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1t;/br>第二部主角换人,可能很多筒子会不满 但这是我最初的构想,我相信这样写才会使得整个系列都更加丰满,文文分两条线,主线从2o25年本部结束之后开始,另一条副线从195o年开始,主要说的是不死者的黑历史,力量膨胀后引的连锁效应 欢迎关注哟欢迎关注~&1t;hr size=1 />  公元二零一七年,世界大战八十年后。 硝烟似乎还未停歇,蜀国与蒙达纳局势依旧紧张,谣言不止,漫天散布着第二次大战即将爆的讯息。 蜀国帝都元都的中心帝国广场,至今还矗立着一尊高达一百米的大屠杀纪念碑。 纪念在世界大战中死去的两千万同胞。 主保佑你们在天国永生。 哭泣的鸽子在碑顶俯视众生,眼中含着悲悯。 “……林之彦表示他将不会参与二零一八年总统选举,相对这一个热门人物,民主党无疑要受到巨大的打击,参议院议长,帝国现任副总统罗什表示对此不表任何评论,而保守党芮秀吉则成了头号热门人选……芮秀吉身后的芮氏财阀必将成为其通向总统宝座的巨大支撑,其胞弟芮潮生则为芮氏联合钢铁集团董事长,以高精度武器生产为主,垄断了国家百分之七十的武器来源……哔哔——哗——” 昏暗的囚室里,收音机出了风烛残年的崩溃声。 苏沅脊背挺得笔直,站在水池边呆。 “你他妈的,快把这破东西关了!”脏兮兮黄的上铺传来一声气恼的叫骂,随之砸来的,是一只臭烘烘的内裤。这是她的室友,名字记不清了,人们只叫她a区1o1号,女仓重刑区,因为接连捅死了四人被判刑12o年。 苏沅没有反应,依旧是出神地盯着潮湿的散霉味的地板。 她来到这里已经四天了,从帝国第一军事法庭到元都监狱女仓,从声嘶力竭到浑身麻木。 她依旧记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毫无同情的目光,冰冷如铁,几乎要将她的心脏冻裂。不过总好过了逃亡的两个多月,到处都是自己的通缉令。 a级通缉令,苏沅,年龄十七,学历高中,身高g,二零一七年五月五日行凶弑母分尸…… 鉴于还是未成年人,她被判了五十年。 蜀国从来都是个等级分明的国家。 苏沅呼了一口气,忽然听到走廊外的脚步声,听声音至少来了六七个人,她抬头望向铁栏之外,便看到那领头的男人,大约二十六七岁,身高几近一米九,穿着熨烫的无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装,下巴坚毅得如刀削过一般,黑色的眸子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面孔一点表情也没有,仿佛是大理石刻。 男人身边跟着一个矮个子狱警打开了苏沅的门。 “秦先生,她就是132号。”狱警恭恭敬敬道,脸上透着丝遮不住的谄媚。 男人站在苏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的声音也是冷漠的散着金属的味道:“苏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苏沅渐渐睁大了眼睛,她的脑海瞬间回放了很多东西。 包括那个血色的傍晚,她躲在楼梯口,听到了母亲凄厉的惨叫声,母亲在屋子里备受折磨与煎熬,而她只能咬紧自己的手,不出一点恐惧的喘息。 那种绝望的战栗如今却又席卷了她的全身。 “我不——”她摇了摇头,便果断地拒绝。 高大的男人似乎没有那么多耐心,他打了个响指对身后的黑衣人示意:“把她带走。” 在那群人涌上来的同时,苏沅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混蛋!混蛋!” 她沙哑地拼命呼喊着,然而毫无用处。 她被强行拖出了囚室,一路在走廊里被拖行着。 鞋子被蹬掉了,纽扣也因挣扎而松开,她被两个壮实的男人架着胳膊。突然,苏沅趁人不备,像疯似的踢向左侧的男人,同时握成拳头的手心里出现一个极薄的刀片,狠决地划向另一个男人的胳膊。 两人一惊,皆是下意识地松了手。 苏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后跑去,而后却感觉脖颈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秦先生站在她身后揉了揉手腕,有些意味不明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烈性子……看来长官这个决定还是正确的。” 说着便大步朝外走去,身后的黑衣人战战兢兢地重新拖起昏迷着的少女,连忙跟上前去。 女仓a区的囚犯面露骇色地默默望着这群带着莫名戾气的男人,直到他们的身影隐没于黑暗。 二零一七年,我因弑母之罪被判入狱,四日后,我在威海上被秘密执行死刑。 或许我是真的死了,但这不是结束,这是开始。 ——苏沅</P></DIV> <TR> 二十个高层里有七个是恶棍 二零二四年,十一月十三日,凌晨两点。 “七百克四号,纯度百分之九十……三十万蜀金,宋先生,这个价钱可不算高吧。”矮个子男人咧开嘴笑了笑,朝着对面的黑色正装身材魁梧的男子吐了口烟圈,“天使区的人可是很守信的。” 穿着正装的男子沉默了半响,揉了揉眉心,身影冷冷淡淡,隐隐透着股居于高位者的威严:“老鬼,三十万的胃口,你还想要你的儿子吗?” “儿子当然要,不过我想,堂堂元都警署署长不会连区区三十万都拿不出来吧。”老鬼怡然自得地吸了口雪茄,“再说以您倒卖手段之高明,翻几倍都不成问题。” 果然如此—— 江润偷偷地点了点头,一边把录音笔微微调了个位置以便更好地窃听。 通风管道里头的狭小空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不过这也许是因为她此时激动万分的情绪所致——她捉到了一条足以上头条引起整个元都震动的爆炸性新闻! 《元都警署署长与天使区黑老大勾结》! 《说说署长的第二重身份》! 《隐藏在官僚主义后的罪孽交易》! 《毒品——引你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她会成为《摘要》的话题人物,主编会对她刮目相看,从此前途一片光明! 江润及时稳住了自己的呼吸,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间总统套房里的两个目标人物上。其中一个,是素有黑暗国度之称的天使区的老大级人物——老鬼,他的儿子因为枪杀未成年平民被拘留在元都警署里,并面临着五十年以上的□。 众所周知,蜀国一向是个等级分明的国家,这种分歧现象在元都更加明显,元都——这个可以称得上是极度奢华的不夜之城,对富人来说是天堂,对穷人来说只是无尽的地狱。穷人在这个社会上得不到尊重甚至是人身的保障,于是渐渐迁向城市的西北角,之后那里便成了贫民窟,被人称作天使区。 毒品、谋杀、军火……几十年时间过去了,天使区不再像初始那样是接纳无处可归的流浪者的避难营,而是成为各大帮派的势力据点,黑市上百分之七十五的武器从那里流出,元都的毒品交易甚至是谋杀都绝大部分与天使区的人有所牵涉。那里的孩子从不上学,而是从出生开始,就得学习如何使用枪支。 近些年甚至有些评论者说,天使区统治者的胃口正越来越大,兴许再过不久他们就要闹独立了。 与老鬼对立的便是传说中立誓要打击天使区犯罪分子的警署头头——宋年昌,那在电视上向来仪表堂堂义正言辞信誓旦旦的男人,此时正摩挲着下巴,与老鬼僵持片刻后打了个响指,命令身后的两个助手打开笔记本电脑。 宋年昌身体前倾,紧紧盯着老鬼的眼睛,音调却是猛降了几度:“让我来告诉你吧老东西,你的儿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说着电脑屏幕开始播放视频。 从江润的角度看不到那上面生了什么事,只有惨叫声,求饶声,突兀地划破这静默的夜空,几乎要把人的耳膜撕裂。 不像人类所出。 老鬼的眼睛慢慢充满血丝,手指关节捏得劈啪作响:“你这疯子——”他猛地扑上前去便要揪住对方的衣领。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枪支上膛声,下一刻双方保镖都亮起了枪。 “你这疯子!”老鬼显然在努力控制自己,最后抿起嘴角,一拳狠狠打在了谈判桌上,差点没将茶杯震碎,“你到底要将我儿子怎么样?!” “别激动,我当然不会把他怎么样,不过这小子惹了条人命,自然得吃一些苦头,”宋年昌满意地耸了耸肩,“不过这苦头的程度,可就取决于你了。” “你——”老鬼一手颤抖地指向他,气得雪茄都掉到了地上,哆嗦到最后终是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你开价多少?” “十五万。”署长露出了实在必得的笑容。 他思索了半天,最后一拍桌子咬牙道:“好!十五万!你现在就放人,我要去接我儿子。” “没问题。”宋年昌露出了白牙,同老鬼握了握手,“阁下也是个爽快人。”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能不爽快?!”老鬼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江润停止了录音,低下头悄悄给自己的闺蜜艾彩短信:“快向联合调查部报案,立盾国际总统套房有毒品交易,是宋年昌和天使区的老鬼,不要找警察!” 艾彩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天哪,你在干什么?” “别管这么多,快点报案!” “好了啦,已经报了。” 江润长舒一口气,现在房间里面宋年昌还在检查海洛因的纯度,不知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她已经一动不动趴着差不多快有两个小时,再加上这十一月阴嗖嗖的天气,全身都僵硬了,只觉得凉意从每个角落侵袭而来。 江润试着活动一下身子,小腿却猛地抽搐了一下,她控制不住地撞在了金属板上。 ——“哐!” 总套房里骤然一片死寂。 “什么东西?”老鬼站起身来,浑浊的黑瞳仔细地凝视着天花板,“那上面是什么鬼东西?” 宋年昌倏地冷了脸,他的手指意味不明地点着桌面,慢吞吞道:“老鬼,莫不是你对这里动了什么手脚吧?我宋年昌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动手脚?!”矮个子男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是你派人检查这个房间有没有被监控,说动手脚也只能是你动的!” 说罢便一把抢来旁边一个西装保镖的冲锋机枪,对着天花板便是一顿疯狂的射击! 江润狼狈地在通风管道里挪动,尽管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彻底迷失了方向。 那些子弹击穿天花板的巨响让她一阵阵耳鸣,或许是她移动度很快,或许是因为老鬼的枪法实在没有什么准头,总之江润躲过了第一轮扫射。 她爬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估摸着已经不在总统套房上方,江润便从腰包里取出起子撬开隔板,纵身一跃便灵巧地跳了下去。 下边也是个豪华套房,里面一位漂亮姑娘松松垮垮披着浴巾正在刮腿毛,江润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一把裹起了被子尖叫起来。 “呃,”江润怔了一下,“不好意思,你继续。” 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她便又看到了那群黑衣人,这拨人似乎是宋年昌那边的,江润不动声色的转过身,相反方向走去,动着嘴唇默默念着:“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小姐——”有人喊道。 她装作没有听到,反而加快了脚步。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江润狂奔起来,一枚子弹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定在墙中,她踢开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飞钻了进去。 这是个小型工作间,柜子里放了满满的被单和被子,江润连忙推动着桌子椅子将门堵上,下一刻外边便传来了砸门声:“开门!快开门!” 外面的人骂骂咧咧说着威胁的话,她脑子一阵乱糟糟的,忽然想到一个月前她还是个刚通过实习期初出茅庐的小记者,主编却给了她一个重大得不可思议的任务——采访警署署长宋年昌,因为那个十五岁的男孩子在街头被杀。 “我十分遗憾,”五十四岁的署长一脸沉痛,“在元都生任何一起这样的案件都与我脱不开干系,即使逮捕凶手,那个可怜的生命也无法回来了。” “那今年你们对天使区的打击方针会做一些适当的调整吗?”江润问。 “没错,我们要着重减少那里对平民的伤害……” 主编对那次采访很满意。 “他在撒谎。”江润却控制不住自己急促的语气,“你看他那漠不关心的眼神——眼神骗不了人,我觉得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那也不关你的事,小侦探,你只要老老实实地把稿子写出来就行了。”主编不耐烦地将她赶出了办公室。 江润记得母亲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寻找真理——向世界证明自己的存在。她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只能凭一腔热血勇敢地走下去,即使最后真的头破血流。 ——啪啪! 枪声骤然响起,她隐隐感觉到那子弹嵌入门板的震动感。 这下真的麻烦了。 江润忽然现对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金属门,她拉开门,现这是个垂直通道,通向第五层的洗衣房。江润拉开腰包,取出降绳,将一端系在腰上,另一端卡在门板的一侧,她试了试牢固程度,便纵身跳进通道。 通道内十分狭小,江润身材娇小,正巧能顺利地在里面滑动。刚过了第六层,绳子便用完了,江润取下绳子,四肢艰难地卡在通道里,然后慢慢地向下滑去,最后落在了一堆衣服上。 头顶上响起猛烈的枪声,江润连滚带爬地挤出通道,刚站起来便看到几个洗衣服的女工见了鬼似的瞪着她。 “抱歉,先走了。”她在太阳穴处挥手致意,接着一溜烟冲出洗衣房。 出了洗衣房,外边是个小型宴会厅,由于时间已晚,只开了三盏安全灯,江润加快了脚步,冲向安全出口,还未在楼梯上奔跑几步,便看到有保安正在向上面走。 “什么人?大半夜的在这里——” 砰! 一声巨响回荡在楼道里,保安已经一脸错愕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眉心处有一个血洞。 江润下意识地抬起头往上看去,昏暗中还未看清什么,又一声巨响撕裂了寂静,子弹擦着她的脸颊打在了地上,伴随着火辣辣的痛,一道血痕渐渐浮在了她的脸上。江润疯似地向下跑去,那死亡的枪响紧随其后。 不知跑了多久——像过了一个世纪,又像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她跑到了底层,铁门关着,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江润尖叫着用力捶门:“开门!”门竟应声被她推开。 这已经是酒店的负二层,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扑面而来,刺眼的五彩灯光不停变换闪烁——这里是夜店。 江润闪进门内,用力关上门,慌忙拿起一边的椅子将门反插住。 “你在——在干什么——”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江润神经质地回过头,看见一个步伐不稳的红头女人皱着眉盯着她看。 “你喝醉了。”江润被她嘴里的酒气熏得退后了一步。 女人怪笑了两声,睫毛膏几乎把眼睛都粘住:“我在找厕所……你知道厕所在那里吗?” 江润刚想说不知道,身后却传来剧烈的砸门声,几秒钟后又是机枪扫射门板的声音。 “我带你去找厕所!”她连忙拉过红女人,女人却分外不配合。 “别——别碰我——”她捂住嘴干呕了几声,“我想吐了——” 江润连拖带拽,终于把她弄进了女厕所里,刚出门就现了那几个黑衣墨镜的保镖,她一个缩身钻回女厕所,便看见红女正摇摇晃晃地找蹲位,江润把她塞进隔间,自己也躲了进去,然后锁上了门。 “小妞,姐姐上厕所你跟过来干什么?”女人挑起她的下巴笑嘻嘻道。 江润鼓起腮帮,挥手打开她的手指:“乖乖上你的厕所吧。” 女人倒是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开始大大咧咧地解短裤。 江润一脸不自然地别开视线,耳朵却仔细听外头的动静,那不同寻常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大概已经没什么事了。 江润缓缓舒了口气,壮着胆子打开门,厕所里的音乐声挺小的,江润俯身在水池边洗了把脸,让自己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走出厕所,下一刻便被人揪住了头。 “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冰冷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 还残留着余热的枪口紧压着她的下巴,抓着她的人竟然是老鬼,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最后咂了咂嘴:“年纪小小的,胆子却这么大。” “人抓到了?”宋年昌带着人也赶到了,警署署长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慢慢抽动了一下,“竟然是你……一个小记者,对这种事怎么如此感兴趣?” 江润狠狠地瞪着他:“我要的不是虚伪——我要真相,这是我的底线。” “说得好,不愧是记者的决心。”宋年昌抿起嘴角,“真有职业道德。” “这个世界上肮脏的事数都数不过来,你还妄想真相?”老鬼嘲笑道,“迟早是要吃苦头的!” 说罢拎着江润扔给另一个男子:“处理干净了。” 那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一脚狠狠踢到了他的□,随着一声惨叫响起,江润身子灵活地如鱼般从人群中滑过,便朝群魔乱舞分外混乱的舞池中狂奔而去。 “抓住她!快抓住她!”老鬼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尖叫起来。 下一刻,夜店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了几声枪响,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有人小声地尖叫了一下,然后嘈杂的音乐消失了,空中只余警报声。 “这里是dFI联合调查部!有嫌疑犯混在你们之中,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许动!”一群穿着标有“dFI”墨绿色制服的特工冲进了夜店,每人手中一部进攻型手枪,警惕地指着大厅的暗处。 半个小时后,宋年昌和老鬼相继被捕。</P></DIV> <TR> 3究竟是维护正义还是享受大骚乱带来的快感 星期一,像之前的每个星期一样,江润扎着绷得紧紧地马尾辫,背着一只硕大的被洗得泛白的帆布包,手上还拿着面包和牛奶匆匆进了华恩大厦,大厦的十层到十二层是《摘要》的地盘。 江润走进大厅的电梯,刚要按上关门键,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呼:“等一下!” 挤进门缝的是艾彩,她顶着一头棕色的大波浪,手上捧着一堆文件,上气不接下气地瞪着江润:“你……你……” 电梯里面就她们两个人。 “怎么了?”江润扯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宋年昌垮台了!”艾彩噌的一声揪住江润的袖子,“我看了直播!那个用录音指控他的记者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没有谁会胆子这么大——我还以为那天晚上你是在开玩笑——” 但是电梯“叮”地一声慢慢停下了。 八楼是汉云科技,艾彩是里面的职员。 她有些念念不舍地看着江润,随后打了个手势:“晚上你要详细告诉我。” “好啊。” 但是当江润走进十楼的办公室,一切就变得非常糟糕起来。 “女英雄。”一个秃了顶的男人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但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主编助理,一位五十多岁表情严肃的高个子女人——通常他们尊称其为“严女士”,便来通知江润:“主编找你。” 《摘要》新闻部主编叫周复,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因为暴躁的脾气而闻名整个《摘要》,他两年前离了婚,和四岁的女儿住在一起,用艾彩的话说,是“也不算多么糟糕的黄金单身老男人”。 刚进办公室,江润就差点被一摞子报纸砸中。 “很有能耐啊江润!”周复站在落地窗旁的阴影中,用森森然可怕的语气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职业间谍?特工?为了一篇稿子连命都不想要了?!” “我也没丢掉小命……”江润不满地低估了一句。 “你自己看看!”主编大雷霆,把一个白色盒子扔到她脚边,“刚刚才寄过来的。” 她弯下腰捡起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几张纸,第一张是用剪下的报刊上的字贴上去的:“江润,你死定了,我们会密切注意着你。” 第二张是用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得罪天使区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你这个惹祸精!”周复的指头几乎戳到了她的脑门,“告诉你不用管这么多,你却偏偏要逞能!” 江润抬起头,瞪着眼前的男人。 周复看上去很年轻,却因为没有老婆而不太注意形象,头有些长了,胡子也不怎么整理,看上去有些邋遢,然而有些小女生却很喜欢这种“犀利大叔”型。 “你是很早就注意到宋年昌不太正常了吗?”她冷冷地质问道。 周复避开她灼人的视线,缓缓道:“这不是我们管理的范畴。” “那主编,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记者吗?” 他还没回答,她就已经用几乎能冻结一切的声音大声道:“因为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曝光一切丑闻,还世界一个公平!” “如果你早就站出来,也许那个十五岁男孩就不会被杀,如果更多的人早就站出来,也许天使区就不会成为今天的样子,不会有这么多人受苦受难,元都不会变得像现在这么畸形——” “——天真。”周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根烟,“若你还是这样感情用事,你就在娱乐版呆着吧。” 江润鼓起脸,握紧双拳控制自己不去把他的办公桌给掀翻——她肺都快气炸了。 最后她哼了一声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嗯,”主编点了点头,他顿了顿,“你暂时先回家休息,喝喝茶——脑子清醒了再回来。” 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气疯了。 从办公室里出来,所有准备问“天哪主编给了你什么好处”的同事都被她阴沉的“任何人不得接近”的脸色吓退出三米开外。 江润背上大包,气冲冲地走出了华恩大厦。 早晨十一点,她刚上地铁,便收到了一条短信,件人是“老头子”。 ——晚上有家庭聚餐,六点到沪金酒店未茶厅来。 江润盯着短信出神了一会儿,最后无法掩饰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她其实本不姓江,她应该叫“伊润”,但她随母姓,她的母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记者,走上记者这条路,也是受母亲的影响。 她从小就没有父亲,母女两都对此十分默契地绝口不提,直到初三那年母亲江丽华在一次采访的途中车祸身亡,一个陌生男人却因此出现,说自己是她的父亲,叫伊向东。 有那种父亲,那种家庭,才是最大的悲剧。 有时江润会这样想,但现在知道她是伊向东女儿的人着实很少,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地铁的电视上还放着宋年昌被捕的的新闻,开庭审讯日十二月六号,届时她也会以证人的身份出庭。 屏幕中的主播还在不断调侃这位女记者。 “人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位江记者身上,同时警察的效率和司法部门的*问题成了众网友关注的问题,现任元都检察官张沛受到公众质疑……调查检举的重任落在一个默默无名的年轻女子身上,很难说这究竟是社会的倒退还是公众意识的增强,元都日报上说这位记者就是众望所归的平民英雄,但是这样曝光以来除了法律,她将不再受任何保护……”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江润听见不远处的一个老太婆对她的孙子说,“现在这些高层,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那个举报的记者是我的偶像。”另一边的初中生对他的朋友说。 糟糕的心情忽然就变好了起来,江润低下脑袋,默默地对着自己的脚尖笑了笑。 一切都会变好的。 回到破小的公寓,整理整理稿子,电子邮件,很快便到了四点半。 江润叹了口气,乖乖女儿还是得照做,也不能以日常的便装样子见人,不然绝对会被家里那个每天对着镜子往脸上裹面粉的老婆娘指责没有规矩。 江润把头放下来,摘掉眼睛。 其实她长得很漂亮,眼睛大而有神,每天都是精神很好的样子,主要是整体打扮太不起眼,很容易就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她从箱中翻出自己的及膝黑色晚礼服,然后在外边套上卡其色呢绒大衣。 六点还差十分,江润抵达了沪金酒店。 沪金酒店是坐落于元都市中心的五星级大酒店,光停车场便足足造了负三层,进入大厅面前便是一座高达十米的金色天使雕像,矗立在喷泉中央,抬起头远远能看到七层外的玻璃天花板。 江润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地方,一个人在一片她无法理解小提琴乐声中抱紧了胳膊。 服务员热情地将她引入未茶厅,那是个幽静的被几世纪前的油画包围的小房间,传说中的家庭成员已然聚齐了。 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堆着讨好笑容的父亲,直飘飘风姿高雅的半血缘姐姐,还有另一个陌生家子,其中有个年轻男人十分惹人注目。 男人穿着白色休闲西装,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似乎在到处放电,俊美的脸如同雕刻一般,五官分外精致,耳朵上那十字架耳钉散着灼人的光芒。 他可以算得上是她看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之一了。 不知为什么,那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好像在说着“久仰大名”“啊,原来是你”“你挺符合我的理想型”—— 江润有些不安地坐在姐姐伊宝夜身边。 “这是幼女伊润。”父亲伊向东对那一家子介绍道,“她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脾气可是有些野呢。” “小润可是独立性很强啊。”对方看起来像是一家之主的男人赞赏道。 江润尴尬地笑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这种情况应该是她那爱装模作样的神仙姐姐更擅长应对一些。 伊向东继续介绍道:“伊润,这位是华方实业集团的董事长李常青以及其夫人柳秀琳——” “不用这么正式嘛,吓着小润可不好了。”李常青大笑起来,拍了拍他身旁那个年轻人,“这是我家儿子,李涵景,刚从蒙达纳留学回国,你们两个小年轻趁现在多熟络熟络。” “爸,你太直接了。”李涵景笑了笑,转脸对江润道,“他年纪大了,就会胡言乱语,你不必在意太多。” “哦……嗯。”江润木讷应了一声,便埋头苦吃起来。 这架势——怎么像是相亲大会?! 伊宝夜微笑着用甜美的声音问道:“李先生学的是什么?” “金融和软件工程。”李涵景回答道,“不过金融倒没学好。” “没学好也混了个博士学位,对吧?”李家老头子揉了揉他的头,“还是蒙达纳大学毕业的呢。” 江润偷偷对着自己盘子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咳咳。”名义上的母亲姜琴猛地清了清嗓子,江润抬起头,现她面色不善地白了自己一眼。 这个恶心的老女人。 “话说回来,明年三月份大选,我们还要为芮秀吉募捐,”李常青开始夸夸其谈他对政府做了多大的贡献,“我可是他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相信他会开始修正那个该死的税法,那些个垃圾条条框框简直是要杜绝我们的退路。” “他当然会想方设法保护你们,你们可是蜀国经济巨头,连我们这些小市民也一直要仰仗你们。”江润嘀咕道。 李常青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咳,”她清了清嗓子,放下刀叉,“我是说,总统先生想修改宪法中的枪支管理条例,国会里那些反对他的老头子现在一个接着一个辞职,剩下来的还被联合调查部和检察院的人调查,相信不久在民用枪支完全被禁后您的税务法修正案也会顺利被提上日程,到时大家皆大欢喜。” “伊润!”听出自家闺女口吻中的火药味,伊向东连忙打断她的话头。 “小润的观点很吸引人,”李常青到没有生气,笑眯眯道,“但是现在倒没有禁枪的传言流出,虽然我支持杜绝枪支在市场上流通,但你的猜测未免武断。” “当然不会让大部分人知道,总统先生和他背后的芮氏企业再怎么牛总还是要一定比例的选民的。”她耸耸肩道。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人支持修正案?” “国土安全和人身自由,我们这些小人物不奢望全部,要个自由就行,”江润咧嘴笑了笑,“用武器捍卫自己权利的自由。” 李常青眉头皱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江润话锋一转,又连珠炮似的语飞快:“当然,这对一些人来说也并无太大关系,只要有钱,从黑市上购买天使区的武器是轻而易举的。” “伊润,你给我闭嘴。”伊向东脸色涨得通红,她的态度看似对李家人恭维,吹捧他们在蜀国的地位,但是那暗含的嘲讽他怎么听不出来? “啊,闭嘴闭嘴。”江润笑着抬起手作投降状,然后又恢复到原先乖巧的样子低眉顺眼地默默切着牛排。 “这么说芮氏有些过了,当年金融风暴,要不是芮氏钢铁力挽狂澜,蜀国说不定会衰退到战后时代,哪能像现在这般同蒙达纳硬抗?”李涵景忍不住插了句嘴。 江润抬起头,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全面战争的时候我们同俄利多洛夫还是盟军,当时狮心元帅列昂尼德和他的部下们一起拯救了俄利多洛夫,但是战后的俄利多洛夫却在列昂尼德的手里重新回到了专/制的时代,接着便是数十年的白色恐怖。” 众人一阵沉默,诡异的尴尬笼罩在了餐桌上,最后是姜琴笑着打哈哈:“好好的吃饭,怎么尽是讨论这种问题,伊润,还不赶快敬酒。” 江润站起来,端着酒杯朝李常青恭恭敬敬道,“李伯父,之前多有不敬,我先把这杯干了。”说完她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得并不怎么好,最后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完美公主伊宝夜身上,这家伙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既会钢琴又会画画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那李常青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她周身打转,巴不得人家立马变成自己的儿媳。 但其实伊宝夜早在一年前便被人预订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伊润。 “你们年轻人去随便逛逛吧。”吃完饭李常青挥了挥手,开始了撮合大计。 江润和李涵景走出酒店。 “我爸爸他——过分热衷于自己的事业了。”李涵景唏嘘一声,“对了,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记者,在《摘要》工作。”江润说,她耸了耸肩,“不过事情也不怎么顺利,经常会把任务搞得乱七八糟。” “看上去不像是记者啊。”李涵景做了个夸张的吃惊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做个公司白领之类的。” “可能是打理过的效果,说起来我工作的时候可都是蓬头垢面——”后面的话被咽了下去,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辆炫红色的敞篷跑车,她看见伊宝夜笑吟吟地吻了吻驾驶座上的男人,然后坐进了车里。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那是你姐姐的男友?”李涵景面色微微有些惊讶。 “嗯,应该说是未婚夫,”江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芮潮生的儿子芮泽敛。” 伊向东从来都是个精明的人,为自己的两个女儿找到了极好的长期饭票。 不过她的准姐夫芮泽敛……真的是她所见过的,最完美的男人。 李涵景极其绅士地把江润送到了公寓楼下,临到告别关头,江润客气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李涵景倒也不是个客气的茬,当下便点头答应了:“好啊,我也想参观一下呢。” 江润怔了怔,耸耸肩便转身领着李涵景上了楼。 江润的公寓不大,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另一个便是书房,书房里乱糟糟的,地上堆着碟片和各种文件,还有近百份《摘要》,墙上则钉满了她采访的的人的照片和资料,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便签行程单。 其中大多数是关于宋年昌的。 她连他的住宅保安表都弄到了手,期间还包括各种监听偷拍,如果这些被人现,两年以上的牢她是得蹲定的。 李涵景站在书房里出了惊叹,江润端着茶走进去,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太乱了,我都没怎么收拾过。” 他转过头,看着她,眸色忽然加深了些:“看来你工作挺忙的。” “为了生活,谁都得拼命。”江润笑着将一绺头别到耳后,她此时穿着宽大的毛衣,头松松垮垮地盘起,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李涵景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宋年昌的照片上,那里的宋年昌意气风地笑着,站在警署大厅里,自信满满地注视着镜头。 “你也关注宋年昌?”李涵景有些愕然,下一刻却激动地抬高声音,“对了,那个《摘要》的英雄记者难道就是你?!” “是我。”江润垂头丧气道,“做事太冲动,所以今天被主编赶出办公室了。” 李涵景大笑了起来。 送走这个金龟,江润还没来得及洗澡,就收到了艾彩的短信。 ——死丫头,你敢放姐姐鸽子! 江润回想起来艾彩早晨还在说要听自己的传奇经历的。 ——抱歉啦,老头子今天逼我去相亲了。 艾彩是她朋友中唯一知道自己身世的。 ——啊啊,太劲爆了!是谁是谁? ——一个叫李涵景的人。 ——难道是华方实业集团的李常青的儿子,被誉为商界级新星的李涵景?! ——华方实业?好像是他哎。 ——哇,听说他长得帅,而且在国外很受欢迎......女友几乎都是名模明星......你觉得他怎么样?有没有擦出什么爱的火花?! 显然艾彩的八婆性质开始显露了,这家伙掌握着娱乐界和上流社会的第一手资料。 ——还好吧...... 江润停下来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按下了送键。 还好就是说明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是大家都说好,自己也就真以为这样了。 不过还能怎么样呢,人家有双博士学位,脸长得好看家里也有钱,各方面都到位了,对自己也是很友好的样子,这都是别人奢求不来的,自己占了先机却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也太矫情了不是吗。 江润一头倒在了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P></DIV> <TR> 4雨夜复生的幽灵 晚上的时候,江润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仿佛是记忆深处突然冒出来的,那还是她的高中时期,第一次接触上流社会,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将她送到了元都国际高级中学,在那个地方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富家子弟高干后代,名副其实的贵族高中。 尽管预想中的刻意孤立的事情并未生,她也并不能适应那个地方,几乎连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高中的正对门便是元都大学,那时的元都大学的一号风云人物便是她如今的准姐夫芮泽敛。她梦见像往常任何一个下午的五点一样,她和朋友在路边追逐嬉戏,芮泽敛从校园里开车出来,也许是心情不太好,度有些快,在转弯处差点撞到了她的朋友。那个女孩是她高中时期唯一交到的朋友,名字已经记不太清,甚至连脸庞都模糊了,不过还记得她笑起来的样子,眼眸弯弯像个亮晶晶的月牙。 女孩在惊吓中跌坐在地上,脚踝扭到了。 “你还好吗?”芮泽敛急忙下了车,俯下身温柔地问。 “没事……”她脸色苍白,想要站起来,却还是无力地跌回原处。 年轻的男人打横抱起她,放在驾驶副座上,并转头看向立在一边已呆若木鸡的江润:“我送你朋友去医院,你要一起来吗?” 她至今还记得他在夕阳下的脸。 亚麻色的头微微扬起,他的巧克力色的眸子散着温润的光泽。 好像沐浴在光线中的天使。 江润在闹铃声中醒了过来。 她有些忡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无法从咆哮的记忆中脱开身来。 怎么竟还会想起七年前的事情? 那么—— 之后又生了什么? 江润捂着脑袋,只觉得忽然之间记忆有些混乱,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咳,不管了。 她随意扎了个马尾,穿上外套和牛仔裤,一边刷牙一边打开电脑,现周复给自己了一份邮件—— 天使区的人已经扬言要找你麻烦了,你最近不要出门,工作先放一放,还有那段录音直接交给律师,不要出庭作证,我怕你会受到攻击。 江润喝了口咖啡,手指飞打字回复:你是在关心我吗,老大?好感动哎。 几分钟后,又有一封新邮件,件人还是周复—— 笨蛋,惹了麻烦还要我给你善后。 江润抿嘴偷笑了一下,她这位上司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脾气是古怪了些,不过关键时候就是能挺身而出。 她想着又呷了口咖啡,忽然现邮箱里还有一封未读邮件,她点开了邮件。 电脑屏幕猛然黑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的在流血的“死”字浮现在黑幕上。 江润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仍开了鼠标。 倒霉的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就在江润抱着笔记本到附近的小店重装系统的路上,她被人用力的撞了一下,差点将笔记本摔倒了地上。 撞她的人是个身高一米九肌肉结实的男人,十一月份还只穿着背心,□在外的胳膊上尽是可怕的纹身。 男子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瞳孔中尽是冷酷与杀气腾腾。 江润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天使区”。 这人是故意撞她的,一定是警告…… 她惊得一身冷汗。 心神不宁了一天,江润晚上和艾彩在济川大排档见面了,这便是她们的“老地方”。 济川在宁江江边,隔一条马路的是各种酒吧和高档会所——有钱人的消费场所,包括最有名最神秘的“十三号”会所。 江润喝下一大口烧酒,暖了暖冷呼呼的心肺。 “你真被天使区的人盯上了?”艾彩小声问道——江润已经把所有的事告诉了她,现实比流言更加精彩,她到现在都回不过神来。 “嗯。”江润有喝下一杯酒,“我原本就做好了这种觉悟。” 她说着将酒杯往桌上一跺,抱紧了胳膊,强迫自己忍住颤抖:“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很害怕。” 帐篷外面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丝落在防水布上,又欢快地弹跃而起。 莫名让人心烦。 “你做了正确的事情。”艾彩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好像要将自己的勇气传给她一般,“你可以报警啊,或者去找dFI。” 江润扯了扯嘴角:“dFI么……其实我对它一点好感都没有。” “哈哈,你间谍电影看多了吧。”艾彩笑了起来,“说起来,你那个相亲对象有没有消息?” “没有啦,昨天送走他后就没有联系过了。”说着手机却响了起来,江润打开一看,现是李涵景来的短信。 ——在哪里呢? “还说没有联系。”艾彩啧啧道。 江润气恼地轻拍她一下:“闭嘴啦你。”然后飞快地回复道:我和朋友在吃大排档。 ——男的女的?我有点嫉妒了哦。 ——是闺蜜啊拜托。 ——要不要我接你? ——哈哈,这个就不用了。 说起来很奇怪,伊向东是私立的曼通银行行长,在金融界也算得上是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了,不过最近让两个女儿傍级大款的行为有些诡异。 江润倒没想太多,十点钟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吃撑了,和艾彩走出排挡,撑起伞。 即使已近深夜,再加上这不大不小的雨,宁江江畔却依旧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你回去小心一点。”艾彩叮嘱道。 “嗯。”说话间,江润却看到了一辆银灰色的高档私家车从眼前驶过,借着对面车辆的灯光,她看见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正是李涵景。 而副驾驶座上则坐着一个身材火爆衣着暴露的姑娘,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正开心地笑着。 “怎么了?”现江润古怪地出神,艾彩不禁问道。 江润摇摇头:“没什么,我走了。” “嗯,拜拜。” “再见。” 刚转身,江润忽然听见巨大的撞击声从不远处的十三号会所前传来。 ——碰! 原来是两辆车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其中一辆是分外眼熟的红色跑车,撞在它侧身的是一辆全身黑色,散着阴森无情气息的吉普车,经过剧烈冲撞居然没有一丝损坏! 有尖叫声从红色跑车里传来——是伊宝夜的声音。 江润刚想跑上前去救人,那吉普车窗忽然摇了下来,里面露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脸,很年轻的样子,带着鸭舌帽,像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女孩子。 少女转过脸来,狭长的丹凤眼,脸色苍白,尖尖的下巴,莫名有种不协调之感,仿佛是黑夜中的鬼魅,时空在她周身凝滞失控。 下一刻她已掏出了轻型机枪,架在窗口上,对着面前的红色跑车一阵疯狂的扫射! 震耳欲聋的声音只持续了短短几秒种,吉普车飞快地退了开来,灵巧地转了个身,一声呼啸便直接开走了。 余下那几乎变了形的红色跑车,还有街道上死一般的寂静。 江润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朝着还愣在原地的艾彩吼道:“快报警!叫救护车!” 说着便冲向车子,一边喊道:“伊宝夜!伊宝夜!你还好吗?!” 车门显然已经打不开了,江润从车窗看进去,里面一片狼藉,伊宝夜带着哭腔的喊声隐隐约约传了出来:“救命!救命啊——让我出去!” 江润闻到了刺鼻的汽油味——车子看上去要爆炸了。 虽然她很讨厌伊宝夜,但绝非希望她这么死去。 江润四下看看,最后扳下十三号会所前铜雕上老头子拿着的拐杖,拍了拍车窗:“你挡住脸!”说罢用尽全力往车窗上一砸。 啪! 玻璃上出现了裂纹。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江润疯似的一下下砸向车窗,已经有烟冒了出来,她回过头,对着那些围观的市民咆哮道:“看什么看?!快帮忙啊!” 有人反应了过来,拿来锤子转头之类的帮忙砸窗,不一伙儿窗子便被他们合力砸开。 伊宝夜满是鲜血的手从车里伸了出来,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尽是无助:“伊润……伊润……泽敛还在里面……” “知道了,”江润低低安慰道,指挥着其他人,“大家快去驾驶座那里,还有人被困在里面!” 她说着把半个身子伸进车窗,抓住伊宝夜:“来,我拉你出来……” 伊宝夜抽泣着,抱住江润,江润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外加其他两个人帮忙,总算将她弄了出来,那厢里芮泽敛也被几个力气大的男人拉出车子,他惨得不成人样,脸上全是血,不过还活着,并没有中弹。 “快走!汽车要爆炸了!”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大伙儿架着昏迷不醒的芮泽敛,江润扶着伊宝夜,刚到街对面跑车便爆炸了。 强烈的冲击波把众人拍倒在地,滚烫的气流滑过江润的侧脸,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烧起来了,连忙护着伊宝夜,在地上蜷缩起来。 十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才赶到。 混乱之夜还在继续。 帝都第一人民医院。 走出伊宝夜的病房,江润正好遇见匆匆赶来的伊向东夫妇。 “我女儿怎么样了?!”姜琴狠狠抓住她的手,长长的指甲陷进她的皮肤里,她痛得皱起了眉。 “已经好多了,只是受了点惊吓,”江润冷冷淡淡地回答道,周围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打了一点镇定剂,已经睡下了。” 姜琴冲进了病房。 走廊上只有伊向东身形未动。 “今天晚上到底生了什么事?”伊向东的脸上保持着出乎意料的冷静。 “车祸,我在电话里已经说明白了。” 这时他突然用力握住了她的肩,力气大得好像要将她骨头捏碎,连同着表情都有些扭曲:“是不是跟最近生的事有关?难道是因为你干的好事让天使区的人盯上了我们家?!” “别想得那么绝对,”江润用力推开她的父亲,退后一步,喘着气冷眼看着他,“我不会连累你们,这点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不继续向别人透露我们有血缘关系。” 说完她转身就走。 “喂,伊润,你站住!”伊向东在她身后喊道,“我只是——伊润!” “我姓江,”她忍无可忍地回过头,努力控制着自己想把包扔在他脸上的冲动,“我叫江润。” 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再回头看他是什么表情。 急救室的红灯还亮着,芮泽敛正在里面抢救。 江润想起自己半个小时前还向其父亲打过电话,结果接电话的人是助理,说他父亲公事繁忙不方便探望,而芮泽敛的继母还在蒙达纳度假无法回来。 一瞬间,她心头掠过一股说不清的怪异的复杂情绪。 算了,他人之事又于自己何干呢。 出了医院,一丝凉飕飕的雨点落在自己的脸上,江润抬起头望向什么也没有的黑色天空,胀的脑袋变得清醒了一些。 她忽然想到不久前的情景。 吉普车窗缓缓摇下,然后是女孩诡异而冷冽的面容。 江润甚至觉得那时她在盯着自己看。 ——等等,那张脸分明在哪里见过了,非常熟悉的脸,仿佛就隐藏在记忆深处。 回到公寓,江润脱下外套,把伞放到阳台去晾,就在直起身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想了起来,关于几年前的一段被她刻意尘封起来的记忆,关于另一个引她向记者这条道路的原因,关于她厌恶伊宝夜的原因,关于她不满dFI的原因…… “不……不可能……” 江润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她眼睛花了—— 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不可能是—— 她应该已经二十四岁了,她应该还在暗无天日的帝国监狱里!</P></DIV> <TR> 5每个人少年时光都会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江润冲进了卧室,在电视机柜下疯狂地翻找着。 若她没记错……应该放在这里。 最后她终于在最底下的小纸盒中找到了那些泛黄的蒙上灰尘的照片。 最上面那张,是少年时期的江润,和另一个女生搂在一起大笑,江润照旧是马尾辫,而那个女生则是短短的头,单眼皮,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有神,薄薄的嘴唇,笑起来阳光灿烂。 江润翻过照片,看到背后用圆珠笔写的一行字。 江润&苏沅:Best Friends。 苏沅…… 那个吉普车上的女孩的脸—— 明明和她一模一样。 深夜,帝都第一人民医院。 姜琴坐在伊宝夜的床边,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脸,姜琴年龄四十来岁,保养得却相当好,皮肤又白又嫩,看上去才三十出头,她本也是大家族的女儿,嫁给伊向东后就过上了贵妇生活,每日社交不停,直到此时才蓦然惊觉自己已忽略这个女儿好久了。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她咬着唇,妆容已然花了满脸,紧握着伊宝夜的手,一两滴泪碎在上面。 “宝夜还在休息,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她了。”伊向东道,拉着姜琴便要向外边走,未料她狠狠甩开他的手,鲜红而长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出几道长长的印记。 “伊向东……你,你好啊!看看你跟那个贱女人生的孽种,只会惹祸的东西!看看她对我们家宝宝做了什么?!害我的宝宝变成这样……”姜琴大哭起来,声音尖锐地划破了寂静,不断回荡着。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伊润与这件事没有关系。”伊向东皱起眉头,不免冷下了声音。 这下更是激怒了姜琴,她一个飞扑上去,奋力厮打起他来:“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事业没成,还要我把宝宝送出手!没用的男人!没用的男人!” “当初可是你死活不愿受苦受罪,非要让女儿高攀人家!你还有脸说我?!”伊向东的脸被挠出了数道血印,他不由恼羞成怒,抬高了声音。 “爸……妈……你们别吵了……”旁边传来微弱的声音,伊宝夜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眼神还是十分涣散。 “宝宝,宝宝,我们不吵……”姜琴立即冷静了下来,抓住她的手颤声道,“宝宝……你怨妈妈么?怨我逼你——” “当然没有……我很幸福呢……”伊宝夜扯出一丝微笑。 姜琴又哭了起来:“好好好……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嗯……”伊宝夜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润去了元都公共图书馆,图书馆负层是资料库,她凭记者证进入资料库,不多时便找到了七年前苏沅案件的庭审录像。 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案件的经过,原本是普通的一天,就像其他高中生一样,她还在为毕业申请哪所大学而烦恼,而苏沅却没来上课,然后就有穿着dFI制服的人来盘问她们班的学生一些问题,比如,和苏沅家关系好的亲戚是谁,再比如,苏沅一般不上课时去哪些地方。 后来她才从报纸上得知,苏沅杀了她自己的母亲,并且恶意分尸! 苏沅失踪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她逃跑了。 整个元都,到处是通缉令,报纸上舆论倾向几乎是一边倒,大家纷纷讨论这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为什么会变成变态杀人狂。 苏沅不会这么做,她一开始如此想,但是后来随着议论越来越多,谣言四起,江润又觉得,似乎是有可能的吧,也许自己也没有彻底了解那个人。 苏沅的父亲是军人,好像军衔还是上尉,不过听说十年前执行任务中意外死亡,大抵也是这个原因,国家才补偿苏沅去全国最好的高中上学。她的母亲是全职主妇,自丈夫去世后与苏沅关系一直不太好,有点漠不关心的意味。 苏沅本身从小跟着她父亲练拳脚,曾听谣言说,她在初中打过架,而且还很厉害的样子。 也许……应该是她杀了人吧…… 电脑屏幕上播放着法庭上的场景。 证人一:“我是嫌疑犯楼上三楼的邻居,最近老是听到嫌疑犯和其母亲吵架的声音,事那天也听到了她母亲的惨叫。” 证人二:“我是嫌疑犯楼上二楼的邻居,第一个现了尸体,那时候大概是五点半,下楼倒垃圾,看见两个大垃圾袋上全是血,人已经被分尸了。” “胡说!你们这群骗子,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原本一脸惨白双目无神的女孩突然尖叫起来,面孔狰狞而扭曲,即使被狱警按住还是将那法官老头给吓了一跳。 “嫌疑犯苏沅,请注意维持公堂秩序!” “我强烈要求为苏沅犯做精神鉴定!”被告辩护律师按捺不住,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安静,还没到律师辩护时间。” 江润下意识地咬着指甲,大脑轰隆隆作响,再往后说的什么她已有些听不清楚,最后看到录像上面有期五十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审判结果出来后苏沅却冷冷地笑了起来。 “你们会有报应的……” “我妈妈到底是谁杀死的,你们都心知肚明……” “你们……等着真相大白的那天……” 蜀国办事效率实在让人无法恭维,而那次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庭审却如此神。 没有延期,一审判决,上诉全被驳回。 江润有些茫然,看着屏幕上苏沅惨笑着被定格的画面。 难道……真的是她回来了? 她想报复谁呢?是自己吗? 毕竟在七年前,害逃亡中的苏沅被抓,倒有她江润的功劳呢。 江润准备好背包,录音笔dV机笔记本都带全了,居家智能系统已早早地打开了车库大门,里面停着一辆褐色的“捷豹”,优美的流线型,每一处设计都透露出一种反叛与灵巧,捷豹是国产车,芮氏联合钢铁集团旗下的产物,价格高的离谱,她自然是买不起,这还是老头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开捷豹。 “智能导航系统开启。”刚启动汽车,便有一个冷冰冰的女音提示道,一束蓝光突然射了出来,光线分开——旋转,最后成了一张三维导航图。 江润屏息凝眉,片刻后便选定了目的地——方达路16号。 方达路位于元都老城区,那里的房子大多还破破烂烂的,维持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模样,从前苏沅便是在这个地方生活。 方达路16号是一幢被熏得黑乎乎的老房子,楼梯口还有积水,刚进楼道便能闻到一股怪味,像是霉味与臭水沟味的混合。 上高中的时候她还来这里玩过,印象中这里的房子大多是空的,邻居只有两三个,苏沅住在一楼,一楼两处房子都是他们家的,后来苏沅的母亲就把隔壁一家租给别人了。 江润敲了敲苏沅家的门,门却应声而开。 灰尘扑鼻而来,江润被呛得连连咳嗽,好半天才能睁开眼睛打量这被弃的屋子。蜘蛛网,东西杂乱地扔在地上,好像被人搜过了一般。 地板上还有干涸已久的血迹,变成了棕黑色,早已渗入了地下。 江润推开苏沅的房门,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桌上放着杂志,尽管上面的字迹已变成了模糊的污迹,还有摊开的作业本,上面压着一个白色的mp3。 江润转过头,看到苏沅的小床,上面也是积了厚厚一层的灰,隐约能看到床单上的小熊花纹。 她好像看到了高中时的自己,趴在苏沅的床上,涎着脸八卦地问道:“讲讲啦,你和你的泽敛大哥哥进展到哪里了?” 苏沅的耳朵红了红,却故作镇定板着脸说:“哪有什么进展……就是吃了一顿饭而已。” “吃饭哦,你的脚早就好了,他还请你吃饭——你手上戴的什么东西?!”江润眼尖地看到苏沅袖口露出的一点光泽。 苏沅的耳根红得仿佛滴血,连忙捂住袖子摇头狡辩道:“没……没有啦,没戴什么——” 江润不信,扑上去就压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笑着:“给我看给我看,不然就挠你痒痒噢!” 两个女孩顿时就闹成一团。 江润怔怔地注视着床,猛地甩了甩头,要将那幻影驱走。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苏沅的家,并轻轻将门关上。 江润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又有一个身影从书房里走出来,那是个女孩,穿着黑色皮夹克,黑色略显凌乱的短,苍白的脸,下巴尖得厉害,面无表情的脸更加增强了凌厉的感觉。 但看上去她只有十六七岁。 女孩慢慢走进主卧室,未出一点声音,她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板,听了一会,然后直起身体,一拳砸向地面。 那只出了很小的声音,然而地板已被砸穿。 下面是空心的,放着一个铁盒。 女孩把铁盒取出来,打开后,里面放着几本书。 《黑客入门与基础》 《高级程序》 《级黑客》 女孩把书扔到一旁,盒底放着一个黑色的普通的u盘。 “芮氏走狗,我回来了。” 江润并没有立即离开方达路16号,她想找当初的证人谈一下,没想到二楼的那个七年前就因工厂意外去世了,三楼的证人已经搬走了,江润在街坊那儿打听了好久都无法探查到第二个证人如今的具体位置。 一个“意外”身亡,一个下落不明。 看来七年前的事应该大有文章。 下午三点。 元都,芮氏联合钢铁集团总部。 大厦顶层六十八楼,黑色巨大的办公室,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听助理汇报,中年人面部如钢铁般犀利,古铜色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如硬汉般不可撼动,正是芮氏联合钢铁集团第一大股东,蜀国总统芮秀吉的胞弟芮潮生。 “少爷的情况已恢复稳定,‘暗物质’系统来报说今天有一辆捷豹停在方达路16号门口,其主人是曼通银行行长伊向东的女儿伊润,伊润是《摘要》的记者,七年前也是他们家报案抓住那个人的。”助理一口气将话说完,“伊润前不久刚曝光宋年昌的丑闻,说不定对那件事也是个威胁。” 芮潮生沉吟片刻,淡淡道:“你去跟天使区的人联系一下,叫他们做得利索一点。” “是。”助理应声道,想了想又道,“dFI秦先生请求通话。” “嗯,知道了。” 助理走后,芮潮生按了遥控器上的一个键,不远处立即出现一个三维投影,是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脸,下巴如刀削一般,面孔极为英俊。 “好久不见,芮先生。”男人看着芮潮生,笑着打了声招呼。 “嗯,恭喜秦羽先生升为dFI安全部主管。” “我这安全部主管与芮先生这些年的成就比起来可谓是九牛一毛,”男人恭维,“鄙人这次是想请芮先生看看这段视频。” 说着,三维投影上男人的头像不见了,出现的的是夜晚的街道,最明显的地域标志是十三号会所的铜像,伴随着一阵极大的撞击声,红色跑车和黑色吉普狠狠冲撞到一起。 芮潮生的脸在看到吉普车窗摇下的时候抽搐了一下,甚至震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是——” “没错。”秦羽调出了加工后的清晰图像,及耳的黑色短,微微眯起的眼睛,毫无血色的脸,“是苏沅,七年前被秘密处死的女孩。” 录像继续,撞击后是苏沅拿着机枪扫射的场景,不过却刻意避开了车中的两个人。 “我想这很可能是她的示威。”秦羽下结论道,“也可能是长得很像的人,说实话我并不是太相信死而复生这回事,给芮先生看也只是想提醒注意一下。” “太巧了……她怎么可能回来……”芮潮生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我已调动dFI的力量去搜寻这个女孩,相信等活捉她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秦羽冷静道。 当初是他亲眼看她在海上注射死亡,尸体像垃圾一样被扔入漆黑的海水中。 他怎么都不相信,会有鬼魂回来复仇,回来挑战他的权威!</P></DIV> <TR> 6暗中追踪的狐狸也会杀戮 江润在捷豹里坐了一个下午,打了无数个电话,终于从周复那里得知七年前弑母案的具体情况。 由于方达路16号年久失修,居民早就66续续搬走,七年前案的时候只有一楼、二楼、三楼住着人,那两个邻居全是证人,一楼苏沅家对门原本住着一个租房子的女孩,但在案之前便退房走人了。 二楼住着的叫王亮,是送煤气的,苏沅被捕一个月后煤气厂爆炸,王亮当场被炸成碎片。 三楼住着的叫赵统诚,是万福保险推销员,案后两个月内搬了家,说是不愿再住在这晦气的地方。 周复提供了赵统诚现今的地址,济安市华南小区九栋2o2。济安市紧接着元都,开车走高公路三个小时就能到达。 “你怎么多这件案子突然感兴趣了?”周复在电话里问。 江润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大概关系到职业道德的神圣不可侵犯性,关系到个人职业素质心理猎奇——”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周复及时阻止了江润的BLaBLa,“你小心点,在别的地方我可罩不到你。” “知道了,鸡婆老大。” 挂上电话,江润又预约了济安的一家酒店房间,然后才开着捷豹,驶向济安,现在是四点半,估计到华南小区要八点钟,幸好时间不算太晚,拜访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嘟—— 蓝牙系统提示:“李涵景来电。” 江润按下接听键,便听到李涵景那温柔而蛊惑人心的声音充斥了车内空间:“有空吗?” “我今晚不在元都。”江润回答道,“不好意思,工作繁忙。” “我想见你。”他的声音十分低哑,好像是情人间说出的最动人的话。 江润盯着前方,双眼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而有了血丝:“等我从济安回来再说吧。” “你在济安?” “嗯。” 最后与李大少爷可有可无地闲扯了几句,江润才挂了电话。 到达华南小区已是八点十分,江润把车停在九栋楼下,上了二楼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看上去还在上大学,学生气未脱。 男生拘谨地望着她,江润挂上职业微笑,递上自己的名片:“您好,我是《摘要》的记者江润,请问赵统诚先生在吗?” 男孩迟疑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只是手上有份报导,赵先生牵涉进一些,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不会耽误太久。” “他被牵涉到什么里面了?”男孩皱了皱眉,眸子露出了警惕之色。 “陈年旧事,只是两三个问题而已。”江润暗自着急,这家伙一直堵在门口丝毫没有放自己进去的意思,“请问您与赵先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男孩沉吟了一会儿,最后道,“我恐怕你今晚是见不找他了。” 江润疑惑道:“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男孩点点头:“我爸七年前住进了绥汤医院,现在都还没出来。” 绥汤医院,济安市最大的精神病医院,因其严格的管教制度而闻名。 去下榻酒店的路上,江润都还有些恍惚。 一个死亡,一个被关在精神病医院,七年前到底生了什么事? 江润所住的酒店叫京华大酒店,四星级,她之前便在酒店六楼订了标准单人间。进入房间,江润就打开电脑,坐在床上。 刚连接上网络,便有窗口打开,是今日新闻。 ——芮氏联合钢铁集团旗下捷豹概念车今日展出,喷气式反作用力升空,飞行度能达到12o公里每小时。 文字陪着图片,银辉色的车子浮在半空,体型较普通轿车要扁圆一些,显得十分优雅而可爱。 这个芮氏集团真是了不得,触手伸向了各行各业,军事汽车制造大型客机货运轮船磁悬浮车都有它参与的份,更别提稍微小些的领域。 当之无愧的蜀国第一巨头,在世界的排名估计也是顶尖的。 而它的创始人芮潮生,集团第一大股东,更是蜀国一个耀眼的传奇,甚至有人将芮潮生比作商界的帝王,而其独子芮泽敛则被戏称为“王子”,与蒙达纳王子艾德里安齐名。 江润感慨一番,虽然媒体把芮家吹嘘得跟神仙似的,可在她看来,这些耀眼明星,至少还有凡人的一面,恰好与她的生活相交。 “嘀嘀嘀嘀嘀!”床头柜上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这是内部电话,江润没有多想,拿起接了起来。 “喂?” “哈罗,江润。”听筒里传来一个异常愉快的男音,听起来很年轻,可能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不知为什么,江润忽然汗毛倒立,仿佛被人暗中盯住,她忍不住回头扫视身后。 “不要到处张望哦,尤其是窗子。”年轻人在那头笑出了声,“你要警惕的可不是我。” “你是谁?”她握紧了话筒,低声问,“你怎么会打内部电话?” “放心,我对你可不会有一点威胁,”男人轻声说,“你被天使区的人盯上了,外面有一个狙击手,正对着你的窗户。” 江润心中一惊,正要转头,便听那声音道:“别转身,你也不想被一枪爆头吧?”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警告我?”