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如果还能够遇见你,我一定真心的告诉你,假如人生重来一次我一定会选择爱你;如果还能够补偿你,我一定告诉你我的心意,可惜生命没有两次,再不能死心塌地,我羡慕优秀的你,我敬重真诚的你,时光的背影身不由己,照片里黑白分明却来不及改变不完美的回忆,时间都花在那里,阳光已照到哪里,守护的天使飞到哪里,你就像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阳光,狭路相逢,等不到更好的运气,你停留在我最美好的回忆里。 ————————题记 谢诗怡从昏睡中醒来,头痛欲裂,然而眼睛尚未睁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就是一个喜极而泣的女声:“小姐,您总算醒了!” 小姐?紧抱着她的女人身带奇特的香水味道,她所熟悉的人中没有人会用这样的香水。 明明就是发生了车祸,如今醒来不是在医院里,又一个女人又口口声声叫自己小姐,这是什么诡异的情况? 她被惊的的神志一下清醒大半,身体顿时僵了一下。抱着她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松开她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先生、夫人、少爷去请医生了,很快就回来了。” 谢诗怡这才看清楚眼前女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典型的欧洲人的长相,身着一套黑裙,像极了熟悉的英剧中的庄园管家。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完全陌生的场景、陌生的人,难道是重生? 诗怡低下头,回忆起当初的情景悄无声息的流下泪来,无数的记忆碎片从她脑中划过,那铺天盖地的血雨和满世界的血红,还有同学支离破碎的身体,那场太过分惨烈的车祸中,她的头部也受了重伤,醒来已是另外一个世界。她再也忍不住了,头疼欲裂,眼泪如决堤洪水流了下来。 女人见她如此大哭,当即急了,“小姐,您别哭!我马上去找医生。”说完便急匆匆的下楼。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也不知哭了多久,掀开被子侧头却看见床头镜子里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她心中一惊,慌忙擦干眼泪,掀开被子走到卧室宽大的楠木镜前,在看到镜中的人时,她还是愣住了,镜中的女子很年轻,大约十八岁左右的样子,眉黛清透,肌肤莹白如玉,东方的面孔却有着一双泛着冰蓝色的双眸,眼神深邃而清澈,气度高华,带着与生俱来的宁静和悠远,优雅到极致,也美到极致。 但女子穿着却很是奇异,她身穿一件绿色垂地长裙,绿纱绵延,那青翠欲滴的碧绿让人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一头披散的墨色长发和身上长裙融为一体,裁剪得体的衣摆间绣着隐约的白色花朵,清新而纯洁,带着浓厚的宫廷公主风。 是重生!诗怡此时确定无疑,当初的车祸,她受伤太严重,即使救援及时,断然也活不下来。 只是如果是重生,那么如今是哪个时代? 她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这是一座古堡,欧洲中世纪的风格;她住的是古堡里最顶层的房间,房间静谧典雅,装饰华贵,摆满鲜花,四处涌着清香,看得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古堡里很安静几乎,除了她自己外,似乎并没有旁人。 床上铺着暗花蕾丝边的床单,顶上掉着公主帐,不远处的窗前摆放着一张宫廷气息浓郁的书桌和书柜,羊皮卷,骑士贵族风的镶金香纸笔记本、看上去像是产于中国的青瓷花瓶,淡淡的腊梅花飘着淡淡的清香,不远处书柜上的书中文、法文、英文、德文的都有。房间里铺着暗红色印着奇怪暗纹字母的地毯,处处透着贵气而悠远的气息。看完这一切,诗怡有一种回到简·奥斯丁时代的错觉,但看那些衣物已颇具现代气息,应该不是十八世纪。 如果猜的没错如今应该是十九世纪中期或者晚期,时间上距离一战应该差不了多少年;但是这究竟是哪一个国度,完全没有证据,那些白皮肤欧洲人在她看来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穿衣风格基本相同。 看来只有问刚刚那位管家了,诗怡想了想独自走下楼,谁知她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拦住,那人满脸紧张的道:“小姐,黛丝管家吩咐让您好好休息,康德先生和夫人马上就要回来。” 诗怡心中一动,这人说的是德语,前世时她曾在在德国学习过三年,因此对德语并不陌生。貌似这具身体的主人老爹叫康德,是那位颇负盛名的德国哲学家吗?可后世的历史并没有说康德结过婚,更没听说康德有过女儿的说法。她正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姐!您怎么起来了?您的身体还没养好,快回去休息!先生刚刚来电话,马上就会回来。” 她还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当初抱着自己哭的女人一个箭步的冲过来将自己扶住,神情很是小心担忧。 她的年纪和母亲很相近,言语间也似是很关心自己,诗怡心中颇有几分感激:“您不用太担心我。” 女人见她脸色苍白,语气中不知不觉的流露出几分无奈和忧心:“唉!小姐,您还是忘记他吧!这门婚事,康德先生不会同意的。” 婚事?他?诗怡愣了一下,随即心念一动,这位管家言语之间对这位小姐的关心不似作假,或许告诉她失忆之事并无不妥。 “黛丝管家,我不清楚您在说什么,这几天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诗怡想了想谨慎道。 “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女人吃惊的反问,随即脸上就是一副恨恨的表情,“我就知道欧仁少尉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心爱您,怎么会怂恿您跳窗?如果您不离家出走,也不会伤到头部。” 她脸上的怨愤很明显,诗怡大致确定她口中的欧仁应该是这位小姐的恋人,只是怎么会这么遭致这么多人的反感? “小姐,您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黛丝管家不死心的问道。 诗怡无奈的摇摇头,“我的头脑里只有些片段性的记忆,记不得以前很多的事情,您的名字也是刚刚才知道,所以您能不能和我说说现在的情况,或许对我的记忆有帮助。” “可怜的小姐,”女人听完她的话,痛心的叹气道,“你还记得麦斯·马克西米安·欧仁先生吗?” 诗怡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您不顾康德先生的反对,执意要和他订婚,先生生气之下,将您锁在城堡里,您在欧仁先生的怂恿下,偷偷翻窗户打算逃跑,结果摔伤。这些您真的不记得了?”女人问道。 诗怡努力的想了想,还是记不得她口中的欧仁长什么样,如今她脑海中全是那一场残酷的车祸的后遗症,并未继承这具身躯的主人太多的记忆。 “唉!我可怜的孩子!”黛丝管家眼角沁出丝丝的泪光,一把紧紧抱住她,絮絮叨叨的继续说道,“小姐,我一直看着您长大,知道您是一个好孩子。但是欧仁少尉真不是一个好人,您千万别再受他蒙蔽,您受的这些伤害可都是因为他!” 从她的外貌来看,应该属于东方和西方的混血儿,她的名义上的父亲康德应该是欧洲人,那么她的东方母亲呢? 慢慢的问下去,诗怡终于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苏菲·德雷茜·康德,是一名银行家的养女,谢尔曼·康德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康德和妻子伊琳娜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叫沃尔夫冈·雅尼克·康德。但这一家人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视同己出很是爱护;苏菲小姐爱上了一名叫欧仁·马克西米安·费恩的落魄军官,遭到银行家父亲的棒打鸳鸯,为了和落魄军官结婚,苏菲小姐已经自杀了两次,闹得满城风雨,这一次更是收拾好行李打算私奔结果就造成了如今的结局。 和黛丝管家谈完,天色已颇晚,她吃了几片面包,喝了一杯牛奶,便在黛丝管家的安顿下继续躺下休息。 独自一人躺在房间里,诗怡开始分析如今的情形;家庭关系她已弄清楚,如果碰到什么意外,她只需要把自己的失忆演的像一点便可以,国家目前也可以基本判定是在德国;现在的问题在于,现在究竟是公元多少年,距离一战或者二战爆发究竟还有多久。 想到这两次世界大战,诗怡就怎么也睡不安稳,那两场人类历史上最惨烈的战争中,世界上的强国和大国几乎全部参战,如果真是生在德国,无论如何她是怎么也跑不掉。 她连忙起身开始找寻时间的证据,书籍和日记是最能看出时间。好在这具躯体的主人是一个很爱书的人,各种藏书颇丰。她正翻着一本大部头的类似现代编年记事的书,书页中掉出一张折了多层的纸。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地图;可是看到这张地图后,诗怡更加困惑,地图上的划分和现代的世界地图相比少了一些国家外,并无巨大差异,可是地图的奇怪之处就在于各个国家的名称却完全不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地图上的标注,中国的版图所处的位置叫九洲帝国,占据了东大陆将近五分之四的板块,几乎统治着东大陆,没有日本也没有韩国,与德国版图对应的国家叫迪奥,只不过面积要比现代的德国要大一些,迪奥周边还有很多小国,如锡克、纽兰、美达等,与迪奥东北接壤的是国家名叫容泽,容泽的版图要比迪奥大;西北接壤的是西伯利亚帝国,西伯利亚帝国横跨欧亚板块,占地面积巨大,与九州帝国隔着崇山和密林。从地理位置上看,西伯利亚帝国应该和俄罗斯对应。 这张地图将诗怡弄得有些头脑混乱,如果她真的身在德国,为何会有这样一张奇怪的地图?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对这个时空的判断,如果不是德国,又该是哪里? 第2章 爱人 她快速的寻找着身躯主人的一些私人记录和地理历史书籍,终于在柜子的最里面,发现一个烫金暗花宫廷日记本,打开日记本,“迪奥1886年三月星期天”几个大字扑面而来。她终于确定,这里不是异世大陆就是平行时空,而她所在的国家叫迪奥。 而那本藏着地图的编年史书便是关于迪奥的一切,按照书中记载迪奥国的所有人都是维京人,所处欧洲板块的中部,周围有西伯利亚帝国、撒丁王国、西法帝国三大帝国,其中西法帝国与迪奥隔着海峡遥遥相对。与迪奥接壤的有很多小国,主要居民也是维京人,维京人多年分裂,因此迪奥周边才会有很多小邦国,其中维京人组成的政权中有两个国家最强大,其中一个是容泽,一个是迪奥,多年来这两个国家为了争取维京人中的主导地位纷争不断,直至这三十年来才稍微平静了些,维京人因此也算得上是整个北大陆唯一没有完成统一的民族。 继续翻看日记本的内容,几乎所有的内容都是和那个名叫欧仁的男子有关,字里行间的眷念和深情,连她这个重生之人都动容。这是一个典型的小说桥段,贵族千金爱上平民出生的下级军官,父母反对然后被逼无奈私奔。 看完整本日记,诗怡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异时空,或许她就可以避开那两场人类历史上的浩劫了,可是如果是平行时空…… 按照如今的情况,康德家族似乎很富有,估计她不会为经济之类发愁。只是不管是异时空还是平行空间,她必须要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就是去确定这个时空和她熟知的历史的区别。 带着浓浓的心事,第二天清晨她很早便醒来,刚下楼便看见客厅里多了四个风尘仆仆的人,似乎刚赶回来,不用说应该是父母和兄长,她刚想说点什么,中年美妇一见她便激动的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眼里噙满泪水,“孩子,你醒过来就好!” 康德先生和兄长见她行动自如更是惊喜不已,康德夫妇看上去很和善,唯一的儿子沃尔夫冈是一名很英俊的青年,给以一种邻家大男孩的感觉。 “孩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康德夫人很明显是一位慈母,眼泪不停抱住她上下仔细查看还有没有受伤,。 “伊琳娜,别吓着苏菲。如今人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你哭什么?”一旁的康德先生连忙劝慰着妻子。 “是的,妈妈!”一旁的沃尔夫冈也在一旁笑着安慰母亲,“苏菲如今完好无损的站在您面前,您应该高兴才对。” “你们说的对。”康德夫人抹了一把眼泪,似是不愿让苏菲看见自己伤心的模样,“来,孩子,你过来。”康德夫人连忙将苏菲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诗怡这才有机会细细询问,这才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父母和兄长见她一直昏睡不醒,焦急之下赶到萨克森毗邻的梅萨去请迪奥的名医,当下有些歉意。 “爸爸妈妈、哥哥,很抱歉让你们受惊了。”无论以后情感上能不能接受他们,自己必须遵守的礼节还是应该有。 沃尔夫冈开怀一笑,起身兴奋的抱住她转了一个圈,“呵呵!小丫头,你醒了比什么都好,你都不知道哥哥有多担心!” 一旁的康德夫人连忙拉住儿子,责备道:“你小心点,妹妹刚醒,哪能让你这样折腾!快放下来让医生先检查!” 沃尔夫冈有些歉意的冲诗怡一笑,将她抱到沙发上小心翼翼放下。一直等在一旁的医生连忙走上前来给她做了一个细致的全身检察。 “医生,我女儿身体怎么样?”康德夫人见医生一直不说话,当下有些心急。 头发花白的名医微微一笑,放下听诊器道:“夫人,您不必过于忧心,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我只是想弄清楚小姐失记的原因。” 医生说着分开诗怡的眼睛,用电筒照了照,脸上露出一副不得其解的神情。 “康德先生,一般失去记忆的原因有几点,要么是颅内有淤血,要么是精神受了极大刺激,要么就是头部遭到极大的震荡。苏菲小姐颅内并无淤血,神志也很清醒,也并未受到极大的撞击,这失忆的原因我暂时难以查明。” 康德一家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始转换话题,他们去求医时并未向医生说明受伤的缘由,此刻听见这样的解释心中也大致明白失忆的原因,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沃尔夫冈听完医生的话也是满脸喜悦,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递过来,“苏菲,这是哥哥给你买的礼物,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他的言语中很是关切,诗怡偏又无法解释只得勉强笑了笑接过礼物;沃尔夫冈见她如此神情,心中暗自认为她可能还在为恋人的事情和父母呕气,便朝母亲使了使眼色。 “孩子,来,坐下。”一旁的康德夫人立即心领神会和善一笑,将她拉过来坐在沙发上。 “我和你父亲不想干涉你的爱情和婚姻,可是孩子,你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否则我和你养父真的没法面对你死去的父母。” 诗怡对所处的这个时代讲究门第并不陌生,大凡贵族之间的通婚,都是要选择相匹配的家世,看来这欧仁可能和自己身份悬殊太大,否则不会全家集体反对。 沃尔夫冈也在一旁道:“苏菲,哥哥从未见过比你更美更好的孩子,我爱如珍宝的妹妹怎么能嫁给这样一个一贫如洗的落魄小子?你摔伤了他都不来看你,这样的人能托付终身吗?” “苏菲,你哥哥说的对,我们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丈夫,欧仁不是好选择。”一直没说话的康德先生也在一旁道。 诗怡心中郁闷至极,却无法回答任何话,她从未见过他们口中的欧仁长什么样,但貌似自己的家人对这个欧仁很是反感,铁了心要拆散他们,估计胳膊也抗不过大腿,想了想便道:“嗯,我听爸爸妈妈、哥哥的话,不会和他再有什么关系。” 见她这样说,一家人总算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开始聊天,沃尔夫冈便开始讲述自己旅行时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好几次还把诗怡逗笑了,从谈话中她或多或少也了解到现在这个世界和她熟悉的世界基本相同,除了一些很小的差异外,人情、风俗区别并不大。 只是诗怡觉得这位养父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他很疼爱她,言语间很是关怀,但诗怡觉得这种关怀似乎出于一种客气或者小心。 晚上躺在床上,诗怡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不停的回想那场惨烈的车祸,自从重生后,那场车祸就像梦魇一样折磨着她。想了想便有些伤感和孤独,她起身披了一件衣服,独自一人爬到城堡的最顶楼,坐在看台上看星星。 不知道百年后的中国,星星是不是也是这般明亮,诗怡出神的遐想着。 “苏菲!”忽然她听到一声低呼,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落入一个结实的胸膛,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向他袭来,带着浓浓的硝烟的味道。 接着密密的吻便落在她的额头上、脸上,诗怡条件反射的一把推开他。男人触不及防,后退几步,脸上露出歉疚的神情。 “苏菲,你生气了?” 诗怡这才看清楚来人,眼前的男人很英俊,气势凌厉,五官深邃,他身着一身黑色军服,外套一件风衣,脚蹬一双黑色锃亮的军靴,只是看上去整个人略带疲惫。 男人脸上是说不出的焦急,急切的解释着:“军队要去前线,我很早就走了,我不知道你跳窗出来找我。让我的宝贝遭受这样的危险,这是我的过错,你能原谅我吗?” 那样自责而轻柔的语气让诗怡立刻确定了他的身份:欧仁。 可是我不是真正的苏菲,该怎么办?她正思量该如何回应,男人见她始终不说话,急的冲过来紧紧抱住她,“你怎么了,苏菲?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前世从未被陌生男人这般抱过,诗怡顿时觉得万分不自在,“放开我,欧仁。”她挣扎着推开男人,“现在已经是深夜,你是怎么上来的?就不怕被我父兄发现?” “你是在担心你父母反对我们吗?”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升职,到时我去向你家求婚,你的父母便不会反对了。” 从他的话中,诗怡听出事情并非如黛丝管家所说的一样,估计是这位富家小姐担心恋人的安危,才会跳窗出走。 “你要升职了?”诗怡问道。 “嗯,这次边境骚乱,我镇压有功,哈克上尉说很快我就会提升中尉。到时我的工资会翻倍,那样你的父母或许就不会那么反对。”他眼中满是热切的希冀,弄得诗怡万般不自在。 “夜深了,我该回去休息了。”真的不想呆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尤其自己还占了别人的躯体。匆匆说完这句话,诗怡就逃似的朝楼梯口走。 “以后我都会到这个看台上找你,就像当初在小花园一样。”欧仁感觉她状况不对,离去那一刻忽然大喊。 诗怡完全受不了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偷窥者察觉苏菲的秘密,却又无法解释;最难堪的是这个英俊的男人貌似对这贵族小姐情根深种,自己却没办法回应,她不想再听这个陌生的男子说什么,匆匆下楼只希望不要被父兄发现。 走到城堡的二楼,诗怡的心总算平静了些许,她在楼道口慢慢坐下,从欧仁如今的表现上看他是不打算放手的。那么她该怎么办?诗怡正想着,就听见一阵私语。 “谢尔曼,其实除了家庭悬殊外,欧仁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为什么会强烈的反对苏菲和他在一起?” 是康德夫人,诗怡凝神听下去。 “伊琳娜,纳西如果知道我们把苏菲嫁给这样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原谅我。”康德先生叹息道。 “也是。我想纳西应该很早就在为苏菲物色丈夫了,不过不知道纳西何时来看苏菲?” “应该快了,但是还得等一段时间。” “为什么?” “有些事情很复杂,我一时和你说不清楚,但是你记得对苏菲要视同己出就行来。” “我一直把她视为亲生女儿。只是这孩子对欧仁用情太深,我怕处理不好会酿成悲剧。” “所以我们必须小心,让沃尔夫冈多想想办法,他们兄妹感情一直很好,而且现在苏菲失去记忆,这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她和我的亲生女儿没有差别,我自然希望她好。” “这样便可以了,到时纳西也不会责怪我们。” …… 声音渐渐低下去,貌似这康德先生对自己身世秘密很清楚,而且对她真正的家人似乎有那么一点畏惧的情绪。他们口中的纳西究竟是谁?带着沉沉的心事她很晚才睡着,第二天很晚才起来,来到客厅康德一家居然都在等着她。诗怡很是歉意,昨晚很晚才睡,所以今天醒的有点晚,却连累别人也吃不了早餐。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昨晚失眠了。” 沃尔夫冈不在意的笑道:“我们也刚醒,别在那里站着,快过来吃早餐,吃完早餐你和我一起出去骑马。” 第3章 初见 骑马是迪奥上流社会的一项运动,融入这个时代是必须的事情,学学也好,加之自己也需要适应这里的风土人情。 很快兄妹俩便吃完早餐换好衣服驾车出去了,车大约行了半个小时,在一片碧绿的草场上停下来。沃尔夫冈一下车,几名早已等在那里的男子便朝他挥手。 “嘿,这里!” 沃尔夫冈拉着诗怡走过去,她今天穿了一件金黄的衬衣,下面是一条紧身的白裤,脚蹬一双黑靴子,头发用一方雪白的手绢束着,整个人看上去即清纯又阳光。 “苏菲,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莱恩、阿尔弗雷德、弗里曼。”沃尔夫冈指着前面几名陌生的男子一一介绍。 沃尔夫冈介绍完,他的几名同伴皆露出惊艳的神情,莱恩甚至笑着锤了沃尔夫冈一拳,“朋友,你可藏的够深,这么美丽的妹妹从不带给我们看。” “呵呵!她比较害羞,今天不是带了吗?”沃尔夫冈也笑道。 诗怡顿时明白自家大哥在想什么,感情是来相亲的,当下便有些不自然。沃尔夫冈也不勉强,挑了一匹小马驹给她,小马通体雪白长得很是可爱,诗怡一眼便喜欢上,一个人骑着自得其乐。她不会骑马,所以不能像他们一般赛马,只是偶尔在沃尔夫冈赢的时候欢呼几声。不过就算这样也和这几人熟悉了,莱恩是银行家的儿子,阿尔弗雷德出生军人世家是一名上尉,弗里曼是迪奥大学数学系最年轻的教授。 莱恩、弗里曼性格比较活泼,人也风趣;反倒是阿尔弗雷德上尉有些严肃、拘谨,好几次和他说话,他要么淡淡的回应,要么就是显得有些拘谨。来回几次,诗怡便不想和他多说,只是偶尔和莱恩、弗里曼谈笑风生时,不经意间却发现阿尔弗雷德正专注的看着自己。 马场相见后,沃尔夫冈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提及阿尔弗雷德,诗怡清楚自家兄长的意图,不想和这些权贵牵扯不清,当下拒绝。 “哥哥,你别这么热心,阿尔弗雷德上尉未必会喜欢我。” 沃尔夫冈淡淡一笑,这个妹妹究竟是傻还是笨;当初在马场阿尔弗雷德分明就是一副一见倾心,魂不守舍的模样,现在居然还问出这样的话。 “苏菲,你一点也不了解男人。”感觉和这样的小白说不清楚,沃尔夫冈以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结束。 自从马场相遇后,阿尔弗雷德在自己的同僚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追求诗怡的想法。 “嘿,苏菲小姐真有你说的那般美丽?”他正和哈克闲聊。 “当然,我也没想到沃尔夫冈家里有一个天使般的妹妹。”阿尔弗雷德沉醉一笑。 “家境富有,还美的惊人,和你是天生一对。”哈克恭维道,阿尔弗雷德的父亲是中将,在极重关系的迪奥,他需要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 他们正说着,欧仁刚好进来送文件。 “苏菲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有一天她将成为我的新娘。”欧仁刚出办公室,便听见阿尔弗雷德喟叹般的沉醉不已。 欧仁的心一紧,眼神瞬间冷寂;康德家族等不及了吗?难怪上次苏菲那么反常,这段时间也总不去天台。 夜晚,诗怡洗完澡,刚进房间准备休息,忽然被人拦腰抱住,她一惊刚准备呼叫,口就被死死堵上。 “别怕,是我。” 欧仁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好,脸色沉郁带着说不出的烦躁。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突然出现在我房间干什么?就不怕被我父母看到?”他的突然出现让诗怡有些不快,受到惊吓不说,一个男人深夜出现在卧室,无论风气是否开放,恐怕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虽然承袭这具躯体,可是的确没办法也承袭感情。 “怎么?不高兴了?你哥哥为你找到满意的情人,现在开始觉得我是负担?”欧仁冷冷问道。 诗怡被他质问顿时无言,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透露,偏偏自己哥哥又精明过人,阿尔弗雷德就是他刻意找好的人,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看来唯有一条选择。 “对,我就是觉得你是个负担,门不当户不对。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找我干什么。”诗怡心一横,把话说绝。 欧仁只觉得头一热,血涌上来,这段门第悬殊的感情让他一直备受嘲笑,但是爱太深所以不想放弃,但是如今出现一个身份和地位比他强大很多的人,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固然他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可是他很明白在如今的环境下想要出人头地有多难,以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抗讲究门第和派系的制度,更让他害怕是这些森严的等级制度会毁了他最真挚的爱情。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能清楚的听见欧仁那强烈的呼吸声,沉默良久,诗怡终于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会对满身泥土的我发自内心的微笑?” 诗怡终于沉默了,那个凌乱的夜晚,那个日记本里写满的真挚的感情成为唯一让她动容的东西,也让她从那段惨烈的记忆中找回一丝清明,难道真的要对这对恋人如此,她突然有一种很想告诉他自己的秘密的冲动。 “你听我——”诗怡转过身,试图解释,却发现身后之人不知何时离去,房间早已空空如也。 “人呢?”诗怡惊讶他离去速度之快,拉开门追出去,却意外发现门外的沃尔夫冈。 “哥哥?你怎么还没休息?”诗怡惊讶的问道。 “哦,我刚刚听见你房间里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房间里有人?”沃尔夫冈问道,神情中有几分紧张。 “没,这么晚了,怎么可能有人,哥哥要是不相信就进来看看。” “没人就好,有什么事情就叫哥哥。”沃尔夫冈似是松了一口气。诗怡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没发现欧仁就好,要是发现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关上门却没发现自家哥哥那一双意味不明的目光。 私下里沃尔夫冈想过很多,虽然苏菲和他没有血缘,但他却将她视为亲妹妹。如果真是她爱的人,对父母和他而言门第悬殊根本不算什么。但他很清楚这不是父母反对欧仁和苏菲的主要理由。主要原因在于纳西,纳西如果知道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他点了一支烟,在黑暗中静静想着。 不能再等了,他掐灭烟头。恶人也罢,苏菲恨他也罢,他相信这个妹妹终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沃尔夫冈开始有意无意的邀请阿尔弗雷德到家做客,哥哥的用意很明显,诗怡不想趟这趟浑水,每次呆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吃了几次闭门羹后,阿尔弗雷德也有些尴尬,他一直很用心的追求,比如送花之类,各种俗气或者高明的手段用尽,可苏菲似乎并不领情。 “沃尔夫冈,你妹妹是不是有情人?”他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女人拒绝追求的原因无非两点,看不上或者心有所属;心高气傲的阿尔弗雷德上尉自然不认为自己会被看不上,那么原因只有后者,加之,之前的风言风语他也并非从未听过。 “是,她对一个穷小子痴心不改。”沃尔夫冈毫不隐瞒的直言。 见沃尔夫冈丝毫不掩饰,阿尔弗雷德心知事情没那么简单,以前他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康德家的女儿为了情人自杀和私奔,每次问及好友此事,要么他一笑了之要么就是得到“谣言”两个字,如今却不再掩饰,阿尔弗雷德眉头微蹙,看来她和那个名叫欧仁的少尉…… “那个男人如今在哪里任职?”沉默片刻,阿尔弗雷德淡淡问道。 “他是哈克的下属。”沃尔夫冈点了一支烟,淡淡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静静道,“你是知道的,苏菲从小被我们宠大,这样悬殊的身份以后怎么可能幸福。” 阿尔弗雷德没有说话,优雅的吐了一个烟圈,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神情。 沃尔夫冈察言观色继续道:“我和你是多年的朋友,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我妹妹要是嫁给你一定会幸福,只不过你恐怕要下一番功夫。” “明白。”阿尔弗雷德掐灭烟头,“作为朋友我很感激你。” “说这些干什么,不过我和你都得多费心。” 阿尔弗雷德开始频繁来找诗怡,他幽默风趣,即使面对诗怡直接或者暗示的拒绝,也是谈笑风生,进退有度。诗怡拿这样的人真没办法。为了躲开阿尔弗雷德,她开始几乎不怎么呆在家里,常常找借口去萨克森的大街上闲逛。 萨克森很繁华,繁华到出人意料的程度,如果不看迪奥的其他城市,单看萨克森,所有人都会无一例外的认为这个国家的强大。街上各种建筑是前世只能从照片上看到的哥特风格,带着说不出的神秘和沧桑感;似乎维京人都喜欢这样的建筑风格。 大街上车水马龙,诗怡漫无目的的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逛,随意买了一些小工艺品,就开始逛服装店;虽然这个时代远不如现代衣服的款式那么多,但那些带着浓厚怀旧气息的衣服对二十一世纪的人还是有深深的吸引,买了几套自己喜欢的衣服,找一家相对安静的餐厅吃午餐。 午餐是熏肉,色香味俱全,诗怡吃的正高兴,就见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居然是阿尔弗雷德;她心中暗暗叫苦,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这样偏僻的位置都能找到。 阿尔弗雷德坐下后也不多说,挥手招来侍者,指着诗怡盘中的的熏肉道:“我要和这位小姐相同的熏肉。”说完满脸微笑的看着她。 “平时军队里不是有很多熏肉吗,上尉还没有吃腻?”诗怡切着肉,想的却是怎么尽快让这人知难而退。 阿尔弗雷德淡淡一笑道:“我不挑食,和自己未来的妻子保持相同的饮食习惯不是更好吗?” “上尉!”诗怡正想站起来说什么。 “嘘!”阿尔弗雷德忽然起身,弯腰冲她微笑着轻轻摇摇头,用眼神示意诗怡朝餐厅入口处看,另一只手则快速压在诗怡的肩上,阻止她起身。 欧仁正和几名军官刚走进餐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暧昧的姿态,男子的手放在女子肩上,两人的头靠的很近,阿尔弗雷德脸上还带着笑意,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俏皮话,欧仁眼神顿时一冷,偏头不再看。 明白自己被阿尔弗雷德算计了,诗怡一把打开阿尔弗雷德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冷道:“上尉,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你觉得有意思吗?” “我觉得有没有意思并不重要,只要欧仁相信就行。”阿尔弗雷德神色不变,坐下淡淡道。 诗怡被这些纠结的怪圈弄的心烦,无论是欧仁还是阿尔弗雷德都不是她喜欢的人,有必要耍这么多手段吗?她不想再和阿尔弗雷德纠缠不清,当即推开餐盘,霍然起身,身后的座椅被她的腿碰了往后一滑,刚好撞在和诗怡背对着的客人背上,那人似乎被惊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上尉,我吃完了,先走一步!”诗怡神情微冷行了一个礼,拿起身边的包,朝餐厅外走过去。在经过阿尔弗雷德身边那一霎那,却被他抓住手腕。 “我有那么让你讨厌?讨厌到和我吃一顿饭都不愿意。”阿尔弗雷德眼中已有丝丝冷意,这些日子他几乎要被折磨的耐心尽失。 诗怡的手腕被他抓的有些疼,“请您放手,上尉!” “回答我的话!”阿尔弗雷德神色开始不善。 诗怡也被他这无理取闹的行为弄的有些恼怒,“不愿意!现在你满意了?” 阿尔弗雷德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是名门贵族,哪里受到过别人如此对待,眼中怒意更盛,手上的力道也开始加大,诗怡被他捏的生疼,“阿尔弗雷德,放手!” “不放!你今天必须留下和我一起吃饭!”阿尔弗雷德也不想继续绅士,蛮横无礼的把她往座位上拖。 诗怡被他这无赖举动彻底激怒,开始激烈挣扎;侍者托着一大盘熏肉刚好走过来,挣扎间诗怡不小心撞在侍者身上,那一大盘熏肉不偏不倚全部砸在身后的男子身上。 第4章 偶遇 侍者当场被吓得脸色惨白,手颤抖着,到这家餐厅吃饭的人也许不会是什么高官,可至少都是有钱人,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服务生能开罪的人。 他哆嗦的准备道歉,就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下去!” 侍者见状吓得撒腿就跑,一转眼早已不见人影。男子似乎并未想计较,不紧不慢擦着身上的油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尔弗雷德终于松手。诗怡恨恨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向男子行了一个道歉礼,“对不起,先生;是我的失误让您用餐不愉快!” 男子戴着礼帽,看不清楚表情和长相;他并没有说话,依旧慢条斯理的擦着身上的油渍。 “先生,我——”诗怡以为他没听见,刚想再说一遍,却被他快速打断,“小姐,道歉应该诚恳,你的男朋友——”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诗怡断然打断,“谁说他是我的男友?我做错了事情,自己承担。但是请您不要妄自猜测我们的关系。” 本就不愿意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加之刚刚阿尔弗雷德的无理,让她更厌烦;听见男友两个字,脾气不可遏制的便上来了,冷冷丢这句话就大步朝餐厅外走。 夏彦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人,他坐在靠近马路边的位置,微微侧头一切便尽收眼底,然而在看到的那一霎那,他不由得失神,女子身着雪白的蕾丝长绒裙,在风中轻摆,虽然奔跑着却丝毫不失贵族的风华和仪态,她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但仍然难掩倾国之色。 紧接着一个身穿军队制服的高大男人追出去,男人追的很急,脚步也有些凌乱,并非餐桌旁的男人。阿尔弗雷德见是欧仁,也立即追出去。 收回视线,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被这样一闹,夏彦顿时也失了任何吃东西的兴致,好不容易独自一人,却弄得一身熏肉味。他走到餐厅的电话旁,给副官挂了一个电话,便回到位置上,看着繁华喧闹的大街,等着副官的到来。 阿尔弗雷德找了几条街,也没发现两人的身影。心中很生气,偏又不愿对苏菲发脾气,便去找沃尔夫冈。 “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低贱的下级军官!” “怎么了?”沃尔夫冈正在处理公务,阿尔弗雷德神色不爽的闯进来,开口语气就不善,他起身泡了一杯茶递过去,看了看好友的脸色,问道:“因为我妹妹?” 阿尔弗雷德当即把餐厅的事情全部经过告知。 “你是生苏菲的气还是-” “我爱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生气。但是只要欧仁存在,我要赢得苏菲的心就不会那么容易。” “你说的不错,”沃尔夫冈沉吟片刻道,“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 “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件事。”阿尔弗雷德放下茶杯,满带怒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之色。 “但是,我并非军界中人,而且和哈克上尉并无交情——”沃尔夫冈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阿尔弗雷德打断,“不需要你出手,你只需要激怒他就行。” “呃?” 欧仁终于在街道侧面的小巷里追上诗怡,“跟我走!”,他面色阴沉,拽住苏菲的手腕就往回拖。 他刚刚坐的远,并未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隐约看见苏菲在向一个陌生男人鞠躬道歉,那个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苏菲就跑出去了。 “欧仁,你干什么?” “跟我回去!”欧仁执拗的把她往回拖。诗怡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却又挣不开,只得随着他走。眼见他又回到餐厅,苏菲有些诧异他想干什么,却见他径直走向夏彦的位置。 “先生,向我的女友道歉!” 夏彦略微偏头便明白来者是谁,他略微低头,帽檐便将脸大部分遮住。 “欧仁,这位先生并没有对我不敬。”苏菲明白欧仁很有可能是误会自己跑出去的原因。 “好,那你给我解释清楚,刚刚你和阿尔弗雷德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冷厉起来。 “不是如你所想——” 诗怡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欧仁眼中的目光,冷厉中夹杂着失望、无力、痛心,看得她千言万语顿时堵在口中,欧仁似是不想面对她,也不再多说匆匆离开。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解释,就听见一个嘲讽的声音,“贵族家的女儿情史都是这般混乱?” 最初只觉得这女人美丽的惊人,如今看来在情场上的手段也是惊人。 诗怡这一天受尽各种闲气和冤枉,心情已很是不好,夏彦这样的话无异于引爆她所有的情绪。 “阁下知道什么?无论我的手段有多高明,都未曾对你,阁下有什么资格评价?” 夏彦霍然抬头,深邃的双目紧紧盯着苏菲,从未有女人敢对自己这样说话,他第一次忘记自己的身份,抬起头想将眼前的女子仔细看清楚,却只看到一个霍然转身的背影。 按照和阿尔弗雷德的约定,沃尔夫冈处理完银行的业务,便到军队去找欧仁,一路上心中万般惋惜,那小子他见过,文武双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遇到赏识他的人一定会成就一番伟业,只可惜…… 见到沃尔夫冈,欧仁颇感意外,他和康德家族关系恶劣,加上在餐厅里阿尔弗雷德的挑衅行为,这位贵公子有必要来见自己吗? “听说欧仁少尉要升职了?” “不知道沃尔夫冈先生在哪里听说这样离奇的消息,我从未接到过类似的任命。”欧仁断然否定;还未达成的事情,切勿乱说,这是他的信条。 沃尔夫冈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做事稳妥,行事周密,真是可惜,可惜…… “很多时候,我都会看见欧仁少尉抑郁不得志的神情,少尉从未想过去别的国家谋求职位吗?依少尉的才能,如果去别的国家,或许会得到重用。”虽然心中分外遗憾,但是沃尔夫冈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必须先弄清楚欧仁对这个国家的态度,这样后面的话他才好说。 但欧仁此刻并未理解沃尔夫冈的九曲心肠;这是想把自己和苏菲分开吗?他心中暗想。 “沃尔夫冈先生,我是迪奥人,出生军人世家,父亲是低级军官,在迪奥和西伯利亚帝国的战争中牺牲,此后母亲一病不起。你觉得我会离开迪奥吗?” 沃尔夫冈沉默了,多年来维京人一直出于分裂中,迪奥和容泽是最强的两个国家,十年前,迪奥为了统一所有维京人,派兵攻打维森公国,维森公国投靠西伯利亚帝国,那一场战争极为惨烈,最后容泽为了避免维京人的国土被蚕食,派兵帮助迪奥,才终于打退西伯利亚帝国。 “沃尔夫冈先生,在迪奥的带领下,完成维京人的统一,这是我的梦想。我绝对不会放弃!”言语铿锵,字字千钧。 沃尔夫冈心中苦笑,既然这样,那么他也没有可选择的余地。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和你客套。无论你有多伟大的梦想,但目前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尉,贫穷没有地位,像你这样的人也配追求我的妹妹?” 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勇有谋,志向远大,但也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只有选择直接的侮辱,才能让他对苏菲死心,否则纳西出面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欧仁的眼神顿时沉了下去,苏菲直接的拒绝已经让他够难堪了,难道还要再受一次羞辱? “沃尔夫冈先生,如果你今天是想来羞辱我的,那么请你回去,我不想和你起争执让苏菲伤心。” 沃尔夫冈心中微微叹息,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只是他今天必须把事情做绝。 “你不过就是看上了康德家族的财富!你一个穷小子,野心勃勃想往上爬,没有钱财做后盾如何成事?像你这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利用的人,我——很鄙视!所以也绝对不会把妹妹嫁给你这样的人!” “我是不是真爱苏菲,是否看上康德家族的钱财,你怎么知道?沃尔夫冈先生,你未免也太自大!”欧仁的眼神终于冷了下去,言语上也不那么客气。 “垃圾就是垃圾,穿上军装也还是垃圾!阶级决定命运,你以为你升职了我们就会答应?一个小小的中尉算什么!说你和我妹妹之间是感情,那都是太高贵的说法!” 欧仁霍然起身,眼神冷如冰雪,“我警告你,如果再把我和苏菲的感情说的如此不堪,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绝对不放过我?呵呵!”沃尔夫冈冷笑,眼中写满的讽刺,双手撑起桌子起身,头微微下低逼近欧仁,“少尉,我很好奇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欧仁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拽住沃尔夫冈的领口,眼神冷如冰刀。 他一直以来都是军人的楷模,英俊帅气、冷静睿智、博学多才、忠诚为国,除了没有好的出身,几乎挑不出毛病,可是却被在他看来并无多大能力的贵公子这样折辱。 “想打我?你本就是一个不堪的人,我说与不说你都是!”沃尔夫冈满脸不屑的冷笑。 心头一阵暴怒,欧仁竭力控制自己松开沃尔夫冈,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是来挑衅的,自己不能和他起冲突,否则和苏菲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他冷冷推开沃尔夫冈,脸色铁青的离开,谁知刚回到办公室,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就冲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为首的那名军官冷笑一声,“欧仁少尉你也有今天?当初在军队抓赌时,你多嚣张!兄弟们,拖走!”为首的那名军官喝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欧仁认出正是当初在军营里因带头聚赌而被他抓的军官。 “污蔑阿尔弗雷德将军,打伤沃尔夫冈先生,欧仁少尉,你的胆子不小呐!” “我没有!” “别他妈的废话!带走!”军官大手一挥,士兵就将欧仁拖了出去。 迪奥的小报很快便登出康德小姐与下级军官分手的消息,接着便是名门公子情定豪门小姐这之类的八卦报道。看着那些写的绘声绘色的小报,苏菲开始怀疑文章中的女人真的是自己吗?她百无聊奈的翻看各种乱七八糟的小报,突然看到其中一则报道,欧仁少尉因污蔑阿尔弗雷德将军与迪奥著名银行家沃尔夫冈先生被关进监狱,等候军事法庭处置。 苏菲略微思索便知道发生什么,定是阿尔弗雷德那天受气后与哥哥合伙坑欧仁。她颇感头疼,当初除了不愿不明不白的被动接受欧仁的感情以外,还因为作为现代人,看过无数历史,深知在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对抗特权阶级会是什么下场。她不希望为了自己这样的重生者,毁掉一个本应该前程远大的人的一生。 可是如今她害怕的一切全部成为事实,来不及细想,她立即去银行找哥哥,谁知把银行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沃尔夫冈,经理家告诉她沃尔夫冈先生去容泽谈生意了。诗怡心知哥哥这是不想面对自己,找一个借口逃跑。 第5章 争执 她无法只得将自己所有首饰和钱财带上,看看能不能买通一些人,无论如何都要把欧仁救出来。此事因她而起,那么断然不能牵扯无辜的欧仁。监狱戒备森严,不死心来回折腾了几次,却被监狱长告知对方是政治犯不能探视。 “我把所有钱财都给您!求您一定让我见他一面!”诗怡情急之下,死死拖住欲走的监狱长。 “唉!小姐,”监狱长无法,只得停下来道:“要关押他的是小康德先生和阿尔弗雷德上尉,这些都不是我一个小小监狱长能惹的人。” “我将这些全给您!只求您让我见他一面!” “小姐,我不敢收你这些钱。阿尔弗雷德上尉和你哥哥没打算放过欧仁先生,关押在我这里的人出来时基本都是死人。小姐要是真为欧仁少尉好,就不要再来,如果被阿尔弗雷德上尉知道,恐怕倒霉的又是欧仁少尉。”监狱长按照授意慢慢的说着。 诗怡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之前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只要还能够用钱解决,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看来阿尔弗雷德是没打算让欧仁活着走出这监狱。 最可恨的是自己明知对方冤枉,却因为重生而不得不放弃解释。她头脑一片混乱,颓然走出监狱。如果哥哥是因为门第的原因,那么阿尔弗雷德纯粹就是因为嫉妒,这样看来阿尔弗雷德对自己定是情根深种,何不试试苦肉计? 想到这里,苏菲豁然转身,直直在监狱门口跪下。相信她这副模样,监狱长定会告诉阿尔弗雷德,如果他真心爱自己,定然也不会对欧仁痛下毒手,至少可以拖延时间等哥哥回来。 “小姐,您别跪了!”监狱长见她这般,当下心中更是焦急,这些贵族哪里是他一个平民的能惹的。 “你进去告诉阿尔弗雷德,如果不想我此生都恨他,那么最好对欧仁不要动用酷刑。” 监狱长见无法劝走诗怡,只得急急忙忙去汇报。 “迪奥还有这般痴情的贵族女子?”夏彦站在建筑的阴影里,一眼便认出女子。 “公爵,似乎是康德家的小姐。听说她曾为了一个下级军官自杀两次,闹得人尽皆知。”男子身边之人恭敬的回答道。 “康德?” “一个银行家,被人知晓也是因为这位小姐行事太刚烈,康德先生只有一个女儿,名叫苏菲·德雷茜·康德。” “她似乎不是迪奥人。” “她是康德先生的养女,据说母亲来自九州帝国,死于一次海难。” “军事法庭将审判她的恋人,估计贵族小姐是在做最后的努力。” “她的恋人犯了什么罪?”夏彦想起当日餐厅的情景,起了几分好奇心。 “据说是以下犯上,殴打康德伯爵并调戏康德小姐;不过估计多半是捏造的罪名,平民出生的军人恐怕只会疯了才会打自己恋人的亲哥哥。” 夏彦淡淡“哦”了一声,瞬间明白当日餐厅里的三角关系。 “走罢,访问时难得有空闲时间四处看看,我可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监狱里,沃尔夫冈与阿尔弗雷德正站在欧仁面前,得知苏菲的威胁,再也不敢动用半分酷刑。 “阿尔弗雷德,你能否离开片刻?我有私事和欧仁谈。”沃尔夫冈无法,苏菲的性格他很清楚,要想放过欧仁,就不得不支开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对这个一见倾心的女子也没丝毫办法,他满脸阴沉的走出监狱,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苏菲,就往车里带。 沃尔夫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男子:“欧仁少尉,阿尔弗雷德现在已经离开,我们坦诚一点;你能保证以后你不会像现在一样遭人陷害?一个男人如果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谈爱情是不是有些虚妄?” 打蛇打七寸,他相信自己已经找到欧仁的软肋。 “我是没有权力、钱财和地位,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以后没有!”欧仁被酷刑折磨的几乎虚脱,他无力的坐在地上,冷冷的反驳。 “我相信你以后会有!但是这个以后是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你是处在最黑暗最勾心斗角的军营!我这个妹妹又长了一张惹是生非的脸,难保以后不会被阿尔弗雷德这样的人看上,那么在你没有权力的这段时间,你让苏菲如何与你生存?” “你野心勃勃,一心想往上爬,对你而言权力倾轧不可避免,权力之争祸及妻儿的不在少数,你希望每日看到苏菲以泪洗面?欧仁,对于你这样的人而言,没有权力、地位和金钱,守护不了爱情!” “如果你真爱我的妹妹,那么就放弃。只要你点头,我立即放你出去,避免军事法庭的审判!” “如果我不答应呢?”欧仁侧过头,眼中冷芒一闪。 “阿尔弗雷德现在正在你母亲家中,只需要我一个电话,你所能想到的所有后果都会发生。”沃尔夫冈终于不再犹豫,为了自己的妹妹他必须这样做。 他的话犹如一记闷棍敲在欧仁的头上,将他所有的勇气和信心全部打击殆尽,父亲早逝,母亲守寡多年将他养大,他怎么可能让母亲因为他遭受折磨;更何况沃尔夫冈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在军界的这几年,强夺人妻、奸淫掳掠的事情他看得不少,这个世界有多黑暗,他比沃尔夫冈更感同身受,欧仁的心在滴血,终于不再反驳,颓然的低下头。 时间在死寂般的沉默中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沃尔夫冈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他听到一个低沉、决绝又清楚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沃尔夫冈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欧仁霍然抬头,“沃尔夫冈先生,你今天的每一句话都会如铁一样烙在我心中!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让这个世界后悔!后悔你们今天轻率而鲁莽的决定!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会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你们!”他几乎是字字泣血说出这句话。那样如怒狼一般的神情让沃尔夫冈的心不由得一震。 “会吗?或许。但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为你好。”沃尔夫冈沉默片刻,忽然淡淡一笑。 “呵!”欧仁冷笑一声,“我对你的好意会永远记在心中,至死不忘!” 沃尔夫冈不再多说,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他走出去后很远,欧仁才听见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只是多年后欧仁明白时,却也悔之晚矣。 沃尔夫冈刚回家,诗怡就将他扯进书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欧仁?”她冷冷的质问。 “苏菲,”沃尔夫冈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听哥哥解释。” “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他,怎么能把他关到监狱里?还拿他的母亲来要挟,这是你一个贵族该做的事情吗?”诗怡情绪激动的一把推开他,这段时间和沃尔夫冈相处,她能真切感受到这个大哥是真心疼爱自己,无论什么事情总是首先考虑自己,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好大哥下起手来也是毫不留情。 “苏菲,我把他关进监狱是想让他放弃你,并没有想伤害他。”沃尔夫冈拉她坐下,慢慢解释。 “哥哥,此事到此为止。古往今来,有哪个家族的权势长盛不衰?这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们不惜不折手段拿母亲的生命去威胁欧仁?” 沃尔夫冈在她责备的目光下低下头,他沉默了片刻,似是下定最后的决心。 “苏菲,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只是把他关到监狱而已,但是如果是你亲哥哥处理,恐怕欧仁就不是进监狱这么简单。” “有些事情现在不应该瞒你了。”他说着就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厚厚一叠信来,“这些信全是纳西写给我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像我一样关心你,他就是纳西。” “你可能好奇过,为何你会与他分开?你的父母究竟是谁?” 诗怡不说话了,她敏感的觉察到沃尔夫冈正在说着一件和她命运攸关的事情,而这一切都与她那个神秘的亲兄长有关. “你哥哥纳西的真名叫林顿·阿特金森·纳尔逊,是西法帝国的海军上将,袭都灵公爵爵位。你的父亲是上一任都灵公爵,而你的母亲来自九州帝国,当年你父亲出海不幸遭遇大风暴,遇见了你的母亲,然后便有了你。” “但是私生女得不到西法帝国上流社会承认,你的母亲为此抑郁而终,你的父亲不久也离开人世。抚养你的是林顿,林顿害怕你因为身世的原因在别人的冷眼中长大,便将你托付给了他的亲信,也就是我的父亲。” 西法帝国?诗怡敏锐的察觉事情的不对,“既然我们都来自西法帝国,父亲是哥哥的亲信,为何我们会在迪奥?” “父亲为西法帝国效力,帝国吞并迪奥是迟早的事情。这就是我为什么反对你和欧仁的原因。”沃尔夫冈缓缓说道。 他的话飘荡在房间里,诗怡只觉得一阵心悸,间谍……,她怎么能忘记这个古老的职业。 “我试图劝欧仁离开迪奥,只要他答应,我会尽全力支持你们,毕竟他是你爱的人,我希望你幸福,可是被欧仁拒绝了。所以我只好把他关进监狱。” 终于明白为何康德一家会这般反对这桩婚事,她天真的以为是阶级的对立,可是万万没想到阶级对立后的国家对立更为残酷, 诗怡有些无奈道:“哥哥,你不了解欧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迪奥,统一维京人是他的梦想,他怎么可能放弃?而且我和欧仁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沃尔夫冈觉得自家妹妹有些怪异,偏又说不出什么。 “我自然不会真的伤害他,但是苏菲,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欧仁,你必须放弃这段感情,这样对你们都好。你的母亲生前因为你的身份得不到承认抑郁而终,林顿不想让你重蹈你母亲的覆辙,因为婚姻或者爱情痛苦一生,早已在西法国内给你物色未来的丈夫,我怕他知道这件事情后不放过欧仁。”沃尔夫冈劝道。 “既然哥哥不会放过欧仁,那么同样他也不会同意阿尔弗雷德。哥哥介绍我和他认识又是什么意思呢?” 沃尔夫冈心中一动,果然这个妹妹不是好糊弄的。 “林顿当然不会接受阿尔弗雷德,我并不是希望你和阿尔弗雷德在一起。我只不过想分开你和欧仁而已。” 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她不想因为酷似的容颜把欧仁害了,“哥哥,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放过欧仁。” 她既然占据了这具*,享受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那么有些责任她必须承担。 “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吗?” “当然。” “好,明天打扮漂亮一点,随我参加宴会。” “诶?” “放心,不是如你所想,是接待容泽贵宾的晚会。”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的容泽夏彦公爵访问迪奥,带来很多商业合作,沃尔夫冈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不过,哥哥,夏彦公爵是谁?”诗怡蹙眉,这段时间被个人问题弄的心烦意乱,根本没注意这些国家大事。 “我亲爱的妹妹,看来那一次对你的记忆打击的确不小,你居然都不认识夏彦公爵。容泽帝国的国防部长兼陆军总司令,实权在握的一流贵族。” “好吧,”诗怡泄气了,虽然来自未来,可骨子里她对这些政要并不感兴趣,“哥哥,我们约定,宴会上,我尽量不说话,你尽快结束。” 本身就是一个话题人物,她可不想呆在宴会里等着被各色人等评论。 “没问题。” 晚会定在七点,康德兄妹晚了一点,到达时已经衣香鬓影,贵宾云集;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觥筹交错,迪奥所有上流社会人士无一缺少,只是这些平日速来冷漠的贵族此刻都簇拥着一个人,诗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当下有点兴致缺缺。 “你先过去打招呼,我就不去了。” “恩,你自己好好休息。”沃尔夫冈说着端起一杯红酒迎上去。 诗怡不禁感叹有钱人的生活其实也很无奈,原本没有丝毫兴趣,却不得不笑脸相迎。随意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开始欣赏宴会厅里的各色美女。 “沃尔夫冈不用告知。”前面黑暗的雅座传来低声的吩咐,是哥哥的名字,诗怡警觉起来,开始凝神听。 “将他流放迪奥和容泽的边境。” “流放?您打算放过他?” “法庭仁慈,特赦流放,可流放不等于不死。你明白我的意思?” “将军,属下明白。” 诗怡的心一紧,终于明白雅座里的人是谁,不用猜,定是阿尔弗雷德,哥哥答应放过欧仁,可是他却不想,不仅如此还想出这样阴毒的办法,估计欧仁到死都不会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她顿时不寒而栗。 “阿尔弗雷德!”黑暗中的人显然没料到此刻会有人在身后,吃了一惊,听见她恼怒的声音后,不确定的问,“苏菲?” “是我,怎么?” 诗怡冷冷反问 “苏菲!”阿尔弗雷德有些着急,毕竟这些恶心的手段被自己倾慕的人发现太有损形象。 “你出来,我们谈谈。” 诗怡说完,就朝宴会厅的长廊走去。 阿尔弗雷德无法只得跟上去,长廊里很安静,巨幅的壁画平添了几分雅致,只是在这里谈这么暗黑的话题,太煞风景。 “欧仁究竟惹了你什么?值得你赶尽杀绝?” 诗怡冷冷问道。 “苏菲,我——”阿尔弗雷德想辩解,却又无话可说。 “如果是因为嫉妒,大可不必,我已经答应哥哥,此生和他不会再见。” “不见不代表你不想。”阿尔弗雷德满腹怨气。 “那你应该杀的人是我!” “你——”阿尔弗雷德又急又怒。 “好了,此事就此打住,我不想和你再解释我和欧仁的过去,” 诗怡已经被这无穷无尽的纠缠弄的很疲惫,“你只需要知道我并未想他即可。” “还有,以后少打扰他,他那样的人即使你们不去为难,都过得很痛苦、很无奈。不要再给这个国家底层的人没有任何生的希望,如果他们失去生的希望,你的末日也将来临。”苏菲冷冷说完立即离开,实在不想再和这些麻木的贵族有什么交集。 阿尔弗雷德在那样冷冽的目光下,终于第一次低下头,恨恨的一脚踢在大理石廊柱上,心中百般滋味。 长廊的尽头,壁画之后,夏彦静静站在那里。原本他只是出来透透气,毕竟今晚应酬很多,可没想到居然看见这样一幕。 想起当日在监狱外遇到她的情形加上今天这番颇有见识的话,这贵族小姐的远见和卓识还真是远远高于常人,他忽然对这份雾里看花的绯闻起了几分好奇心。 “伯恩,去调查一下康德小姐。” “恩?”忠诚的副官一下没明白。 “详细调查她,康德家族、欧仁这些都不要错过。” “明白。” 夏彦吩咐完,便绕过巨幅的壁画,悄悄跟上去;诗怡丝毫不知后面有人,一个人也不愿呆在这样无聊的宴会厅,便悄悄上楼;楼上是迪奥最大的藏书馆,虽然这个国家早已腐朽不堪,可是附庸风雅却丝毫不落后。藏书馆很安静,走过去随意拿起一本书翻看,居然是关于迪奥风土人情的书,诗怡顿时起了兴趣,拿着书爬上窗台依靠着,兴致勃勃的读起来。窗外的藤萝密密垂着,窗台上女子静谧雅致,如诗如梦,夏彦霎时就被这绝美的画面深深吸引。 直到听见伯恩低低的声音,才惊觉已出来多时。 宴会后,阿尔弗雷德如约没有对欧仁痛下杀手,但她却不想再见到他,称病避开阿尔弗雷德的一次次到访,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不去看报纸,不去关心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渐渐习惯苏菲这个名字,每天只是牵着胖宝在花园遛圈,然后便回到书房翻看一些书,生活的平静而安逸。 和苏菲平静生活截然相反的是迪奥的花边新闻;上流社会开始流传特大绯闻事件,欧仁少尉被康德小姐抛弃,开始追求上流社会艳名远播的黛娜小姐,康德小姐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刺激,开始避世隐居。 街头巷尾都在猜测,这欧仁少尉脑袋被驴踢了,黛娜小姐是好追的人吗?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快,裙下之臣无数,绯闻无数,但就是不结婚。欧仁八成是被康德小姐甩了,心中不甘心来挑战高难度;可看康德小姐的行为反应似乎又安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报纸上一天又一天的刊出那些劲爆的新闻,欧仁更是公开了写给黛娜的情书,那一封封火辣辣的情书将故事中的男女主角推向巅峰。 沃尔夫冈每天为了瞒住妹妹费劲心事,好在苏菲一直很安静也甚少出门;只是欧仁前后如此巨大的反差让沃尔夫冈心中越来越不安。旁人或许不了解欧仁,可是他却永远记得当初在监狱中,他下定决心放弃苏菲时狼一样的神情,以及事后心如死灰般走出监狱的模样。 第6章 谣言 阿尔弗雷德更加频繁的光临康德家,自从餐厅事件后,苏菲对他总是淡淡的态度,不曾亲近,也不曾失礼。好几次阿尔弗雷德想把关系更近一步,都被她不着痕迹的拒绝,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他也有好几天没到家里来了。就这样一直和阿尔弗雷德僵持了几个月,这一天苏菲正在家看书,阿尔弗雷德突然满身酒气情绪激动的闯进来,黛丝管家阻拦不了只得急的跟过去。 “你找我有事?”苏菲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酒气,不由得皱起眉头。 阿尔弗雷德虽然有时有些固执,但大多数时候都很绅士,今天怎么了? “你这几个月对我冷脸相待,不就是忘不了欧仁那个穷小子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他对你究竟有多用心!”他说着一把拽起苏菲的手就往外拖。 “阿尔弗雷德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快放开小姐!”黛丝管家想起沃尔夫冈的吩咐,急的连忙上前阻拦。 “让开!”阿尔弗雷德手一扬,黛丝管家就被他掀倒在地。 “放开我!”苏菲挣扎着,“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哪里?”阿尔弗雷德脚步忽然顿住,微微低头,眼中带着酒后特有的微红;他的脸上写满了嘲讽,声音忽然诡异的低下去,“当然是去看你的好情人有多爱你。” 说完还未等苏菲反应过来,就将苏菲强行推上车,“欧仁的婚礼,你怎么能不去参加呢?” 欧仁的婚礼?苏菲心中一震,放弃挣扎;这么快,和谁结婚呢? 车一路飞驰,她的表情写满的震惊,看的阿尔弗雷德心中一痛,刻薄讥讽的话源源不断的出口。 “你知道欧仁娶的谁吗?黛娜·摩尔,一位上流社会的风流寡妇!和你分开还没几天,就这么急不可耐?” 黛娜·摩尔的丈夫是迪奥前任陆军总司令米歇尔。她曾是一位著名的交际花,美貌而风流,艳名远播,年轻时攀上已年届七十的米歇尔,老夫少妻,两人在一起没生活过几年米歇尔病死。她便开始了绯闻漫天的生活,迪奥的报纸每天几乎都会有她的花边新闻。 以前听沃尔夫冈说过,米歇尔死后,黛娜的固定的情人便是米歇尔的下属,现任陆军总参谋长的雷诺。她一个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怎么会答应欧仁的求婚? 阿尔弗雷德见她神思恍惚的模样,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沃尔夫冈没有告诉你?那一封封火热的情书刊载在报纸上,多轰动!三个月,一百八十封情书,多完美的爱情故事!” “黛娜,你是我心中的宝贝,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你!你那迷人的双唇和风情别致的眼睛,是我心中的梦!……” “够了!”苏菲突然冷冷道。 “呵,终于受不了了?”阿尔弗雷德冷笑道,“你们在一起时,这些话恐怕你从未听过。” “我和他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又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苏菲被阿尔弗雷德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惹的有些怒意。 “你!”阿尔弗雷德忽然刹住车,推开车门怒道:“下去!” 苏菲脾气也倔,立即推开车门断然下车;眼见阿尔弗雷德加大油门,车急速驶远,她开始后悔,这里离婚礼的酒店还有一定距离,刚刚被阿尔弗雷德突然拉出来,钱什么都没带,只能走过去。阿尔弗雷德这个疯子!苏菲在心中把他骂了几百遍。 等到终于走到酒店门口,苏菲的腿脚已经软的迈不开了。 酒店侍者彬彬有礼的道:“小姐,请出示您的请帖!” 请帖?欧仁哪里会发请帖给自己,苏菲无奈的问:“没有请帖不能进去吗?” 侍者诡异打量了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衣着华丽精美,只是裙角沾染了些许灰尘,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看来是走过来的,估计又是攀上高枝的情妇,被金主甩了,千方百计打听到金主会参加今晚的婚礼,所以急急忙忙的赶过来邀宠。 这样的事情无数次在这里上演,侍者笑容里也有了几分鄙视的意味,说话时也带了些许冷意。 “欧仁少尉吩咐了,没有请帖一律不许进。您想见的人恐怕是见不到了。” “先生,我有急事找人,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小姐,我只是一个门卫,没有这样的权力。”侍者冷冷回了一句。 苏菲心中焦急,今晚她必须见到欧仁,问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她站在酒店旁边的台阶上希望能等到哥哥或者别的熟人,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腿酸,便坐在台阶上继续等。 侍者见她不死心,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小姐,现在客人基本都进去了,你想等的人恐怕等不到了。”苏菲没有理他,兀自坐在台阶上等。 这是夏彦第三次见到她,临时有事耽误了,所以来晚了些,却又再次看到了她。 他是应黛娜的邀请来参加婚礼,同时还有些合作协议需要最后敲定,米歇尔还在世时,他就认识了黛娜,对这个女人的种种行径也是有所耳闻,所以对她未来的丈夫也抱有几分好奇,不料却在门口遇见了她。 夜晚的微风吹动着她白色的衣裙,还是这样的单薄和纤细,还是这样真挚的神情,还是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夏彦站在远处打量了一会台阶上的女人。伯恩不知道自家将军在想什么,眼见将军朝那个女人走过去,他连忙跟上。 “小姐怎么不进去?”夏彦站在苏菲一步之隔处淡淡问道。 苏菲抬起头,便对上一双专注的眼睛,她顿时有些失神,眼前的男子帅气逼人,超过她生平所见的所有男子,肤白发墨,个子高而清瘦,身着一件长款黑风衣,脚蹬一双军靴;在秋日的微风下墨色短发被吹的有些凌乱,浓密的黑发下湖蓝色的眼睛透着冷然和深沉,让人一看便终身难忘,秋日的阳光投在他的身上,染出淡淡的光晕,英俊的就像逆着时光一步步走出来的天神。 苏菲早已不是看见帅哥就犯花痴的年龄,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确定的问道:“先生认识我?” “不认识,我只是看见小姐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夏彦淡淡道。 “我没有请帖进不去。” “既然这样,我带小姐进去。”夏彦想了想道。 “真的?”苏菲有些意外,脸上也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谢谢先生!” “不客气,小姐,请!”夏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侍者不敢拦他,当即放他们进去。伯恩有些纳闷,自家公爵为什么要帮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忽然之间想起这个女子似乎在监狱前见过。 “容泽欧根公爵夏彦·赫尔伯廷到!”司仪先生洪亮的声音响起。 喧哗的婚礼大厅寂静了几秒,苏菲还未反应过来,无数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欧根公爵?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僵住,她只想低调的来找欧仁问清楚原因,然后再低调的回去,从未想过会遇到这号人物,这下想低调也难了,看来明天的小报又有得写了。 夏彦淡定的朝众人点点头,仿佛就像不曾认识苏菲一样,独自一人走进宴会大厅;有些宾客见他们一同进来,起初都以为是夏彦的女伴,见夏彦独自一人走下来,丝毫没有想要再理会她的意思,纷纷收回自己的目光。 苏菲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即走下舞池融入人群,开始四处搜寻欧仁的身影。 在苏菲进场的那一刻,欧仁就看见她了,他并未给康德家族任何一人发请帖,在婚礼上看见她和夏彦公爵一同进来,他的心还是不可遏止的狂跳,苏菲…… 欧仁昂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将心中的酸楚和愤恨全部压下,放下酒杯借故去洗手间。苏菲在人群中焦急的寻找着他的身影,眼见转角一闪即逝的新郎礼服的一角,连忙急着追过去。夏彦眼见那道纤细的身影朝新郎追过去,忽然感觉这觥筹交错的婚礼有些闷。 那个男人他很熟悉,如果不是当初苏菲截断他的话,恐怕餐厅的事情绝对不是那般收场。他端着酒杯和几名熟悉的迪奥权贵打了一个招呼,借故托词出来透气。 苏菲一路追过来,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将欧仁拦下。 “小姐,你拦着我干什么?”欧仁淡淡问道。 “你为什么要娶黛娜?”苏菲开门见山,她始终不相信欧仁是真心爱黛娜,那些情意绵绵轰动一时的情书,在她看来更像是在做秀。 “我为什么不能娶黛娜?”欧仁冷冷挑眉反问,“你不会天真以为我是真的爱你?” “你什么意思?”苏菲神情微怔。 “苏菲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在爱情的战场上,唯一获胜的秘诀是逃跑。”欧仁嘲讽一笑,“而我想获胜。” “欧仁!” “苏菲小姐,我娶黛娜是心甘情愿。一个能给我带来钱财、权力和地位的绝代尤物,为何我要不娶,而要娶你呢?”欧仁挑眉冷嘲道。 苏菲怔住了,她确信欧仁说的不是真话,可是在此刻他恐怕怎么也不会再对自己坦诚了。罢了罢了,真话也罢假话也罢,她已经尽力问心无愧,命运如此安排她也无奈,只是她心中有一股冲动,为了真正的苏菲。 眼见欧仁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处,她忽然转身大喊:“欧仁!苏菲一直深爱你!” 谢诗怡没有爱上欧仁,可是苏菲却是情真意切,此刻她无法告诉他真相,但是希望他能永远铭记有一个叫苏菲的女人真心爱过他。 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欧仁清楚的听见,他的心天人交战,但离去的脚步却未停下分毫。苏菲原谅我!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放弃尊严跪在监狱前的情谊欧仁此生都不会忘记,但此刻我不能停下脚步,终有一天我会获得至高的权力,世界上将没有人再可以分开我们! 