑,便想要问一问怀璧意思。因涉及到朝堂政治,他和初晨告罪,请怀璧去书房详谈。 怀璧和周逸往荷塘那边走,离开没几步,怀璧突然顿住脚,回头看着目送他初晨,眼中透着一股浓浓警告意味:“回头告诉你哪位朋友,再弥足深陷,只会害了她自己。” 初晨一愣,望着怀璧渐渐远离身影,心里酸酸。她呆站原处,发呆许久,才回到魏氏那里。 魏氏刚好忙完了,想派人去请初晨就见她来了,微笑着拉女儿进了里间。 “我原来还真信了你四姐说话,没敢告诉你,心里担心了不得。今儿个见你和郡王爷一起来,我才安了心。那丫头嘴巴,啧啧……她自己和庄王世子关系不好就诅咒你们!真是,不要脸!”魏氏作势骂道。魏氏见初晨不说话,以为她不想听大房烦心事。赶紧转移话题,笑呵呵说别。 “眼看着天热起来了,等夏天已过,秋天就来了,你八哥也该回来了。”魏氏话语里有挡不住思念,她总是担心儿子少林寺那地方吃不好睡不好。 “我也想他。”初晨一想起周遨,就会想起他开朗带着几分傻气笑来,心里总是暖暖。魏氏又开始和她絮叨些家常,初晨还像往常那样听着,偶尔笑着附和两句。心里突然发现这样生活真好,平平淡淡温暖,没有仇恨,没有斗争……只有她和她乎家人。 初晨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怕死,只要为了复仇,什么都肯豁出去。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心里头乎人和事儿多了,她真很怕死。此刻,现,就怕。她很怕自己像冯生那样,终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赔进去了。母亲、哥哥、还有……她好像真已经放不开这些人了,特别是那个对她来说重要人。 她或许真该放手了。 或许老天赐予她重生,并不是让她去复仇,而是让她好好地重活一次,活得精彩,活得幸福。 初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觉得自己愈加对不起怀璧。她整个人都被愧疚笼罩着,没办法直面怀璧。对怀璧,她目前唯一能做就做好自己本分,老老实实地。 可巧怀璧这几日忙碌起来,皇上交代他活儿越来越多,偶尔还要例假四五天去京外临近府衙奉旨办事。 初晨与他见面机会少了,尴尬也会少很多。平日里她就躲碧云轩里绣花,对账或是打理铺子,偶尔去秦王妃那边陪着她聊天、下棋,又或者到顾氏那里逗一逗刚满月大哥儿。 没多久,高敏临盆,她头胎并没有像顾氏那样顺利,生了一天一夜还没出来,挺到第二天下午,孩子啼哭声终于响起来。外头候着秦王妃松口气,等着产婆把孩子洗干净抱了出来。是个女儿,秦王妃微有些失望,却也是开心,左右高敏和怀山还年轻,以后有是机会。高敏因这一次生产艰难,十分伤神儿,坐月子久了些。 大姐生了还不到一个月,高敏房里头被提为姨娘斑儿也临盆了,生了个儿子。世子爷怀山对这对儿女十分疼爱,往常他每每晚归,自从有了孩子之后,每日几乎都能敢日落前回来。手里时常带着几种小玩意儿,逗弄孩子用。 高敏生了女儿之后,有些失意,特别是当她听说斑儿为世子爷生了儿子之后,越加恨自己不争气,没了往日威风。她本以为世子爷会为此而冷谈她,不曾想怀山很喜欢她们女儿,一改往常怠慢态度,时常来看望她,还给她讲很多外头趣事。高敏对怀山很感激,越来越温柔,有女人味儿了。 怀山以前不喜欢高敏飞扬跋扈,觉得她太骄横爱耍大小姐脾气。当他见识到高敏生子痛苦,以及她哄孩子时候流露出来真情温柔之后,怀山对高敏态度改观了不少。渐渐地端正自己态度,试着去善待高敏。高敏并没有因此倨傲,反而加温柔待他。 夫妻二人关系渐渐地好转起来。 对于周岚贿赂顺天府事儿,初晨再没有去插手。 吕氏去找初晨,建议初晨想把这件事儿变成故事找个说出先生弄大发了,这样生活不准能传进朝堂里去进了皇帝耳朵。 “这样咱们仇就都报了。”吕氏解气道。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一旦朝廷追查起来,很容易查到你身上。”初晨不同意,她既然决定放手,就不会再出手了。有些事儿还是顺其自然吧,大房里头也没有什么风光了,就周岚一个人光鲜,也是一种讽刺。 “不能吧。”吕氏有些不甘心,事情都到这步了,再来一步,老太太力挺大房就塌了。 初晨将周岚亲笔写那封信递给吕氏,吕氏看了吓一跳,磕巴道:“这这这……” “这是他犯罪实证,拿这个比传什么流言瞎话厉害多了。”初晨看着吕氏惊讶脸,解释道:“可这东西如果到了皇上手里,不但是大房,整个信远候府都有被抄家危险。” “对对对,这东西不能留。”吕氏吓得拍胸口,询问初晨这信来历,听她讲了事情经过之后。吕氏有点怕了。感慨道:“你可得小心着,郡王爷可不简单,我担心他对你事--” “不说这些。”初晨自然不能告诉吕氏怀璧对她事情早已了如指掌了。她点燃信,扔进铜盆里头,由着嫣红火焰将整封信吞噬殆。 “婶子,大伯父和六姐,你乎谁?” “这还用问么。”吕氏冷哼一声,她当然乎自己女儿。 初晨淡淡道:“好,那就不要再冒险插手这件事。” 吕氏看了初晨一会儿,点头。 周岚弄权顺天府流言,也只有当初先听说这事儿人悄悄地和几个朋友讲,口口相传,慢慢地传开了,但范围还不算太大。周岚也不知道从谁口里得知这个消息,赶紧找顺天府尹一起商量对策。二人一致认为要禁止流言,于是顺天府尹增派了京城巡逻人手,但凡听见有百姓议论此事,皆以诬陷朝廷命官罪名镇压起来。 本来这件事没什么,经顺天府这么一闹,引起了民怨,官府管天管地管不了他们那张嘴。流言不仅没禁,反而越传越厉害,终于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这日太子和怀璧从开封府回来,向皇帝回禀调查情况。 皇帝捋胡子,点点头,觉得这事儿办得不错,请儿子和侄子坐一起喝茶。 皇帝突然想起什么,问太子:“怀珏,你说说,这大学士周岚弄权顺天府传言,是真是假?” “不好说。”太子怀珏看一眼怀璧,撇撇嘴。 “好侄子,你说呢?”皇帝笑眯眯询问怀璧。 怀璧一笑:“不知道。” “诶?”皇帝略表惊讶,笑道:“他是你媳妇大伯,朕以为你知道呢。” “确实不知道。”怀璧继续笑着强调。 太子赶紧接话道:“他上哪儿知道去,父皇或许还不知道,弟妹虽是侯府三房,但和大房关系不是很近。” “嗯,朕听说这种大家族多房子孙聚一起,难免磕磕碰碰,不如分家单过来干净。”皇帝又道:“也该学学咱们皇家,皇子成年亦是要册封出宫去。” 皇帝又看眼怀璧,笑道:“你是个特例,小小年纪封了郡王,可知朕为你处理了多少持反对意见折子。” 怀璧可不领情,当初这个郡王是他们逼着他做。为得这个名头,他背着‘罪名’给皇爷爷扫了半年墓,还要早婚,当然,早婚这件事坏算不错。但是,就整体来说,他容易么 皇帝见怀璧板着脸,知道他又对当初圈禁他事儿有意见,指着怀璧鼻子骂道:“白眼狼。” 皇帝骂归骂,嘴上还是乐滋滋,他满意打量怀璧和太子,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太子生母死得早,朝廷里没什么根基,他如果想扶持他,就必须给他找一个得用好帮手。皇帝这些勋贵子弟之中相看多年,终敲定打小就调皮捣蛋但很聪明绝顶怀璧,从怀璧七岁开始就着力培养他。至于外面传言怀璧和太子不和、品行不好等等之类话全都是他故意派人造谣,目就是想让怀璧背着臭名昭著名声而显得不起眼,如此他便可以一直安稳辅佐太子朝廷内渐渐扎根,建功立业…… 111110 初晨还是像往常那样对待怀璧。二人看似相敬如宾,和平常一般相处,其实心里头已有了一层隔阂。 怀璧自认为是接受能力很强人,但对于初晨说那些话,他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对于怀璧来说,他愿意相信那是一场梦,梦醒了,当作虚惊一场,他们可以像往常一样继续按部就班生活。 怀璧往初晨身上倾注了多关怀,他只要忙完公务有点时间,都会往家里跑,量陪着初晨。初晨感觉到怀璧认真和努力,心里很感动,她也努力去维系两个人关系,做好为□责任,孝顺公婆,和妯娌和谐相处。 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默契不提过去。 初莲开春时节生产,得一子,等她做完月子养好了身体,方书信一封给周家和初晨,知会娘家人她将择日启程进京。这消息传来没多久,初晨又听说周岚闹着要娶继室,对方是山东知府魏志明大女儿,庶出,之前参加侍选进宫太后身边做女官,今年刚满二十五岁被恩典放了回来。 楠芹继续汇报道:“常婆子和我说大老爷铁了心要娶她,听他那口气好像是见过那姑娘,似乎很满意。和老太太说话时候口气硬着呢,非她不可。日子都合计好了呢,打算来年开春时候办。” “老太太什么意思?”初晨问。 陈妈妈回话道:“大老爷续弦,能娶个这样黄花大闺女,又是门当户对,她老人家哪里会不同意。只是这日子她不想定早了,大太太才去,大老爷就张罗起婚事,免不得落人口舌,再说大房里哥儿姐儿听说也会寒心。老太太意思是再等一年,但大老爷那边似乎等不及。” 初晨倒不乎周岚什么时候大婚,她奇怪是周岚续弦对象。“按理说京都和山东有一段距离,也不知道大伯父和山东知府怎么认识,竟然要好到要结亲家。”初晨说完话,转头看一直卧榻上看书怀璧。 怀璧闻言,放下了手中书,笑着看她。 “官场上事儿说不好,两个没有过交情人突然好了,或者是朋友引荐,或者有什么共同利害关系,促使他们强强联合。”怀璧说道后面那句话时候,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初晨立即明白怀璧倾向于后者,她微微挽起嘴角,脑子里有了主意。 怀璧瞧见初晨神态不对,勾着手指叫她做到自己身边来。扬眉笑道:“你给我老实点。这里头就算真有事儿,也有我呢。