她半是恼怒地质问道,只觉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我只是受人之托……告诫你,放下手中的案子,别再继续调查下去,不然某些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谁不会放过我?你受谁之托?”江润连忙追问下去。 然而男人却自顾自说道:“还有十秒钟时间,我会切断电源,你等灯一关就从安全通道逃出去。” “喂,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能查下去?!”她抬高了声音。 “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句,李涵景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尽早离开他吧。” “你跟踪我?!” 听筒里只余下忙音。 与此同时,只听“啪”的一声,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江润不敢有所怠慢,打开门便往外飞奔。 京华大酒店对面某个银行。 六楼,黑暗的办公大厅。 “红星就位,已瞄准目标。”黑衣服的狙击手对好准星,他就是号称天使区神射手的红星,一直是个独行侠,黑鬼曾想招募他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拒之门外,这次是外界的人花了一百五十万才能请他出山。 雇主的身份他并不知道,总之是个不能得罪的庞大势力。 “击毙目标后剩下的七十五万会自动到账。”无线电耳麦里的优雅的声音保证道。 狙击手没有说话,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酒店房间里的女孩身上。 女孩跪在床边接电话。 这个角度不容易击中目标,红星还在等最好攻击的时机。 他向来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一次性击毙,他是最好的猎手,从未让猎物逃脱过。 耐心地等待,忽然整个京华大酒店陷入了诡异的黑暗——好像是有总电闸被关掉了。 死寂中红星凭借多年生死徘徊的经验,那种危险仿佛死亡到来的感觉忽然就漫上了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骨骼莫名恐惧地战栗。 他突然回过头,看见大厅不远处站着一个绿色头的青年。 青年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看上去十二万分的无害,遥遥地注视着红星。 来不及装消音器,红星猛地抽出备用手枪,“砰砰砰”连开三枪,黑暗中枪口迸出一丝火花——三枪全部击中青年的胸膛。 红黑色的血慢慢浸湿了他的前襟。 青年咳了两声,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窗前,沐浴在月光下,苍白的脸显得十分妖异。 “本来我想放过你,不过你也不怎么客气嘛。”绿人扬起嘴角,只见那三颗子弹从他胸膛里退了出来,一颗接一颗掉到了地上。 红星睁大了眼睛:“你——”还未出什么声音,只觉眼前一花,绿青年却已凭一种无法想象甚至脱人类的度闪现在他身前,一手扣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轻松提起那重达五公斤的狙击枪。 青年好似轻轻一用力,那狙击枪便被他撅成了两段。 红星双目暴睁,不相信眼前生的一切。 然而下一秒,他的脖子便被绿人扭断。 绿青年站起身子,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手,扔掉手帕,这才取出手机,按下几个键。 电话很快拨通。 “是我,解决了一个杀手。” “多谢了,叶狐。”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女音。 “不用客气,”青年咧嘴笑了笑,“苏沅你还是把你的事早些解决了才好,拖太久对大家都不好,万一暴露了身份可是会连累了阿尔法大人。” “我知道。”女音沉默了一会儿,“她还好吗?” “江润?她可是非常精力充沛呢。”青年说着目光扫向了对面的京华酒店。 江润急匆匆下了楼,由于突然停电,整个酒店乱成一团,酒店经理在走廊里安慰大家是电路问题,一会儿就好,然而仍是有一些脾气暴躁的家伙忍不住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江润回到车上,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只西格玛手枪,熟练地装上弹夹,打开保险。 她并没有持枪许可证,但却有一张假造的许可证,其实在调查宋年昌的案子时候,由于是孤军奋战,江润早就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各种退路,光是□、驾驶证和护照她便有十几张,她甚至有一张dFI执法证。 江润在捷豹里待到了第二天早晨,一夜小心翼翼地没有睡觉,却一直风平浪静,她不禁有些怀疑那个人是不是在恶作剧。 她拿回自己的东西退了房后便急匆匆赶回了元都。 帝都第一人民医院。 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已让江润分外疲惫,她停好车便直奔伊宝夜所在的病房。 伊宝夜已经出院了,这个时候正在芮泽敛的贵宾病房里给他削苹果,整层楼只住着一个芮泽敛,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守在门口,每人身上都配置了枪,一时间煞气逼得连医生护士都不敢靠近。 偏偏江润要硬闯。 “闪开。”江润不客气道。 那保镖却是丝毫不让:“任何人不得靠近,小姐请您立即离开这里。” “让她进来吧。”里面传来芮泽敛淡漠的声音。 “是,”保镖应声道,“小姐,请将您的物品放在外面,我们会替您保管。” “你们别管了,让她直接进来。”芮泽敛微有不耐烦。 保镖乖乖退开,江润在进门的瞬间拉起一副笑脸。 “小润你怎么来了?”病房中的芮泽敛撑起身体要坐起来,伊宝夜连忙扶着他:“你慢些。” 江润笑着看准姐夫,把买的水果放在桌上:“当然是来看姐夫你了。” 她还记得七年前陪苏沅追芮泽敛的时候他还是一头微长张扬的亚麻色头,如今却已染回了黑色,后来作为伊宝夜男友芮泽敛第一次拜访伊宝夜家时又见到了江润,两人当时虽有惊讶却默契地没有说破之前就认识的事。 伊宝夜和江润关系并不亲密,但也没有多大矛盾,此时看到江润进来,也给她搬来椅子,问道:“你看起来很累啊?” “刚从济安回来,赶稿子呢。”江润耸耸肩。 “女孩子也要注意身体,就算当记者也不能太拼命。”芮泽敛道。 “知道啦,姐夫。”她作了个夸张笑的表情,“对了,能不能把姐姐借给我几分钟?” 芮泽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们姐妹有什么就到外边说罢,我也不作打扰了。” “你要说什么?”伊宝夜跟着江润走进一间空病房,见她掩上门,不由奇怪地问。 “你还在装么,装什么都没有生?”江润转过身来,笑意顿时无影无踪。 “我不明白。”伊宝夜脸色惨白,避开她灼人的视线,“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便要朝外走。 江润反身把门压住,冷笑一声看着她:“苏沅,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吧?” “我记不清了。”伊宝夜摇摇头。 江润面无表情地拿出了手枪,放在伊宝夜面前:“要不要我帮你记起来?” 伊宝夜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姐姐!” “七年前,逃亡两个月的苏沅到我们家里,求我给她避难,而你却不由分说地报了警,我们是让她被抓的罪魁祸。”江润紧紧地盯着她,从她蒙着水光的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无措与恐惧,“你看到了吧,现在她回来了。” “是她罪有应得……是她罪有应得……”伊宝夜喃喃地重复道,“这不关我的事,本来就不关我的事!” “但你不知道吧,苏沅是被冤枉的,那些都不是真的……”江润扯出一丝惨笑,“那天晚上要不是我,你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我的好姐姐,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好自为之。” 说着她把那西格玛手枪塞到伊宝夜手里:“这个你拿着,说不定哪天就会用上。” “你……你要做什么……”伊宝夜看着她,不安在心底疯狂滋生。 从第一次见到江润,她就不喜欢这个妹妹。 也许是她逆来顺受久了,见到这个看上去乖巧实际上却反叛的女孩,心里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仿佛她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直在酝酿着,要将周围的人都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做了错事,自然要偿还,”江润轻轻道,“不管当初是什么势力在作祟,我都会查明真相,还苏沅一个清白。”</P></DIV> <TR> 7江润的英雄情结与闯祸并存 “喂,请问是绥汤医院吗?我想问一下赵统诚先生的境况……嗯嗯,我是他远房亲戚,请问什么时候能去探望?不行?有攻击性?时间不会太长的,我有身份证明……” “叮铃铃——” 座机电话响了起来,正在死缠烂打传说中坚如监狱的精神病医院的江润顿时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喂?”她用仅空着的右手拿起电话。 “江润!”那头传来周复暴怒的声音,“你怎么回事?手机一直占线!” “不好意思我还在忙,”江润连忙道,说罢又转头对手机说,“你们把人关了七年,还不准亲戚去探望,这是什么意思?攻击性?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赵统诚攻击过人?!” “江润,我现在正式通知你——” “上头的指示?我管你们什么来头,小心我曝光你们医院——主编大人,您有何贵干啊?”她换上一副谄媚的语调。 周复忽然疑惑地问:“你在跟谁打电话?是不是又在多管闲事了?” 他对这个手下一直不放心,新闻界的老狐狸本能地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机感。 “没有啦。”江润怪笑两声,正要再接再厉同绥汤医院继续理论一番,却现对方已然挂上了电话。 她强忍住砸掉手机的冲动,重重地哼了一声,心里把绥汤医院领导骂了个遍。 “江小姐,”周复换上了一种分外严肃的语气,看来这位脾气暴躁的主编已经失去了耐心,“我在此通知你,你被掉到了娱乐部。” 江润愣了两秒。 “我——主编你搞错了吧?我一直呆在社会新闻的啊。” “娱乐部有记者辞职了,你顶替他,下周一来上班,在之前先把那个记者未完的事完成,具体情况我一会儿邮件给你。” “喂喂,我做不来娱记啊!”周复没有理会江润的哀嚎,斩钉截铁地挂断了电话。 她放下听筒时还在愣。 这是怎么回事?主编就这样把她调走了?明明在宋年昌案之前他还对她十分满意的。 江润恍恍惚惚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到自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里面是关于当红偶像歌手林霄玖是断背的新闻,还有一封邀请函,是林霄玖召开的新闻布会邀请,地点是十三号会所二楼。 就在今晚七点半。 “无聊。”江润以头磕桌。 等等—— 她忽然有了精神,再把邀请函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目光停在“十三号会所”上。 十三号会所是整个元都最有名的私人会所,却不是连锁,建造至今已有半个多世纪,一般来说“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而其老板却反其道而行,关于十三号会所种种诡异的传说比如闹鬼什么的一直未曾休止,而十三号会所那从未被曝光的神秘老板更能引起世人的好奇。 不过江润这种既没钱也没有时间的普通人,之前自然是没有机会进十三号会所。 江润准备好照相机,录音器,还有本子之类的,然后化了点淡妆遮住自己的黑眼圈,再看时钟,已经过了六点,她吃了几口泡面,便套上外套出了门,乘上地铁,再挤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终于到了十三号会所,外面停了很多媒体的车辆,门口有保安一个一个检查记者证。 江润轻轻松松地进入了会所,立即有穿着工作服的小姐迎上来笑问道:“请问是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吗?” 江润点点头,小姐飞快地扫了一眼江润鼓鼓囊囊的背包,温声道:“请随我来。” 走上二楼,整个十三号会所内部布置是暗金色,透着一股无法言明的神秘高贵的气息,她站在两扇半阖的大门前,礼仪小姐推开门:“江小姐,到了。” “谢谢。”江润转过头礼貌回道,眼角的余光却猛然撇到楼梯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往三楼走。 ——是她! 江润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跳了起来,飞步朝楼梯冲去! “哎哎,江小姐!”礼仪小姐连忙阻拦,而她却已跑了老远,冲向三楼。 “苏沅!”江润放开嗓子喊道。 那个黑衣女子顿了顿,便如没听见似的继续往上走,江润刚上三楼,便要跟着苏沅跑向四楼,这时却冒出两个身高一米九大汉架住了她。 “干什么!放开我!”江润乱踢乱蹬,疯了一般挣扎。 “小姐,请回您应该呆的地方。”大汉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 眼看那抹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她怒声吼道:“苏沅!我知道是你!我有话要对你说!你回来!给我回来——你们他妈的快放开我!” 江润被扔出了十三号会所。 东西散落了一地,近万蜀金的照相机上,镜头也掉了下来。 门外还在排队等待进入的记者皆是吓了一跳,一个大汉将先前挣扎时江润落下的记者证扔在了她的脸上:“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苏沅走进五楼的一处普通的包间。 里面有一群拿着突击步枪的黑衣男人,包间最里面的昏暗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恭候大驾多时。” 苏沅从容地坐在了沙上,与男人面对面。 待适应光线后,她看清了里面人的模样。 那是个脸色惨白的男人,气质有些阴柔,乍一看会让人联想起活在黑暗中的吸血鬼。 男人头很长,用了一根银色丝带松松垮垮地扎起,他的眼睛是透明的琥珀色,薄唇噙着习惯性的笑容,却让人感觉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闵老板,久仰大名。”苏沅收回探究的目光,淡淡道。 “苏小姐难得来一趟,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啊。”男人意味深长道。 “不过是无关的人,随老板处理了。”苏沅笑了笑,“闵老板,你尽开口说正事吧。” 男人挥退了所有的保镖,房间里只余他们两人,这才款款道:“我要一份R基因。” 苏沅顿时眯起了眼睛:“闵仲谙,你野心不小。” “只要你给我,你复仇的事,我可以帮忙,”男人道,“对付芮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身后还有联合调查部。” “这是我的事,你莫要多管。”苏沅面色一寒,“且说R基因我没有,就算我有也不会给你。”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欲往外走。 闵仲谙面无表情道:“门外面可是我的人,苏沅,你想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就让你的蠢货手下试试,看能不能拦住我。”她丝毫不让,“我这辈子,最讨厌人威胁。” “威胁不了你,我总能威胁得了她吧。”他出一声冷笑,“那个女人还在外面呢,你看看是你的度快还是我手下的子弹快。” “我说过了,”苏沅一字一顿道,“随老板处理。” 闵仲谙轻笑一声,拿出对讲机:“七号,杀了——” “碰!” 随着一个巨大的声音爆开,苏沅猛地扑在男人的身上,拿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到他的脸上,她使了全部的力气,甚至将烟灰缸杂碎,他也只是留了点鼻血。 一瞬间,男人已把苏沅反手摔到地上,抄起红木茶几狠狠扔到她的身上,茶几应声碎裂,也只是撞断了苏沅的鼻梁。 苏沅大笑了起来,摸到扭曲的鼻子,啪的一声将鼻子扳正:“枉你比我多活了八十多年,实力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如想到什么似的弯起嘴角嘲弄道:“早闻十三号会所老板是个痴心汉子,这么急着要R基因不会是为了你的老太婆女友吧?” 下一刻她已被闵仲谙按在了墙上,他的手用力掐着她的脖子。 沉默中响起了“噼啪”的骨头断裂声。 “看到我的时候你最好放尊敬一些,”他嘶声道,“我和独行者一样年长……” “我只忠于阿尔法。”苏沅艰难道,无惧地盯着他的瞳孔。 “下次再见到你的阿尔法的时候,可要提醒她一句,早点把R基因给我,我没有很多耐心,”闵仲谙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否则她的敌人可就不止蒙达纳那位了。” 江润站在十三号会所前。 她试着硬闯过好几次,都被人轰了出来。 寒风中,她浑身冰冷,僵硬如雕塑,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无一不是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最后连记者会都散场了,会所门前重新变得空旷。 江润看了看表,已是十点半,这几个小时却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难堪与羞辱早已淡了下去,她好像抛弃了所有的颜面。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浑身一个机灵,麻木的身体总算有了刺骨的感觉。 忽然一张面巾递了上来,江润抬起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高个子年轻人正站在她面前。 年轻人的头是张扬的墨绿色,丝在寒风中飞舞着。 “女孩子深夜一个人呆在外边是很危险的。”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便径直朝前走去。 江润怔了怔,也许是冻得时间长了,她的眼睛有点红。 算了,也许那个人真的不是苏沅,她是要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 就算是又怎样,即使见了面,她除了“对不起”还有什么能说的? 江润打车回了家,也许是疲惫至极,一连几日的劳累使她倒头便睡,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六点。 她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有五个未接电话,一个是伊向东打来的,一个是伊宝夜打来的,一个是艾彩打来的,剩下两个是李涵景的。 江润穿上棉衣,走进厨房刚要煮点粥喝,那厢里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李涵景来电。 “喂?” “你很忙吗?”李涵景道。 江润打开冰箱,现里面空空如也,就放着几罐生啤:“不忙,我一直在睡觉。” “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呆了呆,有些尴尬道:“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那伊小姐,能赏个脸吗,”李涵景笑了笑,“参加我的生日party?” “哦哦,”江润含糊不清地答应了。 “我就在你楼下,等你下来哦。” “什么?”江润吓了一跳,连忙跑到阳台上去,正好看见李涵景倚在银灰色的车旁,他身着黑色西装,俊美得好像暗夜中的妖魔,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方向。 饶是她再淡定,此时也不禁脸颊烫起来。 江润硬是逼自己在十五分钟内梳好头换上小礼服才有些忸怩地下了楼。 “你度倒挺快的。”李涵景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他绅士地拉开车门,“上车吧,公主。” 她窘得差点撞上车门。 到了现场,江润才知道这个生日party是多么浩大。 李涵景把地点设在了郊区的庄园,外面停满了跑车和加长房车,里面则是人来人往,江润素颜出席,简直比那些女仆还要寒酸。刚进入辉煌如宫殿的别墅,便有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子推着轮椅笑着与李涵景打招呼。 让江润吃惊的不是那位少将,而是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头黑白交杂,脸颊还是非常红润的,看上去精神奕奕。 他竟然是罗什,蜀国参议院议长罗什! “罗先生,您身体好多了吧?”李涵景恭恭敬敬关心道。 “好多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硬朗着呢。”老人大笑两声,声音洪亮而有力,“转眼间你这混小子都二十七了啊,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就把这个送你吧。” 那军服少将应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李涵景。 “别看这块表有些破了,”老人道,“这可是我的祖父,抗战功臣五星上将罗战一直带着的表呢,也算是半个古董了。” “多谢罗老前辈。”李涵景连连感激道。 带老人身影离去,江润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是罗什啊——”她瞪着李涵景,“你们居然认识……” “他和我爸爸认识,从小就看着我长大。”李涵景不以为意。 江润暗自腹诽:“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商勾结……” 接下来李涵景又把江润介绍给他的几位小。 她原以为他的朋友多是纨绔子弟,结果这么一看貌似都是站在社会金字塔顶尖的精英,有头有脸的正派人士,其中一两个都已经结婚了,还有一个开了投资公司,才聊到一半就接到电话说公司出了问题,连水都没喝便匆匆走了。 有一位肚腩已经显露出来的小笑着打趣李涵景:“这么正式介绍,是不是你小子的女朋友啊?” “你委婉点,”李涵景作恼羞状,“会把人家吓跑的。” 众人大笑起来:“你这就是默认了哦。” 这么下来,江润只觉得脸颊都笑僵了。 和李涵景走到天台上,他拿出一杯酒递给她,明黄色的液体晶莹剔透,从里面仿佛能看见星光的倒影。 “谢谢。”江润接过酒,倚着栏杆一口饮尽。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他站到她身边,凭栏眺望脚底灯火辉煌的摸样,宾客往来不绝,除了一些必要的花瓶和高级皮条客,更多的是商界青年才俊,趁着宴会相互结交。 “只是有些不太习惯。”她耸耸肩,不置可否。 李涵景静静地盯着她,眸光沉黯,江润恍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待要退开的时候,他的手却已抚上她的脸颊:“你这里——” 她的脸上沾了丁点的奶油,他擦了干净。 然后他的脸便要俯下来,她顿觉不妥,连忙扭过头去想转移话题:“哎你看那是谁——” 李涵景不由分说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嘴唇便覆了上去,江润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也眯着细长的桃花眼。 那眸中的侵略性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她伸出胳膊要推开他,他的大掌却抓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做出迎合他的姿态,她被挤在他悍如钢铁的胸膛和栏杆之间。 口水的交换和他滑腻的舌头让江润感觉有点恶心,所有的挣扎的被李涵景强硬压制,这时候的男人看不出一点温文有礼的影子。 她终于有些想明白了。 自己根本一点都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以前只是为了不让家人丢份而被动敷衍,但是她无法强迫自己与一个连接吻都会让她难受的人在一起。 即使他在世人眼中条件优秀如斯。 李涵景放开江润的时候她还在走神。 他把她的表情理解为“被吻得大脑一片空白”,按照一贯的定律,这绝对又是从欲擒故纵到乖乖投降的老戏码,他深信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他向来处在□关系的优势位置,而眼前这个女人条件不错,长得挺漂亮,现在的进度他倒有些嫌慢。 “李先生。”江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的眼中除了恼怒,还有一种类似解脱般的快感,“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吧。” 李涵景瞬时呆住。 只见江润拿出面纸,擦了擦红肿的嘴唇,一边用平淡的口吻道:“我们不合适,虽然是双方家长希望的,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莫名奇妙的相亲。” 她将面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再见。” 说罢转身离开。 刚走出庄园,江润立即就后悔起来。 这里是郊区,又是晚上,根本没有车子。 再回去让李涵景送她回家是痴人说梦,江润无奈地咬唇查看通讯录,最终目光停在主编大人的名字上。 拨通电话不一会便被接起。 “怎么了?”周复奇怪道。 “老大……嘿嘿嘿嘿……” 一个小时后周复开车抵达了庄园大门。 看到在寒风中瑟瑟抖的江润,他急脾气又上来了:“怎么穿这么少?快上车!” 江润坐进轿车,搓了搓冰冷的手。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周复皱着眉问,顺手打开座椅加热器。 “搞砸了人家的生日宴会,被赶出来了。”她可怜兮兮地回答。 “你这死倔脾气,顺着人家一点不会吗?!”大Boss板起脸开始训话,她连连诺诺应声称“下次注意”。 “还有,那天记者招待会是怎么回事?你又被赶出来了?”周复眉心一抽开始逐条算账。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江润念经般回答。 周复勃然大怒:“死丫头片子,我们《摘要》都变成同行间的笑话了!” 训话一直持续了三十分钟,江润不敢反驳,若不是主编大人还在开车,一顿爆栗是绝对免不了的。</P></DIV> <TR> 8随着老鼠向更深的秘密渗透(一) 周大Boss极为绅士地把江润送上楼。 她讪讪一笑,开了门邀请他喝茶,那一瞬间周复的脸就皱了起来。 只见那小小客厅里堆满了泛黄的报纸,书堆上放着几只脏兮兮粘着甜点的盘子和快餐盒,笔和本子扔得满地都是,还有散布在角落里的大大小小的纸团,拖鞋球鞋高跟鞋散落在地上,有的一只在客厅,另一只却丢在了厨房门口。 连一处容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这里被龙卷风扫过了吗?” 周复扬起眉毛,语气不善。 说来也奇怪,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却对周身的环境有着十二万分的洁癖。若不是工作需要,他完全可以用一把小刷子将他的私人办公室慢慢刷上一整天,曾经有个实习生因为下雨而脏兮兮的鞋子在他办公室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留下了几个大脚印,而被他愤怒地咆哮上一整天。 “老大我错了……”江润抓了抓头,谄媚地冲他笑。 周复露出了恶寒的表情,连吸几口气才平静下来:“你说说吧,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 “我在查七年前的案子,”她屁颠屁颠地滚进工作室,拿出自己花费很长时间整理的资料,“女高中生弑母案。” 她翻开资料夹的第一页,上面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配着一张模糊的照片。 身形单薄的少女低着头被刑警押送着,旁边围了一圈记者和看热闹的路人。 周复面色如常:“有什么进展?” “当初两个证人一死一疯,现在赵统诚还被软禁在绥汤,轻易不能进去,眼下这条线或许查不出什么东西,”江润顿了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七年前的案子不那么简单,连dFI都出手了,我估计背后可能有大的阴谋。” “又是阴谋论。”周复叹了口气,“你这样迟早会把自己害死。” 她耸耸肩,将文件夹翻了几页:“你看,这是我找到的。” 下面一份是从《元都日报》上剪下来的,只有一小块,她在上面做了标记,2o17年4月14日。 今日凌晨3点,国防部信息中心遭到黑客攻击,攻击很快被有效阻拦,并未造成很大的实际损失,面对元都大学信息与安全教授曾志豪的质疑,国防部言人表示,我国政府防黑客领域十分完善,国防部培养了很多十分优秀的红客,足以应对各种突情况,截至截稿时该名作案黑客还未被抓获。 短短的一小段话,看似极为普通,黑客攻击这档子事全球各地都在上演。 然而周复的眉头很快便高高皱起:“你怀疑什么?” “我翻了案前两个月所有的《元都日报》,为了寻找其中的关联,丑闻就是这么被掘的。”江润答道,“我觉得……也许是那黑客已掌握了什么政府的黑暗秘密,巧合间被苏妈妈现了,那群人要杀苏妈妈灭口,苏沅逃跑后又栽赃嫁祸给她……” 砰! 脑袋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 周复举着卷成一卷的杂志恨铁不成钢:“你当你在演间谍电影啊!还黑暗秘密……不要管你的小阴谋了,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娱记吧!” 说罢还哼了一句:“都被天使区记盯上了还不知收敛,非要等到dFI来端你老窝才哭爹喊娘,不知天高地厚。” 江润垮着脸嘀咕:“我就知道会沟通无效……” 她本能地认为自己不着边际天马行空的猜想确实存在很大的道理。 “我要是你,就会从苏沅一家的身世背景开始查起,”周复点着她的脑袋训示说,“这样从表面上看,像是得罪某些大人物招致的,不过可能什么都没有,事实可能会真如报纸上所说,苏沅是个杀人魔。” 毕竟正常人不会有那种强横的心理,眼睛都不眨地将自己的至亲一刀一刀切成碎片。 “我不相信。”江润说得毫不犹豫。 与冲动的自己不同,苏沅向来很冷静,并非是那种冷漠,而是以一种近乎慢性子的姿态面对生活,她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微笑着听自己叽叽喳喳,她彬彬有礼对所有人都很友好,看上去就像是“有教养的真正的上流社会”,在那种高中也从未有人为难过她。 但是有一点,由于过度的温和与被动,苏沅看起来倒有些神秘——她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事,面对女生的八卦与抱怨她也只是安静地听着,甚至与芮泽敛短暂而秘密的恋爱之初都没让江润察觉。 是的,极其普通的苏沅与那高高在上的芮氏太子爷曾经谈过恋爱,那是她的初恋。 苏沅成为芮泽敛的女友实在是让人吃惊,不过从四月中旬到五月初就结束了,因为弑母案。 她的准姐夫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自己七年前交的一个杀人犯女友,好像从不认识苏沅一样,有段时间江润很心寒,看到芮泽敛和伊宝夜亲热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便有一把无名火在烧,不过后来也慢慢释然了,想想也是,那位名流愿意让这种丑闻毁了自己的形象? “你认识她?” “是的,她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 周复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江润握紧了双手,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是我害了她。” 记忆如拦不住的洪水猛兽,她曾经坚实的防线早已崩溃。 她清楚地记得七年前,还是一个暴风雨夜。 江润住在伊家别墅里,在自己的房间里听音乐,她隐隐有些害怕外面雷鸣,一道接一道,闪电将外景照彻如白昼,黑白明暗交接的瞬间好像世间的恶魔都浮现出来,令人寒胆。 她坐在梳妆台前,无意间的一抬头却被镜中投影吓了个脸色煞白—— 有一个惨白的脸紧紧地贴着玻璃窗。 江润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接着便意识到那是已经逃亡两个月的苏沅。 