直到欧仁的身影看不见,苏菲无力的伸手扶住墙,如果身体的主人此刻还有丝毫感知,恐怕早已心如死灰,相识相知却天人永隔,很多时候她都希望自己从未重生过。 苏菲小姐,我尽力了!我想让他记得你对他的情谊,让他知道有个贵族小姐不计较一切的爱过他。所以无论你是否知晓,都请你原谅我保守重生这个秘密,否则我会被这个时代的人视为怪物,不得善终。留在这里已没有任何意义,苏菲独自一人走出婚礼的大厅。 第7章 婚礼 “苏菲小姐,请您等等!”就在她正准备离去时,身后传来一声娇媚的女声。 苏菲止住脚步,有些诧异的转身,是黛娜;她和这个交际花并不认识,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黛娜迈着矜贵的淑女步朝她走来,衣袂飘香,裙带生风,的确是绝代尤物,难怪裙下之臣一片,苏菲心中暗自赞叹。 “苏菲小姐可以吻一吻我的裙纱吗?”黛娜微微一笑,递过来一杯红色的果酒。在迪奥有一个的风俗,位卑者要向位尊者行吻裙裾之礼,礼毕后再喝完位尊者所赐果酒。 苏菲一怔,看来黛娜很明显是想让自己难堪,估计自己和欧仁的过去她大概知道。先不说这样做有辱康德家族的声望,光是她这个异时空的人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礼仪。 “不愿意?今天是我的婚礼,小姐毫不吝惜对我的丈夫说出那般情深意切的话,如今赐我一个吻又何妨?”黛娜见她不说话,忽然满是委屈的抬高声音说道。 所有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住,众人皆抱着看好戏的神情看着这一幕。不时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 “听说这康德小姐为了欧仁先生自杀过两次。” “自杀两次都没有挽回男人的心,她还有脸再来?” “哎!这种女人最麻烦了,男人不要她就要死要活的。谁受得了?” “究竟还是年轻了,哪里比得过黛娜小姐风情万种,男人骨子里还是喜欢黛娜小姐这样的女人。” “和黛娜小姐结婚,欧仁先生自然会平步青云,谁会娶这个笨女人。” 无数道目光投在自己脸上,嘲讽的、看好戏的、戏谑的,苏菲心中了然这个女人今天是存心让自己出丑了,看来黛娜不仅仅是空有美貌这么简单,风月场上的头牌交际花自己不能大意。 黛娜见她一直不接果酒,那双勾魂的眼睛转了转,笑得风情万种,继续道:“苏菲小姐,我只是希望我的婚礼幸福吉祥,你连这一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听说你可是欧仁的好朋友。” 苏菲沉默一会,忽然淡淡一笑,接过果酒;又缓缓举起酒杯冲黛娜一笑,“当然,我怎么会让黛娜小姐失望呢?” 妖艳的贵妇笑得自得满意,众人也等着这出好戏的*来临。 在众目睽睽下,苏菲手腕忽然反转,满杯果酒顿时全部倾倒在黛娜白色的纱裙上,惊变突发,黛娜顿时惊呆,看着自己洁白婚纱上红一片白一片,面孔已是扭曲,眼中满是恼意。众人也被这突变惊呆了。 “没有教养的女人!康德家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吗?”黛娜气的用涂满红色甲油的手指着苏菲骂道。 “黛娜小姐何必动怒,这酒远比我一个吻珍贵。红色寓意吉祥喜庆,现在小姐身上染满红色,为何还要指责我没有教养?”苏菲淡然一笑,放下酒杯淡淡道。 欧仁不知何时站到黛娜的身边,看见满地的果酒,他忽然冷厉喝道:“你是来祝福我和黛娜的吗?我看你似乎是存心来捣乱的!” “来人,将这个侮辱我夫人的女人轰出去!”他满脸寒霜,断然下令。 苏菲万万没想到欧仁会这般对自己,她抬起头吃惊的看着欧仁,千言万语都化作那一道复杂的目光。欧仁没有丝毫退让,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女人。 “不用,我自己会走。”沉默片刻,苏菲淡淡道,虽然早已下定决心,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轰出去也确实丢脸,加之想起前世心绪不佳,她几乎是神情恍惚的跑出宴会厅。 她一路小跑,待力气耗尽时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四周并没有很多建筑物,看上去似乎是郊外,护城河离得水寂静的流着,路灯照在河面上,顿时成了波光粼粼的一片;河上有一座大桥,雄伟而恢弘,但是看上去年代似乎很久远了。 苏菲顺着河堤走下来,独自一人静静坐在河边。小时候一有心事,她总会独自一人溜出来坐在河边,多年来这个习惯从未改变。她抱膝坐下,看着静静流着的河水独自发呆。在漫天的星光下,她想起了很多往事,父母、亲人、朋友;此刻,他们在做什么呢?她的眼中渐渐有了泪光,为了避免康德家族的怀疑,她一直不敢流露太多悲伤,如今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突破口。 夏彦正独自一人站在桥头的树下静思,忽然听见寂静的夜晚传来似乎是女子的低泣,一转身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透过树木扶疏的间隙,水雾蒸腾的贝加尔冰河边,身着白衣女子抱膝对月满脸泪光,寒月之下,水烟之上,她整个人似乎都被夜色里淡淡的轻雾萦绕着,映着月色,她纤细的侧影美的几乎不真实,白衣在夜风里飘舞,如烟似梦。她的神情是那样缱绻而惆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忧伤。 渐渐酒意也开始上来,苏菲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本来酒量就不好,中途遇见几个贵妇,所以多喝了几杯,却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这么大。 她勉力站起来,想爬上河堤,不料一个不稳整个人直直朝河里栽下去,她脑子一片混沌,心中暗想:完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彦见她整个人朝河里栽下去,似乎是想自杀。心中一急,当下从桥上跳下来,也顾不得别的,拦腰将她抱住。 “苏菲小姐!”男子的气息尚未平定,语气有些急促。 苏菲转过脸来,便对上一双专注、沉默而又深邃的冰蓝色眼睛。在看清楚她的那一刻,夏彦顿时怔住了,那张绝色的脸上布满的泪光,在星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苏菲见是他,连忙挣开他的怀抱,胡乱抹了一下泪水,后退几步,低下头行了一个迪奥贵族女子表达感谢的礼,“公爵,谢谢!” “毋须客气,只是现在已经是夜晚,请小姐尽快回去,以免家人担心。”夏彦心知她不愿提及刚刚的事情,又担心她独自一人又想不开,便善意的劝道。 “感谢公爵的关心。”苏菲再次行了一个礼,便朝河堤上走去。 夏彦正打算等她稍微走远再在后面偷偷跟着,不料那女子爬上河堤,脚步忽然顿住了,她转过身来,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涩,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公爵,您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夏彦心中哑然失笑了,真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看来自己也不用偷偷跟着了,“这里是郊外,刚好我也要回去,和小姐一起罢,以免小姐走丢。” 夏彦说着也爬上河堤,苏菲当下也不好拒绝什么,只得默默跟上他的步伐。两人默不作声的走上桥。 夏彦忽然开口问道:“小姐知道这座桥的名字吗?” 苏菲一愣,不解的摇摇头。 “它叫叹息桥,建成两百年来有许多人在这里自杀,其中包括十三位公爵和迪奥两任元首,皆是为情自杀,它因此得名‘叹息桥’。”夏彦慢慢说着,声音沉缓而悠远,“这里是迪奥有名的殉情圣地,但也因为死去太多人,为人所忌讳,久而久之这里就很少有人居住了。” 苏菲默默听着,却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夏彦却没有丝毫想听她说的意思,独自一人继续说下去,“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是迪奥人,要选择一个居住地,恐怕我哪里都不会选,只会选择这里。” “为什么?”苏菲有些不解。 “无数忠贞的人在这里自杀或者殉情,这个地方一定会被忠贞者的灵魂笼罩。是一方圣洁的乐土,那么住在这里的我必定也会遇到一个对我忠贞不二的妻子。”夏彦见她情绪似乎好点了,稍微放下心来。 “公爵的思维和常人不一样。”苏菲听了他奇怪的解释,当下有些讶然。 夏彦看了她一眼,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夜晚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徐徐吹着,苍穹墨黑,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成为茫茫黑夜中最璀璨的明珠。夏彦忽然觉得清风沉醉的夜晚真好。 第8章 兄长 苏菲再次醒来时已是接近中午,她刚准备起床,就被坐在床边的一人吓了一跳。 “哥哥,你吓死我了!”苏菲兀自拍着胸膛,平息心跳。 “你昨晚干什么了?”沃尔夫冈沉着脸问道。 “没干什么。” “还骗我!欧仁结婚关你什么事,你偏要去婚礼上闹,喝得醉醺醺的乱跑,现在盛传你被抛弃后大闹欧仁婚宴。你非得把事情弄成这样才甘心?”沃尔夫冈对这个宝贝妹妹又心疼又有些恼意。 “我没有去大闹,是黛娜无礼在先。”苏菲很是委屈,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风言风语,她本就是想低调的去找欧仁,问清楚他想干什么,却没想到会遇见黛娜。 “迪奥虽然是维京人的大国,但如今政局动荡,反对派和在野派争权夺利,谁也不能占上风,你说此刻欧仁选择和黛娜结婚意味着什么?” “你就是太单纯。”沃尔夫冈无奈的叹息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 看着哥哥又爱又恨的神情,苏菲终于明白欧仁选择黛娜的真正意图,迪奥的政局一直动荡,妄图推翻贵族统治的反对派和在野派争斗厉害,唯一的结果的是就是互相妥协,权力的归属必将属于第三者,而欧仁将会是最好的选择,他出生于下等阶级,反对派自然会支持他,而他的妻子代表在野派,没有人能比他更好的平衡各派势力。 沃尔夫冈起身朝门外走,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来了。 “你和夏彦公爵很熟悉?” “认识,不熟。在婚宴上见过。”苏菲淡淡道。 “为何昨晚他送你回来?” “我迷路了,碰巧遇见了他。” “唔,那就好,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少和他来往。”沃尔夫冈想了想叮嘱道。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 苏菲这才有时间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夏彦误会自己想投河自杀是一定的,而且他似乎并没有告诉沃尔夫冈这件事情,幸好昨晚碰到他,否则自己真不知道怎么回来。 自从欧仁婚礼后,沃尔夫冈就开始神神秘秘的早出晚归、行踪不定,苏菲找了他好几次都没找到,这一天她正在房中看书,却见沃尔夫冈意外回来。 “苏菲,今晚你和我一同去见一个人。” “见谁?” “去了就知道了。” 沃尔夫冈说着便命令黛丝管家将她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全部准备好;要出远门?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苏菲看着忙忙碌碌的黛丝管家,心中暗想。 车一路颠簸,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到达一处庄园,密密的树林中掩映着一座小古堡,树林后便是一座雪山,看起来景色十分美丽。苏菲当下心中偷乐,前世这些美景她都没机会看,重生之后却让她一次全部欣赏了。 佣人将行李搬进古堡后就自动退下,沃尔夫冈合上古堡的大门,拉着苏菲便朝楼上走。 “哥,你究竟让我见谁?” “林顿,你的亲哥哥!”沃尔夫冈说着推开左侧极为隐蔽的一扇门。 门打开的那一霎那,房间里的男子也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男子眼中露出欣喜的光芒,一股莫明的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的涌上心头,不可否认,林顿长的很英俊,只是他的英俊不同于欧仁的冷峻,也不同于夏彦的深沉和神秘,他的英俊带着些温暖的意味。 苏菲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林顿拦腰抱起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 “哈哈!小天使终于长大了!我都快抱不动了。”他满目笑意的看着苏菲,眼中写满了关切和疼爱。忽然之间,苏菲对他就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好感,这或许就是血缘的奇妙之处,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无论多久不曾见面,但在相遇的那一瞬间却能真切感受到那种难以言说的关怀和爱。 “沃尔夫冈,你们把苏菲养的美丽动人,我会好好感谢你的父亲。” 林顿见自家妹妹早已出落得楚楚动人,心中很是高兴。 沃尔夫冈宠溺的看着苏菲,笑着拍拍林顿的肩,满是得意的道:“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 林顿边说着,边拿出一串通体碧绿的玉石项链,那项链用碧绿的玉珠串成,色泽饱和,那样奇异的青翠欲滴的碧绿让人一见终生难忘。林顿笑着给苏菲戴上,“喏,小天使,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 “谢谢哥哥!”那玉石青翠欲滴,一看便知价值连城,如果自己这个哥哥送几次,那么她一定是一个超级富婆,苏菲当下心中偷着乐。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见玉石就兴奋。”林顿宠溺的摸摸妹妹的头,“这可是我在深海的沉船里找到的玉石,据说产自九州帝国,是最上等的贡品。” 苏菲当下笑了笑,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他的话,除了知道九州帝国的位置和中国差不多,她并未继承这具躯体的记忆,过去的经历对她而言就是一片空白。而且之前沃尔夫冈就明确告诉过说过,她和林顿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林顿的母亲早逝,后来都灵公爵选择政治联姻,新任公爵夫人对这个养子并不感冒;反倒是她的母亲很疼爱林顿,怀着身孕时都常常给他做好吃的东西,所以林顿对九州帝国十分了解,也是承袭于她的生母。 林顿见到妹妹很兴奋,开始回忆很多过去往事,苏菲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沃尔夫冈。 “林顿,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苏菲对很多过去的事情记不得了。”沃尔夫冈无法只得给她解围。 “发生了什么事?”林顿霍然起身,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全无刚刚的悠闲贵族的风范。 “不是什么大事,你听我慢慢和你说。”沃尔夫冈拉他坐下,随意编了一个谎把事情圆过去。 “医生说对以后生活没有影响,记忆有可能会恢复。” 林顿听完他的解释,情绪总算缓和了些。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沃尔夫冈便将话题拉入正轨,“林顿,你这次除了来看苏菲,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吗?” “我听说迪奥政局变动很大;如果想要征服维京人,迪奥和容泽是我们必须打败的两个国家,容泽如今有夏彦在,不能轻易攻打,所以迪奥成为首选目标,元帅命我此次前来要弄清楚迪奥的军力究竟如何;如果我们攻打迪奥,容泽是否会参战,为以后的战争做准备。” “如今迪奥的军方首要人物是雷诺,现在正为反对派和在野派之争忙的焦头烂额。至于容泽会不会参战,我不好把握;能够左右容泽政府态度的唯有夏彦公爵,但我一直看不透他这个人。”沃尔夫冈在说起那位公爵时,眼中的复杂的深不见底。 “哦?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如此困惑?”林顿淡淡道。 “喜怒不形于色,言行谨慎,心事缜密,很难弄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能让我会会他吗?”林顿想了想道。 “好,我回去安排一下,不过你恐怕得多等一段时间。” “哥哥,你别去,万一他认出你,岂不是麻烦大了。”苏菲听到这里,想起那天晚上的夏彦不参加晚宴,却独自一人在外闲逛,直觉的认为这位公爵不是那么简单。 “小天使,别担心。我长年驻守海外,西法帝国的很多人都不认识我,又何况容泽的人。”林顿漫不经心一笑。 苏菲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隐隐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在沃尔夫冈的安排下,林顿将作为迪奥银行家康德的助手出席容泽和迪奥资源和商业条约签订后的晚宴。苏菲担心自己的兄长出事,便央求着沃尔夫冈带着她一同出席。 第9章 心动 当晚她和林顿一前一后走进大厅,整个大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处处透露着与这个国家不相符合的繁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看来无论转换多少时空,历史总会惊人的相似,苏菲心中感叹着这些上流阶级享尽荣华的奢侈人生,一抬头就见欧仁站在不远处正和夏彦言笑晏晏的说着什么,不时还举杯相庆。 看着他进退有度的举止,想起哥哥不久前说欧仁如今晋升很快的话,苏菲心中顿时释然,或许这才应该是真正的欧仁,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看什么呢?妹妹?”林顿忽然出声,把苏菲拉回现实。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夏彦?林顿一怔忽然又笑了,“小天使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这宴会厅里最帅的人是谁。不过哥哥给你相中了一个更帅的,到时带你去看。” 苏菲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哥哥人极其风趣,就是风趣到什么都胡乱说。夏彦远远的不经意的看了苏菲一眼,身侧的是沃尔夫冈他认识,但那个凑在她耳边说话的男人是谁? 心中想着,就端起一杯酒走过来。他身穿一件带着暗纹的黑色衬衣,外罩墨黑的长款呢大衣,白金制造的手表闪着银色的光芒,整个人看上去既神秘又疏离。加之长相英俊,举手投足间贵气展现无余,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沃尔夫冈先生,在容泽的银行业务发展还顺利吗?”夏彦走过来停住脚步,客气的问道。 “前期的业务进展很顺利,但以后恐怕还得麻烦公爵。”沃尔夫冈寒暄着。 “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说着他冲苏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目光便投向林顿。 沃尔夫冈立即会意,“公爵,这位是我的朋友纳西·惠灵顿先生,现在担任我父亲的助手,长年发展海外业务。” “幸会,纳西先生!”夏彦伸出手。 “哪里,哪里,见到公爵是我的荣幸。”林顿立即堆满笑脸,很狗腿的双手紧握夏彦的手。看得苏菲心中又想笑又紧张,哥哥也太能装了。 夏彦收回手,淡淡点头道:“纳西先生,今天不是好时机,找机会下次再聊。” “好!能和公爵聊天是纳西的荣幸。” 夏彦不再说什么,只是在转过身的那一霎那,眼中冷光一闪即逝,这个纳西绝对不是什么银行家助理。 皮肤湿润,显然长年生活在水汽很重的地方,迪奥没有这样的气候和环境,手指关节粗大,显然是长年活动导致,看上去似乎更像军人或者水手,那张狗腿而又玩世不恭的脸背后分明闪现的是精明而又狡黠的目光。 “哥哥,你避开夏彦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和他打交道。”苏菲见夏彦走远,当下埋怨道。 “这么著名的人物,遇见了不握手,岂不可惜?” “但愿他别认出你是纳西,否则我们都别想活着回西法。” “我认为他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未必会说。”林顿淡淡一笑。 “为什么?”沃尔夫冈问道 “西法帝国和迪奥发生战争,夏彦乐见其成,就算容泽出兵也只会等到迪奥已是强弩之末,到时维京人就会在容泽的带领下完成统一。你别忘了夏彦的祖先是怎样离开迪奥的。” “你想剑走偏锋?纳西,如果夏彦真的就告诉迪奥你的身份呢?” “如果他真的说了,那么他就不是我了解的夏彦。”纳西说着淡淡一笑,“我和元帅考虑的问题不同,我并不担心战争初期容泽就会出兵帮迪奥,我好奇的是迪奥这位新任的陆军部长欧仁究竟能挡住我们多久的进攻。” 说道这个名字,沃尔夫冈和苏菲同时别过头。 “回避有什么意义?沃尔夫冈,那小子落在你手里是他运气好,如果是我恐怕他得把命留下。”林顿眼中冷光一现。 “你知道了?”沃尔夫冈心中一惊。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最宝贝的妹妹为他自杀两次,私奔一次,还弄得失去记忆,这样的人才我怎么能不认识?” “哥哥,我现在和他没什么!你们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他只是一个想为国家做点事情的人!”苏菲见林顿眼中寒光乍现,心中一惊,连忙解释。 “我没想找他的麻烦,我只是想知道这小子配不配那个位置。”林顿见自家妹妹似乎很担忧,当下语气缓和了不少。 说完,林顿独自端起一杯酒朝被众人包围的欧仁走过去。 “哥哥,你快跟上去。”苏菲弄不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连忙在身后推了一把沃尔夫冈,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欧仁惹上更多麻烦。 苏菲随意拿了一杯果汁,在酒会里穿行,耳边不时有女人的羞涩的私语,谈论着宴会里长相出色的男子。 “夏彦公爵真帅,我从未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人。” “他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貌似和夏彦公爵不分上下。” “那是欧仁少尉,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欧仁上尉。” “雷诺,你这语气听起来可满是讽刺。” 雷诺?陆军参谋长的女儿?她旁边的女人又是谁,苏菲慢慢朝前走了两步,离她们更进了些。 “讽刺都是太看得起他!一介不入流的贫民,要不是找黛娜这个贱女人当老婆,他能进得了这里的门?” “雷诺,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认为的噢。” “邦辰,你少在我面前提苏菲那个蠢女人。为了一个男宠要死要活,真是丢尽贵族的脸。” 苏菲听到这些话,冷冷看了她们一眼;一个是参谋长的女儿,一个是迪奥最大银行行长的女儿,人前一副名媛淑女的模样,人后就是这样一副刻薄怨毒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头上的发卡取下握在手里,在经过雷诺身旁的一刹那轻轻一勾束腰长裙的肩带。那件如水一般顺滑的丝绸长裙便轻柔顺快的滑落,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然后就是哭声和雷诺参谋长的怒声,酒会顿时乱成一团。 苏菲狡黠一笑,称着众人慌乱找了一个安静的沙发坐下,平静而漠然的看着乱成一团的宴会厅,女人的窘态,形形色色看她的目光,暴跳如雷的骂声,真是一部出色的舞台剧。直到几名侍女将哭哭啼啼的雷诺小姐送走后,整个大厅才恢复气氛。 舒缓而轻柔的舞曲缓缓响起,酒会的灯光暗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将橙汁也印上一层深色,苏菲忽然对这个时代和这些灯红酒绿的生活产生一种莫明的厌倦和烦躁,她出神的凝视着玻璃杯,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苏菲小姐,我可以坐下吗?”正在她出神时,忽然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抬头一看居然是夏彦。 “当然可以,公爵请便。”苏菲微微一笑,收回思绪。 “在我的记忆中小姐似乎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 苏菲被人窥破心事,颇有些不自然,“我没有,公爵误会了。” “是因为欧仁先生吗?”夏彦饮了一点红酒,不动声色的问道。 苏菲诧异抬头,想了想又低下头,心中只觉得讽刺,想来自己和欧仁那一段轰轰烈烈的过去在迪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夏彦知道也不足为奇。 “公爵也听说了吗?在这个所谓的上流社会,很多人像看戏一样等着我们的精彩演出。就像刚刚雷诺小姐一样,虽然很多女人都会过去安慰她,可是却难掩幸灾乐祸的目光。”苏菲想起刚刚雷诺嘲讽的语气,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感到不值,原本只是一个为了追求真爱的小姐,没想到现在却沦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夏彦淡淡看了她一眼,刚刚她的所作所为全部被他尽收眼底,略微思索便知道症结所在。 “这样也并非坏事。” “呵呵!”苏菲淡淡一笑,“是吗?” “当然,如果小姐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戏,那么便会有各种不同的看法,有人为小姐不值,被小姐的真诚打动;有人会认为小姐丢尽贵族的脸面。小姐很简单就能区分欣赏自己的人和厌恶自己的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夏彦在安慰自己,苏菲很明显感觉到他话中的善意,但是内心却在犯疑。 “公爵和我说了么多,想告诉我什么呢?” 夏彦看了她片刻,慢慢道:“欧仁先生是一个目标性很强的人,所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苏菲却很清楚他的意思,这是在下断言吗?从最初见到欧仁时,她就清楚他们的结局,只是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无论是否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与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人人都要评论一番?所谓值得与否外人又知道什么? “苏菲只是深爱欧仁,哪里会问值不值得。这世间很多事情原本就不值得。”她的语气低沉而排斥。但却没想到这句话在夏彦听来却是极为怪异,苏菲只是深爱欧仁?她平时就是这样自称的吗?夏彦略微思索了一会,也就释然了,深爱的人刚和别人结婚,她沦为整个迪奥的笑柄,伤心失神也是难免。 “其实除了陪你终老的那个人,所有人对你而言不过是过客罢了,他们的话不必在意。” 这是在以他的方式安慰自己?难道他看见自己的所作所为了?苏菲心中警觉,当下不自然的别过头。 “小姐不必担心,夏彦定会保守秘密。只是希望下次再见小姐时不再是心事重重。”夏彦也不隐藏,明确坦白。 回想起初见她的情景,是那样的惊鸿一瞥;那一双清辙透明、宝光幽黑的眼睛,如梦一样纯美,似烟般温柔,只需一瞥便可倾倒众生,只是她的主人仿佛有心事,看人的时候温柔而迷茫。 “公爵,我本就是一个神游物外的人。”苏菲不想和这个智绝的男人再说下去,收起看他的眼神,起身行了一个告退礼。 夏彦点了点头,却在苏菲转身离去的瞬间,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她在躲着自己? 夏彦陷入沉思中,几个月前餐厅,那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个贵族小姐,第一次见面很特别,她赠给自己满身的熏肉味;当时应迪奥元首的私下邀请,他秘密来到迪奥。当透过餐厅的玻璃看见她的那一刻,他不由得震慑于那绝代的风华之下。他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美丽至极却也是危险至极,那两个男人便是最好的例子,居然还为了一个脚踩两只船的女人回来找他?活得不耐烦了!他刚想出手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下级军官,就听见她阻拦的声音。虽然风流,却还懂道理。因为这一句话,他放弃教训那男人的心。但是冷嘲却是不可避免,否则这一身熏肉味会让有洁癖的他堵得慌,但却没想到她会那样回敬自己。 难道是自己错了? 多年来莺啼燕绕、勾心斗角的人生让他认为所谓爱情是愚蠢而荒谬的事情,那些打着爱情的名誉或为权势、或为金钱、或为外表,写满*和贪婪的眼睛让他无比反感厌恶,但在看到那样清澈而专注的眼神时,他突然有一种世间或许还有例外的感觉。 当再次看到她时,她正不惜一切代价的跪在地上恳求监狱长要见欧仁,虽然泪如雨下,虽然惶恐无助,但语气中却是不容分说的坚持和执着,完全不似外表的柔弱。当看到那些真挚的泪水和担忧的神情全是为了一个名叫欧仁的下级军官,他的心中震撼而感慨,在这个时代阶级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会有哪个贵族小姐愚蠢到为了自己和贫民军官之间所谓的爱情堵上自己的名誉和尊严? 虽然震撼,虽然感慨,虽然心动,他还是选择漠然离开。那是别人的人生,与他有何关系?但人生的可笑之处就在于,在遇见她的那一刻,在他心动的那一刻,她上演的却是三角恋的戏码。 可是一个人独处时,脑海中总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张清丽的脸和那哀伤的神情,然后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打听她和欧仁的总总过往,当那一幕幕轰动的过往和那些沦为众人笑柄的丑闻呈现在他眼前时,他心中微微叹息,单纯的贵族小姐,如果命都不在,爱还有何意义。他想起那张梨花春带雨却又执着的脸,满城风雨间,他忽然想起那双澄澈而无暇的眼睛。 所以再次遇见她时,他将她带进婚宴。婚宴上她追着背叛的情人急切的身影,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监狱外的总总,他忽然开始觉得心情不好,便偷偷离开了宴会,独自一人来到了叹息桥。桥上的一切如旧,桥下的流水绵延而深情,时光就好像回到百年前,他陷入沉思中。 他正独自回忆着总总,就听见桥下传来一阵温柔而凄婉的歌声,不是维京和西法的语言,如果没有猜错,和九州帝国的语言倒很类似。九洲帝国?他心中一惊,扶着桥上的石栏往下看,果然是她!小河边她对着虚空唱着歌默默流泪,眼神凄楚而哀伤,似乎在缅怀某种过去。 她此刻不是应该在宴会上吗?怎么会到这里?那时他并不知道宴会上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场宴会上背叛的情人带给她多大的难堪。 然后一切顺理成章,他在紧张中救下了她,却无法判断究竟是她喝醉了不小心还是真的想自杀。她也很快调整过来,道谢行礼,拒绝的不着痕迹。就在他准备暗中跟着她时,他听见一个尴尬却无奈的声音,对上那张泛着红晕的脸,他心中不由得哑然失笑,真的还是女孩子,稀里糊涂跑出来却忘记了回去的路。 嗯,对,他喜欢的女人就应该是这样,柔弱却不失坚强,温和而执着,理智中带着些许天真,纯净的如同盛开在幽谷的百合花。 乱世的这些年,他本不期许能遇见这样纯净的人,也不期许能遇见自己命定的缘,但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上帝并没有薄待他。一个英雄应该缔造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传奇,如今他终于遇见传奇中的美人。 忽然间他就有了说话的*,关于叹息桥、关于真爱和真心,却万万没想到说到最后得到一个思想与众不同的评价。也罢,不同就不同!以后会让她明白这些不同只是为了她。 那道背影渐行渐远,夏彦眼中浮现出微弱的笑意。 第10章 初见 宴会结束后,纳西先离开,苏菲这才有机会向沃尔夫冈打听他究竟和欧仁说了什么。 “放心,纳西很有分寸,只是和欧仁随意闲聊了几句。” “就这么简单,哥哥没有再说什么?”苏菲不相信自家哥哥大老远跑过来就只是为了说几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纳西很赏识欧仁,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只是功利心和目标性太强。如果上帝能给他机会,必然是一个英雄。”沃尔夫冈想了想道。 苏菲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想起宴会上林顿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又问道:“哦,对了,西法和迪奥为什么战乱不止?还有哥哥说的夏彦的祖先是怎么回事?” “大国崛起必有一战,维京人是这块大路上人数最多的民族,但是多年来分裂不止。一百五十年前还是小国的迪奥诞生了一位伟大的人物,他有六国皇室的血统,他就是哈恩·伯格·弗里德里希·赫尔伯廷亲王,在亲王的带领下迪奥从海上和陆地上迅速扩张,迪奥和西法进行了三次战争,终于在最后具有决定意义上的海战中战胜西法,成为维京人最强大的国家。亲王本打算在有生之年完成迪奥的统一,却在最盛年的时候离奇死去。几个儿子下落不明,赫尔伯廷家族陨落。西法也和迪奥开始了百年战争,并逐渐占了上风,夏彦公爵就是赫尔伯廷亲王的后代。” 提及那段百年前的历史,沃尔夫冈的眼神满是敬慕,似乎那位亲王是战神的化身。 “不过如今无论夏彦公爵如何深不可测,恐怕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们的大麻烦恐怕来自政局动荡。”沃尔夫冈面有忧色道。 苏菲一怔,缓缓问道:“哥哥感觉到什么?” “晚宴时,亨利来找我,告诉我帝国银行对我们申请的贷款拒绝审批。” “哥哥,我们并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去贷款?”苏菲有些不解。 “花自己的钱和花别人的钱,你选择哪一个?”沃尔夫冈淡淡问道。 “哥哥,这并无区别,借了钱总是要还。”苏菲对现代金融信贷业务系统的完备深有体会,所以对沃尔夫冈的想法很不理解。 “还?”沃尔夫冈淡淡一笑,“如果纳西听到你讲出这样的话,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从父亲到迪奥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没打算还。要打败一个国家,必须要先摧垮他的金融。战争的血液就是金钱。” 苏菲默然无语,看来西法对这场战争的准备已经够充分了,利用迪奥官僚*,行贿受贿掏空迪奥的国库,就算迪奥是一个巨人,可再强大的巨人也难逃血液被抽干的悲剧命运。只是政府此次究竟只是针对康德家族还是所有的迪奥的蛀虫? 两人一路沉默的回到家,还未进门,黛丝管家就慌忙跑出来,一见沃尔夫冈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少爷,不好了,我刚……刚才回来时,在路边的小树林里,看到林……林顿先生被人挟持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黛丝管家哆嗦着将信递过来,沃尔夫冈脸色霍然大变,劈手抢过来急忙打开。 苏菲也是一惊,急忙问道:“黛丝管家,你看清楚绑架他的人是谁了吗?” “没……没看清。” “难道是迪奥发现了哥哥的身份?”苏菲不确定的问道。 “应该不是,如果是迪奥发现了林顿的身份,恐怕此刻我们都被抓了。”沃尔夫冈沉吟片刻道。 “哥哥,信上说什么了?” “维斯特酒店203号房间见林顿。” 这么明显的勒索?苏菲心中暗想 “如今父亲不在,只有我们走一趟。” 沃尔夫冈心中已大致明白绑架林顿是人是谁。苏菲不再说什么立即上车,车一路疾驰,按照信上的地址来到酒店。苏菲和沃尔夫冈匆匆上楼分头去找203号房。 酒店虽大,但房间也不难找,沃尔夫冈站在203号房前,平定心神轻轻敲了几下门,门打开的那一刻,沃尔夫冈吃惊的失神,“夏彦公爵!” 夏彦见到他,淡淡一笑,“沃尔夫冈先生,你很准时。” 沃尔夫冈顿时明白林顿的身份定然被这位精明的公爵看破,只是他绑架林顿却又不告诉迪奥,目的究竟何在? “夏彦公爵,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绑架我的职员。”沃尔夫冈弄不清楚夏彦意欲何为,选择一个比较中庸的问题。 “我并未绑架你的职员,我不过想请西法帝国的海军上将林顿·纳尔逊喝茶,只是请的方式不那么文雅而已。”夏彦淡淡道,还是往常那副冷漠的模样,但眼中审视和研判的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的挑明,沃尔夫冈心一紧,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张嘴就开始胡说:“林顿·纳尔逊,那个海盗头子?不过公爵和他喝茶为什么要请我过来?” 夏彦淡淡一笑,侧身让开大半个房门,居高临下漠然注视着他。 沃尔夫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进出等于承认纳西的身份,不进去纳西的安全又难以得到保证。饶是他再怎么会装傻,此刻也难以蒙混过关。 正在他犹豫时,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哥哥,你找到纳西先生了吗?” 苏菲说着就走过来,看见房门前的是夏彦,更是满脸的意外:“公爵,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您也有下属被绑架了?刚刚有人给我们送信,说纳西先生被他们带走了,要求我们在这所酒店203房间见面。这不是很明显的敲诈勒索吗?” 见到她,夏彦也很是意外,只是淡然听她说着,并不接话,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深浅;苏菲说完便看了一眼房间的门号,在看清楚房间号时,她脸色变了变,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公爵,送信给我们的人是你?” 夏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评判她眼中诧异的真假。原本以为沃尔夫冈会独自前来,在这里遇到她算是一个意外了。 虽然有些不满,夏彦的语气已缓和很多,“苏菲小姐请谅解,我找林顿先生因为有事情商议。” 苏菲听完这话更是不解,侧过头好奇的问沃尔夫冈,“哥哥,林顿先生是谁?” “呃—”沃尔夫冈心中明白苏菲是来解围的,当下开始配合她演戏,“公爵认为纳西是西法的海军上将林顿·纳尔逊。” 苏菲眼中诧异的神情更深,她很是奇怪的问道:“公爵,您怎么会认为纳西先生就是纳尔逊上将,我认识他快十年了,我都不知道他这般赫赫有名。” 纳西是林顿·纳尔逊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苏菲也不似在说谎,看来唯一的解释只有沃尔夫冈隐瞒了纳西的身份,夏彦心中暗想。 与此同时,苏菲心中也在飞快筹划着如何度过目前的困境。这位公爵眼光、心计都是一流,想要让他相信自己,就必须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夏彦不想和她起正面冲突,唯一的办法只有将她支开,“苏菲小姐,有些事情我想和你的兄长谈谈,我让伯恩带你去休息片刻。” 见夏彦并不肯放过自家哥哥,苏菲眼中也有了冷意,“多谢公爵,不过您不用太麻烦,我在外面等着便好。” 说完便朝着酒店的会客大厅走过去,夏彦目送她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大约过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苏菲看见沃尔夫冈面色沉郁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夏彦还是那副冷漠神秘的模样。 “公爵,现在可以放了纳西先生了吗?”苏菲客气的问道,语气中刻意压制的厌烦依旧被夏彦敏感的扑捉到。 “我已经派人将纳西先生送回去了,相信小姐回到家就可以见到。”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公爵。”苏菲朝他微微行了一个礼,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他一眼,然后对沃尔夫冈道:“哥哥,我们走罢。” 夏彦一直专注而沉默的注视着她,对上那漠视而冷淡的眼神,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当即拦住她,“请苏菲小姐不要对夏彦抱有成见,我并非想要威胁小姐和令兄,只是想了解一下未来合作伙伴的一些底细。” 此刻不能轻易让他们离开,否则以后还真不好解释这些事情。 “合作?公爵还有什么要求吗?”苏菲冷淡的反问,只觉得这人城府极深,一环套一环的逼着哥哥,干出这样的事情还说不是威胁? “因为迪奥的原因,西法对维京人不抱有好感,所以容泽和西法的商业限制太多,但是西法并未对令兄的银行限制,可见令兄人脉之广,所以我希望和令兄合作,容泽和西法的贸易由康德银行充当中间人。” 苏菲心中把这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百遍,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是要求,只是希望,切!傻子才会信你! 西法对年来和维京人敌对,所以在贸易合作上自然条件极为苛刻。贸易条款的放松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想必夏彦也是了解其中的情况,所以才这样提条件,沃尔夫冈心中暗想着。 苏菲明白夏彦是想曲线救国,可这无异于会给自己的两位哥哥增加太多风险,“如果公爵做违法生意呢?我们也要担保?” “这一点小姐毋须多虑,夏彦保证只是涉及日常生活的用品生意,如原料、化工、纺织等之类。” 夏彦不理会她的生气,只是看着她很认真的解释。 苏菲不再继续心中却对他的话有一万个疑问。 沃尔夫冈见夏彦对自家妹妹的态度很是与众不同,心中有些犯疑;无缘无故对苏菲格外友善,唯恐她误会耐心解释,这一切似乎都不像夏彦的风格。 “公爵的意思我明白,我和妹妹先回去和父亲商量,三天后给您答复。”意识到这个人不是那么好对付,或许还存有别的居心,沃尔夫冈言语上也是极尽客气和恭敬。 夏彦心想自己今天可能过了,立即拦下欲走的兄妹二人,“苏菲小姐请等等!”说着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张容泽帝国银行的本票放在她手中。 “我明天就要回国,听说康德银行最近资金短缺,我想小姐或许会需要这张支票,这也算我对康德家族的诚意,当然我要求占有康德银行10%的股权。” 说完也不看苏菲和沃尔夫冈的反应,直接下逐客令,“伯恩,送客!” 沃尔夫冈颇为不解夏彦这样的行为;按照道理掌控康德银行的是他,夏彦却把银行本票给苏菲,他究竟想干什么?沃尔夫冈心中忽然产生某种猜测。他担忧的看了一眼兀自不觉的苏菲,心中浮起一丝忧虑。 苏菲回到家就见林顿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在想些什么。 “哥哥,你没有事吧?夏彦没有为难你吧?”她急着跑过来,刚刚去酒店的路上就一直担心自己这唯一带血缘的哥哥被人给“咔嚓”了。 “没事,夏彦和你们说了什么?”林顿似乎对一切并不意外,也像是料到夏彦会去找他们一样。 沃尔夫冈将所有事情详细的告诉了他,并将支票递过来,“这是走时他硬塞给苏菲的支票。” 林顿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笔半吨黄金的本票,他的脸色一变,看了沃尔夫冈一眼,若有所思道:“看来夏彦的目的远不止如我所想。” 沃尔夫冈没有接话,心中暗自思忖林顿或许想的和自己并不一样。一直以来他和林顿的性格就形成鲜明对比,林顿不拘小节,而他细腻;所以这样的事情想让林顿从感情上考虑问题,基本是不可能的,但他却明显发现夏彦看苏菲的眼神与看别人的不同。 “他绑架我在我的预料中,猜出我的身份、试探你们也在我的预料中,不过他放弃从你们身上打听我的身份,然后给苏菲这张银行本票,我倒是有些意外。迪奥如今已经开始打击私有银行资本,和我们绑在一起的风险,他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冒险?” 果然想法不同,但沃尔夫冈也不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夏彦并没有实质性的举动,林顿又是一个极为宝贝妹妹的人,胡乱猜测他的想法,恐怕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想了想,顺着林顿的话继续道:“夏彦恐怕早已认定你的身份;他无非是想从我们口中得到确切答案,没有得到答案,所以要求合作,以后更方便监视我们的业务往来。” “他的意图我们迟早会明白;不过迪奥我恐怕不能再呆,明天打算回国,有什么事情你秘密联系我。”林顿想了想对沃尔夫冈道。 第11章 逃亡 迪奥政府和容泽的条约签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政局的动荡更加加剧,自从镇压边境叛乱后,小规模的叛乱就没有停止过;随着经济形势的进一步恶化,欠薪严重,军队首先开始动乱,下级军官通过下克上的方式推翻了几名迪奥贵族出身的将军,不少贵族将领在一夜之间被杀或者莫名其妙消失,阿尔弗雷德将军也未能幸免于难。政府为了稳住军方,被迫答应下级军官的要求,重新选举议会。 大选中,反对派开始占上风,自从五十年前推翻皇权后,迪奥的军权和财富很大一部分依旧被贵族所占有,加之十年前对西伯利亚帝国的那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进一步削弱了旧贵族的统治,下层阶级开始寻求在政治上的主导权,应运而生的便是反对派,多年来这两派互相争斗,互有输赢。 此次两派更是为了军权争的不可开交,贵族被迫让步,开始在军队里提拔下级军官,对反对派而言,欧仁出身在他们的阶级,对在野派而言,欧仁夫妇和他们有着共同利益,所以成为最好的人选;陆军参谋长雷诺将欧仁的军衔晋升为少将,这一场博弈中,欧仁成为最大的胜利者,议会多数票同意通过,政坛新贵开始崛起。 然而动荡并未停止,而是从军队迅速波及到政府,民众对政府的反对声一片,元首要求军方镇压闹事的民众,却遭到军方沉默的拒绝,政府在反对声中倒台,内阁被迫重组,反对派领袖马修·欧文斯出任元首,新政府成立,欧仁再一次得到提升,代替被迫辞职的耶克思伯爵出任陆军军需部长一职。 在经济领域,著名经济学家财政部长罗尔斯上任就以雷霆之势开始对迪奥中央银行开始了大规模的清算,许多私人小银行因为贷款过多,涉嫌诈骗被起诉,财产全部被充公。康德银行也不例外,法庭以涉嫌诈骗为由宣布逮捕康德银行的董事长谢尔曼·康德。 这一次对投机倒把的打击来的毫无预兆,之前虽然向央行贷款没有被批复,但是沃尔夫冈打听到的结果是央行出现巨额亏空,所以不再贷款给其余银行,所以他并未太在意。如今看来那些消息应该全部是假消息,估计新政府要对金融业下手了。 谢尔曼·康德被抓第二天,报纸铺天盖地的宣传政府的各项打击投机的政策,当看到欧仁的名字时,沃尔夫冈开始感到事情不妙。欧仁作为军方代表强烈支持罗尔斯的改革,迪奥贵族迫于军方的压力和新政府的压力,被迫做出让步。 看来迪奥已不能再留,但是如果去西法,路途遥远,还有数不清叛乱,而且隔着茫茫大海,安全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 看来最好的选择只有容泽,沃尔夫冈想好退路,当即叫来黛丝管家。 “黛丝管家,您看着我长大,对苏菲视如己出,对康德一家尽心竭力,所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您。”他说的很慎重,黛丝立即意识到事情的重大,自从先生被抓走,夫人就卧床不起,小姐更是郁郁寡欢,如今沃尔夫冈也这般,那么恐怕后果就严重了。 “当年是先生收留无家可归的我,如今黛丝一定竭尽全力完成您的嘱托。” “好!”沃尔夫冈笑了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请您今晚连夜收拾好所有行李,带着母亲和妹妹前往容泽首都,去找康德银行容泽分部的负责人弗兰克斯先生,到时弗兰克斯会带你们到我在容泽的郊区别墅避难。切记,出了迪奥就不要再回来。” “那您呢?” “我还有事情要做。”沃尔夫冈没有多说。 黛丝管家听完他的话,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凝滞,转而郑重鞠了一躬,什么也没多问退下;她早已饱经风霜,也看淡世事,对如今的情形自然心似明镜。如今唯有按照少爷的吩咐去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立即吩咐佣人开始收拾东西。 沃尔夫冈吩咐完黛丝管家,立即上楼去找苏菲,临走有些事情必须要交代这个妹妹。 听他说完,苏菲就不干了,好不容易熟悉了一个地方,现在却要开始逃难。 “哥哥,你和父亲都在这里,你让我们逃到哪里去?” “苏菲,听哥哥的话,如果你和母亲都在,他们一定会拿你和母亲要挟父亲交出康德银行的所有资产。一旦失去资产,我们就成为无用的人,被杀的命运就不远了。”沃尔夫冈耐心的向她解释,他没有提及如今的欧仁,而且也很害怕自己另外一层担忧成为现实,如果欧仁因爱生恨,那么苏菲的命运…… “现在的局势已经乱成这样了吗?不经审判想杀人就杀人?”苏菲担忧的问道。 “反对派被压迫多年,又怎么会放过我们。现在阶级矛盾早已激化,仇富自然不可避免。”沃尔夫冈表情沉郁,想起身在牢中的父亲,心中更是担心。 “但你留在迪奥,他们同样可以威胁父亲。”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温和的哥哥,如今虽然是危急关头,她也不想看到兄长独自一人以身犯险。 “妹妹,我是长子,如果我都不在身边,父亲会怎么想?而且我答应过林顿要保证你的平安,而且母亲也需要你照顾。” 苏菲心知事情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他怀里哭起来;虽然沃尔夫冈和她没有血缘,可是在如此危急关头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自己的生命,这无法不让她感动。 “好了,别哭了!”沃尔夫冈笑着擦干她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安慰她道:“放轻松点,说不定我们会在容泽再见。” “哥哥,你一定要保重,办完事情,救出父亲就立即过来,我和母亲在容泽等你。” “好,我一定会保重;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母亲。” 但是苏菲万万没想到,诀别竟然成永远。 深夜时刻,黛丝管家收拾好行李就启程了,按照沃尔夫冈制定的路线,她们先乘火车到达迪奥和容泽的边境,然后出关即可。可是上了火车后,苏菲才发现事情远不是想的那么简单,火车的贵宾包厢几乎全部被预定,用餐时来的也多数是女人,很少见到男人。苏菲几乎可以断定这些阔太太和小姐和她一样,都是打算称着政府没有严加管制时出逃的人,和这一群人呆在一起风险系数自然很大。 苏菲连忙回到包厢让黛丝管家收拾行李,“黛丝管家,您将不需要的行李全部丢掉。” “怎么了,苏菲。”见她神情焦急,康德夫人问道。 “妈妈,这里不能再呆了,这趟火车的贵宾车厢都被逃难的贵妇人和小姐包下来了,如果我们还在这里呆着,恐怕就去不了容泽了。” 说着,苏菲转过身又道:“黛丝管家,请您找几套最旧最破的衣服,我们现在穿的衣服都得换下来。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您就是我的姨妈,我的名字叫温莎,您叫戴安,妈妈叫温迪,请务必记住。” 黛丝管家追随康德先生对年,见过无数风浪,当即领会自家小姐这么做的用意。 “好,温莎,我明白了。” 苏菲当即也不耽误,一边扶起康德夫人,一边道:“妈妈,我们以后就要坐最劣等的火车车厢,您身体不好,多忍着点。” “傻孩子,说什么歉疚的话呢?逃命哪有什么舒服可言。” 三人换上衣服,将原本很旧的衣服撕开几道口子,蹭上灰尘,又将自己的脸涂黑,在最劣等的火车车厢找了一个角落。 火车车厢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散发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刺激得苏菲几欲呕吐,康德夫人和黛丝管家更是受不了,死死捏住嘴唇不让自己吐出来。 苏菲连忙将一些破布铺在地上,安顿母亲躺下后,才在旁边和黛丝管家一起找了一块空地方坐下。 “嘿,姑娘,你这是去哪里?”旁边一人见他们三人仿佛讨饭的叫花子,当即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苏菲被那气味刺激的满脸痛苦的道。 旁边的人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同情道:“我们这些男人在外面流浪,行乞就算了,你们这些女人怎么活?” 苏菲一愣,不动声色的接口道:“大哥说的是,本来我和们一家人生活的好好的,虽然不富裕但日子总算能过,但是现在却被逼得无家可归。” 另一人仿佛找到了知音,郁闷的感叹:“唉!这世道该怎么活,我眼见邻居一家被那些政变军官枪杀,吓得我什么都没带连夜出逃。” 他这番话得到多数人的共鸣,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打倒贵族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殃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可不是,那些军人比流氓还流氓,见到女人就像饿狼,不知糟践多少女人。” “我听说那些人有的不是军人,是一些流氓,装成军人的样子打砸抢烧,想通过革命乘机捞一笔。” “唉!只希望欧仁将军能够尽快平定这些骚乱,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 苏菲仔细听着,如果她没记错,欧仁是严令禁止打砸抢烧的,而且为此还枪毙过几名军官,那么这一群逃难者应该是被那些贵族雇佣的伪装成军人的流氓逼得无家可归。 车厢里正说得起劲,火车的速度缓下来了,苏菲身侧的那名男子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我到站了,先下了,刚好给你们腾一点空间。” “大哥,慢走!”苏菲连忙道。 男子走了几步,似又想起什么,蹲下来小声道:“姑娘,现在政局不稳,流氓地痞到处都是,我见你们没出过远门,车上小心点。” 见他话中似有所指,苏菲连忙道:“谢谢大哥,我一定多注意。” 因为有他的提醒,苏菲便和黛丝管家悄悄商定,一人睡一小会,不睡时也装睡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 果然晚上时,苏菲感觉到她旁边的空地上坐过来一个人,那人不知何时称她睡觉时悄悄的翻她随身携带的包,她坐的是一个死角,即使有人偷东西,也不好被发现,而且在如今的环境形势下,即使发现了,恐怕也不会有人会说,不过好在里面全部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那人翻了一遍,没拿到什么东西便将包拉上。过了一会苏菲感觉一个脑袋就朝自己的胸压过来,死流氓,苏菲心中一阵恼怒;抓起那人的头就朝车厢撞过去。 “哎哟!”那人杀猪般叫了起来。这一声惨叫,把火车上所有人都惊醒。 那人吃了一个闷亏,惊醒了正在睡觉的人,又不好解释自己干的恶心的事情,当下陪着笑脸道:“睡过头了,脑袋撞在车厢上。” 黛丝管家看出那人不怀好意,便和苏菲换了一个位置,一路上总算相安无事的度过去。 苏菲开始计算时间和路程,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火车很快就会在下一站停靠,按照路程算,还有三站就是边境了,究竟该在哪一站下车呢?苏菲心中暗自思忖着,正想着就感觉火车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很快火车便停住了。 不过却没有人上车,苏菲心中有些奇怪,难道这一站一个乘客也没有,正想着时,就见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上了火车,迅速将火车的出口堵住,苏菲的心都悬到嗓间。 第12章 自杀 “都站好!现在正在抓逃犯!”为首的军官一声大喝,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几名士兵很快冲上来,将几个碍眼的人左右一推,留出一条道,军官在车厢狭长的巷道来回走了一遍,审视了一下所有人,大约是受不了这个味道,他骂骂咧咧的就朝车外走。 依稀间听见他似乎在说,“妈的,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还要一节车厢都不放过,这一车穷鬼哪有什么银行家小姐,欧仁将军脑袋进水了!” “将军,您是在找一个女人吗?”眼看那一群军人就要下车,忽然有人出声道。 苏菲一眼看过去,脸色一白,真该死!正是想偷自己东西的那个人。 只见那人谄媚一笑道:“将军,我知道那个银行家小姐在哪里。” 军官的脚步立即转过来,冷冷问道:“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报告。” “将军,我不知道您在找她。” “不是我在找她,是欧仁将军在找她!”顿了顿,军官继续道:“她在哪里?” “就是她!”那个地痞手忽然一转指向苏菲。 当晚他本想偷点东西,顺带占点便宜,没想到东西没偷到,便宜也没占到,却还吃一个哑巴亏,所以一直心怀愤恨,伺机报复。按照他所想,抓人这样的事情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漏掉一个,所以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 苏菲的脸色顿时惨白,所幸的是被那一层厚厚的灰遮住。军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地上的女人瑟瑟发抖,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臭味,一看就是行乞多时的人。 原本他就是被上司排挤,所以才会被安排来搜查这些劣等车厢,因此通过立功获得欧仁将军赏识的机会近乎为零;傻子都知道,那个娇滴滴的银行家小姐怎么会坐在这样劣等的车厢里?如今在这样的鬼地方,还要被一个流氓戏耍,军官心中毫无由来的一阵恼怒,他不禁怒火中烧飞起一脚将那人踹飞,怒骂道:“你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也是你可以戏耍的人?” 他边骂着边从腰间掏出手枪,众人还未从惊变中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枪响,那个地痞尚未从地上爬起来,身体硬了一下,躺在地上不动了。他的额头汩汩的冒着鲜血,还带着一点热气,只是额头上的那个洞乌黑,乌黑…… 苏菲的手不可抑止的颤抖着,她低下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车厢里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的瑟缩着,唯恐下一个人就是自己。 “最后一节车厢是怎么回事?”显然是听见枪响,火车外有人大声问道。 军官一脚踢开尸体,从车窗探出头大声道:“报告长官!这里发现一个叛乱分子,因不服从逮捕,已被我击毙!” 窗外没有听见任何回应,过了一会军官将头缩回,大手一挥,一队士兵便井然有序的走下火车。一切恢复平静,只是那地上的血鲜红,鲜红的,红的触目惊心。 苏菲的心不停的颤抖,她偏过头看着车窗外,隔着玻璃,苏菲看见那几个在贵宾车厢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被带下车。她的心如坠冰窖,如果她想的没错,欧仁要找的人就是自己,那么父亲和哥哥…… 在迪奥最为神秘、最为残酷的监狱里看见自己父亲的那一刻,沃尔夫冈几乎崩溃,眼前的“人”已完全不能称作人,全身上下的皮肤全部溃烂,面部血肉模糊,瘦得已没有人型,舌头被割,声音暗哑,脚上的白骨清晰可见,显然是受过极刑;因为长时间得不到治疗,很多肉已经溃烂化脓,散发出阵阵恶心的臭味,沃尔夫冈的手不停的颤抖,再也无法忍受,恶心的开始疯狂的呕吐。 “果然是衣食无忧的贵公子,这样的小惩罚您就受不了?” 不知何时监狱外面忽然站着一个人,来人消瘦而挺拔,帽檐压得很低,在监狱幽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长相,只是声音冷酷阴狠至极。 “你们对我父亲做了什么?”沃尔夫冈愤怒起身,隔着铁栅栏冲过来想抓住来人问清楚。在父亲入狱后,他就上下打点,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却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极刑。 来人似乎早已预料,微微后退,拉开少许的距离,冷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你送来的那些钱去了哪里?” “呵呵!你们所有的钱没有一分是干净的!难道不该捐献给国家?” “就这样一点小惩罚,您就受不了了?康德先生,想清楚你的答案,否则你的下场会比你父亲惨十倍。” 沃尔夫冈侧过头,看着监狱外冷笑的人,如果在被抓进监狱那一刻,他还曾因能不能活着走出监狱担心过,那么在见到父亲和来人的那一刻,他已什么都明白,他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恶魔般的监狱。忽然间,最初那种恐惧感在消失,余下的只是无尽的愤怒。 “呵呵!”沃尔夫冈狂笑不止,“我自问不是什么好人,投机倒把、钻营取巧,可我这一生从未干过你们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和一个禽兽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什么酷刑就尽管来!” 来人眼中浮现一丝恨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禽兽不如,贪赃枉法、巧取豪夺、牟取暴利、穷奢极欲的都是你们,把别人逼的无家可归,你们却享尽荣华,凭什么?如今也该让你们尝尝这些痛苦的滋味。” “你要仇富就去找那些真正该死的人,而不是找一些替罪羊来满足你变态报复的心理。你其实很清楚哪些才是你该找的人,不过你却没有找他们的胆量,本就是无耻胆小之人,又何需把自己说的高尚?”沃尔夫冷冷回敬。 来人眼中冷酷之色一闪而过,“你现在说再多废话已没有意义,欧仁将军命令我审问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沃尔夫冈一怔,随即冷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欧仁,也恐怕只有他才会想到让你这样的变态来审问我。” “当然,”监狱旁忽然闪出一道人影,在监狱昏暗的光下,面目模糊不清,“当年你在这间监狱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牢记在心。” 那人见欧仁突然出现,脸上一惊,当即往后退了退,看着监狱中的康德先生,他的手心开始紧张的冒汗。 在昏暗的灯光下,沃尔夫冈还是清楚的看见欧仁冷漠而沉寂的脸,他忽然笑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也记得。但我对当年所做的事决不后悔,并且庆幸做了当年的事情。” “如今的你位高权重,踩死我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轻松;可是就如当年我所说,你就是个垃圾,位高权重也还是垃圾!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沃尔夫冈说完忽然诡异一笑,他的袖中一道光飞快闪过。 “拦住他!”欧仁忽然厉声喝道,身侧之人出手如电,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蓬温热的鲜血从沃尔夫冈的心脏中喷出来,喷得上前阻拦他的欧仁满脸都是。鲜血模糊了双眼,欧仁急切的抹了一把眼睛上的血,欺身上前,却在要动的瞬间僵住;那柄钢刀不偏不倚插在心脏正中,任何挽救的余地都没有,决绝而无情。 他几乎麻木的看着沃尔夫冈睁着大眼睛直直倒在监狱里,身体拍起巨大的灰尘,模糊了狰狞而痛苦的面目。 然而就在他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一声类似人类声音的哀鸣,凄惨而泣血,接着就是一声闷响,欧仁霍然回头,监狱的墙壁上赫然印着巨大的血印,脑浆溅得墙壁四面都是,血顺着墙壁一滴滴流下。康德先生的头软软靠在墙壁上,却再无半点生的气息。身体早已残缺的康德先生目睹儿子的死亡后,不知何时爬到墙边,拼尽最后的力气自己活活撞死。 欧仁的心顿时升起巨大的恐惧感,他知道有些东西这一生恐怕都挽回不了了,心头一阵暴怒,对着身侧之人,反手就是两耳光:“是谁让你这样折磨他?” 那火辣辣的两耳光,力道十足,莱恩被抽的翻倒在地,满脸惊恐,“将军吩咐严审,可是他始终不肯交出具体的资金流向,我被逼之下才用极刑。” 欧仁前走几步冷笑着在莱恩前蹲下来,死死捏住他的下巴,“别以为你和黛娜有一腿,你就能打着我的名义作恶,今天你必须把命留在这里!”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莱恩尚未看清他是如何拔刀,就惊恐的感觉刀光一闪,喉咙一冷,清凉的风穿透他的喉咙,他的喉间如同喷泉一样喷出大蓬鲜血,欧仁的脸上又是一热,莱恩的呼吸开始急促,宛若一个溺水将死的人,惨白如死灰的脸和暴起的青筋都昭示他痛苦万分,他的双腿不停的在地上瞪着,开始充血的眼睛怒视着欧仁,鲜血顺着他的袖口一滴滴滴下,很快地上便是一滩血水,他痛苦的挣扎着却无法摆脱欧仁的钳制,许久后终于头一偏咽气,只有那一双圆睁的怒目不肯闭上。 “你自找的!” 欧仁提起莱恩的尸体扔在地上,冷冷看了一眼,将脸上的血擦了擦,满脸阴沉的跨过尸体颓然无力软坐在沃尔夫冈身边。他的手颤抖的点燃一只烟,一只又一只的抽着,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平静,烟雾缭绕的监狱里,迪奥最年轻的少将第一次痛苦的低下头。沉默良久,他的手颤抖拂过沃尔夫冈的脸,那双圆睁的眼终于阖上。 第13章 暴行 枪击事件后,苏菲不敢在火车上再呆,欧仁为了找到她肯定会加大对火车的搜查力度。最近的一站是迪奥北部的一个郡,名叫奥克斯郡,如果想要出境,就必须穿过维勒夫郡和福克森郡。下车后,黛丝管家在奥克斯郡的首府找了一个偏僻而简陋的旅店住下。 苏菲放好行李,安顿好母亲,就打开一张迪奥的地图开始谋划线路,“黛丝管家,我们来商量一下具体的路线。” “到边境最快也还要一天时间,我们是租车去还是再换一辆火车?”黛丝管家问道。 “火车不安全,欧仁如今在全国找我,肯定是查到那些火车票了。租车去比较安全,而且我们可以以旅行的名义出行。”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路线,敲定好以后,黛丝管家就去市场租车。这个时代不像现代社会,出租车遍地都是,苏菲心中默默祈祷能租到一辆小车。 一直等到很晚,也不见黛丝管家回来,苏菲心中开始焦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如今母亲身体不好,如果黛丝管家再出什么意外,她可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到深夜十二点,黛丝管家才回来。 “您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姐,”黛丝管家显得格外兴奋,“车没有租到,但是我们去容泽不用担心了。” “您有什么好主意?” “我今天出去租车时,意外遇到老爷以前的合伙人米歇尔先生的夫人,米歇尔先生被抓后,夫人也想去容泽避风头,她本就是奥克斯郡的人,愿意带上我们。”黛丝管家兴奋的说着。 “米歇尔夫人?”苏菲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疑虑,怎么会这么巧? “小姐,我知道您不相信,可是米歇尔夫人和夫人认识二十年了,两人是好朋友,明天早上就准备接我们走。” “你确定她的丈夫也被抓了?”苏菲还是不放心。 “米歇尔先生坑蒙拐骗、投机倒把什么生意都做过。先生还未被抓时,他就被抓了。”黛丝管家道。 苏菲想了想,暂时打消心中的疑虑,如今也租不到车,看来也唯有这一条路可选。 果然如黛丝管家所说,黎明时分,米歇尔夫人就把车开到旅馆,她选的是一辆吉普车,空间大,行李多一点都没关系。米歇尔夫人穿着很随意,也并未佩戴珠宝,看上去就像想要出行的游玩的人一样,看来这位夫人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三人立即上车,米歇尔夫人似乎很急,一路上车速就没放缓过,很快便出了奥克斯郡,康德夫人终于受不了终日的舟车劳顿,一路上呕吐不止。 “米歇尔夫人,能把车开慢一点吗?我母亲有些受不了。”苏菲看着母亲被折磨的痛苦不堪的脸,心中很是焦急。 “苏菲,我也想放慢速度,可是如果再放慢,恐怕我们都走不出迪奥。” “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黛丝管家问道。 “唉,估计你们也是忙着逃出来,忘记看报纸了。现在迪奥北方有几个郡发生大规模骚乱,政府官员死了不少。” “是反对派挑起的?”苏菲问道。 “除了那一群乞丐还会有谁!“米歇尔夫人的声音忽然开始激动,“如果不是那一帮臭虫和穷鬼,米歇尔也不会被抓进去,我犯得着逃难吗?” “夫人,我相信米歇尔先生会没事的。”苏菲也无法做什么只得这样安慰。 应该说米歇尔夫人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时而选择城市的大道,时而选择车辆不多的小道,时而飞速赶路,时而又停下来歇息,将所有计算好时间和路程打乱。如今迪奥军队大部分前去维持秩序,控制叛乱,所以检察只能抽检,在米歇尔夫人的周密安排下,终于避开和通过了各种检查,来到了福克森郡。 福克森郡是迪奥所有行政区中最小最穷的也是最靠近边境线。果然他们刚到福克森,苏菲就感到情况不妙,不仅很多地图上标明的路被毁,而且很多住宅都没有人烟,残垣断壁,平原大片被烧的乌黑。之前一路颠簸过来偶尔也看到暴乱,但是没有哪一个郡像福克森这样乱,小镇奥兰大街上到处是石头、浓烟还有被砸碎的玻璃,整条大街四处是斗殴的人群,有的拿着铁锤,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手枪,有的干脆赤手空拳;但个个都是双目赤红、满脸愤怒,这样震撼的团伙掐架的行为超过苏菲生平所见的极限。 人群中还不时有人高呼:“打死这群为富不仁的东西!夺回属于我们的财产。” 苏菲顺着声音看过去,人群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石台,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人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跪在众人面前,另一个正在慷慨激昂: “诸位,胡弗·吉尔多年来靠放高利贷谋取暴利,把无数人逼的无家可归,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杀!!” “杀!!” 众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振臂怒吼,喊声震天,群情激愤,现场一片雷动;这一切看得苏菲不寒而栗。愤怒的人群是没有理智的,就这样不经任何司法审判就可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生在法治社会的苏菲再一次到这个世界的恐怖。 然而再怎么觉得恐怖,该问的路还是必须去问,如今奥兰的路线发生很大变化,如果不问清楚,落到暴动的人手里,她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米歇尔夫人您把车找一个隐蔽的地点停好,别让他们看见,先在车上等等,我下去问问。” 苏菲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的人,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找到一名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 “小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不知道……”女子惊恐的摇着头,泪流满面,“一大群人冲进来,见到东西就砸,看到值钱的就抢,不给就乱棍打死。” 苏菲算是明白了,阶级对立、矛盾激化、仇富心理,所以暴乱就开始了。看来这条路是走不了了,苏菲正想问怎么绕道,就听见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看!那边拐角处还有一辆车!抓住那些狗娘养的!别让他们跑了!” “砸!” “砸!!!” “砸掉这一群畜生的车!” 人群爆发出阵阵疯狂的声音,现场雷动,震耳欲聋;那一群起义者拿着锤子和木棍,气势汹汹的朝车走过去,看着那充满煞气的滚滚人流,苏菲的腿都要被吓软了,此刻她想跑过去报信已是来不及,米歇尔夫人,快开车!开车!她在心中呐喊! 米歇尔夫人很快也发现这群人来者不善,当下被吓得也顾不得苏菲还未上车,立即发动车,加大油门一路加速。 “快!快去!堵死那边的路!别让她们跑了!”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声,人群哗啦分散成几拨,苏菲见状也连忙追过去。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追赶,终于在那条被巨大木桩堵死的岔路上找到。在看到那一幕时,苏菲宁愿自己眼睛瞎了,那一群早已失去理智的暴徒疯狂的用锤子和木棍锤着车门、车窗。