你大伯现了不得,上头盯着呢,逃不过他法眼。”怀璧伸出修长食指向上指。 怀璧上头自然是皇帝。初晨心惊,皇上竟然注意到周岚了。如果皇帝盯上什么人,那个人肯定逃不过。初晨虽然只见过皇帝几面,只和他说过几句话,可那个人给初晨感觉不简单。皇帝和秦王爷长得有几分相像,性格也类似,平常笑呵呵,却挡不住他周身散发威严气势,他必是一位十分有城府人。 初晨大伯父周岚不是本分官员,肯定干过很多徇私枉法事儿。她现不需要担心周岚不受罪罚,却担心周岚会不会又和上次行宫时间似得,犯下大罪。如果他又干了什么诛灭九族勾当,会彻底连累她们周家三房上千口人命。 该是和大伯父划清关系时候了。 没几日,周府那边传来消息,周岚和山东知府大女儿定亲,预备来年开春迎娶。恰逢魏志明进京述职,他很满意他这次进京巴结上朝廷二品大员。大学士周岚是什么人物?那是为皇帝出谋划策,览阅奏章大谋士。他话皇上面前肯定分量重,以后有这位亲家罩着,他日后办事儿就顺利了,看谁还敢管他! 魏志明不禁把自己曾经送进宫漂亮大女儿奉献给了周岚,另封了价值三千两厚礼单独送给周岚。之后还表示,等她大女儿出家时候,嫁妆一定是超出周岚想象丰厚。 周岚同时抱得美人和钱财归,自当得意,日日与魏志明把酒言欢,并趁此机会给他引荐朝中和他关系好官员。某知府科敛杂税,周岚呈阅奏章之时,将其私下抽掉。收了人家钱财和美女贿赂。 初莲带着儿子随着丈夫王成进京了。王家京城早有府邸,初莲当天安顿好后,提前下了帖子通知初晨,次日便携儿子归宁信远候府。初晨后脚到了,两姐妹相聚,免不得抱头哭。 初莲带了许多银子、贵重首饰和滋补药材孝敬母亲郑姨娘。她听说周府近年来变化,二房失宠,大房萧瑟,以及张氏身亡,感慨万千。可也就叹息了两声,便一笑而过了。初莲本来就对张氏没有好感,对他父亲是失望。他们这对夫妻当初骗她和母亲回来,就是为了将她王火坑里推!问世间,哪有亲生父亲会做出这样害女儿事儿? 初晨好久不见初莲,自然要细问她出嫁后日子过得如何。 初莲详细讲述了经过。 初莲嫁给王成确实受了不少苦,王成好色和他乌七八糟后院,确实很难让她忍耐。因为初晨警告,还有母亲作为她支撑,她才能一步一步谋划着走到现。以前王成后宅里头姨娘通房一大堆,圈养歌姬小妾数不胜数。初莲从开始忍气吞声,到后来怀孕渐渐掌权,着实费了很大功夫。可是王成好色性子仍旧没有改,初莲所幸大方给他选了十几个漂亮通房,其余下人一律换成了年纪大女人。通房随便他睡,但这些女人都不能给他生孩子。后来初莲生了儿子,王成突然改性不少,有了父亲模样,对初莲也越加敬重了。 “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点正经过日子感觉。”初莲感慨,对初晨感激笑了笑,“当初若不是你劝我想开点,此刻我恐怕已经是冤鬼了。” 初莲拉着初晨手,意欲询问初晨日子过得可好。话到嘴边,又不想问了。还有什么好问,瞧着初晨满面福气就知道她过得肯定好。 初莲突然想起当年承诺,问初晨有什么可以帮她做。问完这句话,初莲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现是比以前那个说不上话庶女强点,可你都是郡王妃了,什么事儿办不到?我你跟前不顶用。” “大伯要续弦,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提起周岚,初莲脸上笑容不复存。“当初父亲那样敬重他,一直觉得大太太真风光。现我才知道,她才惨,头七才过了,父亲已经迫不及待找人替代她。这位知府千金想必是极美人,他自论起这门婚事之后,他再没去看过娘和其她姨娘。” “我听说山东府杂税颇多。” 初莲住地界儿离山东还算近,也听说些风声,一直没多想。今儿听初晨如此一提,突然醒悟:“你意思是说--” “我听人说,前儿个山东知府来拜见他,从西角门悄悄地抬了三大箱东西进来。” “天哪!”初莲掩嘴惊叹。 “如果这三箱里面银子,足够判大伯父死刑,子孙连坐,三代不能为官。”初晨冷言陈述。心里又气又恨,她明明知道周岚犯案,却不能将他送到官府绳之于法,就是因为这该死连坐罪名。周岚一倒,三房全都得跟着倒霉,信远候府就彻底塌了。 或许周岚就是仗着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缘故,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放肆。左右他犯事儿了,有周家三房人帮他想办法顶着。 初莲听说这些,攥紧拳头,心里恨周岚了。她好日子刚开始,周岚就干出这样事儿来冒险,置周家上下不顾。太气人了,初莲决不允许父亲做出毁掉她未来事。 “这事儿咱们得告诉祖母,请她老人家出马教训他。” “没用。”早前夏家事儿,老太太教训怎么样?母亲到底是惯着大儿子,教训力度不够。而周岚是狗改不了□。 “他做事儿向来会瞒着祖母,挡得住这件,却拦不住那件。