窗外的少女打开窗子翻身而入。 江润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不由紧紧抓住刚刚削平果的水果刀:“你——你来干什么——” 很长时间没见,苏沅瘦得像个皱巴巴的猴子,她的眼角至颧骨处有一道疤,连清秀都算不上了,整个人浑身湿透,形容仿佛是个水鬼。 “求求你……阿润……求求你……”她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分不清脸上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江润的整个胳膊都在颤抖,她倏地挥出水果刀:“所有人都在抓你,我,我不能——” “你相信我吗?阿润,”苏沅小心翼翼的望着她,“我没有杀人,真的,我没有杀人……那是我妈妈啊……” “出去。”江润此刻大脑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别让人看到了,还以为她与这个通缉犯有什么特别联系,“苏沅,你别逼我。” 苏沅是真的哭了,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即使这两个月来比狗还不如的生活,豆大的泪珠不住地朝外翻滚:“是他们做的……我好饿,阿润……我真的好累……” “你——”江润犹豫了一下,最终吸了口气道,“抽屉里还有几块面包,你拿走吧。” 片刻后她又语气不善的补充道:“拿了面包就赶紧走,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好,我不会连累你。”苏沅点点头,俄而又努力挤出了一丝笑,“谢谢你,阿润。” 江润撇撇嘴,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伊宝夜突然推开了门:“伊润,这是不是你的——”她瞪大了眼睛,盯着苏沅。 女孩眼里下意识地出现了慌张和恐惧,她猛地朝窗子那里退去。 “保安!保安!”伊宝夜尖利的声音刺破黑夜,“有逃犯!抓住她!” 自始至终江润都在冷眼旁观,看翻窗而出的苏沅被保安扭在地上,看伊宝夜报警,看dFI的特工火赶来。她没说一句话。 等闹剧收场后,伊宝夜突然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我拜托你,你已经够让我们伊家丢脸了,能不能不要和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她是私生女,是伊大行长和美女记者一夜风流的产物。 她给伊家带来的,只有丑闻。 “等等——”江润忽然意识到什么,突然从沙上站了起来,“苏沅绝不可能出来,除非她越狱,但是我在新闻界却没有听到元都监狱囚犯暴动越狱的传闻。” 监狱出事,绝大多数情况都无法瞒住媒体。 第三条线! “老大!还是你给了我提示!”江润兴高采烈地重重拍了周复肩膀一下。 周复呛了一声,佯装怒道:“你这小混蹄子,下手不知轻重!” 江润拍马屁道:“老大,小的给您去拿啤酒哦。”说罢便朝厨房走去。 巨大的碎裂声猛然爆开!子弹破窗而来,射入身体时带着轻微爆破声。 那子弹原本对准了江润的心脏,由于她刹那间的移动,最终击中了周复的肩膀。 江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事,周复已经倒在了地板上。 “老大!”她跪下来,焦急的看着他,周复吃痛地抽着气,表情扭曲,“你的肩膀——我,我扶你——”她架起他的另一只胳膊,把它环在自己的脖子上,刚要起身,她听到了楼道里的枪声和惨叫。 江润连滚带爬地跑进房间,拿起自己的包,把资料全部塞进去,然后打开抽屉,手枪和弹夹还有各种小玩意一并扫入包中。 周复失血严重,几近休克。 江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架在自己身上,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喘息:“看,麻烦不小啊……” “对不起。”她咬起嘴唇,外头枪林弹雨的巨响几乎将她声音全部吞没,“我没想过会连累到你。” 他轻声笑了笑,但江润已听不到了。 目标的瞬间移动,任务失败了。 雪狼叹了口气,坐在地上,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将其中浓烈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果然不适合当狙击手,他向来擅长近身格斗,这是他坐上天使区杀手界第一把交椅的王牌,然而这个男人在使用狙击枪方面却是个白痴。 雪狼这个外号并不是通过做杀手得来的,这只是他众多职业中的一项,自他两年前赢得元都地下黑拳拳王的称号,便有人为他起了这个名头。 温文尔雅看似高贵的男人,一旦动起手来招招狠毒致命,眼中的戾气足以让人寒胆。 除此以外,他还是个职业小提琴手和作曲家,业余时间创作了很多小奏鸣曲和赋格,他还是个美食家,在糕点制作方面有很大的天赋——总之是个备受元都上流社会青睐的家伙。 男人掏出一支雪茄,点上,眯着眼睛从军用望远镜里注视远处。 先是那帮小喽啰出场,他对这群屠夫向来充满了十二万分的鄙夷,只有事成不了才轮到他。 不过……区区一个小姑娘记者,大概不用他动手了。 想着,雪狼便懒洋洋地躺在地板上,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那个小姑娘身上失了手。</P></DIV> <TR> 9随着老鼠向更深的秘密渗透(二) 江润把降绳绑在腰上,背着周复,从窗口一跃而下。 楼下停着几辆车,车上面还有持枪的人,江润举起空余的右手,在众人还未来及反应前掷下了小型炸弹。 轰—— 江润解开腰带,被冲击的气流甩出去三米远,碎片和火星飞扫而至,她护住头,全身痛得像被割碎了一样,玻璃渣子嵌在她的手上,她的头甚至还有一缕烧了起来。 啪啪啪啪—— 横扫的子弹接踵而至! 江润抱着周复滚了几圈,躲到了垃圾箱后面。 面色不善的黑衣人一边开枪一边向垃圾桶靠近,江润小心翼翼地冒个头,一子弹正好打在垃圾桶上,硝烟味和恶臭混合在一起,她感觉鼻梁都要被震断了。 江润咬咬牙,估计了一下车库就在后方五米,便身子一窜,抛出只瓦斯弹充当掩护。 浓烈的绿烟顿时弥漫开来,带着刺鼻呛人的味道,模糊了人们的视线,枪声顿时杂乱无章起来。江润拽着已被撞昏的周复,连拖带拉拽进了车库。 刚把周复塞进捷豹,江润便听到了枪声正飞逼近,还未动汽车,便有子弹击中了保险杠,紧接着另一击穿了挡风玻璃。 “他妈的真是疯子!”江润忍不住破口大骂,一踩油门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街道还是烟雾弥漫的样子,她一不留神车子便狠狠撞到了消防栓上,伴随着捷豹车前盖变形的哀嚎,水柱顿时喷出四米高。 不远处黑色的轿车疯似的猛冲过来,江润迅踩油门后退,压过倒下的垃圾箱,枪声骤然响起,挡风玻璃在短短十秒后便碎成了无数片,江润趴在方向盘上,突然又是一个冲撞差点将她颠地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七荤八素间那黑色轿车已顶住了她的捷豹,像愤怒的公牛在加大马力,仿佛要将这可怜的机器压成金属饼。 江润大脑乱哄哄的,她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腾出一只手来抽出手枪,朝对面的黑色野兽连开数枪。 黑色野兽装的是防弹窗,短时间无法击破。 “他妈的!”江润咬牙低咒一声,现在只能跑路了。 她一把将油门踩到底,捷豹加性能不愧是蜀国第一,受了伤的动机出咆哮,瞬间便如装了火箭炮般后退着弹了出去,然后便是一百八十度的疯狂大转身,离心率几乎让后轮飞了出去。 江润完全是不要命的开法。 在路口差点与一辆货车相撞,刺耳的刹车声冲破夜色,那胖胖的驾驶员还在愤愤然地骂骂咧咧,江润却已一溜烟冲远。 那黑色的轿车始终跟在她后面,像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幽灵。 江润沉着脸,继续以一百八十码的度飞驰,即使前方路口是红灯还丝毫不减,在一片轮胎摩擦地面声和咒骂声中冲过十字路口。 “呼叫总部,一辆捷豹闯过红灯——”年轻的交警通过步话机报告道。 接下来他便目瞪口呆,另一辆黑色凯宾尔特像愤怒咆哮的野兽飞驰而来,如黑色闪电般穿过路口,引来好几辆私家车和巴士连环相撞。 凯宾尔特开着窗子不断开火,目标直指前方窜逃的捷豹! 此时十点多,对于元都这个不夜城来说还是繁华热闹的时段,无数人看到了那疯狂的一幕。 元都彻底震惊了。 许多还在吃夜宵泡酒吧kTV的交警刑警武警特警被催命般的电话挖了出来,当然还少不了凡事都爱凑点热闹的dFI。 “这群无法无天的恶徒,飙车又街头交火!”新任的警署署长大掌一拍桌子震怒道,“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江润脸上的汗水和血水融在了一起,从额头流下了脖颈,她闻了满鼻的腥臭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一处十字路口。 第四个路口了。 她必须要甩掉那辆车! 路口的红灯变成绿灯,她没有减,却在众人以为要笔直地穿过时猛一打方向盘改成了向右,与此同时换挡、减、改道,动作如行云流水,捷豹车身后半段像是要甩了出去,尖锐的摩擦声如不堪重负的惨叫。 江润差点和不远处的一辆摩托车撞了起来,不过好歹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右转成功了。 而那凯宾尔特却是来不及转弯,直接飞了出去滚了好几圈。 火光和爆炸声骤然肆起。 江润不敢懈怠,继续保持着高,直到开到了一个又黑又破的小巷才慢慢停了下来。 巷子最深处有个生了锈的铁门,斑驳的栏杆上结满了蜘蛛网,仿佛很久没有人住。 江润用力捶了捶门:“喂!老鼠!开门!” 过了大约二十秒门才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男人的脸,看见是她才小心地露出身子,一边嬉皮笑脸道:“哎呦,今儿个怎么抽空过来了?” 江润皮笑肉不笑:“江湖救急。”说罢打开车后座,把周复拖出来。 “搭把手,他被枪击了。”她说。 男人咂咂嘴,走出房子帮忙,他穿着屎绿色的睡衣,个子很矮,比江润还矮上一个头多,待把周复拖进屋,手便不规矩地在江润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江润一下子跳了起来,狠狠踢了他一脚:“你规矩点!” 其实老鼠本名不叫老鼠,这是对他这类地下交易人的统称。 他原名为陈斯文,父亲是个侏儒,他十五岁便考入元都大学攻读机械制造和网络工程,十八岁被学校开除,从此便如老鼠般转入地下,江润的枪支弹药和各类假证都是从他那里弄来的,不过若不是特别需要,她绝不会找陈斯文一次。 从第一次见面这个油嘴滑舌的矮个子便说对她一见钟情,说她是他的女神,调戏乱摸更是经常性的,同理挨揍也是经常性的。 此时他被踢了一脚,笑容反而更灿烂了,小贱人。 “你这辆捷豹快要报废了吧。”陈斯文笑嘻嘻地盯着那辆变形的车,从屋里拿出一只盒子钻上驾驶座捣鼓起来。 江润好奇地凑上前去:“这是干什么?” “帮你的宝贝车摆脱暗物质系统的控制,”男人打开盒子,那好像是个微型计算机,他把它连接在汽车上,“你的车并不完全属于你,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系统的监控,跟踪窃听什么的……你放心啦,我给很多辆捷豹动过这种小小的手术了,技术绝对一流。” “你是说——芮氏钢铁在它生产的车子上面动手脚?”江润瞪圆眼睛,又是一条爆炸性新闻。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伸了根手指压在唇上:“内部消息哦,随着这些巨头势力越来越大,就会生越多难以掌控的事。”说完话锋一转:“要是入侵了暗物质系统,只要有了这辆捷豹的序列号,任何人都能调动你的车。” “你可以入侵暗物质?” “小菜一碟。”陈斯文分外骄傲地说。 江润怔了怔,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急切问道:“你记不记得2o17年四月份生的黑客入侵国防部信息中心案?” 陈斯文“手术完成”,收起电脑往回走:“当然了,那时我正读大二……”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内部消息。”江润跟着他走进屋。 “内部消息就是,被入侵的并不是信息中心,而是dFI的a级资料库,国家最高级别机密。”陈斯文弯了弯嘴角,“具体情况我不了解,这是雷区,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那成功了吗?” “当然,我敢保证,有什么十分可怕的秘密被窃取了,所以媒体不敢大肆报道。”陈斯文说着瞧了一眼沙上的周复:“可怜的家伙,你们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江润面露尴尬,刚才和老鼠聊得太投入,以至于她完全忘掉了还有一个伤病半死不活地横在这里:“我待会儿解释,你先给他——呃,取子弹——” 陈斯文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医学执照。 他利索地给周复上麻醉,用镊子取出子弹,然后用消毒水清洗了伤口,再给他输了一些生理盐水和葡萄糖,完事了便屁颠屁颠向江润邀功:“我做了这么多,你要怎么报答?”说话间还嘟起嘴开始卖萌了。 江润刚想说给他钱,却注意到了他停留在自己胸脯上色迷迷的目光,顿时火冒三丈又是一飞拳招呼了过去:“你想的美!” “我又没说什么,你欺负人家,我不依!嘤嘤嘤嘤……”陈斯文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干脆在地上打滚撒泼起来。 闹了半宿,江润才开始跟他说这些天生的事,从两车相撞开始,到今晚结束,具体经过都交代了。 她觉得自己是很讨厌这个贱老鼠的,但却不知为什么又很依赖信任他——很多事,包括她能抓到宋年昌的现行,都有他的功劳。 最后陈斯文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这些人的出现是在你调查七年前的事之后才开始的,很可能是有人买你的命阻止你查下去。”说着他移开身体,转向茶几上的托盘,那里放着沾着血的子弹。 陈斯文擦干净子弹,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口径7.62毫米的格雷尔子弹,配置的狙击枪一般来说是sVd和m82,这是天使区最流行的,不过那家伙是个白痴,居然没有射穿——力量小了很多,不然就算没有击中目标,也会把你上司整个肩膀都掀掉。” 说着他打开电脑,手指敲击着键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建立模型,建立风、湿度、气压、子弹重力、公转自转数据……还有你们的具体位置,房屋构造,别担心,我来调动区域内的所有摄像头……很快,弹道……” 不一会儿模拟图出现。 “照这样看,那名狙击手的位置是在离你家八百多米的里昂纳酒店的十六楼客房。” “你确定?”江润挑起眉毛,这么快下结论,须知就算是一丁点的误差都会引起结果的极大变动。 “当然。”陈斯文哈哈大笑,“我的技术是公认的。”嘴巴虽是这么说,手却不闲着,入侵里昂纳的监控设备,调出图像,停在酒店十六楼的走廊上。 江润注意到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朋克风的高个子男人在七点钟的时候出现在画面上,他背着吉他箱,看上去就像普通的乐队成员。 “或许是这个人,”江润遗憾道,“可惜看不见脸。” “这条路不通还有下一条,”老鼠越战越勇,“我来查一个月来天使区的狙击枪交易,这家伙绝对是新手。”</P></DIV> <TR> 10雪狼忠于金钱建立起来的任务(一) 雪狼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七点。 他打开电视机。 早间新闻里播放着昨日深夜生的街头交火一案,凯宾尔特里面的四个人已经被烧得焦得不能再焦,通过各方面的查证,被证实是天使区的人。 腐朽的天使区再次被推上风头浪尖。 就连蒙达纳也幸灾乐祸地致电蜀国总统芮秀吉,看似慰问实则讽刺蜀国打击犯罪不力,又联系了很多关于人权的问题。 这场事件造成了平民一死十伤,而另一辆捷豹没有被找到。 那群嚣张地白痴让任务失败了,还招致了这么多势力的关注。 以后天使区遭受的压力必然不小。 雪狼收拾好自己的家伙,带上棒球帽,灰色的眼睛像是俄利多洛夫的冰原,灰寂冰冷而平静得可怕。 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联合调查部的安全部办公室。 办公室的基调是黑色,温度比外头要低上不少,安静得好像坟墓,百叶窗透过的一点阳光落在纯黑色的大理石地面。 黑色西装的英俊男人坐在办公桌前,十指交叉。 他在沉思。 动静如此,都没有引出那个女孩,难道与他原本所想有所误差?不过这个记者虽年纪尚轻,逃命的本事倒还真大,这会儿更是连下落都没了踪影。 但这还不是他的底牌,所有人都会有死穴,他向来喜欢探索这点。 想着,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表情,代表猎人被猎物挑起了兴趣,想来一场致命的博弈。 而桌上则放着三张照片,整齐排列,从左到右依次是伊向东,姜琴,伊宝夜。 “再往西边,十几公里外就是天使区了。” 江润站在废弃仓库的屋顶上,裹着衣服边抽烟边吹着凉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微微有些尖锐的男音。 陈斯文灵巧地翻上了屋顶,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一脸地痞流氓式的笑容:“大清早就来看风景,怎么,现这里很美?” 江润不置可否地笑了,屈指弹了弹烟灰,哑着声音道:“够荒凉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野内尽是废弃的工厂,偶尔几棵枯败的树,坍塌的黑色烟囱,碎玻璃渣嵌在铁灰色的地面,根本无人去管。 这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蜀国“大工业时代”的遗留物。 彼时国家刚从世界大战的毁灭中苏醒,几乎成了废墟的世界建立了新的平衡,那是个相对稳定的年代,蜀国如同一只野心勃勃的雄狮,不遗余力地开始了重建与扩张。于是大工业时代到来了,巨型工厂,疯狂的钢铁炼制,重度污染,居民乔迁。 这股热潮持续了很长时间,旧时期的工厂渐渐过气,因为机械的老化和工厂内部设计的极其不合理而饱受病诟,于是新的工业区开始建立,而这里变成了旧工厂的遗址,一直废弃在这里。 江润作为实习生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考察过,写过一篇稿子,叫《大工业风暴的后现代启示录》。 陈斯文打开包,里面是一根不锈钢球杆和二十多只脏兮兮又破又旧的小白球。 “打过高尔夫吗?”他歪着头看向江润。 “当然没有。”江润狐疑地问,“你干什么?” “给你看看一个好玩的东西,”陈斯文把球放在地上,洋洋得意道,手拿着高尔夫球杆,“陈氏独门高尔夫!” 他晃了晃球杆,比划了一阵,最后猛地一击,动作分外滑稽。 高尔夫球尖叫着飞了出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最后击碎了对面工厂的一扇墨绿色窗户。 “中了!”他跳了起来,大声嚷嚷,指着那个破洞,“看到没看到没?” “你这是哪门子的高尔夫。”口头上虽然很不屑,江润还是掐灭了烟头,抢来球杆,“看我的。” 她胡乱的大力一抽差点把腰给闪了。 不过球却是飞得老远,落到了三四百米外的一间仓库那儿,只听“噼里啪啦”的倒塌声,不晓得撞到了哪里。 “没个准头。”陈斯文下结论道,“就是力气牛了点。” 江润呸了一口:“你看那边。”她指着对面停在工厂窗前栏杆上晒太阳的懒麻雀:“我马上就打它下来!” 口头说着,手上也不闲乎,瞄准那丑不拉几的麻雀,她试挥了几下,接着狠狠将球击了出去,没打到那麻雀,反倒把窗子上面玻璃都砸碎了。 麻雀受了一惊,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陈斯文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别得瑟,”江润剜了他一眼,“你先前打破了一块玻璃,我可打碎了两块。” “好嘛好嘛,你赢了,”他涎着脸凑上来,“要不要来个胜利的拥抱?” “去死!”她用球杆揍他,不过也没使多大力。 一个小时下来,他们快把附近的窗子全砸了,后来高尔夫球不够,他们便扔起了石头。当周复浑身不舒服地从带着霉味的屋里出来时,就看见了这幅景象——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两个疯子正抡着胳膊,用石头疯狂地破坏四周。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江润被满脸黑线的周大Boss揪回了地面。 他倒也很惨,由于昨夜被强塞进车子里又经过多轮冲击,他的脸到现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听了江润关于昨天的报告,周复急得像快被油炸的蚂蚁,绕着屋子团团转。 “你果真闯大祸了……果真闯大祸了……”他神经质地嘀咕了几句,“还是在市中心……这下我们要被通缉了……” “不会连累到你,”江润安慰他,“车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你——”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我还报废了一辆捷豹,该哭的人应该是我。” 话虽如此,她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伤心沮丧的影子,昨夜的经历倒像是给她打了兴奋剂。 曾经有一位心理学教授做完江润的心理分析后说,她内心有一种压抑的破坏欲,这种破坏欲常常会被普通人曲解为野心或是逆来顺受。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是个天生的危险份子。 对此江润却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有自己阴暗的一面,她倒觉得自己是个天生的好人。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周复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总是喜欢轻贱自己的性命?” “老大你放心,我很清醒,也很珍惜自己的小命,”江润咧开嘴,“我准备在这里躲几天(陈斯文的脸上露出了令人作呕的幸福的表情,等查出了真相再回去,我觉得现在已经慢慢接近事实了。”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会去辞职,反正感觉继续下去迟早会给《摘要》惹麻烦,”她耸耸肩,“而且我蛮想当自由记者的,工作自主又引人注目。” 这是她一个晚上想好的决定。 从她初始查苏沅——或者更早,从私自调查宋年昌开始,她的道路便注定和《摘要》偏离。 周复沉默了很长时间,良久,才叹了口气:“也罢,这是你的事,我尊重你的意愿。” “老大,对不起了。”江润轻轻说。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周复摇摇头说,“希望以后还能与你合作。” “好啊,我会挖出很多大料子卖给你们。”她信誓旦旦地拍胸脯道,“一定会让《摘要》的销售量创纪录。” “你就说大话吧,”他又是一声叹息,“其实你追的案子我也想一同弄个明白,可是还得顾及小雨,当初这份工作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不能冒险。幸亏小雨最近一直呆在她爷爷奶奶家,不然出了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小雨是周复的宝贝女儿,只有四岁,江润见过那丫头,俨然被她老爹宠成了小魔王。 送走了周复,江润坐在椅子上,对着地板上的霉斑呆。 她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昨天彻夜和老鼠查枪支交易记录——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在天使区那种混乱的地方,很多交易都是没有被记下的,一方面也是为了买家的信息安全。 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锁定了几个可能的杀手,包括那神秘的天使区no.1。 江润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上火,她并不是很喜欢烟味,这只是她保持清醒的手段之一。 她沉默了很久,对着本子上的任务关系图看了很长时间。 最左边的名字是赵统诚,打了个箭头到绥汤医院——他会知道什么呢?可怜的傻瓜,也许什么都不知道,dFI的威逼利诱?他们把他关在里面大概是为了让他不要在外边乱说。 江润眯起眼睛,用香烟在赵统诚的名字上烫了个大洞。 第一条线排除。 中间那个名字是苏沅的老爸,苏朝阳。 苏沅曾经提起过她的父亲,虽然说得不多,但能从只言片语中得知,苏朝阳是个正直宽厚的男人,热爱自己的军人职业,关于他的死因,苏沅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听说是那个新现的世界大战地雷区爆炸,死了很多人,”苏沅抱着膝盖说,“自那以后,妈妈就不怎么笑了。” 苏沅的母亲是个满面沧桑的女人,不苟言笑,母女俩靠救济金和房租过活,苏沅也经常打些零工,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平时都在干什么。 对了,苏妈妈没有工作,也不怎么照顾苏沅,那她一般都在干什么呢? 据江润的了解,她也没有什么打牌搓麻将的嗜好。 江润在苏朝阳的名字周围画了个重重的圈,又注了个下标——地雷区爆炸。 最右边是“元都监狱”四个字。 最近绝对没有越狱事件。 江润吐了口烟圈,扬起声音道:“老鼠,我们准备攻克元都监狱了!” “好啊,”陈斯文油腔滑调的声音在卫生间响起来,他正颇为欢快地搓着澡,一想到他的女神正与他一墙之隔,他就兴奋得差点掉进浴缸淹死,“克服困难是我的最爱!” 江润无奈地摇摇头,这时候陈斯文又颇为激情地唱起了国歌,虽然调子走得不成形。 江润翻了翻冰箱,在里面找了一碗泡面,泡上准备当午饭吃,接着便打开老鼠的电脑,开始看近期的新闻。 意料之中,头条便是《元都街头交火,治安成为要问题》,新闻上放出了自己的照片,并说成了“失踪的记者”,而自己所住的那栋楼也惨遭天使区暴徒的血洗,凡是经过的探出脑袋看热闹的居民都被射杀。 第二条新闻同样震动了整个蜀国。 ——《曼通宣布破产,金融海啸来了》。</P></DIV> <TR> 11雪狼忠于金钱建立起来的任务(二) 由于按揭贷款业务损失严重,大量资产流失,六月份曼通已出现季度四十亿蜀金的巨额亏损,股价持续下跌,七月份裁员撤换总裁并未能解决危机,八月份出售六百亿蜀金的资产,十月份遭到股市大崩盘,苟延残喘多日后,曼通元都总行行长伊向东于今天上午十点召开新闻布会,正式宣布曼通破产,而随着前任总裁兼席执行官孙佩州的逃窜,第一责任人落到了现任总行长伊向东的身上。 分析人士认为此次曼通的破产早有迹象…… “你在看什么?” 只裹着一条浴巾的陈斯文从漏水的卫生间里出来,不遗余力地搔弄姿,却奇怪地现目标连表示厌恶的迹象都没有。 江润正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脸色煞白。 “伊家完了……”她下意识地喃喃道。 她必须回家一趟。 伊家的别墅陷入了疯狂的记者包围中。 江润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站在人群最外围,四处都是叫喊声,记者们高举着话筒对着紧闭的大门不停放出刺耳犀利的问题。 江润裹紧围巾,觉得十二月初的空气冰冷刺骨。 就在她还在为自己该如何突破重围冲进别墅而苦恼的时候,突然有人重重拍了她一下,江润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正对着她僵硬地微笑。 女人戴着无框眼镜,黑色蓬松的卷披散在身后,穿着职业套装。 “您好,请问您是伊润小姐吗?”她公式化的声音问道。 江润退后一步,虽然凭感觉来说眼前的大美女不像是记者。 “我是芮泽敛先生的助理,我叫朱倩,”助理小姐解释说,“请跟我来。” 江润狐疑地跟着朱倩,便见她绕过街转角,一家服装店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 朱倩戴上黑色头盔,把银灰色的头盔递给江润:“芮先生早就料到伊小姐会来这里找自己的家人,所以特地派我来接你。” “我家人在他那里?” 她点点头,跨上摩托车:“上来吧。” 江润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抱住她的腰,引擎出一声咆哮,车子便远远冲了出去,朱倩的技术不错,至少没有磕磕绊绊让她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她们穿过大街小巷,最后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隐秘高档别墅区的最深处,停在一处傍着人工湖的小洋楼前。 “这是芮先生为伊先生一家安排的临时住所。”助理代领江润进入别墅,而伊向东、姜琴和伊宝夜正坐在会客厅的沙上,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你死哪儿去了?!”伊向东一见她边劈头盖脸地吼了起来,“打你这么多电话也不晓得接,家里出事了现在才回来!” 江润闷着头不吭声,伊向东却越想越来气,啪的一声便朝她的脸重重扇了下去:“我怎么养了你这个不孝女!” 她被打得一个踉跄,伊宝夜忍不住站了起来:“爸,小润她……也是有自己的事的。” “哎呀,你爸教训人,你多管什么闲事?”姜琴连忙拉了她坐下。 江润的脸颊高高肿了起来,她抬起头,面色平静如常:“事情到什么地步了?” “亲家公会解决的,宝宝马上就会和泽敛结婚,”姜琴尖声道,“哪像你,好不容易找来一个李家公子却没什么消息,不争气的东西!” “妈,你别说了。”伊宝夜脸色晦暗,阻止了姜琴更加难听的话。 “让我跟小润谈谈吧,”伊宝夜站起身,握住江润的手,“走,我们到外边说。”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人工湖上吹来的风像是野兽的怪叫,透着一股森然的兴意。 江润便走便踢脚下的石子:“婚期是什么时候?” “一月十六号。”伊宝夜勉强笑了笑。 江润皱起眉,注意着她的表情:“你不愿意?” “怎么可能,”她拙劣地转移话题,“对了,你……那事调查的进度如何了?” “没什么进展。”江润摇摇头,“我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不足以调动那些真正的资料。” “那么她真是被冤的?” “恐怕是嫁祸。”她低声喃喃,“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说罢她又问道:“姐夫现在在哪儿?” “蒙达纳。”伊宝夜说。 江润低头想了一会儿:“我必须去查她的事,所以这些日子,爸妈就交给你照顾了。” “嗯,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伊宝夜点点头,她一直被保护的过好,在自己的温室里,如今坚持那些空乏的梦想大抵是不太可能了。 “我先回去拿一下东西。”江润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丢在了家里,昨晚逃命逃得太急忘了拿,那里面可是有很多重要的号码。 “你这就走了吗?”伊宝夜怔了怔,“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我等会儿就回,你跟爸妈说一声。”江润说着问朱倩借了摩托车,向自己的公寓飞驰而去。 江润把摩托车停在楼下,原来的居民楼变得一片狼藉,墙角溅着大片血迹,楼道灯还开着,但整栋楼无一丝活气,幸存下来的人都搬出去了。 她弯下腰,穿过封锁条,一路小跑到家门口。 门前四处是碎石砸烂的铁管,防盗门已经变形了,江润轻轻一推,门便应声而开,一阵风洞穿而过,掀起客厅内满地的废纸哗啦啦地飞起。 她打开灯,看见沙桌子都倒在地上,这才像是龙卷风袭击过后的现场。 江润走进卧室,在枕头底下找到了手机,她翻出充电器放进自己的包里,便准备回去,刚走到门口,却现墙角躺着一封信,没被拆封。 她捡起信件,打开来一看,是元都法院寄过来的,要求她十二月六日——也就是明天出庭。 她还未仔仔细细将信看上一遍,突然只听啪的一声,屋里陷入了黑暗。 唯有石英钟的滴答滴答的声音还在继续。 江润身体僵硬,她感觉到了……有人在暗处的某个地方盯着她。 ——屋子里有人。 大概是早有准备,就蛰伏在屋里,等着她的到来。 恐惧像是冰冷的手,猛然攥紧了她的心脏,她感觉所有血液冲向了脑子,而手脚冷得抖。 江润大气不敢出,屏住呼吸,回头寻找大门的方向,脚也向后退了一步,却似乎踩到了一只塑料圆珠笔,出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响。 厉风猝然而至,黑影像是潜伏多时的夜行兽,快如闪电般扑了上来。 江润抡起旁边的椅子,用力朝那人砸去,趁他躲避间快闪入了最近的卫生间,她反锁上门,打开手机想要报警,然而外面响起了剧烈的砸门声。 嘭嘭嘭—— 像是她飞快的心跳。 江润的手在颤抖,她用背抵住晃动的门,开始按键。 电话里响了三声才被接通,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这里是元都警察局。” “我——”她还未说完,木门突然被砸出了一个洞,一只胳膊伸了进来,江润出一声急促的惊叫,便见那只手正乱挥着要抓住自己,她连连后退,到了窗边,打开窗户,看见黑色的街道,连一个行人都没有,“这里是——” “喂?