整辆车已被捶的面目全非,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苏菲只能透过碎裂的玻璃,依稀看到米歇尔夫人满头是血的模糊影像。 苏菲在这一刹那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寒意和愤怒,她声嘶力竭的吼道:“住手!你们这一帮变态!” 她这一声怒骂引得一群暴徒提着木棍气势汹汹追过来,“那边还有一个该死的!别放过!”看着汹涌奔来的人流和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睛,苏菲开始清醒,如果此刻她还不跑,不但救不了母亲,那么下一个被乱棍打死的人就是她。 她泪流满面的拔腿就朝分叉多的路口跑,身后喊打喊杀的声音清晰明了,还有无数被扔过来的木棍,她已经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鲜血早已布满了她的脸,泪水和血水顺着脸颊和发梢一滴滴落下,一路鲜红;她几乎分辨不清方向,只知道要拼命的跑,不跑下一个死的就是她。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的脚步开始一阵阵发软,苏菲觉得自己的力气快要耗尽。 “小姐!快过来!”正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了时,忽然听见旁边一片早已被烧毁的废墟中传来一个女孩的呼喊,她抬头一看,居然是一个像黑炭一样黑的小女孩。苏菲连忙顺着她的声音跑进那片废墟,小女孩拉着她躲在摇摇欲坠的废墟下,抓起一捧黑灰就朝她脸上涂。 紧接着她就听见那一群暴徒叫嚣:“杀了这帮该死的!” “一个都不放过!” …… 疯狂的人群犹如一道旋风从废墟边刮过,直到声音渐渐远去,一切归于平静后,苏菲和小女孩才从废墟中爬出来。她疯了一般朝被砸的汽车的方向跑过去,满脸是血还混着黑灰,全身的衣服破烂不堪,然而却不及心中的恐慌更甚。等她赶到时,那一辆汽车早已被烧毁,只剩下尚未燃尽的废墟中飘起的黑烟,苏菲终于支撑不住,腿脚一软,跌在地上,心在这一刹那成空,她的手哆嗦的刨开一片又一片的废铁和灰烬,废铁下面是三具早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苏菲终于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悲恸,伏在废墟上嚎啕大哭。 第14章 获救 小女孩一路尾随着她来到废墟旁,见她趴在车的残骸边不顾一切的大哭,焦急的提醒:“小姐!快走!他们认为你是富人,不会放过你!”。 一直阴沉的天空突然开始下起暴雨,苏菲被那一阵急雨浇了一个透心凉,暴雨中似乎又有一群人朝这边跑过来,隐隐约约透着暴怒的声音;小女孩没有办法,强行拖着不肯离开的苏菲起身,急切的道:“小姐,如果你还不起来,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她不顾一切的把苏菲往拐角的地方拖,那些愤怒的声音渐渐的开始近了,苏菲终于从极度的悲痛中惊醒过来,她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那满是鲜血的脸,和被木棍打成肉饼的商人就在眼前,她像惊慌的兔子一样,拉着小女孩又开始不顾一切的疯狂奔跑,雨滴打在她的脸上,她已分不清楚这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只知道自己很想哭。 天空中乌云密布,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地上的雨水越积越多,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把这漆黑的天幕拉开一条裂口,仿佛那才是光明的所在;镇郊的土路早已被暴雨冲出条条沟壑,苏菲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泥泞的路上狂奔,她的衣裙上溅满了泥土,靴子里面灌满了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跑到什么地方,终于在一声惊雷中精疲力竭的一头栽倒在泥水里。 再次醒来时,她浑身滚烫发着高烧,惊吓过度、伤心欲绝加上暴雨,让她的身体彻底被拖垮。那个救了她生命的小女孩正默默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见她醒来很是高兴。 “小姐!你终于醒了。” 苏菲微微动了一下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遍地杂草丛生,没有丝毫人烟,她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发出声音的力气。 “小姐,你还能走动吗?”小女孩在一旁问道。说完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处于半塌状态的茅草屋。 苏菲明白她的意思,但却无法抵抗那无边的疲倦,她微微点点头,勉力想起来,却不料眼前一黑,整个人又骤然昏倒。她的神志开始涣散,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消散,她似乎听见旁边小女孩的焦急的呼唤声,朦胧中又似乎看到了父亲、母亲。 我最爱的亲人,对不起了,我的生命可能在这个时刻要终结了。 苏菲只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她独自在无边的黑暗中奔跑,没有光,也没有路,后面还有一群人拿着棍棒凶神恶煞的追着自己,母亲、管家和米歇尔夫人被他们活活打死,肉浆、碎骨,迸裂的眼珠,满地的鲜血和残肢,还有脚下数不尽的被烧焦的尸体。 她的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手死死攥紧,口中不停的喊着:“不要!你们放开她!” “苏菲小姐!苏菲小姐!你醒醒!”夏彦一边给她擦着额头,一边焦急的呼唤着, “苏菲小姐!苏菲小姐!” 女子的手死死拽着被子,怎么也掰不开,她似乎被什么恐怖的景象魇住,整个人脸色惨白,情绪极度恐惧。夏彦的心不由得绷紧,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吃了那么多的药,昏睡了那么多天,无论他怎样呼唤,怀中的人就像深陷某种魔境,满脸恐惧,浑身不停的发抖,就是不睁眼,他的心开始升起莫明的烦乱。 苏菲昏昏沉沉的睡着,无边的恐惧中似乎感到某种温暖,她浑身发抖的朝温暖源蹭了蹭。夏彦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心开始狂跳,立即冲着门外等候的医生大喊。 “医生!医生!” 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听见喊声,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跑进来,仔细检查了片刻道:“这位小姐被惊吓过度,加之伤心欲绝,受了严重外伤,体力耗尽又淋雨,所以要完全醒过来,还得等等。” “伤心欲绝?”夏彦眼中冷光一闪,略微沉思片刻,将苏菲安顿好后立即走出房间。 “伯恩,那个小女孩还在吗?” 伯尔一愣,不确定的问道,“公爵,您是指拦住麦肯的小女孩?” 当初苏菲小姐下落不明时,公爵便往迪奥国内秘密调派了许多人手,却被麦肯无意中发现她的下落,主要原因就是那个小女孩。 想到这里,伯恩立即道:“在,我立刻带她过来。” 苏菲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头顶吊着雪白的纱帐,整个房间静谧而舒适。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就像最初的重生一样。刚想起身,就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别动!你身上的伤刚被包扎,只能静养。” 苏菲循着声音的来源侧过头,见是夏彦,眼中闪过极其诧异的目光。 “我碰巧遇见了你。”夏彦心知她在想什么,淡淡解释道。 苏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侧过身把头深深埋在枕间,留给夏彦一个背影。她真想自己就这样沉沉的睡去永不醒来,想起母亲和管家的惨死,她不由得死死咬住嘴唇,克制着心头巨大的痛苦和涩意,斯人已逝,她却连尸身都未能保住,她该如何向活着的人交代? 那强力克制却依旧颤抖的肩,深深埋在枕间的脸无一都在昭示着什么,夏彦专注而沉默的看着床上那道身影,千言万语化成眼中一闪即逝的担忧。 在她昏睡时,他已仔细询问了小孩究竟发生了什么,福克森的动乱已经持续了很久,他也早已命令禁止任何迪奥人进入容泽,却没料到那些暴乱已经到了如此疯狂的地步。 他曾在救起苏菲后前去查看一番,小镇上全部是废墟和残肢,有些尸体甚至还未完全被烧焦,就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熄,只剩下一般干尸和一半的腐肉,几只野狗正在路边享受着这难得的美餐,小镇的路上布满了肉浆、内脏、血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当初他并不清楚康德夫人也和苏菲一起逃亡,所以并未去找寻尸体,现在想起来颇为后悔。恐怕母亲的惨死在她的心里会留下一生难以磨灭的阴影,情绪断然不可能很快恢复。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如果想吃什么就叫人,我在门外安排了侍者。” 夏彦想到这里便起身,说完轻轻带上门离开,此刻就算心中有万般苦楚,她恐怕也不愿意对任何人说,还是让她一个人独自尽情宣泄。他关上门没多久,就听见她的无法压抑的哭泣声。 想起找到她时的惨景,夏彦心中就有一股难以遏止的怒意,高烧了几天,整个人已开始脱水,身上全部是伤口和淤青,脚上的皮肤大片被磨破感染,不用想他都清楚她是怎么逃命的。夏彦正想着,伯恩忽然匆匆上楼,似有什么重要事情,不过在对上夏彦那道冰寒的目光时,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什么事情?”夏彦立即下楼,朝伯恩走过来。 “查尔斯回来了,要求见您!” “让他到书房。” …… “你的意思是欧仁纠集了一群暴徒来找苏菲小姐?”夏彦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是不是欧仁将军不清楚,但这件事情肯定和他有关。在火车上时,每一站都有军人上来查找苏菲小姐。后来下车后,不少城市都有暴徒四处找苏菲小姐,而且是顺着沃尔夫冈给苏菲小姐制定的那份路线来查找,遇到长的很像的即使是神似都会被打死。所以苏菲小姐……”男子有些担忧的看了夏彦一眼,赫然正是在火车上提醒苏菲注意安全的男子。 “把你了解的情况详细不漏的说一遍。” “是!公爵。迪奥现在形势很乱,反对派为了夺权,派了许多人到底层人中去煽动,暴乱就是这样发生的。一路上我把苏菲小姐坐的那一趟火车找了几遍,都没有发现踪迹。我不敢多呆,怕引起怀疑,就下车了;但后来听说车上有人检举发现了苏菲小姐,还发生了枪战。这是打听到关于苏菲小姐的最近的消息……”米尔斯小心翼翼的说着,偷偷瞥了夏彦一眼。 “继续说下去。”夏彦轻轻吹着茶水里的热气,神情看不出什么,米尔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我还打听到,苏菲小姐的哥哥和父亲都已……都已死在监狱中。” “什么?”夏彦听到他的话,茶杯重重放下,霍然起身,眼神陡然雪亮,逼视着米尔斯,“你确定消息属实?” 那目光看得查尔斯心中一紧。 “我确定!欧仁将军虽然封锁了消息,几乎没有人知道,但还是有监狱的看守人员看见。只不过后来看守死于暴乱,我恰好是他最后见到的人。” “是欧仁下令杀掉了谢尔曼和沃尔夫冈?”夏彦似乎有些不信。 “应该是,那名看守说康德先生被抬出来时已没有人形,沃尔夫冈先生心脏中心插着一把钢刀。” “这个消息在迪奥传开没有?” “没有,欧仁将军似乎有意隐藏消息;刚通报的被处决的一批银行家中并没有两人的名字。” 夏彦缓缓闭上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似是纠结;沉默良久,查尔斯才听见他淡淡道:“今天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不许对他人提及,尤其是苏菲小姐。” 查尔斯一愣,又很快点点头;心中却开始犯疑,难道公爵找到了苏菲小姐?自己可是一路找过来,这苏菲小姐是怎么逃脱的? 但嘴上却是不敢再多问半句,“是,公爵。” 第15章 心忧 “你说什么?”来人听到一声冷冷克制的反问,房间里并没有开着灯,看不清楚欧仁将军此刻的表情,但那极具压迫性的声音让来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少……将,”来人竭力克制自己心头的恐惧,继续道,“奥兰发生暴动,我们在那里找到苏菲小姐最后乘坐的车,车里发现了三具尸体,其中一具确定是康德夫人,另外两具……” 来人浑身颤抖,再也说不下去,黑暗中并不能看到此刻欧仁的表情,但来人却感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迫人寒意,压得他死死低下头,不敢呼吸。房间里一片死寂,静得有些让人心慌,欧仁坐在黑暗中,已是心胆俱裂,他的双眼怒红,如同暗夜的狼,爆发出浓烈的杀意。 很多年后,欧仁传记的作者试图考证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守在门外门卫听见连续的二十声枪响却没有任何人死亡,而唯一活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赫顿却在余下的半生里疯疯癫癫,精神失常,结果都是无疾而终,成为欧仁生平的巨大疑团。 自从醒来,苏菲一直不肯吃东西,目光空洞,整个人看上去呆呆的;好不容易强行喂下一点东西,立即又会吐出来。 对食物都开始厌恶了吗?夏彦心中暗想,他问过医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原因。医生的解释是心理阴影太重,所以身体才会下意识排斥。夏彦不敢掉以轻心,每天安排重兵看守;他观察了几天,似乎苏菲并不是想求死,但如果不是刻意求死,心理上的阴影该怎么消解。夏彦为此事很是费神。 伯恩见自家公爵一直为苏菲的病情情绪阴晴不定,心中也颇为着急,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公爵,苏菲小姐对沃尔夫冈先生很信赖,您是否可以考虑——” 听到那个名字,夏彦一怔,似是了悟什么。 “虽然苏菲小姐知道真实事情后可能不会原谅您,但总好过现在这样。”伯恩在一旁劝道。 夏彦不说话,思虑片刻便朝苏菲房间走去,“苏菲小姐,虽然你不说话,但我知道你在听,你哥哥刚给你发了一份电报。他——” 夏彦的话还未说完,苏菲就有了反应,她的身体已是很虚弱,却挣扎着要起身,眼中满是欣喜,不停的问道:“电报呢?电报在哪里?” 夏彦连忙扶起她道:“你先别急,我可以把电报给你,但你必须先吃东西。” 她神志似是清醒不少,夏彦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苏菲也不说话,掀开被子挣扎着穿上拖鞋就要朝楼下走。夏彦眼中露出一丝欣喜,急忙扶起踉跄的她,冲伯恩使了一个眼色。 整座城堡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素来冷心冷面的公爵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病歪歪的女子,当成宝贝似地唯恐她摔着,立即心知肚明该怎么办。厨子不敢怠慢,很有眼色的迅速走进厨房,按照伯恩的要求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顿大餐。 苏菲很久都没有吃过食物,食欲和胃口都很好,夏彦见她吃的很香,心情也很好。 “你吃完了,我带你去看电报。”夏彦淡淡道。 苏菲手中的刀叉忽然顿住,她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公爵,“公爵,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不惜说谎也要保住我的命;但是我真不是想自杀,只是看到太多血腥的场面,控制不了的恶心想吐。” 其实在下楼的那一刻她就醒悟过来,这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但是却对夏彦的行为很是不解。自己的谎言被她识穿,夏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只是淡淡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 “如今哥哥要么已被关押了,要么正在全力营救父亲。如果他给我发电报等于告诉欧仁我在哪里。”苏菲分析道。 夏彦没有说话,眼中却流露出明显的赏识之色;苏菲眼见时机成熟,忽然推开桌前的餐盘,朝他直直跪下。夏彦对她的举动颇感意外,“苏菲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公爵,我很感激您救了我的命。我已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和哥哥。所以我想您帮我打听哥哥和父亲的情况。您既然可以对我伸出援手,那么哥哥和父亲是比我对您更有用的人,请您务必要救他们。” 她说着从身上掏出那容泽帝国银行夏彦亲笔签名的支票递过去,“这张支票还给您,当作我对您的感激,同时我们的约定不变,您依旧拥有康德银行10%的股权。” 夏彦立即明白她这几天在想什么,让容泽出面找迪奥要人,这样沃尔夫冈和谢尔曼活下来的希望就很大。 “苏菲小姐,夏彦送出去的支票没有拿回的道理;我是康德家族的合作者,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去想办法救他们。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但是我现在希望你能向我解释一些事情。” “您请说。” “我无意令小姐伤心,但是我很好奇,欧仁如今位高权重,小姐为何不去找他?依照欧仁对小姐的感情,自然会放了你的父兄。” 苏菲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问题,神情一怔,转而苦笑,“公爵,您可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和欧仁分开?” “除了门第悬殊外,我的父母兄长都不怎么喜欢他。哥哥更是拿他母亲的生命威胁他和我分开,抛开如今的局势不谈,欧仁本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所以我不幻想他爱屋及乌放过我哥哥和父亲。” 夏彦想起当初欧仁被关押到监狱的事情,想必应该就是沃尔夫冈和阿尔弗雷德授意;或许沃尔夫冈的本意并非想伤害欧仁,却没料到这样的行为却为自己埋下死亡的伏笔。但是如今苏菲的情绪并不稳定,他断然不能告诉她沃尔夫冈已死的消息。 “我自会尽全力营救沃尔夫冈先生,只是如今迪奥暴乱,小姐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走之前,哥哥说过让我到容泽找弗兰克斯先生,然后等他和父亲回来。我会遵守和他的约定,直到他回来。” 夏彦略微沉吟片刻道:“小姐恐怕要失望了,弗兰克斯先生前几天死于心脏病。” “什么?心脏病?”苏菲吃惊的问道。 “我猜沃尔夫冈会让你来找弗兰克斯先生,所以前几天在小姐昏睡时,我已命人却请弗兰克斯先生,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不幸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她茫然的跌坐在椅子上,颓然捂住脸,深深低下头。西法去不了,一路上逃难,所有亲人都死去,救自己命的人居然是自己最不相信的人;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到了容泽,才知道可以依靠的人早已死去。她的人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狗血。 “小姐不必太伤心,不如留在容泽,等沃尔夫冈先生回来后再做打算。” 夏彦见她神情颓败,似是心力交瘁,当下出言安慰;可他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说出的话却更像承诺。 苏菲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点点头。如今的她就是随风的柳絮,没有亲人,没有家,前路茫茫,却再也没有人陪着她走下去。这一刹那,苏菲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慢慢苍凉。 第16章 雪獒 吃完午餐,夏彦邀请苏菲熟悉这里的环境,呆在房间里的时间太长,对她的身体恢复也不利。虽然苏菲的情绪状态并不好,但也不好驳了主人的面子。 “这是我的私人城堡,地处偏僻,平时很安静,几乎少有人来,很适合修养。”夏彦似是很有兴趣,向她慢慢介绍道。 城堡建在一座走势并不高的山的半山腰,雄伟壮丽,富丽堂皇,和前世在英剧和美剧中看到的并无多大差距;建筑所选的视线极好,放眼望去便是茂密的森林和茫茫的雪原,还有不远处起伏绵延的山脉。 苏菲跟着他一路走过来,心中不由得感叹城堡的美丽;如夏彦所说,城堡给人一种静谧安和的感觉,前面是一大片森林,隔绝了尘世的喧嚣;旁边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面早已被冰封,透过那厚厚的冰层,隐约可以看见那澄澈的湖水;庄园的后面便绵延的山脉,纵横数百里,终年积雪,云雾缭绕;时不时还可以有几只矫健的雄鹰在雪山上空自由的翱翔,俯瞰着皑皑白雪的群山,庄园和山脉之间是一片苍茫而空静的雪原。山川、河流、森林将庄园包围,让人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苏菲心中暗自感叹自然造化的神奇,按中国的风水来看,这里是一处绝佳的圣地,依山伴水,森林绵延。 “真是一处好地方;采天地之灵气,揽日月之精华。”苏菲情不自禁的想起中国古代的名句。 “嗯?”身侧的夏彦微微一怔,转而随意的问道:“小姐说的可是九州帝国的语言?” “呃,”苏菲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失言,“是,公爵也懂九州帝国的语言?” “少年时学过,不过九州帝国的文字太难,我当初学起来很是吃力。小姐怎么会九州帝国的语言?” 他知道她是康德夫妇的养女,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呢?难道来自九州帝国? “我不是沃尔夫冈的亲妹妹,可能公爵也看出我的外貌不同于迪奥人;我的母亲来自九州帝国,父亲是爸爸的好朋友,后来父母死于海难,爸爸就收养了我。”虽然夏彦纯粹是好奇,但苏菲依旧很警觉,这位公爵对细节的洞察力和敏锐的眼力,她早就见识过,因此回答她的问题时总是格外小心。 “原来如此,那么,小姐当晚在叹息桥下唱的歌也是来自九州帝国?”夏彦继续问道。 苏菲一愣,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当日的歌曲,便谨慎的答道:“嗯,小时候学的。” “我听不懂歌词的含义,但是觉得曲子很动听。”夏彦本就无意探知她的*,只是想找一些话题拉近和她的关系,见她似乎不愿多说,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沿着山间的小路走下来,前面便是森林,夏彦似乎很有兴致,并不打算停下来,径直走入,森林里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雪保存的完好无损,好似人间绝境;两人无言的慢慢走在森林的小路上,天地空灵,白雪寂寂落下,一片澄澈。 容泽是一个多雪的国家,冬季持续的时间很长,此刻的森林早已盖了一层厚厚的雪,玉树琼枝,万籁俱寂,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时而有鸟飞过,震得雪花簌簌,宛如九天仙女飘然飞下。森林里宁静而安逸,洁白扶疏的林间只听见他们两人的皮靴踩雪的声音。 苏菲发现其实夏彦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多数时候是沉默的,周身透着股冷然深沉的气质;但却是一个极为细心的人,虽然他一直在前面带路,但是总能把两人的距离控制的分毫不差,自己脚步如果放慢,他的脚步必然也会放缓,遇到前面路不好走,也总会出言提醒。 “容泽又称雪国,终年积雪,小姐以后要注意防寒。” “嗯。” “小姐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嗯,谢谢公爵。” “森林里很滑,小姐小心。” “嗯” …… 夏彦终于无话可说了,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也不知道如何与年轻的女人打交道,气氛终于在一次次又一次的简短谈话中沉默下去,森林里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毕竟受人恩惠不能太过冷淡,苏菲开始尝试找一些话题,消除两人间的疏离,“公爵很喜欢这片森林?” 夏彦见她肯主动问自己,心中已颇为欢喜,却没料到她会开口问这个,有些意外,“是,小姐怎么知道?” “感觉是这样。” “我在这里长大,小时候总在这里玩耍。”夏彦提及这片森林,脸上不经意间多了许多温柔。 “如果我是孩子,也会喜欢这里,冷杉、阔叶松、银杉什么稀奇的树木都有,看起来真赏心悦目。”苏菲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夏彦听她说着话,却是颇为意外,“小姐果然博学多才,这几类树木连许多植物学家都不认识,小姐却能轻而易举说出名字。” 苏菲一愣,心中暗自懊恼,重生之初时,虽然发现物产和现代没什么不同,可是还是有细小差别,比如这几类树木属于极稀有的树种,一般人很难看到,那些只专注与服装和宴会的贵族小姐就算有幸见过,恐怕也是认不出的。 “我很庆幸有一位见多识广的哥哥。”苏菲无奈,只得搬出沃尔夫冈。 夏彦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踢开路上横着的树枝让苏菲好走一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夏彦终于道:“到了。” “到了?”苏菲疑惑的反问,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到十米处的是一座小木屋。见到这座木屋夏彦似是心情很好,不经意间脚步也迈大了些,苏菲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去。 他的脚步在木屋前停住,转过身颇有兴致的道:“苏菲小姐,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如果你能认出屋内的东西,我给你一千克黄金,如何?” 苏菲颇感意外,印象中的夏彦似乎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一千克黄金对你自然没问题,我可是普通百姓,去哪里给你拿这么多钱,她心中暗自腹诽着;言语间却是颇为恭敬:“公爵,如果我没猜出,惩罚是什么呢?” “自然是给我一千克黄金。”夏彦笑道。 苏菲想了想,不是还有他给自己的半吨黄金吗?不用怕,于是她淡定道:“好,希望公爵愿赌服输!” “很有信心?” “唔。” 夏彦也不再多说,打开木屋,一团白似雪的小家伙便摇摇摆摆的走出来。 “呀!”苏菲一见这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幼崽狗,心中分外欣喜,这样纯白可爱的狗即使在现代社会也是人人喜欢的宠物,夏彦在哪里找到这样珍贵的纯色小狗;她蹲下来,小心的抚摸着它雪白而柔软的毛,心中却是疑问更深,夏彦走了大老远的路就是为了让自己猜只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她小心的抱起幼狗,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他和普通狗的不同之处,眼睛比普通的狗要大,脚趾也不同,毛也要厚许多,而且所有的毛都是纯白,毫无一丝杂色。 她心中顿时有了答案,笑道:“公爵喜欢养藏獒?” 听到她的问话,夏彦十分诧异,“小姐怎么会认识藏獒?” “小时候无意间见过一次。这只是雪獒吧?”苏菲抱着幼狗,一边逗弄一边问道。 “我今天才发现和小姐你打赌完全是个错误的选择。我都忘记小姐有一半的九州帝国血统,藏獒就来自那里。”夏彦似是为自己的疏忽很懊悔。 “公爵富可敌国,区区一千克黄金算什么。”苏菲揶揄道。 说完苏菲才醒悟这话的不合时机,心中颇感懊悔;先不说夏彦深沉清冷的个性,单就两人的关系而言,也远没到可以说这样话的程度。她有些歉意的抬头,想为自己的失言道歉,却在四目相对时看见夏彦眼中的笑意时忽又笑了。 “小姐知道怎么照顾幼狗吗?”夏彦微笑着问道,之前疏离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苏菲不解的看着他,夏彦淡淡解释道:“我平时比较忙,这只小藏獒可能需要小姐帮我照料。那一千克黄金就当是照顾它的定金。” 夏彦见她很是喜欢这只幼崽,当下心中已暗自有了打算。 “好,苏菲会尽全力照顾好雪獒。”毕竟受人恩惠,苏菲不好拒绝夏彦的请求,而且这个请求并不过分,相反是她乐意为之的。 “不过公爵是怎样得到这只藏獒的?” 从猜出是藏獒时,她就颇为好奇,以前沃尔夫冈说过,九州帝国是一个神秘的国度,幅员辽阔,与其他国度接壤的地方要么被茫茫大海隔断,要么是无法逾越的绵延山峰,要么是一望无际的森林。相传这个国度强大无比,遍地都是黄金,文明程度更是空前。现代藏獒产自西藏,这个异时空藏獒产自九州帝国,如果九州帝国是这般神秘,夏彦又是如何得到的。 “我从西伯利亚帝国买回来的。很多人都不认识,把他当怪物要杀掉。” “西伯利亚帝国?”苏菲反问。 夏彦见她对这个似乎很感兴趣,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幼年时代的老师来自九州帝国,他教我认识藏獒。所以在西伯利亚帝国看到时,我就把那只大藏獒买回来了。不过很可惜,它被打得受了重伤,生下幼崽后就死了。” 西伯利亚帝国和九州帝国隔着密密的森林,偶尔有几只藏獒误入西伯利亚帝国也不足为怪。只是夏彦一个人为什么去西伯利亚帝国?苏菲明显感觉到这里面有玄机,而自己最好不知道为妙。于是便道:“原来是这样,这只小藏獒遇到公爵真是三生有幸。” 那只幼崽在苏菲的怀里拱了拱,似是很喜欢这个温暖的怀抱。看着苏菲温柔的神情,夏彦心中也有了些许暖意,只希望这只可爱的藏獒能够冲淡她的一些不好回忆,以至于能够接受沃尔夫冈和谢尔曼已死的消息。 “那就请苏菲小姐给她起一个名字。”夏彦见她很满口的应承,心中也很高兴。 “我以前养过一只叫胖宝的狗,可惜逃难时没机会把它也带走,就叫他胖宝吧!”苏菲想起沃尔夫冈送给她的胖宝,眼中划过一丝伤感。 “好。”夏彦见勾起她的伤心事,便不再多说。 第17章 晚餐 两人从森林里回来,天已微黑,已是晚餐时间。厨子早已备好所有晚餐,满满的一大桌,看得苏菲觉得撑得慌。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公爵,您看就我们两人吃,最多还加上胖宝,这些东西也太多了,不如您将这些食物也给管家和厨师分一些。” 站在一旁的管家没料到这小姐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当下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担忧,谁都知道夏彦公爵在饮食上很是挑剔,就算做了这么多也难得有几道合胃口的,所以多数也是浪费掉;而且这些食物他们一年也难得能吃到几次。这小姐提出这样的要求,就只有看公爵的心情了。 夏彦淡淡点点头,示意管家将一部分菜撤下去吃,管家愣了一下,连忙吩咐厨房的下人撤菜,心中却是万般惊奇。以冷漠苛刻著称的公爵会这般对待这位小姐,看来自己以后绝对不能怠慢。 苏菲似乎是消耗太多体力,夹起一大块牛肉切了起来。 “你饿了?”夏彦见她似乎很有食欲,淡淡问道。 苏菲没有说说,只是笑着摇摇头;她很快便将肉切好,将盘子放到脚下的胖宝身旁。 “不是我饿了,是胖宝饿了。公爵,您没有发现他望穿秋水般盯着牛肉看吗?”苏菲说完,又冲厨房道:“管家,麻烦您拿一些生牛肉来。” “是,小姐。”这次管家学聪明了,根本不经过自家公爵的点头,直接端出一大盘生牛肉。 眼见这小姐将一大盘牛肉切碎拿给那只幼狗吃,管家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这只狗还很年幼,他能吃生肉吗?” “呵呵!”苏菲笑了笑,“管家,这是雪獒,它最喜欢的就是吃生的食物。所以以后您喂他时,尽量不要用熟的食物。” 管家眼见那只幼狗很高兴的风卷残云般吃完那一大盘牛肉,终于不再怀疑苏菲的话,也对这个见多识广的女子多了几分敬意。 夏彦见她对藏獒很是了解,颇有兴趣问道:“小姐怎么会如此了解藏獒的习性?” “以前听哥哥说起过,当时也没在意,没想到会有一天派上用场。”苏菲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掩饰。 “看来我没有给胖宝找错主人。” 夏彦边说边放下刀叉,似是不饿,静静注视着给胖宝喂食的苏菲。苏菲喂饱胖宝,才发现夏彦前面餐盘早已撤下,“您不吃了吗?” “嗯。” 苏菲眼睛一扫,桌前的菜并未少多少,看来这公爵食欲不佳。不过也并不奇怪,容泽多雪,为了防寒,很多食物油脂都很厚,吃起来感觉很腻。 眼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自己的哥哥和父亲还得麻烦他多费心,现在哄哄他也是必须的。想到这里苏菲便道:“公爵,您先等等。” 说完,她便起身朝厨房走过去,夏彦和一众下人诧异的看着她,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菲很快便在厨房找到一些蔬菜和熏肉,前世的她厨艺不赖,很快便做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熏肉的油脂被去除了许多,夹着蔬菜一起炒。大厨愣住了,这样的做菜方式是他从未见过的,这小姐究竟从哪里来的? “公爵,您尝尝这道菜。”眼见苏菲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荤素兼备的菜,夏彦也颇感意外。他似是不信的叉起一块肉,慢慢咀嚼起来,渐渐的眼中开始露出惊叹的神色。 他放下刀叉问道:“苏菲小姐,这种做菜的方法不是来自迪奥、西法、容泽或者其他国家。你在哪里学的?” “传自于我母亲,只不过我当时年幼,并未习得她的真传。” “味道真不错。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去九州帝国。”提及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国度,夏彦眼中满是向往。 “公爵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 “如果九州帝国与您所想有差距,您必然失望;如果真如传言般遍地都是黄金,比容泽、西法任何一个国家都富有强大,抢掠之心便不可避免。还是让它在神秘和安静中存在吧。” 苏菲想起中国近代屈辱的历史,忽然对这个一直保持神秘,与世隔绝的国度产生一种担忧。她说完这番话,便抱起胖宝,微微行了一个礼,独自上楼去了。夏彦目送那道背影,眉间浮起一丝深意。 迪奥发生动乱以来,林顿就派人秘密潜入,试图寻找康德一家的下落,无奈局势太混乱,所得多数是假情报,偶尔有所得,也是很久以前的消息。 “什么?谢尔曼和沃尔夫冈下落不明?”林顿冷冷问道。 “将军,我动用所有秘使,无论怎么打听都没有两位先生的下落,唯一知道的是沃尔夫冈先生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维勒夫监狱。但是昨晚潜入维勒夫的监狱的密使回电,监狱里并没有发现两位先生。”来人冷定的一字一句说道。 林顿几乎要疯了,连日来的耐心早已被消磨殆尽,西法在迪奥的眼线并不少,可大海捞针般找了接近一个月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人监禁了,他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欧仁,林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两个活人怎么可能凭空从眼前消失?沃尔夫冈是唯一能够知道苏菲下落的人,如果越迟找到他,苏菲的危险就越大。 “苏菲小姐和夫人呢?”林顿终于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急切的问道。 来人迟疑了片刻,深吸一口气道:“沃尔夫冈先生被抓前,曾经将小姐和夫人送走;按照路线,我们在迪奥和容泽边境的一座小镇找到一辆被烧毁的小汽车,里面有三具女尸,其中一具确定是夫人,另外两具——”来人眼见林顿的脸色已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说下去!” “尸体烧毁太严重,无法分辨。” 话刚落音,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桌子竟然摧枯拉朽般被硬生生被劈成两半,桌上的纸被震得满屋乱飞,木屑满地都是。那样惊人的怒意,来人顿时被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林顿将军剽悍的作风他很了解,如今那两具女尸虽然无法确认,但是按照沃尔夫冈先生的计划,当初出逃的就是夫人、管家和苏菲小姐,苏菲小姐多半凶多吉少了。将军恐怕是真的怒了,看来对迪奥宣战的时间也近在眼前了。 来人恭敬的弯着腰,不敢抬头;房间里死寂一片,只能隐约看见林顿死死握紧青筋暴起的拳头,房间里充满急促的呼吸声,来人不用想也清楚此刻林顿的心情。 时间一分分过去,来人也猜不透林顿将军究竟在想什么,就在他脖子都酸了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赫德,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尸体运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最后一句话已是泣血,赫德眼中划过一丝同情,别人或许不知,但他却是十分清楚,林顿将军对这位身世坎坷的妹妹极为疼爱,此刻怕是已伤心至极。 “是!属下立即去办!” 第18章 恩人 自从开始照顾胖宝后,苏菲就没有再见到过夏彦,他似乎很忙,也并不在这座城堡长住,但这里却是是一处圣地,单是每天欣赏窗外的雪景,便让人心旷神怡。苏菲开始学习银行的各种业务,如今沃尔夫冈不在,她唯有多学习一些金融知识才能更好的管理银行,闲暇时间她就逗逗狗,胖宝也渐渐将她视为主人,对管家和城堡里其他人常常会有攻击的意图,但唯独对她总是摇头摆尾。 这天苏菲正在给胖宝梳毛,远远就看见管家似乎带着一个小孩朝城堡走来,居然是那一晚雷雨之夜救过她命的小女孩。苏菲连忙拴好胖宝,迎了出去;她一直对那个雷雨之夜舍命相救的小女孩心存感激,却万万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自然是十分欣喜。 管家一见她,立即道:“小姐,公爵说您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所以派人送路易莎小姐过来陪您。” 管家的话刚说完,路易莎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微笑着张开双臂,声音清脆而动听:“小姐,您还认识我吗?” 苏菲见到她已很是欣喜,当即笑道:“当然,救我命的小女孩。” 路易莎灿烂一笑,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将头埋进她的怀抱:“真好,你终于没事了。” 苏菲将她带进城堡,详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当日夏彦救起她时,也将路易莎带回来,她没有父母,唯一的爷爷也死于那一场暴乱。夏彦将她收为城堡的佣人,派来来照顾苏菲。 “路易莎,痛苦都过去,以后你便可以安心呆在这里了。”苏菲听完她的遭遇,心中颇为心疼,当日她也是刚刚失去亲人,却表现的远比她镇定坚强,还在危险之中救了自己的命,面对这样一个早熟而又聪慧的孩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说着这些平淡的话。 “嗯,小姐,我第一次见到您就很喜欢,您和我的遭遇一样;如果以后能一直照顾您,是路易莎的幸运。” 苏菲带着路易莎洗完澡,又给她添置几件衣物,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苏菲到厨房让厨子多做些菜,刚回到客厅就见多日不见的夏彦不知何时回来了,而路易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夏彦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便道:“管家带着路易莎去熟悉周围的环境。” 苏菲点点头,便在夏彦前面的雕花木椅上坐下来,她很想打听哥哥和父亲的消息,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我已派人去迪奥,但是据说关押康德先生和沃尔夫冈的监狱受到暴乱人群的冲击,所以目前——”夏彦说到这里顿了顿,“下落不明。” 苏菲听完这话,脸色不禁变了变,那种说不出的担心和忧虑,夏彦不看也很清楚。 “小姐不必太担心,这或许是好消息,监狱里关押的都是政治犯,大多是贫民,暴乱就是为了将这些人救出来,说不定你的父亲和兄长可以逃过此劫。” “公爵这是在安慰我吗?暴乱的人或许不清楚监狱里关押的是什么人,可是监狱里的人很清楚,哥哥和父亲恐怕难逃此劫了。”她说着说着眼中盈满了水雾,却强忍着不落下来。 夏彦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这些天一直没回城堡,就是怕她问起这件事情,但终究还是避免不了。 “我会让人继续寻找,但小姐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公爵。”苏菲克制着内心的伤心,将眼泪忍下去,礼貌的答谢。 夏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内心的痛苦他很清楚,但偏偏在他面前强忍着,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只得胡乱的找些话题。 “在这里还住的习惯?” 苏菲仿佛没有听见,正在出神的想些什么 夏彦心知这样下去恐怕他讲任何话都没有意义。他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桌子,将苏菲拉回现实。 “小姐可知我的父母是何时去世的?”夏彦问道。苏菲摇摇头,她此刻的心情全然不在谈话上,满脑子都是父亲和兄长。 “在我五岁那年。”夏彦似乎也并不想要她的任何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那时的我还很小,完全不懂得去世意味着什么,总想着父母有一天还会回来;后来就是各种觊觎赫尔伯廷家族家产的人的明争暗斗,我的童年就是这样度过的,直到在我十五岁那年掌握所有家族的财富。” 他平静的说着自己的过往,没有痛苦,没有忧伤,有的只是经历世事的云淡风轻;其实只要想想一个年幼的孩子面临双亲骤然死去和各种阴谋时的处境,就知道他当年的痛苦和煎熬。他是在以自己的经历安慰自己吗? “我没有公爵的能力,更没有您的魄力。”苏菲似感叹般叹息道,“所以面对生离死别时总不那么淡定。” “我并不是想让小姐任何时候都淡定,我只是想提醒小姐,如今对你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你的父兄如今下落不明,你能保证每一个人对康德银行都是忠心耿耿?如果有一天你的父兄有幸活着回来,你想留给他们一个倒闭的银行?让他们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对于小姐而言,此刻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苏菲沉默了,夏彦说的对,无论父兄如今身在何处,她都没有能力去管,但是如果连父兄的财产都无法保住,那么她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们。她第一次对这位原本印象不好的公爵有了新的看法,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哥哥和父亲的唯一心血,即使他们都不在,也要咬牙挺过去。 夏彦不再说话,低下头吹着茶水上浮起的泡沫,眼中浮起一丝微弱的笑意。 很快管家便做好的一桌丰盛的菜,夏彦看到那一桌与往日迥异的菜,很是诧异。当日从苏菲的言语间发现她似乎对九州帝国的生活方式颇为喜欢,夏彦就私下命令厨子换了餐具,平时他不在,尽量满足苏菲的要求,按她的饮食习惯来,可是万万没想到,苏菲对厨房的改造居然这般神速。 厨子连忙解释:“公爵,这几日我向苏菲小姐学了一些菜的做法,您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夏彦半信半疑的尝了一道菜,味道很不错,很符合他的胃口,看来家里的厨子领悟力很高,手艺和苏菲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顿时感觉到有些饿,拿起勺子吃起来。这段时间他虽然一直在练习使用筷子,却始终无法像苏菲运用的那般自如,所以还是暂时用勺子代替。等到自己有一天真正的熟练后再适用。苏菲眼见欧仁风卷残云般吃完桌上的几道菜,心中暗自了然,这位公爵的口味她算是摸准了。 如今的情况看来,她要在容泽呆一段时间是不可避免了,整顿银行、清理资产甚至以后去西法找纳西,这些恐怕都会需要他的帮助,所以和他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是必须的。苏菲边吃边想着,速度也放慢了些。 “这些菜你不喜欢吃?”夏彦抬起头就见苏菲似乎有心事的模样。 “哦,不,我只是在想如何管理银行,您知道,我对银行业务并不精通。” “哦,苏菲小姐无须担心,作为合伙人,我自然会全力力保康德银行,小姐目前尽可能熟悉业务即可。” 他边说着边盛了一碗汤放在苏菲面前,房间里其他人顿时愣住了;夏彦的举动很自然,可却让一屋子的人颇为吃惊。老管家低下头,心中却是暗喜,看公爵目前对苏菲小姐的样子,估计只要她不说什么,公爵也不会苛责。 苏菲也被夏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怔了半晌,苏菲才反应过来,她呐呐的道:“谢谢公爵!您也喝汤。” 她说着拿起旁边的空碗,就给夏彦盛汤,却因慌乱,不甚溅了一些在手背上,那雪白的肌肤顿时泅上红色,宛如白色手绢上的梅花。夏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想去阻止却也来不及了,眼见她忍着疼痛慌乱的将碗放下,她这么着急干什么,烫在手上不疼吗? 夏彦心中暗想着,却在不经意间看见苏菲揉着手龇牙咧嘴的表情,他心中就像划过一丝暖流,说不出的温馨。 苏菲揉了一会手,才发现路易莎和管家都在偷笑,而夏彦正埋着头喝汤,看不出表情;这才想明白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么不合时宜,恐怕早已让所有人误会。原本就是觉得让夏彦给自己盛汤有些不好意思,想客气一下,不料这下误会反而更大。苏菲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劲埋头苦吃,这一顿难挨的午餐终于过去。 第19章 尴尬 吃完午餐,管家立即奉上沏好的香茶,苏菲握着那瓷杯,碧绿的茶叶飘散在清水中,清香自杯壁渗化开来,手里暖融融的,很是惬意。苏菲闻着花茶的香气,忽然想起自己的不妥,如今虽然经过她的改造,夏彦的胃口好了不少,可是这样过于中式的生活必然会引起夏彦的怀疑,康德家族或许不会抹去母亲遗留给她的东西,但是也不会全部顺着她的意愿,看来自己以后得改改。 夏彦闻着茶里的清香很是惊奇,“茉莉花也能泡茶?” “当然可以,可以清热解毒,长期坐在壁炉边需要清热。”苏菲笑道。说起这些花茶还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当初看见管家要把一包干花给扔掉,她打开一看,居然是茉莉花。夏彦虽然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但是也颇为挑剔,对时下容泽流行的花瓣泡澡颇为反感;管家无奈之下只得将这些干花丢掉,却被她发现。夏彦心情似乎很好,也不再多问,放心的饮了一口,淡淡的,带着一丝甘甜,味道真和咖啡和烈酒颇为不同。 他慢慢品着这特殊的茶,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苏菲看准这是一个好时机,以后麻烦这位公爵的时间恐怕多着,而关于他的总总,不仅她不知道,外界也似乎知道很少,所以适当了解一些也是应该的。 “公爵,赫尔伯廷家族在容泽是一个大家族吗?”苏菲开始和他闲聊。以前在迪奥常常听见别人谈及赫尔伯廷家族,印象中应该在容泽是很有名望的家族。 夏彦放下报纸,脸上淡淡的,却对她主动问这个问题颇为讶异,除了上次求自己救父兄,苏菲很少愿意和他主动聊天,今天是怎么了? “赫尔伯廷家族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小姐为何问这个?” 苏菲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愣了片刻才问道:“那为何别人提及赫尔伯廷家族总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夏彦却很清楚她的意思,他淡淡问道:“小姐可知我的全名?” “嗯?”听到这完全无关的问题,苏菲有些弄不清楚他想说什么。 “我的全名是夏彦·亚历山大·弗里德里希·欧根斯坦因·路德维希·赫尔伯廷。”夏彦说完顿了顿,冲苏菲笑笑,“是不是很长,长得难以记住?” 苏菲默默点点头,夏彦继续道:“我也觉得很长,很多时候长得我都想省去。赫尔伯廷家族富可敌国,人才辈出,是好事却也是祸事,为了权力和金钱,家族内哄和纷争不断,不过这一切都在我十五岁那年终结,家族活下来的人只有我和一个年老的姑姑,姑姑也在四年前病死,便只余我一人。” 如果此刻苏菲还是曾经的苏菲,了解这片大陆,便知道夏彦那漫长的名字意味着什么,无论是亚历山大、弗里德里希、欧根斯坦因还是路德维希这些姓氏,无一不是曾经在这片大路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其中赫尔伯廷更是在长达数个世纪里掌控维京人的经济命脉,而这些家族在长达几个世纪里无数次的联姻,孩子的名字自然会被被冠以父姓和母姓,所以夏彦的名字才这般冗长。 除却联姻外,这个家族也在数个世纪内上演了无数次的政变和内讧,如同一部漫长而复杂的历史剧,在这样的内耗下,导致赫尔伯廷家族最终衰落;直到夏彦的祖父出生,他铁腕的手段将家族的财富重新聚拢,家族才又重新繁荣,然而却也是昙花一现,赫林德曼在盛年离奇死去,几个儿子下落不明,这个曾今叱咤风云的家族再一次陨落。 多年后,很多历史学家在考证赫尔伯廷家族的历史时,无一不把巨大的荣耀和赞美之词留给这个家族最伟大的人物夏彦·亚历山大·弗里德里希·欧根斯坦因·路德维希·赫尔伯廷,他不仅将家族推向巅峰,更完成了对维京人的统一,使得容泽成为盛极一时的帝国。 夏彦说完这些话,便不再多言,仿佛陷入对过去的某种回忆中去。要怎样告诉她当年的所有事情,难道告诉她自己的那些亲人全部死于自己的枪下,而那时自己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难道告诉她,自己之所以冷漠除了性格使然外还因为对人与生俱来的不信任?难道告诉她自己的亲姑姑在最后咽气的时候依然还在骂自己禽兽不如?如果告知这一切,那么她和自己还有可能吗? 苏菲隐约感觉到这里面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虽然夏彦只是寥寥数语,但是里面的血腥和惊心动魄怕是自己难以了解的,这曲折的家庭故事恐怕也不是自己可以打听的。 “公爵的名字虽长,但是很好听。”苏菲立即开始转移话题,“不过公爵怎么会选择成为军人?以前在迪奥很多年轻人并不愿意参军。他们都认为参军很苦,而且稍有不甚就可能死在战场上。” 夏彦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淡淡的品着茶,并不急着回答。 “其实迪奥很多贵族的想法我或多或少知道点,他们出生豪门,早已被优渥的生活磨灭的丧失了上进的心。迪奥的边境一直没有安定过,如果从军很有可能就会死在战场上,所以送死的只有那些百姓的孩子。很多寒门的士兵都希望通过从军跻身上流阶层,只是一将成名万骨枯,又有几个出生寒门的人能真正走到那个位置?恐怕多数都成为炮灰,埋骨边疆;即使有幸能成功,恐怕也早已没有当年单纯的理想。” 苏菲似叹息般说着,她问夏彦这个问题,却无法不想起另外一个人——欧仁,当年从军时,他有没有惧怕过死亡?真正的苏菲是被那种大无畏的精神所吸引,才会不顾一切的爱上他的吗?她忽然有了一种很想探究下去的*。 “小姐的这番话似乎有所指,故事里的寒门将军的原型就是欧仁少将?”夏彦一眼便看出她话里的所指。 “是啊!什么都瞒不过公爵。我以前一直认为只有欧仁那样的人才会主动参军,赫尔伯廷家族尊贵而富有,公爵怎么会……” “我么?”夏彦忽然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看上去很冷,“走投无路的选择。我和欧仁少将并无本质的区别;他是被自己的理想逼得走投无路,而我是被现实逼得走投无路。” 苏菲顿时语噎,她本意是想多了解一下夏彦,按照世人的看法,夏彦出生名门望族,又是军界赫赫有名的人物,问与这些有关的问题应该最能让夏彦多说话,以便自己更了解他,可现在看来她似乎问的问题都不怎么适合。 “当年我父母的早逝,导致赫尔伯廷家族起了内讧,手握实权的人物为了利益结成派系争斗不断,那个家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夏彦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在说着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苏菲终于在这样的语气下沉默了,两人俱是无言,片刻后,夏彦道:“苏菲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上去休息。” 他的眉间隐隐有些倦意,似是这些天操劳过度;苏菲连忙起身,“好!您好好休息。”说完苏菲恭敬了行了一个礼。 “小姐不必拘礼。”夏彦说完就朝楼上走去。 苏菲心中的懊恼更深,本来是一次好机会,难得的气氛融洽,却被自己弄砸了;她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受人恩惠,还让别人难过,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公爵,”就在夏彦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的尽头,苏菲忽然叫住他,“今天是我失礼了,但请您相信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我觉得您出生大富大贵之家,如今又位高权重,和您谈论这些,会让您比较轻松,但是我没想到…… 夏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虽然隔的并不近,但她眼中的诚意和懊悔清晰可见。他忽然觉得心情不再那么压抑,那些血腥的往事似乎都随着这道歉意的目光渐渐淡去。 “小姐不必自责。我只是有些累了,需要休息片刻。”他淡淡道。 姑娘,我永远不会责备你,只是那些血腥残酷的往事是我自己都想回避的过去,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起,亦无法对你说出口。 管家收拾好一切,便给胖宝端上生牛肉,苏菲一直懊恼自己的莽撞,便自愿承担给胖宝喂食的任务。 接回胖宝的当天,苏菲便要求园丁在城堡外的院子里给胖砌了一栋小房子,平时胖宝总被拴在那里,休息也在那里。 眼见苏菲端着食物走过来,胖宝就开始兴奋呼呼摇晃着身上的厚毛,兴奋的跳着,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往常要是苏菲看见胖宝如此,肯定会很高兴的逗逗它或者给它梳毛,今天确全然没有心情。 “胖宝,你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苏菲看着胖宝欢快的吃着食物,一边摸着它的毛,一边自言自语。 “也怨我,这是别人的私事,我没有多考虑就问,肯定不妥。胖宝,你说是不是?” 夏彦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的冷然、深沉和捉摸不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她也不例外;但很多时候,苏菲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不是关心却胜过关心,所以这一次她觉得有些歉疚。 苏菲独自一人对着狗絮絮叨叨,夏彦站在城堡的窗户边看的清清楚楚,虽然他听不见她所说的话,心在这一刻被温柔的牵动着。 第20章 伤怀 迪奥最豪华的舞厅,旖旎柔情的音乐,暧昧闪耀的霓虹灯,谈情说爱的情侣,舞池里各怀鬼胎的男人和女人,处处透着一股柔靡的气息。 一曲终了,所有灯光齐亮,舞池中央正站着一位衣着暴露美丽妖艳的女人,正是黛娜,她正暧昧的搂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在一片掌声中,她突然扯住男人的领带,朝前轻轻一带送上一个热吻,舞池里的男人顿时一片欢呼声,仿佛又回到当年纸醉金迷的舞女生涯。 舞池里不时有女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你说欧仁将军知道她这样吗?” “谁知道呢?” “这女人老了还这般风骚,我要是欧仁将军抓住她不往死里打。” “切,还往死里打。欧仁有那个胆量吗?” “哎!还是雷诺小姐说得对,欧仁就是个吃软饭的,就算被戴了绿帽子也只得忍着。” “呸!还军人呢,连个风骚的女人都管不住!” 黛娜听着这些嫉妒或者轻蔑的议论,忽然妖媚一笑,贴着男人更紧,男人似乎很享受那个热吻,轻佻的捏着黛娜的下巴,回应一个热吻,舞池里又是一阵欢呼声;黛娜风情万种的冲他一笑,男人顿时要化在那妖媚的笑容里,手开始不自主的在她身上乱摸。黛娜浓情蜜意的跳着贴身舞,忽然用力掐了一把男人的腰部,顿时一声痛呼,男人不安分的手顿时放开,黛娜顺手一推,冷嘲般看了尚在震怒中的男人一眼,妖妖娆娆就朝酒吧旁的包厢走过去,包厢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是欧仁的同僚哈登少将。 一进包厢,腰轻轻一扭顺势就坐在哈恩的腿上,哈恩邪魅一笑,捏着黛娜的下巴调笑道:“风情万种的美人,你就不担心他找你的麻烦?” “呵呵!”黛娜柔媚一笑,贴上去道:“不还有你吗?” “哈哈!黛娜你可真会哄男人,如果是欧仁要找你的麻烦呢?” “呵!”黛娜忽然冷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就他如今的嘴脸,找与不找有什么区别?” 哈登冷笑一声,嘲讽道:“我可真弄不清楚你们女人整天在想什么,当初昏了头要和他结婚的可是你。” 他一直是黛娜的裙下之臣,当初那一场盛大的婚礼后,黛娜要求和他断绝关系,导致他恨毒了欧仁,看到如今的情形心中确颇有几分快感。 “呵呵!”黛娜柔媚一笑,身躯柔软的如同蛇一般缠上去,她攀着哈登,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不明白就不用多想。你可是好久都没有陪我了,今晚可不许走噢!” “当然,我的美人。”哈登琥珀色的眼睛邪魅一笑,拥着美丽的舞娘走下舞池,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仿佛多年前艳冠迪奥风华绝代的模样。 得到苏菲死亡的消息后,欧仁就开始调查事情的原因。当初得知苏菲出逃后,他就调集了许多军队在各个车站和火车站找人,也曾暗中吩咐不准伤害苏菲三人,要毫发无损的带回来。可是没想到他的查找反而成了苏菲的催命符,总总调查结果表明在奥兰的暴乱虽然不是刻意,但将苏菲三人活活打死却是蓄意的。 “查出当初的主谋究竟是谁了?” “将军,我逮捕了当初在奥兰行凶的主谋,他在重刑之下招供是有人指使称乱挑动暴乱的人打死苏菲小姐,但是指使之人用的是化名。而且当初在火车站还有另外一支军队在调查苏菲小姐的下落,并且密令一旦抓到苏菲小姐立即处死。就因为这道命令,许多和苏菲小姐神似的人都被秘密处决。” 欧仁听到来人的汇报,脸色满是阴霾,悔恨心痛交织着,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是他的疏忽,当初国内局势太乱,他只想尽快找到她,却没想到还有人要秘密暗杀苏菲。但是康德家族在迪奥以人缘广著称,并未和任何人结仇,是谁要如此不懈的追杀苏菲? 他仔细的回忆着所有的过往,情杀?谋财?结怨?这两个字犹如一道闪电在脑中划过,欧仁脸色顿时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房间里清晰的听见关节咔咔作响的声音,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意、恨意和冷意让来人顿时有些怯意。 “迈克,那支军队究竟隶属谁?”欧仁冷冷问道。 “这—”迈克迟疑片刻,终于在欧仁震慑性的目光下低下头,“是雷诺总参谋长的部队。” 余下的话他想也不必多说,依欧仁的头脑,猜出幕后的主使是谁并不难。他是欧仁多年来的心腹下属,曾经无数次一起经历战火的洗礼,颇为了解那些过去;也曾经在某几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陪着欧仁在康德家的花园里远远凝视过那道美丽的倩影,而那时欧仁将军和黛娜夫人早已结婚,以精明著称的他在那一刻顿时对三者的纠结的关系心知肚明,原来那位曾经被无情拒绝的康德小姐才是将军此生最爱的人。 也是,凭他对将军的了解,他是那般严谨而冷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去娶一个声名狼藉的交际花,除非是被逼无奈的选择。所以苏菲小姐出事时,他丝毫不敢怠慢,一直严格的盘查,黛娜能对苏菲的行踪了解的如此清楚,他就肯定苏菲小姐的身边有间谍或者她的行迹被身边的人出卖,可是唯一能找到证据的可能性也随着三人的死亡中断;将军终究是晚了一步,而一步只差也便是一生永别,恐怕也将成为欧仁将军终身的隐痛和悔恨。 只是如今更麻烦的问题还在后面,在这样残酷的真相面前,他很担心将军会立即和黛娜夫人翻脸;如果翻脸,那么恐怕迪奥不可避免的将走入内战,只是如今真的是好时机吗? “将军,”迈克犹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提醒道:“我知道您很想为苏菲小姐报仇,但如今恐怕不是与黛娜夫人摊牌的时候。” 迈克说完这话,小心的看了一眼欧仁;他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问题,脸色阴沉的可怕,双目赤红,如同高原上嗜血的孤狼,迈克一时间也拿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便默默退下来。 房间里暗了下来,欧仁静静的点上烟,独自回忆着那些甜蜜的过往,想着他的眼中就有了泪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一直坚持这样的想法,如果普通的男人都能做到,那么作为军人的他更应该做到。可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漆黑夜晚,他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恸,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泪水无止尽的流下,那是他一生最爱的人,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他却连表达愤怒的情绪都不能,还得装的若无其事。 苏菲,请永远不要原谅我,就当是对我当年没有坚持的惩罚。如今你魂归天国,就请在天上看着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房间里断断续续传来男人极度克制压抑的呜咽声,迈克心中无奈的叹息;军营的这些年,他从未见过欧仁将军流过一滴眼泪,他一直是一个对敌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的人。他或许以后会被载入史册,流传千古;或许会功成名就,呼风唤雨;可是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无论他多么强大,他已然不可能让苏菲小姐活过来。 忽然间迈克有些同情这位一直追随的上司,他很清楚苏菲对欧仁的意义重要的无法想象,黛娜夫人风流成性,给将军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可是为了晋升,将军不得不忍受这些,任由哈登这样的垃圾糟蹋自己的名誉,如今苏菲小姐惨死,将军更是不得不隐忍不发。依照欧仁将军的性格,这样的隐忍之后必是残酷千倍万倍的报复。 苏菲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她开始着手学习银行的业务,以前不学不知道,如今才知道学习一门新知识绝不是如那些穿越小说里写的一样,只要是现代人都会很快学会。她有些郁郁的放下手中的书,走到窗前独自看着雪景,心中想起了沃尔夫冈,如果他还在,自己恐怕会轻松很多。 路易莎进来时便看见苏菲独自一人站在窗户边出神,似是有些忧伤;她没有打扰,轻轻放下热牛奶便悄悄出去了,不料刚走下楼梯,就见夏彦回来。她顿时有些不自然,平心而论除了冷冰冰的以外,夏彦公爵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但是不知为何,见到他时总有一种畏惧感和压迫感。除非有苏菲小姐在场,否则她是真不愿和他单独相处。路易莎正准备开溜,却被夏彦叫住。 “苏菲小姐呢?” “她在书房里。”路易莎立即恭敬的回答 “哦,在书房里做什么?” 路易莎有些不解,夏彦公爵也真是奇怪,想知道苏菲小姐在干什么,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还需要问她吗? 很久以后当路易莎看到近乡情怯这句话时,才番然领悟冷心冷面的夏彦为何会婉转的向她打听苏菲的情况。心里这样想,路易莎却没敢这样说,“公爵,苏菲小姐似乎在看银行方面的书。”她年龄尚幼,虽然早熟,但识字并不多,只能从那些数字勉强猜一点。 夏彦没有再问,径直上楼。推开门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下来,窗台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苏菲站在窗前,全身被镀上一层金光,仿佛迎着阳光欲飞的天使。 “看书看累了吗?”夏彦一眼就看见桌上的书被翻了很厚,看来是学习很用心。 苏菲回过神来,见夏彦已站在书桌前,便道:“公爵,您回来了,刚好我有事情要和您说” “小姐请讲。” “我想看看容泽的风土人情。”自从来到容泽后,她就一直在养伤,从未去看看这个国家的真颜,这段时间也过的颇为郁闷,她很想出去散散心,顺便可以看看容泽商业是否繁荣。 夏彦想了想道:“好,不过我最近很忙,恐怕没有时间。只能让伯恩带你去。” “其实不用麻烦,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一个人去就行了。”苏菲连忙道,伯恩如果跟在身后,那还叫什么散心? 夏彦刚想拒绝,转念一想让她一个人去外面逛逛也并非坏事,伯恩跟在身后反而不自如,便顺水推舟道:“可以,不过小姐要注意安全,否则以后我不好交代。” “我对容泽的治安很有信心。”心想如愿,苏菲很是高兴。 第21章 调戏 吃饭时苏菲特意向夏彦打听了一下容泽具体的情况,容泽的首府名叫维兰登堡,也是容泽最大的城市,容泽幅员辽阔,面积和迪奥差不多,下辖三十五个行政区,终年冰雪不断,堪称真正意义上的雪国。 苏菲收拾好东西,牵着胖宝,带着路易莎正欲出去,却被夏彦叫住。 “等等,”他说着便拿出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呢大衣,那件大衣很厚,里面是厚厚的毛,现代的呢大衣根本无法相比。 “外面很冷,穿上保暖。”夏彦说着欲将大衣给苏菲披上,忽然又觉得这样似乎有所不妥,便将大衣递过来。 苏菲愣了一下,接过大衣,带着路易莎便匆匆出去。她很清楚刚刚夏彦那个忽然中止的动作是什么,当下颇有些尴尬,只得匆匆离开。 一出城堡,胖宝仿佛被关押很久突然回归自然的小动物,迈着小短腿跑得飞快,拖着苏菲就往外冲,城堡的庭院是厚厚的积雪,虽然在阳光的照射下,化了一些,但是由于长期的下雪,深层的雪早已凝结成冰,苏菲没防备,被胖宝这样一带,踉跄了几步差点滑倒。路易莎想去拉住它已是来不及了。 正在惊慌时,苏菲忽然听到一声冷冷的低喝:“胖宝!” 跑的正欢的胖宝立刻老老实实站住,‘啊呜’的一声,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下头。 苏菲颇为诧异的看着台阶上的夏彦,藏獒是世界上最忠诚的狗,亦是最认主和护主的狗,胖宝一直是她在喂养,怎么会对夏彦的话…… “别奇怪,在你养它之前,一直是我在照料。”夏彦似是看出她所想,淡淡解释。 维兰登堡完全出乎苏菲的意料之外,其实论及经济的繁荣,迪奥和维兰登堡差距并不遥远,但是维兰登堡远比迪奥干净整洁,建筑是统一的哥特风格的穹窿建筑,以白色居多,附带一些灰色、红色的建筑,无论是走在主干大道上还是小巷中,所有的建筑都是经过精心规划的,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而且许多已经距现在很久,但是依然完好无损,可以看出建造水平的高超。小巷里的小贩严格遵守着国家的各项条例,无论附近有没有警察,从不乱泼脏水和垃圾。 走到主干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悠闲而有序,丝毫没有迪奥的浮躁,主要商业大道上异常繁华,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物品的性价比很高,普通的国民都可以承受,各个街道的公共设备也比迪奥要全面的多。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绝不是靠经济水平和军事水平来反应的,苏菲完全可以肯定容泽的政府的执政能力远比迪奥的政府要高明许多。有这样一个稳定的政府,康德银行完全可以扩大投资。 逛了几个小时街终于累了;苏菲找了商业街比较安静的一处餐厅休息。 “路易莎,坐下。我们一起喝茶。” 从进了餐厅,路易莎牵着胖宝一直恭敬的站在她身后。苏菲很不希望她在如此年幼的时候就扮演仆人的角色,更不希望她从小就被这个社会无形的尊卑和等级观所束缚。 “坐下吧。”苏菲拉过她坐在对面,将胖宝拴在餐厅的围栏边,认真的道:“路易莎,你可以把我看成你的姐姐或者小姨,但是不需要把我看成你要服务的对象。” “小姐,不行,这怎么可以?”路易莎慌乱的站起来。 “坐下。”苏菲的手压在她的肩上,阻止他起身,“你要是害怕夏彦公爵的责备,那么在城堡时我不要求你。但是如果是我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你就不必如此小心。” 路易莎终于在她的劝说下坐下,两人分别点了一杯咖啡,给胖宝要了一盘生牛肉。胖宝一见牛肉,就欢快的吃了起来;再也不用那种祈求的眼神盯着苏菲。路易莎第一次喝到味道纯正的咖啡,颇为高兴,加之终究年幼,话匣子就打开了,开始兴奋的说着自己往常随管家出来采购的总总情形。 苏菲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听她说一些生活小节,时不时接她几句话;两人正说的高兴时,就见侍者走过来,递给苏菲一张名片。麦斯·约克?名片上的名字很陌生,苏菲诧异的看着侍者。 “小姐,是那位先生让我把名片转交给您。”侍者指了指苏菲对面不远处另外一桌上以为男士道。 苏菲顺着侍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男人淫邪一笑,举起一杯红酒,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一饮而尽,。像极了前世电视剧里面那些花花公子。 苏菲对那个笑容颇为反感,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路易莎也发现那个男人不怀好意,低声道:“小姐,您千万不要理他。我觉得他没安好心。” “嗯。”苏菲点点头,冷冷看了男人一眼,顺手就将那张名片丢进旁边的垃圾箱。 男人举杯的手顿时僵在空中,忽然他冷哼一声,酒杯重重顿下,裂成一堆玻璃片;今天本是他请客,在座的都是他的狐朋狗友;起初他本没有发现苏菲,却被其中一人发现,这样的美人几乎是难得一见,他顿时起了色心。 有几个没发现苏菲的男人见到苏菲那一刻,都不由得一怔;随即有几个不怀好意开始起哄声:“麦斯,容泽还有敢拒绝你的女人?我看这女人是仗着自己漂亮,想抬高价码。” “麦斯,这妞很不错,好机会,可别错过。” “不过这女人貌似很傲气,居然把我们都不放在眼里,得好好教训教训。” “名片是男人的脸面,她把你的名片丢了,不等于打你的脸吗?” 这个餐厅地处安静,是容泽上流社会休闲的极佳场所,许多贵族和权贵喜欢享受此处的安静,因此有些利欲熏心的女人通常为了攀上高枝,在此处装优雅用餐,一旦遇上‘贵人’便可以飞上枝头成凤凰。苏菲并不知晓具体情况,只觉得这里安静适合吃饭,没想到却惹上这样的大麻烦。 麦斯在一群人的撺掇下终于忍不住了,他出生容泽的巨富之家,父亲是容泽的工业巨头,加之长得又帅,堪称容泽著名的富二代,往日倒贴的女人排长队,有哪个女人敢这样怠慢他?这不是摆明了打他的脸吗?虽然他一直都不喜欢强迫女人,可是如果今天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他在这个圈子里的脸面就要丢光。 想到这里,麦斯霍然起身,走到苏菲的桌前,按住她的脖颈,作势就要亲她的脸,他的行为很突然,苏菲下意识挡住他就要亲下来的脸,劈手就是一耳光。 麦斯气的脸色铁青,他就不相信今天连一个女人也摆平不了!他捂住脸,正欲抓苏菲,一旁的路易莎迅速端起桌上的两杯热咖啡冲他在脸上。麦斯顿时一声惨叫,捂住脸,咖啡虽然没有初始的热度,依然温度不低;他的脸顿时起了几个水泡,红肿一片。 苏菲称着这个空隙,拉起全身发抖的路易莎就朝外面跑;谁知刚转身,就撞到一堵人墙上;那群人不知何时早已围上来。 “想走?这可没那么容易,你得先问问麦斯先生答不答应。”说着大力把她朝后面一推。苏菲一个不稳,踉跄的朝后退了几步,又撞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抬头一看正是麦斯。 