唯一办法就是叫他自己吃教训。这就是我求姐姐帮我一件事。” “七妹太客气,这哪里是我帮你,分明是帮我自己,你和我说说。”初莲附耳过去,听初晨和他嘀咕了一会儿,犹豫了下,终点头。 王成进京第六天,升了官,面圣谢恩。 礼毕之后,皇上见王成并没有告退意思,问:“王爱卿还有何事?” 王成脑袋冒了一层汗,心一横,说起他之前上报奏折。 “皇上,山东省加重苛捐杂税,百姓不堪负荷……” “等等,”皇帝蹙眉,极力回想,又叫身边大太监将五日前奏折翻出来查阅,确实没有王成奏折。“王爱卿,你是不是记错了,朕这里面并没有你奏折。” 王成张大眼,故作惊讶感叹:“怎么会?臣呈当时呈奏折之时,顾大人也。” 皇帝眼底一沉,立即宣来工部尚书顾海觐见询问,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便命人查阅当时当值拦阅奏折大学士是谁,得知是周岚之后,立即宣进来问话。周岚表示没有见过这个奏折,而顾海和王成则坚持将奏折呈上了。皇帝又宣召当时场两位文官,都表示亲眼看见王成将奏折留下。 周岚见情况不妙,赶紧跪地,继续辩驳:“皇上,一定是外人趁着臣不之时,进了北书房,不小心将奏折带走了!” “胡闹!朕北书房乃是重地,岂容闲杂人等随便出入。”皇帝当即问北书房当值登记出入人员文官。 文官拿来记录册子,仔细瞧了瞧,道:“那天周大人不时候,只有太子爷来过。太子爷以为文都郡王来北书房,进来瞧瞧没人,便走了。” 皇帝一听周岚竟然怀疑是他大儿子!皇帝瞪一眼周岚,怒了,给周岚安了个玩忽职守罪名,贬黜降为四品翰林。 太子宫内。 怀珏将一本裹着黄绸奏折丢到怀璧怀里,笑骂:“以后再叫本宫干这等偷鸡摸狗小事儿,有你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完文都不敢看评论, 112111 “我倒觉得你乐其中。”怀璧撕毁了奏折,没什么事儿了,拍拍屁股走人。 太子怀珏大喊怀璧回来和他道谢,到底没见到那抹修长身影折返。无奈地叹口气,仰天长叹,他太子爷威严何,何? …… 贬黜周岚之事,引发皇帝对王成所奏内容重视。皇帝大手一挥,将此案丢到了太子身上,怀璧和刑部尚书共同辅佐太子督办此案。三人择日出京,奉旨前往山东查察案情。 太子爷想速战速决,遂决定第二日便出发。初晨得了消息,连夜张罗怀璧行礼,干粮、银两、御凉衣被等等,每一样都需经过他手才行。 怀璧惬意躺床上看自己老婆忙活,目不转睛盯着他,脸上带着温温笑意。 初晨感觉怀璧灼热目光,回首笑看他。怀璧冲她招手,初晨顺势凑了过去,他身边坐了下来。初晨给怀璧盖上被,柔柔笑道:“你早点睡,明儿要起早赶路呢。”说着叫人把屋子里火烛熄灭,只留下一盏给初晨,以便她一会儿出去。 “你大伯父事儿。” 怀璧握住初晨手,略有疲惫笑着,他不许初晨走,故意挑了个初晨感兴趣话题撩拨她胃口。 “谢谢你。”对初晨来说这些还不够,但她想法和整个侯府上下性命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她不能因为自己复仇,而毁了上千条人后路。 有时候事情发展就是这样可笑,对方弱点多如牛毛,她确只能抓着小那根来说事儿。 怀璧见着初晨走神,眯着眼,突然拉倒她,将其覆身下。 初晨被怀璧突如其来举动惊着了,感觉到胸口被厚重炙热死死地压住,呼吸紊乱。她还没有来得及调整状态状况下,细碎而柔密吻落了下来,她额头,鼻尖,脸颊,以及唇…… 呼吸急促而艰难。 初晨整个身体被霸道而温柔气息包裹着,微妙而奇怪乐感袭遍周身。就初晨感觉要因为窒息而死掉时候,怀璧停止了索吻。 怀璧抬首,错开和初晨脸距离,说话时,温热气息仍然准确无误落她耳际。 “我不是要你谢谢我。”怀璧低沉声音刚灌入初晨耳,他灼热唇就已经覆初晨耳际,两片唇瓣微微一抿,咬住了初晨耳垂。 初晨不自觉抓紧怀璧后腰部位,不禁“嗯--”了一声,嗓音温柔而暧昧。令怀璧喉咙不禁一动,霎时觉得无比干渴,想要索取多。 怀璧轻而易举揭开初晨衣衫,暴露出她优美而白皙香肩,他双眸里随即燃烧起势不可挡蓝色火焰。 深情而绵长吻再次落了初晨唇瓣,独属于怀璧性感而温热气息将她包围。随之而来颤栗,令初晨意识陷入了模糊,如洪水般/感袭遍了她身体里每一寸地方,犹如被柔化一滩春水,软绵无力……当疼痛袭来时候,初晨才恢复了清醒,冷吸一口气。眼前怀璧带着一抹极温柔笑,眼中闪露出星星点点宠爱,疼惜抚摸着她脸颊,他修长手指划过初晨眼角时,感觉一丝湿润。 怀璧慌张抱起初晨,轻拍着她后背,连连疼惜哄她。 初晨仰着头浅笑,摇头,搂紧怀璧紧实腰部,微微抬首,亲一下怀璧唇角。 怀璧眸子再次亮起来,燃烧情欲火焰…… 第二天醒来时候,初晨依稀回忆起昨晚事儿,脸颊顿时炸红起来,动了动身子,疼痛和疲惫感随之而来。初晨捏了捏酸疼腰,发现怀璧不床上,掀起床幔。楠芹等丫鬟闻声推门进来,不用多言,早有丫鬟被水伺候初晨沐浴。 “郡王爷天没亮便走了,嘱咐奴婢们不要吵醒您。”