请问生了什么?” 来人已经撞开了门,黑影一步一步逼近。 江润看着楼下,她如今在六楼,下面就是水泥地——这么跳下去一定活不了。 想着,她便深吸一口气,猛然爆出全部的力量向那黑影冲去,然后一个俯身便要从他的腋下滑过。 然而与此同时头却被一股大力拽住,疼痛剧烈,那人像是要把她的头拽离头皮一样,她出一声尖叫,要护住自己的头,接着淡淡的月光,她看见那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眼眸闪烁着像狼般嗜血的寒光。 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而只是像逗弄垂死的猎物,扯拽着她的头。 江润飞起一脚重重踢到他的小腿,却并没有脱离掌控,而是两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男人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听见他的低笑,浑身汗毛倒竖。 她的手挣扎着乱挥,突然摸到了地板上的笔,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出了吃奶的劲,狠狠划向了他的脸, 男人出了一声吃痛地闷哼,手不由松了,江润像鱼一样滑出他的范畴,便连滚带爬向大门,还没移动几步,脚踝突然被一只灼热的大掌用力握住。 她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骨头断了。 混乱中江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惨叫出声,只是本能地求生欲让她不断又踢又蹬,她努力向门口爬着,然而一切都像是徒劳。 江润的手摸到了电话座机,连忙抓住,用力往他的头上砸去,男人灵活地一偏,闪过攻击,江润大喝一声,继续打向他的脑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救命啊!救命——”她嘶哑的嗓子出绝望的呼喊。 她闻到了乙醚的味道。 ——他手中的喷剂对着她的脸。 江润想努力保持清醒,却还是抵不住越来越混乱的意识,渐渐阖上了双眼。 男人表情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带着老茧的粗粝手指缓缓地抚摸着她柔软白皙的脖颈。 然后却突然站起身来,粗暴地拽起她的衣领,一路拖行,把她如破布般塞进了一辆楼下停着的面包车中。 然后拨通了电话。 “人抓到了,秦先生。” “果然没有你雪狼办不到的事,”那头温文尔雅的男音淡淡地恭维道。 “我向来不对女士动手。”雪狼顿了顿,“这个女人你要怎么处理?” 秦羽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怎么,对她感兴趣了?” “哈。”男人瞥了一眼车上昏迷的女子,“要把她送到哪里?” 秦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吐出了三个字:“天使区。”</P></DIV> <TR> 12疯狂的独裁者(一) 江润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听到了对话声,很低沉,根本无法听清内容,然后是滴水声,从高空落下,溅入水汪里,出了清脆的一声“嘀嗒”。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眼前的画面由模糊至清晰,她正歪在椅子上,头无力地向后仰,脸正对着天花板上生了锈的铁管,褐色的排水管还在漏水,一排排水珠就聚集在上面。 江润晃了晃脑袋,响自己的胳膊被反绑在椅子上,两只脚踝也被绑到了一起。 这是个脏兮兮的房间,地板潮湿而霉,一盏暗黄色的灯从从天花板上垂下,电压不是太稳,光线忽闪忽闪的,墙壁已经霉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没有窗子,唯一的出口就是一扇铁门。 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桌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戴着头套,只露出灰色的眼睛和猩红的嘴。 江润知道有人在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但也无法保证自己继续装睡下去不会被现。 她坐直了身体,努力控制着焦距,最后吃力地对准了那个男人,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却是冷冽的透着丝沁人的寒意,像是冰原上的狼。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感觉喉咙火辣辣的很痛。 男人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江润微微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最后顺从地就着水杯抿了一口。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些,灰眸越透明。 “你想要什么?”这次她说完整了,虽然嗓子还是涩的难受,她竭力保持着镇定温和的姿态,这样比较不太容易激怒绑架犯。 ——虽然她在心里用自己从小到大所学会的所有脏话诅咒这个凶手。 如果他只想要赎金倒好了。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仔细凝视着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眸中拼命隐藏的敌意和不安,她在强作镇定。不知为什么,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他心底就像被什么挠了一爪子。 他觉得她就是毛茸茸的,像极了自己小时候收养的流浪猫。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了她的脸。 江润惊惧地往后一缩,却并不能躲过他的手,她闭上眼睛,身体却在抖。男人慢慢摩挲着她洁白光滑的脸颊,这一切对她来说却是种异常漫长的羞辱,折磨还在继续,她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会生什么,椅子后的两只手紧张地握住,以此来控制自己几乎破口而出的尖叫。 幸好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他接下去的动作。 男人转身去开门的瞬间,江润几乎瘫了下来,背后冷汗淋漓,她不禁喘了口气,转念又想到接下去也不会让她怎么轻松,可能还会情况更加糟糕。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近,她像惊弓之鸟般昂起了脖子,盯着那群人。 为的是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下巴像被刀削过一般,模样极为英俊,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看似脱离了暴徒的范畴,却比暴徒更加危险。 然而直觉却告诉江润,这个人她以前见过。 此时他就站在她面前,如帝王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伊润。”西装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是胜利的笑,掺杂一点自得与盛气凌人。 “大名鼎鼎的《摘要》记者,初出茅庐就抓住了宋年昌这条大鱼,”他声音仿佛叹息,目光略带同情地注视着她,“如今却是这个下场。” 江润低垂着头。 “你们出去吧。”西装男转头对着那一众持枪的男人说,“我要单独和她谈谈。” “是,秦先生。”一群人声音里含着绝对的敬意。 秦先生…… 江润霍然惊觉,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当那群联合调查部的特工包围了整个伊家,也有人叫过这个名字。 秦先生……抓捕行动的负责人。 直到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江润才回过神。 “……是你……”她自嘲般的一笑,忽然觉得事情很是奇妙,多年前是苏沅,如今轮到了她——就像命运的重复。 秦羽倚在桌旁,抱着胳膊:“你查出了什么东西?” “哈……原来你也害怕秘密被曝光出去。”江润嗤笑道,当她看到这个男人时,她便有些明白,自己大概是无法活着回去了。 “我再问一遍,你查到了什么?”秦羽的语气不变,冷硬如冬季的金属。 江润摇了摇头:“秦先生,没有人能把真相真正掩盖。” 下一刻,她的头便被用力揪住,秦羽强迫她仰起脸直视着他:“我的耐心有限,不说的话,别怪我用些手段了。” “那我告诉你,”江润的脸在疼痛之下变得狰狞而扭曲,越来越亮的眼眸中尽是恨意,“苏沅回来了,她回来了,你们会得到报应!”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猛然拔高,像是拼尽全力嘶吼了出来。 秦羽铁青着脸,一拳挥过去,随着巨大的“砰”一声,江润连人带椅子被打得翻倒在地上,她不断地挣扎,接着呸的一口吐出了些许血沫。 江润扭动着,却还是无法从地上起来,最后她停下了动作,口中却如畅快般出了“呵呵”怪笑,她转过头,一直盯着他看,红紫色的嘴角高高肿起,甚至有些裂——像个疯子一样,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苏沅她不可能回来,”秦羽摇了摇头,“她死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亲眼所见……”江润依旧在笑,全身笑得抖,“你原来这么怕她……” 秦羽面无表情道:“苏沅七年前就死了,在狱中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江润喃喃,“竟然被逼到了这种地步……不,她不会死的,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就在我身边……”话还未说完,一抹带着畅意的笑又浮现在她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般。 “你又笑什么?”秦羽现自己已制止不住自己恼火的情绪。 “我笑你们这群人,费尽心思,到头来连人是死是活的不知道。”江润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闭上眼睛,“难不成抓我过来也是为了引出苏沅?” 秦羽没有回答,那悲悯的眼神像在看垂死挣扎的动物,半晌忽然道:“你了解这个世界的进程吗?” 她不解地注视着他,听他没有变化的声音继续下去。 “二十世纪堪称史上最动荡的一百年,世界格局变化整合,但是总体影响最深远的是两件事,一个,是J.R.霍夫曼二十年代所著的《人类基因原理》,另一个是以蒙达纳入侵蜀国为主的世界大战。” 她知道《人类基因原理》,这是世界第一大□,貌似已经绝版了,J.R.霍夫曼就是个老疯子,即使他至今被誉为近五百年智商最高的科学家——在生物学上造诣已空前绝后,随着霍夫曼越来越疯狂的言论,他被世界公认为是危险分子,后来在世界大战中销声匿迹。不过若说影响深远的应该是近代物理学剧变,而霍夫曼这个名字如今许多非生物专业的人都不知道。 “你看过霍夫曼的录像吗?”秦羽露出了一丝迷茫的表情,“他在匹兹诺会议上的报告,说只要继续研究下去,他可以任意改变人类记忆……人类智商……人类的寿命、力量……” “那他不成了上帝?”江润扯了扯嘴角,唇边火辣辣的疼痛越明显。 “是啊,没有人相信,所有人都只把他当成一个笑话。”秦羽顿了顿,话锋一转,“世界大战后,局面进入了一种暂时的平静,我们和蒙达纳很近,只一海相隔,一枚中近程导弹,足以打进元都的核心,你大概不知道蒙达纳每年派多少特工秘密入境——不过这是我的职责,负责国家安全,阻止一切恐怖活动和核心机密的外泄。” “这跟苏沅有什么关系?”江润不客气地打断了秦羽的絮叨,“一个高中生而已,怎劳烦您动手?” 然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可怖,仿佛在酝酿着极大地怒气:“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你们的平静是怎么换来的!我们做了这么大牺牲,费了这么多努力,看看你们这帮贱民干了什么?!成日的诽谤,冷嘲热讽!” 他突然掐住她的脖子,手指在颤抖,似乎在努力不让自己捏碎她温软脆弱的脖子。 “整日就知道挖掘丑闻的贱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他的脸扭曲变形,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江润被掐得直翻白眼,全身被绑得无法动弹,挣扎都是徒劳,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出急促嘶哑的喘息声。 秦羽突然松了手,直起身子,松了松领口:“当然,现在留着你还有用,不如在你身后那群人来之前我们玩玩别的。”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你们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几个壮汉走进了来屋子。</P></DIV> <TR> 13疯狂的独裁者(二) 江润仰起脸,看到他们端着盆和水壶,一人的手上还捧着白毛巾。 意识到什么,她全身剧烈地抖动起来,那一刻忽然希望自己早点死掉,观察到她紧张痛苦的表情,秦羽点了支烟,惬意地长叹一声:“放心,我还是很仁慈的,没有对你用电刑。”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被人扶起椅子的时候,江润疯狂地尖叫起来,死命扭动身子挣扎,“不然等我活着出去,我一定让你下场很惨!我会一刀刀刮下你的肉!我会让你后悔今天——” 她一侧头咬住身旁某个男人的手,那人出一声惨叫,生生被她咬下一块肉。 脸上挨了多少下也不得知,最后有人扯住她的头迫使她的脸仰起来,白色毛巾蒙上了她的脸,她还在“呜呜”咒骂。 另一人拿着水壶开始往毛巾上浇水。 江润的呼吸立即被堵住,水直往她的她的鼻孔和嘴唇间流,她被呛得剧烈咳嗽,却有人用力固定住她的头,不让她扭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她失去意识的临界点,毛巾终于被拿开,她嘴里喷着水,不停地咳嗽,鼻子进水厉害,整个脑袋痛得快要爆炸。 还没深吸一口气,毛巾又蒙了上来,水从未变成如此恐怖的魔鬼,仿佛无孔不入地灌进她的脑袋,她连幻想其他事的力气都没有,感官变得异常敏感,铺天盖地的水向海啸一样将她淹没。 不知被淹了多少次,每每都是在快昏迷的时候拿开毛巾,江润的大脑已经陷入了眩晕般的混沌,整个人都在椅子上轻轻抽搐。 秦羽见她已经被折磨得崩溃,这才满意地作罢,命令属下看好人质便走出了刑室。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喂。”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江润浮肿的脸颊。 她半睁着眼睛,脑袋微微晃动,双眼却没有焦距,意识陷入了诡异的幻境中,仿佛还是高中的时候,放学后她们一前一后奔跑着挤进地铁穿过大街小巷…… “喂,快醒醒。” 江润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 “阿润,这里新开了一家李记面馆,很好吃哦。” “啊,我要去尝尝,现在就好饿哎。” “阿润,毕业后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吧。” “不要,你不跟你家那位一起么?” “江润,醒过来。”略略有些严厉的口吻,江润睁大眼睛,慢慢有了反应。 眼前有个年轻男人,正托着她的头,皱着眉看着她。 墨绿色的头显得十分鲜艳。 “你,你——”还未说话,眼眶却已先酸涩一片,混乱间还以为是那个晚上,她固执地站在寒夜中,绿头的青年递来一张纸巾。 “没事了,别害怕,”男人把她身上的绳子扯断,楼住虚软的她,“没事了。” 江润窝在他温暖的怀里,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像是抱住了洪流中的浮木,指尖因用力而白。 “我们要出去了,”他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就会结束。” 江润埋头在他的胸膛上,身体颤抖着,不一会儿闷闷地出了微弱的声音:“你是谁?” 男人轻笑起来,声音无比温柔:“我叫叶狐。” 总有这样的人,第一眼看上去平凡无奇,第二眼的时候却觉得他身上某种特质吸引着自己无法移开眼球,直至沉沦。 “抓紧了。”叶狐摸摸她的头,让她的脸契合他的胸膛。 然后一只胳膊圈住她,另一只手握紧了一把轻机枪。 叶狐直接打开变形的铁门,外面已经站了一圈端着突击步枪的男人,枪口对着他们两人。雪狼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拿着弹簧球击打墙面,红色的球跃起回落,又重新飞入他掌中。 秦羽则站在人群后方,手插在兜里,脸色晦暗不明地打量着叶狐。 “你是什么人?” “你便是秦羽吧。”叶狐毫无惧色,他歪了歪头道,“上次看到你还是在威海上。” 秦羽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表情复杂异常,手在暗中握成了拳。 叶狐不等他说话便继续道:“我今天一定会带走她,你们最好不要阻拦。” “杀了他们!”秦羽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 顿时只听一阵连续不断的枪声,像是死亡的号角,火力足以将被包围者射成肉泥,叶狐足尖点地像闪电般略入原先的刑室,那里躺着几个早已死去的守卫,皆是之前被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拧断脖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叶狐收起枪,握住铁门,轻轻一提,整个门便被他拽了下来。 他单手抓着铁门,用力朝外砸去,那边角锋利的门呼啸着以一种肉眼无法辨识的度横扫而去,当即便切断了一个躲闪不及的人的脑袋。 只听几声惨叫同时响起,铁门以巨大的冲力砸到了三个壮汉身上。 一条道已经开了出来,叶狐抱紧江润,他单手托着轻机枪,无视它不可小觑的后坐力,全力奔跑中不忘将四周如稀巴烂般扫射。 浓烈的硝烟味里夹杂着痛苦的尖叫,灯罩杯盏玻璃出了碎裂噼里啪啦的噪音,漫溢的烟尘在半空中疯狂地翻滚。 轻机枪枪在短射程里挥了巨大的威力,子弹进入人体后产生的爆炸瞬间破坏大面积的软组织和骨骼,或直接贯穿身体,在身后留下碗口大的破洞。 几十子弹完全用完,叶狐已冲到了门前,扔掉枪,鱼跃而出。 “砰!”急促的枪响猝然而至。 叶狐身体震了震,出了一声闷哼——仓库的屋顶上埋伏了很多人,数把狙击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他快闪入小巷中,子弹就尾随着他的脚步,激出阵阵尘埃,叶狐将手指放在唇边,吹出嘹亮的一声口哨。 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鸣,烟雾在不远的地方腾然跃起,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从地面迅升起。 “那是什么鬼东西?” 从倒塌的木板下爬出来的秦羽和已经甩手不管坐在车里隔岸观火的雪狼同时瞪着那空中的不明飞行器。 气流渐渐凝聚,如漩涡般高旋转,吹得树叶碎石卷入了半空,屋顶阳台上的一众人几乎站立不稳,头根根倒竖,快要脱离头皮——飞行器周围凝成了风暴。 它升到了一定高度,便像静止一般不动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盯着天上。 说时迟那时快,那古怪的黑色圆盘状的家伙突然飞快地自转了起来,枪声瞬间爆响! 那古怪的东西下盘上竟然装了无数枪管和炮管!黑洞洞的管口如死神阴森森裂开的嘴角,叶狐按着江润的头,两人蹲下身子紧紧挤在角落里,等一轮扫射过后,四下里已是一片死寂,高处的人无一幸存。 叶狐又吹了一声口哨,那诡异的飞行器如风般灵巧地降落在他们眼前,两翼收起,前盖上升,不一会儿便变形成为一辆漂亮的暗绿色跑车。 江润呆呆地望着跑车,大脑一时有些懵。 “别羡慕了,是借来的。”叶狐摸摸她的头,然后拉起她,“来吧。” 剪刀门应声开启,江润坐在副驾驶座上,立即有皮带窜上来把她牢牢固定住。 年轻男人跟着坐上来,这时候车里响起一个稚嫩的童音:“看吧看吧,最后还是要我帮忙。” “咳咳,”他呛了几声,“我独自来天使区,又是第一次,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说罢竟有些满足地眯起眼睛,懒洋洋道:“你自己开吧,到十三号会所就行。” 江润正好奇叶狐是在更谁说话,却冷不丁看见车前窗出现一个小女孩投影,大约十一二岁,女孩子长得很可爱,乳白色的皮肤,栗色的长披散在身后。 见有人盯着自己看,女孩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嗨,我叫汉娜,是a级蓝脑人工智能系统,很高兴见到你。” 江润怔了怔:“a级蓝脑人工智能系统?”她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叶狐。 他正在闭目养神,脸上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白得可怖。 她忽然想起刚出仓库的时候,似乎有人击中了他。 “你受伤了?”江润惊呼出来。 “不用担心,叶狐这家伙受伤也不会有事的。”汉娜手托着下巴,一脸无聊地开始进入自动驾驶模式。 江润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背,像是被血浸透了。 “给我看看。”她瞪着叶狐。 他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事,我没有受伤。” “你明明就中弹了!”江润不由拔高声音,她刚刚想开口训示却被汉娜打断。 “叶狐,九点钟方向,有两架米勒武装直升机。”小女孩表情严肃地警告道,“是军方的,现在距我们还有一千米。” 叶狐立即有了精神,一把抓住方向盘,眼神因兴奋而越有神:“看我甩了他们。” 他顿了顿,转头盯着江润:“你好好睡一觉,一会儿就安全了。” “我——”他已将针头扎入了她的手臂,江润挣扎了两下,眼神逐渐涣散,最后终于睡了过去。</P></DIV> <TR> 14危险分子的情史(一) 天晴几日后的元都,随着一股来自俄利多洛夫的寒流开始大面积降雪。 早晨七点多钟的时候天色还不怎么亮,晨光下的街道在雪的映照里显得灰蒙蒙的,偶尔的几个行人路过都裹紧了大衣,刺骨的寒风像刀片一样切割着□在外的皮肤。 冷清的十三号会所里还没有一个客人。 四楼的某个房间,酒精味充斥着叶狐的鼻孔,他歪着头打盹,然而一阵火辣辣的痛却突然将他激醒。 “嘶——你要痛死我哦。”叶狐倒抽一口冷气,转过头瞪着那在他□的背后捣鼓的医生。 “大半夜被你从被窝里挖起来,你想让我怎么怜香惜玉?”那看似年轻的医生挑了挑眉,他带着金属框眼镜,随着头的摆动,总会有寒光在镜片上一闪,就差配上“叮”的一声才完美。 处理完叶狐的伤口,就看到那血洞正以肉眼可见的度愈合,短短十几秒过去,背后的皮肤便平滑如初,除了可怖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脱下了沾满鲜血的手套,拿起案头的托盘,上面放着一颗12.6mm大口径的子弹,爆力极强,之前差不多快打入了叶狐的心脏。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过几个小时才将子弹安全取出。 叶狐瘫在椅子上装死:“裴初寒,我头晕,快给我输血。” 黑毛衣男人鄙视地哼了一声:“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有这种体质简直就是浪费。” “又不是你去闯天使区,即使阿尔法也不能全身而退吧。”叶狐不服,强词夺理道。 “别太高估自己了,”裴初寒转身开始收刀具,表情隐藏在暗处,“阿尔法从希德尔岛一路过来,即使她不动手,也自有一群狂热分子誓死效忠,包括很多第一代元老。你还太嫩,连闵仲谙都对付不了。” “那你说,阿尔法现在在哪里?”叶狐认认真真地看着裴初寒,“我听说她在躲蒙达纳那位,是真的么?” 裴初寒动作顿了顿,最后淡声道:“她是看错了人,不过以她的能力和威信,完全没有必要害怕那个人。阿尔法大概是想隐退了。” 说罢他朝外走去:“我去看看你救回来的孩子。” 叶狐笑嘻嘻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我跟你一起去。” 与此同时五楼的一个房间。 “这两个月里,我会保证江润的安全。”闵仲谙伸出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苏沅同他握了握手:“我相信闵老板的信誉。” 闵仲谙笑了起来,然而阴柔俊美的面孔只显得越狠毒邪气:“若是两个月后R基因没到手,可别怪我杀了她。” “你放心。”苏沅道,“他们就在这里暂住了,我想以闵先生的财力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 送走了苏沅,闵仲谙屏退所有保镖,一个人来到十三号会所的最高层,第七楼,那里只有一间屋子,电梯可以直达,必须经过视网膜扫描、指纹锁、房间密码三道关才能进入,平时能待在里面的只有他和他雇来的私人医生裴初寒。 真正进入房间,里面的布局倒是十分普通温馨,双层真空防弹落地窗前放着几盆花,木制的书架布满了一面墙,床位处放着一个木制摇椅,暖黄色的地毯很柔软,走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闵仲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人。 那是一个满头白的老人,看上去干瘪而毫无生气,她还插着输氧管,只有床头仪器上能显示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闵仲谙抚摸着她一只粗糙的青筋暴突扭曲如蚯蚓的丑陋的手,接着从床头柜里翻出指甲刀,低下头轻柔而细致地给她修指甲,神色因专注而少了几分玩世不恭,他看上去耐心十足,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 老人似乎感觉到了身旁有人,她缓缓睁开眼睛,颇为吃力地转动着眼珠,看见是他便又闭上眼睛,似乎觉得这一幕十分不堪。 “感觉好些了吗?”闵仲谙丢下手中的活,伸手顺了顺她银白的头,所幸经过他的调理,她的头不算干枯得太厉害。 老人的嘴微微动了动,他把头凑过去,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声音。 “滚。” 闵仲谙表情未变,依旧是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捏捏她的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不久我就能弄到R基因……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老人已经听不见了,她又陷入了昏睡。 闵仲谙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神悲喜不明,最后亲了亲她的手背,自言自语道:“我中午再来看你。” 随后掖了掖被角才悄声走出房间。 落地窗前的花莫名微微摆动,然而叶子却已枯萎。 江润知道自己在做梦。 她被水包围了,那带着腥臭味的漆黑的水,她用力挣扎,却只能将鼻子和嘴伸出水面,除了死寂的黑色,什么都看不到。 粘稠的水越长越高,淹没了她的唇,她的叫喊被黑暗吞了进去,直至连鼻子都被没过头的水堵上。 恐慌感让她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做恶梦了?”不远处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对于神智尚不清晰的江润来说,却遥远的仿佛来自时空的彼岸。 她甩了甩头,慢慢适应了光线,看到那站在窗前被阳光包围的男子。 他看上去大约是二十七八岁,戴着金丝框的眼镜,看上去十分清俊斯文。 “我叫裴初寒,是这里的私人医生。”黑毛衣男人自我介绍道,他的眼睛里仿佛随时带着笑意,给人安静而与世无争的印象,“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我——”江润刚开口便觉得脸通的仿佛裂开,先前挨了那么多下,她的脸早已肿得变形。 裴初寒俯下头端详着她的伤口,江润被人盯得却只觉浑身不自在,不由侧过脸,却看见门口倚着一个高个子绿头的年轻人,他正一脸戏谑的盯着她。 江润垂下脸,避开了他的视线,心脏却跳得嘭嘭直响。 裴初寒给她敷上消炎药,她只感觉脸颊冰冰凉凉的,疼痛减弱了不少。 江润的大脑更清醒了些,她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突然现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若她没猜错,眼前的两个男人也都算陌生人。 “这里是十三号会所?”她喃喃地问。 “嗯,你在这里很安全。”裴初寒上好了药,再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上面没有贴标签,“这是安定药,你若是这几天睡不着觉或多噩梦就睡前吃一片,没有什么副作用。” 他到底是担心她受了惊吓精神承受不住。 江润接过药瓶,鼓足了勇气问道:“为什么要救我?你们……是不是认识苏沅?”说话间眼神还是不是瞟向门前的叶狐。 “确实是因为苏沅,”绿青年眨眨眼睛,“我们跟她是同事哦。” “同事?”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哪种职业?” “当然是——”叶狐拖长尾音一脸神秘地凑近她,突然却冷下了表情,用沙哑的低沉仿佛冰冻一切的声音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强盗集团。” 江润身体僵住。 “你别吓她。”裴初寒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她笑笑,“这小子向来没正形,不用管他。” 江润应了一声,手心却出了冷汗,她没说的是,叶狐方才的表情确实吓到了她——那样饱含杀意而冷漠的面孔,仿佛他原本就是这样的。 眼神骗不了人,江润自认为她的洞察力很好,那一瞬间她明明看到他的眼睛,就像个嗜血如命的屠夫。 叶狐哈哈大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苏沅现在出门办事了哦,你这段日子可是看不到她了。” 江润又寻根究底道:“那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被dFI追杀,她是怎么出狱的?七年前的事有什么隐情?” 她心中有太多疑问,此时一股脑儿倾倒出来,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这些事还是你自己问她比较好,”叶狐耸耸肩,“不过那家伙的思维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如果是我,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放倒那群——” 裴初寒打断他的手舞足蹈:“你就别瞎指挥了,以为自己是人,最后还不是被打得直窜。” “谁被打了?”叶狐涨红脸,抬高声音狡辩道,“明明是我把他们扁的嗷嗷叫!哼,你没看过那场面,那么多枪对着我的脑袋,以为我是铁打的不会痛吗?!” 江润突然想起来:“你受枪伤了。” 他这么活蹦乱跳无事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伤。 “没有,我怎么可能让那群白痴打中?”叶狐摆摆手,露出了自恋的嘴脸。 江润自然不信,她明明记得他身上浸满了血,还有子弹击中的瞬间他身体的震动——明明应该受重伤的。 裴初寒拍了拍叶狐的肩:“不要打扰病患休息了,我们出去吧。” 出门的刹那,裴初寒突然回过头,遥遥地看了江润一眼,那眼中的深意让她蓦然不寒而栗。</P></DIV> <TR> 15危险分子的情史(二) 江润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她似乎进入了一个狼窝。 虽然她也对自己身边的境况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已经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脑海中忽然挤进了一大堆乱糟糟的事情,一会儿是苏沅疯狂撞向芮泽敛跑车的画面,一会儿是秦羽沉着脸说的关于二十世纪最重要两件事的话,一会儿又闪过叶狐和裴初寒古怪的面孔……根本毫无头绪,不过直觉却在告诉江润,她在接近一个可能会颠覆认知的秘密。 ——不过叶狐真的没受伤吗? 江润越想越难受,翻来覆去静不下来,她似乎患上一种强迫症,就是必须得把一切迷惑的东西弄明白。 