麦斯的脸已是红肿不堪,西装上也满是咖啡的污渍;这些年来他从未在女人身上吃过这样的亏,盛怒之下他抓住苏菲劈手就是两耳光,“臭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那两巴掌力道十足,苏菲被他打的耳朵‘嗡嗡’作响,两眼冒金星,她只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从她的口鼻流下。她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在这样的大力下,早已昏头转向。 路易莎眼见苏菲被打,心中焦急万分,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死死抱住麦斯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啊!”麦斯没有防备路易莎突然发难,发出一声惨叫,钳制苏菲的手顿时松开。 “给我抓住她!!”麦斯早已被苏菲的反抗弄的暴露,加之又被咬了一口,整个人早已丧心病狂。 旁边的男人立即抓住路易莎的头发,操起旁边桌上的切牛排的刀,劈手就是一刀。路易莎惨叫一声,剧痛之下顿时昏死过去,她的嘴被割裂,皮肉翻卷,软软的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眼见她昏死过去,麦斯尤不解恨,抄起刀就朝路易莎砍下去;眩晕中,苏菲依稀看到明晃晃刀,她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拦住麦斯,只觉得背部一阵剧痛,愤怒之下,她强忍住剧痛,疯狂的抓着麦斯,指甲狠狠挖着他的眼睛,麦斯的眼睛和脸上顿时布满了一条条血痕。 麦斯的双眼被她抓伤,血流下来模糊了双眼,他暴躁的吼道:“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走!” 混乱之中,苏菲不知被谁大力一推,一个不稳,后腰撞在桌子的金属尖角上,后背顿时一阵钻心的疼。 麦斯趁机擦干眼睛上的血,那些疼痛感刺激得他暴怒万分,“像臭虫一样活着的贱民,活得不耐烦了!” 他一把抓起苏菲的头发,劈手又是两耳光,苏菲的头脑顿时一阵眩晕,麦斯犹不解气,狠狠抓住苏菲的头发就朝前拖,他想干什么?苏菲心中一阵莫明的恐慌,恍惚间,她模糊的看见桌子的金属尖角明晃晃的,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就是一阵剧痛,仿佛什么尖利的东西刺入脑部,整个人顿时昏死过去。 “垃圾居然敢冒犯雄壮的狮子,不知天高地厚!”麦斯冷冷一笑,拽着她的头发正欲将她抛在地上,突然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子弹贴着他的耳朵飞过去,不偏不倚刚好擦伤他的皮肤。 餐厅里顿时一片尖叫声,刚才还在看好戏的无聊食客被吓得如潮水般朝出口跑;麦斯殴打苏菲时有些客人已悄悄走开,余下的纯粹是为了看看麦斯少爷如何‘惩治’对他不敬的交际花的人。 “伯恩,封住出口;今天谁也别想走!既然喜欢看戏,那么今天就看个够!”来人冷冷下令,那样陌生而冷酷的语气让所有想要逃走的人在那一刻硬生生顿住脚步。 麦斯被吓得手一抖,立即松开苏菲,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那群纨绔都屏住呼吸,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静的每一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清;麦斯慢慢的转过身,然而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惊恐。 第22章 遣悲 (发错了,22章与23章一样,所以锁定) “公爵,……您怎么会……会在这里?”麦斯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问道。 夏彦没有回答,放下枪,冷冷盯着他们一群人,一步一步朝前走,那样的煞气和冷意让麦斯一群人不由自主的被吓得一步步后退;虽然这些人大多出自容泽的富商之家,平日里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是面对夏彦,没有一个人不心存畏惧。 作为容泽军界的象征,麦斯或多或少知晓夏彦是怎样冷酷的一个人;手段之凌厉和残酷让每一个与之为敌的人无不变色。只是今天他究竟在哪里惹了这尊阎王? 夏彦看见倒在地上的苏菲和早已昏迷的路易莎,脸色剧变。他连忙蹲下来,抱着苏菲焦急的呼唤:“苏菲小姐!苏菲小姐!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 他的语气之急和其中溢于言表的关切爱护之情,让麦斯的脸色顿时如死灰般惨白。 苏菲双眉紧蹙躺在他的怀里,双眼紧闭,气若游丝;她满脸红肿,留着清晰的男人巴掌的印记,额头上的血洞怎么也堵不住,衣服破碎不堪,背上的刀伤很深,看得出下手之人没有丝毫留情;她的脸上布满鲜血,虽然是在昏迷中,清丽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痛苦。不知怎么夏彦的脑中忽然闪现当初把她从迪奥边境刚救回的情形;他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变冷。 “来人,立即将苏菲小姐和路易莎送到医院!” 他说完霍然起身,眼神冷如冰刀,仿佛要把眼前的人一刀刀凌迟处死,麦斯在他嗜血杀意的目光下不停的颤栗发抖;夏彦忽然抬手,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麦斯的头部顿时爆裂,鲜血如喷泉般溅得所有人满脸都是;麦斯的眼睛死死睁着,那种刻骨的恐惧和死亡来临时的痛苦顿时扭曲了满张脸,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直直朝后倒下去,连带着桌椅被掀翻一地。 那乌黑的枪口的犹自冒着硝烟,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个目标是谁;餐厅里所有的人都遏制不住的恐慌,浑身不停的颤抖,有几个胆小的腿一软,已经跪在地上;他们很想逃走,却没有一个人敢挪动半分脚步,有谁能在夏彦公爵精准绝世的枪法下逃生?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有几个胆小的女人已被吓得忍不住低声哭泣。 想起苏菲满是伤痕的脸和身体,听见这些哭泣声,夏彦只觉得血无法遏制的往上涌,绝不能容忍这样的禽兽。他冷漠举起枪,所有人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他们如同绝望的兽类般惊恐逃窜,人群中不有女人的惊惧的叫声和被踩踏的惨叫声。 夏彦冷笑着看着四处逃窜的人,扣动扳机,他的速度很快,一枪一个,枪枪毙命,餐厅里顿时变成了修罗场,惨叫声、哀嚎声、枪声响彻餐厅;每击毙一个人鲜血脑浆四处喷溅,地上、桌上、玻璃上、墙上全部都是。人群被鲜血和死亡激起更大的惊恐,尖利的求救声和呼喊声充斥整个餐厅;被惊恐刺激的发疯的人纷纷朝出口逃窜,他们没有胆量挑战夏彦的枪,试图撞开拦在门口的伯恩。 “伯恩,守住出口!一个都不许放过!”夏彦冷冷下令。 “是!公爵!”伯恩立即待命,几个先的人冲上去的人顿时被打成筛子,那些满是枪弹的血淋淋的尸体让其余的人在一瞬间断了逃出去的生路,彻底绝望。 人群中几个怕死的女人不顾一切的跪着朝夏彦爬过来,伏在夏彦的脚下,痛苦流涕,不住的哀求:“公爵,看在上帝的份上,请放过我们,我们错了!真的错了!” “我们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您的爱人,如果知道,就算是恶魔附身我们也不敢这样。” 夏彦看着哀求的女人,声音冷如冰雪:“不敢?下手时你们可曾有丝毫手软?还有你们这一群无聊的看客,她被毒打时,你们可曾有丝毫的怜悯之心?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他的眼中是刻骨的寒意,语气是说不出的酷烈,无情而残忍;话音刚落,最后的毫不留情的处决开始,以至于很多年后很多容泽的老人都记得那一天密集的枪声和那些惨烈的哀嚎声。 几分钟后,密集的枪声终于停止,酒店老板战战兢兢的从隔壁包间的桌子底下爬出来,地上全部都是尸体,鲜血、脑浆、玻璃满地都是,桌子被砸的乱七八糟,墙壁上布满了弹孔,一片狼藉。 “公……公爵”老板被吓得结结巴巴,“我以……以后还能在这里开餐厅吗?” 起初苏菲刚到餐厅时,他没太注意,只是觉得那只狗很眼熟;后来麦斯调戏那姑娘时,苏菲的反应让他颇感意外,容泽哪个女人不以攀上麦斯财阀为荣呢?这小姐难道是真的来喝咖啡的? 混乱中他终于想起了那只狗为何这般眼熟,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依稀记得有一次,一位富商请伯恩少校吃饭时,伯恩少校似乎就牵这样一只狗,据说那只狗是夏彦公爵的宠物。想起这个名字,老板就觉得脊背窜起丝丝寒意,餐厅里的这几位霸王自己固然不敢开罪,可是如果这位小姐真的和夏彦公爵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有十条命恐怕也不够枪毙的。当下他不敢怠慢,立即驱车请求见夏彦公爵,这才避免一场横祸。 夏彦没有理会,只是扔出一张支票,“你的损失。” 说完他便朝门外走,老板连忙捡起支票,正欲赶上去还给他,无论如何他也没胆子收这笔钱。谁知他刚走了几步,就见夏彦停住了脚步。 “你今天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夏彦一生感激。”他依稀间似乎听到一句赞赏的话,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夏彦的身影已消失在餐厅的门前;刚刚是自己听错了吗?老板愕然,低头看那张支票,天文数字般的支票顿时让他目瞪口呆。 夏彦立即赶往医院,由于抢救及时苏菲和路易莎都没有生命危险,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苏菲醒来时已是一天后,她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后背如同火烧,疼痛感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她正想稍微挪动,就听见一个略微急切的声音:“苏菲小姐,你的后背好一点没?” 夏彦已守了她一天一夜,如今虽然消炎,可是以前在军队中还是存在消炎后又被感染的事件,并且为此无辜死去多名将士;医生的话如今还清晰的在她脑中回响:伤口很深,而且伤及肺部,一旦感染就算有特效药,医治起来也会很麻烦。 他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守在床前,必须在苏菲醒来的第一时间确认这些情况。 “公爵,”苏菲气若游丝的叫了他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您又救了我一次,我总是给您带来麻烦。” 她一开口便觉得牵动后背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皱起眉头。 夏彦看出她的脸色不对,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你先别说话,等身体康复再说。” 说完他替苏菲掖好被子,就准备离开。苏菲忽然抓住他的呢大衣袖口,“公爵,我没事。路易莎呢?她怎么样?” 这是她一直担心的问题,她亲眼看见那一刀下去几乎完全划裂了路易莎的嘴,她还是个孩子,在那样残酷的伤害下完全没事是不可能的。 她突然拉住自己的袖口,这让夏彦颇为意外,他的视线在苏菲脸上一转,随即顺手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路易莎很安全,只是伤愈后脸上可能会留下疤痕。” 夏彦虽然只有寥寥数语,苏菲还是猜到伤不会那么容易就好,而且疤痕肯定也会恐怖的惊人,对这么小的孩子而言,过早的毁容恐怕会波及她的一生,而且这个伤口是为了自己,苏菲的眼中顿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喃喃自语道:“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去那家餐厅,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还这么小,怎么面对这样的伤害。” 她的睫毛微垂,难掩心痛;夏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静静看着她,希望自己的关心和照顾能给与她力量。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夏彦就这样陪着她静静的坐着,窗外的阳光在病房里投下丝丝光晕,空气中顿时浮起一股温暖的力量。 自从停止哭泣后,苏菲就一直偏着头沉默的看着窗外纯净的天空,夏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雪过后的晴天,天空格外碧蓝,洁白的云朵在天空自由的飘着,让人一看就心旷神怡。 “雪后的晴空是最美的,等小姐的伤好,我带你去阿尔卑斯雪山看雪后的高原和晴空。”夏彦试着拉回她的思绪。 苏菲没有回答,依旧沉默着,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苏菲忽然问道:“公爵,麦斯是谁?” 夏彦眼神一凛,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其实他很了解苏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外表看上去温和,但是内心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她这样问,必然代表她想做什么。 “苏菲小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救你们的时,所有的事情都已处理好,所以你毋须再多费心。”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就此把这件事情平息?在迪奥时,如果贵族对平民做了恶事,政府的官方说法总是我们已处理好,事情就会不了了之。那位名叫麦斯的容泽人看起来身份和地位都不低,而且自己和路易莎都不是容泽人,夏彦的态度,她有些拿不定,苏菲眉目微蹙,淡淡问道:“不知公爵所说的处理好是什么意思?” 她想知道具体的详情?难道真的告诉她自己是怎么处理那些人的?夏彦有些顾虑,他很清楚苏菲并不是一个喜欢血腥和暴力的人,所以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说,他淡淡道:“此事我已处理好,小姐不必再劳心。” 他这般回避,难道是真如自己所想?苏菲不想再和他迂回了:“公爵,我知道您有难处,麦斯先生看上去身份和地位不低,有些方面您需要顾及到;如果此事只是牵扯到我一个人,您想从轻处罚他们,苏菲绝不说二话。 夏彦蹙眉了,她在说什么?放了他们? “可是公爵,路易莎救过我的命,此次更是因为我受伤,而且她还那么年幼,这帮混蛋就——,”苏菲说道激动处,更是情绪难平,“如果不能给她一个说法,我良心难安。所以请您告诉我麦斯是谁,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绝不会牵扯到您。” 夏彦越听脸色越沉郁,只觉得心有些闷闷的,他抬手阻止苏菲继续说下去。忽然起身对她淡淡笑了笑:“苏菲小姐,你似乎并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苏菲顿时愣住了,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23章 谋略 以后的几天,夏彦再也没有来了,只是指派艾莉管家照顾她,苏菲不能长时间躺在床上,以免后背溃烂;管家给她带来一部轮椅,天气好时就推着她到外面走走。这天阳光正好,苏菲让艾莉管家把她推到医院外的草坪上晒太阳,自从上次夏彦走后,她就一直在想他离开时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的话里似有所指,不过这个所指是什么呢?苏菲正想着这些,就听见两个护边走边议论着什么。 “你那天傍晚时看见夏彦公爵没有?” “没有,夏彦公爵到我们医院来了?我怎么没看见,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几天的事情,当时天已黑了,我刚给二楼的病人换好纱布,就见夏彦公爵急冲冲朝楼上赶。我看见他的脸上和身上有很多血,可以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他似乎是去特护病房。我远远的看到他,真是帅!”小护士脸上是说不出的欢喜,沉醉而兴奋的和同伴说着,仿佛那些血迹从未看见一样。 “特护病房?公爵受伤了?不对啊,就算公爵受伤也应该去军队的医院,怎么会到我们这里?”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事,我听说夏彦公爵是去看一个女人。”小护士神秘的说着八卦。 “女人?你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夏彦公爵不进女色。当初温特莱特小姐那样的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不也是碰了一鼻子灰,直到现在还惹得上流社会的嘲笑,你在哪里听到这些不靠谱的消息? “是真的!上面的特护病房有护士看见,不过都不怎么多说,应该是公爵特意叮嘱过。” “真有这事?” “真有!不过更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听说夏彦公爵来医院之前杀了很多人,里面还包括麦斯先生。” “啊!麦斯先生死了?你在哪里听说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听说是在一家餐厅里,夏彦处决了好多人,场景很恐怖。” “公爵为何会处决麦斯先生?他并不是政界中人。” “这就不清楚了,有传言说他是为了特护病房里躺着的那个女人。” “哎!” …… 声音渐渐远了,苏菲也怔住了,夏彦处决了那些人?她忽然想起那天夏彦的话,难道他所说的处理好就是处决?苏菲连忙把管家唤过来。 “您这一段时间都在照顾我,夏彦公爵怎么办?” “小姐不必担心,公爵自然有人照顾。” “有人照顾?究竟是有人照顾还是他根本就没回来?”苏菲看了艾莉一眼,淡淡问道; 这是她的担忧,依夏彦的性格对自己说的可能性不大,艾莉管家是追随夏彦多年的仆人,所以唯有问她。 “苏菲小姐,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艾莉彬彬有礼的问道。之前夏彦公爵就特意交代,在她康复期间,如果问及麦斯的事情,一定不要多说。 “艾莉管家,我已经是多次蒙受公爵照顾,所以我不能再冤枉他了。如今他不来医院,有些话我没办法问他。” “我明白您的意思,如果您是想找公爵,恐怕您需要等等,公爵刚刚出国考察去了。其实您没有必要担心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您想的那些事情会发生,那么夏彦公爵走不到今天。” 艾莉管家是一个极为通透的人,苏菲心中想什么,她揣摩的*不离十;此刻借机打消她的顾虑,让她安心养伤。 苏菲看了她一眼,颇有些诧异;艾莉管家一直是一个谨言慎行的人,如果她和自己说这些话,那么…… “您推我到路易莎的病房去吧!我想看看她。”苏菲定下心来,如果艾莉管家都这样讲,那么她真没必要担心什么。 路易莎和苏菲的伤势好的很快,除了脸上那道恐怖的疤痕外,饮食功能基本没有受到影响,苏菲原本担心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疤痕会受不了,令她颇为意外的是路易莎居然很平静的接受,丝毫看不出悲伤或者失意的情绪,苏菲起初疑心她是强颜欢笑,偷偷观察几次后发现她似乎是真的没有悲伤。 “路易莎,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孩子。”苏菲抚摸着她的额头感叹道。 “小姐,我亲眼看到一个个熟悉的朋友、邻居、亲人在暴动中死去,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牢牢记住爷爷临死时的话: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活下去。所以对我而言,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情。” 苏菲的眼眶渐渐湿润了,她紧紧将这个孩子搂住,她该说什么呢?这个孩子超出年龄的成熟,让人怜悯而又心疼,她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来疼爱,保她一生无忧。 “小姐,您别哭了。有您在,怎么会让我痛苦呢?”路易莎笑呵呵的安慰着苏菲。 医院的日子就在平静中一天天流逝,苏菲不知道的是,迪奥的局势已经进一步动荡了,当初出于稳定局势的目的,迪奥贵族提拔了部分平民出生的少壮派军官,随着这部分军官势力的壮大,和旧贵族的矛盾越来越深,而曾经被视为安抚和稳定少壮派军官的代表人物欧仁进一步被推到风口浪尖;他被视为和贵族联姻的代表,为许多寒门军官所不耻,贵族又对他未能稳定少壮派军官颇为不满,作为新旧势力对抗的妥协产物,欧仁可谓里外不是人。 刚结束的议会中两方势力也对欧仁展开严厉的批评,迈克终于忍不住了:“将军,您没必要替那一帮禽兽不如的东西卖命。他们当初提拔您不过是为了堵平民的嘴。而那些毫无头脑和眼光的贱民,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将所有的怨气撒到您的身上。” “迈克,你先冷静,其实这未必对我们而言就是坏事。”欧仁劝解着自己最得意的下属。 “不是坏事?” “你仔细想想,他们双方如今都对我不满,但都会害怕我倒戈。只要我倒戈一方,另一方必败。” 迈克顿时恍然大悟,“将军,您的意思是倒戈?您想倒戈哪一方?” 欧仁看了他一眼,神秘一笑,竖起食指摆了摆,淡淡道:“迈克,你还是缺乏经验。” “呃?” “如果你是贵族代表或者你是平民代表,你会怎么对付我?期望我投靠还是杀了我?” 迈克顿时愣了一下,然后颇有些不自然的道:“杀了您,期望您投靠,您必然会提条件,他们双方都没有实力来讲条件。” “你说的很对,无论是谁都会对我动杀心。如今西法和迪奥的大战一触即发,所以最好的杀我方式便是将我派往战场,然后断了军火,釜底抽薪,就算我是上帝,恐怕也在劫难逃。”欧仁淡淡道。 迈克见他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暗自焦急,他现在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这位上司,如今都是这般局势了,他还有心情这般淡定?迈克急道。“既然您知道他们的想法,现在就应该考虑对策了,我们不能就这样去当炮灰!” “你错了!”欧仁的语气忽然冷厉起来了,“西法和迪奥的战争是他们为我准备的墓地,但同时他们也别想占到分毫便宜!无论西法还是那些该死的东西!任何胆敢进犯迪奥的人一定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所有欺辱、践踏和利用我的人都必须用血来为他们的愚蠢赎罪!” 那些爆发这杀意的话和志在必得的自信让迈克顿时怔住,其实他并不清楚欧仁究竟想要怎么做,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他能成功,他会主宰这个国家,改变那些不公平的命运。 灯光下欧仁那张英俊至极的脸带着睥睨天下的豪情,只是豪情中带着一丝伤感和落寞,迈克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尖利的电话铃声,欧仁快速的接起,然而没听几句,巨大的欣喜从他的眼角眉梢一带而过。 “真的?你确定?”欧仁语气是掩盖不了的欣喜,伏在桌上的手已在不住的颤抖。 电话那端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欧仁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浓浓的剑眉飞展,那样的欢欣是迈克怎么也没见过的;过了一会,他挂断电话,满脸激动,说话已有颤音:“迈克,苏菲没有死,她没死。” 欧仁的语气颤抖,怎么也遏制不住的快乐和兴奋,他不停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似着了魔般不停的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上帝不会这么残忍对我,一定不会残忍的对我,……” 迈克听到这个消息,怔了一下,他对消息的真实性颇为怀疑,毕竟当初他亲眼所见那三具被烧焦的尸体;迈克诧异了片刻,忍住怀疑的心,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庄重道:“恭喜将军!属下立刻派人去接苏菲小姐。” 他这句话终于将欧仁从狂喜中拉回现实;‘苏菲小姐被夏彦公爵救起,一直在赫尔伯廷家族城堡里养伤。麦斯先生调戏小姐不成,出手殴打,夏彦公爵一怒之下,杀尽所有参与者。’潜伏在容泽的间谍的情报历历在耳。夏彦究竟想做什么? 欧仁回忆起与夏彦有限的几次接触,作为容泽军方的最高掌权者,夏彦并不像他一般冷血锋利,很多时候他都是淡漠的,虽然看上去彬彬有礼但是内心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说一句话却能给人无形的压力和惧意,任何心计、暴戾或者威胁都在他的神秘莫测和狠绝的手段面前化为乌有;他能从那双深邃的眼睛中清楚的看见嗜血而厌世的气息。可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出手救苏菲,而且还这般精心对待? 第24章 辞别 迪奥和西法的局势越来越紧张,迪奥甚至开始驱逐西法的平民,不少地方甚至发生西法商人或者平民被杀的事情;西法的军舰和飞机已开始大批调往隔迪奥最近的港口和机场,海上几条主要的通道全部被西法海上舰队严格控制了;局势一触即发,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这片异世大陆上。 苏菲放下报纸,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迪奥和西法的局势,容泽一直在密切关注,稍有不甚容泽和迪奥的边境就会波及,虽然首都维兰登堡看不到大规模的调兵,但是已有不少风传,容泽的部队已经朝与迪奥的边境靠拢;而且容泽和迪奥的国民多数都是维京人,想要不卷入战争都难。 如今容泽的报纸几乎是天天全版报道西法和迪奥的局势,哥哥和父亲下落不明,林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迪奥,战争估计难以避免;一旦容泽被卷入,所有外逃的通路都会被严格控制,她的身份如果暴露,难保维京人愤怒之下不对她痛下杀手,和林顿相聚的日子岂不是遥遥无期? 在医院呆了一个月后,伤口只需要等着慢慢恢复;苏菲便提出要回去,如今除了她和夏彦之间的风言风语已是不少,容泽盛传夏彦公爵冲冠一怒为红颜,枪杀多名商人,更有传闻说她是夏彦公爵的秘密情人,无论是一触即发的战争还是这些流言蜚语,她都不能再继续住在城堡里,否则会给夏彦带来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城堡很安静,没有主人在家,仆人都各自安静的做各自的事情。院子里的胖宝长大了不少,一见苏菲顿时摇着尾巴‘呜呜’的叫,虽然被铁链锁着脖子,它还是一蹦三尺高,舌头‘呼哧,呼哧’舔着苏菲的手。 “胖宝,见到我就这么高兴?“苏菲被它友善的模样逗得心情格外好。 管家见状,忙道:“苏菲小姐,您一个月没回来,胖宝想您了。下人说,每次给它喂食时,都不敢接近,只能远远丢过去。” “呵呵!藏獒的确如此,只认自己的主人。”苏菲笑着解释,“所以胖宝只会认我和夏——”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公爵还没有回国吗?”苏菲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 “没有,小姐。”艾莉管家道。 苏菲颇有些遗憾,其实她知道夏彦肯定是在回避自己,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这位救命恩人,虽然很多人都说他是一个冷血残酷的人,可是自己一直享受着他的照顾;面对质疑和不公的指责,他也从未责备过自己。这样的善意和诚意让她更是惭愧,人以国士报我,但我却未能同样对他。马上就要离开了,恐怕向他当面道歉这个心意是难以实现了。 其实这样也好,那天夏彦沉郁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如果他真的就在自己的面前,恐怕依自己的性格也很难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歉意,不如称着现在最好的机会悄悄离开,这也是最好的选择,苏菲想了想便释然。 “苏菲小姐,公爵应该快回国了。”艾莉管家见她似有心事,立即出言安慰。 “我恐怕等不到了。”苏菲苦笑道,如今战争一触即发,她必须尽快走。 “嗯?”管家和路易莎一时间都没明白她的意思。 苏菲似乎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径直上楼;留下面面相觑的管家和路易莎。 房子里的陈设依旧,和她当初刚住进来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她有些伤感,当初自己一身狼狈的被夏彦悄悄救回来,如今又不得不悄悄的走。苏菲不舍的抚摸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手指一一从那些熟悉的物品上划过,鲜花、古抄书、烫金笔记本、雕花香木梳、楠木镜、衣裙、雪纱帐、衾被做工质料无一不是上品,事过境迁,她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主人选择时的精心,苏菲心中感叹着,然而在感叹的那一刻她的手忽然顿住,过去总总如同慢镜头回放般从她脑海中闪过。 外界的传言,枪决麦斯的愤怒,欲言又止的神情,心痛却不忍责备的话语,还有那些不着痕迹的鼓励。她犹如被闪电劈中,整个人顿时呆住。他何曾这样对过别人?又何曾与一个女人这般亲近过?可笑的是自己简单的把这种种行为理解为想保护合作者,沃尔夫冈下落不明,夏彦想打开西法的关键人物已不在,他完全没有必要救回自己;康德家族早已没落,即使算有钱,但区区几个银行夏彦又怎么会在乎。 苏菲的头脑渐渐清晰,她知道她触及到这一切事情最合理的答案;她的心中忽然涌起巨大的恐慌,这个答案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来面对的。必须走,马上走,一刻也不能留,如果此前是因为害怕给夏彦带来麻烦,可是如今她必须当一个逃跑者。而且必须悄悄的走,不能让艾莉管家知道。她正想着,就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进来。” “苏菲小姐,管家说午餐已给您准备好,请您下去吃。” “路易莎,我不饿,我想先休息;等一会我自己下去吃。”苏菲笑道。 路易莎有些奇怪她刚刚的神情,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苏菲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路易莎,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苏菲本就想带她一起走,也不打算瞒她。 “怎么了,苏菲小姐?”她这般郑重的和自己说话,路易莎感到事情不平常。 苏菲道:“我打算离开这里,想带你一起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小姐,夏彦公爵待您很好,您为什么要走?”路易莎为苏菲的决定颇为吃惊。 “路易莎,你先别问这些。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 “想,只要您去哪里我都跟着。” “好,等我处理好事情后就偷偷的走。” 苏菲借机外出开始秘密处理康德银行的财产;弗兰克斯先生去世后,银行的经营状况一直每况愈下;虽然夏彦在群龙无首时下令保护康德银行的资产,可是如今的情形,再注资重振银行,显然已不合时宜。苏菲决定将银行的现金抽走,其余的资产立即转让,然后想办法去找林顿。 自从回来后,艾莉管家就发现苏菲很少呆在城堡里,似乎是在医院呆久了,总喜欢去外面透气;起初并没有引起她的怀疑,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艾莉管家才发现事情不对,苏菲没有如常下来吃饭,房间始终紧锁。 休息也不需要这么久啊,是不是病了?艾莉管家终于忍不住上去看看,她拿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这才发现床上的被子铺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人睡过的痕迹。其他的摆饰也都很整齐,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苏菲小姐并没有午休,艾莉管家感觉到事情不妙,急忙在房间里又仔细的找了一遍,房间的茶桌上放着两封信,一封是留给她的,一封留给夏彦公爵。 “艾莉管家: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离开城堡,感谢这段时间里您对我的照顾,也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怕当面向您道别,我就无法下定决心离开。路易莎我带走了,她本就是迪奥的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好意思让她继续呆在公爵的城堡里;这段时间给您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再次请您原谅! 苏菲 艾莉管家看完信,顿时急的额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汗,心中暗自后悔自己的疏忽大意,这苏菲小姐要是出走后不见了,自己该怎么向夏彦公爵交代,如今只有尽快通知公爵;她手指颤抖,急切的拨电话,连续几个电话打过去,始终没有人接;艾莉管家急的团团转,将所有仆人都派出去寻找苏菲的下落。 直到深夜,客厅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尖利的响起,心神不定的艾莉管家第一时间冲过去接起电话。 “喂!苏菲小姐,是您吗?” “苏菲?她怎么了?”电话里是夏彦,听到艾莉管家急切的问话,他的声音不自觉的也冷了几分。 “公爵,苏菲小姐给您留了一封信,带着路易莎出走了!我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没有找到。”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端玻璃尖锐的碎裂声,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刚想为自己辩解,紧接着电话传来冷冷的问话:“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 没有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电话干脆利落的挂断,艾莉管家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满脸惶恐,不知等待自己的是继续留任还是解雇。 “伯恩,立即通知银行,冻结康德银行的所有资产;航空、水陆,所有的路线都必须严查,遇到苏菲立即逮捕!”夏彦挂断电话,立即安排下令。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苏菲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是。” 伯恩意识到事情的不妙,如今对维森公国的访问还没有结束,苏菲小姐却这样不告而别,公爵肯定被气得半死,如果查不到苏菲小姐的下落,估计很多人都得倒霉。这苏菲小姐长得的确美丽非凡,只是现在怎么看怎么像祸水;女人真不是一个省事的主!还好自己没老婆。年轻的伯恩心中暗暗庆幸。 第25章 出逃 夏彦只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往上涌,刚出国就听到这个消息。自那次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后,他一直回避着去见她;原以为自己这般对她,她心中一定会有所感觉,谁知那女人的问话打碎他所有的幻想,遇见这样迟钝的女人,他算是倒霉透顶颜面扫尽,所以一直拖着没去见她。 直到后来照料的人回来报告说她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难道兴高采烈的去听她的道歉或者去看看她知晓自己心意后的表现,如果是接纳,那么他自然高兴,可如果是拒绝呢?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以这样的方式给了自己回答。 如今维森公国的访问尚未结束,权宜之计唯有先控制苏菲的行踪。他最担心的也是苏菲逃离容泽;麦斯事件后,他很清楚苏菲的下落已经无法隐瞒,虽然并不相信当初想要追杀苏菲的是欧仁,但是苏菲初来容泽时,谨慎起见,他还是封锁了所有消息。 和容泽接壤的国家中,迪奥危险系数最大,无论当初是否是欧仁对苏菲痛下杀手,现在都必须防止情况对苏菲不利;西伯利亚帝国对容泽虎视眈眈,维森意图不明,弗茨堡虽然是容泽的属国,想找一个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西法和容泽隔着茫茫大海,无论她选择哪一条路,风险都很大,唯一的希望是她并不想离开容泽而是只是想离开城堡。 “公爵,”伯恩很快回复,“苏菲小姐带走了康德银行所有的现金。似乎是不想惊动您,小姐并没有处理房产。”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苏菲小姐买了两张去西伯利亚帝国和弗茨堡的火车票。” “声东击西?”夏彦忽然冷笑一声,“严查所有去西法的船只。” “公爵,西法和容泽隔着茫茫大海,所有船只必须经过达雅海峡,如今被西法的亚历山大海军舰队封锁,苏菲小姐如果——”夏彦冷冷一眼看过来,伯恩顿时噤声。 当初在迪奥遇见的一定是纳尔逊,如果此前因为苏菲的原因,夏彦有过片刻的怀疑,但此时已坐实所有猜测。如今大战在即,苏菲要去见西法的海军上将,再联系欧仁对康德家族的赶尽杀绝,虽然他一度怀疑追杀苏菲不是欧仁。 夏彦渐渐明白什么。间谍!他几乎可以肯定康德家族真实身份。 如今容泽和西法的海运已经处于半停滞状态,通行的船只多数是商船,经过时都必须严格盘查。西法人和维京人的外貌并无多大差异,所以盘查一次比一次严格,像苏菲这样明显的混血,基本不可能通过那近乎变态的盘查。况且亚历山大舰队的总司令桑德以残忍和杀降著称,和林顿素来不和,如果苏菲落在他的手中,认识林顿与否,都难逃一死,所以他必须在上船前将她截住。 “伯恩,下令在维兰登堡全面搜捕苏菲,只要发现,立即扣押!” “还有,通知维森公国,明天的行程取消,立即准备一架飞机,我要立刻回容泽。” “现在?” “现在!立刻!” 伯恩抬起头,墙上的钟清楚显示的时间是深夜两点。这样的漆黑的夜晚,飞行有巨大的风险,有谁有这样高超的飞行水平?又有谁敢冒这样的风险? “公爵,恐怕维森公国没有适合的飞行员。” “我来!” 伯恩愣住了,他本意是想婉转劝夏彦等到天亮再走,可是…… 海外移民大量被杀,西法国内要求惩治迪奥的呼声越来越多,以海军上将林顿·纳尔逊为首的主战派要求立即对迪奥宣战,并得到首相和手握军权的贵族的支持;主张和谈的商人一派被压制;战争的脚步越来越逼近,迪奥各个党派终于放弃长期的争论,开始考虑如何应对西法的问题。雷诺将军提名欧仁出任迪奥联军总司令,晋升为上将,得到议会全体一致的通过。 “将军,您猜的没错,雷诺似乎没打算放过您。” 迈克接到军部的任命电函,想起当日欧仁准确的预言,既佩服又担忧。 “何止他,那些平民出生的政客也没想放过我。如今我就像一只蝙蝠,非哺乳动物也非鸟类。西法的军事实力比迪奥强大,此时任命我为联军总司令,无异于是绝路。” “如果您赢得战争,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欧仁冷笑一声,“他们怎么会给我留转机?赢得战争,功劳是大家的。如果战败,罪责会由我独自承担;更糟糕的还不在这里,最可怕的是未战就已经败了。他们不会给我留下任何胜利的希望。” “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属下不明白。” “兵不刃血,战争是杀我的最好机会。只要我领军出战,他们就会断了所有的武器和军火支持,我怎么可能赢?” 欧仁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苍凉,为什么,为什么他想做一件事情就这么艰难? “您的意思是——”迈克顿住了,他想起后勤司令和副司令,无一不是和欧仁不睦的人。他终于明白这场战争真正的危险之处,祸起萧墙,古往今来都一样。 迈克忽然觉得很心寒,为欧仁不值得,为那些像欧仁一般出生寒门,怀着抱负和理想却不得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不值。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效忠的意义? 他在欧仁的苍凉的话中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低低的问道:“将军,既然您猜到他们的行动,您打算怎么办?” “兵变!”欧仁冷冷吐出两个字。 迈克怔住了,西法一旦对迪奥开战,就难保身后的西伯利亚帝国和接壤的容泽不乘火打劫,政变是唯一的选择,可是政变能成功吗? “无论雷诺,反对派、西法、容泽或者西伯利亚帝国,他们都别想得逞!” “您一直策算无疑,我相信即使在最艰难的情况下,您也可以反败为胜。只是如今苏菲小姐在容泽,我很担心夏彦以此威胁您。” “苏菲如今的动向掌握没有?” “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苏菲小姐买了两张去西伯利亚帝国和弗茨堡的火车票,似乎打算潜逃。” “西伯利亚和弗茨堡?”苏菲选择这两条路线让欧仁颇为意外。 “是,属下也很奇怪。实在难以明白苏菲小姐为何会选择这两个国家。” 欧仁没有说话,背过身去,迈克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欧仁整个人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夜风徐徐从窗前吹过,吹得站在窗前的欧仁的衣角翻飞,他的背影笔直而坚挺,如同巍峨的奥古斯丁山脉。 苏菲的情况更为糟糕,从出走那一天起,她就预料到夏彦定会严查所有通道;为了避开追查,她故意买了两张去不同国家的火车票,只希望能调开夏彦的视线。如果夏彦严查去西伯利亚和弗茨堡的火车,她就坐船去西法;如果夏彦看穿她的计划,那么她就去西伯利亚或者弗茨堡,然后绕道去西法。 谁知夏彦似乎不打算放过任何一条通道,每一列火车和飞机都严查,出海的船只查得更严。维兰登堡的大街上贴满了寻找她的告示,一旦抓到盗走夏彦公爵一吨黄金的盗贼,奖励十万容克;苏菲被逼的天天呆在家里,想起那张通缉令就窝火,她不过就是走时忘记把那张银行支票还给他,没想到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无奈乘着天黑乔装后四处找船出海,终于好不容易高价找了一条小船。 “小姐,我在海上飘了三十年,还真没见过您这么胆大的人。如今达雅海峡早已被亚历山大海军舰队全面封锁,我们只能先偷偷到迪奥,然后再从迪奥走公海绕过达雅海峡。” “不是还有商船可以走吗?”苏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心焦。 “唉!小姐,您这样的外貌,根本不可能通过桑德司令的盘查,唯一的办法就是偷渡。” 听完船主的话,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桑德无论再怎么严格,只要报上哥哥的名字事情就不会糟糕了:“老先生,不必避开达雅海峡,盘查就盘查,我是去找兄长,又不是干坏事,没必要担心他们。” 船主听到这话不由得多看了这女子几眼,最初她恳求要租船去西法,他就颇为怀疑,如今的局势这般不安定,夏彦公爵已经开始秘密调兵,这早已是容泽秘而不宣的事情,这女子偏偏要在这个时间去西法,不能不让他怀疑。后来她告诉自己是去西法找未能安全回国的兄长,只能偷偷的去,他内心还颇为赞叹,那巨额的订金也让他不由得心动;海上的这几年,他也不是没干过偷渡的事情,这次就当是为了满足这女人的心愿。 可是这么胆大的女人,他还真没见过,谁不知道桑德司令杀人如麻,看的不顺眼当海盗杀了的人比比皆是,她是真不知道还是…… 第26章 举报〔修) 苏菲虽然不太乐意,但是想到如今找船的艰难,只得勉强同意。她走后,船主越想越觉得熟悉,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他在海上漂浮三十年,眼力惊人,突然他想起今天在旅馆旁看到的通缉令,通缉令中的照片虽然只有侧脸,但是气质和神韵都和刚刚的女人极其相似。 虽然她戴着礼帽,模样也和那张有些有很大的不同,年龄似乎也不相符合,但是他凭感觉确定就是她无疑。而且就算冤枉了这个女人,无非就是道歉,夏彦公爵也不会惩处自己,如果是,拿那自己—— 想着巨额的悬赏和这女人盗取财产的可恶,他决定秘密举报。 苏菲一直紧绷的弦微微有了些松弛;她刚离开不久,就开始下起暴雨,此时已是深夜,已很难租到车,长长的街道上除了极稀疏的灯光和偶尔开过去的车,几乎不见人影。苏菲只得独自朝前跑,不一会儿她的全身都被淋湿了。雨越下越大,她无法只得站在街道旁边商铺的屋檐下躲雨,好再此刻离她住的地方已不是很远。 容泽的雨冷的透心凉,雨中似乎还夹杂着少许的碎冰,她瑟缩着,看着不远处似乎还有一家小店没有关门,连忙跑进去。这是一家零食店,店面虽然小了点,可是该有的东西全部都有,她买了一些路易莎爱吃的饼干。看见旁边的卖坚果的位置上摆着一种不知名的自己最爱吃的坚果。以前在夏彦的城堡里,她吃的最多的就是这种坚果,长得很类似现代的夏威夷果,吃起来有着浓浓的奶香,但是并不觉得腻。 当初见自己很爱吃这些坚果,夏彦吩咐管家买了许多。想起那个人,苏菲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烦躁,现在大街小巷上贴满了通缉自己的命令,可命令上的名字与自己并不相同,照片也是选用的是自己的侧脸照,有些模糊并不十分真切,看得出夏彦只是想逼自己出来。 “小姐!小姐!你还买不买?不买我要关门了。”店主见她抓着一把坚果出神,有些不乐意等下去。 “哦,买,当然买。”她胡乱的抓了一些,虽然并不多但却花了不少钱,没想到这小坚果价格却是这般贵。 她脚步轻快的朝着街道旁一条幽深曲折的巷子里走去,丝毫没发现跟在身后的车。当初选择这里就是因为偏僻,这里以前是城市的商业区,后来随着维兰登堡的扩建,城市中心东扩,这条街也就渐渐冷清,剩下的多数是这里的老居民,开着小店维持生计。她走到小巷最深的一处破旧小院前,正欲推开院门进去,一道刺眼的灯光从侧面照过来,苏菲的眼睛被晃得一下睁不开。 她连忙用胳膊挡了一下,侧过身想看清楚;暴雨越下越大,幽深而曲折的小巷被照的突然明亮了不少,隔着密密的雨,视线模糊中,苏菲只能模糊的感觉一个人正朝他走来,他没有撑伞,身材挺拔,身着黑色的军服,外披黑色的呢大衣,脚蹬黑色的军靴,整个人如同暗夜的魔王撒旦一步步朝她走来。距离越来越近,苏菲终于看清楚来人,她的手顿时一抖,塑料袋‘哗啦’掉在地上,坚果散了一地。 夏彦一步步逼近,苏菲被吓得下意识后退,渐渐退到小院旁边的台阶旁的死角。 雨越下越急,渐渐已成瓢泼之势,夏彦的头发和衣服已全部湿透,雨水顺着他的脸不停的往下流,苏菲心慌意乱的低下头。 “公爵……”苏菲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得,苏菲小姐居然还认识我。”夏彦的语气很平静,但语气听上去怎么也不善。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小声问道,脑中却在飞快的思考该如何脱身。 夏彦看了苏菲一眼,淡淡道,“很久没有见小姐了,想来看看小姐。”顿了顿他继续道:“小姐也不要妄想逃跑,这条巷道只有一个出口,已被我封锁,而且路易莎也被我带走。” “你!”苏菲倏然抬头,眼里的浮起一丝恼怒之色,气急之下也忘了应该的尊敬。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讽刺至极,面前的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这般*裸的威胁他居然能这般平静的说出,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惭愧。 “公爵,您在威胁我?”苏菲反问,她怎么也想不到夏彦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她。 “威胁?”夏彦似乎像听见某种极为可笑的话,“苏菲小姐,对你我还需要威胁吗?” “那好,请您放了路易莎。我打算带着她去西法。” 她的态度很坚决,似乎西法非去不可,夏彦忽然冷笑,“小姐执意如此?” 他淡淡反问,问完也不等苏菲反应,忽然把她举起扛在肩上,头脚忽然倒置,苏菲被吓得双腿扑棱,“公爵,您干什么?放我下来!放开我!” “苏菲小姐,安静点,我不希望对你动粗。”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的传来,却浇的苏菲一个透心凉。 夏彦将她直接丢进车里,她一进车里,坐稳了旋即又扑过来,泪眼朦胧的要下车。夏彦堵在车门边,将她推进角落,自己随即坐上来,关上车门,强行抱住她,止住她的反抗。 伯恩立即发动车,一脚油门踩到底。苏菲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深夜寒气逼人,刚刚又淋雨了,苏菲的身体终于冷的不受控制开始颤抖。 夏彦不由得皱起眉头,手中的触感清晰明了,她浑身冰凉,身体不停的颤抖,想起她刚出院没多久,刚刚真不应该在雨中和她耗那么长时间。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为了找她几乎费尽心力,刚接到举报的消息,他就飞快赶过来,碰巧又碰上大雨,这些天的焦虑无处发泄,所以想给她一点小惩罚,却没有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他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想传给她些许温暖,可看到她那副被逼着跳火坑的模样,心中莫明的就堵得慌。 车很快便到了城堡,夏彦不由分说的抱起苏菲,几乎是半跑的前走;走到城堡前,一脚踹开半掩的院门,管家看见车灯早已迎了出来,此刻看到夏彦浑身湿透和满脸的冷意,当下被吓得也不敢说什么,慌不择乱的撑伞。 夏彦一把打开管家的手,“别再这里站着!吩咐下人快去准备热水!” “好……好” 他的语气很严厉,管家被吓得忙不迭的应着,说完便朝城堡里跑。 “快!快点准备热水!”一群仆人见苏菲和夏彦浑身湿透,脸色铁青,当即手脚飞快,很快便放满热水。夏彦将苏菲抱进浴室,‘砰’的一声,反脚把门踢上。留下门口一众面面相觑又胆战心惊的仆人。 “都退下!”伯恩看出自家公爵今晚情绪不对,立即支开了众人。 苏菲一被松开,对上夏彦从未有过的冷峻表情,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是冷吗?”夏彦淡淡道,说完却没有半分想离开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洗澡?苏菲看了看浴缸中热气腾腾的水,又看看夏彦,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想干什么?她不由得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夏彦。 夏彦看见她这防卫性的动作顿时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行为的不妥,一个男人矗在这里,她怎么洗澡?他面色一僵,颇不自然的侧过头,随手扯下一条毛巾丢过来,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在书房等你!”说完,他逃难似地走出去,连带着把浴室门弄得震天响。 看着他旋风般离开,苏菲愣了半晌,拿起那条毛巾,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分明就是一条男士的毛巾;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条毛巾,心中一万个疑问。 苏菲很快便洗完澡,她有些惴惴不安的朝书房走去,稀里糊涂的被他这样带回来还真不知道他打算拿自己怎么办,如果这尊瘟神发飙了,估计自己回西法的想法就真成了泡影。 她推开门颇为意外,夏彦穿着睡衣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显然也是刚洗完,睡衣的颜色很淡雅,让他少了平日的神秘、冷漠、刚毅有了几分居家男人的气质。 一见苏菲进来,夏彦便淡淡开口,“苏菲小姐,我的家是壁炉吗?” “嗯?”苏菲被他问的一怔,弄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每次进我的家总是一副要跳火坑的模样,有这么恐怖吗?” 苏菲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噗哧’笑出声来,夏彦平素总是冷着一张脸,想不到私下也会说笑。 夏彦见她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当下慢慢的把话题往主题引,“小姐刚刚既然笑了,我的怀疑便可以排除,那么小姐能否告诉我执意要去西法的原因?” 终于到主题了吗?苏菲心中暗想,自己执意要去西法,加之之前在迪奥的舞会遇见过林顿,想必夏彦猜出原因不难,只是他是否知晓自己和林顿的真实关系?当下她淡淡道:“公爵何需多此一问,您难道猜不出其中的原因?” 夏彦淡淡看了她一眼,端过一杯花茶递过来,“康德家族为西法效忠这并不难猜,所以你不惜冒巨大的风险也要去西法?” “巨大的风险?”苏菲淡淡笑道,“公爵,对容泽人或许危险很大,可我是西法人,桑德会拦我吗?” 夏彦听完她的话,眉头微蹙,很是诧异,“苏菲小姐,你是脑子坏了还是真不知道?” “公爵何出此言?” “桑德和林顿·纳尔逊素来不和,曾经发生过枪击事件,林顿没有告诉过你?” 苏菲顿时愣住了,她没有继承这具躯体的记忆,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上次麦斯事件后,林顿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容泽,如今桑德驻守达雅海峡,是接自己回去的最佳的人选;可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这很能说明问题。 第27章 回家 夏彦心中的疑虑更深,如果苏菲是西法人,林顿或者康德家族不可能不告诉她这些,可是她似乎对西法的局势并不了解,是保护的太好还是…… “从小我就生活在迪奥,舞会是第一次见到林顿,也是那天见到公爵后,哥哥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康德银行的职员;西法高层的政局哥哥几乎没和我提及过,所以也不知道这些情况。”苏菲脑子转的飞快,想办法弥补这个漏洞,以免引起夏彦的怀疑。 她的解释并无不合理之处,夏彦也不想在此事上和她深究太多,毕竟她的人如今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小姐是西法人,想回到自己的祖国,并不奇怪;只是小姐来到容泽已有一段时间,如果你的最终目标是回西法,为何偏偏要选择这个时间?” 苏菲顿时语塞,他究竟想说什么?难道不是来探究自己和林顿的关系?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难道说是因为不想和你扯上暧昧不清的关系?她思量再三,最终选择缄口不言。 “是因为我吗?”夏彦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因为无法面对我?” 苏菲没想到他会这般直白的挑明,不由得有些脸红,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苏菲小姐,”夏彦忽然走过来握住她捧着茶杯的手,她想挣脱,却被他握的更紧;他专注的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其实面对我并不难,只要你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如的生活就可以。无论我怎么对你,那都是我的事情,你不必为此感到有负担或者有压力。我是男人,在一见倾心的女人面前碰壁是很正常的事情。从我见你第一眼起,我就没想过感情路会很顺利。”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那双素来冷漠、深邃的眼睛也泛着丝丝温暖和善意;在进这间房间之前,她考虑了总总,也大致想出了一些对策,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他想对自己说的居然是这些。 “你不辞而别,让我有些生气。把你强行带回来的原因你也明白,所以希望在这件事上不要再多想。我只是想保你平安。” “保护我平安?”苏菲恍惚一笑,“您将容泽的部队调往迪奥边境,维京人和西法人大战一触即发;康德家族是西法的间谍,您如何保我平安?” 她是如此通透而又聪慧的一个女人,那双清澈的眼睛纤尘不染却也洞穿这个乱世。她的眼神飘忽而迷茫,夏彦却清楚的读懂了里面的不安,对这个时局的不安和对他的不信任和犹疑。 “苏菲,”他郑重的唤着她,第一次摒弃所有的客气,直接叫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就像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女人相处一样,但我会按我所能想到的一切来对你,所以如果我的态度或者行为让你觉得难以亲近或者不可捉摸,那么请你一定要相信,那并非我的本意,我生来如此。无论将来你是否接受我,我都不希望你人生坎坷。我——” 他说完看了苏菲一眼,然而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忽然就失去说完的勇气;他微微低头,自嘲般淡淡笑了笑,顿了顿继续道:“今天真的很奇怪,我的话好像过多了。” 在他平静如水的二十七年的人生中,他从未对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一个人说这么久的话。很多时候他更习惯安静和独处,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很希望她能走进他的世界,只需一个简单的眼神或者动作就能直达彼此的内心。所以他摈弃一切心计、顾虑、冷傲和神秘,选择几乎直白的坦率,只是希望这一切都不是奢望。 苏菲看着他,顿时愣住了,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以这样坦率近乎直白的方式表达心中最隐秘的情感。没有肉麻的表白,也没有贵得惊人的礼物,有的只是近乎透明的真诚和矛盾而患得患失的心,他是那样一个骄傲而寡言的人,这样的心她该如何面对? 夏彦看见她的眉目间似有忧色,也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当下开玩笑道:“你不辞而别害苦了胖宝。” “胖宝怎么了?”苏菲听他这样说,当下有些心急。 夏彦没想到她反应这般大,当即安稳:“藏獒认主,你走后,胖宝不肯吃东西,必须我去喂。所以饿了几顿。” 苏菲脸上露出一丝懊悔和不忍;当初只顾自己走,却忘记了还有这个小家伙。想起当初在森林中第一次见到它时,像雪一样的白白的的胖宝就让她抑郁的心情缓解了不少,想起这段时间对它的疏忽,她顿时有些心疼。 两人正说着,胖宝不知何时摇摇摆摆的走进来了,夏彦和苏菲都颇感意外;它见到苏菲,立即摇着尾巴欢快的撒腿跑过来,见到主人胖宝似乎很高兴,伏在苏菲的脚下不肯走,它用牙咬着苏菲的棉拖鞋,怎么也不肯松口。 夏彦蹲下来,摸着胖宝雪白的毛,似有所指的道:“我今天带你回来时,估计被胖宝看见了;如果真有一天要离开容泽,记得把胖宝也带上,否则,你走了,胖宝就活不了了。” 苏菲一怔,随即默默抱起伏在她脚下不肯离开的胖宝,“公爵,已经很晚了,我先去休息了。” 这个下着暴雨的夜晚,经历了太多事情,西法去不了,迪奥更是去不了,她必须好好想想未来,也必须想想该如何面对夏彦。 “好,今晚你也累了,快去休息。” 苏菲见他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停下来问道:“您不去休息吗?” “哦,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夏彦听见苏菲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从抽屉中拿出一封林顿·纳尔逊的亲笔信,心中要求并希望容泽能将苏菲送回迪奥,他疲惫的揉了揉眉目,无论如何她总算是留下来了,可是该如何回绝纳尔逊?当初麦斯事件后,他并未对外界透露苏菲的真实姓名,想来林顿得到这些消息也是通过在容泽的一些间谍;而且他总感觉苏菲和林顿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单从她冒着出海风急浪高翻船的危险要去西法,事情就不会如她所说的那样。 苏菲不愿意说,自然有她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是他不能,也不可以过问的。现在各国的局势也是纷乱不堪,西法和迪奥的战争一触即发,各国各怀心事,只怕到时候,战争绝不是只有两国交战那么简单。该全力的去帮迪奥?还是应该抽调一部分兵力防止西伯利亚帝国?维京人的统一……夏彦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朝书房后面的简朴的床走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窗外的雨似乎没有任何想停的迹象;苏菲抱着胖宝下楼,发现夏彦居然也在。想起昨晚他说的那一番话,苏菲就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昨晚睡的好吗?”夏彦淡淡问道。 “很好,很舒服。”苏菲没想到素来寡言的他会主动说话,连忙应着。 “什么地方都没有家舒服。“他放下报纸,似是随意的说了一句,苏菲顿时不知道该回他什么;他也不甚在意,冲胖宝唤了一声,胖宝就乐颠颠的跳进他的怀里。 他慢慢给胖宝梳着毛,时不时还捏捏它的鼻子,他做的很细心,就如同一个居家的男主人在逗弄着自己心爱的宠物。 他的动作优雅,颇有几分贵族的闲情逸致,苏菲看得如神,见夏彦似乎忽略了什么,连忙出言提醒:“公爵,您可以让胖宝张开嘴看看它的牙齿有没有损伤。” “哦,”夏彦淡淡应了,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欢喜。他其实并不懂怎么照顾狗,这些在苏菲看来很细心很小心的动作其实是由于不会,所以才会那般笨拙。可是为了不让苏菲继续回避自己,恐怕如今胖宝是唯一能够引起两人话题而又不尴尬的事情。 胖宝似乎并未休息好,跳到他的怀里继续酣睡,丝毫没有想理会他的意思。苏菲也发现胖宝似乎不那么配合,抱起贪睡的胖宝就往地上丢。 “为什么不让他继续睡?”夏彦没想到对胖宝疼爱有佳的苏菲会这般。 “不能让它太安逸。该运动的时候就该出去,否则每天吃了就睡,体重怎么控制?时间长了,有些本性都会退化。”苏菲边说着,边用脚戳了戳胖宝,它很不情愿的起身,恋恋不舍的看了主人一眼,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了。 夏彦拿起报纸继续翻着,“你还没有吃早餐,餐厅里给你留着。” 他忽然道。 “嗯?——好。” 苏菲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从住进城堡开始,他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是怎么了? 第28章 逛街 餐桌上放着一大盘切好的面包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面包黄澄澄,看上去十分秀色可餐;苏菲不由得食欲大增,她正准备吃,却发现那面包似乎被烤过分了,很多都被烤糊了。汉克大叔的厨艺很高明做事也很细心,按理说不会把面包做成这样,她想去厨房问问,看能不能换一盘,可想到夏彦还坐在客厅,而且他肯定也吃过这些糊面包,便作罢了。 昨晚又惊又冻,苏菲很饿了,她把糊了的地方小心的切下来,面包的味道和汉克大叔没什么差异。很快大盘面包就被她消灭,牛奶也喝得干干净净。 夏彦已换上一身便服,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看她吃的很香,便问道:“还需要吗?” “谢谢,不需要,我饱了。” “那我们出去。” “诶?” 她本想问问路易莎如今在哪里,看来只有在路途中另找机会了;车在枪械市场停下来,里面的街道车并不能通行,夏彦和苏菲便下车步行,这一条街几乎全部是卖枪支和相关配件。夏彦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买枪? “这里的枪支种类很多,平时我很喜欢来这里。”他淡淡的说着,神情很是惬意。 这是职业军人的通病吗?以前欧仁摸着枪神情也是这般,似乎枪就是他们的天堂。可是公爵,您喜欢不代表我喜欢,苏菲心中感叹着,夏彦公爵在其他方面惊人的聪明,怎么在这些方面就——,除了职业军人,有哪个女人会喜欢这些? “小姐会用枪吗?” “会,打开保险,射击。” 怎么可能不会用枪,即使不会看了那么多警匪片,也早已会了;苏菲在心中暗暗腹诽。 “好,让我看看你的枪法。”夏彦听说她会,顿时来了兴趣,当即把她带到一家店里面。这家店面很大,里面摆着很多样式各异的枪,长的短的,苏菲一种也叫不出型号。 “来,你试试。”夏彦挑了一只长枪递过来,苏菲顿时傻了眼,这样的长枪她扛着都吃力,更别说使用。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支酷似三八大盖的枪,怎么也没有任何想接枪的*。她讪讪的抬头,却见夏彦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顿时明白了夏彦的用意,“您捉弄我?” “没有,是我考虑不周,你是女人,不适合长枪。”夏彦不想和她起冲突,忍住笑意,将枪放回去;又拿起旁边的一只手枪递过来,“来,试试这个。” “这里面有子弹吗?”苏菲兴趣缺缺的接过枪问道。 “有,不过不是军用子弹。” 苏菲打开保险站到店里的设置的靶前,按照记忆中电视的场景,站定,瞄准,射击。她扣动扳机,只听一声枪响,靶旁边的大花瓶‘砰’的碎成几块。苏菲被爆炸声吓了一身冷汗,她难以置信的放下枪,明明瞄准的就是正中,怎么会…… “我瞄准的是靶心,怎么会打到花瓶上?”她扭头冲夏彦问道。 店主顿时笑了:“小姐,您的手抖动了,自然会有偏差。” 苏菲懊恼的将枪放回去,“枪不适合女人,这样的冲击力想不抖都难。” “这些枪支毕竟不是军用,最多能用来打猎,性能和准确度要差许多。”夏彦见她颇为懊恼,便出言安慰,他边说边递给老板一些钱,“这是赔偿。” “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用军用枪?而要到这里来?”苏菲问道。 夏彦顿时语塞,难道说对咖啡店、酒吧这些没兴趣,而又不知道去哪里,这里是唯一能让他稍微有点兴趣的地方? 他不得已突兀的把话题转开:“今天早上的面包味道如何?” “味道很好,不过汉克先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苏菲想起烤糊的面包和汉克的细心。 “嗯?”夏彦疑惑的看着她。 “面包有点糊了,以前汉克先生从未如此,我猜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夏彦脸色一僵,连忙别过脸,又不再说话了。 “公爵,您怎么了?”苏菲奇怪的问道。他突然把话题跳到早上的面包上,听完回答后,又不继续;难道…… 苏菲心中一惊,立即放弃继续问下去的想法,如果继续下去,恐怕只会陷入尴尬,在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以前,她必须忽略那些看得见的善意和关心。 可是刚刚那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让他很难为情? 很明显他不善于和女人聊天,也不知道女人究竟喜欢什么,这次逛街显然也是想了很多才付诸实施,可是还未开始就冷场了,面对这样一个笨拙但却努力的人,难道就这样一直沉默的在街上散步? 看来只有自己想办法了,苏菲心中长叹一声,无奈接过此次逛街的主导权,“公爵,您有没有去过游乐街?” “游乐街?”夏彦见她开始表达自己的兴趣,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这是一个了解她的机会,他不想错过,仔细想了想夏彦肯定的道,“维兰登堡并没有这条街,苏菲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 “呃……我忘记说明了,我是指卖小商品的——,”苏菲想了一会,怎么也记不得街道的名字,她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记不清街道的名字,上次和路易莎路过,但是没进去逛。” 听完他的描述,夏彦心中了然她是指哪里,“布朗大街,你是想去那里吗?” “嗯,对,公爵知道过去的路吗?” 布朗大街算不上繁华,干净整洁,是维兰登堡的小商品云集的地方,各色的工艺品、小吃、玩具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那一日只是匆匆一瞥,苏菲一直记在心上。夏彦也是第一次陪女人逛街,之前从未来过这些地方,也从未见过这些琳琅满目的小工艺品。 地摊上摆着的各式石头、项链和鲜花,就如同中国的庙会一般。夏彦也颇为惊奇,他见惯了富贵精致的玩意,这些大众的小玩意看起来就颇具创意了。苏菲逛得津津有味,前世的她平时就爱收集一些做工精巧的小工艺品,这次绝好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她挑中一个水晶雕刻而成的小猪,兴致勃勃的问道:“老板,这多少钱?” “十容克。” 价格很便宜,苏菲准备买下,她的手伸进口袋准备拿钱,摸了半天却发现空空如也,自己一分钱也未带,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夏彦。 “我来给,”夏彦忍住笑意,递上一张面额一万的钱。 老板一见钱的面额,顿时有些为难:“先生,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我卖的都是一些小物品,这钱哪里能找开。” “不用找了。”夏彦淡淡道。 苏菲一愣,真恨不得踹他两脚,不用找?还真是大方? 他的话一出口,老板顿时满脸欣喜,笑得嘴巴恨不得咧到眼角上,嘴上似抹了蜜一般:“小姐,您真是被上帝眷顾的人,能找到这样完美的丈夫。” 苏菲的脸顿时红了,丈夫?拿了别人的钱张嘴就是甜言蜜语,自己和夏彦隔着近乎一米的距离,以经商者的精明会认为这是夫妻? 她克制自己的不自然,“老板,我无意想让您找给我所有的钱。只是我们可能还需要买别的东西,您能否适当给我们一些零钱。否则他又得去为难别的老板。” “当然,没问题,美丽的夫人。”店主说着,从钱包拿出一些零钱递过来。苏菲接过来,一把塞进夏彦的口袋,红着脸匆匆离开。夏彦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立即追上去。 老板看着离去的一对璧人的背影,似感叹,似期望:“唉!美丽的女人难追!还得多努力啊,年轻的先生。” 两人一路逛到卖项链和围巾的分街上,街上的人更少,似乎是因为冬季的原因,项链的销量并不好,虽然这些项链无论是做工还是款式都算不错。 夏彦仔细的看了很多家店的珠宝款式,似权威般下结论。“这里许多项链的款式和珠宝店里很像。” “公爵,这些项链原本就是仿照珠宝店里做的。”苏菲对他这个很少逛街的人简直无语,那些珠宝店里的东西除了贵族富商,一般的普通百姓谁能买得起,所以这些仿制就很有意义,既能在款式上一样,也能省不少的钱,所以很受一般人的欢迎。 夏彦随手拿起一条项链,称着苏菲背对着他比划了一下,“这里的项链虽然很多,款式涵盖几乎所有珠宝店的珠宝,但是有几件他们永远也无法仿制。” 他的语气中是罕见的自信和骄傲,苏菲不由得有了几分好奇,“为什么?” “因为它们在我的私人珠宝室里,除了我的先人,没有人戴过。”夏彦笑道。 苏菲的手顿了一下,淡淡道:“那是公爵的至宝,自然不会轻易示人。” “是吗?”夏彦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很多时候我都希望它能够示人。” 苏菲沉默了,她似乎并未听见,专注的选择眼前的项链;夏彦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可是在感情似乎更像一只乌龟,只要敲敲她的壳,脑袋很快便缩回去。 第29章 拒绝 “我带苏菲小姐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情需要将军的帮助。”落座后,夏彦淡淡的道:“苏菲一直希望找寻在暴乱中失踪的父兄的下落,不知将军是否清楚?” 他的问题在意料之中,然而欧仁并不想理会这个问题,当年他和苏菲还是恋人时,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她是不可能认识夏彦的,难道是在婚礼上才认识?欧仁心中思绪万千,今天必须弄清楚一些事情。 “公爵怎么会认识苏菲小姐?”欧仁脸色很平静,不理会对面坐着的苏菲,也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当年在将军的婚宴上,我偶遇了苏菲小姐。” 欧仁没有说什么,眼神一转,停在苏菲脸上逡巡片刻,“然后?” 夏彦对他这样轻慢的问话有些不快,但觉得让他知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后来,苏菲小姐逃亡到容泽边境,被我无意救起,当年对沃尔夫冈先生有些亏欠,如今他的妹妹有难,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恕我直言,公爵并不是一个对任何人都会起怜悯之心的人,为何唯独对苏菲另眼相看?” “这些和将军有些什么关系?”苏菲见欧仁在这些问题上执着不放,心中很是不快。她本就不想和夏彦捅破那道窗户纸,否则以后想走都难,却偏偏碰上欧仁这般不知死活。 “当然有关系,苏菲小姐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很关注你?”他这话说的很暧昧,却硬生生将苏菲所有的话堵了回去,夏彦心中有些冷意,欧仁的胆量他还是有些小瞧;虽然为结盟而来,但在有些问题上却是分毫不让。