楠芹不等初晨发问,便先解释了。 初晨“嗯”了一声,被丫鬟们扶进浴桶里。 玉瓶和钟儿看一眼楠芹,得了允许,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见褥子上清晰可见落红,两人相视暧昧一笑,赶紧将被褥收拾好,换了下来。 个个脸上带着喜气笑,抢着和初晨说早生贵子吉利话,免不得得了急两银子赏钱。楠芹拿着落红被单交给陈妈妈。 陈妈妈便欢喜呈给秦王妃那边。赶巧今儿个秦王也,瞧见那抹醒目落红甭提多高兴了。 “咱们又要添孙子了。” “瞧你乐。”秦王妃脸上也洋溢着喜悦,她命人将东西收了,感慨道:“昨儿个一准是那小子把持不住,要出院门了,舍不得媳妇了。瞧他急成什么样子,连老娘给她喜帕都没用!把这东西呈到宫里头,恐怕又要被人家笑话一通。” 秦王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当初是谁催着璧儿早圆房?如今人家遂了你意愿,你到挑三拣四起来。甭提什么笑话不笑话,由她们羡慕去!” 秦王妃笑着称是,高兴地一天都合不拢嘴,令吩咐人初晨往里头送了很多精贵补品。 怀璧等人走后小半个月,山东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皇帝查阅之后大怒,下旨罢免了魏志明官爵。本来以魏志明罪行足够判秋后问斩,家人也要连坐。因魏志明祖上曾出过一名开国元勋,获过免死金牌,皇帝念及其祖上积德,这才免了魏志明死罪,查抄家产,将魏志明一家贬为庶民,子孙三代不得出仕。 周岚被贬黜,其亲家山东知府被罢免,一朝沦为贱民。而周岚要迎娶继室就变成了一名贱民庶子。纵然周家再不愿意这门亲事,因过了衙门程序,还得迎娶这位姑娘进门。 以前门当户对,老太太没什么说道。如今对方破败成这个样子,娶进来就是给周家丢脸!老太太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直骂周岚没出息。可纵然她再怎么后悔,再怎么骂,这事儿改变不了。老太太为此都不敢交际,往常要好几户人家有什么事儿邀请她,她因为怕丢人现眼都不敢露面,只封了礼物过去。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好强要面儿,如今老脸全被大儿子丢光了。足有一个月,她整日躲房里闷闷不乐,胃口也不大好。望春心疼老太太想,想起七姑娘之前给老太太做红果糕来,赶紧吩咐人去望晨轩买些来孝敬老太太。 老太太吃一口点心,想起初晨好来,不禁落了泪。一边哭一边吃,突然气儿没顺好,卡了嗓子。又是喝茶又是拍后背,终于顺了下去。 老太太再提不起什么吃喝劲儿来,老泪纵横道:“老胡闹,小不学无术,这就是我苦心守了这么多年家!” 望春赶紧劝慰:“也不全这样,您该往好地方想。” 老太太叹口气:“这个家除了周逸、周远有指望,就剩下七丫头了。初雪只有被她婆婆拿捏份儿,初雨庄王府能自保就不错了。二房那边--”老太太阴恻着脸:“我从来没指望过。” 望春伺候老太太多年,知道她心里认准什么,劝也没用,何况周家情况确实如老太太所言,甚至坏。望春默不作声,只期望老太太气过了,保住身体。 “周遨这边将来保不准也能有点出息。” 老太太突然想起周遨那股拗劲儿,真有点像她三儿子。这么一想,原来三房教育出来子女竟然都不错。她当初怎么就看走眼了?都怪自己瞎了眼,当年中了大媳妇妖道。初晨、周遨这两孩子如果是被她从小培养话,如今也不会和他这样生疏。也罢了,以后双倍偿还她们兄妹就是了,早晚会把他们收服贴了。 老太太这才想起他有些日子没见过周遨了,问望春:“进来老八都忙什么呢,似乎好些时候没见着他了。” 望春惊讶看老太太,意识到自己失礼之后,速调整自己情绪。“八爷去年便去了少林寺学艺,本来打算今秋回来,前儿个听说来信了,说是要推迟明年夏天再归。”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这事儿来,之前魏氏确实有提过一嘴,她随后应和下来没多问,也因近一年发生变故太多,他一时忙昏了头给忘了。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怠慢老八了,讪讪笑了。寻思一会儿,嘱咐望春把之前给周逸、周远哥俩准备两件狐皮大氅拿给魏氏,叫他派人给周遨捎过去,免得他少林寺挨冻。 魏氏收下东西,只赏了二两银子给望春,道声谢,没多说什么。魏氏心里清楚,老太太突然来这一出是想拉拢三房了,现大房渐渐不中用了,二房也垮了,只有她们三房三个子女还算有指望。魏氏可不领情,老太太这招现用现巴结招式对她来说不好用! 再说夏府这边。自打夏知命有意亲近白姨娘之后,冯氏日渐心灰意冷,信了佛,日日吃住佛堂里,诵经念佛,不问世事,妄图用佛祖来麻痹自己。夏知命则日日忙着公务,不着家。