如此想着,她便下了床,她脏兮兮的外套已经被脱了下来,只穿着保暖内衣,但是床尾打开的衣橱里却放满了衣服,各种女式外套,江润拿起一件黑色大衣穿上,大小正合身,她关上衣橱,在门上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红紫的高肿的脸颊,开裂的嘴角,两只眼睛也肿成了鱼泡眼,她总有一种错觉,貌似自己的鼻子也歪了。 看着镜子里的丑八怪,江润却低声笑了起来——这张脸走出去或许连伊向东都不会认得了。她抚平头,在鞋架上找了一双平底鞋便开门走出了房间。 打开门面前便是一条暗金色的走廊,格局装饰都显示是在十三号会馆。 不久前她还是被扔出这里的。 江润走了一段路,到了电梯前都没遇到一个人。 她按了下行键,电梯却没有反应,她皱着眉按了好几下,然而电梯却还是显示停在一楼,她又试试另一个电梯,电梯依旧是纹丝不动。江润恼火地锤了按键一拳,转身寻找楼梯。 江润在如迷宫般的走廊里绕了半天路,经过两三个锁上门的安全通道才看到了主楼梯,没想到一道铁门却横在楼梯上,阻断了下楼的道路。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软禁了。 江润怒气冲冲地对着墙角的摄像头竖起中指,又对暗金色的墙踢了一脚,这才无比郁闷地回到原先的房间。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着旗袍的高挑女子进了房间:“江小姐,身体感觉还好吗?” 江润想做出个狰狞的表情来威胁她,结果却只是扯到了脸部伤口,顿时痛得龇牙咧嘴起来,旗袍女人被她滑稽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她抿了抿嘴道:“江小姐,闵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什么闵先生?” “十三号会所的老板。”女人微微福身,“请跟我来。” 江润随着女人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办公室的地方,灰色的墙壁上挂着古怪的画,尽是些扭曲的面孔,其中有幅是一个□女人抱着婴儿咆哮的画面,女人下半身是头牛,画面的背景是纯黑色的,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都是闵先生的画作,”女人见江润对着满墙的画出神,不由笑着解释道,语气中饱含满满的崇拜,“闵先生从不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拍卖外传。” 女人领着江润到了硕大的办公室里间。 那里光线充足,男人背对着她们正站在落地窗前画画,一旁的办公桌上堆着好几瓶空了的马蒂尼,烟味和酒精的味道混合起来,盈满了整个空间。 听见脚步声,男人转过头来,他右手拿着画笔,左手还握着一个水晶酒杯。 他黑色微卷的长用银丝带束起,苍白的脸在阳光下恍若透明,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上扬的,却给人一种危险的味道,仿佛只看他一眼便会被彻底引诱。 江润呆呆地看着这个邪美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走近她,俯身行了个吻手礼才猛然回过神来。 手背上的酥麻让她满脸通红。 “欢迎光临寒舍。”闵仲谙低声道。 他身上的酒精味几乎让她以为自己也醉了。 江润结结巴巴道:“你是——呃——十三号会——” “我叫闵仲谙,继承父业开了此会所。”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你朋友苏沅的,朋友,受她之托保护你的安全,请你谅解,这段时间暂时就小憩在寒舍。” “你认识苏沅?” “确切地说,是合作伙伴。”闵仲谙呷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注视着江润。 她觉得他在用眼神示意自己赶紧滚蛋,虽然表面上显得无比友好客气。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江润连忙问出自己最迫切想知道的,“或者让我见见苏沅?” “这么多秘密,你想知道哪一件呢?”闵仲谙低头凑近她,但是下一刻又向后退去,“没有必要想那么多事,不然会做噩梦的。” “我不是小孩子,”江润有些恼火道,“还有,你们什么都不说,还不让我走,你这是非法拘禁?” “非法拘禁?”闵仲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你想走可以,没人拦着你,前提是你得有能力走得掉。” 说完他便转过身继续他的创作。 “怪人。”江润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愤愤不平地嘀咕一声。 “闵先生今天心情有点不好。”那个旗袍女子满面笑容地看着她。 “我看这种人是专门让别人心情不好的。”江润抱怨说,又瞥了她一眼,“不好意思,说你们老板坏话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这个十三号会所怪怪的。” 旗袍女人吓了一跳:“怪?不会吧,这地方挺干净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润满头黑线,“就是感觉这个地方有点诡异……” “你是说闹鬼?”女人捂住了嘴,“我才来三个月,还没有听说过呢——这是真的吗?” “呃,算了。”江润摆摆手,她又觉得脸上的伤口裂开了,“我就是想打听打听这里的八卦。” 女人依旧是满脸迷惑:“其实在这里工作的人绝大多数时间都不长,大部分是干个三四年就走人了,所以没有多少事能流传下来,不过,还是有一些传说的。” “什么传说?” “掌管十三号会所的人都姓闵,不知是前多少任闵老板,大概在五六十年前爱上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女话剧演员,大约一两年后这个话剧演员便失踪了,传言说是闵老板因爱生恨杀了她,不过尸体没有找到,也没有证据,这就成了个悬案。”女人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历届老板都不拍照片,这里从没有任何一张闵先生的照片,有人就说闵先生其实是鬼,不会在照片上显影,所以从不拍照,不过哪有鬼长得这么好看。” “他的确挺复古——” “最后就是那个神秘第七层楼,从不对外人开放……。” 江润搓了搓胳膊,抬头看向天花板。 眼下,她确实对这个地方好奇了。 元都,芮氏钢铁联合集团总部。 芮潮生和秦羽面相对而坐。 两人表情都是异常严峻的,然而眼底跳跃的火花却显示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臂力绝对异于常人,度,肌肉强度……这是真正的……”芮潮生喃喃道,“战争机器……” “我们会想尽办法抓到这个绿人,”秦羽面无表情道,他的一只手臂打上了石膏——全都拜这个该死的怪物所赐。 “没想到这一切都会变成现实,我努力了这么久,研究了这么久,只为这一天……”芮潮生的声音在颤抖。 忽然电脑提示有一封新邮件,芮潮生打开邮件,是芮泽敛过来的。 “怎么了?”秦羽注意着他面部表情变化。 “泽敛在蒙达纳找到了J.R.霍夫曼的手记,也许我们很快就能现他在世界大战之后到底去了哪里。”芮潮生激动道,“这些人与他脱不了关系……说不定霍夫曼现在还活着,就隐藏在某个角落里,慢慢放出他制造出的怪物……”</P></DIV> <TR> 16第四世界的怪物们(一) 总的来说,江润住宿环境还算是好的,房间里有一台电脑,虽然上不了网,还有电视,有一个小厨房,加上一个微型吧台。 江润坐在床上不停换台,最后停在晚间论坛上。 “记者江润已经失踪一个星期,而前一段时间的天使区生的大规模枪战甚至吸引了武装部队的事件让人也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现今元都遭绑架的人事越来越多,很多人如今生死不明,国土安全遭到质疑,曹教授,您对这段时间元都的动乱有什么看法?” “现今蜀国处于非常微妙的时期,对外与蒙达纳的海斯汀岛争端,威海石油争端早就让人觉得战争一触即,今年的事端本来就有很多,再加上内部分裂分子——尤其是天使区的人蠢蠢欲动,更加让人觉得不安,这个记者,因为之前曝光宋年昌,却在庭审的时候失踪,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受到人身威胁所以暂时避难躲了起来,但我个人觉得可能性比较小,还有一种就是受到被牵连利益的人的绑架,不让她把事情越捅越大,或者是天使区恐怖分子的打击报复。” “那现在的记者岂不是一个很危险的职业了?”女主播开玩笑道。 “不不,这位叫江润的记者是一个特例,打个比方,如果现在绝大多数的记者都有一条准线——将自己划到新闻舆论的背面,那么她就属于极少数会越界的那种,这种人大多数是充满正义感的青年,世界大战的时候蒙达纳不是有一位非常有名的记者吗,深入集中营,曝光军队高层肮脏的交易,结果年纪轻轻就死了,除了他在做非常危险的事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把自己推到了幕前。” “所以这种人应该叫平民英雄是不是?” “差不多吧,他们都能算作是英雄,但重要的一点就是并不能给当下的人带来希望,让人见到丑陋的一面不会使人更加安心。” “所以说政府的职能就是隐瞒真相了?” “哈哈,话也不能说的这么严重。”中年男子擦了一把汗,“只是这种应该交给检察官做的事却被一个无依无靠的小记者挖了出来最后导致灾祸,也能算是她职权逾界的后果,你没有看到宋年昌被逮捕后生的事吗,一些被枪杀的孩子,或者成为了瘾君子孩子的父母走上街头游行示威要求立即处死宋年昌,最后游行示威引了□,好像是几个天使区的人混在其中从中作梗,有三个人当场死亡,所以我说,外界把这个记者称为光明使者,可这个时候她在哪里,又能有怎样的作为?她只会让人心更加不稳,所以说逮捕宋年昌的结果是好是坏,还有待时间的考验。” “——妖言惑众。”江润冷着脸,直接关了电视。 越想心里越憋得慌,她跳下床,打开窗子,走到窗前。 窗子下面是一片绿地,夜间的十三号会所十分热闹,空地上停满了轿车,黑暗中的繁华让她觉得有些反胃。 那些衣着光鲜的人从来不会真正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们大多过于放纵自己,却忘了这已经变成了岌岌可危的世界。蜀国是个等级分明的国家,然而依靠法律维持着的秩序却正在被一群法外之徒暗中动摇着。 江润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不急不慢,显得外头的人十分优哉游哉。 “进来。”她回过头,看见那个瘦削的医生从外面走了进来。 裴初寒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温淡淡,仿佛是画在脸上的:“感觉好些了吗?” “嗯。”江润点点头,她的脸已经消了肿,看上去不那么可怕了,“你住在这里吗?” “算是吧。”他俯下头检查她的伤口,胳膊上的比较严重,化脓很厉害。 “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只是为了方便给闵仲谙当私人医生?”江润抬头看着他,裴初寒额前刘海稍长,遮住了些许视线,加上脸颊稍稍凹陷,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因为无处可去。”裴初寒极淡的扯了扯嘴角。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她又问道:“你有没有看过《人类基因原理》?” 裴初寒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灰蒙蒙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响,最后慢吞吞地说:“只是听说过。” “我也是听那绑架我的人说起这件事才想问问,”江润不经意地拂了拂落在脸颊上的一缕长,“那人说这是最影响世界的大事之一。” “绑架你的人是谁?” “姓秦,联合调查部里的高层,他还说苏沅七年前就已自杀。” 话音刚落,裴初寒的眉头就已拧了起来:“苏沅倒没说过这事。” “还有叶狐的车子和车载蓝脑系统,悬浮车由芮氏联合钢铁开,至今也只是出了一款概念车并未上市,更别提还在研中的蓝脑系统,最早也要等六年才能看到成果。”江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目光从裴初寒脸上移开,“我只是好奇你们这帮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作为记者的通病吗?”他笑了笑,并什么情绪波动。 “就像电视上所说,这只是因为我‘不识务’而已。”她摇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抓到宋年昌的现行吗,我去黑市□,通过讨好地下交易人来获取想要的信息,利用假身份跟踪他,自学黑他的电脑,结果差点被人抓住。现在则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也有一部分人将宋年昌倒台后遗症归咎到我身上,但是我不后悔。” 江润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打开:“这是我下午问外面的姐姐借来削苹果的。” 裴初寒盯着她漆黑的瞳孔,仿佛要被那一潭幽邃狠狠吸入,被她执起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江润把刀刃放在他的手掌上,然后逐渐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再松开的时候,他的手掌已是鲜血淋漓。 裴初寒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被切开的伤口在短短几秒内愈合,手掌平滑如初。 江润失神片刻,却无太多震惊,她咂了咂嘴:“果然如此。” “人类基因原理么……” 裴初寒收拾好手上的药膏,便朝门外走去。 “等等,”江润拦住他,“所以说,苏沅也是你们那一类的?” 他点点头:“苏沅是被阿尔法救下来的。” “阿尔法?”她扬起眉毛。听起来像个不太好惹的人物。 “我们自称为不死者,阿尔法是最强的不死者,”裴初寒的声音像是在回忆什么,“她向来独来独往,她的非追随者都称她为独行者。” “不死者?是说可以永生吗?”她叹息一声,眼前的听闻像是个巨大的诱惑,惊人的复原能力,永恒的生命,谁不想要? “可以这么说。”他轻轻地笑了笑,“我出生于一九一九年十月。”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江润愣了好久,半响才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家伙。” 蒙达纳,坎桑热那亚市。 芮泽敛在酒店套件里翻阅着J.R.霍夫曼的手记,上面写的杂乱无章,很多地方都是几页十几页的公式,一些文字部分多有涂改的痕迹,看上去就是一个疯子对R基因的憧憬。 他不禁皱起了眉,这些荒唐的事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他从小就被当成级集团的继承人培养,而父亲芮潮生对他的要求只有两个,野心以及对上级的绝对服从。 “我们会越走越远,看到的也将越来越多,芮家终将会从蜀国的巅峰走到世界的巅峰。”那时的家族训诫,芮潮生就如是对他说道,“永远不要满足现状,因为站在越高的地方,你的敌人就越来越多。” 他唯唯诺诺地应着,芮潮生忽然舒了口气,面部线条稍稍柔和了些,他摸了摸芮泽敛的头:“我们都会老去,两手空空的走进坟墓,留下自己辛苦一辈子的财富给别人争夺,这样想着,总是会有些不甘心,若是得到永生——” 他没有再说下去。 芮泽敛虽终日活在父亲的阴影下,却是从小聪慧明事,他知道芮潮生从蒙达纳回来后便对某件事产生了狂热的情绪。 人类基因原理。 芮潮生在蒙达纳都柯西莫市的档案馆里现了关于一些世界大战的记录,关于消失的霍夫曼博士去向的记录,本应该早已销毁的东西,却被人粗心地塞在古老馆藏角落里几十年。 那是一份*实验资料,集中营里很多年轻健康的俘虏被送到了北东渡洋的一个小岛上,在那里,蒙达纳军方建立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为了能制造出战争怪物,而实验总负责人就是J.R.霍夫曼。 但是后来蒙达纳战败,把*基因实验从记录上抹去了,他们抛弃了霍夫曼,那个博士便再也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芮潮生花了很大力气寻找那座岛,却从未成功。 “永生吗……”芮泽敛躺在床上,头枕着胳膊,忽然自嘲一笑,“怎么可能。” 有人敲响了门,进来的是他的秘书罗吉。是芮潮生安排给他的,年约四十岁,有点谢顶,皮肤蜡黄,看上去非常阴沉,他曾是芮潮生的得力助手。 “芮先生,”中年男子道,“托纳托雷兄弟会的领已经来了。” 芮泽敛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带我去见他。” 中年男人面色犹豫,眼见芮氏少主迫不及待地要与那邪教接洽,终是忍不住道:“我觉得他们那边的人并不可信。” 芮泽敛笑得十分张狂:“那些人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最大的问题是这里是坎桑热那亚,孔蒂家族的地盘,他们与托纳托雷兄弟会向来水火不容,”罗吉颔劝阻道,“而且孔蒂家族真要做什么事是不会有所顾忌的。” “无妨,孔蒂的人不会这么快就察觉。”他并没怎么在意,“带我去见他们。” 罗吉不再阻拦,叫上几个保镖跟着他们,顺便还嘱咐芮泽敛道:“蒙达纳不比蜀国,局势比较紧张,你要小心些。” “我知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酒店大堂,一个矮个子男人在几个穿着古怪黑袍男子的簇拥下朝他们迎面走来,芮泽敛眯着眼打量那个矮小的男子。 他很胖,整体看起来像个圆滚滚的球,娃娃脸,张开嘴说话的时候还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皮肤雪白,只是脸颊上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怎的有两坨通红,他的头是淡淡的金色,服服帖帖的紧贴头皮,仿佛是个顶着金色假的猪。 他穿着拖地的古怪红袍,走起路来滑稽极了。 男人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兴奋地朝芮泽敛伸出手,他语极快:“欢迎芮先生大驾光临。” “见到你很高兴,奎因里希先生。”芮泽敛同他握了握手。 “叫我牧师就可以了。”男人转过身,“芮先生怎么对兄弟会感兴趣?” “在街上看到了宣传册。”芮泽敛从上装口袋里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蓝色的封面,上面印着“T&L”的字样,“作为一个存在七个多世纪组织,我想也不应该让它这样慢慢没落下去。” “您也知道当今的形式,”奎因里希苦笑一声,粗短的手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兄弟会实力确实大不如前,不过我们的宗旨还是和七百年前一样。” 芮泽敛的视线扫过了宣传册,封面边缘上有一句蒙达纳古语: 为了人类万世繁荣。</P></DIV> <TR> 17第四世界的怪物们(二) 众人走出酒店,加长轿车已经停在了门口。酒店服务生打开门,奎因里希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芮泽敛坐进车里,罗吉刚想跟进去,却被兄弟会的一个黑袍成员拦住:“其他人坐另一辆车。” 罗吉表情立即冷了下来,虽然之前就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样子:“我不能离开——” “——行了,”芮泽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不会出什么事。” 罗吉蜡黄松弛的脸皮稍稍抖了抖,最后莫名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地和众保镖上了自己家的车子。 加长车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奎因里希和芮泽敛。 金男人有些好奇地看着芮泽敛:“芮先生想过入会吗?” “正在考虑,我对托纳托雷兄弟会的了解并不是很深。”他耸耸肩,懒洋洋地倚在沙上,“我非常喜欢你们的观点,但是就目前来说还没有见到你们的实质。” “今晚有个集会,您可以来参加,然后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奎因里希忽然叹了口气,“也许之前某些做法是有一点偏激,但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没想到现在一些人却把我们当做不入流的邪教。” 芮泽敛不动声色地扯了一下嘴角,将嘲讽之情全都隐藏在眼底。 托纳托雷在两百年前还非常盛行,因为那时候大多数人贫困愚昧,大6上饥荒与黑死病盛行,蒙达纳王室却荒淫无度,挥霍奢侈,为了转移公众视线——转移对他们的仇视才到处宣传热捧托纳托雷兄弟会。这个完全是由男性组成的宗教团体信仰的却非诸神,而是蒙达纳神话中的人类王子奥古斯都,那个骁勇善战的无敌王子甚至在传说中打败了暴虐之神。 “我们必须要站在食物链顶端,远离危险物种,远离吸血鬼狼人,如此才能避免人类的灭亡。”这是宣传册第一章里创始人托纳托雷所说的话。 1546年罗西公爵遇刺身亡就是兄弟会成员所为,因为罗西公爵在谣言中是一个满月时会变成巨狼的怪物。 从公元十四世纪开始的大规模烧死女巫活动在一定意义上也是兄弟会所煽动的,他们将瘟疫战争黑死病全部归咎于邪恶女巫所为,被烧死的著名女巫甚至还有孔蒂家族的教母,这也是孔蒂与托纳托雷宿怨的伊始。 但是现在不比百年前,托纳托雷失去了敌人,同时也失去了政府的支持,加上经费不足,信徒也在渐渐减少。 “现在的世界更加危险。”奎因里希一本正经地说道,“恶魔被放出了笼,但是人们安逸惯了不愿去相信。” “恶魔?”芮泽敛扬起眉,神色微微凝滞。 “拥有强大的力量,越人类的存在,”男人喃喃道,表情恍惚,“我必须阻止灾难生,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警示世人,相比即将生的,战争之类的自相残杀只是小打小闹。” “即将生什么?” 奎因里希沉默半响,最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两个字:“末日。” 到达兄弟会集合点的时候已是傍晚,夕阳映红了坎桑热那亚远郊漫山遍野枯黄的薰衣草,像是一层朦朦胧胧的血色薄雾,别墅坐落在高大稀疏的雪杉林间,屋前有条溪流经过,清澈的水面上漂浮着枯叶。 “等到春末的时候这里的花就全开了,景色会更漂亮。”奎因里希说。 芮泽敛随着他走进别墅,礼堂里已经站满了人,全部都是身着黑袍的男人,他们的左肩都带着银色徽章,上面刻着T&L的字样,粗略一看大概有一百来个人,年纪从十五六岁到七八十岁不等。 “这只是坎桑热那亚及周边城镇的会员,整个蒙达纳会有更多人,这还没算上海外的。”奎因里希面露得意之色。 大多数黑袍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芮泽敛身上,毕竟东方人在兄弟会里十分少见。 金头的牧师把芮泽敛介绍给众人:“这是从蜀国来的贵客,芮氏联合钢铁的芮泽敛先生,他将为我们提供资助。” “长期资助。”芮泽敛补充道,用微笑来表达自己友好的来意。 下方像是炸开了锅,切切私语声不绝于耳,大多数人都听过他的名字,毕竟媒体上常常将蜀国的芮泽敛同蒙达纳的艾德里安相比较,两人同是天之骄子,巨富与贵族的话题总是那么的吸引人。 “长期资助?”罗吉压低声音,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不用向你父亲汇报一下吗?” “这是我的决定。”芮泽敛收起笑容,冷冷地盯着他,“你别忘了,我也是集团的股东之一。” 罗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那厢里芮泽敛却又是扬起了笑脸同奎因里希攀谈起来。 奎因里希掏出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有点担心地看了看像根雕塑般杵在他身旁的中年男子:“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不用管他。”话音刚落,手机却是响了起来,是伊宝夜打过来的,芮泽敛朝牧师打了个手势,“我去接一下电话。”便走到别墅外的草地里,按下接听键。 “喂?” “泽敛,”那头传来伊宝夜带着哭腔的声音,“伊润她失踪了。” 他抚着额头,深吸一口气问道:“生了什么事?” “她说回家一趟拿手机,然后人就没了,”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定是……一定是有人……” 他不知怎么安慰,沉默一会儿说:“也许是不想回去了。” “不可能,她不会在这种关头撇下我们!”伊宝夜尖声尖气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们家变成这样你难道就没什么反应吗?!” “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芮泽敛压住从心底窜上来的怒气,声音也冷了下去,“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闲工夫陪你一起要死要活的。” “那我妹妹被人绑架你也不关心一下?!”她喊了出来,像是要崩溃的样子。 “你去找朱倩,让她帮忙找人,赎金的事也好说。”他声音冷漠,心头的烦躁几乎要让他把手机摔了,“伊宝夜,我很忙。” 那头半天没声音,就在他要关上手机时,她恢复平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像平时的口吻。 芮泽敛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婚礼之前。” 伊宝夜挂了电话。 他回到礼堂的时候托纳托雷兄弟会集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桌上搬上了一个巨大的铜塑雕像,那是一个强壮高大的男人,面孔英俊,眼神凌厉,留着络腮胡,他穿着铠甲,单膝跪下,双手举着一把黑色巨剑,剑头直指云霄。 人类之子奥古斯都。 牧师捧着一个金杯:“敬我伟大的奥古斯都,你赐予我无尽的力量与勇气,拯救我于黑暗的沼泽,我将继承你的夙愿,涉过凡俗的业火,在黎明前的号角中崛起,用手中的光明之剑唤醒沉睡中的世人,我将一生战斗,以我的血肉之躯,捍卫你的人类之所,抛弃荣誉与利益,抛弃贪欲与仇恨,抛弃安逸与平和,至死方休。” 他用匕隔开手臂,让滚烫的血滴落在金杯中。 “奥古斯都。” 黑袍人全都单膝跪地,低声念道,然后是一片令人窒息地寂静。 奎因里希闭上眼睛,面色一片舒畅,然后转过身,睁开眼,目光锐利地仿佛能穿透人的脑海,他的声音充斥着不可冒犯的威严:“我听到了奥古斯都的圣谕,把那个恶魔带上来。” 不知有人出动了什么开关,大厅中间隆起的圆台缓缓升起。 芮泽敛瞪圆了眼睛,他原以为那是个装饰,未料升起后呈现出来的竟是个透明的囚室,连接着天花板,那材料不知是什么合成的,只觉坚固异常。 里面关着一个女孩,黑色长微卷,穿着破旧单薄的衣裤,抱膝坐着,缩成一团,并不往四周看。 那只是个孩子,看起来甚至未成年。 芮泽敛嘴唇动了动,现周围的人却很是紧张,一个个如临大敌地瞪着那个女孩,她有一张标准的东方面孔,应该是蜀国人。 奎因里希面无表情,严厉地注视着女孩:“我以奥古斯都的名义审判这个怪物——” “是不是搞错了?”芮泽敛悄声问,蒙达纳的宗教团体非法囚禁一个蜀国未成年人,甚至还要处死她,搞不好就会演变成国际问题。 “这群怪物只是看起来比较无辜。”牧师拂了拂头,“他们是全人类的威胁。” 说着他走到囚室前,指着那个女孩说:“这是我专门建的囚室,坚不可摧,就是为了对付他们这群非人类。” “非人类?” “越人类的存在,必须要在壮大之前抹杀,不然我们就会被拉下食物链顶端,变成任人宰割的低等动物。”牧师敲了敲透明罩子,“但只要是方法得当,还是能够抓住他们的,这已是我们一年之中抓到的第三个怪物了。” “奥古斯都赐予我们智慧。”旁边一个胡子稀拉的老人低声道。 “另外两个在哪里?” 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芮泽敛心头猛然一跳,现那个女孩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精致的脸贴着透明墙幕。很多人都低叫了一声,纷纷后退远离她,仿佛她面目可憎如魔鬼。 女孩右手按住墙,重复了一遍道:“柏牙和史黛拉·哈维在哪里?” “不死者虽能永生,但还是有很多方法杀死他们的。”奎因里希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一坨坨肥肉挤在一起,十分狰狞,“只要让他们无法恢复。” 那个女孩没有什么反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那灰色的眼睛,却有一种强悍而浓烈的气息透露出来,仿佛要将人焚烧殆尽。 那是一种掌权者的恐怖威压,却显现出一种疲惫空洞,极致的矛盾让人更加移不开眼。 芮泽敛呆滞地望着她。 “这么说,他们死了?”女孩喃喃自语,有些茫然地盯着前方,心不在焉地状态让亚历山德罗·奎因里希恼怒异常。 “他们被我搅成了肉沫,这也是你的下场!”牧师咆哮道,“我要把你肮脏的灵魂献祭给伟大的奥古斯都!” 随着他疯狂的声音,一声轰响从天花板上传来,只见巨大的齿轮旋转着向下缓缓延伸,转越来越快,惊悚至极。 芮泽敛只觉事情到了一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简直就是杀人狂,他本能地抓住奎因里希的领子,大喊道:“你疯了吗?!快停下,让这该死的机器停下来!” “你不了解状况,必须杀了她。”奎因里希冷酷地说,“这是伟大的奥古斯都交给我的使命。” 眼见那锯齿越降越低,就快要把那个女孩切成碎片,芮泽敛的眼睛也愈睁愈大。却随着“咔”的一声,疯狂的景象猛然停止。 女孩的左手按住了机器,锯齿没将她割伤分毫,相对于她的淡漠,那在她掌中颤抖的机器不停地呜咽着,割破了她戴在左手上的手套。 她露出的左手呈现出银白色,在光线下散着金属冷冽的寒光——那是机器手。 奎因里希出了一声惊恐的怪叫,像是被人踩住了脖子。 “你是阿尔法!” 下一秒,女孩就已撅下了机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绞肉机在她手里就像没有一丝分量的破铜烂铁,她轻轻松松地掂了掂,对着矮胖的男人就把那金属块砸了出去,金属碰到透明罩出了惨烈的呼啸,然后便见那所谓坚不可摧的囚牢上布满了龟裂的纹理,只是呼吸间,就已完全碎裂!</P></DIV> <TR> 18燃烧吧!老年们(一) 女孩缓缓走出来,众人皆是尖叫着纷纷远离她,亚历山德罗·奎因里希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跌坐在地上,瞪着她一动不动。 “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她的脚尖对着他的膝盖,略微俯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听个故事吗,想知道三十年前你那懦夫父亲是怎样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他一命的吗?” 牧师惶然睁大双眼:“你胡说,托纳托雷没有懦夫,只有勇者!我的父亲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你自可以去他的墓前亲口问问。”女孩像看到苍蝇似的皱起了眉头,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芮泽敛盯着她,目光无法移开,从他的角度看去,那个少女眉目有种诡异的艳丽,朦朦胧胧的,虽不是绝色,却像是被久远时光打磨出的美玉,只消多看几眼便会被深深吸引过去。 女孩伸出金属左手,掐住牧师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托纳托雷需要一个更有头脑的领导者。”她勾起唇角,面容上却毫无笑意。 牧师凌空的双腿在空中乱蹬,双眼翻白,一片安静中却无人敢出声反抗。芮泽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怔了怔才低声道:“你……别杀他。” 不死者这才注意到这个一脸晦暗的东方男子,表情似乎扭曲了一下:“闭嘴。” 眸中的怒气越积越浓,简直就要满溢出来,女孩扣紧了手指,一字一句道:“真当自己是圣人了,今天我就算毁了托纳托雷兄弟会,你们又能怎样?”说罢另一只手一抖,数枚硬币齐齐飞出,打在了奥古斯都铜像上,一声撞击的巨响炸开了表面上的平静,深色的铜像在身体被打了三个丑陋的凹洞后被惯性拉扯着向后倒去,最后倒在了地上,生生将黑色大理石地面砸出了个坑。 信徒们惊呼起来,有几个年纪较大的甚至尖叫着“奥古斯都”痛哭出声。 “都给我闭嘴!不然我杀了你们的领!”女孩咆哮起来,最初的平静已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癫狂的乖戾。 众人再次安静下来,用恐惧而怨毒的眼神看着她。 女孩将那半死不活的奎因里希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手,他抽搐一下便惨叫起来。然而还未等她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一阵冷风猝然擦过了所有人的脸颊,一个黑色身影像是从天而降,拉住了阿尔法的胳膊,声音低哑: “你清醒一点。” 