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优雅的卷成漩涡状,嘴角浮现一丝贵族特有的冷意,似笑非笑的道:“将军聪明过人,你心中所想就是我的答案,你可满意?” 欧仁面色一震,对上那道摄人的目光,终于放弃继续追问的打算。 “礼尚往来,将军问了这么多,却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夏彦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回去。 欧仁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酒杯,眼睛却没放过苏菲一丝一毫的表情,“这个问题我也只知道一半,苏菲小姐的父兄被关押在迪奥最恐怖的监狱,动乱一个月后,我接手管理,才发现监狱里并没有人。” 他在说谎!夏彦立即察觉他的刻意隐瞒,不追究他话里的漏洞,光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就有问题。按照欧仁对康德家族的恨意,即使不杀,折磨也是必然的,事情怎么会这般巧合,他刚接手,人就不见了? 情报不可能有假,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就算此事不是欧仁所为,也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没有吗?”苏菲顿时有些失望,语气是说不出的茫然,自从和沃尔夫冈分别后,就不曾安心过,她把找到父兄的唯一希望寄托在欧仁的身上,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苏菲,当初迪奥的局势很乱,你父兄想必是在暴乱中走失了。”夏彦大致猜出事情的真相,适时阻止苏菲继续问下去。 他出言维护,让欧仁顿时起了疑心;自己这个借口或许苏菲会信,可是夏彦绝对不会,为何他好心帮着自己解释?他一定知道什么,欧仁几乎可以肯定。 不过夏彦的态度很奇怪,他对苏菲是什么心事,估计没人看不出来,如果他真的掌握康德父子死于自己手中的证据,他为什么要放弃在苏菲面前打击自己的最好机会? 欧仁隐秘的观察对面那个神秘莫测的人,怎么也猜不透他究竟想干什么。 很多年后,在圣路易安娜岛不足五平方米的房间里,欧仁对着来看望自己的夏彦问出这个困扰一生的问题。 “在我的世界里,希望苏菲幸福远比打击你重要的多。”夏彦面对自己一生的对手,平静而坦然道出心中所想。 “我会尽力找寻你父兄的下落,只是希望小姐珍重自己的身体,和以前比,你似乎瘦了很多。”欧仁的语气忽然低沉下去,从未见过苏菲这般茫然和痛苦,他们之间隔着两条人命,他却不得不用谎言继续维系下去。 “将军是在责备我没有照顾好苏菲小姐?”夏彦很不想看到那些情意绵绵的眼神,更不想听见这些情深意重的话,隐晦的敲打他几句。 “当然不是,”欧仁意识到此刻不该对苏菲流露太多关怀,否则依照夏彦的性格,结盟能否可行就难料,“公爵在动乱时,无私援助迪奥的难民,更救起苏菲小姐,这一点,欧仁深怀感激。” “公爵是心存民族大义之人,所以此次迪奥希望容泽能再伸援手,让维京人免遭战乱威胁。” 宴会前的那一幕幕如同一出永不停息的戏剧一样,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但是必须克制自己,此次来访的重要目的便是说服容泽出兵,有任何不快或者情绪都必须隐藏。欧仁很快便将话题引到正题。 夏彦略微沉思片刻道:“有些情况我必须了解。将军希望容泽何时出兵?” “一旦西法进攻迪奥,迪奥希望能和容泽组成联军,共同抵抗侵略。凭迪奥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西法的军队,唇亡齿寒的道理,公爵比我更明白。” 夏彦没有接话,冷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欧仁的用意很明显,害怕一旦战争爆发,如果容泽有意侵占迪奥,与西法前后夹击,那么他将腹背受敌,迪奥亡国便命中注定,所以要求组成联军,既借助容泽的力量,又防止容泽突然进攻。 然而他的不语却让苏菲误解,“公爵,我留在这里不适合,你们慢慢谈,我先离开。”她说完便放下酒杯,刚欲起身发现欧仁那枚勋章一直还在手中。 “哦,公爵,我不小心忘了,您的勋章还给您。”她说着便将勋章递过去。 “送给你的东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夏彦在一旁淡淡道,却没有丝毫起身让苏菲离开的意思,他顺手拉她坐下,“这些你听见也无妨,毕竟关系你的祖国。” 他语带双关,却让苏菲的心不由得一紧,他什么意思?她不敢再提离开的话,只得自己慢慢坐下来,那枚勋章也收了回去。 夏彦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的话达到了效果。这女人平时聪明过人,却不经吓,自己怎么可能把她是西法人的事情告诉欧仁? 欧仁一直盯着那枚勋章,此刻听到夏彦这句话,面色更是一震,赫尔伯廷的家徽这样毫不犹豫的送出手,军国大事也毫不避讳苏菲,夏彦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苏菲似乎并不知道那枚勋章意味着什么,夏彦似乎也并不想刻意说明。 他正在怔仲间,便听见夏彦淡淡道,“欧仁将军,你为迪奥的命运来容泽,存有防备之心似乎不是应有的礼节。” 自己所有暗藏的心事都被他看穿,欧仁却没有半分尴尬,只是淡淡反问:“公爵,你是一*事统帅,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夏彦嘴角忽然勾起一丝莫明的笑意,一口饮尽杯中的红酒,忽然起身道,“将军远道而来,此刻是跳舞的时间,详细的安排,舞会结束后,书房里详谈。” 他说完,忽然一把抓住苏菲的手,不等她来得及反应,已被他拖下舞池。 这支舞是苏菲有生以来跳的最别扭的一次。不可否认,夏彦堪称此中高手,可是她并不擅长跳舞,一曲下来,磕磕绊绊,夏彦几乎是搂着她才跳完,好几次都踩到他的脚上。苏菲生平从未觉得这般尴尬。夏彦看着苏菲低着头,想挣开又没办法的狼狈模样,心中暗自发笑。这女人,第一次见她分明是一副名媛淑女的模样,怎么贵族最简单的跳舞,居然糟糕成这样? “苏菲小姐,你很有创建新舞蹈的天赋。” “嗯?” “踩鞋舞。”夏彦忽然贴近她的耳旁悄声道,苏菲顿时满脸通红,瞪了他一眼,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戏谑? 夏彦见她瞪自己,心情顿时大好,当下笑吟吟的和她对视,再旁人看来宛若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四周是不断的啧啧私语和羡慕、嫉妒的眼神,等苏菲发现时,才知道自己中了夏彦的圈套,他似乎刻意想营造某种错误的印象。终于等到一曲终了,苏菲如遇大赦,急忙找了一个偏僻安静的沙发坐下来休息。她不想当焦点,也不想和这些被万千人艳羡的男子扯上关系,只想在这个异时空平静度过一生. 苏菲心中隐隐升起某种忧虑,灯光下的男子英俊无比,她却怎么也看不懂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30章 雪地 “不喜欢被人注目的感觉?”不知何时欧仁已在身后。 苏菲一怔,随即有些怅然:“是啊,普通而平凡的命运,如果被过多关注,悲剧就不可避免。” 她和欧仁之间一直有这种默契,虽然成为不了恋人,却很清楚了解彼此所想。 “想离开吗?我可以帮你。” 苏菲回头,看了欧仁一眼,眼中浮现一丝无奈,“你觉得我还能回得去吗?迪奥早已没有我的亲人,大战即将爆发,你想我回去当炮灰?” “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欧仁似是被她的话伤到,忽然俯身,双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语气笃定急促。 那双深邃的眼中燃烧着炙热的火苗,苏菲一怔,注视他片刻似叹息,似无奈:“欧仁,放弃吧!对苏菲而言,你早已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欧仁没注意到她用语中的异样,眼中划过一丝伤痛,苦笑道:“也罢,我早已没有资格。”他边说着,慢慢朝舞池走去。苏菲看着他沉重缓慢的脚步,忽然觉得自己重生到这具躯体上完全就是个错误。 欧仁走下舞池,脸上又恢复了招牌似的微笑;看着他强颜欢笑,苏菲忽然生出几分同情,想他一生也过的很累。 舞池里的红男女绿,穿梭如织,笑颜如花的背后是步步算计,看似繁华,却暗藏汹涌;苏菲忽然对一切有些厌倦,觉得有些压抑,不想再呆在这里。她将那枚勋章装进包里,从后门悄悄离开。 外面下着大雪,苏菲出来时,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由于要接待外宾,附近的几条的主道早已被戒严,没有一个行人,大地洁白无垠,四周静谧安详,苏菲清晰的听见自己踩雪吱吱作响的声音,天与地澄澈空灵。她满怀心事,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夏彦对她的目的她几乎可以确定,如果康德家族还在,谈联姻还有可能性,可是如今她只是一个流亡的贵族,无论从钱财还是地位来说,她都不是夏彦会选择的结婚对象。 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究竟该怎么办? 她想着就有些烦恼,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只是感觉渐渐远离了维兰登堡的富丽堂皇,取而代之是乡村生活的安静祥和。到了郊外了吗?苏菲看了看四周,俱是高大的落叶乔木,透着白雪反射的光隐约可见曲折的小路,四周没有一张标识,似乎又是迷路了。 迪奥和容泽的建筑格局却和现代完全不同,生态保存的极为完好,城市和森林相互融合,城中有森林,森林中有城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苏菲打量四周,借着雪光依稀可以认出,四周都是雪松,来时的脚印早已被雪花覆盖,苏菲在林间四处寻找着标识,最终无果;森林里的雪越来越厚,走一步都有些艰难,她的靴子已开始沁水,脚也渐渐感到冰凉。 “迷路了还敢这么漫无目的的走?”静谧漆黑的林间突然间响起一个突兀而有些戏谑的声音。 苏菲顿时被吓得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整个人顿时埋在雪里。她正想骂人,就感到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抓住自己,借着惯性从雪里将她拉出来。 “你就不能小心点?走路时想什么?”借着雪光,她终于看清楚来人是夏彦。 “当年在迪奥也是,漫无目的的乱走,你就不怕迷路了被狼叼走?”夏彦一边替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淡淡道。 “公爵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嗯?”夏彦一时没听清楚。 “您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苏菲又问了一次。 “怎么了?”夏彦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停住了拍雪的手。 “当年在迪奥是不是也是这样,我傻乎乎的朝前走,您在后面偷偷跟着?然后我所做的一切您都尽收眼底?” “你想说什么?”夏彦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却抓不住她说话的重点。 “公爵,我本就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想静静过完此生。不想和您或者欧仁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你们对于我而言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我——”夏彦耐心的听着,听到最后,心中早已是阴霾。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他忽然冷冷打断她的话,反手一把捏住她的胳膊,冷冷问道:“见到初恋就开始和我闹别扭?苏菲,我是不是太由着你的性子了?” 他语气里的冷意让苏菲顿时有些恐惧,“公爵,您干什么,放开我!”胳膊被他捏得有些疼,苏菲下意识的开始挣扎。 “你给我记着,别仗着我让着你,就来挑战我的底线!”夏彦冷冷道。 “我挑战您什么底线了?”苏菲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下,第一次忘记对他应有的尊敬,“你知不知道,我并不喜欢这里!我也不想认识你们这些所谓的贵族!我只想回去!回到我想去的地方!” 她情急之下,心中所藏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就开始后怕,如果夏彦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该怎么办? 夏彦从未见她这般情绪激烈过,当下怔在雪地里,半晌才淡淡道:“不喜欢这里?你喜欢哪里?西法?迪奥?”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既然这般不喜欢,当初在迪奥你就不该让我见到你!” 苏菲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夏彦是误会她的意思了,可是后面的话和那无奈的语气却让她…… 见她不说话,夏彦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苏菲的手冰凉,脸上的泪痕尚未全干,夏彦心中颇有些后悔,“走罢,这里不能久呆,如果狼来了,麻烦就大了。” 他说完一把抱起苏菲,朝森林外走。 “公爵,您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苏菲被他突然抱着,有些不习惯和他这般亲密接触,手抵着他的胸膛,语气也有些急。 夏彦冷冷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苏菲在那迫人的目光下,无奈的放弃抵抗。 “我对你做的事情,是无数女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你却避之不及;一物降一物,上帝还真公平!”他的语气满是嘲讽, “公爵,我——” “当年在迪奥,第一眼见到你,就像中了魔咒。” 听他说这话,苏菲再也不敢说什么,摒住呼吸,准备沉默装死。她等了好半天,再也没听见夏彦的后话。雪地深深浅浅,却没有感到丝毫颠簸和不稳。 到家时已是几个小时后,夏彦小心将她放下,一抬头便看见客厅里坐着的喜怒难辩的欧仁。夏彦却没有丝毫想理会的意思,细心的给苏菲拢好大衣,又吩咐管家去准备热水。 “你先去泡澡,然后去休息,不用等我。和欧仁将军谈完公事,我就上去。” 他在说什么!苏菲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这不是摆明了想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瞪着夏彦,却说不出半句质问的话。 夏彦说的很认真,脸上写满关切,没有丝毫做作和刻意。苏菲在他那摄人心魄的目光下放弃了想要辩解的想法,如此也好,她不是苏菲,没有义务去向欧仁表现自己的忠诚。 欧仁心中是说不出地苦涩,不过短短的大半年时光,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如此地步了吗?他的心顿时如同刀绞,别过头不去看门前亲密无间的两人。 “欧仁将军,欧仁将军——”伯恩连叫几声,才将他从心痛中惊醒。 夏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却并不过来请他,冷峻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高深莫测。 “您这边请,”伯恩示意着领他去书房。 仆人很快便端上两杯菊花茶,菊花浮浮沉沉,书房阵阵飘香。 欧仁颇为诧异,容泽贵族并没有喝花茶的习惯,而且菊花历来被视为卑贱之物,怎么夏彦反而…… “这是苏菲采的菊花,容泽的气候过于寒冷,所以菊花的花期并不长,不过苏菲却是很喜欢,她说菊花茶可以缓解内心的燥热,有利于身体,而且这些花都被高温蒸干,将军但喝无妨。”夏彦缓缓道。 欧仁一愣,苏菲喜欢菊花?依稀记得当年,她可是看见菊花就怕粘在身上招惹蜜蜂的人,如今似乎变了不少。 他也无心在这些细节上过多纠结,只是淡淡道:“菊花在容泽被视为卑贱之物,公爵不介怀?” “卑贱与否岂是凡人可定?”夏言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反问。 “公爵所言不假。”说完欧仁一口饮尽杯中的茶,“那么——” 他的话没说完,其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可以结盟,但有一个条件,” “公爵请讲。” “打败西法之日,希望将军和我可以发布一项联合声明。” “什么声明?” “迪奥和容泽在外交和军事上同进退。” 欧仁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夏彦的意图他有些不确定,如果他是想完成维京人的统一,大可不必拉上迪奥,凭容泽的实力,除了西伯利亚帝国尚可与之一战外,其余小国根本无法匹敌。 “我可否知晓公爵此举何意?” “很简单,完成维京人的统一。” 欧仁心中顿时明了,他在心中冷笑,同进退?说得好听,是绑架还差不多。与西法一战后,迪奥必定元气大伤,而容泽和迪奥是维京人中最大的两个国家,外交和军事上的同进退等于将迪奥绑在战车上,而其他小国迫于两国之威,要么同意统一,要么就是投靠外敌;投靠外敌的下场无非也是被吞并,还不如同意合并,而迪奥的经济和军事都远弱于容泽,维京人的统一大业将由夏彦来完成。 很高明的策略,面对着自己一生的对手,欧仁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赞叹。他不想把这历史的功绩留给他,可是如今他必须同意。 “好!一切如公爵所说!” 第31章 迷林 谈完具体的计划已是深夜,送走欧仁却没有丝毫睡意。古堡外一片静谧,偶尔可听见雪簌簌零落的声音,漆黑的天幕上明月皎洁高悬,月华如水流泄大地,给白雪染上一层淡淡的银光。 他似乎又听见那片雪域密林中狼的长啸,那一天似乎也是这样的明月,这样寂静的深夜,这样洁白的雪地。似乎很多年已经没有在这样的寒夜中独自走进密林,雪狼还是一群群出现吗?那片森林还是会这般寒冷吗?夏彦忽然起了兴致。 绕过小花园,胖宝被他踩雪的脚步声惊醒,警觉的抬起头发现是主人,玻璃珠似的眼睛迷茫的看着他,不知道是该示警还是沉默。夏彦轻轻拍拍他的头,胖宝立即温顺的躺回狗窝。 伯恩看着夏彦独自一人朝那片梦魇一样的森林走去,心中浮起莫名的隐忧,他是知道那片雪林的,只是为何这么多年后,而且偏偏又是在这样一个雪夜,公爵选择去那里? 他想了想,立即急冲冲上楼,顾不得已是深夜,开始敲门,“苏菲小姐,您睡了吗?” 苏菲正被夏彦那句莫名的话惹得失眠,就听见门外伯恩焦急的声音。 “伯恩上校,出什么事情了?”她一边问道,一边立即穿好衣服开门。 “苏菲小姐,公爵正朝雪域迷林走去,您一定要拦住他。” “雪域迷林?”苏菲困惑了,“夏彦养胖宝的森林?” “不是,是城堡旁边的那片森林。”伯恩急道。 苏菲想起绕过古堡前的冰湖,似乎有那么一片森林,据说太过危险,是禁地。记忆中夏彦也多次提醒过她不许走进那片森林,当时以为他只是怕自己迷路,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上校,那片森林有什么危险之处吗?” “苏菲小姐,那片森林常人难以走出来,而且狼群出没频繁,公爵少年时代曾经在雪域迷林里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苏菲不信的反问。 “对,但这里面的情况太复杂,请您务必拦住公爵,千万别让他走进那片雪域迷林。” 胖宝拉着雪橇,雪原的尽头,苏菲终于拦下夏彦。 “你怎么来了?”夏彦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悦。 “失眠睡不着,看见您朝这片森林走,一时好奇。公爵,您能带我进这片森林吗?“苏菲说的很随意。 夏彦却怒了,冷着脸训斥:“胡闹,我不是告诉过你,这片森林不许进吗?“ “您可以进为什么我不可以,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我跟在您身后,难道还怕我迷路?” “森林里狼很多,进去不安全。”夏彦无法,只得耐心的向她解释。 “既然您知道有狼,为什么要深夜里独自一人前往。难道您想去猎狼?”苏菲走下雪橇,摸着胖宝的头淡淡反问。 夏彦的脸色僵住了,这片梦魇一样的森林藏着他最血腥的记忆,九死一生从森林里走出来后,他就变成了如今的夏彦公爵,那一年他十三岁。然后就是世人皆知的对亲人赶尽杀绝、冷漠铁血,到如今的至尊而又神秘难测。 每一年他总会选择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独自一人前往这片梦魇森林,重温当年的痛苦,提醒自己不要贪恋温暖。 可是这些昔年往事,该如何对一个不谙世事、心性纯善的女人谈及? 夏彦无法,只得放弃,“走罢,现在已是深夜,我们回去。”他说着拽起附在胖宝身上的缰绳,登上雪橇。 “公爵,狼群是不是很恐怖?”苏菲没有急着上雪橇,她平静的望着辽远的森林,思绪似是飘到很远。 夏彦不解她问话的含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雪林里隐隐闪着几双绿油油的眼睛,不用想也知道是狼群。 他脸色骤变,出手如闪电,一把拽住苏菲拖到身后 “您别担心,有您和胖宝在,他们不敢过来。”苏菲如莲般的脸上是平静淡然的神情。 “胖宝是雪獒,狼群见了雪獒会自动退让;至于您——”苏菲顿了顿,“我曾经在您的私人收藏室里见过您十四岁时画过的一幅画,雪林里布满了狼的尸体。将雪地染得鲜红,容泽许多画家都称赞您这幅画体现了军人的铁血之风,不过我仔细数过,里面共有四十七只狼,还有一个不知名的血肉模糊的东西,画家都说是被肢解的狼,但我想不是。” 夏彦霍然回头,脸上写满了震惊,那双素来漠然深邃的眼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就要溢出。一阵雪风卷来,漫天飞雪顿时迷住夏彦的双眼,刮起苏菲满头秀发,雪风中带着发丝的清香,依稀中他似乎看见眼前女子温柔的笑意。 “公爵,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您有您昔年想隐藏的东西,我有我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其实我们都一样。” 是的,我们都一样;在这一刻,他忽然醒悟,美誉天下如何,声名狼藉又如何,善良也好,残暴也罢,不过是他人口中的谈资罢了。而他人仅仅是他人而已,连生命中的过客都算不上。 他忽然就有了说的勇气,再也不担心说出来后她会以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再也不用担心那些血腥黑暗的往事会毁了他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也不用多年来午夜梦回备受良心的煎熬。 “苏菲,你是一个聪慧至极的女子;”夏彦的语气中有着几分称许,“画中血肉模糊的东西是我。画这幅画时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模样,所以只能根据管家的描述。” “十三岁那一年,被亲人逼入这片雪林中,遭到狼群围困,我杀了四十七匹狼,九死一生。康复后,就开始夺回赫尔伯廷家族的大权,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 夏彦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苏菲却知道那是怎样的惨烈,亲人为了权利和财富对一个年幼孩子痛下毒手,还有兽类爪牙下的九死一生。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对所有残酷和痛苦轻描淡写,在任何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永远如万年沉寂的古井;世人皆知夏彦公爵谋略过人,但却不知道这些谋略和手段是在怎样惨烈的过往中练就的。 “恩,您有着惊心动魄的往事,不过都过去了。您说是不是?”苏菲温和的问道。 “我们该回去了。”淡漠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夏彦将她扶上雪橇,拉起缰绳。胖宝精神抖擞的甩干净身上的雪,飞快的奔跑。 伯恩看见夏彦和苏菲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悄悄的从城堡后门离开。 城堡里寂静无声,所有的佣人都已休息;夏彦面色古怪的看了看浴室,又看了看苏菲,很不情愿的憋出一句话,“你能帮我调水温吗?” 苏菲惊愕了,真的是少爷,在这个城堡生活几十年,居然不知道城堡里的泡澡所用的水都是温泉,根本无需调水温。苏菲无奈的走进他的专用浴室,却没发现夏彦脸上诡计得逞的笑容。 苏菲一边打开温泉和寒泉的如水管道,一边道:“公爵,如果您觉得水温高了,就可以只开寒泉降低温度。” 放好水,她试了试水温刚好,“可以了,公爵。”说着,她转过身,却不见夏彦的身影。 正想人去了哪里,却发现浴室旁边房间的门虚掩着,透过灯光,她看到男人强健的后背,然而在看到的那一刻,苏菲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后背上的伤痕纵横凌厉,宛如虬状的树根嵌在肉里,纵然苏菲不懂这些,可是依然能清晰的分辨那是兽类的爪牙抓的太深而留下。 那该是多重的伤,时隔这么多年依然如此清晰,在夏彦拥有如今的至尊地位后依然无法消除? 苏菲一时愣在那里,直到夏彦光着上半身走出来也没发现。 夏彦见她怔怔站在外面,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看样子估计是看见他脱衣服了。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背后的伤痕估计太恐怖了,她这样的反应也不意外。不过她一个贵族小姐对贵族礼仪也太不重视,按照迪奥和西法的风俗,贵族女子见到男人换衣服,应该要回避,谁会向她这般出神的看? “苏菲,”他低低唤了一声。那一声低唤犹如咒语,苏菲顿时被惊的回过神,像一只慌忙逃难的兔子般,急冲冲朝楼上跑 ,留下满脸费解的夏彦 。 本来就很暧昧,如今她这般直愣愣盯着一个男人光裸的后背,所有一切努力恐怕都化为灰烬了。 第32章 同僚 偷窥事件后苏菲就变着法子躲夏彦,与迪奥的联盟,夏彦变得十分忙碌,回来时苏菲都已进入甜蜜的梦乡。这减轻了苏菲不少的压力,每天除了学习银行的业务,处理康德银行的海外业务外,就是训练胖宝。 这天正和胖宝滑雪橇回来,就见夏彦的车回来了,想躲已来不及。 与平时不同,除了夏彦外还有两名年轻的军人,之前从未见过。其中一位身穿黑色军服,寸金短发,浓眉大眼,看上去十分阳光帅气。另外一个也是不折不扣的金发帅哥,只是略显沉默稳重些。 阳光帅哥显然也没料到会在客厅里遇到牵着胖宝的苏菲,他面露惊羡之色,愣了一下,随即啪的立正,恭敬的给苏菲行了一个军礼,“夫人好!” 军人特有的洪亮嗓音响彻大厅,苏菲脚步缩了一下,差点没栽倒在地。尴尬尚未散去,后面的稳重帅哥脱下军帽,恭敬的给她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后面阴魂不散的加上一句,“夫人好。” 苏菲再也扛不住了,正欲解释,夏彦适时截住她的话,“麦恩和哈里斯会留下就餐,你让厨房多做一些菜。” 苏菲无法,瞪了他一眼,牵着胖宝很是无奈的朝厨房走;然而这一眼却看得麦恩和哈里斯胆战心惊,容泽敢这样瞪夏彦公爵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吧。 汉斯大厨心情正好正哼着小调,切着牛肉。一见苏菲见了厨房,当即颇有些不安,“苏菲小姐,您还是出去吧。公爵要是知道您在这里,我不好交代。” “汉斯大叔,夏彦在和下属谈事情,所以才让我过来看看。您也别急着上菜,估计他们还得谈几个小时。” “噢,这样我就不用紧张了!”大叔终于松了一口气,随手扔给胖宝一块牛肉。 胖宝一见牛肉,从苏菲身后一下窜上来,咬起牛肉,吃的很欢,苏菲便放开缰绳让它自由活动,顺手捡篮子里的菜开始摘。 汉斯见状,当即一把抢过来,急道:“苏菲小姐,这不是您该做的事情,如果您要吃什么,我给您做。” “大叔,您别紧张,夏彦谈正事,我不方便出去,所以才呆在这里。”苏菲被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弄得有些不自在。 汉斯歉意的点点头,表情终于轻松下来;两人开始摘菜,边摘边闲聊。 “大叔,您什么时候开始在赫耳伯廷家族服务?” “公爵掌权那一年,我在森林里差点被冻死,被公爵捡回一条命。因为厨艺不错,就留下来了。” “您的家人呢?” “不知道,我是个酒鬼,妻子和孩子对我彻底失去信心,离开了我。来到这里后,因为害怕公爵,所以很少喝酒。” “害怕?”苏菲诧异的问道。 “恩,公爵太威严冷漠,心思更是难测;害怕做错事情,一般都很小心,所以也不怎么喝酒了。” “哦。” “不过她对您真是很疼爱,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这么在乎过一个人。”见她没什么反应,汉斯大叔继续道。 苏菲一怔,随即脸红了,低下头,也不回答,只是逗着胖宝。如果所有人都是这般看待他们的关系,那么她就必须要考虑退路了,虽然不知道最终怎么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在一个异时空里终老一生的打算。 见苏菲久久未出来,夏彦有点不放心到厨房看看,见苏菲蹲在地上摘菜,顿时有些不悦,“汉斯大厨,为什么让她做这些事情?” 他的突然出现让汉斯吓了一跳,他连忙放下切肉的刀,呐呐的解释:“公爵,我——” “您干什么呢?都吓着汉斯大叔了。”苏菲皱了皱眉,“大叔没让我干活,是我自己乐意。你们在外面谈事情,我不方便听。” “哦,”夏彦见她出言维护,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这些事情你不用做,如果真想做事情,可以帮我泡杯茶。最近天气干燥,想喝茶润喉。” 润喉,润喉,还真是事多,苏菲找出储存的雪梨和冰糖,剥皮砌块做茶。 “苏菲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公爵想喝茶,不是喝果汁” “大叔,雪梨也可以做茶。”苏菲笑道。 “您帮我把这些冰糖先融化,等水沸腾时,再把雪梨加进去。” “苏菲小姐,您确定这是茶?”汉斯大厨从未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炖茶方法。 “是的,这是有药用功效的茶。”苏菲笑着解释。 这些闻所未闻的做菜方法以及泡茶方式让这个容泽壮汉分外惊奇,真不知道这些奇思妙想是哪里来的,一直觉得这姑娘充满神秘感,和自己所见的很多贵族女子不同。 苏菲煮好雪梨润喉茶,分了三杯端过去。麦恩和哈里斯见自己的一份和夏彦一样,当下有些不敢喝,看得出这是夫人亲手熬的,自己就算借十个胆也不敢和公爵抢东西。 “喝吧!没关系,厨房还有。你们谈事情也很久了。” 两人偷偷看了夏彦一眼,公爵似乎心情很好,也没有不想让她们喝的意思,当即端起茶喝了起来。 “这是什么茶?怎么有梨的味道?”夏彦嗅觉很灵敏,还没喝已经闻到。 “冰糖雪梨茶,清热润喉。” “雪梨也可以做茶?”夏彦诧异了。 “喝您的,保证效果神奇。”苏菲有些不悦,这些异时空的人居然怀疑古老的中国医学。 麦恩和哈里斯一怔,苏菲小姐这样和公爵说话,而公爵居然还一脸笑意,当即埋头猛喝,唯恐速度慢了,公爵质疑。不过茶的味道真心好,喝在喉咙里的确感觉清凉不少。 “喏,这是薄荷片。”见夏彦终于不再质疑,开始喝茶,苏菲便将一盒薄荷菊花糖递过去,“平时如果不舒服,可以含这个?” “这是什么?”夏彦又开始好奇,“看来你在家里准备了不少东西。” “您只管吃就可以了。”苏菲也懒得和他多解释,中西医学的差异巨大,说了也不会明白。 汉斯大叔很快便做好菜,一盘盘摆在桌上看得只让人流口水。哈里斯和麦恩却没有任何想留下吃饭的想法,毕竟和这位上司吃饭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刚想接口托词开溜,便听见苏菲道:“管家,多摆几道不同的餐具,哈里斯和麦恩不一定习惯。” 两人立即打消溜走的想法,惹怒这位小姐的后果远比惹怒公爵的后果严重的多,她已然开口,那么公爵定然不会拂逆她的心意。 一顿晚饭吃的哈里斯和麦恩大跌眼镜,怎么也想不明白坐在那里殷勤夹菜的男人会是平时冷漠的夏彦公爵,反倒是苏菲小姐似乎有些避着公爵,这是什么情况?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在苏菲小姐这里不得不得低头?两人埋头猛吃,和上司吃饭压力山大,而且这样的公爵也太过诡异,实在是太不习惯了。 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吃的干干净净,吃完立马立正敬礼,“报告元帅,我们吃完了!” 声音洪亮的惊得正在专心喝汤的苏菲汤勺掉在地上。 “吃完了就坐着,这里不是军队。”夏彦颇有些恼意,这群下属做什么都一板一眼,弄的吃顿饭就像上战场,好不容易的温馨气氛全被这群愣头青破坏了,他边说着边吩咐厨房拿新的汤勺。 “是。”麦恩和哈里斯见公爵似乎动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苏菲拿过汤勺,看出两人的紧张,适时的解围,“你们肩上的徽章是军衔的标志吗?” “是的,夫人。”麦恩立即爽朗的回答。 苏菲被他弄的彻底不想说话了。 “苏菲小姐,这是少将的肩章。蓝色的底章配上橄榄枝和猎鹰。”哈里斯敏锐的发现症结所在,虽然开罪公爵会让他吃不消,但是如果这位小姐能开口说话,他们的日子要好过很多。 “夏彦的也和你们一样?” “额,不是,公爵的军衔要高于我们很多,所以区别很大。” “差异在哪里?”苏菲好奇了,前世看新闻总是不太明白那些星星所代表的地位差异。现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公爵是银色底章,五星环绕的橄榄枝加上猎鹰。”哈里斯详细的解释着。 “哦,明白了,军衔的高低是通过底章的颜色,星星的多少来区分的。对吗?” “当然,”夏彦喝完汤,优雅的擦了擦嘴角,取下自己肩上的徽章递过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不过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我是对造价感兴趣,如果是银子做的岂不是很值钱。”苏菲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掩饰自己内心所想。 夏彦彻底无语,送给她的那枚家徽是用罕见的玉石打造而成,造价远远高于这所谓的肩章,她漠不关心,却对这个很普通的银制品感兴趣,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 “军队里为了士兵的安全,很多都采取银制品。银子在容泽并不是名贵的金属。”哈里斯详细的解释着。 第33章 女友 他们聊的开心,胖宝不知何时摇头摆尾的溜进来。一见麦恩就莫名的龇牙咧嘴,浑身的毛竖起来,看样子似乎要进行殊死决斗一般。苏菲连忙拉住它,胖宝如今长的太高大,一般人根本无法驾驭它。苏菲被它带的踉跄几步。麦恩也被它吓得下意识的后退。 “胖宝!”夏彦冷冷喝了一声,原本凶猛的狗立即温顺了,毛也不竖着了,耷拉着耳朵老实的趴在地上,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胖宝虽然只认主人,可是也不是见人就龇牙咧嘴,今天是怎么了?苏菲轻拍胖宝的头,安抚着它暴躁的情绪。 “麦恩,你身上有牛肉干?”夏彦问道。 “是,元帅。” 军队为了保证士兵的身体素质,会配发很多牛肉干来供士兵实用。而麦恩更是牛肉干的忠实爱好者。 麦恩连忙把自己口袋里随身携带的牛肉干拿出来扔过去。胖宝一见牛肉干,对抗的情绪好了不少,很欢快的吃起来。 “元帅,您养的可是藏獒?”一旁一直若有所思的哈里斯见状问道。 “藏獒?”麦恩第一次听见这个很陌生的物种。 苏菲心中顿时一惊,按照夏彦的说法,藏獒在这个世界很少被人知道,它来自极为神秘的九州帝国,多年来很少有人能穿过雪域森林或者渡过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和世界上最险的海峡到达那一片传说中遍地黄金极度文明发达的国度,除了帝国本身愿意与外界交流。 而且夏彦这样的人都只有幸见过。如果这些都属实,哈里斯怎么知道?难道他也是和自己一样? “是,不过哈里斯,你怎么认识藏獒?”夏彦也颇为意外。 “元帅,这些年我一直关注一个人,并且希望能与他一战。而他就养了一只藏獒。”哈里斯淡淡道。 “你说的可是舍普连科?”夏彦问道。 “嗯。” “舍普连科是谁?”苏菲好奇了,从姓氏上判断应该不是西法、容泽或者的人。反而很像前世俄罗斯人的名字。 “夫人,他是西伯利亚帝国最年轻的陆军少将。被称为‘军界战神’,哈里斯一生的对手。” 原来是对手,苏菲有些失望。 “哦,哈里斯,其实不必过分关注,很多时候都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她兴致缺缺的应付了一句。 夏彦却对她说的话产生了兴趣,“苏菲,为何这么说?” “传言会被人无限扩大,很多时候人并没有多传奇。” 前世的例子太多,日军侵华时的名将阿部规秀死在太行山,身前被日本人奉为名将之花,却不配这一称号。 “嗯,你说的不错。但舍普连科是例外,他并非浪得虚名,否则不会让哈里斯多年这般留意。”夏彦淡淡道。 说完,他似乎很有兴致的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呢?在你看来,我是否是浪得虚名?” 苏菲一怔,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如果说不是,自己并没有见识过他的军事才华;如果是,未免太过伤人;不过男人都喜欢被女人赞美,无论多么冷静的男人都逃脱不了这一法则,尽量避免和他产生正面冲突吧,苏菲暗想。 “公爵,我并不清楚您在军事上的才能,不过从目前我的所见所闻来看,您应该不是浪得虚名。” 哈里斯心中却是一动,看来这位小姐的确不是如那些贵族小姐般头脑简单,说话分寸把握的很恰当,既不逢迎也不伤害。这样说话方式对夏彦公爵这样睿智过人的人而言,的确是最好的。 夏彦似是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眼中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麦恩,听说你有一个交往几年的女友?” 他的问话来的有些突然,苏菲也颇有些意外,夏彦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怎么会突然问下属这些事情。 麦恩也被这突然的问话弄的有些无所适从,说话也不那么爽朗,“是,元帅,您问这个——”他的话顿住了,实在是没胆量说下去,又猜不透这古怪的公爵的目的。 夏彦从麦恩躲躲闪闪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话语中猜到什么,顿时怒了,“你整天想些什么!如果你的女友在勃兰登堡,现在马上把她给我接过来!” “接过来?”麦恩眼中的恐惧已是很明显。哈里斯也迷惑了,公爵这是想哪一出呢? “瑞德中将会参与今天下午的会议!城堡里所有人都会离开!让你的女友来帮夫人泡茶!”夏彦几乎是吼着把话说完,这小子,整天想什么!就算他女友是天仙,他也不会看半分! “是!“麦恩被他的怒意吓得抓起帽子夺门而逃,唯恐跑慢了又惹来一顿怒意。 “夏彦,不需要的,泡茶不是很累的事情。”苏菲见他的脸气得铁青,连忙安慰。 夏彦的脸色缓和了些,“多个人,你也可以说说话。” 苏菲见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便换了个话题道:“哈里斯,麦恩有女友,你没有吗?” 哈里斯比麦恩沉稳许多,很快接话,“苏菲小姐,这些年忙于军队里的事情,一直没有遇到适合的人。” 苏菲想了想,转身对夏彦道:“公爵,您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给哈里斯介绍。” 听见她这样说,哈里斯脸色微变,夏彦是一个几乎从不介入下属私事的人,并且曾经为了谋求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对军人过早成婚持反对意见。就算是他本人,也是在三十岁才遇见苏菲小姐。苏菲小姐这样的要求,恐怕的确有点过头。 夏彦一愣,没想到苏菲会想撺掇自己当红娘,他沉默了片刻道:“好,不如下次你在城堡举办一个舞会,邀请容泽的贵族女子;哈里斯觉得谁合适,我再去介绍如何?” 哈里斯万万没想到夏彦居然会答应苏菲的请求,当下忙道:“公爵,苏菲小姐,感谢你们为我的事情费心,如果我觉得哪位贵族女子适合,再请您为我介绍。至于舞会,还是请您取消。” 看出哈里斯的抗拒,苏菲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也好,如果你觉得谁适合,可以告诉夏彦。” 麦恩的速度很快,聊天不到半个小时,女友已经带来。麦恩的女友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伊莲。伊莲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只是来之前似乎麦恩交代了什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的。 “伊莲小姐,待会你帮我沏茶。”苏菲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些,让这年轻的姑娘看上去不要那么拘束。 伊莲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蓝色的眼睛流露出惊奇的目光。 “呀!夫人,您不是容泽人吧!” 苏菲终于明白麦恩那大条的神经从何而来,这姑娘看到惊奇的事情,本性完全暴露,藏不住任何话。 麦恩忍不住暗暗踩了踩她的脚步,提醒她注意。 “哎呀!你踩疼我了。“伊莲推了麦恩一把,一边又问道,“夫人,您是哪国人?” 苏菲无奈,看来自己是遇见了一位好奇宝宝,“伊莲小姐,我是迪奥人。” “迪奥人应该也不是您这样的长相啊!”姑娘开始疑虑了。 眼见夏彦的脸色慢慢沉下去,麦恩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是混血,母亲来自九州帝国。”看得出这姑娘没什么心机,苏菲也不和她计较。加之如果自己明显流露出不喜欢的神情,夏彦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来。 “我说您怎么会长的这样美,原来母亲来自九州帝国。”伊莲由衷的赞叹。 夏彦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苏菲见机便拉上她借口要去花园散步离开。 伊莲欢快活泼的性格在离开城堡后展现无余,叽叽喳喳拉着她问个不停。闲聊中,苏菲知道她和麦恩是亲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成为恋人,她在一家照相馆帮人拍照,平时也不忙。 详细的情况苏菲没有多问,虽然麦恩看上去有些鲁莽,可是苏菲很清楚,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少将,麦恩必然有自己独特的一面。能入夏彦的眼的人,要么像哈里斯那样善谋,要么骁勇善战,麦恩显然属于后者。而骁勇之人必然也是杀戮很盛的人。 看他开始对伊莲那般小心翼翼的保护,看来也是极为上心。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真理几乎适用任何时代。 “夫人,您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我们得回去煮茶了。” 第34章 战争 战争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容泽的多家报纸已经开始为参战大力宣传,每次报纸上不是迪奥海军海战失败,就是海岸城市居民招到西法人的杀戮。就算早已分崩离析,可是毕竟曾经血脉相连。容泽的民间要求参战的呼声日益高涨,容泽的军队开始大规模调往边境,唯一欠缺的就是容泽国会的通过。 苏菲知道这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作为容泽军权的实际掌握者,无论国会是否通过,夏彦都可以大规模调动军队,只不过需要走走形式。迪奥要求出兵的加急电报一封封发过来,容泽首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提前召开国会。 在首相同意,国民和贵族一致参战的呼声下,国会以压倒性优势同意参战,瑞德中将出任容泽援迪奥军队总司令,哈里斯少将担任参谋总长。集结在迪奥边境上的容泽军队将在三天以内抵达达沃斯特海港,支援目前苦战的迪奥军队。 容泽国内的少数军官私下却对这次出兵顾虑重重,如果将军队调入迪奥境内,那意味着容泽和西伯利亚帝国边境上的防线必然空虚。一旦西伯利亚帝国突然进攻,容泽的兵力必然不足。军官思虑再三,推举恩里克少将向夏彦反应情况。 “公爵,如果军队大量进入迪奥境内,那么容泽的边境怎么办?请您一定要三思。”恩里克打破自己多年来沉默、谨慎的性格,第一次直面这位军界的象征。 夏彦沉默着,脑子里确是飞速回忆着恩里克的总总。十七岁参军,性格沉默寡言,擅长防守战略,谨慎而小心,三十七岁晋升为少将。在他的印象中,恩里克并不像哈里斯一样具备伟大的军事才能,很多时候他都像一个谨慎小心怕担风险的小生意人一样,爱惜自己的士兵害怕他们战死,像一只浑身竖着刺的刺猬或者盘在洞里的蛇一样,死守在战壕里。从不主动攻击,但如果敌人来犯,必定给予致命一击。 “你的担忧也正是我的担忧。”夏彦沉默片刻淡淡道,“西伯利亚帝国狼子野心,和西法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觊觎维京人的领土多年,他们突然进攻可能性很大。” “那您为何还要出兵迪奥?”恩里克确实不明白这位上司究竟在想什么。 “迪奥人是不是维京人?” “公爵,虽然他们是维京人,可是我们这样做太冒险,难道为了一个早已分裂的民族,您打算至容泽千万人的生命于不顾?”恩里克第一次对这位军界的战神忘记了尊敬和应有的礼仪。 “恩里克,我们做一个简单的预言,按你所说,容泽不出兵,你说维京人的结局会怎样?”夏彦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问了一个问题。 恩里克一愣,迟疑片刻道:“迪奥战败,西伯利亚帝国不会进犯。” “迪奥战败后呢?” 恩里克沉默了。 “战败后,迪奥大批难民流入容泽,我们的边境永无宁日。西法和西伯利亚秘密结盟,左右夹击容泽,无论是我还是欧仁都不可能完成对维京人的统一,维京人将永无翻身之日,这是你期望看到的结局吗?” 夏彦不带一丝情绪平静的说着,“你或许是一个防守的天才,可是你不是全局战略的天才。要知道任何民族的消亡都死于分裂,死于对同胞的漠视。这就是我出兵的原因,也是我冒风险的原因。” 恩里克沉默半晌,摘下军帽,以容泽最高礼仪,朝夏言深深鞠了一躬,缓缓退下。 “慢着,”就在他将要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恩里克调任容泽与西伯利亚边境驻军最高司令,明日即刻上任。” 很多年后,历史学家在研究容泽完成统一的历史过程时,一直想不明白夏彦公爵为何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刻起用在容泽军界默默无闻的恩里克。然而也正是这个精准的决定,挽救了容泽亡国的命运,而完成维京人统一的历史使命也落在了夏彦公爵的肩上。 迪奥的局势几乎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接连几次海战的失败,严重打击了军队的士气,为了救援节节败退的迪奥舰队,政府命欧仁提前出兵。 “将军,我查过雅迪斯特海军舰队的财务,几乎快要占据国内收入的五分之一,可是还是这般不堪一击。现在指望陆军去支援,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迈克为政府近乎愚蠢至极的举动愤恨不已。 欧仁冷冷一笑,冷嘲道:“雅迪斯特海军舰队虽然不是海上霸主,但也不会败的这么快。它可是雷诺的嫡系,这么轻易就败了,雷诺还会这般淡定?” “您的意思是他们在佯装失败?如今是什么情况,雷诺还想内讧?” “雷诺是迪奥最大的影帝!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占领道德制高点。如果我们的军队按他的部署,恐怕还未到海岸阵地,就会被炸成肉酱。 ”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迈克对这个国家简直失望至极,大敌当前,却要斩杀最有谋略的将领,这个他宣誓效忠的国家还有未来吗? “如今进不得,退不得。将军,看来这次雷诺是铁了心不放过您。”迈克眼中浮起一丝隐忧 “呵呵!”夜风中欧仁冷冷一笑,却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问题,“迈克,你说十五天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迈克疑惑的看着这位上司,窗外的暮色中透着些许微光,晚风徐徐吹拂,迈克思量再三,却怎么也猜不透他究竟想说什么。 欧仁点燃一支烟,看着明明灭灭的烟头却不抽,“十五天后可以什么也不会发生,也有可能这个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十五天后雷诺会从这个世界消失,西法的战线将推进不了半分,苏菲会回来,还有——”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隐秘的计划关乎到千百万人的性命,也关乎他的一生,在没有成功之前,不足为人道。 “这些,你信么?”欧仁忽然掐灭烟头,似笑非笑的问着最忠诚的属下。 迈克顿时愣住;再他看来除了苏菲小姐回国,尚有一定的可能,其余达成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艰难的吞下心中所有的疑问,试探的道,“我半信半疑。将军,您决定领军?” “当然,如果不出兵,我们会成为千夫所指。多数人并不懂军事,他们只是简单的认为出兵就有胜算,而不知道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欧仁掐灭烟头淡淡道。 “可是您如果领军,也是白白送死!”迈克急了,脱口而出。说完这话他就开始后悔,两军交战士气是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他这样的高级将领都这般,那么胜算还有多大? 欧仁回头,看着最忠诚的追随者,神情喜怒难辨,沉默半晌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可能是送死,也可能不是。” “您有更好的办法?” “十五天后结果自见分晓。”欧仁淡淡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第35章 义绝 迪奥援军按政府的要求如期出发。迈克心中的疑虑确是更深,迪奥第三集团军算是欧仁的嫡系部队,其中很多士兵都是来自军人的遗孤和贫民的后代。如果真的去了战场,都将白白葬送,欧仁将军会这样做? 迈克看着桌上的地图,陷入沉思,如果按照事先的约定;容泽的军队将三天后抵达沃格勒小镇与迪奥援军会合。难道欧仁将军和夏彦公爵还有什么秘密协定?他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想,拿起笔在地图上标出战略要地,正标着欧仁突然推门而入。 “迈克,立即选出三千精英士兵随我出发?” “是!” 欧仁眉间的阴郁让他清楚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即迅速的部署,很快三千士兵便集合完毕。 “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政变。”欧仁冷冷吐出两个字。 迈克心中一惊,瞳孔刹那放大,“政变?”他难以置信的反问。 “对。” “将军,我们只有三千兵力,如果雷诺将军早有防备呢?更何况,三天后我们就要与容泽军队会合。现在只剩下两天时间,无论从时间还是军力上我们都很难成功!”迈克被这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刺激的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欧仁这般冷定谋划的人会选择我这样一个近乎完全不合逻辑的办法。 “迈克,雷诺也会像你这样考虑问题,而这就是我的机会。”欧仁淡淡道。 “不用犹豫,我决定已下,告诉士兵立即上车,一天之内必须赶回雾丹(迪奥首都)” 迈克顿时明白上司的真正用意,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速战速决。可是这个计划能成功吗?一直血战前行的军人第一次握紧胸口的十字架虔诚的祈求上帝。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以下克上的政变让多年后迪奥的一些老人依旧记忆犹新。年轻的军人封锁国会大厦和贵族的群居地,然后就是疯狂的屠杀。贵族的聚居地是雾丹最美的地方,几乎代表了迪奥一切的最高水平,举世闻名的维珍河环绕,各色的珍奇树木和花草,古色古香的百年不倒的建筑,一切让人看的都不那么真实,就像这个国家从未有过贫穷、动乱和战争一般。 那些贫寒的士兵见到这一切,不由得怒从心起,他们在流血、流汗甚至送命时,这些*的贵族在干什么?他们在享受人间最美好的一切,骄奢淫逸,挥霍无度!难道自己拼命付出,用无数牺牲换来的就是来养活这样一帮蛀虫?更可恨的是,就是这样一帮蛀虫现在却要将他们一个个送到屠刀下,如果不反抗,他们就只能成为海岸边的一具具白骨! 那些来自寒门的士兵早已被多年的贫苦和战争折磨的心理扭曲,迈克一声令下,疯狂的屠杀顿时开始。睡梦中的贵族做梦也没想到会从天而降这些士兵,有的尚在睡梦中就被一刀解决,有的反抗时被乱枪打死,老人、孩子、妇女无一幸免。虽然欧仁明令禁止□□妇女,可是早已杀红眼的士兵早已忘记这一切。阶级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这一切便无法避免;欧仁试图去阻止,在那些贵族少女的身上或多或少有着苏菲的影子,他们的父兄或者丈夫或许该死,可是她们是无辜的。 “将军,我们是在政变!任何怜悯或者同情都会导致士兵哗变!那样我们的政变便不可能成功!他们的愤怒已经太多,让他们发泄一下吧!” “愤恨就要对女人和孩子下手?那样我们和禽兽有什么区别!”欧仁眼见个个疯狂的士兵,怒从心起。 “将军,这是士兵的愤恨,和您无关。如今局势已经失控,您也阻止不了。” “禽兽不如的东西!”欧仁气的狠狠捶着桌子,却对眼前的暴行无能无力。 “将军!”迈克脸色霍然一变。 “迈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告诫我以后不能在士兵前流露这种情绪,对吗?”说到这里,欧仁忽然惨然一笑,“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憎恶我出生的这个阶级。如果我是贵族,我和苏菲这一生不可能有缘无分;我同情那些被压榨的贫民,也为他们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愤愤不平;可是我也厌恶他们,因为遭受不公正的对待,道德沦丧,人格扭曲,心理变态,他们以玷污这个世界上美丽的事物为荣,认为自己被欺辱,所以就该发泄,就要在女人身上讨回来。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姐妹、母亲也是女人,而这些女人并没有伤害过他们!” 迈克静默听完欧仁的述说,沉默良久才淡淡道:“将军,您会这样想,是因为您受到过苏菲小姐温暖的对待,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您这样的幸运。很多时候,他们都被那些贵族小姐的傲慢深深伤害过。” “被伤害过就要不择手段?但为什么你的未婚妻也是出自贵族,当年她也曾傲慢的对待过你,你却第一时间想到她,让她逃过此劫?”欧仁被如今的局面弄的情绪暴躁。 “将军,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和您这般幸运。” “好了!我们不谈这个,雷诺抓住没有?” “抓住了,不过——”迈克的神情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什么?”欧仁淡淡反问。 “我们在雷诺的房间里发现了黛娜夫人。”言毕,他小心的打量欧仁的神情。 那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欧仁只是淡淡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关押在摩耶监狱。” “立即执行枪决。” 迈克一愣,这个决定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当初政变时,欧仁就明令绝对不允许枪杀雷诺,可如今却下了这样的命令,还不如当初就直接枪杀。 “是。”心知这牵扯到太多私事,迈克识趣的立即领命。 那一场政变,所有的迪奥人清晰的听见维珍河边响彻一夜的枪声,以及女人的惨叫声和小孩老人哭喊的求救声。 待所有的硝烟散去,有些大胆的人偷偷跑到维珍河边,那一幕幕惨景刺激的人几乎呕吐。原本美丽的维珍河早已变成一条血河,河岸边有无数的子弹,均是枪决贵族时留下的,河上漂浮着无数的尸体,女人几乎全部是*,很多男人的头颅被割去,老人被打成肉饼仍在河里。骨头、碎肉,撕碎的衣服布满了整个河岸,宛如人间地狱。 此后史学家将此次政变命名为‘八月政变’,八月政变意味着迪奥旧贵族势力被清洗殆尽,以欧仁为代表的寒门军人开始掌权。 黛娜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已经九天了,这些天她听不见任何外来的声音,只有死寂和无边的黑暗,只有在士兵送饭时她才能有一丝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感觉。欧仁这样的态度让她几乎崩溃,如果只是一枪了结,那么她至少还能从这样的愤怒中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情义。可是这样从心理上几乎变态的折磨,黛娜开始莫名的恐惧。 她颓然的低下头,感受不到任何时光的流逝。门‘哗啦’一声被打开,接着就是刺眼的灯光照下来。黛娜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间地下审讯室,里面挂满了各种面目可憎的刑具,原来这就是夫妻,多讽刺的字眼。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关押在这里?”欧仁逆着灯光一步步走过来,脸上凛冽的表情让黛娜莫名胆寒。 “呵呵!事到如今,问为什么还有什么意义?要杀要剐随你。” 欧仁颇为诧异,他们是夫妻,他恐怕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黛娜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这般淡定,反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要杀你,九天前你就死在雷诺的床上了。”欧仁抛下一句话,却仿佛点燃了黛娜的某种希冀? “你恨我对你不忠?”她似乎难以置信的反问。 “呵呵!”欧仁忽然低低笑出声,似乎听见某种天大的笑话,“黛娜小姐,你似乎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以为,”他的声音陡然冷下去,“出卖国家,暗杀苏菲,害得我和她分离异国,我会放过你?” 黛娜眼中的星光陡然暗下去,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渐渐呆滞,仿佛陷入某种无法自拔的回忆,喃喃念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念着念着,她仿佛突然从回忆中醒悟过来,霍然抬头无所畏惧的迎向欧仁,“你恨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你恨我,为什么要说你爱我!” “当年给你写情书,本意就是为了气苏菲;这你很清楚,可是你拿我的母亲胁迫,我能不娶你?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差点命丧你手,你还会天真的以为我爱你?黛娜,是你笨,还是你认为我笨?” “你已经娶了我,心里却还想着别的女人,你就不可恶?我一生风流,可是至少在与你结婚那一刻,我是真心爱过你,想痛改前非与你过完此生。”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开始哽咽,眼泪也莫名的流下来。 “闭嘴!杨絮之情,何以言爱?相信任何人的话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相信你这样的女人。国家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割舍的?”欧仁怒道,和这个女人生活的每一天他都觉得无比恶心,却不能流露半分厌恶;这样的无奈刺激他早已难以忍受。 “是!我是坏女人!我对国家不忠!对丈夫不忠!对情人不忠!我该死!可是,你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什么好事!沃尔夫冈和康德是怎么死的?你以为你能瞒过众人?你在打容泽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欧仁陡然暴怒,狠狠扼住黛娜的咽喉。 “你杀了我啊!呵呵!”黛娜的脸上露出早已疯狂的笑容,“你那么鄙视我?我承认,我是□□,我人尽可夫,可是你也不会比我干净半分!你是□□的丈夫!手上沾满爱人亲人的鲜血,背信弃义妄图陷害盟国,我们还真是绝配!” “啪!”清脆的耳光落在黛娜脸上,然而她却笑得疯狂,“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哈恩的消息吗?呵呵!我早已让他离开迪奥,只要他在,夏彦公爵就会知道你的阴谋!” “你这个贱人!”欧仁再也忍不住,拔出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怒吼:“快说!他究竟在哪?不然我毙了你!” “枪毙我?”黛娜脸上闪过一丝狠绝,“那你就开枪!你这一生和苏菲早已无任何可能,如果还不能青史留名,恐怕会生不如死。我失去性命,你痛苦一生,人生真的很公平!” “你!” “别挑战我的底线,别以为你还有价值我就不会杀了你。” “事到如今我还需要怕死吗?”黛娜眼中闪过绝望后的摧枯拉朽,“我告诉你,是我秘密派人把你所有部署告诉西法,如果没有容泽,你早已是阶下囚;也是我让雷诺不抵抗,想让你成炮灰!既然留不住人,也留不住心,那么你就把命还给我!” 她的话音刚落,就是一声枪响,守在监狱外的迈克被这突如其来的的枪声吓的一惊,他连忙走进去,黛娜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写满了绝望、愤怒、不甘、哀怨。迈克从未想到一个人的脸上可以有这么多的表情。就这仅有的灯光,他根本看不清隐在黑暗里的人表情。 审讯室一片死寂,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欧仁淡淡的声音,“走罢!尸体扔出去喂狼。” 那声音虽淡,却听的他头皮一麻,该有多恨,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虽然知道他们夫妻同床异梦,可怨毒到这般早已超出想象。 第36章 林顿 苏菲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眼拿起床边的闹钟,居然还是凌晨两点。她正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门突然就被打开了,她吓的连忙钻进被子里。 “苏菲,是我!”来人居然是夏彦,他似乎几个通宵没有合眼,眼球上已有淡淡的血丝,看上去十分疲倦。 他身着军服和黑色的长及膝盖的呢大衣,军帽上银色的橄榄枝绕雄鹰的徽章分外醒目。这样的深夜,这样正式的着装肯定意味着发生什么大事了。 果然,夏彦坐到她的床前,“苏菲,先别休息了,立即收拾好行李随我去迪奥?”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苏菲有些措手不及,“我为什么要随你去?” “现在来不及向你解释,上车再说。”夏彦说着打开苏菲的衣橱,拿出皮箱开始替她整理。苏菲眼见他以军人的雷厉风行迅速整理好东西,又迅速的将自己带上车,干脆利落由不得自己选择。 她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夏彦道:“去迪奥是为了见林顿—你的哥哥。” 林顿?苏菲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夏彦知道自己是西法人,可是和林顿的关系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您在说什么?沃尔夫冈才是我的哥哥。您是不是记错了。”苏菲开始装糊涂,如今大战在即,就算感觉夏彦对自己有好感,也万万不敢冒这个险。 “别隐瞒了,是林顿派人来找我。” 听到这里苏菲顿时放弃了心中任何抵触,想起当日在城堡的匆匆相聚,似乎早已恍如隔世。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也不知道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等等,去迪奥见林顿,苏菲扑捉到夏彦话里最后的含义,难道西法大军已经攻陷了迪奥?那么容泽的军队呢?她不可思议的转头,露出探究的目光。 “西法开辟两条战线想攻陷迪奥。林顿是西路军的统帅对抗雅迪斯特海军舰队,桑德负责陆地进攻。目前战局僵持不下。”夏彦说到这里顿住。 “雅迪斯特海军舰队不是败了吗?怎么会僵持不下?” “欧仁发动八月政变,杀了雷诺,全面接管迪奥军权。如今雅迪斯特海军舰队的统帅是他。”夏彦缓缓说着。 苏菲猛然悟出什么,她焦急的问道:“是不是哥哥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你先冷静的听我说。欧仁在海上埋了很多水雷,西法的舰队受到严重损失,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林顿派人秘密见了哈里斯,要求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苏菲整个人都快晕了,难道又是和当年沃尔夫冈一样,匆匆诀别,天人永隔?林顿不惜暴露和她之间的关系也要见她最后一面,这其中的隐含意义是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这样相信夏彦,按照如今的局势,西法进军很不顺,如果夏彦以她的性命相威胁,林顿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菲几乎可以肯定,容泽绝对有西法的间谍,而且这个人非常了解她和夏彦的关系。只是这个人是谁? “沃尔夫冈如今下落不明,我不能让你和林顿也是如此。”夏彦焦急的说着。 苏菲却听不进去半个字,她的耳旁嗡嗡作响,心中恐惧愈甚。虽然不曾在一起生活,可是看得出来林顿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原本打算回不去自己的世界,至少可以和名义上带有血缘的亲人呆在一起,难道这一点奢望也要落空吗? 夏彦见她情绪不佳,也不想和她多说。两人一路沉默着,也不知开了多久,夏彦将车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旅馆前,打开车门,苏菲才恍然回过神来。 “到了吗?” “没有,现在天色已晚,今天过不了容泽边境。休息一下明天再出发。”夏彦说着将苏菲拉下车。 这里是卡塔小镇,夏彦有印象,距离容泽和迪奥的边境已经不远,当年从暴乱中救起苏菲就曾在这里路过,只不过当时她的情况太危险,所以并未在卡塔多停留。 小镇很小,赫斯前后找了一遍,居然只有一家小旅馆,而且环境也不好,不过夏彦似乎对旅馆很满意。 “越糟糕的环境越不容易被发现。”夏彦拿下后备箱里面的皮箱,低声解释。 旅店的老板脾气不好,整个人显得很烦躁,订旅馆时,老板已很是不耐烦,说话几乎没一句是好语气,看的赫斯很是憋屈。 夏彦似乎心情很好,言语间也是极尽谦恭,“老板,您看我太太怀孕了,能不能给我订一间最好的房间?”他边说着边指了指苏菲。 从未见过公爵这副表情,赫斯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苏菲也被他突如其来这句话弄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板见他这般,也不好意思再语气不善,立即吩咐店员带他们去最好的房间。夏彦走过去扶着苏菲,笑道:“夫人,上楼小心。” 气的苏菲狠狠掐他的胳膊,他却依然淡笑,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老板见状,也和气了不少,当下笑道:“夫人,您真是好福气。南来北往的人我见了不少,但是像您丈夫这般的确少见。” 苏菲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虾,面上却还得应着;老板见他们三人上楼,顿时换了一副神情,颇有深意的目送三人上楼的背影,显得神秘莫测。 夏彦进了房间,立即迅速检查四周的环境,弄得颇像前世的谍战片。 “公爵,此事一直是秘密进行,您无需太紧张。”赫斯对自家公爵这种过度的小心很是不理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段时间总感觉不那么踏实。”夏彦淡淡道,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旅店的老板你查过吗?” “这家旅店的老板名叫勒夫,七年前就来到了卡塔镇,一直在这里开旅馆。为人脾气暴躁,但还算仗义。”赫斯立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报告。 “七年前?”夏彦眉目微蹙,记忆中七年前迪奥也发生过一次不大不小的叛乱,只不过被军队强行镇压了。当时容泽政府采取了一种宽容的态度,基本默许难民和叛逃的士兵进入境内,最后是在迪奥政府的强烈要求下,才封锁边境线。 房间很乱,透着南来北往的气息,床下还隐约可见被客人丢弃的破靴子之类的东西。苏菲不由得皱了皱眉,“既然是旅店,老板为什么不打扫?” “夫人,这里离容泽和迪奥的边境不过一百多公里,南来北往的商人太多,许多商人会选择在这里露宿,常常是客人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要求进驻;估计老板也习以为常了。”赫斯小心的解释。 苏菲被那句夫人弄的颇为不自在,不过是夏彦的要求,赫斯也没有办法,“这里人很多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房间空着?” “现在是因为战争,商路中断;以前商业很繁华,不像现在这般凋零。”夏彦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神情中多了些许沉重。 自古战争带来的创伤都是难以估计的,可是维京人分裂多年,各国各自为政或者依附大国而存在,想要统一必须诉诸武力。可如今统一尚未完成,便是外敌入侵,看来有些事情也必须尽早和她说了。 “苏菲,”夏彦转过身,拉着她走到窗前的木桌旁,“你先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菲见他神情慎重,也并不抗拒他拉着自己的手,顺从的坐下。 “你或多或少知道如今的局面,迪奥和容泽联手共同对抗西法,而你哥哥是西法海军元帅,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国家而战,谁都不可能保证不死在战争堆里,所以——”夏彦顿了顿,“如果有一天,林顿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定要原谅我。” 苏菲听他说这话,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是林顿出事,不是欧仁或者他呢? “公爵,你何以肯定败的一定是我的哥哥呢?”苏菲沉吟片刻道。 夏彦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丝苦笑,“苏菲,你知道吗?我一生从未像这般难以抉择过。为了维京人,我必须对西法宣战;可是我真心希望你的哥哥不要死在战争堆里。” 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苏菲霍然起身,紧张的问道:“公爵,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否则你为何认定哥哥一定会败。” “不是知道什么,只是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每靠近战场半分,这样的预感就越强烈。不过我答应你,尽量让容泽军队阻拦你哥哥,尽我所能保证他的安全。” 第37章 火锅 天色缓缓暗了下来,黑夜即将来临,天空中布满了乌云,似乎要摧垮这座边陲小镇。夏彦站在窗前看着暴雨即将来临前的天空,心情莫名的压抑。 “公爵,关上窗户吧!似乎要下暴雨了。”苏菲也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越接近迪奥,夏彦似乎就越心事重重。 “恩。”夏彦关上木窗,将壁炉里的火烧的更旺,顺手脱下自己的呢大衣,苏菲顿时开始结巴了,“公爵,您……打算——” 她的话没说完,夏彦便心领神会,“当然,我们是夫妻。”说着他便朝苏菲走过来,苏菲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你在想什么!”夏彦微微有些恼怒,“我们是夫妻,不住在一起,你让别人怎么想?” 苏菲一愣,呐呐的道:“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 夏彦脸色一僵,这才发现这个问题,“我睡地上,你睡床。” 苏菲看了看地板上隐隐的潮气以及壁炉里渐渐暗下去的火苗,终是不忍心,“公爵,要不,这样——” 她顿了顿,“您把床和桌子拖过去靠近壁炉,再放一些炭,将就着睡一晚如何?” 夏彦立即领悟她的意思,房间里的桌子和床差不多高,刚好可以拼一张床,“好,”他当下也不多说,开始拖床。 床是欧洲式的风格,看起来并不轻,苏菲刚想过去帮他一把,就见他易如反掌的轻松移动看上去沉重的楠木床,当即很是诧异。 夏彦并不是看上去很健壮的人,看上去比较清瘦,可没想到拉动笨重的楠木床居然如此轻松。 “连这也觉得惊讶?”夏彦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一样,“我可是军人,拖动楠木床算什么。” 