整个夏府只这两个主子,又都是这番模样,立时变得死气沉沉,比阴曹地府还要冷情三分,家早不像家了。 秦王妃一直乐呵家享受哄孙子乐,自然忘了顾及夏府,直到老太傅一封信,秦王妃才想起去夏府那儿瞧瞧,立时被夏府透心凉萧冷震惊了。秦王妃从夏知命手里接过老太傅信,细读心中内容。老太傅信里说说一切安好,不要再挂念。秦王妃松口气,聚精会神教育起弟弟来。 夏知命见冯氏如此颓靡早就有了懊悔之意,因一时好面子道歉话总说不出口。如今被秦王妃一点,幡然醒悟,好生去找冯氏道歉。 冯氏心凉了,对于夏知命悔悟无动于衷,只给秦王妃安分请过礼之后,便闭门诵经念佛。临走前,不忘告知夏知命:“你放心,我会日日为你祈祷,白姨娘母子平安。” 夏知命没了办法,求助秦王妃。秦王妃左右为难,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正好想起初晨府里头闲着,与其让三媳妇整日家思念出远门丈夫,不如给她找点事儿做。于是秦王妃将安抚冯氏活计安排到初晨身上。 初晨接过这个活儿可算是哭笑不得。她拾掇了几件衣裳去了夏府,一进门,差点被夏府萧冷情形冻了回去。 初晨去见了冯氏,和她聊了几句话,冯氏见是初晨话比往常多了几句,提起家里事儿免不得捎带着怀孕白姨娘几句。初晨听她如此说,至少知道冯氏还没到佛家所谓那种清心寡性状态。 初晨叹口气,看着神色呆滞冯氏,道:“王妃一直和我感慨说,若是表弟没有死,您也不会这样。”初晨说完此话,心像坠了一块大石向下沉。 冯氏眼睛动了动,垂下眼帘,拇指一颗一颗念过手握佛珠。“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初晨听此,默不作声。屋子里陷入尴尬安静,只有冯氏手捻佛珠时候发出细微声响。 半晌,冯氏突然落泪道:“作孽啊。他去了,我才明白这些做了多少孽!今有此报,活该!”冯氏自辱之后,紧闭着眼,不停地流泪,脸涨得通红,张大嘴,捂着肚子失声痛哭;因她过瘦,稍哭大声了,脖子青筋暴露。 初晨赶紧扶着冯氏进里屋歇息。冯氏小声啜泣着,躺床上,仍旧是不停地流泪。 李嬷嬷来报:“白姨娘生了。” 冯氏一听,有些激动要起来,奈何使不上力,又跌坐床上。 初晨劝冯氏留下,她去盯着。冯氏无奈地点点头,感谢初晨。 初晨去了之后,也不用忙活什么,早有婆子们安排好一切,里里外外各自有序出入。初晨便带着人偏房等着,丫鬟们备了一桌茶点招待初晨。不一会儿,夏知命也来了,和初晨打过招呼之后,跟着一起等,盼是他即将出生儿子,他脸上却没什么喜悦之情。约莫两个时辰功夫,屋那头传来孩子啼哭声。李嬷嬷来报喜:“恭喜老爷,白莲姨娘生哥儿。” 夏知命听此话面色有所动容,立即站起来,等门口,屋收拾干净了,他立即抬脚进去,瞧见产婆怀里抱着一团锦布包裹婴孩。孩子刚出生,皮肤有些红,皱巴巴。夏知命细观孩子五官,真有些像他,脸上终于露出笑来,高兴地把孩子抱怀里。 “老爷--”里屋白姨娘听见外头声响,虚弱叫了一声,声音孱弱,却很有穿透力。 夏知命抱着孩子进了屋,看着床上躺着白莲,道了一声辛苦。 白莲被丫鬟扶着坐起身来,伸手要抱孩子。夏知命坐下来,将孩子脸冲白莲,给她瞧了瞧,却并没有让她上手,而是将孩子交给了李嬷嬷,吩咐其抱给冯氏。 白莲脸色一白,嘴唇也白发抖,杏眼睁圆,楚楚动人流出眼泪来。 “别忘了你说过话。”夏知命眯着眼,打量白莲。 白莲立即露出可怜面色,擦干眼泪,虽然不哭,却也是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夏知命没理她,起身要走。 白莲终于绷不住了,哭叫道:“老爷去哪儿?孩子已经给了太太,您留下来陪我,好么?” 夏知命看眼初晨,觉得有点丢脸,无奈叹口气,请初晨先到冯氏那边去。 初晨点点头,出了门,屋子里随即传来争吵声,有夏姨娘哭声,也有夏知命警告声。隐隐约约听见什么“说好……陪你……孩子”之类话。 冯氏听说夏知命让她养这个孩子,立马从李嬷嬷手里抱过来,孩子已经哭累了,正睡着,撅着粉嫩小嘴儿,嘴角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口水。冯氏当即想起夏达小时候样子,欢喜哭了。 再后来,夏知命也来了,冯氏抱着孩子和夏知命相望而泣。初晨带着众人识趣儿退了出去。 再后来初晨回到了秦王府,之后只听秦王妃说她们夫妇和好如初了,日子过得十分低调,却经常舍钱行善。 山东府案子了解之后,只有太子爷和尚书大人归朝,怀璧被皇上钦点到浙江杭州一带查点盐运,据说那一带私盐泛滥。 就这样,初晨日子一天天殷切盼望中消磨。秦王妃担心初晨有事儿,常叫她陪着自己,一来二去婆媳俩亲似一个人。高敏和顾氏没事儿时候,仍旧不对付,但二人却不约而同喜欢找初晨聊天。初晨调和下,二人关系渐渐好转了很多,高敏不再拿着势利眼看顾氏,顾氏也对高敏改观不少。二人关系不能说要好,却也不至于互相挤兑了。 