那人穿着一袭黑衣,拉起了帽子,个头很小,像个女人,脸被面罩遮住,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 阿尔法呆了呆,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最后默默地将脚收回。黑衣人低叹一声:“不应该在这里动手,那个人会现的。” 女孩的手指颤了颤,最后垂下了头:“走吧。” 没有人能空手拦住不死者。 奎因里希已经痛得昏死过去,他的手已经差不多被碾碎了,可怖的血肉模糊。 芮泽敛盯着那奇怪的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他只觉得那个黑衣人有点熟悉,身形和眼神都似曾相识。 他眉头深锁,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符合的人。 最后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雨夜,那场飞来横祸,吉普车里的年轻女子,就是有着这样的一双冷漠的眼睛。 苏沅。 又到了十三号会所的狂欢之夜。 江润坐在房间的梳妆镜前,拨打内部电话说要吃晚饭,五分钟后就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旗袍女人托着餐盘走进来,这几天每日都是她送饭,渐渐的两人都有些熟了。 “今天是牛排哦。”女人笑眯眯地将餐盘在桌上放好。 江润托着下巴,无精打采地盯着牛排,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旗袍女人关切道。 “肚子有点难受。”她弯下腰,皱着眉,满脸便秘的痛苦模样。 “很痛吗?”女人将手放在她的腹部,弯下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叫裴医生过来?” “不需要,”江润眯起眼睛,轻声道,“只要你——” 话音未落,她便趁其不备一个手刀将旗袍女人劈晕。 “——肯帮这个忙。”江润吐出没说的半截话,便伸手将女人的裙子扒了下来,然后把她关到衣橱里。江润换上旗袍,盘好头,又为自己化上妆,接着扯过女人的工作牌便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说到底她并不信任这群能力者,他们对她来说像是一群不安分子,自觉凌驾于众人之上,仿佛世间一切都是个游戏,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务之急并非是向家人报平安,若是知道了她的消息,伊家恐怕就真的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她得先找到陈斯文,老鼠是地下交易人,认识的三教九流众多,她可以藏得更隐秘一些。 江润用工作牌打开了员工专用电梯,她略微低下头不让摄像头照到她的整张脸,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江润顺利地来到了十三号会所的第一层。 她一头钻进卫生间,敲昏了一个女孩子,和那女孩换了衣服,然后披下头,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十三号会所,没想到这时候半路上又杀出了一个级大障碍。 ——李涵景。 他在她面前四五米处,还携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当江润想撤的时候他已经现了她。 “江润?”李公子挑了挑眉毛,面孔上有三分惊讶。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犯贱,对于被毫不留情拒绝的异性,一开始是心头冒火摆出一副“你不要小爷,小爷还看不上你呢”的傲娇姿态,时间久了对方也没有一点消息,这时候便会心痒痒地想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好,她为什么看不上自己,接着的不期而遇,心头又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非要吸引对方的注意,甚至让她羡慕嫉妒恨才好。 李涵景就是典型的这种人。 他不经意地就搂紧了女伴的腰,脸上挂着“风流倜傥”的笑:“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江润的嘴抽搐了一下,勉强道:“不错,蛮好的。”说罢半遮住脸便要绕过他。 没想到李涵景只当她的表情是由后悔而生的苦笑,更是凑到她面前:“我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想必伊伯父已经债台高筑了,你要不要我帮忙?” 她却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余光频频扫过附近的保安,他们站的位置太显眼,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了,等她回过神时现李涵景正在紧紧盯着她等她话,她下意识地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 说话间一个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已经朝这个方向走来,江润连忙道:“对不起我要走了。”说罢便要错开李涵景。 没想到他猛地用力握住了她的胳膊,眼神里满满都是不甘心:“小润,如果那天晚上我唐突了你,那我道歉——” “——你在说什么啊,快松手,”江润压低声音,这下不仅是保安注意到这边,连着路人甲乙丙丁都朝这边频频观望,脑补着狗血的八卦情节,特别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富家公子,“我是真有急事。” “你的急事就是躲着我?!”李涵景是真的生气了,不给他面子的人不是没有,但这么彻底的还只有她一个人。 江润的脑子一抽一抽,如果平时偶遇他,说不定她还有心情同他拉拉家常八八卦什么的,但现在实在是没有这个功夫同他扯下去,这样想着面容便阴沉下来:“离我远点。”她眸中的浓烈阴霾铺天盖地,又夹杂着几股血腥味,在夜幕中像恶鬼一样闪烁着骇人的寒光,李涵景心头一惊,便真的松开了手。 那个西装男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那个,小姐——” “干什么?!”江润哑着嗓子,装作很不耐烦被打扰到的样子,面目狰狞,“不要烦我,小心我投诉你们!” 男人呆了呆,眼睁睁看着她加快步伐却还是十分镇定地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脱离了视线范围,江润便拔足狂奔起来,直到跑到两条街之远的地方才停下,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想要摆脱闵仲谙的控制,跑两条街是远远不够的。” 身后突然响起戏谑的声音,江润差点蹦起来,悚然回头,便看到叶狐正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倚着墙,站姿老不正经,好像随时都会倒下,那样歪歪扭扭的样子在她看来却居然有几分潇洒脱俗的意味,江润的脸颊微微红了红,别过脸冷冷道:“你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就在刚才,你跟那个——”叶狐抓了抓绿油油的脑袋,想了一会儿,“那个姓李的什么人在门前纠缠的时候。” “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看着叶狐轻佻的模样,江润勃然大怒,话说出口才现有点不对劲,她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你跟着我做什么,难道是身为闵仲谙的走狗要捉我回去?” “我跟闵老板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姑娘你误会了,”叶狐笑眯眯地看了看天上,乌云密布,漆黑一片的夜空连月亮都看不见,“月黑风高杀人夜,在下当然是要确保姑娘安全,做那护花使者。”悠悠戏语间还勾了一下江润的下巴。 这个流氓。 江润啪的用爪子打开他的手:“谁管你!”她转身就走,然而被长遮住的耳朵,却红了个透顶。 她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叶狐是个披着年轻人皮的大叔,没准还是个老人家,总之他就是个老不死的变态,这样自我催眠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叶狐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你死远点。”江润没好气道。 叶狐却毫不在意她的恶言恶语:“要去哪里?” “杀进联合调查部。”江润撇撇嘴。 叶狐一愣,然后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着实刺激了她,像是讽刺她自不量力似的,江润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你不相信?!” 绿青年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你的目标很伟大。” “秦羽是我的一号敌人,那个绑架我的男人是二号敌人,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送给我的折磨和屈辱加倍奉还给他们,”江润认认真真地说,“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特别记仇。”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向是她的准则。 叶狐敛起了笑容:“你想变强大吗?” “当然。” “跟我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说完大阔步向前走去。 江润小跑跟上他的步伐:“你要带我去哪?” “黑拳市场。”叶狐回眸一笑,“我就是从那里爬起来的,”</P></DIV> <TR> 19燃烧吧!老年们(二) 地下拳击馆在一家夜总会的负层,门口会有严格的身份检查,然而叶狐只是掏出了一把破旧的匕,警卫就笑容满面地让他们进去了。入眼处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楼梯通向地下深处。 还未走进大门,便已有吼叫与惊呼声渗透出来。江润刚准备去拉门把手,叶狐一把将她拉到一边,与此同时铁门被用力撞开,出一声巨响 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被抬了出来,只吊着一口气,看上去已经活不了多久。 “这是——”江润瞪圆眼睛。 “上头的人喜欢看刺激的,所以如果让人死的话一般就不会痛快地一招毙命。”叶狐揽住她的肩,像是将她保护在怀里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规矩还是没变。” “你之前就是这里的人?”江润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相对于那些浑身肌肉的壮汉,叶狐简直可以用瘦弱来形容,成为不死者之前在这里混根本就是狼入虎口。 “我从八岁开始接受训练,十二年如一日,最后被当做秘密武器被派上场,成为那些人的摇钱树。”他耸耸肩,两人挤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间,作为全场唯一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漂亮女人,江润收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无条件信任叶狐,她知道他决不会抛下自己。 “但是……为什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方?”江润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从小是孤儿,还有一个妹妹需要照顾,她生了重病要钱治,所以——我就把自己卖了。其实,如果成为拳王,就能得到无尽的钱与荣耀,相对来说还算是等价交换”叶狐嘴角习惯性地上翘,将自己的过去轻轻松松地一笔带过。 但事实绝非如此。 江润刚想问关于叶狐更多的事,话未说出口就被人群中爆的一阵欢呼打断了。 原来是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上了场,原地休息的是个相对来说比较矮的年轻男人,当他甩了甩满头的汗时江润才注意到这个男人。 男人至少也有一米八,汗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忽然朝江润的方向看了过来,她只觉他的眼神十分犀利,,又有几分意味深长,但未等她多想,男人就已站到了擂台中央,他浑身裹着一股奇异的气势,竟然将那两米高的壮汉压得面露惧色。 “这个人是谁?”江润悄声问叶狐。 “第六十四届拳王,厉害又神秘的家伙。”叶狐感兴趣地注视着台上。 “这是今晚的重头戏!”主持人一话,台下的人便出了排山倒海的尖叫,“今天是拳王雪狼迎战黑魔,黑魔最近风头渐盛,他在今日向狼王出了挑战!” 下面立即有几人大声叫着“黑魔”,还有一个老头子因为过于激动而昏死过去,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出了嘘声,在他们看来雪狼就是无往不胜的神 江润紧紧盯着拳王,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她见过他,那强壮身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不寒而栗。 两人脱下外袍,戴上护腕,开始做热身运动,场上的气氛一触即,除了靠近擂台的乱哄哄的人群,幽蓝色的大厅二楼还有众多包间,里面聚集了各种高层,走私贩,天使区老大,富人和议员,另一种压抑的紧张气氛凝结在哪里,他们观看比赛的同时更加担心自己荷包里面的银子会不会突然流掉。 很快第一回合开始了,黑魔和雪狼并不急着出击,来回间更多的是一种试探,但是这种前奏只出现了十几秒,黑魔突然开始进攻,一拳如流星锤般砸向雪狼,雪狼却是早有准备,旋身躲过攻击,他的度非常快,像一道影子,刹那间便闪到黑魔身后,后者狼狈转身的时候就迎来了雪狼一个漂亮的侧踢。 如钢筋般的腿,以最凌厉简洁的方式直接将黑魔踢翻在地。 “他的腿就是最完美的武器,一次能踢断2o英寸的钢柱!”主持人兴奋的声音在欢呼的人群中响起,“每秒钟能连续踢出三脚,天哪,还有比这更加完美的拳王吗?!” 雪狼不等黑魔有丝毫喘息的机会,直接飞扑上去,一个手肘重重捣向他的腹部,肌肉纠结的巨汉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脸惨叫都无法呼出口,直接被自己喉管里的血液呛得半死不活。 “雪狼是最近几十年里杀伤力最强的。”叶狐说,“他的招式简单,动作灵活,度奇快,不具有观赏性,但是往往招招致命,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在十秒钟里干掉那个家伙。” 江润皱起眉:“那么下面要开始折磨那个黑魔了?” “不会很长时间,看这种雪狼已经打过几场了,现在的要求是一记完美的绝杀。” 雪狼并没有继续往死里揍黑魔,而是安静地走到场地的另一边,等待他站起来。 江润甚至有种感觉,那个黑青年的目光从来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他若有若无的视线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但是她的注意很快被踉踉跄跄站起来的黑魔吸引,原先已经痛得蜷成一团的男人勉强站稳,刚毅的脸上混着不甘与狰狞,他有些心急了,再次出拳的时候露出了空门,雪狼若鸿雁跃起,一个强劲的高扫腿,踢到黑魔的头上直接将他踹翻,男人如大厦般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瞬间场地中只剩下正而欲聋的尖叫口哨声。 “多么干脆,距开场仅仅过了五分钟!”主持人脱下礼帽,声嘶力竭地吼叫,他一溜烟冲上台,“今晚的冠军依旧是我们令人敬畏的雪狼!请医护人员上来,帮忙看看黑魔是不是已经不能自己爬起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 主持人顿了顿:“恭喜雪狼今天获得二十蜀金,除了奖金,您还要什么奖励吗?” 雪狼在黑拳界以冷静理智著称,若是平时,大概会摇摇头不去理会这句玩笑,然而这次却笑着指着江润:“我想请这位女士上台来。” 江润回头看看,现四周没有其他的“女士”,她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 她迟疑地退后一步,抿着嘴,脸色尴尬,并没有上去的意愿。 观众席的起哄声越来越大,人们纷纷叫嚷着什么“英雄爱美人”“上台上台”“让他满足一下”之类的话,雪狼甚至走到台下,朝江润伸出了手。 她没有说话,下意识地看了看叶狐,现他也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表情好像在说一切看她的决定。 江润忽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愤然情绪,她没有管雪狼的手,直接绕过他走上擂台,他也并不气恼,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主持人不怀好意地看着江润,扬起了眉毛,模样分外猥琐:“雪狼请这位小姐上台来做什么呢?” “这是我喜欢的姑娘。”雪狼向前两步,低头俯视她,江润心头忽然警铃大作,还未等她说出抱歉你认错了人之类的话,他便一把揽过她,炽热的汗津津的身子贴着她的身体,不由分说地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江润呆住,只是觉得嘴唇有了点触感,眼前便人影一花,雪狼竟被掀翻在地! “不好意思,有点手痒了。”叶狐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全场震惊。 没有人看清这个绿人是怎么动作的,只是像一阵厉风席卷而过,那强悍如铁墙的雪狼就已躺在了地上。 而绿怪异的年轻人就像是根本没使什么力一般。 众人纷纷猜测这是哪个幕后老板的秘密武器,服用了什么国际禁药就待某次的一鸣惊人。还有的人议论说他是从俄利多洛夫的死亡训练营过来的,只有那个地方的人才会像恶魔一样强大。 主持人从石化中回过神来,慌忙问道:“请问你是选手吗?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无可奉告。”叶狐沉声道,便拽着江润走下擂台。 这时候下面又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嚷了起来:“这个人拿着百鬼冰刃!我看到了,他就是用那个进来的!” “百鬼冰刃?!那个不是百鬼拳王才有的东西?!” 大厅里尖叫声更高了,简直听不到对方的说话声。 叶狐牵着江润一路小跑到外头,两人站在角落的阴影处,他看着微微喘气的江润,良久忍不住问道:“你认识那个雪狼?” 江润愣了愣,下意识地擦了擦嘴唇:“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神经……”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话未出口便被生生咽了回去,“你没事吧?” 她摆摆手:“下次我会给他一记断子绝孙脚。”她没说的是那个强壮的男人给他的感觉,有点熟悉,却让她从心底产生了恐惧。 “对了,那把匕是不是很特殊?”江润又好奇地问。 叶狐将匕拿出来,放在手掌上掂了掂:“你是说这个?它只是奖励,不过挺锋利的。”那只匕手柄上刻着蔷薇的纹理,可以看出原本华丽繁复的样子,不过如今已然磨损了大半。 她料想他在搏击这方面十分厉害,于是脑海里记起雪狼的几个动作,稍稍模仿了一下:“你会这个高扫腿吗?” “我当年的力量没有他这么强横。”叶狐耸耸肩,“不过倒也算是精通。” 江润刚想问问他当初的成就——毕竟从刚才那群人的反应来看,他大概还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然而一个突兀而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 “江润!真的是你!” 一个小小的黑影猛然窜出,扑到了她身上,胳膊紧紧圈住了她。 江润的身体已经率先行动,将那个小个子男人狠狠摔到地上,然后惊讶地瞪着他:“陈斯文?!” 侏儒不停地在水泥地上哎呦哎呦地□翻滚,见没人肯伸手扶他起来,这才自己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拍拍屁股,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瞄着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话音未落,江润便已忍无可忍地朝他的脑袋揍了一拳:“闭嘴。” 陈斯文却揪住她的衣角再也不肯松开:“我在拳击场看到了你,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我找了你好久,以为你出了事……” “我这不是好好的。”她无奈道,不再同他解释,想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拽出来,未果,便叹了口气随了他去。 “这人是你的什么人?”陈斯文忽然难,满脸戒备地瞪着叶狐。 事实上他对比他高的同性都会非常警惕,特别是他还自作多情地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情敌。 “朋友,叶狐。” 江润言简意赅,然后转过头对叶狐介绍,“地下交易人,陈斯文。” “幸会。”两个身高相差巨大的人握了握手。 一会儿江润又将陈斯文扯到一边,低语道:“老鼠,我现在有事需要你帮忙。” “我最近也查到了一些消息,可能跟你的那些事有点关系。”陈斯文说,看着她似乎有点躲着叶狐的意思,“那个头绿油油的是不是不太可靠?” “我还不清楚他是哪方的人,”江润的声音低若蚊嘤,“总之他现在只是个免费保镖,不会有危险。” “那去我的住处细说吧,那里还算安全。”陈斯文指了指后方停着的一辆破旧的小轿车,那车看上去已上了年纪,让人怀疑还能否开动,“那是我的车子,我载你过去。”</P></DIV> <TR> 20地下交易人无所不通(一) 江润坐上副驾驶座,叶狐也跟了上来,陈斯文瞥了他一眼,摸了摸额头上的汗,便一拧钥匙启动车子,随着动机拖长声音的尖叫,车屁股后面喷了一堆黑气,像沙暴似的把小半条街道都吞噬了。 江润明显感觉到车子不堪重负似的抖了抖,然后才颤颤巍巍地步入正轨。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她望着窗外漫天绚丽的霓虹灯,在夜幕的渲染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帮人探探消息,你知道像我干这一行从来没个休息的准头,有时候必须深入敌方——”陈斯文咂了咂嘴,“今天来的关键大人物倒有不少呢,经过你们这么一闹估计很多人就要找上门来了。” “你最好还是金盆洗手算了,”江润漫不经心道,“这样迟早成为天使区那群人中的眼中钉。”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侏儒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在得到一声冷哼的回答后倒也不气馁,而是又露出了“你放心我懂你不愿承认的心思”的贱贱表情,“我自有分寸,一遇到什么危险绝对跑得比谁都快,不过说到天使区——那个叫雪狼的大个子也是出身天使区。” 她怔了怔,脸色有着一种不易觉的煞白,她隐隐猜出了什么却又始终想不真切,只是觉得心底又寒了几分。 老鼠继续说了下去:“那家伙很危险,你最好不要再跟他接触了。” “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江润懊恼地扒拉扒拉头。 说话间车子驶进了那条肮脏的小巷子,江润解开安全带跳下车,陈斯文掏出钥匙开了门,率先走进那间一股霉味的屋子,一打开灯,便有几只老鼠吱吱惊叫着从江润的脚背上逃窜而去。 叶狐刚要一脚跨进来,她便拦住了他,不让他再前进一步:“我有事要同老鼠说,你先在外头等着吧。” “你就这么信任那个男人?”叶狐似笑非笑。 “没错,我相信他。”江润深吸一口气,语气分外坚决,“你在外头等一会,要不然到处转转。”说完她关上了门。 陈斯文坐在电脑屏幕前招呼她过来,江润挤过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站到他身后,她看到他的电脑同之前的又有些不一样了,好几个屏幕被组装到了一起,还有无数根线连向一个巨大的主机。 “这是我改装的。”老鼠洋洋得意道,然后便正了脸色,“你知道蒙达纳的孔蒂家族吗?” “黑手党?”江润挑眉道,她是听过一些孔蒂家族的传奇,不过随着贵族的落没,孔蒂家族在近一两百年特别是世界大战后势力直线下滑。 “前几天来了一个孔蒂家族的人,委托我调查一件事。”陈斯文指着电脑屏幕上男人黑白照片。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白人男子,一头浓密的深色短,整个人极其瘦削,双颊凹陷,形容枯槁,那冷酷的眼睛好像透过久远的时光注视着外头的人。 “J.R.霍夫曼。”江润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名字不是第一次听了,之前还是秦羽提到过的,前前后后联系起来那些蜀国高层在基因方面似乎有所动作,“他们请你调查什么?” “调查R基因工程。”老鼠点击鼠标,又出一张照片,是合影,上面大约有三十多个人,大部分穿着白色大褂,年龄二十到六十不等,大多数人都不苟言笑地注视着镜头,上面几个人江润还有些脸熟,似乎是前段时间在国际上获奖的生物学家,“这群人都是芮氏联合钢铁集团的雇员,我入侵了他们的内部网站,结果现他们正在做R基因研究,R基因理念就是霍夫曼提出来的,彻底改变人类的种性,让人寿命力量成几何倍数增长,当时霍夫曼的研究本来要被蒙达纳军方应用于战争机器。” “人类基因实验是国际法明令禁止的。”江润皱眉,声音都不免有了丝严厉,“他们怎么敢私自——” “私自?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获得了军方的支持,还有联合调查部的保驾,整个蜀国都快变成芮家的天下了,”陈斯文激动地“啧啧”出声,“他们在死囚身上试验,我掌握的证据足以使芮氏全部崩溃,或者是让我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江润愣住了。 这意味着芮家和联合调查部暗中勾结——那她被秦羽绑架的时候芮家的人知道吗?还是冷眼作壁上观,心里巴不得她被弄死在天使区? “但……这些和我调查的苏沅一案有什么关系?” 老鼠没有解释,而是又给她看了一份图片,上面是人——或者说是人形怪物,脸部龟裂的,溃脓满面的,身体长出副肢,令人作呕,还有一张图干脆是人形的血水。 江润恶心地别过脸:“那上面是什么东西?” “被注入所谓R基因的死囚。”他分外怜悯地盯了图片一会儿,“芮氏钢铁的实验很不成功,他们造出来的是怪物,有的还极富攻击性。” 她怔了半响,喃喃道:“我要公开真相……这种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会这么简单,你一搅合恐怕给了蒙达纳出兵的借口,新一轮的世界大战可能就会开始了。”陈斯文道,“孔蒂与蒙达纳政府的关系并不好,我始终捉摸不透他们为什么想知道蜀国研究R基因的情况。” 江润嘴唇动了动,小声地猜测道:“孔蒂家族有不死者。” “ 不死者?”陈斯文琢磨着这个名词。 她压低声音,俯身在他耳边轻轻道:“真正的R基因早已出世,我见过被改造过的人,那些变种人——”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只余急促的呼吸声,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半天反应不过来。 “什么?” “外面那个人,就是变种人。”她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还有苏沅,她现在也是……” “你开玩笑吧!”陈斯文猛然跳了起来,向门口窜去,他想把那个顶着绿油油头的男人拖进来好好研究,基因改造只存在于幻想和电影中,他甚至都不敢想象真正的能力者——会不会真有那么强悍? “你等等——”江润扯住他,“别去招惹外面那个人。” 见陈斯文满面疑惑地盯着自己看,她才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第一代不死者是战俘,世界大战里真正的战争机器,往后的第二代便是活在阴暗中——像是苏沅和外面那个人,他们转化之前的日子无法想象,那群人很危险,你知道被欺压惯的人一旦有了越常人的力量后会生什么,更何况我看过他们的武器和科技,即使只是冰山一角但我相信他们已经凌架于世界之上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自己隐藏起来,可是一旦有了与人类分裂的心思,普通人就会被踢下统治的顶端,到时候全世界都会与他们为敌,而我,我是不会站在不死者那一方的。” 老鼠犹豫道:“是你把他们看得太可怕了。” “低等种族最后都会被淘汰,不然你以为新大6的土著都去了哪里?”江润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说说你其他的现吧,我想知道苏沅的事。” 他也不再在不死者的问题上纠结下去:“因为你说过苏沅父亲的事,我就顺便查了一下苏朝阳,公开消息是他死在东北部的地雷区,但是那个地方是座监狱。” 照片上是一片荒原,荒芜得仿佛没有生命迹象,从这个视角看上去只有几个铁网,深处还可以看到那如堡垒般的黑色监狱,不过镜头离得太远,让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着无边无垠而死寂的荒原上。 这个地方便是阿塔玛拉荒漠带,算是一处绝境,鲜少有植物能在那片盐碱地中存活,倒是个关押重刑犯的好地方。 “苏朝阳就是在这里牺牲的。”陈斯文道,“不过这个地方便是选取囚犯进行*实验的地点,我只能查到这么多,剩下的可能被销毁了,但是这里之前从来没有资料显示有蒙达纳军方在战争中布下的地雷阵。” “那就是他们在苏朝阳的死因上做了假。”江润站起来,猜测即事实,这是她从事记者这一行业得出来的经验。 苏朝阳的死一定同基因实验脱不了干系,也许事实被泄露,让他的妻子知道,dFI这才急着灭口。dFI不过是军方和芮秀吉政府的爪牙,这件事的源头还是落到了芮氏上。 这下江润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被绑是由芮氏授权,而伊宝夜不久后还要嫁给芮泽敛——这怎么可能,他们既然心狠手辣连她都能干掉,摆明了没有周旋的余地,恐怕她与芮家的矛盾没有了缓和的可能。 而伊家—— 对芮氏来说,伊家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我不能让这种事生。”江润神色古怪地自言自语,有些神经质的样子。她眼珠转了转,手便伸向了陈斯文,“借你手机用一下。” 他掏出了六部手机,颜色大小各异,笑嘻嘻地往桌上一字排开:“随便挑一个,都是防窃听</P></DIV> <TR> 21地下交易人无所不通(二) 江润没有理会陈斯文的调笑,直接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部,拨通伊宝夜的号码,声音“嘟”了两下后便有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那声音沙哑苍老,并不是伊宝夜:“请问你找谁?” “让伊宝夜接电话。”江润说。 “您是哪位?”那头的女人说,口吻并不客气。 “你他妈让她接电话!”她几乎吼了出来,脸色青白交加,分外可怖,“让伊宝夜说话!” 那女人似乎被吓着了,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伊宝夜的声音终于传入听筒。 “喂?” “你现在在哪里?”江润劈头盖脸质问道。 “我——”那头愣了一下,然后便是一声惊呼,“伊润!你这些日子死到哪里了?!” “你声音小点。”她连忙紧张了一下。 “哦哦。”伊宝夜茫然地看了保姆一眼,挥挥手让她出房间回避,“你到底生了什么事?” “现在还不方便说,等风头过去我再回去解释。”江润脸色黯了一下,“我现在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那个……你了解姐夫家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他们家很——厉害。”这是伊宝夜想了半天总结的形容词。 江润咬咬牙:“你先别跟芮泽敛结婚,婚礼能推迟就推迟。” 伊宝夜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啊,莫不是脑子又开始抽风了?”临结婚前推迟婚礼,这不是太荒唐了吗。 “芮氏里的不是什么好人,我现在不便说,总之你一定不能嫁进他们家,伊宝夜你听我的,不然我们都会有麻烦。” 