他的语气平淡的带着丝丝不屑,好,你强,你是超人,苏菲心中暗自腹诽着。他动作神速很快便将床和桌子摆好,铺床、摊棉被,一套动作下来竟然是行云流水般顺畅。 容泽虽然多年来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可是边境小规模的战争却是从未停过,看夏彦架势,估计容泽军队的战斗力应该不会低。 “好了,你睡里面。”夏彦边说着,边绕到壁炉旁打开放木炭的框,将木炭沿着壁炉放置。 苏菲好奇了,“公爵,您怎么不直接扔进去?” “这段时间阴雨绵绵,这些木炭受潮了,如果现在放进去,估计你今晚想睡着也难了。” 苏菲没有说话,她来自现代,一个文明许多,早已开始弱化阶级的社会。可是她这个普通家庭的女儿却万万想不到这些。他一个位尊权高的公爵却能这般细心,想来少年时代过的必是艰辛。 壁炉里的火熊熊燃起,虽然了解夏彦的为人,苏菲还是尽力缩在一个角落。 “你这样,今晚还能睡着?”夏彦笑道,“别靠壁炉太近,否则一不小心,你就会成为一只烤熟的小肥羊。” “你才是小肥羊。”苏菲嘟囔着回敬他。脑子里却开始神游太虚,前世著名的火锅店,美味的锅底,牛肉、羊肉、小菜……开始流口水了。 “你想什么呢?” “美味的火锅。”苏菲没过脑子,随口回答。说完这才想起如今的处境,对着夏彦这样完全不了解中国菜的人,哪里懂什么是火锅。 果然,“什么是火锅?”夏彦顿时对这个起了兴趣。 “呃……”苏菲开始头疼了,“火锅就是……,这样和您讲吧,在战场上不是常常有士兵将整只羊杀了以后,煮了吃吗?那个就叫火锅。” 黑暗中夏彦蹙眉了,那叫火锅吗?士兵吃熟食很多都是战争结束,战争时哪有时间去煮这些东西;战争的残酷性就在于,很多时候,你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去做许多事情,死亡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 “你管锅叫火锅?”夏彦还是没明白。 “嗯……,也不是,如果锅可以更小一点,只切一点牛肉,再配上一些蔬菜,炉子上生小火煮了吃,那个就叫火锅。” “九州帝国的菜?”夏彦敏感的发现难以沟通的原因,也许只有强大如斯的帝国,才能让士兵安然如斯的这样用餐。 “嗯,幼年时听哥哥提过一次,可是没有真正吃过。” 她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怀念和向往,似乎在缅怀着火锅背后美好的过去。夏彦心中一动,随即承诺:“这个不难,见完你哥哥,回到容泽,我保证你可以吃到。” 苏菲顿时语噎了,大哥,你以为火锅就是丢几块肉和菜一煮吗?最重要的是火锅底料,中国那些火锅底料就算找遍容泽也很难找到,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呃,公爵,火锅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怎么难?”夏彦脸上颇有不悦,虽说菜系差异很大,可是要找齐那些食材对他而言易如反掌,这般不相信自己? “难找的不是食材。”苏菲心知他为何不悦,赶紧解释,“火锅美味的原因在于锅底,如果没有好的味品,很难熬出那样的味道,而煮火锅的那些味品不适合在寒带生长。” “既然你这般回味,自然是吃过,既然这个世界存在,那我保证你可以吃到。”夏彦淡淡道。 苏菲终于在这样的执着的坚持面前败下阵来,“好的,我期待您的火锅。” “不会让你失望的。”话刚落音,苏菲只觉得自己身上一凉,棉被被抽走了;紧接着一床的棉被飞了过来。 “我不喜欢睡很冷的棉被。”夏彦淡淡抛下一句话,留给她一个侧脸。 苏菲被气得够呛,一个大男人居然有这般严重的王子气,还居然要一个女人替他暖被子;摸摸刚扔过来的被子,软软的很舒服,也很厚,盖在身上更暖和。苏菲心念一动,难道…… 边境的气候更寒冷,特别是昼夜温差;到半夜,睡梦中的苏菲摸到一个温暖的东西,立刻不由自主紧紧抱着,唯有如此才能减轻身体的寒冷;多年的行军经历让夏彦在苏菲蹭过的那一瞬间即刻醒来,可是紧接着就被人如同章鱼般紧紧抱着。 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如此,多年的军人生涯,早已习惯一个人警觉着安睡,任何想要靠近他身侧的人都会瞬间被格杀;可是眼下有这么一个软软的小东西紧紧抱着自己,叱咤风云的军人只能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夏彦小心的捏她的手,手很冰凉,似乎是很冷才靠过来;这女人怎么体质这么弱,明明给她的是最厚的被子,怎么还冷成这样;夏彦小心的把她圈在怀中,苏菲似是感觉到温暖,整个人也不颤栗了,窗外北风呼啸卷起漫天的雪花,吹的窗棂吱吱作响,夏彦的心却从未有这一刻这般宁静。 清晨醒来便对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苏菲被吓得不轻,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公爵,您……怎么……” “昨晚很冷,我见你瑟瑟发抖,所以——”夏彦尽可能淡化事情本身。 “哦”苏菲悬着的心总算落下。窗外下了一夜的大雪,此刻已是一片银白的世界,夏彦推开窗户,雪光刺得苏菲眼睛一阵生疼。 “吃完早餐后,我们就要赶路了,否则今天过不了边境。” “好。”苏菲掀开被子,快速行动起来,这一路上她心中的疑问太多,实在想不明白林顿为何在两军交战如此激烈的时候要求见她;她更怕的是自己另外一个猜想成为现实,就像很多前世的电视剧一样,多年未见的兄长临终将自己的家人托付给唯一可以信任的亲人。 赫斯的执行力一流,吃完早餐,走出旅店,苏菲这才发现昨天的车早已换了,换上一台类似前世的铲雪车,只是外观设计要简陋些。 “这种车适合雪地,估计你没见过,最近刚设计出来,现在还没达到量产。”见她有些迷惑,夏彦笑着解释道。 感情我是小白鼠,刚设计出来的车就敢来开,就不考虑安全性的问题吗?苏菲不由得微微蹙眉,开始担忧翻车的可能性。 “怎么了?” “公爵,您就不担心安全性?”苏菲艰难的吞吞口水问道。 “这是我设计的车,自然安全性早已考虑。”夏彦淡淡道,说着走上前,将苏菲的围巾解开,又重新将她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雪地里风大,围巾尽量裹住脸,防止冻伤。” 雪地车的速度和小汽车比快了很多,上车后,苏菲便在羊绒毛毯的温暖中昏昏睡过去,一觉醒来早已过了边境。 迪奥虽然战乱不断,可是因为和容泽接壤,边境还算安宁,如今大战爆发,很多难民纷纷涌过来,虽然容泽政府早已下令封锁边境,可是迪奥的难民还是大批量涌过来,苦苦等待机会逃入容泽。 第38章 雪屋 越靠近边界,苏菲越感觉到战争形势的严酷。路上随处可见突破边境封锁逃过来的难民,和当初在电影院看1942里的场景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区别在于天气更为严酷。鹅毛般的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饥民队伍中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人倒下;苏菲看着这一幕就想起当年逃难的情形,不由得眼眶就红了;就算这批难民中有人能活下来,那最终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战争就是这样,军人拼死奋战,却还是保护不了家人的安全。”夏彦看到这一幕,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说出的话却是感慨万千。 “少年时代参军,目睹了太多的无能为力。许多战友怀着保护家人的愿望参军,可到死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所想保护的家人早已不在。” “这也是我为什么想要统一维京的原因,如果一个民族长期分裂,那么便会给外族可乘之机。如果维京人最终完成统一,那么便是一个强大的帝国,谁还有这个胆量来发动战争?” “战争是为了最终的和平。”苏菲看着难民,心中感慨万千。 夏彦颇为意外的侧头,淡淡道:“如今的贵族女子很少有国家大义的思想,看来沃尔夫冈把你教的很好。” “嗯,他是好哥哥。”谈及兄长,苏菲脸上浮现一丝幸福的微笑。 “那林顿呢?如果不介意,能和我说说他吗?”夏彦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您不知道吗?”苏菲很是吃惊,夏彦是一个消息很灵通的人,难道林顿的保密工作做的如此周全,让容泽的间谍都无法探知? “对于你的事情,我不想再从第三人口中听说。只想听你说,如果你不愿意讲,我亦不会勉强。” “如今对您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和林顿同父异母,当年父亲在海上遇险,被我母亲所救,后来就有了我。林顿的母亲早逝,父亲另娶的贵族女子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从小对兄长没有丝毫温情。我母亲去了西法后,对林顿疼爱有加,林顿也视她如亲生母亲。可是因为门第和贵族身份的问题,母亲最终抑郁而终,不久父亲也心痛而死。林顿便开始和继母争权,为了怕波及我,才把我托付给康德夫妇。” “我的出身在门第森严的西法是得不到认可的,即使权力大如林顿,也没办法为我取得一个贵族身份,可迪奥不一样。他让康德先生收我为养女便是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我一直好奇那一晚,沃尔夫冈为何带你来见我。” “你是指在迪奥时,您绑架林顿那一次?”苏菲问道。 “嗯。” “我自然要来,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不过当晚我真的以为您会杀了林顿。”苏菲想起总总过去,脸上浮现一丝微笑。 “当日,请林顿过来,一则是试探他的身份,二则是想入主康德银行,扩大和西法的贸易。西法和维京人敌对多年,却唯独对康德银行例外,我怎能放弃这个机会?”夏彦淡淡道。 “恩”苏菲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心照不宣的回避初始的那一次欺骗。 夏彦却不打算放过她,揶揄道:“不过你的演技的确不错。” “那是我的兄长,不惜一切代价我都会救他。”事情全部说开,苏菲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当初无法说出口的话,如今也没有任何顾虑。 夏彦没有再说话,脸上的表情如昔冷峻,看不出在想什么。苏菲仔细想了想,也没觉得自己有说错话,便试探的问道:“您怎么了?” “苏菲,你很幸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至亲没在权欲中迷失,这样的人生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夏彦淡淡道。 想起他那堪比中国古代皇族争斗的家族,苏菲确实找不出任何话来安慰他。 “如今的您的位高权重,很多人亦很艳羡,不是吗?公爵。”苏菲无法,只得这样说。 “恩,当然;不过苏菲小姐,你也不必同情我,我还有一个家人。”夏彦似是对那一段血腥的过去早已不在意,提及那位不知名的家人,眼中居然有了丝丝暖意。 “是吗?”苏菲很是诧异,“那为何我从未在城堡见过?他不和您住在一起吗?” 夏彦深深看了他一眼,将她的呢大衣拢紧了些,淡淡道:“你哪来这么多好奇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夜色再次慢慢降临,苏菲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只觉得寒风愈盛,暴雪肆虐,窗外一片混沌,可见度几乎不足两米。她不由得担心夏彦制造的车的性能,现代社会的铲雪车常常都会因为雪太厚而坏掉,更何况是这样的暴雪。 车走了一会,只听‘咔’的一声,车忽然停下来了。苏菲长叹一声,讨厌自己的心中那些念头。 “怎么回事?” “公爵,似乎是车坏了。雪太大车陷在里面了。”赫斯转过头道。 夏彦推开车门,雪地车的车*部分已经陷在雪地里。“该死!”他怒骂了一句。 “怎么了?公爵,是车不能走了吗?”苏菲探出头问道,然而刚伸出头,肆虐的狂风便打在脸上,割的她生疼,她不由得把脑袋朝后缩了缩,这完全是堪比西伯利亚的严寒。 “恩,要徒步走,否则我们会冻死在这片雪地上。” “哦,好,我下车。”苏菲说着双脚就欲迈下车。 不料夏彦一把抱起她,惊的苏菲忙道:“公爵,您这是干什么,我自己能走。” 夏彦也不理会,单手替她笼紧呢大衣,“雪太厚了,你没办法走。把大衣裹紧,小心冻伤。” 夏彦说完也不顾她的反抗,自顾自的前走。雪很厚,夏彦已经算身材高大,可也快没过他的膝盖。雪地里跋涉艰难,夏彦速度也慢了许多。赫斯几次欲前去帮忙,可是碍于是苏菲,只得作罢。 走了许久,前面依稀才见一座小木屋,在风雪交加中摇摇欲坠。 “看来,我们今晚只能在那里勉强一晚。”夏彦道。 “公爵,我去看看房子里有没有人。” “不用看了,这里应该曾经是护林人的临时住所,不过如今迪奥动乱,恐怕人早已逃难了。”夏彦淡淡道。 三人很快便走到了木屋,夏彦推开门,房间里很凌乱,几件简单的家具乱七八糟的仍在地上,地上已有些泥泞,看得出已有些时日没住人了。 “苏菲,你先休息,我清理一下房间。”夏彦道,随即又吩咐赫斯去找一些松枝。 “公爵,用松枝生火恐怕不太容易,雪下的太大,不容易点燃。”苏菲想起前世春游时燃烧松针的总总痛苦,加之目前的恶劣天气对生火很持怀疑态度。 夏彦颇为好笑的瞧着她,“苏菲,你先坐一会,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他们常年行军战争,这样恶劣的天气对她这样的人或许严酷了些,但夏彦和赫斯自然是见得多了,自己这些担心恐怕是多余的。 不一会赫斯就背了两捆松枝回来,只见他动作娴熟的将一捆松枝碾碎铺在地上,又细细洒上松针。苏菲有些疑惑,便问道:“赫斯先生,您为何将松枝碾碎?” “苏菲小姐,这是您的床铺,否则您今晚肯定会冻伤。”赫斯笑道。 “那你们?”苏菲没想到这些是给自己的,心里颇有些感动。 “我们都会有,迪奥和容泽太冷,行军时通常采用的就是这种方法。”赫斯解释道。 说完他又出去了,不一会又扛回几捆松枝,还有几只山鸡,这样忙活了几个小时,夏彦终于将房间固定好,赫斯也不知采取什么方法燃起火堆,苏菲顿时觉得暖和不少。 赫斯背对着夏彦,快速的将山鸡开膛破肚,洗干净切成几块就递给夏彦。 夏彦顺手就递给她,苏菲顿时一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夏彦一见她吃惊的表情,立即明白过来,“火锅?”他试探的问道。 “呃……,不是,”苏菲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是说,如果不饿,可以烤一下吃。” 夏彦顿时哑然失笑,行军时通常要以最快的速度用餐,很多时候都是直接生吃,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让他都忘记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贵族少女。 他正想处理一下,却不由得开始犯难,他是公爵,不是生吃就有厨子跟着,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野味,夏彦把目光投向赫斯,赫斯愣了一下,接过递过来的山鸡,开始犯难。 苏菲看出对面坐的都是两个只吃不做的人,当下颇有些好笑,她接过山鸡,用松枝串起来,洒了一点细雪(盐,容泽称细雪),很快山鸡就被烤的开始流油,房间里阵阵飘香。苏菲的食欲也开始复苏了。 “来,公爵,您吃鸡腿,赫斯副官都切的看不出形状了。”苏菲笑吟吟的将烤熟的鸡递过去。 “怎么样?公爵,味道不错吧?”苏菲颇有些得意,想当年她可是烧烤能手,这里虽然环境差一点,味品少一点,可是火候她可是掌握的很好。 “恩,不错。”夏彦脸上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只鸡腿也给您。“苏菲见他胃口似乎很好,便将另外一只鸡腿也递过去。 “这鸡腿的烤法不像其余部位,腿的肉很厚,需要掌握火候,最好在烤之前破开,洒上细雪,这样的味道才能进去。”苏菲兴致勃勃的说着。 夏彦慢慢咬着鸡腿,淡淡道:“你怎么知道烤鸡腿?” 烧烤之类的事情被视为低贱的事业,很多贵族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干这样的活,他可以理解她会做各式各样的菜、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可是康德家族无论多么疼爱女儿,都不会允许她做这些事情。 苏菲顿时领悟夏彦这不紧不慢中隐藏的深意,当下颇为后悔自己多嘴的行径。 “逃难的时候见过,所以就记住了。”她淡淡道,这是最能让夏彦止住问话的方法。 果然,夏彦的手顿了一下,眼中浮现丝丝歉意,“你真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苏菲笑了笑,没有回答。气氛顿时沉默下来,每个人都自顾自的吃着烧鸡,唯恐触碰某些不该碰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我文的妹纸,今天才留意到下面有人骂我,我想此后这样的事情一定还会有,请各位妹子不要在骂我的话后面回帖。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拦不住,但是写自己喜欢的东西是我的自由,无论写的是好还是坏。那些骂我的人,是不用在意的人,因为真正想提意见的人是会合理的表达自己看法的人。所以以后看到类似的留言,请各位妹子直接无视。夜雪在这里谢谢大家! 第39章 故事 赫斯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快速吃完,就托辞回到侧屋去休息。小屋在熊熊的火堆里渐渐暖和起来,苏菲默默躺在火堆旁不远处赫斯特制的床榻上,厚厚的松针软软的,加上铺在上面的被褥,和当年苦难的逃难生涯相比,苏菲顿时觉得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能有这样的床榻的确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重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大脑,沃尔夫冈、欧仁、夏彦、林顿。 “睡不着?在想什么?”虽然是黑夜,夏彦却像能看清楚她似的。 “没想什么。” “那瞪着大眼睛干什么?想欧仁了?”夏彦戏谑道。 “嗯?”苏菲诧异了,想不明白此刻他为何忽然提及欧仁。 “唉!苏菲,我一直很关注你,你不习惯和男人接触,博学多才却不谙世事,总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欧仁从未在你的生命中扮演过恋人的角色。” 苏菲心中顿时一动,夏彦果然精明过人,当年迪奥盛传康德小姐与欧仁上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是她如今的态度,就像雁过无痕一样。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夏彦的声音:“你别误会,我不是试探你,只当年在迪奥,我也曾耳闻你和欧仁上尉的总总过往,所以问问,当然,你不愿说我不会勉强。” “公爵,如果我告诉您,欧仁喜欢的不是我,您信吗?”苏菲淡淡道,虽然无法说出重生这个事实,但这些说了也无妨。 “嗯?”夏彦诧异了。 “他喜欢的不是我,我只是因为长相酷似他的当年恋人,让他产生错觉,才会有您遇到的那一幕幕。” “至于您说的那些绯闻,多数是以讹传讹,就像他和黛娜夫人的传闻一样。”苏菲慢慢解释着。 她这些话说的很模糊,但夏彦敏感的意识到,她并非是为了隐瞒自己和欧仁的什么过往,似乎另有隐情,他决定再从侧面问问,如果她不愿意说,那么他就此作罢。 “苏菲,你知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夏彦问道。 “不是当年在叹息桥吗?”苏菲疑惑了。 “不是,是在一家餐厅,你把熏肉泼到我身上,我误以为阿尔弗雷德上尉是你的男友,还记得吗?”夏彦淡淡道 苏菲忽然想起似乎在很久以前,和阿尔弗雷德吃饭时有过那么一次,只不过当时那人带着黑色的羊绒礼帽,看不清表情。 “后来在监狱门前,我又遇见了你。“夏彦淡淡道,“可见我们很有缘分,不过每次遇见你,你不是生气,就是伤心。” “公爵,”苏菲顿了顿,“当年我哥哥为了不让欧仁追求,特意介绍阿尔弗雷德给我认识,后来甚至把他关在监狱,这一切早已让欧仁对康德家族深恶痛绝,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去因为哥哥的事情找他的原因;那一次您见到我就是因为他被关进监狱,那时,我很清楚是哥哥和阿尔弗雷德在陷害他,可我和他并未有任何关系,我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所以才去监狱。”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迪奥会流传我和他的各种版本的故事,但真实的事实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山盟海誓和花前月下;所谓的苏菲小姐殉情事件,其实也只是我起了玩心,想爬城堡玩,结果摔下来。但到别人口中,就成了故事” “而我也成了听故事的一员,被那样的百折不回的深情打动;多年后,故事的主角告诉我,所有只是故事而已,是不是很戏剧性?”夏彦的声音是说不出的轻快,似是卸下心头某些负担。 劳累了一天,困意渐渐来袭,苏菲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清晨,被夏彦摇醒。 “苏菲,醒醒,我们得马上赶路。” “这么急?”她揉揉惺忪的眼睛 “恩,战争局势不明,我们要在真正大战来临之前赶到,否则难保——”他的话没有说完,苏菲却很明白他未说的意思,也更加担心兄长的安全。 木屋外的狂风飞雪越来越肆虐,小木屋已经呈现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房顶不停的吱吱作响。 “快走,暴雪就要来了。”夏彦说完就拉开门,带着她走入漫天飞雪。劲风割的她满脸生疼,扑面而来的雪花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越往前走苏菲越感到触目惊心,半尺深的大雪,居然还能看见死尸,有军人也有普通人,都是迪奥的难民,可想战争的惨烈程度;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长久以来忽视的问题,夏彦也是维京人,如果容泽参战,那么哥哥还有胜算吗? 沃尔夫冈的话还历历在目,当年反对欧仁和真正苏菲的理由不是阶级对立,而是国家对立;可如今她也必须面对这个问题,如果容泽参战怎么办? 完成维京人的统一是夏彦的理想,他断然不可能为了什么去放弃,可是林顿呢?如果西法对维京人的战争失败,作为海军上将,还有何颜面面对故国。 但是为何夏彦会送自己去见本就是敌人的林顿,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西法的胜算没有那么大,也许是自己过高估计了发动战争的一方。 “公爵,林顿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夏彦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眉目间总总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我不知道,只是他不惜暴露和你的关系,也要见你一面,我想情况不那么乐观。” “你不能打听到什么吗?” “哈里斯最后一次见到林顿派来的人时,西法舰队前方部队因为水雷严重受挫。容泽的军队目前大部分调往西海岸边线阻击赫斯,目前我所知道的就是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你的兄长似乎在等什么,西法舰队目前并未进军。” “哦,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迪奥?” “一天的路程,前面马上就是边境线。” 苏菲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昔年逃难时,她几乎在边境线上九死一生,如今想起母亲的惨死,完全就是噩梦,对这个地方恐惧太深,她选择性的闭上眼睛,只求尽快离开。 再次醒来时已经早过了福克森郡,四处都是小规模的骚乱,时不时还能听见小规模的枪战。 “公爵,迪奥的军队不是应该在抵抗西法吗?怎么会—?” “欧仁虽然政变成功,但还有小部分旧贵族的势力并未完全清除。”夏彦解释道。 “这些全部是叛军?” “恩,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是西法的军队。”苏菲说,神情却浮现一丝担忧。 夏彦却错解了她的意思,在为欧仁担心? “你是不是对西法太有信心?欧仁并非一个简单的人,尤其是现在的欧仁。”他淡淡道,心中却对那个寒门出生的同盟者隐约升起一丝戒心。 苏菲没有继续问下去,如果夏彦都给出这样的断言,那么多糟糕的情况都不需要在意料之外。 “公爵,请让我和哥哥尽快见面。我不想在等了。”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如果再等,我怕和沃尔夫冈一样天人永隔。 这么久没有下落,她已经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祈求上苍不会在林顿身上重演。 虽然骚乱很严重,但是那些暴乱分子似乎没有任何想挑战他们的意味,苏菲不由得好奇,看来夏彦在最初就已经做好的安排。 车终于在一家不错的酒店前停下,“苏菲,林顿指定的目的地已经到了,今晚先入住。” “这里?哥哥指定的?”她几乎要头晕了,他实在是不明白林顿在想什么,如今暴乱频发,无论如何也不该选择这样树大招风的酒店。 夏彦仿佛洞彻她的心事,“苏菲,这样的酒店树大招风,最危险有时反而最安全。” “公爵,你说的没错,可是你这样的人一旦走下这辆车,我们想不被发现都难。”苏菲完全头大了,那样闪瞎人眼睛的外表,还想不被发现,想什么呢! “所以我们需要适当处理一下,”夏彦神秘一笑,弯腰从座位下翻出一包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苏菲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套套衣服,那些衣服的颜色很低调中庸,款式不新潮也不落后,完全符合中产阶级。 呃,是我多虑了,我能想到的问题,夏彦怎么可能考虑不到。 “你先换上,我们一起下车。” 苏菲戴上棕色的礼帽,将头发披开,又换上灰色的呢大衣,就像变了一个人;夏彦换上军绿色的大衣,又在自己脸上涂了一些黑灰,白皙的脸很快便暗沉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删内容了,妹纸们请见谅,入V前删除不必要的情节。 第40章 酒店 夏彦微微点头,径直下车,雪依旧很厚,他等在车旁,苏菲刚下车,就被他用大衣裹的严严实实。 “别说话,会有人监视,你扶着我,小心走,不需要太快。”夏彦借着给她裹大衣的时间,低声嘱咐。 苏菲也不担心,如今的他们就像一对普通而平凡的中产阶级夫妻,无论是衣着还是外观相信旁人都难以看出。 只是监视的人是谁?迪奥的旧贵族还是欧仁的人,她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熟知的历史没有任何帮助,一切全靠自己判断,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夏彦的立场,哥哥的立场这一切太微妙了。 赫斯很快便办理好入住手续,她化名露娜,夏彦则化名汉斯,是一对从事皮革生意的夫妻;居然连身份证明都有,苏菲不由得感叹赫斯办事的速度。 套房很暖和,壁炉里烈火熊熊燃烧着。 “你在想什么,从出发到现在,你一直心事重重,有疑惑?”夏彦边脱衣帽边问。 “我在想林顿和公爵你。” 夏彦的手顿住,沉默片刻才问:“为什么?” “公爵,林顿是一个谨慎的人,不到不得已不会告诉您我的真实身份,可是除了这个不得已,他为什么会那么笃定您不会伤害我呢?” “这——,我也不清楚。” “还有,您与欧仁是同盟者,为何要帮助一个外族?” “苏菲!”夏彦忽然截断她的话,“我送自己的爱人来见兄长最后一面,有何错误?” 苏菲的脸顿时惨白,她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话,只是这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夏彦看着她脸色惨白,语气终于缓和下来,“苏菲,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得到的最后消息是林顿受了重伤。” “林顿怎么会受重伤?公爵,论国力迪奥怎么可以与西法相比?两面夹击之下,即使有容泽军队参战,欧仁恐怕想赢哥哥也不会那么轻松。” “你既然能想到这里,难道想不到下一层?”夏彦无奈的问道。 苏菲终于醒悟,所有西法必胜的前提是建立在西法两路军力密切配合的基础上,可是桑德真的会和哥哥齐心协力吗?还是本来参战就是圈套? “您的动机呢?”沉默良久,苏菲终于问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疑惑的问题。 容泽的军队本来是对付桑德所属的西法军队,如果桑德故意不进攻,故意给迪奥军队时间,那么容泽的军队又是什么态度。 “西法不进攻,容泽便不会进攻。我的目的很简单,不让一个外族踏入维京人的领土。” “那您如何完成你盼望的统一?”苏菲淡淡的问。 保护迪奥人不受外族入侵?给迪奥人生存的空间?在自己统一的道路上埋下永久的隐患?她可不相信夏彦是这样的人。 “我帮助迪奥抵御西法的进攻,不过是为了卖给欧仁一个人情,为日后的和谈作铺垫;可是如果迪奥最终拒绝我提出的要求,那么便是战场上一决高下。” “我给每个人机会,但如果作出错误的选择,那么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夏彦冷冷道。 苏菲心中一惊,这次才是真正的夏彦,无论怎么看上去无害,内心始终有那种凌厉冷酷的一面。 “您安排我尽快见哥哥,我要让他撤军,尽快撤军!”苏菲无奈的说,这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这场战争最终会将西法逼入死角。 次日,苏菲醒来时,夏彦早已不在;想起昨晚他和赫斯策划如何去见林顿的路径是,苏菲就有些担忧,林顿既然定下这个酒店,自然是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如果夏彦还这般谨慎,难道是计划有变?匆匆洗漱完,在房中焦急等待最后的消息。 门外的长廊上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苏菲起身正想一探究竟,便听见敲门声。 夏彦回来了?她连忙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身着灰色的大衣,礼帽压的很低。 “你是?” “苏菲小姐吗?林顿公爵命令我来接您。”来人直接说明来意。 哥哥?可是夏彦呢?夏彦去了哪里?难道是没有遇见?她忽然对来人的身份起了疑心,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夏彦刚走没多久,哥哥便派人过来? 她下意识的后退,正欲关上门,来人仿佛清楚她的意图,伸手抵住,呢大衣敞开,腰间的枪露出来。苏菲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谁让你来接我?”她冷冷的问。 “您去了就知道。”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是不去的。” “那可由不得您,苏菲小姐,得罪了。”来人说完,扬手下劈。 苏菲顿时失去知觉,再次醒来却是在迪奥的旧居,房间纤尘不染,旧物完好如初。她瞬间明白是谁。 她想到这里,匆匆穿好衣服下楼,预想中的人早已等在那里,可是却是说不出的陌生。 来人听见匆匆的脚步声,缓缓起身摘下礼帽,礼帽下是一张憔悴的俊颜。 “苏菲。”声音抑郁而低沉,似乎在试探什么,带着些许犹豫和不确定。 “欧仁,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要去找夏彦。”她不想多耽误时间,林顿已经命悬一线,此刻她必须找到夏彦。 然而她没走几步,就被拦下,“就这么舍不得他?” 她回头对上欧仁满是怒意的脸,无法只得解释:“欧仁,我没有时间了,我要去见一个人!” “见谁?情人?” “欧仁!”苏菲终于怒了,“我要去见夏彦!这是我和林顿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 她说完就欲离开。 “不准走!”欧仁怒喝。 苏菲终于在那样的暴怒下停住脚步,她沉默片刻转身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怎么?你还想当年的事情重演?让我和林顿也如同和沃尔夫冈一样天人永隔?欧仁将军!” 欧仁终于在这样嘲讽的笑容下颓败,当年的事情就如同噩梦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不断回忆。 “夏彦是这样告诉你的?我杀了沃尔夫冈?”他冷冷的问,当年的事情他几乎是做的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被人知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可以否定吗?这些年我无数次拜托夏彦公爵打听哥哥的下落,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夏彦公爵打听不到的人,那么唯有一个解释就是这个人早已不存在!” “很好,既然他告诉你沃尔夫冈不存在,那么就让他追寻沃尔夫冈的脚步而去,你可满意?”铁血的军人忽然诡秘一笑。 “你什么意思?”苏菲敏感的扑捉到什么。 “你还不明白?看来这些年大名鼎鼎的欧根公爵也没让你变的更聪明。”欧仁冷嘲。 苏菲瞬间明白了什么,那些疑惑,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你派人伪装成西法的人去找夏彦?”她不可思议的反问。 “你终于还是明白了。”欧仁冷冷一笑,“可是欧根公爵就这么不禁试探,轻易背叛盟友,不惜去帮敌人!” 苏菲终于彻底领悟,可是夏彦是这么容易被骗的人? 欧仁清楚洞彻她心中所想,“你的情郎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被骗,可是如果传递消息的人碰巧和林顿的属下长相一模一样呢?” 苏菲再也听不下去,不由得潸然泪下,当初接到消息,夏彦定然调查过,可是关心则乱,不想沃尔夫冈的事情重演,他那么焦急的带着自己匆匆上路,否则依夏彦的精明,怎么可能上这样的当。 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苏菲不敢往下想,她颓然无力的坐在沙发上。 这样的行为却再一次激怒欧仁。 “伤心了?呵呵!”他冷冷的低笑,眼中却是刻骨的怨毒,“他在我和你之间作梗,早就该死!上帝都不站在他那一边,这样的巧合都可以实现,我才是维京人最后的统一者!” 苏菲终于被刺痛,此刻她不想再留什么情面:“你确定?欧仁,夏彦并未告诉我,哥哥已经死去,我更不清楚沃尔夫冈是被你所杀!但我很感谢此刻,你让我看清楚真面目!” “我真后悔当年应该让阿尔弗雷德杀了你!如果不是哥哥,你以为林顿和阿尔弗雷德会放过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 “夏彦公爵不过是为了让我见林顿最后一面,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铁石心肠?” “苏菲!”欧仁不可思议的回头,怎么也没法想象当年温柔的情人会像如今这般势不两立。 “当年在迪奥,我同情你这样平民出生的军人,希望这个国家能容纳任何一个国民的梦想,而不是像你这般求天无路,问地无门;可是我忘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在遭受不公和苦难后,会有怎样的反扑力,会怎样仇恨这个世界,会如何扭曲!” “沃尔夫冈同情你,害怕林顿出手,你最终性命不保,你的家人也性命不保!所以才把你抓进监狱,逼迫你放手,比阶级对立更残酷的是国家对立!可是你是怎样对待你的恩人?如果你真的爱过我,你杀沃尔夫冈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半分?” “我没有杀害你的父兄!”在这样的指责面前,欧仁再也忍不住反驳。 “你不杀伯仁,可伯仁因你而死!有区别吗?你能否认当年抓我的父兄除了打击贪污*以外没有报仇的原因?” 欧仁沉默了,他没法否认这点,当年年轻气盛,不想放过那一对毁掉他心中真爱的父子,可是却没想到那样一对看似盛气凌人的父子,却是自己生命中真正的恩人。 “还有夏彦公爵,如果不是他,当年我早就被你的好夫人杀死在迪奥边境!他无数次的救过我的命!他也是你的同盟者!带我去见林顿,只不过不想当年沃尔夫冈的事情重演!他何曾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同盟关系?” “别和我提他!”提及此生唯一敬畏的对手和情敌,欧仁却是满腔怒意。 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哀深深折磨着年轻的军人,如果没有他该有多好!如果没有他,我不会和心爱的姑娘分开!如果没有他,维京人最后的统一将是我来完成! 苏菲冷笑,“他是我半个亲人!当你对我的亲人举刀相向时,就是我和你势不两立之日,你给我记住!”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 欧仁一怔,随即眼中寒芒一闪:“既然是亲人,你就这么不顾惜亲人的性命?” “欧仁,你威胁我?”苏菲忽然冷冷一笑,“你别忘了,这个世界上可以威胁我的人还没有出生!要杀要剐随你!但你记住,如果林顿、沃尔夫冈、夏彦全部死去,我会用尽我的余生来复仇!” 欧仁终于在这样激烈决绝的话语面前退缩,当年一见倾心的姑娘,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这样激烈如火的真性情。自己错了吗?铁血的军人感到茫然,可是如果不是这般,自己能活下去吗?如果不靠仇恨,自己还能坚持到现在吗? 或许从一开始就用错了策略,机关算尽却忘记自己选择的是一个这样的恋人;如今终于见到心中无数次奢望的容颜,可是却是这样万般不是滋味。 想到这里欧仁就恼火,派出去的神射手虽然重伤了夏彦,可依旧让他逃走,这将成为很大的隐患,自己的每一步计划都成功,可唯独这一步…… 第41章 截杀 “好好看着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走出庄园半步!” 欧仁不想继续呆下去,如果再继续说下去,他几乎没有任何脸面面对昔年的恋人;他摔门而出,却见迈克踌躇的站在门外,显然所有谈话他已经听见。 “什么事情?”欧仁冷冷问。 “夏彦公爵还是没有找到,顺着血迹判断,大致的方向是他逃进雪域森林。” “雪域森林?”欧仁玩味一笑,“带着重伤还敢逃进雪域森林,他脑子坏掉了?” 迪奥和容泽将整个雪域森林一分为二,森林里野狼太多,所以两国几乎都没有派人把手森林里的边境线。但多年来也无人敢越过,原因很简单,森林里猛兽出没,想要越境几乎都是九死一生,就连迪奥内战爆发,饥民和逃兵宁愿对抗容泽的边境军队,都不会选择这样的逃亡之路。夏彦的策略是通过雪域森林逃回容泽吗? 做梦!军人冷冷一笑,“迈克,命令弗里斯带领一支突击队埋伏在雪域森林的边境,遇到人格杀勿论!” “将军!”忠诚的下属第一次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你有意见?”欧仁反问。 “欧根公爵身受重伤,又逃入雪域森林,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您这又是何必?毕竟他曾经不计代价的想要帮迪奥。” “什么时候你开始帮一个敌对者说话!你忘记了他十三岁时候的事情!”欧仁喝道,“当年欧根家族的所有人也认为他不可能活着回来!” “将军,何苦赶尽杀绝?我们都是维京人!” “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以为事到如今,夏彦会放过我?” 迈克再一次沉默,不可否认欧仁说的没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是他是真心敬佩那个盟国的统治者,虽然铁血冷峻,可是大气仁义,对所爱的人关爱有加,对同胞不计前嫌的帮助,胸怀宽广。只是究竟由谁完成统一有那么重要吗?年轻的军人第一次怀疑当年参军的初衷。 “可是如果这样,苏菲小姐还会原谅您吗?”迈克反问,“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用尽一生去复仇,这样的话,我为您感到害怕。” “迈克,既然你已经听见,你就该清楚,如今的她认为父兄之死全部因我,这件事情我没法解释,夏彦已经给他这样的想法,无论如何她是再听不进去半分。” “可是将军,当年在迪奥边境,苏菲小姐清楚那些一路妄图暗杀她的军人是黛娜夫人派出去,而不是您;这是最好诬陷您的机会,而且比起父兄之死,您更没有解释的余地,欧根公爵如果真想诬陷您,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迈克,你究竟想说什么?” “夏彦公爵不是卑鄙的人,您比我更清楚。中伤您和不伤苏菲小姐的心,我相信他会选择后者。”忠诚的下属表达自己内心所想。 作为秘密调查夏彦的最高执行者,每次看到间谍传回的一封封情报,他都没法不动容。那些对所爱之人的关爱,连身为忠诚如一的他都自叹不如;还有那些策略,那些对军队的部署措施,无一不让他敬佩;或许他曾经也想过在战争中消耗迪奥的实力,让迪奥再无实力主导维京人的统一,可是在民族大义面前,他却是个半分不退让的人,桑德虽然没有全力进攻,可是容泽军队进军神速,拦住桑德为迪奥军队赢得喘息空间确实不争的事实。 “迈克!”欧仁怒吼,他终于默默退到一边。欧仁扶额,心中一片混乱,是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即使明白,又能怎么办?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果推翻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那么过去的那些时光还有意义吗? 不,我不能,即使是错的,我也要继续走下去! 雪域密林依旧密密飘着雪,赫斯已经记不得走了多久,他只觉得无边的恐惧袭来;茫茫雪原,嗜血猛兽,忠诚追随的领袖重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夏彦每流一滴雪,他心中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当年十三岁的夏彦公爵是怎样面对这样无边的恐惧呢?赫斯暗想,背上的人已经昏迷苏醒好多次,难道这一次真的是传奇的终结? “赫斯……”背后之人忽然开口说话,他不由得心中狂喜。 “公爵,您醒了吗?” “赫斯,放我下来,这一路的血腥会招来不少动物。” 赫斯找了一颗雪松将夏彦放下,伤口已经被严重冻伤,那触目惊心的枪伤让他脑袋顿时一热,如果公爵不是为了救自己,不会受这般严重的伤。 “赫斯,把刀拿给我。” “公爵,您要做什么?” “处理伤口,否则会引来狼群。” 很多年以后,作为建国元勋的赫斯曾回忆当年的这一幕,无法想象那样超越极限的毅力是怎样练就的。 赫斯看着他平静的一刀刀切着伤口,在那样的严寒下,额头都冒出冷汗,面容却依旧冷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敬畏。 “公爵,您能忍受吗?”终于看不下去,他有些发抖的问。 “赫斯,把你的衣服撕下一块。”夏彦没有回答,只是冷静的吩咐。 “这是小伤,不算什么,苏菲还在他们手上,无论如何我都要活着回去!” 赫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快速的撕开衣服,配合夏彦包扎。 “我们必须放弃雪域森林的逃亡路径。”夏彦边挖出子弹,边吩咐。 “公爵,为什么?不是您当初要求我——”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 “雪域森林我们必须进入,但真正回容泽却不能走这里。” 赫斯终于明白他的意图,逃入森林将迪奥的杀手全部引到边境,可是真正逃亡的路确是另外一条。 “公爵,就算一死,我也会将您安全送回容泽!但请您一定不要饶恕欧仁,容泽的军队在浴血奋战,他却干出这等卑鄙的事情,还抓走苏菲小姐,您一定不要放过他!” 赫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阴郁的同盟者会干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 夏彦没有回答,眼中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赫斯太熟悉这种表情,每当夏彦流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就意味着残酷的还击,可是这一次牵扯苏菲小姐,他无法估计夏彦会做到何种程度。 “公爵,苏菲小姐怎么办?”思虑良久,赫斯还是决定问问这件事情。 夏彦眼中阴霾闪过,依欧仁的性格自然不会对苏菲如何,可是就怕苏菲知晓真相后和他起争执,那么后果他就难以预料。 “调动一切在迪奥的秘使密切关注。让哈里斯将苏菲被欧仁带走的消息告知林顿,请西法务必拖住欧仁的军队!” “是,公爵。” “尽快回容泽,越快越好!” 苏菲,希望你能等到我来的时候,我会尽快,尽快! “您具体的——”赫斯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却是不言而喻。 “从边境进入!” “为什么?”赫斯惊呼,要知道边境会是迪奥重点盘查的地方,如果走边境能躲过严格的盘查吗? “去边境,煽动大量难民涌入雪域森林!” 赫斯终于明白夏彦的意图,雪域森林的边境线上定然早已布满狙击手,同样欧仁也不会放过边境的严格检查,要想骗过欧仁这是最好的办法。 “散布谣言,告知难民欧仁将军已经和欧根公爵联盟破裂,为了挡住容泽的军队,欧仁将军才会让难民越过边境线;但是一旦他们越过边境线,就会遭到容泽军队扫射;唯一安全的逃难途径就是雪域森林。猛兽和军队他们会怎么选择?” “平民怎么办?”赫斯明白他的意图,陡然反问。 “苍生无辜,但此刻我必须冷血无情!” 赫斯沉默,他很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是决策者,所有的决策都是为了更少的牺牲。” 赫斯默然,当年惨痛的人生,让他对有着相似经历的人抱有深刻的同情,可是此刻如果顾惜这些难民,那么容泽的军队该怎么办?他终于体会到决策有多难,放弃、保护,那么我该放弃谁,我又该保护谁? “公爵,您的一生可曾有过煎熬?”起身前,忠诚的下属终于问出自己心中所想。 “如影随形,所以遇见那个让我温暖的人才会那般想留住。”寒风中夏彦低沉的语调传来。 “心可以慈悲,但是对待欧仁这样的人,决不能手软!” 第42章 出境 雪域森林的暴雪已经越来越密,赫斯不由得开始怀疑夏彦所指的路线,暴雪之下已经让他几乎要失去方向感。 “公爵,您确定这条路线可以出去?” “继续前走!没有人比我对这片密林更清楚。”夏彦淡淡道。 “您的伤?” “你的话太多了!” 赫斯暗自懊恼,多嘴,苏菲小姐下落不明,此刻公爵的精神信念定会异常强大,自己瞎担心什么呢。 起初他一直怀疑路线正确与否,那些雪松、云雪几乎长的一样,根本没法分辨,可是夏彦却清晰明了的知道该在哪里拐弯或者前行,夜幕徐徐降临,前面微光忽现,赫斯再一次折服。 “立即隐蔽,微光和人声应该是少数难民,不要让他们发现。” “是!” 赫斯当即动作神速的扫平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找了一片刺林密布的雪地藏起来;果然是一群游兵,估计是害怕被迪奥边防的守军盘查,选择雪域森林这条逃亡的路径。 “公爵,您真的料事如神。” 夏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那一群游兵,“不完全是逃兵,还有部分是难民。” 赫斯仔细一看人群中还真有部分人衣衫褴褛,看上去就不是职业军人。 “难民怎么会混在里面?” “用来挡子弹。”夏彦淡淡的说。 赫斯了然,偷越边境毕竟需要冒风险,有时也必须拉上一些肉墙,迪奥的军纪如果涣散成这样,那么这样的统一,有哪个容泽人会心甘情愿。 “走罢。尽快出去,这些难民会死的少一点。” 他说完就钻进密密的森林,行动迅速的如同雄鹰,赫斯几乎有一种错觉,眼前之人根本没有受伤,眼见出口越来越接近,夏彦忽然停住脚步。 “公爵,怎么了?” “换衣服。”夏彦指了指雪地旁的死尸,“越脏越好,越破越好。” 夏彦说完就开始扒旁边的尸体,换完衣服,便往自己脸上涂黑灰;手却在那一刻顿住,他想起当日在车里苏菲给自己脸上抹黑灰的情形,她现在还好吗?欧仁有没有为难她?得知真相后,她又会如何激烈的对抗,这些他都不敢往下细想,只是祈祷时间还来得及。 迪奥的边境果然如夏彦所料,涌来四面八方的难民,纷纷要求政府守军放行。 “赫斯,找一个角落秘密放出消息,引起人群恐慌。” 赫斯很快便混入难民堆,迪奥和容泽闹翻的消息瞬间疯传,夏彦隐匿在人群中,仔细听难民的议论纷纷。 “怎么办?如今就算放行也是死路一条,迪奥活不下去,逃到容泽是唯一出路。如果真的闹翻,那岂不是容泽也活不了。” “你胡说什么,我有好几个亲戚逃到容泽都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是政府故意抹黑容泽。” “说不定过了边境杀死我们的就是迪奥军队!夏彦公爵一直放宽边境的管理,怎么可能突然射杀平民!” “对,就是!现在所有人都逃往容泽,政府还怎么征兵?” “可是如今限制,我们怎么逃往容泽?” “边境去不了,不是还有雪域森林吗?” “那是迷失森林,去了有几个能回来?” “前几天我就看见一群散兵进去了,那是唯一的出路,非要等着过边境就被射杀?” 夏彦密切注视着难民的动向,不一会,一群难民便停止骚动,浩浩荡荡朝雪域森林方向走去。 边防的守军本来已经被这群难民折磨了好几个月,突然见一群人离开,便偷偷出来打听,一问才得知是要前往雪域森林。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那片密林几乎是让人九死一生,这群人恐怕是进去永无回。 守军司令终于卸下心中担子,立即给上级挂了一个电话。 欧仁接到消息时,刚刚是夜幕降临。 “难民突然前往雪域森林?” “是,将军。据边境守军的消息,有人散布消息说迪奥和容泽闹翻,只要过了边境线就是死路一条,所以——” “散布消息?” “是”迈克恭敬的回答。 欧仁沉吟片刻:“暗杀事件是秘密进行的,夏彦身受重伤,散布消息的唯有赫斯!” 迈克心中一惊,立即说:“将军,如果真如您所料,我们需要立即制定详细的计划。” “赫斯不是重点,”欧仁摆摆手,“现在的重点是夏彦究竟在哪?你怎么看?” “将军,赫斯煽动难民的唯一目的就在于让夏彦公爵顺利过境;我想夏彦公爵应该会藏在那群难民里面。” “迈克,你只说了其中一种情形,如果夏彦选择从迪奥边境入境呢?” “将军,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声东击西还是风险险中求?” “您的意思是夏彦公爵会选择从边境进入?那么赫斯为何选择煽动灾民?”迈克完全糊涂了。 “所以我想弄清楚他真正的意图,雪域森林会有狙击手,夏彦能够料到,可是他会做何种选择?雪域森林还是边境?如果选择是边境那么就是声东击西,如果选择是雪域森林,他就是在冒险。” 欧仁此刻真的开始迷茫了,他完全想不清楚夏彦究竟会选择哪一条路,过去的那些年,对于这个对手,他的了解仅限于传闻和有限的几次会面,可是这个对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完全没法把握。 “迈克,下令边防守军一刻都不能松懈,同时就近调部队前往雪域森林,那些灾民一个不留!同时秘密悬赏,谁发现夏彦公爵,授少将军衔!”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将军!” 欧仁冷冷看了迈克一眼,“迈克,你记住,心狠才能做大事!” 布莱恩上尉接到欧仁的秘密电话,立即被惊出一身冷汗,他完全没料到传言居然是真的,如果夏彦此刻就在那一群难民中,那么他是不是要失去这个绝好的提升机会。 “上尉,欧仁将军也命令我们严格盘查,您为什么——”副官米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布莱恩烦躁的打断。 “你懂什么!难道你不清楚汉斯已经领命去追击那些难民?你以为夏彦公爵会蠢到如此境地,煽动大批难民前往雪域森林,却独自留下来面对严格的盘查?” “那您的意思是欧仁将军故意命令您原地待命,就是为了让汉斯那个酒鬼获得抓住夏彦公爵的机会?” 布莱恩没有说话,眼中阴霾翻涌,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提升机会,如果放弃,自己将在边境孤老,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到手的机会。 “米勒,你留下继续盘查!” “上尉,您?” “我秘密带人去难民中抓捕夏彦公爵。” 夜幕下的人群恐惧更甚,听见那以讹传讹的谣言,很多灾民已经开始恐慌,纷纷逃串。 秘密潜伏的赫斯看见布莱恩匆匆离去的身影,立即偷偷来到夏彦身边,“公爵,布莱恩已经离开,您真的是料事如神。” “赫斯,当初如今的假身份可还在?” “在!可是公爵,那样还能用吗?欧仁将军从最初就是有预谋的。” “能,只是看你怎么用。” 赫斯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顿时镇定不少。 “你看现在人群已经开始恐慌,一定会四处逃窜。我们需要更狼狈。”夏彦淡淡道。 赫斯完全糊涂了,“公爵,您什么意思?” “越狼狈越好,最好是狼狈到,守军就想一脚将我们踢进容泽。” 他终于明白夏彦所想,可是守军见到假身份真的会放他们过去吗? “赫斯,欧仁不会想到我还会使用假身份;如果很不幸,即使他通电守军,严格检查;那个副官也没闲心,他们现在想的是如何抓住我升职,更不会想到此刻我就在这里。” 赫斯没有说话,但对计划的可行性持保留态度。既然欧仁两手准备都有,又何以认为守军不会严格盘查。 人群越来越骚动,部分灾民开始纷纷逃串,米勒眼见那一群恶心了好几个月的难民终于离开,心中总算落下一块石头,剩下一些难民脏乱不堪,有的甚至被逃窜的难民踩伤。 看见这一群臭烘烘又破破烂烂的人,米勒就忍不住恶心。 “排好队!检查出境!”他现在只想把这一群垃圾一样的人丢出去,否则看着恶心不说布莱恩上尉还会骂自己消极怠工。 赫斯递上假身份证时,心悬到嗓间,手心全是汗,只是脸黑呼呼的,浑身散发着恶心的臭味,遮盖了他此刻的紧张。 检查士兵厌恶的捂着鼻子,连身份也懒得看就一脚将他踹过去。 “快滚!恶心的乞丐!“守军骂骂咧咧,极其厌烦。 很快夏彦也被踹过来,他被踹的滚了几圈,慢慢爬起来,依旧学着腿瘸了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走着。 赫斯的手心全是汗,此刻他再一次领教什么叫策算无疑,什么叫心理素质。 对这位死心塌地追随的上司,他没法不敬仰,即使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即使是重伤,他冷静的谋划,带他走出那片雪域死亡之地,闯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之关,还能在敌人的眼底这般淡然的一步步走着。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请见谅! 第43章 余生 进入容泽境内,赫斯立即找到驻守的边防守军。莱恩上尉见到夏彦那一刻起,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爵,您怎么——”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赫斯打断。 “别废话,封锁消息,立即去请医生!” 莱恩这才看出夏彦脸色不对,虽然已经洗过,可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定是受过重伤。 “等等,通电容泽所有军队,严格戒备迪奥!” 莱恩虽然觉得事情莫名其妙,确是立即执行。 “公爵,瑞德中将和哈里斯的军队怎么办?”这是赫斯一直以来的心病,撕破脸不可避免,可是援助迪奥的军队怎么办? 夏彦没有回答,心中却是惊涛拍岸,做错了吗?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当初派兵的初衷,欧仁狼子野心,突然反目,不顾外患,也要开始内战,将容泽陷入被动的局面,事情还有转机吗? “迪奥的清缴行动已经开始,立即派莱恩驰援!希望哈里斯不负战神之名,撑过三个月。”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外面阵阵炮火声。 夏彦的眼中闪现一丝冷光,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因为缔结合约和难民的原因,容泽在边境上并未部署大量兵力,看来欧仁已经清楚自己逃离边境。 汉斯几乎击毙了所有难民,所有尸体检查了无数次,依旧没有夏彦。他的手心不由得发冷,如果这项任务被他弄砸,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该死的布莱恩!如果不是他不顾命令,夏彦根本就逃不出边境!汉斯心中怒骂。虽然犹豫,也不敢耽误半刻,立即拨通迈克的电话。 他无法感知欧仁此刻的情绪,电话那端沉默良久,然后就是尖利的金属声,刺得他耳膜一震,最后什么也听不见。再接到命令,便是立即枪决布莱恩! 欧仁气的掀翻房间里的桌子,玻璃花瓶碎了一地;苏菲听见玻璃碎裂声,下楼查看。只见暴怒的欧仁与不知所措的迈克。 她有些反感,正欲上楼,却被欧仁拦下。 “你想不想知道夏彦的情况?”他的表情很奇特,暴怒中含混着戏谑的模样。 “不想知道!”苏菲冷冷看了他一眼,漠然回答。 “就这么不在意情人的死活?” “欧仁,我再说一次!要杀要剐随你,但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如果林顿和夏彦如沃尔夫冈一样悲惨的死去,我会用尽我的余生来复仇!” 欧仁原本平息了的怒意,再一次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妒火之下人已失去理智:“如果你也没有余生呢?” “将军!”一旁的迈克神情震惊的无以复加,如果对苏菲小姐都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恐怕已经是忍耐到极限。 作为最忠诚的下属,很多时候他都非常同情这位上司;苦难的童年,困窘的青年,好不容易遇见真心相爱的人,却因为国仇家恨、阶级对立不得不放弃;不折手段奋斗到高位,倾心的恋人却早已不在原地等待;更造化弄人的是情敌居然是自己一生的对手,也是这一生最敬佩、尊敬的人 。 欧仁话刚出口,便开始后悔;苏菲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震惊、似心痛、似无奈,又像似完全不认识他。欧仁被这样的眼神刺的心中一痛。 “苏菲,我——”他急切的想解释什么,就被打断。 “你杀了我吧!如果我活在这个世上,你会把所有责任推给我,你会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从不会承认这一切是因为你的野心、*以及不择手段。”她黯然低下头,眼中写满了疲惫、悲观,还有——厌世,与当年监狱中的沃尔夫冈如出一辙,看得欧仁顿时心中一紧。 “你听我说——”心中巨大的恐惧袭来,他急欲解释。 “欧仁,我并不爱这个世界,漂泊的这两年,虽然得到夏彦公爵的善待,可我知道我终会离去;既然早晚都会如此,不如由你来吧。”苏菲疲惫的坐在沙发上。 她本就是重生者,生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太疲惫了;更何况以后面对的或许是比一战、二战更残酷的战争,也许会死在炮火里,也许侥幸的活下来面对满目疮痍的故土,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让她这个现代人始终有一种距离感和陌生感。不如就让生命在此刻终结,也许还有机会回到现代重生,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欧仁沉默的打量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很陌生,当年的苏菲明媚天真,如花的容颜上始终挂满笑意,可是现在的苏菲…… “想死?恐怕没那么容易!迈克,派人看好她!如果她出一点问题,所有人立即枪决!” 忍受不了室内沉闷压抑的气氛,他只得硬起心肠,冷冷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迈克无奈追上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评论这位上司,明明就是吃醋,偏偏闹得最后不欢而散。 “好好看着她!我不希望当年沃尔夫冈的事情重演。” 迈克顿住脚步,颇为无奈的折返;苏菲却像是石人一般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苏菲小姐?”迈克轻轻唤了一声。 女子似是被惊醒了一般,抬起头满脸茫然的看着他。 “您要不要去休息?”迈克温和的问,故乡的女友也和她这般年纪。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这位贵族小姐,他都有一种想要尊敬的感觉。 “不用了,迈克少将,你去休息吧!”苏菲疲惫的摆摆手,依旧维持原样坐定,似是完全不打算离开。 “您不去休息,这些保护您的人没法安心。”迈克尽量温和,如果这位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完全相信欧仁干得出全部枪毙的事情。 “我不会自杀,你不用担心。”苏菲颇为无奈的解释,只是整个人依旧看上去忧心忡忡。 迈克敏感的察觉到什么,“欧仁将军生气才会口不择言。”他想了想解释道。 “嗯。”苏菲淡淡应了一声,眉目间的忧愁确实丝毫未减。 难道不对,迈克思忖着,又试着换下一个话题。 “夏彦公爵,他——”迈克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见苏菲霍然抬头。 他实在没法面对那样一双盛满希望的眼睛,“公爵没有死,您不必担心,暗杀行动没有成功,现在他应该在容泽。”迈克一口气说完。 苏菲的眼中涌现出希冀的光,“真的吗?迈克将军,您没有骗我?” “没有。”迈克恭敬的回答,“所以,小姐,即使您并不爱这个世界,为了夏彦公爵,您也要好好活下去,不是吗?否则您怎么对得起他当年的相救。” 他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保全这个美丽女子的生命,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那么就算将军责备,他也必须这样做。 “我知道,谢谢你,迈克少将!”苏菲诚挚的说。 她是真心感激这位年轻的将军,事到如今,还能告知夏彦的消息,这是被幽禁的这些日子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小姐,不用客气。我有一位美丽的女友,她还在故乡,只要见到您我就会想起她。对您有利的事情,我都会帮您。” “噢?”苏菲终于淡淡一笑,“女友是什么样的姑娘?” “像您一样,出生贵族,却从未嫌弃过我平民的出生。后来暴乱时,大肆屠杀贵族,我就将她藏到乡下的老家。” 苏菲不再接话,却敏感的察觉到他想说什么。 “我相信您也是这样的人,不会因为门第、世俗的看法放弃心爱的人。” “迈克——”苏菲不得不出言阻止,“我从未嫌弃过欧仁,也从不认为贵族出生就高贵多少;但现在我认识的欧仁是一个暴虐、不折手段的人;没错,或许他说的对,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就永无出头之日;但是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得到什么,必然就会失去什么。” “可是那个失去为什么偏偏就是您?”迈克反问 “因为我不喜欢血腥、暴虐的人生。” “难道夏彦公爵就不是将军这样的人吗?”迈克忍不住反问。 “不,他虽然冷酷,可却与欧仁截然相反。” “杀尽自己的亲人不是暴虐?那还有什么是暴虐?” “迈克!”苏菲霍然起身,冷冷道:“那是政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很多时候,我都很厌烦你们谈及出生,没错,夏彦是出生贵族;可是十三岁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就算再穷,恐怕也是在父母的保护下过着艰难的生活,可是他呢,九死一生,与狼群搏斗,与家里的那些长辈争权。你想要那样的人生吗?你认为那样的人生是美好的吗?” “欧仁一直认为分开我们的是阶级对立,认为是自己的出身低微。可是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让他和夏彦公爵互换,你去问,他换不换?” “如果贫穷折磨过欧仁整个少年时代,那么夏彦也不例外!谁又比谁高贵多少,谁又比谁幸福多少?” “可是夏彦公爵没有不顾惜同胞的死活!没有为了权力不折手段!甚至不惜卖国!没有屠戮无辜的平民发泄愤怒!可是这些,你的将军全部都有!他还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这样的人即使拥有贵族的头衔,仍然没有贵族的精神!我从未看不起他的出生,我只是看不起他的所作所为!” 第44章 番外一 我的全名是夏彦·亚历山大·弗里德里希·欧根斯坦因·路德维希·赫尔伯廷,出身于声名显赫的赫尔伯廷家族。故去、现在以及未来的历史学家把无数的赞美之词献给我的家族。 我的家族太荣耀,荣耀到我这个赫尔伯廷家族的实际掌权者都不清楚究竟出了多少位伟大的将军、政治家、画家、诗人、富商等等,无论是亚历山大、弗里德里希、欧根斯坦因还是路德维希这些姓氏,无一不是曾经在这片大路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其中赫尔伯廷更是在长达数个世纪里掌控维京人的经济命脉,而这些家族在长达几个世纪里无数次的联姻,孩子的名字被被冠以父姓和母姓。所以从出生伊始,我的名字带给世人的震撼远远多过我这个人。然而这个情况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改写,那一年我踩着无数亲人的鲜血登上家族实际掌权人的位置,直系的血亲活下来的只有一位姑姑温莎·赫尔伯廷。 她是我童年时代的养育者,父母亲死去后,我唯一相信过的人只有她。数个世纪内,赫尔伯廷家族上演了无数次的政变和内讧,如同一部漫长而复杂的历史剧,可是我没有想到轮到我出演的时候却是最残酷的剧情,我唯一信赖的养育者却是害死父母的主使者。十五岁那年,从雪域森林九死一生回来,那时的我立誓六亲不认,为父母报仇,最终那些叔叔、姑姑一个个死在我的枪下,我登上赫尔伯廷掌权者的位置,却唯独留下温莎姑姑的性命。 我要看着她在愤怒、绝望、无能为力下死去,因为有时候杀掉一个人并非最残酷的惩罚。温莎姑姑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少年时代便以德才貌美闻名容泽,同时也是父亲最疼爱的妹妹。那时祖父为她指派一门婚事,那个幸运的男人是哈里斯的叔父威廉·亚历山大·杰卡西·威登,威登家族未来的掌权者,这是一桩世人称颂上帝恩赐般的婚姻,新人均是世袭贵族,男人英俊多才,女人貌美如花。 但温莎姑姑却偷偷爱上了一位下级军官,出于身份地位的巨大悬殊,她不得不隐瞒这段地下恋情。可是祖父还是发现了,震怒之下,为了赫尔伯廷家族的尊严和荣耀,姑姑被迫和恋人分开。祖父害怕他们旧情复燃,将那名下级军官调入父亲的军队。同年,父亲和母亲结婚,姑姑的恋人死于容泽和西伯利亚帝国的战争。 家族传闻,父亲是故意让他死在战争堆里,因为威廉·威登是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有传闻,是祖父授予父亲这样做。我已经无法知晓事情的真相,但是温莎姑姑从此恨毒了父亲;赫尔伯廷家族历史上最残酷的内讧开始,直到我亲手结束这一切。 很多时候,我想不明白温莎姑姑的行为,曾经一度以为她挚爱的人只有那名下级军官,所以才会面对威廉·威登姑父这样优秀的人那般冷漠,甚至多年没有孩子,可是当我重回赫尔伯廷家族,才发现她有数不清的情人,私生活极度放荡,威登姑父绝望之下自杀,临死前恳求我保全威登家族。 我也想不明白在害死父亲后,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养育了我十年?十年的时光,她是赫尔伯廷家族的实际掌权者,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杀了我,既然恨毒了父亲,又为何要养育我十年?直到那个血腥的夜晚,听见她的狂笑声,我终于明白,她是要把我变成她那样的人,她想做的是扭曲我的人生。那十年的时光不过是她计划的一部分,让我度过十年幸福的时光,然后一切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体味天堂和地狱的滋味,从此冷心绝情、六亲不认。 虽然我极力抗拒,可是我不得不承认过往的一切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我的骨子里;我开始憎恶这样的人生,疯狂的折磨自己,包括在军队里进行近乎变态的训练。一路平步青云,直至走到最辉煌的顶点,可是我越来越感到内心的荒芜。我很想在疲惫的时候,有个人能来问我是否很累;也曾想在有倾吐*的时候,能有个人能听听我内心的真言。可是没有,一直没有那个人。不是没有女人向我表达过爱慕的意愿,而是不知为何,每当遇见她们时,我都失去任何想要说话的*,因此我成了冷漠的代名词。 直到我去了迪奥,遇见了她;对,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就是她—苏菲!很多时候我都会想,我对她是一见钟情吗?不,当然不是,应该是一见震惊。第一眼,我震惊于她的风华绝代之下,她太美了,与温莎姑姑相比也超出许多;可是,情史也和温莎姑姑一样混乱不堪。餐厅相遇,那时的我从她身上看出那个毁了我半生的女人的影子,终于忍不住嘲讽;她冷冷回敬了我,没有给我任何再说话的机会,便跑掉了。第二次相见,是在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地方—监狱,她跪在那里,不顾一切的为那个身份低微的恋人求情,我忽然明白,她和温莎姑姑有着本质区别,当年因为地位悬殊,姑姑从未向任何人宣称过自己的恋人;这位小姐如今是想要自己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吗?我起了好奇心,可是还是按捺住,正如一直的信条一样,那是别人的人生,与我有什么关系? 再后来,就是迪奥那场豪华的欢迎会,我无法控制的一直关注她,我敢打赌,那场欢迎会上除了她,所有女人都认识我。可是她从开始就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丝毫不想知道夏彦是谁,舞会中途,我出来透气,却意外听见那番对话。作为一个贵族的立场,我很清楚她那样的做法是对恋人的最好保护,可是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却让我下定了调查她的决心。不要让这个国家底层的人没有希望,如果他们没有希望,你们就无路可活。 太了解出生底层的恋人有多抑郁不得志,也太了解贫穷之后的愤怒有多恐怖,但这远远超出了一个在优越环境中长大的贵族小姐应有的见识,我起了好奇心,我很想了解康德究竟是怎样一个家族,她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又是谁教导了她。多年来,我一直是一个对他人漠不关心,亦是丝毫不感兴趣的人,可是如今终于有了一个我真正想去了解的人。 我尾随着她悄悄上楼,她没有对那些贵族爱情小说感兴趣,而是拿起一本风土人情的地理书津津有味的读起来,我突然觉得花藤下专注读书的她比任何我所见的女人都要美。然后就是她的故事,她和那名叫欧仁的下级军官被人嘲讽的爱情故事,自杀、私奔一个个狗血的报道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故事中的人真是她吗?是我遇见的那个恬静优雅、美丽博学的女子?我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对人的判断能力。 然后我听见这一对惊世情侣分手的消息,也在欧仁的婚宴大厅意外的遇见了她;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我决定要走进她,并且让她知道我是谁。她终于正眼看我了,可是眼中写满了陌生,她不认识我!我再次确定,即使迪奥的报纸如今铺天盖地的消息都是关于我的! 有那么伤心吗?打击有这般巨大?我决定将她带进婚礼的会场,却没有任何呆在会场的心思。她会说什么呢?和恋人大闹?亦或者央求恋人不要分开?我站在叹息桥边沉思。多年前,我那位知名的祖先,在叹息桥一跃自杀,刹那即永恒,这座桥从此成了凄美爱情的圣地,多年来无数名人在这里自杀,给迪奥的爱情笼罩了一层不祥的阴影;而此刻的我追寻祖先的足迹,憧憬着那遥不可及的永恒爱情。 可是回头又见她,但她却是想自杀。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跳下桥,拉住寻死的她,手心布满密密麻麻的汗,心中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恐慌。或许是碍于情面,或许是别的原因,她没有继续想求死,但是完全不知道回家的路。我哑然失笑了,也好,我正想和她谈谈叹息桥,谈谈我心中的深藏的永恒爱情。 温莎姑姑,你或许可以改变我的性格,改变我的人生,可是你没法改变我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亦无法改变我的命运!在铁血的道路上前进了这些年,上天终于没有薄待我,我终于等来属于我的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有多少妹子在看我写文,感觉心里没底啊! 妹子们,能否冒个泡泡我看看。 第45章 逃离 桑德怎么也想不到来人会是他,礼帽下的那张脸挡在阴影里,可是那坚毅的下巴无不彰显来人是谁。 “欧仁将军?”桑德冷冷一笑,“战争期间擅闯敌人的军营,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欧仁摘下礼帽,缓缓走出黑暗,满身硝烟气息,就像逆着光明走出的恶魔撒旦。 “当然怕,可是桑德将军,你勾结我的夫人黛娜祸害迪奥这些陈年往事我就不计较了,但如果林顿将军知道你和他的夫人有染,你觉得你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你觉得你的位置还能有保障?” “你——”桑德脸色陡然大变,这件事情近乎是机密,就算林顿本人也不曾知晓,欧仁如何知道? 桑德心中暗暗懊悔,无论迪奥的国力如何落后,也不该对迪奥的情报机构掉以轻心。 “桑德将军不必担心,你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所有的事情都会平静。