平稳过了年,初晨收到怀璧从浙江传来家信,说是已经办完了案子,择日回京。初晨轻地收好怀璧信,照着秦王妃意思,回娘家小住了一阵。 周逸今春参加科举,果然高中会试,随后参加了殿试,小小年纪得了第六名。他是大明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年龄弱冠之前便拿到殿试前十名人,皇上对其极其看重,特别勉励他几句话。没多久,太后懿旨下到周府,将平西王家南乐郡主指给了怀璧,婚期定来年九月初二。 春天过了,到了夏天,初晨依旧没有看到怀璧身影。皇宫和秦王府两边都没有消息,秦王妃怕初晨担心,只一个劲儿安慰初晨说怀璧贪玩,或许路上耽搁了。 初晨总是笑着点头,一副理解模样。可她心里明白,怀璧从来不是贪玩人。他给过承诺都会全力实现,除非是出意外了。初晨不去想,也不敢去想。她宁愿相信怀璧是真贪玩才晚归。只要他好好,便好。 生下之时,周遨风尘仆仆归来。他人长高了,也黑了,比以前瘦了许多,身体却加结实,英姿飒爽,功夫长进很大。魏氏早有给说亲心思,因他迟迟不归,不好亲眼相看,才推迟至今。魏氏是想着给周遨找个即门当户对又可心,人选是他和初晨一起挑,对方是是大理寺卿嫡长女,出身书香世家,门风正派,模样也端庄,说话办十分得体干练,将来必是一把管家好手。魏氏撮合着两家人见面,周遨脸皮儿虽黑点,可瞧得出他有点脸红了,似乎很喜欢那家姑娘。 魏氏便把这门亲事拍板定下了,婚要比周逸晚一个月。 夏末,周家开始张罗初虹大婚。虽说初虹嫁给是商户,聘礼场面却比一般官家嫁女风光多,有钱能使鬼推磨,宁家不缺钱,自然要体面地将长媳娶进门。 初虹大婚前一夜,初晨本打算留下来。却突然见着怀璧身边英俊侍卫出现,高树高路兄弟见此,特别激动,直嚷着一定是郡王爷回来了。 初晨心跳飞,一路呈轿回秦王府,心里后悔自己没有家等着他,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他。琢磨了一会儿,初晨心里升出一股不祥预感,不对,如果他回家,按理说应该会派人提前知会一声。 初晨赶回去时候,碧云轩外占满了人,都是些秦王、秦王妃以及世子等人仆从。初晨心料不好,步走进门,只见秦王妃坐桌边正对着门口抹泪,她看见初晨进来,伸出手指做噤声指示。 初晨微微蹙眉,放缓了步伐往里走,这时候围床前众人发现了初晨,自然让开一条路。初晨看见床上躺着那抹熟悉身影,身上盖着被,被一边露出青蓝色祥云袍子,那是她亲手绣。初晨鼻子一酸,众人注视下扑倒了床边,未及看清怀璧脸,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 初晨心像刀绞了一般痛,泪水已经铺满了眼,却倔强不想让它们流出来。她哭就不好看了,她不要怀璧后看见她…… “别哭。”低沉而富有磁性声音之后,一只温热手覆初晨脸颊,给她拭泪。 初晨一愣,听着到她朝思暮想声音,终于落下泪,视线清楚了,那张她日日想念脸正带着笑意看着她。 初晨又是一愣,呆呆看着怀璧,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看起来并没有到膏肓地步。她扭头看向秦王妃,秦王妃正和秦王相携着瞧她笑。 耳边传来怀璧低低轻笑声。“母亲,你吓坏了她。”怀璧拉住初晨手,深情地凝望着她,笑道:“别担心,只是再回来路上受了点轻伤,耽误了行程,无碍。” 初晨听他这么轻描谈写解释就知道怀璧肯定受伤不轻,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久。心知他必然路上出了很多苦,才赶回来了。 秦王似乎知道媳妇不信,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刚请了刘御医瞧他,他说没有大碍,就是得养个十天半月。” 刘御医是宫里头出了名直肠子,不撒谎。初晨也见识过这位刘御医厉害,自然相信了,心里总算松口气。 秦王妃知道她们小两口没见有很多话要说,催促大家离开。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神情凝望。 怀璧动了动身子,冷吸一口气。初晨吓了一跳,赶紧按住怀璧手臂叫他不要动,又问他伤哪儿了。怀璧指了指腹部。初晨轻轻抬起被,揭开怀璧衣衫,看见怀璧被包纱布包裹严实腹左侧部,透着纱布能看见里面透着殷红。 初晨心一揪,含着泪抬首看怀璧。岂料怀璧看他目光里除了灼热还是灼热。 “娘子,我是不是想多了?” “嗯。” 初晨破涕为笑,为怀璧盖好被子。怀璧拍拍身边空地,示意初晨躺下来。 两人面容近咫尺。 怀璧抬起手,挂着初晨鼻梁,幽幽道:“我想你。” 初晨抬起头,凑近怀璧耳际,吹气道:“我想你。” …… 两月后,怀璧伤口好差不多了。初晨却受“伤”了,怀璧似乎想把他之前损失补回来,每晚索求无度,奇怪是他天天早上起来时神清气爽,初晨却落得腰酸腿痛。