而且这个条件对你而言,有百益而无一害。” “什么条件?” 欧仁诡秘一笑,然而再说出的话却是令桑德震惊不已:“集中你所能集中的所有军力,强攻容泽军队。” “你想干什么?容泽不是你的盟友吗?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盟友?”桑德终于明白坊间那些传闻不假,夏彦公爵被刺,容泽、迪奥翻脸。 “我认为这个世界,所有的国家,都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版图,而我将是这个规则的制定者!” “呵呵!”桑德终于克制不住的冷笑,“欧仁,虽然受制于你,可你未免也太狂妄!夏彦公爵选择帮你这样的禽兽也算他瞎了眼!” 欧仁淡淡一笑,冷冷抛下一句话:“我是什么样的人不容你评价!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顾一切进攻,要么身败名裂!” 桑德冷冷看着来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是一万个鄙视,先不讲内忧外患严重,虽然夏彦被刺,下落不明,可一旦容泽全力反扑,迪奥自然不是对手,还有海上虎视眈眈的林顿,恐怕都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迈克在那样的质问下最终退却,他不想继续说服,依稀记得当年这个美丽女子在花园下的倩影,是那样的宁静优雅。可是没想到即使这般宁静的人,也会这般激烈的抗拒。 是因为爱情吗?不,显然不是。作为对立者,他也无法对那位公爵给出诽谤的评价,也许有的人生来就是另万众折服的。迈克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默然退下。 一连多天都没有再见到欧仁,那次不欢而散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这几日更是连迈克也不来了,她百无聊奈的下楼,想去花园散步,却听见两个看守正窃窃私语。 “听说南方集团军已经对瑞德中将所属的容泽第三集团军开战。” “消息属实?如果真实,恐怕是恶战。” “你瞎担心什么,南方集团军人数远远多过容泽军队。” “可是瑞德和哈里斯是容泽名将,南方集团军可是难以找到这样的将领,除了迈克少将以外。” “你懂什么?别忘了还有桑德前后夹击,任他是怎样的名将,这一次也跑不掉!” 苏菲的心一下掉到冰窟窿,欧仁究竟想干什么?如果桑德和欧仁合谋,那哥哥呢?不能再等了,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找到夏彦。 可是该怎么才能逃出去?这里戒备森严,四周布满了欧仁的眼线,必须要好好计划。 苏菲仔细看了看天气,大致确定了一下风向,想起了书房,如今恐怕再怎么不舍那些旧物,此刻也必须割舍了,她回到房间,仔细想了一下计划过程,确定毫无纰漏,晚上便下楼,要求厨师做了一顿大餐。 她的胃口很好,吃的很多,看管的几名士兵见她情绪状态不错,误以为这几天也累,终于放弃和欧仁将军的对立,当下也心情放轻松了不少。 领队的士兵给欧仁挂了一个电话,看管也不那么严格。苏菲吃完,便上楼去了,士兵眼见她走进书房,心中暗自感叹,这姑娘还吃得下睡得着,如果知道夏彦的情况,恐怕就要哭了吧。 苏菲急忙走进书房,当年沃尔夫冈酷爱读书,所以城堡的书房几乎有一个小型博物馆那么大,只是可惜这些书了,她唏嘘着点燃书架,大火瞬间吞噬了书房,苏菲被呛的满脸通红,可是此刻必须忍住,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眼见火龙已经窜上房檐,浓烟滚滚飘出来,楼下的警卫终于发现事情不对。 如果这位小姐真的死在城堡里,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以及家人无疑能活下来。士兵焦急的冲进门,只见一片火海与奄奄一息的苏菲。 “快将苏菲小姐救出去!”为首的士兵急忙大叫。 几名士兵立刻七手八脚将苏菲抬到楼下,书房的火势更猛了,浓烟几乎已经蹿满整个城堡。 “你们别管我,快去救火!”苏菲捂着鼻子,呛得泪流满面,“书房里有很多欧仁将军喜欢的书!” 士兵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苏菲怒了:“快去!你们想欧仁将军发现后被降职吗?” 几名士兵被吓得慌忙上去救火,书房的烟越来越浓,却阻挡不了越来越大的火势,整个城堡里只能依稀辨认出人形,所有人都着急的去救火,浓烟越来越浓,苏菲趁乱悄悄逃走,凭着记忆,她随意上了一辆马车,马奋力的狂奔,城堡渐渐模糊成一个小黑点,记忆中的森林越来越近。 马车夫放下她,掉头就走了,苏菲正觉得奇怪,然而在看见夜幕月色下森林里反射的光时,她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森林里布满了累累白骨,似乎是处决犯人的刑场,她慢慢走着然而每走一步她的脚步就越来越软,尸体是各色人等,有军人、老人、妇女、平民,还有孩子;许多尸体已经发臭,面部皮肤溃烂,辨不出人形,有的尸体看上去死去没多久,显然是处决不久。 苏菲强忍着恶心反胃和恐惧,找了一具和自己形体相似的女子,吃力的将尸体拖到森林里空旷处,脱下衣服调换,又将女子的金发梳成自己的样式,配饰一样不落的戴在尸体身上,包括爱如珍宝的母亲的项链。随即找来干枯的松枝,堆成一个小山包,点火焚烧;夜风中,她默默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不知名的姑娘,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为了逃出,我不得已而为之,倘若有一天维京人完成统一,所有人都不再饥寒交迫,希望你原谅我今日的所作所为。 夜晚的风很大,很快枯枝然后的火焰便烧到森林的树木上,她顺着火势蔓延的相反方向离开,在这样的大火下,无论是足迹或者别的任何痕迹都没法留下。大火过后,欧仁定然会看到那串钻石项链,她就是要告诉他,世界上再无苏菲! 大火如同巨龙窜上天幕,大地一片光亮,苏菲最后一次回望森林,头也不回的离开。 城堡的大火渐渐被扑灭,士兵疲惫的下楼,烟尘散去后,疲惫不堪的士兵终于发现苏菲不见了,为首的士兵终于意识到不妙,或许这一场大火就是这位小姐刻意为之。 欧仁接到苏菲逃走的消息,正被前线的战事弄得焦头烂额;两面夹击之下,瑞德和哈里斯依然死死守住阵地,战争时间远比最初的预想要强,加之虽然上次林顿的海军舰队被鱼雷炸沉多艘,可依然还是没有退却。 “究竟逃到哪里去了?”欧仁虽然怒急,但忧虑更甚,如今迪奥国内几乎潜伏着各种势力,骚乱不时发生,这时逃走安全性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将军……”迈克几乎没法流利的说话,“苏菲小姐逃到艾森福克森林,应该是想进入森林避开追查,但,但——”后面的话他完全没法说出口。 “说完!”欧仁近乎暴躁。 “森林发生大火,扑灭时已经烧掉大半森林,灰烬里发现苏菲小姐随身佩戴的项链。森林失火的原因初步查明是附近民众为了让死去的同胞安息,焚烧尸体导致。”迈克鼓足勇气说完,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电话那端传来咚的一声,似是听筒坠落的声音,然后就是持续的忙音,电话再也无法被接起。事情过去后,迈克发现欧仁变化不大,除了每天看着那条钻石项链出神外,就是派出大量军队盘查各个交通要道,在森林的废墟不停的翻查,似是不相信这个结果。 虽然心知凶多吉少,迈克也不敢多言,那条项链苏菲小姐几乎从不离身,此刻却出现在森林,而且被烧焦的女尸身材与苏菲小姐极为相似,尸体发现的地点离森林出口并不遥远,与森林原有尸体群分开,很有可能便是苏菲小姐并未幸运逃出火海。 出逃后,欧仁在各个交通要道盘查,苏菲只得放弃一些路径,选择那些战乱骚动的区域,虽然心知危险,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所幸她装扮的像个乞丐,浑身恶臭,头发上染满了黑灰和泥浆,游兵见她这幅模样都懒得理,风餐露宿的熬了将近半个月,还是没法穿越那一道道防线,却接近哈里斯在迪奥的防线。 第46章 海浪 这天她正拿着破碗在路边蹲着假装讨饭,顺便打听情况;就见一群兵气势汹汹追来驱赶难民。 这一地段原本是迪奥的人口密集区,当初欧仁与桑德突然发难,发动战争,很多居民并未逃出,为了获得更多谈判筹码,瑞德中将将这一区域的很多居民强行困住,一旦欧仁实行大屠杀,首先遭罪的便是那些迪奥的普通百姓;虽然苏菲从内心深处不赞成瑞德中将的做法,可是在敌军数倍居多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困住敌军最好的拖延办法。 苏菲连忙起身,拿起破碗准备离开,她一点也不想再被那些难民挤伤、踩踏。可还没等来得及走,震耳欲聋的炮声便传来,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炮弹炸开的泥土掀翻在地。 她心里涌起无边的恐惧,想起前世所看的那些抗战剧,虽然火炮的威力远不如炸弹那般,可是,老天,我并未希望这样的事情在我身上上演啊!苏菲心中欲哭无泪,她挣扎的爬起来,想逃脱炮火密集区,还未站稳就被一个人忽然扑到,耳边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炸起的泥土几乎可以将所有的人活埋,苏菲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模糊间,她依稀看见无数难民倒下爬起以及被炸飞的漫天尘土;她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只知道要逃出去。 她再次挣扎着爬起来,却被再次拉倒,“你不要命了!”救命恩人怒吼,她的大脑天旋地转,什么人也看不清楚,一句话也听不见,只知道不停的挣扎。 然而救命恩人在看清楚她那张满是污垢的脸后,仿佛陷入某种巨大的欣喜和不确定中。他强行将苏菲按倒,极力擦拭她脸上的污垢;苏菲却恐慌到极点,这人想干什么,难道……,她拼命的挣扎,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只想踹开这个流氓! “您是不是苏菲小姐?”救命恩人一边焦急的大喊,一边控制她的手脚,不停的扒开脸上的污垢。 苏菲对这样诡异的情形完全懵了,炮火连天的战场上,男人不逃命,反而拼命摁住她一个弱女子,焦急的大喊,却只想看清楚她的模样。 她的视觉渐渐恢复,那个男人虽然满身尘土,却没有丝毫想扒她衣服的想法,尘土下的军装却是她极为熟悉的黑色制服,容泽的军人?她顿时明白过来。 “我听不见!我是苏菲康德,要找哈里斯少将,你认识我吗?”她不顾一切的大喊。 救命恩人听清楚他的话,眼中闪过巨大的欣喜,他忽然起身,拍了一□上的泥土,抱起苏菲便开始跑。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苏菲只感觉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却依旧听不清楚任何一句话,也不知跑了多久,炮火声渐渐平息,夜幕也徐徐降临,军人终于停住,将苏菲放下。 苏菲缓缓起身,不确定的问:“你是?” 军人笔直的行了一个军礼,“苏菲小姐,我是哈里斯少将集团军所属第二师市长,威廉马克西米安维尔茨。” 苏菲的心终于缓和下来,“威廉上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认识我?” “曾在容泽欢迎欧仁的宴会上见过您一面,终生难忘!”年轻的军人铿锵有力的回答。 苏菲的脸一红,然而不知为何却没有丝毫羞怯,或许她真该感谢夏彦,如果不是当年那场宴会,如今很有可能她已经死在炮火里。 月光下的那张脸英挺年轻,朝气蓬勃;苏菲忽然就没有陌生男女相处的拘束。 “谢谢你,威廉上校,此刻你能否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菲小姐,刚刚是我们在突围,欧仁狼子野心勾结桑德前后夹击我们,瑞德中将奋力抵抗了半个月,但伤亡太大,哈里斯少将建议突围。” “还有,刚刚我也不是救您了,而是扑倒时无意间撞翻了您。”年轻的军人说着,脸便红了。 “没关系,威廉上尉,现在哈里斯在哪里?” “少将朝东部突围了。” 听见哈里斯如今已经突围,苏菲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威廉上校,我希望您尽快带我见哈里斯。” “是!不过苏菲小姐,如今您安然活着,夏彦公爵便不会那么担心了。” “嗯,”苏菲微微一笑,“放心,我命大,死不了。” 威廉淡淡一笑,蓝色的双眸专注而沉默,在月光的映照下如蓝宝石般优雅深沉。如果说夏彦公爵是容泽最鼎盛的传奇,那么她便是容泽最神秘的传奇。声名远播迪奥和容泽的上流社会,自杀、私奔在迪奥所有沸沸扬扬的故事之后,她忽然沉寂,家族衰败,最后销声匿迹。可是再出现,却是站在夏彦公爵身边,那个男子,被容泽人视为传奇般存在。 他很好奇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在臭名昭著后,依然能得到夏彦公爵的心。宴会上那一次,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旷代佳人,可是她似乎有心事,不仅回避着欧仁将军,也回避着夏彦公爵。再后来就是从麦恩和哈里斯少将口中听过她的名字,提及那个名字时,无一不是尊敬钦佩,如此盛赞和推许出自素来冷血高傲的少将之口,让他觉得那些无聊的故事真是可笑。 可她是传奇中的人物,他却要如同凡夫俗子般生存,何况她的身侧还有那位他终生都无法企及的传奇。可是如今这位传奇就站在他的身侧,这或许就是他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苏菲小姐,如今哈里斯少将和我们是按照完全相反的方向突围,如果您要找他,最安全的办法是走水路。”沉默片刻后,威廉积极建议。 “水路,为什么?” “因为欧仁将所有陆路封锁,即使我们绕到迪奥的国境,也无法穿越。虽然水路有桑德存在,也不安全,但那是唯一的办法。” “好,按照你的意思办。”苏菲当机立断,对于如今的战况而言,欧仁是一个比桑德凶残太多的人。 威廉的行动力一流,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这样的乱世居然还能找到一条小船。 “小姐别觉得吃惊,当初我们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不能突围,就从秘密道路前往海上。” “秘密道路?”苏菲吃惊了。 “小姐,请见谅,有些是军事机密,我不能讲。” 苏菲敏感的察觉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蹊跷,也许是秘密协议之类,桑德的立场……,她控制自己不去想,当日夏彦就曾评价过,桑德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如果真的和这个人有什么瓜葛,那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趁着天黑,苏菲和威廉悄悄上船出海,那是苏菲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大海,漆黑的天幕下,一望无际的墨蓝,那样浓郁的蓝蓝到发黑,给人一种诡异的近乎窒息的感觉,狂风卷起巨浪,如同一泻千里的巨流,苏菲不由得腿发软,这样的大海太过诡异也太过不确定。 “苏菲小姐,您是不是害怕?”黑暗中,威廉似乎也对这狂怒的大海有些不确定。 “威廉上校,没事,即使是巨浪,我们也只能闯了。” “好,您注意安全!我们要起航了。” 这场海上之旅带给苏菲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在之后漫长的余生里仍心有余悸,提及大海,首先想到的不是蔚蓝平静,而是墨蓝汹涌。 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打过来,即使躲在船舱里,苏菲依然全身湿透,伴着呼啸的海风,她不由得冷的瑟瑟发抖,可是如今的环境也由不得选择,威廉正奋力的在风暴中调整船的航行方向,她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到最后什么也不知道…… 再次醒来,却是在温暖的床上,旁边坐着一脸忧虑的威廉,如同当年在迪奥的边境一样;是获救了吗?可转念一想,也不可能,此刻的夏彦在遥远的容泽,怎么可能来救她? “威廉,这里是哪里?”苏菲吃力的坐起来问道。 “苏菲小姐,这里是桑德的战船。” “桑德!”苏菲惊呼。 “怎么?小姐听见我的名字这般诧异?”满身硝烟气息的桑德推门而入,威廉下意识的起身挡在苏菲前面。 “年轻人,不用那么紧张,”桑德淡笑着摆摆手,“如果我想杀了你们,难道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既然如此,桑德将军留下我们的用意是什么呢?”苏菲淡淡的问道。 桑德眼神一凝,仔细打量着苏菲,这个女人的身世他早就清楚了,前任都灵公爵的私生女,林顿同母异父的妹妹,据说母亲来自神秘的九州帝国,就因为这个私生女的存在,加上爱人异国的身份,上一任都灵公爵过早死去;不过兄妹两容貌并不神似,林顿轮廓更深刻一些,她却有着女子秀气温婉的特点,但沉着的风格倒是很雷同,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还能这般淡定,作为一个贵族小姐也难得了。 第47章 恋人 他现在的难题在于林顿、夏彦、欧仁每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主,更麻烦的是三人都在秘密查访这女人的下落,如果杀了她,一旦消息外泄,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无穷无尽的杀戮,可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把她送还给谁?欧仁?桑德真心不想这样做,一则依欧仁的性格未必会领情,二则,他会认为自己是心虚,以后还会无穷无尽的要挟。夏彦?此刻突然进攻,容泽军队伤亡惨重,夏彦下落不明,如果送还给哈里斯,那么多阵亡的将士,那样的悍将也未必会领自己的情。想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把苏菲送还给林顿,这也许是最好的策略,一旦私情被揭发,也还有缓和的余地。 可是这名威廉上尉,桑德眼珠转了转,顿时有了主意。 “苏菲小姐,如今你对我而言和瘟神没有区别,如果昨晚知道是你们,我便不会出手相救,因为让你死在大海更省事。”桑德淡淡的说。 “桑德将军,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威廉冷冷的警告,如果不是估计苏菲小姐的人身安全,他真想教训一下这个无耻之徒。 “哼!”桑德冷笑着,却不回应,只是盯着苏菲。 “桑德将军,您也别把自己说的太高尚,出手相救也太高台自己,害怕我们是间谍罢了。您说的没错,如今的我对您而言就是瘟神,可我还是想问问,您准备将我这尊瘟神送往哪里?” 桑德依旧淡笑不语,威廉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何意图。 “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打算将我送回哥哥那。” 听她谈及哥哥,威廉诧异的回头,她的兄长不是死在动乱中吗?难道……,他心中忽然一动。 “苏菲小姐,传闻你智慧过人,看来传言不假;不过你说说原因,或许我会考虑让你的旅程不那么艰苦。”桑德狭长的双目中透着赞许的光,很是期待这位小姐的判断依据。 “我既然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迪奥逃出,您应该很清楚我下了什么样的决心,更何况,您突然发疯似的进攻容泽的军队,定然是什么把柄拽在欧仁手中,您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而且送我回去欧仁未必就领情。如果送给夏彦,您只能交还给哈里斯,可是战争中容泽士兵死伤无数,哈里斯少将也未必会领情,容泽有句俗语:不是当面的人情情义淡,夏彦公爵下落不明,您自然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即使夏彦公爵会感激您。唯一会领情的只有哥哥,那是我至亲的兄长,我们血脉相连,如今有把柄在欧仁手中,您恐怕更不想和哥哥进一步恶化关系。” 猜想得到证实,威廉终于明白了她所指的兄长是谁,可是这个消息也太让人震惊了,难道夏彦公爵爱上的竟然是敌对者的妹妹? “苏菲小姐好谋略!”桑德不由的起身击掌赞叹,“但是苏菲小姐,我怎么认为你是能猜到开始却没法猜到结局的人。” 桑德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苏菲不由得有些奇怪,他最后的一句话显然是有所指,可是这个所指是什么呢? 还未等她回味过来,便走进几名彪形大汉,瞬间将他们擒住。 “你们干什么?”惊慌之下,苏菲问道,然而不等她说完,眼前就是一片黑,头被罩住,只余下呼吸的两个小孔。 “苏菲小姐,您别担心。”威廉安慰着她,“应该是害怕我们逃跑。” “算你小子聪明!”旁边不知是谁接话。 苏菲暗想这桑德心眼真多,估计是害怕到了海上威廉突然发难,所以才来这招,如今双手被反绑,头被罩住,想逃跑也难了。 海上的风暴依然没有减弱半分,虽然罩着头套,苏菲依然清楚的感觉到。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样的风暴下,船究竟能否安全到达。终于,颠簸了一天一夜,苏菲终于重见天日,林顿的舰队依稀就在眼前。 当那无敌的海军舰队展现在眼前时,虽然时光将近早了一百多年,苏菲还是无法不为这雄伟的战舰群心潮澎拜,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前世的那副油画,密密麻麻的战舰在海上铺开形成战斗群,冒着炮火勇敢前进,有的在火海中沉没,余下的却毫无畏惧的勇敢前行,那恢弘的气势无数次的鼓舞过战时的军人,没有人无法不为这场景震撼。是啊,即使遭到重创,可那一条条钢铁巨龙的确堪称这个时代名副其实的海上霸主,世间将无人可撄其锋芒,而如今这些钢铁战将的主人是她的兄长,她应该感到至高无上的荣耀。 战舰事先早已得知通知,整齐有序的给苏菲的船让开一条水道,水道的尽头是一条普通的战舰,在他的兄弟中,他显得太平凡,平凡的几乎要被人忽略,可是苏菲清楚林顿就在上面。战舰的夹板上站着一个人,身形高大挺拔,他的大衣在海风中猎猎飞扬,如同海生降临一般。 “哥哥?”苏菲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小姐,那可不是你的兄长,那是艾灵顿公爵,西法卓越的军事天才,也是西法最英俊的男子。”旁边一人道,说起这位公爵却是极为尊敬推崇。 船缓缓停下来,宽阔的夹板放过来,铺开一条通道。 “喂,小姐,你该过去了!”护送之人不耐烦的推推苏菲和威廉。 苏菲瞪了他一眼,小心踏上夹板,船头之人似乎很专注,他在夹板半米之外站开,一动不动看着苏菲,专注而沉默。 “苏菲小姐,您认识他吗?”威廉小心的扶着她,小心问道。 “不认识,也许是哥哥的下属。” 好不容易终于走完夹板,苏菲跳下船,礼貌的行了一个礼,“你好,我是苏菲康德。” 男子微微点点头,并不自我介绍,而是指了指身后的威廉,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他是谁?” “哦,公爵,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苏菲连忙回答,心中却暗自担忧他们知晓威廉的身份后突然发难。 “救命恩人?”他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一点,不确定问了一句:“哦,你认识我?” “不认识,”苏菲歉意一笑,“护送我过来的人说你是艾灵顿公爵。” “哦。”他淡淡应了一句,语气却有几分失落 “走罢!林顿在船内等你。”他似乎没有任何想要自我介绍的意思,直接就将苏菲往船舱里带。 “哥哥怎么了?”苏菲敏感发现有问题,依林顿那么疼爱她的性格,绝对会出来接她,可是现在…… “你进去就知道了。” 苏菲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走近舱内,偌大的房间内只放了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脸色惨白的可怕,消瘦几乎认不出来。 “哥哥!”苏菲失声叫出来,踉跄的扑过去,捏着他骨瘦如柴的手,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苏菲泪眼模糊的茫然问道。 “苏菲?”床上的人被她惊醒,语气中不由得多了些许欢喜。 “哥哥,是我,我来迟了!你究竟怎么了?”苏菲哽咽着问道。 “傻孩子,别哭!”林顿吃力的坐起来,“我受了伤,一直在休养,你回来了就好。” 林顿说完看见一旁陌生的威廉,不由得蹙眉,“他是谁?” “哥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威廉,我可能就死在迪奥了。” “好,是我妹妹的恩人,自然就是我的恩人,来人,将威廉先生带下去休息!” 威廉心知兄妹之间自然有些话不便于让外人知晓,便默然退下;不过那个艾灵顿公爵却是很奇怪,没有任何想要离开的意思。威廉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然而他却像是丝毫未查,只是专注的看着苏菲。 “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林顿似是感慨,说完一句话便咳嗽不止。 “哥哥,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苏菲见自家兄长与先前判若两人,不由得又可气又心疼。 “迪奥的欧仁。”接话的却不是林顿,而是那名陌生的男子。 “哥哥,他——”苏菲也颇有些奇怪,林顿说任何话却不避讳他。 “妹妹,他是霍华德伯顿,西法的艾灵顿公爵,我为你找的未婚夫。”苏菲顿时语塞,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林顿就给自己这样的惊喜,想起当日他在迪奥时,他说已经给物色好未婚夫人选,当日只是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他是动真格。 “苏菲小姐,你好!迟来的自我介绍,我是霍华德亚历山大拜廷弗里德里希伯顿,世袭艾灵顿公爵,艾灵顿家族的家主。”男子展眉一笑,少了几分初始的陌生感。 苏菲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来林顿是极为信任他,否则不会在自己病重的时候把一切交给他。 “艾灵顿公爵,我——”她思忖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叫我霍华德即可。”男子却是很友善,也很宽容。 “霍华德,请你……不要介意,因为战乱的原因,我和兄长分离,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刚刚并未能认出你。”苏菲小心的解释着。 这个男人在兄长身受重伤,能独自撑起大局,对兄长又这般忠诚,看来情义很深,而且谋略不凡。 “无妨,小姐现在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咳……咳”床上的林顿不由得笑着咳出声,“你们不用客套了,苏菲,霍华德是我的好友,当年我答应过你,要将西法最至尊的男子为你寻来,哥哥如今是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又一个男主闪亮登场,鉴于欧仁太不得人心,霍华德就只好出场啦! 希望看文的妹纸勇敢的冒泡泡! 第48章 前缘 “哥哥,你小心,如果不舒服就别强撑着。”苏菲见他痛苦难受,便轻轻扶起他倚靠枕被躺着。 “没事,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顿说着眼中便泛起一阵湿意,“来,和我们说说,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哥哥,当日你是否派人秘密接洽哈里斯,请求见我一面?”苏菲问道。 “是,当日海战,我受了重伤,便希望见你最后一面,夏彦方面答应了我请求。”林顿见她从这段说起,不由得有些奇怪。 “恩,问题就出在这里,你派出的人全部被欧仁暗杀,换句话说他派人替代你的人。所以我和夏彦公爵从进入迪奥,便一直受到欧仁的监视。” “夏彦和欧仁反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伯顿反问。 “也不全是,公爵,不知道西法的情报具体是如何;当日夏彦公爵带我住进酒店,便出去找哥哥,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我也被欧仁秘密带走;后来隐约间听迈克提及,说夏彦身受重伤逃出迪奥。” “那么桑德突然疯了一样进攻容泽军队又是如何?”林顿问道,提及那位同僚,眼中却是掩藏不了的鄙视。 “桑德有把柄在欧仁手中,因为和容泽翻脸,所以欧仁才会和桑德里应外合进攻容泽军队。”苏菲淡淡说着。 “苏菲,那么你是怎样逃出来的?自从你被抓,我一直打听你的情况,可是欧仁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竟然一无所知。”伯顿问道。 “沃尔夫冈在迪奥的故居是我放火烧掉的,我是趁乱从城堡里逃走,还有维希森林也是我放火烧掉的;为了迷惑欧仁,我将母亲的项链留在森林里,可是显然,我的计策是失败的。”苏菲无奈的手一摊,“他不相信我已经死去,在迪奥重兵搜寻,我无法,只得装扮成乞丐,意图接近容泽军队,可是很不幸遇见了战争;如果不是威廉,恐怕我早已死在战争堆里。” “你冒险出海是为了尽快找到我?”林顿吃力的问。 “恩,”虽然本意不是如此,苏菲依旧当心林顿不放过威廉,还是违心点头,“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她说完,紧紧抱着林顿,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这个胸膛承载太多期望,就像当年她不顾一切也想冒险出海,回到西法;这是她唯一的至亲,也是这个异世大陆温暖的源泉。 “苏菲,”林顿疼爱的拍拍她的头,说出的话却是无比仇恨,“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初在迪奥没杀了欧仁,如今养虎为患,祸害国家,亦祸害亲人。” “哥哥,你别自责。”苏菲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谁能料到欧仁日后会这般? “好了,”林顿淡淡一笑,“我们不谈这些沉重的话题,如今你和伯顿初次见面,我就不打扰了。”他说完便溜回被子,闭目养神。 苏菲冲着他干瞪眼,也无他法,毕竟林顿身受重伤,需要多休息。她随着伯顿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此刻的大海已经是乌云密布、巨浪翻卷,那样诡异的墨蓝让任何身处其间的人无不胆寒。虽然被巨大的铁链锁成一片,可是整个舰队还是随着翻卷的巨浪颠簸着。 伯顿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黑色的大衣在海风中猎猎飞扬,整个人与墨蓝的大海融为一体,只余那寸金的短发,仿佛电影里的吸血鬼一般英俊而又神秘莫测。海风巨浪下。苏菲感到有些微冷,她下意识的抱紧双臂。伯顿似乎感觉到什么,解□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苏菲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不同于夏彦的冷冽漠然,他多了几份神秘悠远的气质,如同被无数文人墨客形容的翩翩公子,宁静淡然,却始终像隔绝在尘世之外,无端让人有距离感。不可否认,哥哥的眼光的确一流,伯顿即使站在夏彦身边也是不可忽视的人物,英俊贵气,少了夏彦的几分冷漠铁血,更像贵族。 “你一直都是这样看男人?”一直眺望远方的男人忽然回首问道。 苏菲顿时一囧,满脸通红,“呃……,不是。” “哦,那就是只这样看我?” “伯顿公爵,我——”然而还未等她说完,伯顿就打断她的话,“夏彦公爵与欧仁当年是否也被你这样的表情所吸引?” “霍华德——” “没关系,”伯顿转头,笑了笑,“那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被吸引也是自然。” 苏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来林顿从未向他隐瞒过任何事情,可见他对这桩婚事的信心。 “一切都过去了,你终于回到西法。”伯顿忽然转身,紧紧拥着她,仿佛多年失去的珍宝回归。 “伯顿公爵——“苏菲下意识的推拒。 “噢,”伯顿懊恼的笑了笑,“是我太激动了,几乎都忘记你和我并不熟悉。” “不过,苏菲,你知道吗,”伯顿顿了顿继续说:“我已经认识你12年,从孩童时代起,我就知道你的存在。” 苏菲顿时头大了,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留了多少她不知道的隐患,如果12年前就认识,那么岂不是青梅竹马?可是那时自己在迪奥啊! “那年我14岁,林顿22岁,你还是一个小孩。我还记得那天林顿突然到访,我父亲盛情款待,后来便让人带我去见他。最初,我并不在知晓林顿到访的意图,直到后来才清楚他似乎是为了妹妹而来。那时你才8岁,8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我以为林顿是为了家族利益出卖才8岁的你,愤然拒绝了联姻协议,可是我父亲上心了。” 海风中,伯顿淡淡一笑,那些多年前的故事如今如同一幕幕画卷展开。 “从14岁以后,父亲总会有意无意带回你的照片,还有沃尔夫冈写给林顿,汇报你的情况的书信;起初,我并不愿意看,可是后来渐渐的开始期待,成为一种兴趣。后来,我决定参军,去了解你的兄长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们成为之交好友,最后默许这门姻缘。” 苏菲默然,不可否认,伯顿的确是一流的男子,也许正是由于伯顿家族的支持,多年来桑德虽然与兄长势不两立,可是依旧处于下风。 “我等了12年,如今你终于归来。”海风呼啸下,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展颜一笑,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望无际的雪松林中,夏彦转身淡淡一笑的脸。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内心真正所向,可是我们来日方长,不是么?”海风中,他的眼神盛满希冀,让人不忍心拒绝。 想来欧仁的故事、夏彦的故事,他定然听说过,只不过贵族的优雅,让他不着痕迹的一笔带过。 “公爵,如果可以,您能告诉我伯顿家族的历史吗?”苏菲想了想,这是最好避免尴尬的一个话题。 “叫我霍华德或者伯顿都可以。” “好,伯顿。”苏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伯顿家族么?和赫尔伯廷齐名的家族,说起来也颇有戏剧性,如果真要追根溯源,我和夏彦算是有血缘,伯顿家族有女儿外嫁赫尔伯廷家族,赫尔伯廷也有女儿嫁入伯顿家族,只不过后来由于政治,便不再联姻。” 苏菲对西法的格局并不了解,如果知晓,便会明白那是如何的显赫,堪称西法第一的贵族家族,不同于赫尔伯廷家族的内讧,伯顿家族多年来秉承低调的作风,专注商业,用金钱操控着国家的政治走向;家族族规深严,比如不准外遇,一旦发现逐出家门等,伯顿家族历代子孙并不多,一家最多两三个孩子,也是先辈为了避免内讧和团伙结盟;而霍华德的父亲更是只有一个儿子,母亲去世后,也没有再娶,一心一意培养儿子。 “如果夏彦看见他的名字被刻在伯顿家族的家谱上会多吃惊?”伯顿提及家族,言语间俏皮话也多了很多。 “是啊,他肯定会吃惊。”提及夏彦,苏菲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她慢慢走向船沿,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眼中多了几分忧虑。 “放心吧,这个世界上能杀夏彦公爵的人还没有出生,欧仁恐怕会为当初的行为后悔终生。” “你为何会这样评价?”他言语间流露出似乎很熟悉夏彦的意味,苏菲不由得多问一句。 伯顿淡淡一下:“苏菲,虽然早已不再缔结姻缘,但伯顿家族从未放弃过对赫尔伯廷家族的关注,我的手上有夏彦从小到大的一切资料,包括当年他将你秘密藏匿在容泽。后来,我将情况告诉林顿,林顿也曾写信,希望夏彦将你送还,不过被他拒绝。” “当年?”苏菲诧异了,“具体什么时间?” “你准备逃往西法的那段时间。”伯顿淡淡道,“那时,我已经派人到达雅海峡,桑德当年即使抓住你,也没有胆量敢动你分毫。” “我怎么不知道,我不知道哥哥写信给他,我不知道——”苏菲忽然止住,夏彦的用意她很清楚了,可伯顿忽然将这件事情提出来的用意呢? “所以我赞成夏彦和欧仁的某些想法,感情从来就不是天注定,也不是人力不可改变,欧仁有着正确的信念,可是却用错了方法;夏彦技高一筹,有着正确的信念,也用对了方法;但是现在上帝也被我打动了,也该轮到我了,不是吗?”狂风巨浪下,男子温煦的笑着,眼中似无数流星划过。 “伯顿,”苏菲霍然回首,“我不清楚你的情报究竟写着什么,可我从未爱过欧仁,当年的出手相救,只是希望让出生底层的他能看到希望;而夏彦公爵是我的救命恩人,几次救过我的性命,一直善待我,无论将来如何,他都是我至亲的人。” 苏菲解释着,心中却担心这位聪慧过人的公爵突然对容泽发难。 “恩,我知道,他善待你,关爱你,可是他从未对你说过‘做我的妻子’这样的话,不是吗?” “你——”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所以我想保护你,善待你,自然可以光明正大,也不用顾及他的心意,不是吗?” “公爵,我——”苏菲越解释越乱。 “好了,”伯顿淡淡一笑,“你不用想那么多,遵照内心的想法即可,有些事情,是男人之间的问题。” “来,我们一起看看海上风暴吧,说不定还有鲸鱼;苏菲,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大海很美,很波澜壮阔?”伯顿笑着问道。 “恩。”苏菲嘴上应着,心中却暗自腹诽:这样蓝的近乎恐怖的大海,不知道从哪里能看出波澜壮阔! 她拢紧衣服,看着满天的墨蓝,狂风卷着巨浪汹涌袭来,满天的海水铺天盖地的卷下来,甲板上一片海水,苏菲顿时成了一只落汤鸡。 她瞪着眼睛,忍不住的问道:“公爵,您觉得这样的大海美吗?您还真有诗人情怀!” 伯顿见她满身是水,却气鼓鼓的瞪着自己,终于忍不住大笑。 “夫人,我错了!”他举手做投降状,“我带夫人去换衣服去。” “是苏菲,不是夫人!” “是,夫人!” “我说了,是苏菲!” “以后不就是夫人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华丽出场。 各位觉得这未婚夫怎么样? 话说有没有妹纸认识琉璃已醉(碎)妹纸,如果有,能告知一下么? 第49章 番外二(归来) 我是霍华德亚历山大拜廷弗里德里希伯顿,与欧根公爵相仿,我出生在显赫的伯顿家族,早在中世纪时期,我的祖先世袭拜廷亲王爵位,堪称几百年流传的真正贵族;与赫尔伯廷家族的显赫不一样的是,我们选择了一种更低调更隐蔽的方式。作为遥遥而望,分庭抗礼的两大家族,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夏彦。 我们年龄相仿,出身相同,同样聪明绝顶;童年时代为了与他竞争,我过的很不快乐,父亲为我请遍名师,唯恐我的哪一样技艺落后,甚至在母亲去世的时候也要学习剑术,那时的我烦透了他的存在,既然已经有了夏彦,为何上帝还要诞生一个伯顿呢? 我密切注视着隔着茫茫大海的他,直到赫尔伯廷家族政变的消息传来,当我看到记录他从雪域森林里九死一生回来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梦魇一样的森林,狼群出没,暴雪肆虐,虽然只是寥寥数行字,我却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后来就是血洗家族成员;依稀记得父亲看完那些密报后,感叹一句:伯顿家族人丁稀少是万幸!这样残酷的人生会将人逼成什么样呢? 他奇迹般的在军界崛起,把赫尔伯廷家族的荣耀推向巅峰;我也没闲着,我将伯顿的家族的生意扩大了三四倍,低调从容的生活着,扮演着帝国幕后的影子。 直到都灵公爵来访,话说,年轻时我很讨厌林顿这个人,他嬉皮而又玩世不恭,经常调戏贵族女子,名声在上流社会很差,可是他比我年长,按照贵族礼节,我必须尊重他,这很令人窝火,只是不知道这个嬉皮士突然拜访父亲有何用意。 我偷偷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听了一会,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为妹妹物色未来的丈夫,可是他的妹妹只有8岁!还是个私生女!我心中很恼怒,这么小就要为家族牺牲了吗?要知道我也是有妹妹的人,可是我绝对不会在妹妹如此年幼的时候就急着物色丈夫! 不过生气归生气,我还是看出来这个人比较有头脑,虽然伯顿家族早已淡出政界,这些年也刻意低调,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伯顿家族衰落,可这人居然第一次就来找父亲。 虽然如此,我依旧很生气,看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凭什么就认为他的妹妹配得上我?父亲让我去见他,他见到我眼睛一亮,似乎很是满意;可是都灵公爵,我对你不满意,而且是很不满意!我严词拒绝了他的要求,可父亲却上心了。 他说林顿不是简单的人,对自己的妹妹这般有信心绝对不是出于家族权势,但无论父亲怎么说,我都不想再理这个人,我一定会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而不是这种配对的婚姻。 父亲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有一天突然带回一叠照片,问我如何;照片是关于一个混血小女孩的,美的惊人,以前只觉得妹妹美丽,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美的小女孩。 “很美丽,不过父亲,她和我们有什么特殊关系吗?”作为贵族,我可以赞叹一个人的美貌,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是很清醒的,父亲绝对不是仅仅给照片看那么简单。 “她叫苏菲康德。”父亲说道。 “苏菲康德?迪奥的银行家?您想和康德银行合作?” “不,霍华德,她是林顿的妹妹。”父亲颇有深意的说。 我忽然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洗刷她私生女的身份是自然,可是林顿这般相信我们,这有点太让人意外了。我犹豫着拿起那封信,信是康德家族的儿子写给林顿的,通篇全是关于那个孩子的,字里行间全是兄长的慈爱,我在这样的信任面前终于犹豫了。 父亲神秘笑了笑,没说什么;后来我开始不定期的收到来信和照片,照片中的那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美,而且聪慧过人,信中记录的也全部是她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我知道她第一次来初潮,被沃尔夫冈看见后,害羞的在家呆了三天,不肯出门;我知道她喜欢种花花草草,最喜欢百合和风铃花;我知道她擅长画画;我知道有一个叫欧仁的下级军官,在庄园里对他一见倾心;我还知道她是迪奥贵族梦寐以求的妻子。 不知为何我对那些照片和信件渐渐竟然有了期待,我期待知道她每天做了什么,期待知道她是不是开心,理智很清醒的告诉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好吧,林顿,你高明!你的潜移默化成功了! 为了阻止那下级军官,也为了商议军事机密,林顿去了迪奥;临走前,我终于肯定的答复了他,并托他带给未来的妻子一条价值连城的碧绿玉石项链,林顿显然也为项链的价值惊讶,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将来结婚,整个伯顿家族都是她的,又何况一条项链呢? 后来,林顿回来告诉我,说她很喜欢那条项链,整日都戴着;我很开心,憧憬着和她见面,一旦开战,就是她回归的时候吧;可是那时的我不知道她遇见了夏彦,我也没想到夏彦会关注她,现在想来,美玉自然是人人都知道好。 不久,我就接到迪奥逮捕了康德先生的消息,迪奥局势失控,下级军官暴动,我们曾经丝毫未放在心上的欧仁开始崛起。我开始后悔了,当初就算林顿因为苏菲的原因放过了他,我也应该秘密暗杀他,否则就不会有康德家族这般被动的局面。林顿开始力推政府开战,只有如此才能将海上舰队调回,我们封锁迪奥之时就是她回来之日。可是我没想到情况恶化的速度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沃尔夫冈最终的决定是逃去容泽。 如此,也好!从容泽穿越达雅海峡回归,这会是一条比较安全的道路。可是夏彦的立场呢,我知道他少年时代的理想,亦明白他的为人,更明白他的民族主义;康德家族为西法效力,他会如何对待苏菲一行,我万般担忧,却也无法改变什么。 可我没想到世间给予我的竟然是这般残酷的打击,她被那帮暴民烧死在边境,尸骨无存!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期待多年的梦,刹那间成泡影!我发誓要报复!我命人血洗了那一帮暴徒,所有的情报都告诉我她已经死去,但是还有一个没有任何消息,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多年来,伯顿家族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多条情报线,如果三条符合,基本就无误,可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那最后一条上! 因为她是孩子,孩子不会说谎! 那些夜晚我彻夜难眠,林顿那般暴怒,我基本也确信他得到与我类似的情报,只是在面对我时尽量克制,试图隐瞒苏菲死去的消息。 也许是上帝有眼,我得到那最后的情报,她没有死,可是却是被夏彦救起来。(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补上还未完结的。 第50章 番外归来(2) 我心中暗自庆幸,却也对夏彦的举动颇感意外,情报显示,夏彦救她的理由是保护家族的合作伙伴,我可不会相信这么扯淡的理由。康德家族的财富早已被迪奥政府没收,余下的海外财产大部分在西法,保护合作伙伴的目的是什么呢? 男人的直觉告诉我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我心中开始隐隐不安;或许我该干预一下,我将那份机密情报告诉了林顿,起初林顿害怕贸然要人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一封封密件让我越来越不安。 她因为貌美,遭遇男子调戏,我心头一阵暴怒,如果是在西法,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一群色狼,活腻了!可是我没想到夏彦比我更直接狠绝,那家餐厅几乎成血池;拜那一群混蛋所赐,路易莎脸上留下终身不可抹去的伤痕,也不知道为何夏彦忽然将路易莎送到乡间的贵族学校,他是发现了什么吗?可是为何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想不清楚原因,更多的情报又再一次传过来,我感到事情不妙了。 送藏獒,游览雪域森林,甚至连家族的家徽都可以如此轻易送出,夏彦何时是这样的人。我知道我的直觉成为现实,可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她似乎比较迟钝,还试图逃回西法。我不想在等,再一次给林顿施压,林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给夏彦写了一封书信。 我第一次领教了那个冷漠的对手的巧舌如簧,通篇的信件口口声声为了令妹的安全着想,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人我是不会送回来的。林顿也无他法,毕竟他曾经在最动乱的时间救过苏菲的生命,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清楚苏菲和林顿的关系。如此也好,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民族对立,依照夏彦这样的脾性,如果知道事实,爱极之下也许会动杀意。 战争终于爆发,如果迪奥战败,那么我的家族生意的版图将进一步扩大;我满怀信心的送别林顿,却发现一个秘密。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个大舅哥什么都好,却不知道为何那么喜欢呆在海上。可当我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我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顿在十八岁时就已经按照家族要求与赫德家族的小姐——苏珊娜比阿丽斯赫德结婚,我也曾经在都灵公爵的府邸见过未来的大嫂,夫妻间的生疏和冷漠超过我的想象,眼前的这个女人坐实了我所有猜测,林顿显然也没打算瞒着我。 女人很年轻,也并非西法人,反而更像传说中的九州人,那个强悍的帝国隐匿在崇山峻岭、茫茫大海与雪原后,显得冷静而神秘;我反复打量她,那种气息太过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女子见到我有些慌张,想躲开又无法。 “别怕,他是伯顿。”林顿似乎很在意她,见她慌张,柔声哄着。 我突然想起在会客厅,他和苏珊娜那般冷漠的场景,这两幅画面放到一起还真是讽刺。 女人似是放心,朝我微微行礼,便在一旁安静坐下削水果。谈完正事,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她是谁?” 我发现现在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大舅哥,贵族养几个情人在西法也不算什么,可是我一直认为林顿不会,况且又是那样的政治联姻。 “如你所见。”林顿笑着,有些漫不经心。 我有些气愤,别的男人有这种恶习我管不着,可是林顿是一个成长极为良好的贵族,难道都灵家族没有家规吗?不忠对于平凡人而言也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对贵族而言意味着对责任的背叛,尽管我清楚有些贵族早已腐化,可是林顿不是,贵族的高贵品质究竟去了哪里? “如果我日后这般对苏菲,你会怎么想?”我冷冷的反问。 “你日后必不会这般对待苏菲,而我对她就如同你对苏菲。”林顿不理会我的怒意,只是苦笑。 我敏感察觉到什么,“你和苏珊娜之间有问题?” 林顿疲惫的点点头,眼中的满是沉郁的怒意。我识趣的闭嘴,这是夫妻间的私事,我管不了。 “我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我想了想,还是道出自己的熟悉之感。林顿的脸顿时一僵,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女人也停住削水果的手,不解的看着我。 “没有,没有,”我看他们神情不对,连忙解释,“今天第一次见到,只是觉得她和我认识的某个人很像,但又想不起来。” 林顿打了我一拳,笑着把话题转移开。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自己参战出海,拜托我照顾好这个女人,我也终于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苏蓉,来自九州帝国,是个渔民的女儿,海难的时候被林顿救起。奇怪的姓氏,奇怪的名字,我也不想深究其中盘根错节的感情关系,既然是大舅哥托付的事情,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战争很快爆发,可是欧仁的鸡贼出乎我所料,狡诈、残忍、狠毒、不择手段,我后悔万分当年没杀了他;同时也对夏彦的行为莫名愤怒,以他的智慧和头脑,难道看不出帮林顿的后果吗?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就算西法是一条饿狼,可是迪奥也是一只完全没有良心的病虎! 容泽的军队拦住了桑德的大军,虽然抢滩登陆成功,桑德却没法再推进半分;无法到达预定地点,林顿的舰队开始面临空前的压力,陷入被动。我怀疑桑德的种种行为,是否是故意不作为?就算是哈里斯拦在前面,推进也不会这般缓慢,事到如今还想内讧吗?我冷笑着,既然学不会团结,我是否也该给他点教训? 我开始给政府和国会施压,战争主要的就是金钱,如果国库吃紧了,牺牲一个桑德又算什么,果然效果很明显,桑德这个混账东西开始积极进攻;可是让我内伤的事情发生了。 欧仁算计了林顿,炸沉三艘军舰,林顿也身负重伤。麦斯首相压下所有消息,秘密派我前去一探究竟、临行前,我征求林顿同意后,秘密派人联系哈里斯,如果真是重伤,我担心林顿撑不了多久,不能再让林顿和她如沃尔夫冈一般。 夏彦很快回复,答应带她来见面,我满怀期待的扬帆远航,去见早已认识了12年的她。我该说什么呢?或者给她带点什么?翻遍伯顿家族的所有珠宝库,最终选定那串紫罗兰色的翡翠项链,那是我祖母生前最喜欢的项链,也是时候给她了。 我满怀希望的时,上天再给我一次打击,夏彦被刺,她生死不明。欧仁这个混球究竟想干什么?我动了杀意,准备秘密除掉这个混蛋! 那一夜的大火伤透了欧仁的心,也将我的心燃烧殆尽,情报显示在森林中找到那串她从不离身的项链,这一次还会有奇迹吗? 我颤抖着,看着沉睡的林顿,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心力交瘁,什么叫无力。接到桑德的消息时,漫天的喜悦让我顿时忘记最初对这个人的厌烦和讨厌。我终于要见到她了,虽然曲折万分,虽然惊险,可我还是要见到她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隔着尘世和茫茫大海,可我们终将相见。 我很早就立在船头,虽然海上风暴不断,雨一直未停;她的船越来越近,我命令舰队自动让开一条水路,隔着墨蓝的大海,我依然可以清晰看见船头倾世的容颜。 姑娘,我等了你12年,如今你终于归来! 第52章 两难 苏菲换好衣服正准备去找威廉,他已经等在外面。 “威廉,真巧,我也正打算找你。” “苏菲小姐,如今您已经安全抵达,我也该去找哈里斯将军。”威廉淡淡的道,苏菲却是心中一惊,身旁的伯顿神情淡然,显然早就清楚他是容泽军人。 “我会派人护送你顺利抵达。”伯顿淡淡道,“威廉少校,如果你见到夏彦将军,请转告我一句话:迪奥,我是要定了!” “伯顿!”苏菲对这些人执着抢领土、抢地盘的行为弄的头大。 “艾灵顿公爵,迪奥自古以来就是维京人的领土,旁人别想觊觎,如果夏彦公爵在,他一定会这么回答。”威廉不慌不忙的回答,眼神中透着些许冷意。 “威廉!”苏菲喝道,她的确不清楚这个未婚夫的性格,如果真的一怒之下杀了威廉,自己就真的对不起救命恩人了。 “苏菲小姐,对不起,我从不会说谎话。”威廉却是很硬气,丝毫不想服软。 苏菲紧张的看着伯顿,没法从那张沉默的脸上看出丝毫情绪,伯顿审视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军人,平静无波的眼神中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来人,将威廉先生顺利送回。”他沉默片刻,下达指令。 威廉也很是意外,说出那番话的同时,他就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伯顿的行为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如果有一天真的兵戎相近,留下他这样见证过西法海军舰队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还顶撞过他。 “有什么值得意外?”伯顿漫不经心解开袖口,“你是我夫人的救命恩人,便是我的恩人,知恩图报是艾灵顿家族的信条。” “夫人?”威廉诧异了。 “看来你不清楚,”伯顿淡淡一笑,“艾灵顿家族与都灵家族联姻,而她,”他说着一把揽过苏菲,“将成为我的妻子。” 威廉不可思议的转头,紧盯着苏菲,夏彦公爵喜欢苏菲小姐,这些早已是容泽高级将领的共识,之前可是从未听说苏菲小姐有未婚夫。 苏菲勉强一笑,虽然很想否认,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伯顿说的事实,如果反驳那意味着哥哥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几乎是白费。 威廉瞬间明白了什么,“都灵公爵定下的婚约?” 他的话对着苏菲而问,却被伯顿毫不客气的回敬:“威廉先生,这是我们的私事,你恐怕没有权利知道。” “将威廉先生安全送出战区!”他淡淡丢下话,便拉着苏菲走进船舱。 威廉沉默片刻,深深回望那个远去纤细的背影,决然上船,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见到夏彦公爵,只希望还来得及。 苏菲顺着他走进船舱,如今林顿危在旦夕,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再过多纠结。她正想去看看林顿,却被伯顿拦下。 “苏菲,三天后我会送你回西法。” “为什么?”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反问,如今林顿重伤,怎么可能丢下兄长不管? “林顿的安排,你回到西法自然清楚。” “不行,我要去问问他。”苏菲急切推开她,匆匆去找兄长。 床上的林顿,脸色近乎惨白,虽然经过治疗,可是那样的苍白还是让苏菲涌起强烈的不安。 “哥哥,如今你的身体这样,我不想回西法,我想陪着你。” 病床上林顿微弱一笑,“伯顿已经告诉你了吗?” “恩,他刚和我说。” “苏菲,听话,”林顿吃力的拉过她的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更重要的事情?”她疑惑了。 “你回去代我行使都灵家族的权力,保护好苏蓉,还有我的孩子。”林顿颇有些吃力的说着。 苏蓉?孩子?苏菲心中陡然一惊,兄长发现了什么吗? “苏蓉是谁?”苏菲平定心神,勉力问道。 “我的情人,和你的母亲一样,来自九州帝国。” 情人?苏菲大脑一片空白,仔细回想对这位兄长,她的确一无所知,他的妻子是谁?情人又是如何认识的?伯顿这样的人怎么会接受一个贵族私生女为妻? “我累了,想要休息,如果你还有疑问,伯顿会替我解答。”林顿似乎不愿多说,神情也是病恹恹的。 苏菲当下便退出来,却看见客厅里一脸沉思的伯顿,早已入神,直到走至身旁,方才惊觉。 “你在想什么?”苏菲问道。 “我在想怎样回答你的问题。”伯顿淡淡道,“这么多年的音讯隔绝,你大概不了解林顿。” “林顿在十八岁时就已经按照家族要求与赫德家族的小姐——苏珊娜比阿丽斯赫德结婚。不过我感觉他们之间有问题,苏菲,我不清楚和你这样谈及你的兄长是否合理,但这是事实。” “没关系,伯顿。”苏菲疲惫的按了按额头。 “政治联姻,你懂得;林顿还有一个情人,叫苏蓉,来自九州帝国。” “就是托付给我照顾的女人和孩子?” “对。” “如果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可以离婚,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苏菲开始被这些事情弄得头大,贵族混乱的情史,她不是不知道,可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又另当别论。 “如果可以离婚,林顿就不会等到现在。而且那个名叫苏蓉的女人,我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有想起么?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苏菲手心开始紧张的冒汗,也许这个苏蓉将成为她在这个异世大陆揭开祖国神秘面纱的通道。 “她和你神似,不过眼睛不像,但我确定那双眼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伯顿有些不确定。 “这样么?下一步你的安排呢?” “我的夫人,我自然听从兄长的安排,明天我们启程回国,下一场战争马上就要来临,我必须准备充足的物资与钱。” “那哥哥怎么办?”虽然很不喜欢被他叫夫人,可此刻也没办法,苏菲只有放弃这些小不快。 “夫人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 苏菲几乎是一路呕吐来到西法,伯顿为了避免消息走漏,找了一条小船,连夜选择最偏僻的水道赶回西法。刚上岸,苏菲就病倒了,高烧不退,终日躺在伯顿的大城堡里胡思乱想。按照时间来推算威廉现在已经和哈里斯会合了,那么夏彦必然也会知道自己的下落,也不会那么担心。 可是她却并不清楚,威廉早已死在去见哈里斯的路上。 “桑德为什么要这样做?”书房里伯顿冷冷反问,虽然语气平静,但是平静下潜伏的怒意已经是不言而喻。 “为了您。”来人隐藏在黑暗中,不辨容颜 “桑德秘密派你前来,就是让你来说这句扯淡的话?” “公爵,您息怒。桑德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威廉回去对您而言有什么好处?让夏彦公爵知晓苏菲小姐还活着?那么您还有机会么?” 伯顿沉默,夏彦成功逃回容泽,如果苏菲也是死在迪奥,那么容泽和迪奥的同盟等于形同虚设,迪奥将面临前后夹击,西法攻陷迪奥领土就指日可待;从私心上讲,他也的确不希望夏彦和苏菲再有任何牵扯。 来人的脸上浮现得逞的笑容,“公爵,如何决定在您一念之间。” “桑德的条件是什么?”伯顿淡淡问道。 “您放过苏珊娜夫人。” 伯顿陡然抬头,终于明白林顿这些年的隐痛,也终于明白为何夫妻关系疏离至此。 “哼!”他冷笑,“想不到以残忍著称的桑德居然是情圣,可是,你的主人事先就没有打听过我的性格么?我一生想要真心相待的人,何需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获得?” “你!” 来人在那样的寒光注视下终于畏缩的退出,伯顿却有些忧心忡忡,威廉不在,夏彦必然会认为苏菲已然死去,以后该怎么办呢,私心里,他不希望夏彦知晓苏菲的消息,可是苏菲,她真正的内心是什么?伯顿陷入两难境遇。 第53章 家国 “还是没有苏菲的消息吗?” “公爵,”伯恩艰难的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们最后的线索就是那场森林大火,似乎是苏菲小姐为了躲避欧仁故意为之,然后就是战争,他们最绝密的情报最后也只是得到威廉似乎是最后一位见到苏菲的人。 威廉的尸体在海边被发现,面目全非,不远处还有一具女尸,残存的容貌以及衣着都神似苏菲小姐,看来这一次是…… 他却没有半分胆量继续说下去,夏彦公爵不相信事实,各方打探消息,可到如今,所有的消息都指向那个不详的结果,这样费尽心力的寻找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依然毫无头绪。 “伯恩,容泽即将要面临史上最残酷的战争,苏菲生死不明,这是上苍再一次对我的考验么?”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可是伯恩依然听出一丝倦意。 “公爵,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夏彦究竟在想什么,史上最残酷的战争?伯恩有些不明白,就算与迪奥翻脸,面临的战争也没有那么严重。 “容泽即将要腹背受敌,西伯利亚帝国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欧仁在战争开始之初就与西伯利亚帝国达成协议。” “您的意思是欧仁早就和西伯利亚帝国串通一气?”伯恩陡然明白,迪奥突然反目,除了让容泽军队措手不及外,还有为西伯利亚帝国赢得进军的时间。 “欧仁这样做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他想凭借迪奥的国力完成维京人的统一?”他几乎难以置信的反问,那个寒门出身的军人脑中竟然装着这样疯狂的想法? “呵呵!”伯恩听见黑暗中发出一声冷笑,“我不会让他们得逞,我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残酷。” 他突然想起容泽出兵前,夏彦突然调任恩里克为边境司令官的命令,难道公爵在那个时刻已经有所预料? “伯恩,我一生挚爱两样东西,一个是苏菲,一个是我的理想,完成维京人的统一;如果维京人的统一不能由我实现,那么至少还有苏菲,可是如今苏菲已然不在,最后的温暖都没有,那么我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残酷!” 阴影中的男人走出来,伯恩忽然觉得他的神情是那般陌生,他见过夏彦各式各样的情绪,或冷峻,或优雅,或从容,或开心,可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死神般来临的神情。 “公爵,您——” “伯恩,你记住,你们为保家卫国而战,为惩罚背叛的盟友而战,而我,为复仇而战!” “我绝对不会放过害死苏菲的人,即使他是维京人,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公爵!”伯恩明白这话背后的意义,不由得头皮发麻。 “伯恩,电令恩里克,让他阻拦西伯利亚军队一个月时间;告诉哈里斯不择手段打通容泽和迪奥的通道。” “公爵,您的意思是?” “我想让他会一会舍普连科。” “您的意思是撤军?那么边境居民怎么办?如果迪奥突然进攻怎么办?”伯恩完全不敢想象这样疯狂的想法会出自夏彦。 “我从未打算要边境,将边境居民全部撤离,边境不设防。” “公爵!您真是疯了!” “伯恩,他不是想要完成维京人的统一么,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来拿!” “公爵,我不明白。”伯恩糊涂了,如果边境不设防,他实在想不出欧仁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霍华德伯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霍华德伯顿?伯恩忽然明白了,他想起西法帝国幕后的那个操控者,世间与公爵齐名的人物,伯顿家族的实际掌权者,低调而神秘。西法的情报显示,伯顿先生似乎和康德家族有某种联姻关系,如果苏菲真的死于战争中,伯顿绝对不会放过欧仁。即使边境不设防,即使迪奥依旧可以抽调部分兵力,但恐怕也只是很少一部分,真正的艰难在西伯利亚帝国。 欧仁狼子野心,不惜引外族入侵,也要阻挡容泽统一维京人的步伐,只是不知道公爵如何能躲过这劫难。 “属下明白,只是您要如何对付西伯利亚帝国?” “除却恩里克的防守军队,调动容泽一切军队,分三路进发,左路集团军由劳伦斯统帅,翻越安达卢西亚山脉,右路集团军由沃克统帅,翻越厄尔拜斯山脉,中路由我统帅,翻越慕士塔格山脉。” “公爵,劳伦斯将军与沃克将军身经百战,翻越安达卢西亚山脉和厄尔拜斯山脉不难,可是慕士塔格山脉是容泽的天然屏障,人迹罕至,还有可怕的严寒,多年来飞鸟无法穿越,您——” “伯恩,西伯利亚的统帅也是这样想,但这是打击西伯利亚军队的最好办法,我们只有绕到他们的后方,才能最有效的打击侵略者!” “公爵!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多年来容泽的所有军队,没有谁可以翻越这座雪山!不是死于雪崩!就是死于可怕的严寒!您非得冒险么?”伯恩罕见的激动,这是攸关国家存亡的大事,违背多年的恭敬,第一次对夏彦提出质疑。 “伯恩,我并不爱这浮生!这句话苏菲当年对我说过;除却保全国家和复仇的信念,此刻对我而言,已别无他求。我并不眷念这个世界!苏菲曾经说她想回到她想去的世界,如今她已经回去,我很想她!我想去找她!” “只是经历三十年,我才遇见自己想要一辈子珍惜的人,我不能让她白死!” 伯恩不在多言,多年的下属,他太明白此刻夏彦的心情,复仇之火燃尽之时就是他离去之日,那么就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尽作为下属的最后忠诚吧! “明白!属下立刻去传令!” “告诉哈里斯,如果想要遇见舍普连科,那么在半个月之内必须打通容泽与迪奥的路线。” “是。” 伯恩离去,夏彦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巾,那是苏菲常用之物,只是方巾上香气依旧,伊人却已逝去,他的眼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热潮,这么久耗尽心力的寻找,依然还是这样的结局。 明年山花烂漫时,知与谁同?他想起苏菲日记上的那句话,如今容泽一片冰封,就如同他的内心一样荒芜绝望。爱人离去,故国面临历史上最残酷的战争,上帝,你真的要这样考验我么? 苏菲,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一行清泪缓缓从夏彦眼角滑下,如今我又要露出狰狞残酷的一面,只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所作所为。 三天后,大军即将进发,我要去征服那茫茫雪山,跨过那被冰封的死亡之地,给与进犯家国的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苏菲,如果你曾经爱过我,那么请你以上帝的名义,保佑我这一次成功吧! 第54章 家族 那是苏菲第一次见到苏珊娜,她名义上的嫂嫂,堪称绝代尤物的女子,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黛娜夫人,只是苏珊娜的神情气质要傲慢很多,带着贵族女子特有矜持与娇贵。 “你是苏菲?”苏珊娜微微瞥了她一眼,满脸倨傲。 “是,夫人。”苏菲微微点头,伯顿却是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 “林顿让你接管都灵家族?” “是的,但我认为,接管之前,需要拜会您。”苏菲淡然一笑。 “哼!笑话!”苏珊娜拍案而起,“我才是林顿名义上合法的妻子!即使他死去,继承权也是归我所有!你以为我会让你用都灵家族的财富去养一个贱民的私生子?” “嫂嫂!”苏菲惊觉而起,她一直以为苏珊娜并不知道苏蓉的存在,难道这才是夫妻关系破裂的最主要原因。 “别那样叫我!”苏珊娜矜傲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恨意,“你们都灵家族的男人品味还真是奇特,个个喜欢贱民!喜欢私通!你父亲是那副德行!你兄长也是!” “夫人,请你自重!”看着苏菲陡然泛白的脸,伯顿不得不出声制止。 “呵呵!拜廷公爵?西法帝国幕后的影子?”苏珊娜冷嘲,蓝色的眼珠诡异的笑着,“难道你真的打算娶一个贱民所生的私生女?你就不怕拜廷家族的血统被肮脏的贱人玷污?还是你也如林顿一般,被美色所惑?” 苏菲脸色惨白,勉力不支的缓缓坐下来,她怎么能忘记,这是等级深严的社会,难道还指望他们用一种公平平等的眼光看待出生和门第? “苏珊娜夫人,你又高贵多少?你出生贵族世家,却依旧与桑德私通,你有什么资格指责苏菲?” “你——”苏珊娜气愤的指着伯顿,私情被揭穿,顿时恼羞成怒,“那也是拜林顿所赐!从娶我的那一天,他可曾有半分善待我?如今还让康德家族的贱人来照顾他的私生子,你们当我是什么人?”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不知从哪里走出两名士兵将他擒住。 “你!”她愤怒的看着伯顿。 “夫人,这由不得你选择!还有,以后请你保持对苏菲小姐应有的尊重,她是拜廷家族的女主人,不是你可以污蔑的人!” 苏珊娜满是怒容被带下去,都灵家族的府邸金碧辉煌,像极了前世英剧里贵族的宫殿,墙壁上绘满了图,无一不是绘画大师的杰作,摆设家居无一不是奢华精致到极致,苏菲却满是颓然之感。 “怎么了,苏菲?”伯顿关切的握着她的手。 “伯顿,我的身份是不是为上流社会很不齿?” 她满是疲倦之色的神情落在伯顿眼中,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没有,苏菲,别太在意这些。九州帝国是最强大神秘的国度,你们来自那里,为什么不引以为自豪?” “哥哥呢?他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不起苏珊娜夫人的事情?还有你,是怎么和哥哥成为朋友的。”苏菲慢慢问着。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那好,你要做好准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关乎我和林顿认识的所有时间。” “好,我们可以秉烛夜谈。” “秉烛夜谈?”伯顿反问。 “对,就是我有足够的耐心听完。”苏菲笑着说。 “我和林顿的相识像闹剧一般,那年我十四岁,和夏彦同龄,林顿上门拜会父亲。说实话,之前,我对你哥哥的印象比较恶劣。他是西法著名的浪荡公子,调戏过无数女子,每年法院至少要受理状告都灵公爵的案件有几百起,碰巧最高*官是远亲叔叔,所以我对这个声名狼藉的贵族公子没有丝毫好感。那时我认为他辱没贵族精神,根本不配称为贵族,所以父亲和他交谈时,我在内室偷听。” “他是为你而来。”伯顿顿了顿,“他希望都灵家族与拜廷家族联姻。联姻的目标是我和你,要知道那时我十四岁,你才八岁。那时我对他的厌恶达到极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八岁的妹妹都不放过。” “那时的我没法理解一个兄长真诚的用心,当场拒绝了他的要求,但是我父亲却上心了,他认为林顿的话里透露出真诚;我的父亲饱经风霜,从你哥哥玩世不恭的眼神中,看出他真正是怎样的一个人,但那时我将信将疑,不相信父亲的判断。” “不知道是否为了打动我,父亲开始有意无意的提及你,可我怎么会因为一个孩子动心,要知道你不过是和我妹妹一样的年龄。那时,更觉得你哥哥荒谬,父亲的不可理喻。” 苏菲笑了笑,没说什么,她是重生之人,丝毫不知林顿当年也是这般积极热心做月老。 “你知道么,苏菲。你小时候是非常美丽、可爱的小女孩。我的书格里至今还保留着第一次见到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 “对,林顿拿给我父亲,父亲拿给我。” “这……”苏菲语塞了,她忽然明白林顿是有多看重伯顿,昔年在舞会上,他说要找到世间最好的男子来做他的妹夫,想来他心中最好的人选就是伯顿了。 “我在那样的信任面前让步,如果他连都灵家族这样的秘密都可以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不试着去相信他一次?更何况,你还是那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孩子。” “此后,我会定期的收到关于你的消息,照片中的你慢慢长大,一天比一天美丽,我也和林顿渐渐成了朋友。我二十岁那一年,第一次见到赫德家族的小姐——苏珊娜比阿丽斯赫德,也就是林顿名义上的妻子。” “名义上了妻子?”苏菲奇怪的反问,林顿怎么看都不会习惯妥协的人,怎么会接受这样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 “对,家族联姻。你父亲在世时就已经指定好,只是林顿故意抗拒了这么多年,包括那般孟浪轻狂,都是为了让赫德家族退婚。其实,有时候,我不知道苏珊娜究竟在想什么,明知道林顿对婚姻的抗拒,依然不肯退婚;结婚六年后,又与桑德有私情。更可笑的是,你兄长明知她和桑德的一切,依然不管不问。” “我有时会怀疑,你父亲当年选择苏珊娜的动机是什么?当然,这是都灵家族的内部事情,如果林顿不说,我亦不会过问。” “后来,我成功被林顿潜移默化,在他去迪奥前,拜托他带给你一串项链。” 苏菲霍然明白,当年林顿那么着急的来迪奥的用意,除了探听虚实,恐怕对这桩联姻也是极为欢喜的。 “苏菲,你看,我这一生注定和你们兄妹有缘;我关注了你十多年,你却丝毫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是百转千回后,你最终还是回归。” “我真的很感激十四岁那年,林顿的执着,如果不是他那般执着的说服我的父亲,那般执着的找我,那般相信潜移默化的力量,我们不会有今天。” 伯顿温柔的声音缓缓述说,城堡里一片静谧,苏菲心中却是情感翻涌,她想起了遥远雪国里的夏彦,恐怕也是这般深情,遇见这样两位深情的男子,人生最大的无奈莫过于此。 “伯顿,你真的这么肯定命中注定的人是我?”苏菲迟疑片刻问道。 “恩。当然。” 苏菲顿时默然了,她很清楚这样肯定的回答背后意味着什么。但此刻,她没法回应。 伯顿看出她的犹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将一串钥匙放入她手中,“苏菲,去看看吧,林顿的书房,本来应该也属于你。” 钥匙的形状与暗阁完美的契合,古老的石门缓缓打开,那暗藏都灵家族无数秘密的书房就在她眼前霍然展开。书房很大,壁廊上挂满了历代祖先的画像,古书、古董、精美的壁画,宛如昨日重现,苏菲犹如走进一座梦幻般的宫殿。 她迈着缓慢的步伐,宛如现代参观那些古老的博物馆,仔仔细细的看着,壁廊的尽头驻足,那巨大的肖像画顿时映入眼帘,伯顿、苏菲俱是一怔。 那是一个典型的东方女子的画像,想来应该是上一代都灵公爵的情人,不,应该说就是她的母亲。女子很美,美的惊人,只是和她并不十分相似,严格意义上说,苏菲的长相应该是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仿佛是被震惊,伯顿不由自主后退,撞在身后的石雕上。 “你怎么了?”苏菲有些奇怪,伯顿是一个泰山压顶色不改的人,何曾这般过。 “我终于明白了……”他低着头不停喃喃自语。 “你明白什么了?” “苏菲,”伯顿拉她坐下,“我接下来的话,无论让你多生气,请你都不要不理我,能答应么?” “究竟怎么了?”苏菲被他这奇怪的举动弄得困惑不解。 “你还记得我和说过,总觉得苏蓉像某个人。” “恩,当然。怎么了?” “苏菲,你没有见过苏蓉,她和你的母亲太肖似!” “你想说什么?”苏菲敏感的察觉到什么,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伯顿见她脸色陡变,再也不想继续说下去;这是几乎禁忌的话题,无论是苏菲还是他都没法继续深层次的想,他终于明白临行前,为何林顿执意让自己带苏菲进书房,他是不想再隐瞒。 第55章 番外(林顿) 我是苏菲的兄长,林顿哈尔伯特威廉弗里德里希都灵,出生西法显赫的都灵家族。我从未见过母亲,只是在成年后遥望过她的画像,据说她来自西法遥远的北方世家维克家族,生我的时候死于大出血,父亲是一个英俊、冷漠、暴躁的人,从小我们的并不亲近,这种局面到父亲迎娶第二位夫人时更为严重,我的继母来自显赫的赫德家族,多年来与都灵家族无数次联姻,堪称真正的同盟者。 我看不出父亲有多喜欢或者爱继母,但是碍于贵族的作风,他们一直相敬如宾,但我很清楚父亲和继母都不喜欢我。父亲讨厌我的玩世不恭、叛逆以及声名狼藉,继母讨厌我对她的不尊重,所以我的童年是在冷漠和毒打中度过,那时的我恨透了继母的残忍和父亲的不闻不问。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直到那一天的到来,那天像往常一样,天气晴朗,微风吹拂,舒适而惬意,但我们的城堡却是一片暴风骤雨,所有的仆人都胆战心惊的躲在房里不敢出来,我也放弃准备继续恶作剧调戏贵族少女的想法等着看好戏,因为相敬如宾的父母终于爆发了争吵。 我仔细听着,原来所有争吵都源于一个外族女人,据说那个女人来自九州帝国,战争时,父亲不幸落水,她成了父亲的救命恩人,但她的家人却死于战乱,父亲带回了她,对她宠爱有加,甚至面对贵族的指责丝毫不为所动。 继母终于撕下她高傲、冰冷的面孔,变得像泼妇一般歇斯底里。或许是意识到相敬如宾的丈夫终将远去,或许是为这些年有名无实的婚姻而愤怒,她将所有的怒火变本加厉全部发泄到我身上,我被她折磨的奄奄一息,闻讯赶回来的父亲暴怒,生气之下将继母推下台阶,带走了满是伤痕的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温雅,苏菲的母亲,那个外族女子,她很年轻,比我年长不了多少岁。她见到我就是一声惊呼,然后准确叫出我的名字。 “林顿怎么了?”我听见她问。父亲虽然阴沉着脸,但是见到她却是展颜一笑。 “没事,温雅,他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 “维克多,这明明不是摔伤。”她语气温柔,但是隐隐带着责备。 父亲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也聪慧的不再问,只是吩咐人将我送进卧室。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就听见推门声,是她,我看见她拿着一个药箱走进来,父亲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 “林顿,你忍着一些,我需要给你处理伤口。”我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她的语言不怎么流利,但很动听;这也是我第一次那么仔细的打量一个女人,她真的很美,超过我所能想象,衣着朴实无华,却依然难掩倾国之色,难怪父亲会一见倾心,即使众人反对依然在所不辞。 我就这样住下来,父亲常年征战在外,陪她的时间并不多,她是一个宁静温和的女子,喜欢养花草,平时闲暇时,就学习绘画,她做得一手好菜,完全不同于西法的菜色。 我们的交流并不多,我只是专注沉默的陪在她的身边,即使不说话也丝毫不觉得尴尬,那段时间应该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连父亲都惊讶于我的改变,那时的我敛去玩世不恭与浪荡不羁,立志要成为一个优秀的贵族。 我希望我可以在她面前堂堂正正,是一个优秀的贵族,而不再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坏小子,我希望获得她的赞赏与肯定,希望看见她的微笑,虽然她一直冲我温柔的笑着。 我内心深处一种莫名的情感在滋生、发芽、生长,但我知道我必须要克制,她是我名义上的继母,我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后来她怀孕了,父亲脸上那种欣喜的表情,是我从未曾见到过的,我不再对父亲厌恶,看见她浅笑的模样,我第一也发自内心的欢喜。 可是西法的上流社会开始有了一些不好的流言,有传言她是迷惑男人的坏女人,所以才让一直刚毅冷峻的父亲冰冷的心也化为温暖的水,有传言她出身风尘,有也有传言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风言风语盛行,即使父亲极力控制,她不可避免的还是听见了一些。 她开始郁郁寡欢,只是在父亲来的时候才会强装笑颜,我很多次看见她独自一人坐在小花园里出神忧愁的模样,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对于她而言,我只是她的继子,从来都不是那个能走进她内心的人。 我只能成为一个旁边者,默默的关注她,看她的喜怒哀乐与忧愁。由于父亲的严厉禁止,家里的仆人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见到她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她变得更郁郁寡欢。我无法,只得约她一起看书,她似乎很开心,每当家庭教师来教我功课的时候,她总会兴致勃勃的在一旁仔细聆听,听不明白的总会问老师,我很开心,终于可以找到一件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那几乎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父亲征战在外,世界只有我们两人。 她的腹部越来越明显,孕吐也渐渐多起来,每当看见她,我总会想起从未谋面的母亲,当年母亲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她这般辛苦。我突然很期待那个即将来临的小生命,我终于要有妹妹了,我的妹妹是不是如她这般美丽温柔? 我和她开玩笑,说如果是个女儿,就起名叫苏菲如何?她不解的问我,为什么要叫苏菲? 因为在西法帝国的历史上有一位著名的公主叫苏菲,西法的历史上多数公主被用来联姻,生活的多半不幸福,可是这位苏菲公主却是例外,虽然也是联姻,可是丈夫却很疼爱她,一生过得幸福美满。 她听完就笑了,好,这是好名字,就选它。我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内心也是极为欢喜。 (待续……) 第56章 番外(林顿二) 我终于等等到妹妹的出生,那个叫苏菲的美丽的小女孩,父亲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第一眼看见这个美丽的小女孩时,眼中是我从未见到过的欣喜的光彩。 她也很开心,初为人母的喜悦冲淡了被流言蜚语的困扰。我曾在她熟睡的时候仔细端详过妹妹。说实话,与她并不是十分相像,基本是继承了她和父亲的所有优点,我可以肯定妹妹长大后一定是难以匹敌的美人。 因为妹妹的缘故,父亲第一次找我谈话,他又要去征战了,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意识到我已经是个男子汉,虽然此时的我早已声名狼藉。 你要好好照顾妹妹和继母。他这么和我说。 我表面上默然,心中却想,当然,不需要你说,我都会,她是第一个善待我关心我的人,更何况还有那么可爱美丽的妹妹。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些事情会发生,我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憎恨自己这些年的玩世不恭与叛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那般后悔过自己年轻时的孟浪轻狂,如果我是一个正人君子,如果我没有那么多的恶名,如果我是一个优秀的贵族,会不会最终的结局有所不同。 认识伯顿后,这个感觉更加强烈,如果我年轻的时候,是像伯顿这样优秀而出色的人,那么我一定可以守护自己的爱人,一定可以不让苏菲和我远隔大海,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人生也不可能从来。 不知道是不是西法帝国的上流社会习惯了我的玩世不恭和孟浪轻狂,他们见我很少再外出,也和绯闻绝缘,开始私底下议论纷纷,我却浑然不觉。 直到继母登门拜访,我察觉她是趁着父亲不在,想给温雅难堪,再一次站到和她的对立面上。 可能是多年来我从未有过这般冷然决绝的态度,继母终于被我激怒。 “怎么?这么怕我打扰你的美人,”继母冷笑,“喜欢自己名义上的母亲是不是很刺激?是调戏贵族女子已经没意思了,所以想到和自己的父亲抢女人?” “闭嘴!”我已经被她激怒到一个顶点,那是我隐秘的暗恋,终生不可见光,我本打算隐秘的过一生,可就这样被人昭然若揭了。 “你们父子两还真是一副德行,贵族女子看不上,偏偏喜欢下三滥、人尽可夫的女人!” “你!”我被她气得第一次想拔枪杀人,却见她看向我身后,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惊慌回头,温雅就在我身后的楼梯上遥遥而立,我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更不清楚她究竟听到多少。 那一晚,她只是如常的吃饭,哄苏菲入睡,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我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紧张的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此后的一段时间,她都像什么都没发生,待我如常,不亲近也不曾疏忽。 直到父亲归来,当我看见父亲眼中山雨欲来的阴霾时,我就感觉大事不妙。父亲将她带到城堡的最高层,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只是在匆匆上楼时,看见父亲狂怒的脸,我不敢犹豫,不顾一切的朝楼上跑,脚下一声枪响却让我硬生生顿住脚步。 我永远都记得父亲那句话:如果你敢再走一步,我就废了你的双腿,再杀了她! 我一下瘫软在楼梯上,直到时间过去很久,我才恍然回过神,父亲已经走了。我连忙跑到城堡的顶楼,门虚掩着,透着灯光我看见她坐在床边,头发凌乱,衣衫破碎不堪,脸上似乎还有些红肿。我很清楚父亲对她做了什么,但却没有办法去安慰半分。 我失魂落魄的一步步下楼,却在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听到清脆的枪响。 真的,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让我觉得那么恐惧和无助过,我不顾一切的狂奔,却觉得台阶那般漫长。 当我爬到楼顶时,我的手抖得几乎没有半分勇气去推门。她还是那样静静躺在床上,眼神宁静温和,宛如昨日,只是雪白的被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 我拒绝看这一切,一步步后退,最后从楼上翻下来,不省人事。 等我醒过来时,她已经被安葬了。我看着城堡外的花开花楼,忽然觉得像过了几千年那般遥远。 从此以后我没有再理过父亲,我无法原谅他就因为继母恶意挑拨的话,就那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对待温雅。 是我暗恋着她!是我一厢情愿!你要恨就恨我!你为什么要对她发泄!你为什么要怀疑她!有本事就冲着我来! 脾气暴躁的父亲第一次没有动手,他眼中的后悔和愧疚清晰可见,只是再多的后悔有什么用,温雅不会再回来了! 我没有放过继母,那个该死的女人被我打成蜂窝煤,赫德家族虽然失去了女儿,但也无法,只得忍气吞声。 从此父亲辞去一切职务,终日买醉,最后抑郁而终。我敛去所有的年少轻狂发愤图强,承袭父亲的爵位,成为新的都灵公爵,并再次与赫德家族联姻,将家族一步步发扬光大。 苏菲成为我最后的慰藉,我找到一个死去的婴儿替代她,将她送往康德家族,交代沃尔夫冈倾尽一生照顾,并发誓一定要为她找一个好丈夫,必不如我年轻时那般荒唐不可理喻,必是一个好贵族德才兼备,在他们相遇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直到我发现伯顿,西法尊贵无比拜廷家族的继承人,他几乎具备所有贵族的优点,只是他应该很看不起我。不过没关系,目前他的人生尚未由他做主。 我去拜会拜廷公爵,他的父亲精明温和,说话滴水不漏,句句合情合理,句句却是隐含的拒绝。我心中暗自笑了笑,拜廷公爵,我看中你的儿子并不是为了那恶心的联姻! 我将家族秘闻和盘托出,包括被父亲倾尽心力掩藏的那些秘密,我相信即使以拜廷家族的情报机构,也不可能打听的很清楚。我相信以伯顿父亲的精明,他应该能看出我的意图。果然我没有打动他,却打动了他的父亲,这时的我已经在军界崛起,对于他父亲而言,唯一的难题只是伯顿是否会爱上苏菲。 怎么可能不会爱上呢?她是温雅的孩子,美丽而聪慧,风度、教养、仪态无可挑剔,如果苏菲不适合伯顿,谁还能适合伯顿呢?我相信拜廷公爵看人的眼光。 果然拜廷公爵第一眼看见苏菲时,眼中便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林顿,作为一个父亲,我会感激你一生。他说完这句话,便拿走了那厚厚一叠照片和书信。此后的多年里,他总会从我这里拿走照片和书信。但是伯顿从未有过任何表示。 直到我去迪奥的前一天晚上,他来找我,托我带给苏菲一件礼物,我终于笑了。盒子里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翡翠项链,果然是拜廷家族,送出的礼物都是这般稀有珍贵。 好,我会带给她,我笑着回答。 他的脸不由得有些微红,我第一次看见风度仪态绝佳的拜廷公爵这般害羞的神情。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你是不是该对她提及我? 我终于哑然失笑了,这个贵族公子! 怎么?对我有意见?你不是一直很抗拒苏菲的么?我揶揄的笑着。 我从未抗拒她,我一直抗拒的是你。伯顿也不甘示弱,回敬了我一句。 我终于可以开怀大笑了,温雅,你看我曾经的承诺都兑现了,我说过你的女儿或获得尊贵与爱情,我是不是一个伟大的预言家? 笑着笑着,我忍了多年的泪终于流下来。 第57章 过往 面对这样的兄长,苏菲无法不生出震撼,她是逆着时光洪流而上的人,可即使跨越百年,也无法不被林顿的勇气所感动。 爱上自己的继母,这在开明的现代都是很难被接受的事情,更何况他是这样尊贵的贵族。 “他选择苏蓉大概是因为她像你的母亲。”伯顿淡淡道。 他曾经不喜欢这个兄长,因为他玩世不恭,声名狼藉,后来因缘际会,他们成为朋友,他还是不喜欢他这一点,做点什么不好呢?偏要成为一个花花公子,流连花丛,伤害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也没法拥有一段幸福的婚姻;可是他从未想过他也曾这般真心的爱过一个人,这段隐秘而苦涩的暗恋几乎毁了他一生,直到现在依然没法像一个正常人那般生活。 “我的母亲如果泉下有知,必然会感激他对我这些年的关怀。”苏菲说着眼中涌起泪光。 “泉下有知?”伯顿疑惑的反问。 “恩,九州帝国的习俗,九州帝国传说人故去,不是去天堂,是到一个名叫碧落黄泉的地方,那里和天堂一样美,没有悲伤,只有欢乐。” “哦,”伯顿点点头,“不过,苏菲,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曾经一度关注过那个神秘古老的国度,更在少年情窦初开时,得知自己爱人身上一半的九州帝国血统而爱屋及乌;可是那个神秘的国度,隐藏在群山绵延,茫茫雪原和怒海之间,无论是穿过那一片雪域森林,翻过雄伟险峻的群山,还是跨过崩腾的怒海的人都极其稀少,包括多年前他的授业恩师,穿过西伯利亚茫茫森林后,也是九死一生,暮年时告诫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永远不要打那个国度的主意。 他的老师和夏彦幼年时的老师同样都是这块大陆的奇人,两人相约穿越雪域森林,去看看真正辉煌的国度;回来后,选择这块大陆最显赫的两个家族的继承人分别培养,却在临终时,留下一模一样的遗言。 “沃尔夫冈告诉我的。”苏菲选择同样的理由搪塞。 伯顿却犯疑了,没有谁可以比他和夏彦拥有更强大的情报系统,如果他没法知道的东西,沃尔夫冈是如何知晓的? “苏菲,你可知我是何时喜欢你的?” “哦,我知道你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可是我却想告诉你,在你说出不要让出生底层的人没有生的希望,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爱上了你。” “你的卓识和远见远远超越沃尔夫冈,我不相信你所知道的一切源自沃尔夫冈,这些话你骗骗夏彦,也许没有问题,但是想骗一个关注你很多年的人,太荒谬。” 苏菲心中一惊,伯顿和夏彦的性格有很大的一个差别,在于他直接很多,夏彦也许会犯疑,但是多半不会再深究,可是伯顿不会,他太过熟悉都灵家族,也太知道沃尔夫冈,这些话是骗不了他的。 “你能告诉我,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么?”伯顿敏锐扑捉到她脸上一闪即逝的不安。 “伯顿,我是一个逆着时光洪流的人,有些东西在你看来我很睿智,那也是理所应当,不是么?”苏菲淡淡反问 “什么意思?”她的话有些玄,伯顿一时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我们都有过去,我并不希望被人太了解过去,如果你爱上我,是因为我的见识,那么爱你所爱即可,又何须知晓这些见识从何而来?不是么?” 伯顿眼中涌现一丝赞赏,这的确是他喜欢的苏菲,即使拒绝别人,也不会让任何人觉得尴尬或者不快。 “对,不问过去,我只需要知道未来并肩走下去的是我们即可,不是么?”他笑了笑,伸手揽住苏菲,却也丝毫没放过她脸上的迟疑,以及转过去的脸。 是因为夏彦么?伯顿心中涌起一丝阴霾,难道输了最初的开始,就真的会输掉一生么?他想起这几日容泽的消息,夏彦几乎是放弃一切,翻越慕士塔格雪山,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恐怕就算西伯利亚帝国得到消息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忽然有些猜不透夏彦想干什么。 如今他们已然接管都灵家族,苏珊娜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接下来必须要考虑下一步的打算。想起桑德这恶心的东西,他就一阵怒意,因为个人私情,几乎毁掉他所有的计划。 无论欧仁多雄才伟略,此时此刻,他都不想让这个狼子野心的人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即使同胞伏尸百万也在所不惜,还差一点害死苏菲,可是林顿的伤势,想起这些他就有些烦躁。 “好了,你该去忙战争的事情,我要去见见苏蓉。”苏菲想起林顿之前的托付,苏蓉和那个孩子恐怕才是林顿最担忧的事情。 按照林顿留给她的地址,她来到城堡前,才发现事情的复杂,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城堡里已是人去楼空,苏蓉本事一介孤女,能去哪里。 苏菲连忙折回来,伯顿也是颇感意外,首先是城堡本就比较偏僻,一般人不会知道,加之,林顿一直派人看守,可是到如今,看守的人也已人去楼空。 傍晚,林顿的电话打过来,苏菲不想再给他的身体增加任何精神负担,问及苏蓉时,只是说已经找到,但已经休息了,不方便接他的电话。 林顿也没有追问,只是说自己精神不太好,便挂了电话。苏菲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却也说不出原因。 苏蓉连同看守的人莫名消失,就已经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林顿居然不生疑问。 “或许,林顿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伯顿更是不安,相交多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林顿。 “你是说——”苏菲的话尚未问完,房间另一侧的电话再次想起,那是伯顿的私人电话,旁人不允许接起。 “喂,林顿,是你么?” 隔着听筒,苏菲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却很明白林顿已知晓苏蓉失踪的消息,只是在伯顿将要挂电话的那一刻,迅速抢过。 “哥哥,你要做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么?” 电话那端的人沉吟着,苏菲焦急的继续说:“如今你既然让我接管都灵家族,就不肯让我为你做点事情么?” “苏菲,”电话那端终于传来他熟悉的声音,“你和伯顿带苏珊娜来见我,见到我,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找苏蓉?” “不用了,只是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苏菲被他最后一句话搅的更是不安,彻夜难眠之下,爬到城堡顶端看星星。她想起当日在迪奥的夜晚初见欧仁的情景,回忆一幕幕重现,重生的这段时间里,一切已物是人非。 “在想什么呢?”思绪忽然被打断,苏菲回头,却是伯顿。 “你怎么上来了?这么晚还没睡?” “哦,我在书房处理一些事情,准备休息时,听管家说你独自一人到楼顶,所以过来看看。” “在想什么呢?”伯顿拿给她一杯果汁,温和的问道。 “想一些陈年旧事。” “能说给我听听么?” “恩,伯顿,你知道我失忆后,有一次在城堡遇见了谁么?”苏菲笑问。 “不知道,谁呢?” “那天我心血来潮想看星星,好像跨越千年百年,我始终喜欢看的是星星,也是在城堡的楼顶,我遇见了欧仁。” 虽然觉得她的话有些怪异,但是伯顿的注意力还是被欧仁两个字吸引。 “他是真的帅,不过却有太多压抑的情绪,看上去郁郁寡欢。” “也是,那样长大的人怎么会对迪奥有感情,所以才会不折手段的报复吧。” “然后呢?”伯顿继续问 “沃尔夫冈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将他关入监狱,阿尔弗雷德以他的母亲威胁,所以他才会那般恨哥哥。” “可是,他很爱你。”伯顿淡淡道。 “恩,或许是,但是隔着那么多生命,即使我们有感情,恐怕也走不到一起。” “那夏彦呢?”这一直是伯顿的心结,他的情报遍布天下,却不无法打探到这一段过往。 “夏彦?”苏菲一怔,却并不回避。 “我们初见,并未给我留下印象,那时欧仁正和阿尔弗雷德闹别扭,害得侍者将肉泼到夏彦身上。这些都是后来我听他说的。” 第58章 死别 “然后呢?” “然后——”苏菲迟疑片刻,“其实,事到如今,我依然记不清当日具体的情景,只是记得自己在被兄长逼婚和欧仁的误解下,对一个陌生人很不友善。” 伯顿没有打断她的回忆,静静听下去。 “后来,我为了救欧仁,在监狱外求情,夏彦再见过一次。” “我对他真正有记忆,是在欧仁的婚礼上。那时,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原因,赌气放弃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希望能见他一面,却因为没有请帖,被阻拦在外。那时时夏彦将我带入会场,可是那时,我不知道他就是夏彦。礼仪官宣布时,我惊呆了。记忆模糊中,只知道那个人十分帅。” “后面的事情,你大概也听说过,我被当众羞辱,伺候独自一人来到叹息桥,却不知道回家的路,我在那里遇见了夏彦,他误以为我要自杀,救起了我,然后送我回家。” “然后就是战乱,我和母亲开始逃难,逃到容泽的边境时,母亲惨死,在绝望中,我也放弃生的希望,再次醒来,就是在夏彦的家中。” “呵呵——”苏菲恍然一笑,“其实,现在回忆起来,我才发现他居然救过我那么多次。” “他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我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再后来有了胖宝。他带着我逛雪域森林。然后欧仁访问容泽,西法入侵迪奥,容泽参战,我和夏彦赶到迪奥准备见哥哥最后一面。”苏菲的眼中忍了多时的泪终于流下来。 “伯顿……”她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如今这一步,我和他在迪奥分开,到现在任然不清楚他是死是活。” “苏菲,你放心,他不会有问题,他是容泽军界的象征,如果没有夏彦,容泽如何抵御西伯利亚帝国的战车?” “你有他的消息么?” “有……”伯顿迟疑了片刻,依然不愿做一个小人,放弃心中的挣扎。 “他命令容泽大军分三路进发,抵御西伯利亚帝国。” “分三路?”苏菲心中一惊,“究竟是哪三路?” “左路集团军由劳伦斯元帅统帅,翻越安达卢西亚山脉;右路集团军由沃克元帅统帅,翻越拜厄斯山脉,中路由夏彦统帅,翻越慕士塔格雪山。” “慕士塔格雪山?”苏菲惊呼 夏彦这是想干什么,那座千年冰封的雪山,人迹罕至,连飞禽都难以逾越,又何况是人。 “拜厄斯山脉和安达卢西亚山脉,都有可能被西伯利亚军队发现,唯独慕士塔格雪山不会,夏彦想用奇兵。三路大军,左路和右路都是为他作为掩护。” “可是如果失败呢?” “他是在孤注一掷。”伯顿淡淡道。 他猜测夏彦的用意已经很久,可是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夏彦任何其他用意。 说完,他有些担忧的偷偷看了看苏菲,如果猜测没错,夏彦必然得知威廉已经死亡的消息,也认为苏菲不会再活着,此刻恐怕剩下的决心就是赶走西伯利亚帝国,杀了欧仁。 苏菲强忍着情绪,夏彦,我很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也很想见你,可是请你原谅我,如今我必须要照顾好哥哥,虽然万般歉意,我还是得继续走下去。 “我知道他还好就可以了。”她释然一笑,她不相信命运会这般残酷。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他是她内心深处仅余的温情所在。 “好。”伯顿见她这般,内心也是松了一口气,“明天我们带着苏珊娜去见林顿。” 苏菲万万没想到林顿已经憔悴到这般,她终于忍不住伏在林顿床前泪如雨下。 “妹妹,别哭。”林顿抚着她的头,微微笑着,惨白的脸上透着一丝死亡的气息,“你和伯顿为我做一个见证吧。” “哥哥!” 林顿挥挥手,示意她坐下,视线却转向另外一侧。苏珊娜的神情很是奇怪,似哀戚,似不忍,又似开心。 “苏珊娜,”林顿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正视你。” 苏珊娜一怔,眼中渐渐涌起水雾,转而又咬牙切齿:“你是想软化我,问清楚你的情人和孩子的下落么?” “没有,”林顿微微摇头,恍然一笑,“我已经不想知道她们母子的下落,我只是觉得误了你一生。” “你闭嘴!”苏珊娜的脸色忽然狰狞,“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一生痛苦!” “苏珊娜……”林顿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杀了我的姑姑么?”她几乎是吼一般问出这句话,苏菲和伯顿具是一怔。 “苏珊娜!”林顿眼中满是震惊。 “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苏珊娜狰狞扭曲的脸上终于划过泪珠,“当日姑母去找温雅时,回家找过我父亲,可是当日父亲不在,只有我在。可是没过多久,我们就得到姑母病逝的消息。”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你的父亲?”林顿的语气已有一丝颤抖。 “为什么?”苏珊娜的表情浮现一丝冷笑,“我十三岁时在街上无意间看见你,那时你正在开心的调戏一个过路的女子。此后的人生中,我无数次后悔过这次遇见,如果我当年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就不会一见钟情,我就不会隐瞒姑姑的死因,我就不会和你有这段婚姻!” “可是,那个时候,我傻……不可救药的爱上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即使知道是你杀了姑姑,我想是因为姑姑对你太坏,所以你没法忍耐。” “后来你居然向我求婚,我是有多开心;那个时候我发誓,必不会如姑姑般对你。” “可是你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给我,和你结婚的十多年,也是我最痛苦的十多年。” “所以,你就和桑德在一起,所以你就出卖西法的情报给迪奥?”林顿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悲悯。 “你知道?”苏珊娜语气中有一丝惊慌。 “当然,桑德在你还是少女时,就爱慕你,此后多番与我作对,我怎么会不去调查?” “苏珊娜,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是我害了你一生。我不是不清楚,你对我的感情,但因为你姑姑的关系,我没法面对你,只是希望你对我尽早死心。可是如今,我已无法回头,也没有任何机会给我回头。”林顿微微叹息 “你什么意思?”苏珊娜此刻对他有再大的仇恨,也感觉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我已经将家族交给,苏菲,此次叫你来,只是想和你做最后的告别。”林顿的声音苍白无力,宛如濒死。 “我死后,你可以再嫁,家族财富的四分之一为你所有。过往的一切,请你原谅我。我已病重,无法行礼道歉,我误了你一生,最后在孤独中死去,也是应该。” “苏蓉呢?你的孩子呢?你就不想知道她们的下落?你一生未曾爱过我,难道连你最爱的人也不在乎?”苏珊娜紧紧逼视着他。 “爱人?”林顿脸上浮现一丝虚幻的微笑,“我的爱人早已死去,你再恶毒,也断然不会杀害一个孩子。” 苏菲和伯顿顿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苏珊娜却是误解了,惊疑的反问:“你怎么知道苏蓉已经死去?” “苏蓉已经死去?”林顿一怔,慢慢反问。 苏珊娜一愣,脸上渐渐浮现一丝恍然大悟后的了然,她疯狂的大笑,笑声已是癫狂,直至最后声嘶力竭。 “我嫉妒了她一生,她却不是你爱的人,我们都是笑话……是笑话……” “苏蓉怎么了?”林顿却不管不问,惊疑的问着苏珊娜。 “我将保护她的人和她全部控制,可是她不听话,整天闹着要见你。我嫌她烦,就将她关在那栋房子的最顶层。” 林顿听到这里,脸色惨白如死灰。那顶层的房间,是他一生最痛苦的记忆,他在那里亲眼目睹温雅的死亡,他对温雅所有的眷念和深情,全部被锁在那间房子里。他无法想象苏蓉看见那些会是什么感觉。 “没过几天,就有人报告,说她点燃房间,将自己活活烧死。你说,这是不是她最好的结局呢?”苏珊娜的声音宛如鬼魅。 “你闭嘴!”林顿的手不停的颤抖,怒意已经是无法克制的上涌,声音却是低沉的可怕。 “呵呵!原来传言是真的,你爱上你的继母,可是我们却像两个傻瓜,为你付出一生!” “你说苏蓉在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 林顿再也忍不出,身体突然一僵,胸口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哥哥!”苏菲惊慌的用手堵住鲜血,可是那血越流越多,越来越多,“快去叫医生!叫医生!”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伯顿旋风般冲出去,苏珊娜仿佛没事般转身,大笑着,慢慢的一步步朝外走。苏菲想拦住,却是分身乏力。 伯顿带着医生匆忙赶来时,林顿早已死去。苏菲颓然的将头埋在兄长怀中,尚未来得及悲伤,就有士兵惊慌赶来报告。 “公爵,苏珊娜夫人跳海了!” “什么?” “我们一直跟着她,她是要回房间休息,可是突然挣脱我们,投海了。”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菲,你——” “伯顿,我想一个人和哥哥说说话。” “好,那你有事情叫我。”他退出房间,心情却是分外担忧。 第59章 侄子(待续) 乌云密布,海空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墨蓝,瓢泼般的大雨落下来,海风卷起巨浪打过来,震得军舰也开始摇晃。苏菲终于从这剧烈的颠簸中回过神来。 林顿的身体已经冷硬,海风的带来大海的腥气。一阵大浪打过来,溅得苏菲满身水花,她急忙冲过去关上窗户。在那样剧烈的悔恨交加中死去,林顿的容颜呈现出一种诡异扭曲状态。如今在这个异世大陆的最后一位名义上的亲人死去,未来该何去何从? 苏菲有些茫然,去找夏彦么?可是她现在都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苏菲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挪了挪靠枕,想让林顿舒服一点,却看见枕下似乎有一封信,她疑惑的拆开,熟悉的字体扑面而来。 亲爱的苏菲妹妹: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作为兄长,我希望你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和伯顿结婚,平静、美满、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否则我没法去面对你死去的母亲。她是我少年时代的守护者,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林顿,我一生感激她、敬重她、爱他。可是命运弄人,我只能将这份爱深埋心底,希望亲爱的妹妹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温雅生前很爱你,虽然你们没有相处太多时间,可是我觉得你比任何一个孩子都幸福,有那样一位好母亲。同样,我自作主张,替你选择伯顿作为未来的丈夫,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的母亲,他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我观察了他漫长的十年,十年早已说明一切。 最后,亲爱的妹妹,请你替我抚育孩子,让他也如你这般幸福。 林顿 苏菲的眼眶湿润了,定是当日林顿以为没法活着见到她和伯顿,看来那时,他就已经得知自己病重,可是孩子,那个要叫她姑姑的小孩在哪里?她突然有种迫不及待的想见他的冲动。 她拉开门,找伯顿商量这件事,刚踏出船舱,就看见船舱上站着一个伟岸的身影,哦,是伯顿,他又在迎接海浪么? 她慢慢的走近,漫天的海浪中,她终于看清楚,伯顿的怀中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似乎很喜欢海浪,每当海浪打过来,就“咯咯”笑个不停。 “伯顿?你在干什么呢?” 伯顿转过身来,苏菲清楚的看清楚他怀中的那个孩子,一眼过去,她就很清楚这个孩子是谁,大约5岁的模样,和她一样的混血。 “找到了么?”苏菲的声音已经控制不住激动的哆嗦。 伯顿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放下怀中的孩子。 那孩子不明就里,“伯顿姑父,这位美丽的阿姨是谁?” 苏菲的手一抖,刚想说什么,便听见伯顿温和沉稳的声音,“乔治,她是你的姑姑,我的妻子。” “真的么?”孩子显然很欣喜。 “当然,姑父怎么可能骗你。” “姑姑!”那个孩子兴奋的扑过来,苏菲满脸泪光蹲下来,迎他入怀。 “乔治,以后和姑姑一起生活,好么?” “好,我要和姑姑和姑父在一起。不过,姑姑,爸爸妈妈会和我们一起么?”孩子天真童稚的问道。 苏菲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来,伯顿见状,紧紧揽过她们。 “乔治,你的爸爸妈妈出海了,要很多年才能回来,你和姑姑姑父一起生活,好么?” “好。”乔治看着满脸泪痕的姑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第60章 决定 苏菲紧紧抱着他,泪如雨下,在这一刻,她终于深刻体会到那股难以言说的伤心,不是为任何一个人。 “乔治,你会不会说九州的语言?”她哭了半晌,终于憋出这样一句话。 “会,姑姑,你别哭。”乔治肉乎乎的小手不停的为她抹去眼泪,“姑姑不哭,乔治就说给你听。” “噗……”苏菲终于被这个又萌又可爱的小家伙逗笑。 “好,姑姑不哭。” 看着乔治明亮的笑颜,想起刚刚死去的林顿,苏菲鼻强顿时一阵酸楚在这个异世大陆,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可是自己该何去何从,还有这个年幼的孩子该怎么办? “苏菲,你进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商量。”伯顿看着胖乎乎的乔治,似乎若有所思。 “怎么了?” “我们需要给乔治的未来作打算了。” 苏菲一愣,“你的意思是?” “西法的贵族原则森严,乔治是混血,很难得到都灵家族的认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收养他,林顿生前没法给他合法的身份,如果日后要承袭都灵家族,他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后盾,否则私生子永远没有机会获得家族权力。” “你愿意么?伯顿,如果你愿意收养,我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我当然愿意,不过我需要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苏菲不解的问。 “我需要以家庭的名义收养,我并未成婚或者订婚,没有收养权。”他说完,有些紧张的看了苏菲一眼。 “我们不是有婚约么?”苏菲却未理会他话里的含义,一心挂念着乔治。 “是,那是家族婚约,因为你不在西法,我们缺少法律的公正。” 苏菲沉思片刻,忽然抬头说:“好,我答应,只要能让乔治合法生存,做什么我都愿意。”她一心想为乔治的未来打算,并未过多的深想。 伯顿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一口气,法院宣誓是否意味着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 大海渐渐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深蓝,乌云浓如泼墨,天幕黯的伸手不见五指。 “伯顿,我们进去罢,风暴就要来了。”苏菲扯了扯他的衣角。 “你带着乔治先进去吧,我想迎接风暴的到来,接受海神的洗礼。” 苏菲一怔,对伯顿这个颇有些奇特的爱好感到奇异,如今这样的墨蓝,让见过的人无不感到心惊,更勿论风暴来临时的恐怖景象。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的风暴,那个时候借着劈下的闪电之光,船头矗立的男人宛如天神,藏蓝色的呢大衣在风暴中猎猎飞扬。到如今她都还清晰的记得那副海神临世所带来的震撼。 “好,你别太久。今天的风暴如同我登船那一日,注意安全。”她不放心的叮嘱。 伯顿却是一怔,她还记得那时的情形么? 苏菲照顾乔治洗漱完睡下,已经很晚了。她推开门,便见伯顿闲适的坐在她的卧室内。 “你——”她刚想说什么。 “不介意我贸然闯入吧。” “呃,还好。” “我想你今晚估计睡不着,不如我们饮雪茄如何?” “雪茄?”苏菲条件反射想起前世世界那呛人的烟味,雪茄怎么能饮? “哦,”伯顿淡淡一笑,“我都忘记了,沃尔夫冈对你很严格,你不会喝酒,不过雪茄并不烈性。” 看她依旧是一副茫然的模样,伯顿诧异了,“你不知道雪茄?” “哦,知道,迪奥不常喝雪茄。”苏菲连忙将自己的失态遮掩过去,原来这个异世大陆,雪茄居然是酒。 酒的味道甘甜中带着一丝淡香,像极了前世的果酒,苏菲不由得来了兴致,伯顿也并不劝阻。 “味道不错?” “当然,沃尔夫冈没你这么大方,他反对我喝酒。” “在迪奥的生活快乐么?” “快乐,当然快乐。沃尔夫冈是一个好哥哥。”苏菲的眼中渐渐有了泪光,人也有了几分醉意。 “你是迪奥闻名的美人,当年可有人为你争风吃醋?”伯顿不想惹她伤心,开始转移话题。 “争风吃醋算不上,可我最终害了他。” “哦,怎么了?” “他最沃尔夫冈的朋友,沃尔夫冈希望我们能成一对,动乱中他被欧仁所杀”说着苏菲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很胆小薄情的人,到现在我居然忘记他的名字。” 伯顿也不阻止,在这样的亲人离别之夜,任何人恐怕都需要情感宣泄,更何况是她这般美丽优雅的女子。 “这不怪你,战争年代,感情是被忽略的,尤其是你我这样的贵族。”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是在欧仁的婚礼上遇见夏彦的?” “是,那时的我想要去见欧仁最后一面,希望他不要牺牲自己的幸福,不折手段的谋求权力。但是被当成交际花挡在门外,我就是那个时候对夏彦才有深刻的印象。” “从来没见过那般英俊漠然的男子,寸金的短发,蓝色的眼睛。”苏菲沉浸在回忆中,嘴角带了一丝微笑。 “我呢?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印象?” “你?” “隔着大风暴,我以为我见到了海神,我所见的男子中,唯有你可与夏彦一较高下。不过你们的气质太不相同了。” “怎么不同?” “你风度翩翩,有贵族的优雅,虽然骨子里和夏彦一样拒人千里之外,但是拒绝的很不着痕迹,你是一个涵养极好的贵族。可是,夏彦是不一样的……” 苏菲脑海中渐渐浮现那张英俊而又冷漠的脸。 “他是真的冷漠,不喜欢应付,周身散发冷冽的气质,如万年冰山,让人望而却步,不想接近。” “你喜欢哪一个?” “我么?呵呵,”苏菲忽然笑了,“对我来说,爱是折磨,爱是离去,爱是隔着茫茫时空,此生无法相见。所以,你们两个,我都不要喜欢,都不要……”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酣然入睡。伯顿的眼中满是风暴来临前的沉暗,看着早已熟睡的女子,他心中似是下定某种决心。 第61章 姻缘 次日,苏菲醒来时发现风暴早已过去,海空碧蓝如洗,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舰队。 “伯顿,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西法,证婚。” 苏菲一怔,虽然答应过伯顿,可是没想到这一刻来临的是如此之快。 “必须要尽快,不能让林顿的政敌有可攻击的余地。” 苏菲默然,如今为了乔治,她什么都愿意,只希望保住林顿唯一在世的血脉。 维兰登堡大教堂是西法人心中的圣地,多年来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但此刻这宏大的教堂却是一片寂静。 苏菲刚踏进教堂,便看见西法宗教最高执掌者红衣主教大人。 “公爵,夫人”年老的红衣主教大人庄严肃穆的冲他们微微行礼。 “大人,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刻,我希望由大人见证赫尔伯廷家族最辉煌的盛事。” “公爵,您徘徊多年,终于确定谁是赫尔伯廷未来的女主人么?” “是,我选择苏菲小姐成为我未来的妻子。” “您是尊贵的公爵,为何不给妻子盛大的婚宴?” “宁静的握住幸福胜过无数次盛大的婚宴。” “公爵,您是智慧的人。”红衣主教拜服。 “伟大的神灵请您以无上崇高的智慧关照赫尔伯廷公爵吧!他是西法的象征,是西法神灵般的人,理应获得尘世幸福!” “如今,他选择苏菲都灵小姐,请您以最高的祝福之心和诚意庇佑他们!” “我们为您献上至美的鲜花与至尊的宝石,请您赐福!” 教堂里所有红烛在这一刻燃起,教士此起彼伏的祈祷声如潮水涌来,那枚象征赫尔伯廷家族的戒指缓缓从教堂穹顶而降,不偏不倚,刚好落入她的手心。 “尊贵的夫人,请您佩戴,这是上天的旨意。” 很多年后,苏菲回忆这一天,总像一个梦境,对面的男子面目模糊,只是总带着笑意,从天而降的戒指,铺满鲜花的教堂,无数的祝福声和祈祷声。 她有时会想那究竟是不是伯顿内心的祈祷? 你知道我有多感谢你么,伯顿?感谢你在这个乱世爱我,虽然我身不由己,无法回应你的心愿,但是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第一个走向你。 绵长的祝祷声此起彼伏,她侧过脸,便是一张英俊而虔诚的脸。 伯顿,骄傲如你,优秀如你,你还需要祈祷什么呢? 这一天究竟是怎样过去的,苏菲已然记不清楚,只是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她的枕旁多了那象征赫尔伯廷家族的珠宝,还有那枚家徽。 苏菲有些恍然,似乎以前她也要求看过某个家族的家徽,似乎也在漫天大雪中,被某人带到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小教堂,夏彦,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么? 她阻止自己胡思乱想,洗漱完便来到楼下大厅,女佣见她,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报纸递上去。 刚打开便被消息震撼,赫尔伯廷公爵完婚,这个时代,报纸是黑白版,只有贵族才能阅读,虽然没有照相机,可是报纸依旧描写的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那场低调的证婚仪式一般,只不过报纸上她的名字叫蕾雅。 苏菲看着那一行行字,正在怔愣间,便感觉有人从身后环住自己。 “怎么了?我美丽的夫人,对报纸不满意么?” “伯顿,你放开我。”苏菲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我们已经是夫妻,难道要疏离的像外人?” “伯顿,你很清楚为什么我要和你结婚。” “我清楚,可还有很多其他的人,他们会怎么想?我请红衣主教祝祷,便是为了一生的姻缘,也为乔治的未来,现在所有贵族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你却要客气疏离,难道是想让我背上亵渎主教,蔑视婚姻的罪名么?” “伯顿!”苏菲气结,却也无法反驳他半句,她本想低调的进行订婚仪式,可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 西伯利亚的最残酷的严寒来袭,慕士塔格雪山已然冰封,夏彦的军队以来到慕士塔格雪山的最高峰下。 “公爵,我们还要翻越么?”伯恩看着前面茫茫的冰山,误入歧途的雪鹰都已被冻死,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上天都不帮他们,翻越慕士塔格雪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偏偏还遇到可怕的严寒。 “必须翻越,如果你们希望回家还可以看见妻子、姐妹、母亲,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我们克服不了残酷,就该由我们的家人去面对残酷。” 夏彦淡淡的说着,手下的将军闻言俱是一震。 “伯顿,我体会过失去之痛,希望你们不要如我一般。” “大军今晚整顿,明天立刻进发,务必在三天之内翻越雪山最后的雪峰!” 伯顿越来越觉得不了解夏彦,在这样极端的气候下,他居然可以这般安闲的看书。 “公爵,您在看什么书?” “苏菲当初在庄园看的一本风土人情的书。” “公爵!消息回来了,伯顿公爵已经成婚,” “伯顿成婚?”夏彦的眼睛陡然闪现雪亮的光 “是,”伯顿说着递上去那封密信。 “伯顿公爵已与蕾雅小姐成婚,已近距离查看,并非苏菲小姐。” 夏彦看完,眼中闪现一丝黯然,真的不在了么? “蕾雅是谁?” “都灵家族的养女。” “养女?都灵家族除了苏菲还有别的养女?” “是,据消息来源,林顿已经去世,伯顿估计只需要宣称蕾雅是都灵家族的养女,那便是。” “公爵,我还得得知一个消息,威廉最后见到的人是桑德。”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相信苏菲已然不在,任然抱着最后残存的希望,可是如果最后遇见的是桑德…… 夏彦的心隐隐作痛,桑德是林顿的死敌,如果苏菲真的落入他的手中,还有活路么? 第62章 雪崩 </script>苏菲,你还好么? 明天我就要去翻越那茫茫的雪山了,你挚爱白雪,却不知道那白茫茫是背后意味着怎样的残酷。你像个雪山精灵,在我的生命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是多残酷的事情么? 夏彦放下书,听着簌簌的落雪,茫茫大雪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了,似乎有永无停歇的意味,容泽最为强悍的雪鹰也不知道死了多少。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书本上是女子清雅绝秀的笔迹,批注在一副雪国图景下,夏彦却不明白是何意思,那是九州帝国的语言。 她的身上充满了太多未解之谜,如此熟悉九州帝国,完全不像在异国生存多年的人,如今这些谜团恐怕要成永久之谜了。 雪越来越大,士兵看见那无边无际的雪山时,顿时打了一个冷颤。无论是多骁勇善战的士兵,此刻也没丝毫的信心。 所有的目光投注在夏彦身上,他是容泽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象征,可是此刻他能征服容泽茫茫的雪山么,自然的天险远远胜于人为,他们还能再一次缔造传奇么。 “诸位,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也清楚翻越慕士塔格雪山有多艰难,此刻你们没有信心,同样,我也没有信心。” 士兵闻言,俱是一怔。 “这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次,爱人天人永隔,国家危在旦夕,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容泽就一定要失败?而那些出我们的叛徒却可以逍遥自在!在我们亲人的鲜血之上青史留名!不,历史不应该这样,也绝对不能这样!我们曾经在迪奥最艰难的时刻伸出援手,难道回报给善意的就是出?一定要惩罚那些背叛的人!我们不能让容泽人的血白流!如果我们畏惧困难,那么痛苦就会由我们的妻儿亲人承受,如果必须要牺牲,必须要承受痛苦,那就让我们来!因为那是男人、那也是军人的责任!” “出发!出发!前进!前进!征服雪山!征服雪山!”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响彻天际,士兵的士气被极大的提升,全无初始的惧怕和低迷。 “诸位,我并不相信命运,但这一次,我相信,上帝站在我们这边!出发!我们的勇士!征服雪山!打败西伯利亚!给予那些背叛者血的教训!你们才是史诗般的英雄!” 苏菲没有想到她是以那样一种突如其来的方式知道夏彦的下落。 “墓士塔格雪崩?!”伯顿看到那一行密报,几乎是跳一般站起来。 “那么—”他顿了顿,几乎是低语般,“夏彦呢?夏彦如何?” “公爵,几乎是倾塌式的雪崩,容泽的军队恐怕——”来人没敢继续说下去。他在幼年就被伯顿的父亲派往容泽,密切注意着容泽的政局,也一直密切关注那个人,只是人生往往很出人意料,没想到夏彦公爵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来作为他传奇的谢幕。 容泽的进军计划几乎是绝密,恐怕夏彦的去向将成为永恒的谜团。 需要告诉苏菲么?伯顿有些犹豫。可是更大的意料之外还在后面。 苏菲像往常一样打开报纸,几乎被报纸的头版头条消息惊呆。 墓士塔格雪山发生重大雪崩,容泽帝*队全军覆没。 伯顿更为暴躁,“是谁刊发这样的消息?” “公爵,……”报社的负责人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们收到消息,今天所有交战国的报纸头版头条都是这个,我们—我们”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实在有些不明白公爵在想什么,容泽一直支持迪奥,如今夏彦死于雪崩,那岂不是更好的事情。 伯顿正在考虑如何面对苏菲,秘书便匆匆忙忙赶过来。 “公爵,夫人要见您,我拦不住。” 伯顿微微颔首,示意他退下去。 “是真的么,伯顿?”苏菲的眼中已经噙满眼泪。 “苏菲,你听我说,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糟糕。”伯顿无法,只得尽力安抚她的情绪。 “伯顿,你帮帮我,送我去容泽吧,我要去见他。” “苏菲!”伯顿震惊的起身,不可思议到极限。 “你知道墓士塔格雪峰意味着什么么?雪鹰都无法翻越,更何况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雪崩,你还要不要命?” “伯顿,我不管,这个世界上,唯一只有你可以帮我了,我要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活我要见到他的人,死我要见到他的尸体。” 苏菲的语气激烈,伯顿顿时愣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菲,执着的可以生死不顾,就像雪山埋葬了她此生的挚爱。 “你真的要去?夏彦对你就这般重要?” “对,我要去,一定要去。否则我此生午夜梦回,也难以安寝。” “那我呢?我是你的丈夫,你不可以抛家弃子!”伯顿实在五他法,只得搬出这样苍白而虚弱的借口。 苏菲沉默的注视了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伯顿,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伯顿敏感察觉到她想说什么,“住口!苏菲,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 “你不听,我也要说。”苏菲却是罕见的坚持,“伯顿,我并不是苏菲,或者说,我并不是你爱的那个苏菲。我只是一个灵魂,占据了苏菲的身体,在这个异世大陆存在,我并不是你最初爱的那个人!” “但是,伯顿,夏彦是知道我的,他清楚我并不是那个真实的苏菲,可是他从未说破。” “你怎么知道?”伯顿满脸阴霾。 “他是那般聪明的一个人,我那些蹩脚的谎话怎么能瞒过他,可他一直替我保密,我终究不会在这里呆太久,总有一天会回到我的世界,犹如南柯一梦,但我不想留下这个遗憾。”苏菲已是满脸泪痕。 “他清楚,难道我就不清楚么!”伯顿脸色铁青。 “他精明过人,看得出来,难道我就看不出来么?苏菲,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爱的是你么?” “如果我爱的是林顿的妹妹,仅仅因为容颜所惑,当年林顿第一次见我父亲提出联姻的要求时,我就会同意!不需要等到多年后!况且多年后同意联姻,也只是联姻而已,因为娶林顿的妹妹,对我而言是个不错的政治资产,而且那个苏菲天真单纯,不是那种精明世故的女人,这样的婚姻简单很多。可是你的家族遭逢大难,林顿病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完全可以光明正大接管你的家族,然后悔婚,想必我这样做,你也会很开心。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要挖空心思和你结婚?为了那几张在我少年记忆中出现的照片?苏菲,伯顿的爱情会那么浅薄?” “伯顿,我—”苏菲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惊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和你说的那位苏菲相处过,我了解和接触的人只有你,苏菲我从来就是为你而来。” 苏菲顿时无言,该如何面对呢。即使承认自己来自异世大陆,也没能引起他的丝毫惊奇。 “伯顿,少年时代,我目睹过感情的无常,所以曾经立下誓言,此生不为感情纠结过多。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冷情的人,对你和夏彦都是如此,那是我的过错,对不起。可这一次,我真的想为夏彦而去,我不知道那是否是你理解的爱情,但是我不能那么对待我生命中的救命恩人,我真的很想见他,你成全我罢。” 她的眼中满是坚持,虽然泪光盈满,但却没有丝毫畏惧。 “好,我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伯顿最后下定决心,能否挽回爱人,这一切就交给命运吧。 “你说。” “我送你去找夏彦,如果他已死去,你忘记一切回来和我重新开始生活。如果他还活着,我愿赌服输。” “好……”苏菲沉默片刻,点头答应。 “你记住,如果夏彦不在,你必须忘记一切,特别是你来自异世大陆,你这一生都必须留在西法,无论是否可以回到你的世界。懂我的意思么?” “好……” 第63章 书信 伯顿的办事速度极快,行程通道很快便安排好。 “夫人,记得你的诺言,我和乔治等你回来。”他背过身,淡淡嘱咐。 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就像天人永隔一般,那是他最心爱的人,可此刻他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她犯险。 “姑姑,乔治等你回来。”孩童天真,以为姑姑只是出一趟远门,终究会再见。 “乔治乖,听姑父的话,姑姑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她这句话,伯顿霍然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照顾好夫人,有任何问题,你们不必回来见我。”这也是他作为人夫,最后对妻子的保护。 命运,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那么就堵一次,如果他真的是西法的王者,王者怎么可能得不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多年后,伯顿回忆最后的离别,只是隐约的记得夜幕隐藏下苏菲披着黑披风的背影,那时她是什么表情呢?似乎记忆中全无存留。 达雅海峡风急浪高,自从开战后,桑德已经被调防,现任守将雷克是伯顿多年的心腹,知道他们的行程后,立即放行。苏菲矗立在船头,似乎不再害怕这墨蓝色的大海,前面就是容泽的领地,可是此刻哪里还有任何防守? 他们一路如过无人之境,直到上岸,苏菲才知道容泽的状况有多惨烈,当年那个富庶和乐的国家早已荡然无存,剩下只有残垣断壁还有白雪覆盖下的累累白骨。 她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找寻昔日熟悉的痕迹,可是除了白雪和废墟什么都没有。 “夫人?您不要过于忧伤,现在要尽早找到夏彦公爵。”护送她之人见她悲痛万分,不由得好心提点。 “雅克,你在容泽潜伏多少年了?” “夫人,从出生便在。” 这回答倒是有几分让苏菲意外,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伯顿在出发前应该是对他有所交代。 “你有什么建议么?” “夫人,属下建议,我们是否可以回一趟公爵的私人城堡,城堡和慕士塔格雪山在一条路线上,虽然在战争中有所损毁,也许会有什么别的发现。” 苏菲看了看他,雅克一脸坦然,看来很多年前,伯顿就对容泽有过布局,按照夏彦的性格,如果真的对她有什么交代,恐怕也只会选择留在城堡里。雅克显然是对夏彦的性情有所掌握的。 “你以前在容泽具体做什么?”现在是关键时刻,苏菲不得不警觉。 “夫人,属下是哈里斯将军的副官。多年前,曾在公爵的城堡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并不清楚您是康德家族的小姐。” 苏菲了然,难怪对夏彦有所了解,哈里斯是夏彦极为看重的属下,相必在他面前也没少提及夏彦。 “按照你所说罢,先去城堡。” 城堡早已人去楼空,管家大叔、汉克大厨早已不在。虽然经历了战争的洗礼,可奇怪的是城堡的依旧保存的极为完整。 “这是夏彦公爵的秘密私宅,极少有人知道,即使知晓,也无人愿意泄露。战争爆发时,老管家就已经将所有物品藏好,所以没有什么损失。”雅克恭敬的解释。 苏菲看着眼前熟悉的城堡,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相处的一幕幕如同画卷展开。那时她国破家亡,是夏彦将她从那样的绝境中拉回,还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可是那时她年少,对感情诸多抗拒,到如今天人永隔。 “夫人,城堡里什么都没有,您仔细想想,如果夏彦公爵要留给您什么,他最有可能放在哪里。” 雅克很快便翻遍整座城堡,一无所获,如果留下什么东西,应该是最不为人知的密室吧。 “跟我来吧,我知道在哪里。” 苏菲说完,便朝森林走去。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那间教堂或者木屋,那是当年他养育胖宝的地方。 “夫人,这里面有狼群。”提及那片森林,雅克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知道,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木屋和夏彦家族的教堂完好无损,显然是迪奥军队进军仓促,加之又听说那些关于狼群的恐怖故事。 可是此刻,她最想看到的是胖宝,那是她和过去的唯一纽带。 “胖宝,你在么?”苏菲的眼眶红了,手颤抖着推开门。屋内的某个雪白的动物,正竖起毛,龇牙咧嘴的准备进攻。 听见那熟悉的呼唤,胖宝似乎有些犹豫,后退了几步,终于确定是苏菲,摇晃着尾巴,‘呼哧’一下便窜上来。 “胖宝。”苏菲紧紧抱着它,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胖宝是如何活下来的,只是满屋的血腥味和横七竖八的骨头和兽皮明显昭示这里曾经的惨烈。想来也是夏彦走之前训练过胖宝,靠着在森林里觅食,胖宝才能撑过这么久。 “胖宝,夏彦教你生存,你可知道他有给我留什么东西?”苏菲含着泪对着昔年的宠物喃喃自语。怀里的宠物看着泪流满面的主人,‘嗷呜’的叫着。 “夫人,它似乎想带您去某个地方。”雅克从见到胖宝那一刻起,便心生惧怕,这样的动物是他从未见过的,所以便远远站在门外,此刻听见胖宝不停的叫,似乎是想做什么。 苏菲立刻松开它,任它带着走,胖宝走到木屋的一个角落停了下来,角落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是这里,胖宝?”苏菲有些难以相信。 胖宝看着她,不停的‘嗷呜’着,苏菲蹲下来仔细查看,她轻轻扣了扣木板,底下似乎是空的。她陡然明白,掀开那块木板,下面是一个木盒。她打开,里面全是昔年他送的一些珠宝,还有赫尔伯廷家族的家徽。盒子的底部是一封信。 苏菲: 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读到这封信,派去的情报人员都告诉我你已经不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我要去翻越慕士塔格雪山,将觊觎容泽的西伯利亚人彻底打败,将狼子野心的欧仁斩杀在剑下,我不知道你是否爱过欧仁,你在的时候我没有勇气问,但无论你是否爱过他,这一次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饶恕一个让我的祖国生灵涂炭的人,哪怕他也许曾经是你的爱人,希望你谅解。 我已经没有你,不能再让千千万万容泽人失去幸福的家庭。我不知道上帝是否站在容泽这边,我也不知道到最后我是否能征服那座雪峰,但是我知道只要你还活着,一定会回来!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按照我的指引去做。 …… 苏菲瞪大眼睛,信的最后居然是地图,详细的标明了容泽的进军路线图,按照线路……,不对!苏菲蹙眉。 难道夏彦已经死去的消息是假的?雪崩也是假的?可如果不是假的,为何夏彦留给她的路线是与报道截然不同的路线,按照夏彦的路线,即使报道中的慕士塔格雪山希格次勒峰西发生雪崩,也影响不到他的任何进军。 不,不,不,雪崩一定是真的,否则伯顿不会让她走,伯顿那般确定,定然是确认过,她顿时明白了夏彦的用心。 伯顿心中越来越不安,报纸蹊跷的报道,让他越来越怀疑事情的真相,夏彦死去的消息最初是西伯利亚报道出来,他也曾派人近距离查看,得到消息属实的回复,可是内心怎么会越来越不安。他开始懊悔当初冲动放雪薇走。如果这是骗局,那么西伯利亚的目的是什么? 他看着那副标注夏彦进军路线图的线路,怎么也想不明白,夏彦的用意何在,如果是要翻越慕士塔格雪山,那么为什么要选择从希格次勒峰翻越,虽然谁都清楚从那里翻越是最为出其意料,但是这样的翻越也必然会带来雪崩的危险,难道夏彦最初没有权衡? 苏菲,苏菲,伯顿揉了揉太阳穴,下定决心不能让她犯险。 “告诉雷克,无论如何,也要把夫人带回来,立刻!” 第64章 命运 苏菲几乎可以确定夏彦很大机会还活着,可是西伯利亚的报纸怎么会这么蹊跷的报道,难道报道前都不曾确定消息的来源?无论如何首先必须找到夏彦。 她默默收好那副地图,牵着胖宝走出木屋。雅克还是有些畏惧胖宝,不敢靠的太近。 “夫人,这是狼么?”虽然害怕,他还是克制不了好奇心。 “不是,是藏獒,产自西伯利亚帝国。”苏菲淡淡解释。 “您要带着他上路?” “嗯,它是我养大的,不能再将它丢在这座木屋。” “可是,夫人——” “好了,雅克——”苏菲转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带上它是个麻烦而且不安全,对么?” “你想错了,胖宝不是麻烦,你没有见过藏獒,自然不了解他的习性,也许危急关头他甚至可以救我们的命。” 雪松松软软的铺了一地,白皑皑的冷杉、雪松直插天际,雪林里一切如初,只是早已物是人非,恍如隔世。夏彦,如果你真的如我推测,还在这个世界上,就让我找到你吧。我必不会如上次那般离开,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我都不会再离开。 伯顿的速度很快,调查很快便有结果,西法最核心的报纸的社长维尔特居然是效忠容泽人,这样的结果太出乎意料之外。 “为什么?你的履历完美,在西法出生,父母均是西法人,为什么要效忠容泽?” 维尔特在新闻界名望极高,如果说他效忠容泽,伯顿很难以相信,可真实的现实摆在眼前,即使心存欣赏。 “公爵,我并非间谍,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都有自己欣赏的东西,而我,欣赏夏彦公爵,他死亡的消息令我悲痛,所以这样做。” “令你悲痛?”伯顿冷笑,“维尔特,究竟是令你悲痛,还是你接到指令?” “指令?什么指令?”维尔特一脸茫然。 “别告诉我,你不清楚夏彦还活着!”伯顿震怒了。 “夏彦公爵真的活着?”维尔特原本沉寂的眼神中,忽然起了波澜。 他的眼神不似作假,伯顿久经历练,自然能分辨,但心中却有一股无名之火,就是因为这个崇拜者,就是因为这份欣赏,害得他失去此生的爱人,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雷克或者雅克能拦住她。 苏菲抚摸着胖宝,脑中却在想该如何处理雅克,他是接受伯顿指令的人,很难确保他最终不会做出什么威胁夏彦的事情,可是如果丢下他独自前行,该如何走过这茫茫雪地?想了想她最终下定决心独自前行,城堡里有道暗门,足以可以将雅克锁在里面。 “雅克,我们先去城堡准备路上必须的用品和食物,休整一下就出发。” 雅克并未看出她的异常,回到城堡便准备起雪橇、食物和御寒的衣物来,苏菲考虑该如何将他骗到暗门处,当初这道暗门,也是她在城堡小住时,晚上睡不着,无意间下楼,发现夏彦正在里面,夏彦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她如何操作的方法,他在那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进入,想来也是连身边亲近之人也从无知晓。 她敲敲打开暗门,闪身进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夏彦似乎知道会有某种重大事件来临,将一些重要东西全部锁死在镶嵌的壁柜中,如果没有钥匙,即使是强壮的军人也无法打开那些铁铸的壁柜,即使雅克被锁在里面,夏彦想要隐藏的那些秘密,他也无法窥探一二。 苏菲下定决心,便冲外面叫道:“雅克,你能否进来一下,这里面有一箱食物,我需要你的帮助。” 雅克并未有疑,直接进入那道暗门,暗门内一片漆黑,雅克顿生警觉。 “夫人,您在哪里?” 然而他只听见暗门合上的声音,整个密室忽然亮起幽暗的光,他听见苏菲的声音:“雅克,这暗门只会困你半天时间,请谅解。” “夫人!”他有些惊慌,他并不害怕这扇暗门,只是害怕如果就此和苏菲分开,伯顿公爵会如何对待自己。 “夫人,您听我说,公爵命我保护您,您如果独自前行,出了问题我没法向公爵交代。” 门外的苏菲沉默了一会:“雅克,如果你能见到伯顿,带我转告他,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他,如果有所谓的来生,让他不要再遇见我。” 雅克明白她是在诀别,和伯顿做最后的告别,可是转达的人不该是他啊,他几乎都可以想象伯顿的那种震怒。 “夫人,您听我说。”他着急的拍打着暗门,然而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回声。 苏菲裹紧皮裘,在漫天飞雪中出发,虽然和夏彦相处多数是他驾驶雪橇,可并不代表她不会,作为现代人,真的感谢那几次的冰天雪地之旅,让她学会喂狗、拉雪橇。雅克果然是从军多年,所有行装准备的极为完整,虽然冒着大雪,有那份地图在手,苏菲并不担心迷路。 风雪愈来愈猛,刺骨的寒风卷起漫天飞雪,前面是一片银白狂乱的世界,即使在前世,苏菲也未曾在任何一部电影中看到这样的场景;倘若雪橇未曾被雅克加固,恐怕早已被掀翻。缚在雪撬辕杆上的银铃已经全然听不见声音,苏菲紧紧缩在白狐裘里,心中却是一片安宁。 中国古人有云“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这茫茫雪原上,不见任何动物的踪迹,她也成了独走雪原夜的旅人,不过无论多大的寒雪,她都知道在路的尽头,有个人在等着自己。 胖宝终于展现他超强体力的一面,暴风怒雪丝毫没有打消他看见这白茫茫世界的积极性,拉着雪橇跑的飞快。苏菲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茫茫雪原上没有任何建筑和标识,只能靠着雪橇上定位方向的工具,寒风越来越大,呼出的气体瞬间结冰,前面的能见度越来越低,暴风雪就要来了么?真的不能走出这片雪原么?她拼命摇着银铃,希望能让夏彦的军队听见,可除了暴雪还是暴雪,白茫茫的一片。一直奔跑的胖宝似乎也累了,速度越来越慢,苏菲几乎要绝望了。 慢慢的胖宝越来越慢,到最后甚至站住不走,那几只雪橇狗仿佛也是得到什么指令停止在那里。 “胖宝,你怎么了?”苏菲急忙走下雪橇,胖宝似乎很警觉,转圈张望着什么。雪已经没过她的膝盖,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虽然她和胖宝只有几米的距离,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胖宝似乎听到她的声音,转过来面对着她缓缓趴下,似乎已经力竭。 “胖宝!”苏菲几乎要失声痛哭了。 “是你们么,苏菲?”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低沉而又宛如梦呓的声音,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本不可能听见那个声音,可奇怪的是那个声音却清晰的传到她的心底。漫天飞雪中,她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可那一刻她却无比确信,那是夏彦。 “夏彦,是我。”她说完,也许是太激动,也许是太欣喜,一个踉跄不稳,便栽在雪地里。 飞雪的那端,来人显然是急了,“苏菲,你怎么了?” 他几个箭步便跨过来,如在平原上行走般,终于又见那倾世的容颜,夏彦蹲下来,紧紧抱着她,深邃的眼中莫名的晕染上一层薄薄的泪光。 他还是那般英俊冷酷,只是人清减消瘦了不少,穿着那件长长的黑色呢大衣,金属质感的扣子泛着冷光,如同在迪奥初见那般。 “夏彦,我没事。”躺在雪地里,苏菲忽然就笑了,“我被雪绊倒了。” 寒风暴雪凌冽刺骨,苏菲不知道怎么就起了谈性,“还记得当年迪奥初遇么,我也是这般,你在雪松林的雪地上救起了我,我还真是和你有缘啊,绝望中的时候,总是你出现。” 夏彦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这一次,还是你,命中注定呵……”苏菲唇角扬起一个微笑,温柔的躺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