每天早晚也就算了,有时候深夜还会被他吻醒,只要她一张眼,怀璧就兴奋起来对她上下其手……每每想到这些初晨都不禁面红耳赤。 入冬前,初虹又一次归宁,与其说归宁不如说是告别。宁家产业主要聚集江南,初虹自要跟随夫君回老家打理产业。初晨自然要去送行,几月不见,初虹比刚出嫁时长胖了些,面色红润,与宁中同行时候,二人总时不时地用眼神互相交流。明眼人一瞧便知,夫妻二人伉俪情深。 初雪和初雨也回来了,两姐妹面色一般哀怨,笑中带愁。可见大房没落令她们婆家地位失,过得并不好。不过庄王世子倒是和初雨一起回来了,比起前一次,这一回世子爷对待初雨态度要好很多。有人说初雨突然变得大度了,不仅容下庄王世子那位江表妹,而且十分善待她,和她姐妹相称,后来她生了个女儿,初雨还心力帮忙哄孩子,因此,怀恩世子对初雨渐渐好些了。 管老太太一再将周岚续弦之事往后退,到底没挨过魏志明逼迫。魏志明以告官为威胁,必要周岚大婚取下他女儿魏秋。老太太怕周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可是想着让周岚消停一段时间再想办法恢复官职。如果这样紧要关头出了事儿,可就完了。 老太太没了办法,只好应允魏秋进门,日子就定冬至那天。 魏家因被抄了家,魏秋没什么嫁妆,反倒是周家白白交出去一千多两聘礼‘买’回来一个平民家庶女。这事儿京城八卦圈儿里被笑话了好一阵儿。 这位来大太太魏秋长得极美,周岚一度十分安顺赖魏秋房里过日子,魏秋倒也算安分,一直甜蜜和周岚腻着。老太太眼不见心不烦,也没多管。 过了年,老太太得了大喜讯,初雨和初露竟然双双怀孕了! 真是天佑大房!老太太没想到初雨病好这样,而且神不知鬼不觉怀上了。她了得合不拢嘴,终于觉着生活有奔头了。 老太太开始给周岚张罗恢复官职,这要走人情面,自然要有些花费。老太太家底基本都挂初雨嫁妆上,她若再拿自己私房使钱,真成了秃头老鹰了。老太太便找吕氏要,也找了魏氏商量,合计着三房人一块出钱,帮周岚使力。 二房、三房当然不肯。周岚能老实坐稳四品官都算便宜他,老太太还没死心?再恢复原职,他再干个什么抄家灭族勾当,全都得玩完。 二房、三房不仅不会出钱,听说老太太和周岚有恢复官职意思,终于提出来分家。 老太太一听这话,当然不肯,还气得骂她们是白眼狼。 周峁反驳道:“母亲,您忘了么,当初是您说,分家可以,别从您这拿走一分钱。今儿我们绝不拿侯府一分一毫!我们算是看透了,您眼里头只有大哥争气,我们都是给您扯后腿了,不如分干净,省得碍了您眼,我们也过得舒坦。” 老太太一听,蔫吧二儿子敢这么和他说话,气急了,怒道:“走走走,你记住了,一个铜子儿也别拿!以后出什么事儿,别光着腚来求我!” 周峁听母亲话说如此绝,彻底寒心了。果真带着媳妇孩子,和自家银钱分了出去,属于周府花瓶、木梳等等,连把扫帚他都不带。他们二房如今敢这么硬气,还真多亏老太太给初虹找了这门亲。钱多腰杆子硬,谁怕谁! 魏氏也没有要周家财产,分出去单过。老太太极力挽留魏氏,可魏氏早听初晨,铁了心要走。老太太也拦不住,初晨一句:“二房都分出去了,三房不分反而不好,叫别人瞧了笑话,耽误了大伯父仕途,我们可担待不起。” 老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心里彻底明白三房意思了。既然七丫头敢把这话说出口,足以表明她态度了。再留,恐怕只会把三房彻底给得罪了,反倒不如放手,留一条后路。 闹完分家,初莲也跑来闹着要把母亲郑姨娘借走。初莲意思是继室嫁进们,只会让她母亲受苦,况且郑姨娘并没有入周家奴籍,多亏当初她定亲是挂张氏名下,张氏本来就存着忽略这姨娘心思,落下这个步骤,反倒给初莲接走郑姨娘一个好理由。 大房又少了一个支撑。 老太太大怒,气得晕了过去,躺床上养了没几日,娶得大媳妇魏秋又开始惹是生非。自从分家之后,大房管家权自然落到魏秋手里,她以前宫里头就是个写字,哪里会管家,家管不利索,不公平,常有疏忽怠慢,令仆从们个个怨声载道。加之有些刁仆欺负魏秋不懂事儿,贪恋懒耍横,趁机便宜,没多久便罢大房产业赔个精光。 周岚自从官场失意之后,除了和他娇妻厮混之外,喜欢喝酒解愁,加之周家三房分家,他身前无望,周岚越加自暴自弃。翰林主事见周岚常有疏忽怠慢,参了他一本疏忽怠慢之罪,当时负责吏部太子爷见此,大笔一挥,将周岚降成了八品芝麻小官,叫他给皇帝看马。 周岚瞧不起这差事,没去。不曾想太子和他较真,给他扣了个抗旨不尊帽子,打了三十大板轰了出去。 周岚是读书人,有长期酗酒,掏空了身子,那里受得住皮肉之苦,躺床上整天嗷嗷叫苦。又因一时起色心,夜里和魏秋翻云覆雨,受凉得了风寒,病情日渐加重。一日口馋吃桂花年糕,一口卡进嗓眼里,气喘不上来,一命呜呼了。 周岚死时,秦王府正明着礼炮,庆祝文都郡王妃怀孕大喜…… 作者有话要说:会有赠送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