伊宝夜听自己半血缘的妹妹这么说似乎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却越想越不对劲:“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事了吗?” “你先不要管这个,我现在还比较安全,总之你们离他们越远越好。”江润语飞快,忽然听到那头又有说话声,便急忙挂掉了电话。 伊宝夜听着那头的茫音,抬头看到保姆正状作不经意地问她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用,不是叫你出去了吗?”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女人笑容有些僵硬:“您是在与您那失踪了的妹妹打电话吗?” “不管你的事。”伊宝夜越想越气,不知道是不是她家落败的原因,这宅子里的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诡异,有时候简直让她心里毛。 伊润让她离芮家远一点,可她不知道,伊家几口已经完全搬入了芮宅——成为了依附芮家势力的存在,她也不得不攀附芮泽敛这棵大树,低声下气的感觉固然屈辱,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润抓着老鼠的手机,神色还是有点恍惚。 她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事情在朝她惧怕的方向展。陈斯文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他们都不会有事。” 她觉得心里真的踏实了一点,不由轻声道:“谢谢。” “谢什么,谁让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呢。”他笑得十分欠扁,连眼睛都几乎看不见了。 江润撇撇嘴,刚想反讽几句,却只听一声巨响——那破旧房子的门便被叶狐一把拍开。 “我们得走了。”他不由分说地攥紧江润的胳膊,脸上没有笑容。 “怎么了?”她瞪着他,满面茫然。 “dFI的人来了。”他说着表情微变,好像有些生气地看着陈斯文,“你做了什么?你去招惹联合调查部了?” “我只是——”陈斯文讷讷开口,抓了抓脑袋,“我搬些资料跟你们一起走吧。”他说着飞快地给资料备份。 “我们还有两分钟。”叶狐说,“你这里有枪吗?” “在地板下面。”老鼠指了指桌子下方,刚想告诉他怎么打开木板,叶狐便已一手击穿地面,掏出了一把scaR—h,那么大的家伙在他的手里像是个轻巧的玩具。 他把玩着那突击步枪嘀咕一声:“这东西都能被你搞到。”说着将弹夹装上,然后又掏出一把手枪扔给江润。 她低头打量这把手枪——军用m9a1,连着弹夹过了一千克,相对于她惯用的西格玛托举起来有些不便。 陈斯文眼见那二人将自己的家底都刨了出来,无奈却没有一点办法。 “好了,我们快点离开吧。”他把加密u盘收起,转身道。 “我们得走地下,”叶狐道,“走下水道。” “跟我来。”陈斯文说着率先走出屋子,“前面就有一个井盖。” 罡风包围着三个人,月亮被漫天的乌云包裹住,前些日子下的雪已全部化开,没有路灯的潮湿小道上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江润按了按被寒风吹起的衣角,弯着身子,她觉得周围安静过度了,唯一的光源便是这条小路出口出的一盏黄色的小灯,然后那微弱的晕黄后是愈加浓烈的黑暗,像是怪物张开的巨口。 “真像丧尸围城哟。”陈斯文大概觉得气氛过于凝重,于是小声地开了个玩笑。 “丧尸围城不会这么安静。”叶狐扯了扯嘴角,他的听力很好,最轻的脚步声都无法逃过他的耳朵,他甚至能通过风声的变化来判断对方的位置。 第一声枪响从他的枪口出,七毫米口径的步枪弹轻易穿透来人的防弹衣,对方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出,由于巨大的冲击力,上半身从高处掉了下来。 江润视力没有那么好,她闻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像是早年她的母亲杀鱼的味道。枪声像是一个导火线,将黑暗中的爪牙全暴露出来,一时间她听到了远处的人声,汽车声,机器声,包围圈在步步紧缩。 “快走。”叶狐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方奔跑,老鼠则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费力地紧跟着他们。 一排排子弹就贴着他们身后,在地面溅起大片水花,声音乱七八糟,却十分张狂。 大概紧紧过了十几秒,随着巨大的噪音,强大地气流卷起铺天盖地的尘埃,众人几乎站立不稳,头似乎都要飞了出去。江润抬起头,看到一架直升机如闪电般飞朝这里窜过来,黑色小巧的机身,暗红的花纹,猖獗露出头的机载航炮,无一不显示着其恐怖的特性。 “是‘龙卷风’!”老鼠尖叫一声。 探照灯打在三人身上,锁定了他们,火箭筒和机关炮校准位置,只待他们动弹便将其炸成肉泥。 武装直升机上有人在用扩音器喊话:“这里是dFI警员,你们被包围了,请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 江润看了一眼叶狐,他倒是一脸云淡风轻,慢慢放下突击步枪。 “请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上方的人重复一声,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如他的话一样冷酷而严厉。 江润不知道现在是否该束手就擒,她还在犹豫,忽然叶狐投给她一个古怪地眼神。她把手枪慢慢放下,弯下腰,眼见就要放到地上,却在那一瞬间扔给了叶狐。 他动作快得像是鬼魅,旋身的同时瞄准,射击,两子弹打中了龙卷风的动机,一子弹打入了油箱。而上面的特工根本来不及向下方攻击,直升机一下子失去了控制,歪斜着向下方倒去,随即爆炸,巨响掩盖了尖叫与呻吟。 火光包围着能把人砸成饼状的碎块朝着江润迎面而来,度之快她根本无法反应,混乱间有人抱住了她,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升机零件险险地贴着她的后背呼啸而过,然后便听到几声惨叫。 “没事吧?”呆滞中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江润仰起脸,现自己正被叶狐牢牢压在身下,他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她愣了一下,现自己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不似她原先想的那般平稳冷漠,而是激烈而有力。 她的脸顿时通红,连忙推了推他挣扎着要起来:“我没事。” 叶狐倒抽一口气,似乎在忍受着痛苦,脸上的冷汗也低了下来,落在她的脖子上。 “你怎么了?”江润连忙扶住他的胳膊,却现他背后尽是鲜血。 “被碎渣子给戳到了。”叶狐哼了哼,全身重量倚在她身上,甚至还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 “喂,你们两个不要卿卿我我的,快点走了!”老鼠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爬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他也对眼前这个貌似自己是灯泡的处境十分不满。 江润站起来,依旧是扶着叶狐的胳臂没有松开,幸好夜色掩盖了她脸颊上的红晕。 现在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先前直升机爆炸产生的硝烟足够掩护他们了。 三人来到转角的井盖处,叶狐打开井盖,带头跳了下去,然后张开双臂摆出迎接的姿势:“江润,下来吧。” 江润望了望那黑漆漆透着一丝臭味的下水道,最终一闭眼跳了下去,她被叶狐稳稳地接住,那强大的怀抱让她心悸,却又觉得异样的温暖。 她有些慌张地落地,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然后伸直脖子看向上方的陈斯文:“你可以下来了。” 陈斯文面孔上挂着复杂的笑容,她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或许是她根本没有清楚地意识到。她有些急切地伸出手。 “陈斯文,快下来!” 噗。 烈风中传来轻微的一声,像是有人无意打开了某个阀门,若非仔细听,还以为这只是而耳边的幻觉。 江润看着陈斯文眉心溢出了红黑色的血,她有些回不过神,仿佛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陈斯文……老鼠……”江润喃喃道。 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僵硬而诡异,然后脸朝下倒在了积水中,像是个不怎么优美的慢动作镜头。狙击步枪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脑袋,九毫米口径的巨大威力甚至把他的后脑勺给掀飞了。 血溅了她一脸。 在几年前刚认识陈斯文的时候,这个外号为老鼠的矮小男人因为神奇的逃生本领及无所不通的信息量而闻名于元都地下。 “我是老鼠,自然会嗅到危险而脱身。”男人笑眯眯地对她说。 他说得没错,老鼠狡猾而敏捷,看似没有原则只效忠于自身的利益,这样对他们来说才能活得更加长久。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逃出</P></DIV> <TR> 22苏沅顺利回归(一) 江润靠在潮湿黏腻的墙上,喉咙里出一丝古怪的呜咽,像是动物在绝境中出的悲鸣。 叶狐合上井盖,抱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沉声道:“先逃出去再说吧。” 她用力点点头,末了轻轻道:“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他握紧她的手:“没事,跟着我走。”他的步伐放慢了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除了他们脚踩到水的水花声还有其他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无数只老鼠从他们的头顶爬过,带着回音而放大,让人毛骨悚然。 江润冷得牙齿打颤,厚重的衣服黏在身上,几乎湿透了,阴冷的下水道就像是一个硕大的坟墓,幸好背后便是叶狐的胸膛,温暖一直源源不断传递到她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江润已经完全记不清他们绕了多少个弯,终于在某处停了下来,叶狐把井盖打开,抱住她的小腿让她爬上地面,她用力喘了口气,外头吹来的冷冽的风让她又是一个哆嗦。 她抱紧胳膊,用力搓了搓,现自己所处于十三号会所的背面。 “元都只有这里是安全的。”叶狐跃上地面,“十三号下面是个防空洞。” 江润没有说话,拖着脚步向前走。 身材高大矫健的男人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汗珠,他套上面罩,只露出两如狼般的眼睛和猩红的嘴,然后便俯□将地上的尸体翻过来。 正是陈斯文,血洞不偏不倚,处于眉心正中央,男人嘴角上扬,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只是在这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阴森。 “雪狼,人死了吗?”头罩里的无线电耳麦传来秦羽略微压抑的声音。 “死去的是地下交易人,其他两个通过排水通道逃走了。”男人挺直腰身,像是个体型巨大的夜行兽舒展开来,他并没打算进入黑暗的通道盲目地在迷宫里追击。 他甚至有些得意,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的狙击枪法进步神。 雪狼原本就一路跟随陈斯文的小破车来到这里,遇到秦羽等人也是侥幸,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盗取机密的黑客,想必此时已经将老鼠的窝给翻了个底朝天。无论是天使区还是地下拳击界,都流传着一句话——永远不要惹上dFI。 “他们就像鼻子灵敏的狗一样难缠。”当时他的主顾就坐在真皮沙上,一边抽着雪茄一边评论说。 雪狼想了想,还是再次低□来,摸了摸那具尸体,手伸入衣服口袋里翻了翻,在找出一堆钥匙和糖果后,他翻出了一只巴掌大的海豚模型,拧开塑胶海豚的头,模型变成了一个u盘。 “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声音通过麦克风抵达另一头,“地下交易人的u盘。” 任谁都不相信逃跑时带着的东西会是没有用的,这里面大概就是能让dFI如此狗急跳墙的秘密。 “把东西给我。”秦羽在那头命令道。 “当然会给你。”雪狼实在不喜欢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即使他付了天价酬金请自己帮忙,“不过我有个条件。”说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那个漂亮女人的脸——大多数面对自己的时候,她都是张牙舞爪的,却无端让他十分受用。 那头安静了顷刻,最后秦羽道:“什么条件?” “你看我像坏人吗?” 栗色卷的男人倚在沙上,他的头稍显凌乱,从肩膀的一侧垂下来,那恣意懒散的模样,仿佛是生活在暗处的妖精。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床上,那里躺着一个没有一丝生气的老人,只靠着输液管和呼吸机过活。 “不,你像一个小白脸。”裴初寒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他。 “不用提醒我过去的事。”卷男人瞥了他一眼,仿佛有些不满。 裴初寒耸耸肩不置可否:“已经凌晨四点了,他们还没回来。”他取出口袋里的镇定剂,放在卷男人面前。 男人没出声,琥珀色的眸子里漫过浓烈的阴沉。 “你最好不要妄图对那些普通人出手。”裴初寒道,起身朝外走去,“五十年前阿尔法对你做的事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是不会再纵容你了,别让我抱有期待法庭能够再次审理元老级人物的心态。” “我一直遵守着条约。”卷男人冷冷道,“无需你告诫。” 裴初寒摊了摊手,按住下行键,合金门向两侧划开:“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让自己所爱的人冒险接受R基因的,你我都知道最后可能的结果。” 闵仲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是电梯门已然阖上,医生清俊的脸消失在了门后。他最终垂下眸子,晃了晃手中的水晶杯,将其中暗红如血的酒一饮而尽。 他走到床前,跪在地毯上平视着那个老人。 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仿佛已死去多时。 “我不会让你出事,相信我。”不管她听没听见,他还是俯身在她耳边说,声音温柔异常,“我已经孤独了这么多年,这种惩罚已经足够了,我只是——” 他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最后将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我只是不想再一个人。 “你们逃亡回来了?”裴初寒看到走廊上两个脏兮兮的人,样子有明显的幸灾乐祸。 叶狐拂了拂挡着眼睛的一缕绿,眉头微微蹙着:“又被联合调查部的那群疯子给找到了。” “他们是有些趋于疯狂。”裴初寒扶额笑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背上的伤?” “该死的,你早该这么说了。” 叶狐轻扯嘴角,率先朝他的房间走去:“快帮我瞧瞧,我总感觉一堆钉子螺母已经陷进了肉里,就像个撒了胡椒粉的烤鸡。” 江润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他说的话有些想笑,然而却如何都笑不出来。 叶狐坐在凳子上,脱下衣服,露出肌肉匀称的上半身,只是背后实在是有些狰狞,除了多个嵌在肌肉里的直升机碎片,还有一些陈年旧疤,纵横在整个背部。 看着裴初寒拿出了刀片和消毒液,她有些犹豫地开口:“要不要我帮忙。” “帮我把柜子里的棉签拿出来。”裴初寒没回头,直接伸手指了个方向,江润找来一盒棉签,转过身,正好看见他用长三英寸的极薄的刀片划开叶狐的肉,取出一只螺丝钉。 鲜血汩汩流下,像小溪一样。 那伤口很快愈合,仿佛是个幻觉。 “很痛么?”江润看到叶狐满脸冷汗,不由走过去低声问。 “不死者比平常人更加敏感,理论上疼痛的感觉应该还会加重一些。”裴初寒回答她说。 叶狐却是笑了起来:“你别蛊惑人心了,其实就像是虫子叮了一口。” “虫子叮?”江润扬起眉,明显的不信。 “放心吧,这家伙强壮得很。”裴初寒说着还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背部,叶狐龇牙咧嘴地回头瞪他(“喂”),“当年的百鬼拳王,被人断了三根肋骨还是一声不吭,可惜R基因不能修复你的旧伤,不然倒真是个美容奇药了。” “我当然不会像你一样身体光溜溜的,跟个小白脸似的。”叶狐说。 裴初寒拔出一个钢化玻璃碎片:“你说错了,我心脏下方两英寸处有道疤,是一只卡宾枪留下的,背后的窟窿比鸡蛋还大。” “在世界大战里?”江润不禁问。 他点点头:“马兰河之战,那时我西北大学医学院刚毕业,第一次上前线。” “嘿,我可是听说你当年学的可是动力工程,本来还要去留洋的。”叶狐插嘴道。 “在我家人被屠杀殆尽后就转学了医学。”裴初寒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好像久远时光前的黑暗岁月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那你一定很恨蒙达纳人?”江润道。 “恨?”裴初寒轻笑起来,他开始清洗叶狐的背部,“一九四二年我在战场上搜寻伤员的时候现了一个蒙达纳士兵,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他躺在地上呻吟,膝盖下面已经被炮火炸飞,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把毛瑟。” “然后呢?”叶狐饶有兴味地追问,他甚少听到这个曾经是军医的冷静的男人诉说起自己的过去,“你不会一个就激动杀了他吧?” “我走过去,想给他先做个简单处理,然后把他抬回去。”裴初寒走到桌子旁,脱下手套,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喝得有些急切,“但是他看到我就仿佛看到了怪物,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我安抚他,说自己只是个医生,我会救他——本着国际主义人道精神。”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大约过了十秒钟,他才继续说下去:“但是那个男孩恳求我朝他开枪,他说无论如何自己都回不去了,即使活下来也成终生残废,我同意了,问他要不要喝一点酒,酒精可以麻木大脑让自己不再恐惧,可是他说不用这么麻烦,最后在我扣下扳机前,他朝天空喊了一声哈利路亚。” “信奉上帝并不能使自己好过一点。”叶狐说。 他的背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看不到一点血迹。 “但是人们在绝境中往往会盼望一个救世主,如果救世主真正出现,他们便会狂热追捧,”裴初寒说,眸子似乎无意地往江润那里瞥了一眼,“然而一旦这个人无法达到他们的目标,绝望的情绪就会加重,之前的救世主便会被所有人遗弃践踏,就像J.R.霍夫曼,他没有在战争结束前完成R基因,所以他被蒙达纳抛弃了,他们说他是导致战败的原因,并把他的记录同基因实验的资料一起销毁。” “还有另一种情况,阿尔法曾经告诉我的,关于蒙达纳的一吟游诗,”叶狐伸了个懒腰,“勇士阿比尔杀死了龙,勇士阿比尔变成了龙,继续统治着这个民不聊生的大6——抱歉我忘记原诗是怎么说的了,总之英雄即集权者,诱哄人们推举自己,最后却站到了所有人的对面,狮心元帅也是俄利多洛夫的教训。” “你说的是霸权越界,政治流氓常玩的把戏。”裴初寒说,“这是不死联盟建立的初衷,自从蒙达纳那位独/裁者和阿尔法闹翻后,她就开始筹划建立不死联盟,让我们约法三章,我们并不都是好战分子,不死联盟追求的是秩序与平衡。” “蒙达纳的独/裁者?”江润好奇地重复道。 “孔蒂家族的教父,蒙达纳地下王国的皇帝,他是一位不死者,原本也算是元老,只不过最后却倒戈。”医生摆了摆手,似乎不太想提的样子,“都是陈年旧事了。” 江润记得之前陈斯文说的是孔蒂家族的人委托他调查蜀国的人类基因实验。 “孔蒂家族的人来元都了,和地下交易人做了接触,”她决定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他们都知道芮氏钢铁重启R基因项目的事,不过刚才所有的资料都丢了。” 都在陈斯文的口袋里。 “我们这里会有人搞定芮氏钢铁。”叶狐说,“是孔蒂他们多管闲事了。” 看来这些不死者和孔蒂家族真是不对盘。 江润现在没有什么心思去打听这些人的宿怨,因为门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独/裁和暴/乱居然都会被屏蔽,级党【咳】真的太BLx了</P></DIV> <TR> 23苏沅顺利回归(二) 进来的是一个瘦削的女孩,黑色的短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脸色苍白,眼神凌厉。 “我回来了。”她在众人呆滞中说。 叶狐先反应过来,他大笑着迎上去,用力抱住女孩:“再不回来我就要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女孩嘴角也泛起了几分笑意,脸孔上的棱角顿时柔和了起来。 叶狐放开她,问道:“事情办完了吗?R基因到手了?” “当然。”她示意左手拎着的一个银灰色的箱子,“阿尔法一直是想要拉拢闵仲谙的。” “你在蒙达纳找到了她?”裴初寒凝眉问。 “在坎桑热那亚。伯牙和史黛拉·哈维被托纳托雷兄弟会的人杀了,阿尔法想毁掉那个邪教团体。”苏沅回答道,“不过大概不用她动手,那里是孔蒂的地盘,他不会让亚历山德罗·奎因里希得意太久。” 她说话的时候江润一直盯着她看,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像从本质上生了改变,江润甚至想不起来七年前的她是什么样子。 “苏沅……”江润下意识地开口道。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转头看着她。 她讷讷道:“苏沅我,我是想帮你的。” 苏沅脸上并无重逢后的欢喜,但也绝对没有恶意,此刻倒显得平静得近乎冷漠了:“我知道。” “我会帮你除掉芮氏钢铁。”江润的声音更加细小,她的手在袖管中紧攥成拳。 “你做不到。”苏沅摇了摇头,说完又转头看向裴初寒,“我得找到闵仲谙,他可以试着治疗他那老太婆女朋友了。” “他还在七楼。”裴初寒道,“我带你上去。” “嗯。”苏沅跟着他手提着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江润呆呆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她还有很多话没说,她本来已经打好了腹稿等着相遇的时候全部告诉她。 但是她好像没有机会了。 比愤怒更可怕的,是毫不在意的视而不见。 “我觉得你应该把脸洗一洗。”叶狐的话让江润回过神来。 她怔了怔,应了一声便走进卫生间,叶狐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毛巾,她道了声谢谢,然后便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年轻女人满脸血污和褐色的泥状物,眼睛睁得很大,眸子却黯淡无光,表情十分彷徨,这怎么是她呢? 明明不久前的自己,意气风,百折不挠,在通向自己心中道义的路上。 江润将毛巾蘸了蘸水,打上肥皂,开始使劲擦自己的脸,她的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将自己擦脱一层皮般,半响她便虚脱地垂下手臂,靠墙喘着气。 白色的毛巾已经变得黑一块红一块,她的脸显现出苍白,是一种憔悴而病态的颜色。 “你就像个累赘……”她捂住眼睛,低声自言自语,“做不了任何事。” 片刻后,她又放下手,干涩的眼睛注视着镜中的女人,里面的女人仿佛在笑,笑容中却多了几分狰狞和凶狠,简直不像她自己了。 “你是个懦夫。”她说。 电梯里只有苏沅和裴初寒。 “我原本以为阿尔法不会同意。”裴初寒怅怅地叹了口气,面色稍嫌复杂。 “孔蒂在逼她现身,她担心总有一天那人的激烈手段会打破平衡,所以必须要拉拢闵仲谙。”苏沅解释道,她从未与孔蒂家族正面打过交道,但也通过别的八卦元老了解到当年的一些内情,那两人都是独占欲极强的怪胎,一山容不得二虎,从希德尔出来后矛盾愈加激烈,最后终于分道扬镳,但孔蒂似乎还不太甘心,于是两人这么多年一直在玩你追我躲的游戏,“也许他们在毁掉对方前会先把世界毁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对付芮氏?”裴初寒又问。 “明年三月就开始换届选举了,那是最好的时机,我不会让芮秀吉成功连任。”苏沅又耸了耸肩,“只是不知道该拿江润怎么办,她似乎一心想插手这件事。” “你可以把她送到俄利多洛夫,谢尔盖会庇护她,芮氏的爪牙暂时到不了那里。”他建议道。 “我考虑考虑。”苏沅点点头,眼睛盯着屏幕,上面显示已经到了六楼。 裴初寒犹豫了一下,最后道:“你不觉得她某些方面有点像阿尔法吗?” “江润吗?” “或许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们都是算是危险分子,轻轻一推,就会滑向某个极端。”裴初寒说,“我接触过有这种倾向的病人,平时和普通人无异,但是受刺激后——” 叮—— 电梯门开了,他们到了第七层。 裴初寒紧紧抿住嘴,没再说下去。 落地钟上显示的的时间已是凌晨五点半,闵仲谙歪在沙上小憩,他闭上眼睛睡觉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安,睫毛轻颤,此刻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天使般纯净美好,难怪战争前元都有那么多贵妇为他心碎。 裴初寒暗自腹诽,不过清醒的闵老板确实让人讨厌。 闵仲谙睡得并不踏实,当有人踏进房间他便醒了过来,看到苏沅的时候差点从沙上跳了起来。他忍住心头的激动,心脏却跳得迫切。 “东西带回来了吗?” 苏沅从容道:“我从来不会失信于人。” “给我看看。”闵仲谙说。 苏沅把银灰色的箱子放在红木古朴的桌子上,熟练地输入密码,然后打开箱子,寒气顿时扑面而来,箱子利用液氮将R基因冷冻保存,晶蓝色的液体在钛合金注射器里,犹如星空般迷人,仿佛会自身流动——像有了生命。 闵仲谙出神地盯着R基因半响,那一瞬间脑海里闪回距今久远的年代,就是这种液体带给他噩梦和力量,带给他一次彻底的转折。 他现在还记得多年前转化时的虚弱与痛苦,身上插着数道针管,禁锢在实验室中,好像置身于熔炉,被业火灼烧,却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而那个魔鬼般枯槁的灰男人就在外面静静地注视他,就像看着一个无生命而稀有的艺术品。 闵仲谙抚摸着注射器,突然仿佛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开始吧。”他对裴初寒道。 医生的身体没有动:“你要想清楚。” “我早已决定。”闵仲谙走到床边,温柔地扶起那个女人,一手托住她的背,低下头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女人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他的脸离自己如此之近,难堪地挣扎了一下:“你……出去……”她已经老得全身上下只有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还算漂亮了,却能通过清澈的眼睛看出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 闵仲谙似乎早已习惯她对自己的态度,他苦笑一声:“你看你,连赶我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出……去……”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瞳孔深处却蔓延着痛苦而矛盾的情绪。 “裴初寒,开始吧。”他转过头,声音里多了一丝恳求。 裴初寒见自己劝说无果,只好走上前去,握着钛合金注射器,女人看到他手中的东西,忽然开始挣扎起来:“不……不要……” 闵仲谙握住她的胳膊,抱紧她的身体:“我爱你。” 他的话并没有什么效果,女人继续无力地挣扎,她不停地摇头,面色惊恐:“我不要……求你……求求你……” 裴初寒怜悯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和闵仲谙已经纠缠了半个多世纪,他们大概永远都无法解脱。他轻轻执起她的胳膊,女人还在沙哑地大喊大叫,但是她实在太虚弱了,哭喊哀求都没什么用,身后的闵仲谙仿佛要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没用……我会恨你们的……永远不原谅……”女人一遍遍地重复。 裴初寒拧着眉头,把蓝色的液体推进她的上臂:“接下来的四个钟头她就该转化了,过程会很痛苦。” 闵仲谙神色凝重:“我知道。”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斑斑银,吻落在她的头顶:“你会撑过去,相信我。”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 怀中的女子忽然重重颤抖了一下,难受之极地仰起脖子大口喘气,她白眼上翻,像个翻着肚皮的死鱼。 这只是折磨的开始,她感觉浑身的血液在沸腾,身体好像快要爆炸,撕裂般的剧痛传遍了四肢百骸,她尖叫着,却只能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阿玉,不要害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闵仲谙抱紧她,不断唤着她的小名,不让她蜷缩起来,“阿玉,撑下去,为了用力恨我也好,只有活着才能恨下去……” 说罢眼睛已经微红。 “我们走吧,”苏沅有些不忍地转过头,“让他们单独待着。” “你觉得七年前转化的时候有这么痛苦吗?”裴初寒压低声音问。 “那时候差不多都算个死人了,转化的印像并不是很深。”她说着陷入沉思,“不过她的反应好像有些过于激烈。” 那个老人蜷曲的手指甚至撕破了床单,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一只手扼着自己的喉咙,似乎要抓破喉管,闵仲谙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伤着自己,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 “忍一忍,阿玉,求你忍住。”他的肩膀一抽一抽,她的模样让他害怕,但除了苍白地安慰她,他无法帮她分担一点疼痛,“阿玉,我爱你,阿玉。” 他吻着她的侧脸。 然后却现她皮肤下的血管渐渐突了出来,像一条条可怕的蚯蚓不停地扭动。那样子,真是恐怖而诡异。 女人眼睛暴睁,嘴张得极大,却已经不出一点声音。 “情况不对劲,”裴初寒突然道,“她转化失败了——闵仲谙!她失败了!”他拉住闵仲谙的胳膊,抬高声音。 “失败了?”闵仲谙无措地盯着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失败?” “我告诉过你,注射R基因会有风险!”裴初寒喊了出来,“她撑不过去,你没看到她已经这么痛苦了吗?!闵仲谙,快点结束这一切。” “太迟了,我……我没办法……”他固执地摇摇头,“我不会放弃,阿玉也不会,她能挺过这一关。” “你最好现在杀了她帮她解脱,”裴初寒揪住他的领口,表情懊恼,“她只会越来越痛苦,闵仲谙,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能没有阿玉,我不能没有她……我做不到。”闵仲谙收紧胳膊。 “你——”裴初寒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看到那个疯狂扭动的女人停止了动弹,□在外的皮肤已经爬满了突兀的血管,他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瞬间女人的身体猛然爆裂开来—— 血肉飞的满房间都是! 腥味溢满整个空间,令人作呕,而闵仲谙俨然已经成了血人,衣服上脸上都是肉末和碎块,他好像被魇住了,如雕塑般一动不动,胳膊还维持着抱着人的姿势。 苏沅呆了很长时间,不过因为离得较远身上被沾的血并不很多,但是眼前疯狂的场景让她怀疑自己还沉浸在血腥的噩梦里。 接着她看到闵仲谙慢慢地站了起来,动作极其僵硬,模样仿佛来自地狱。 他机械地看着她,目光让她心惊肉跳——那简直就是野兽的眼神,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他最后的人性。</P></DIV> <TR> 24闵仲谙超能失控(一) 裴初寒挡在闵仲谙身前:“你冷静点,事情已经生了,谢如玉不可能死而复生。” 闵仲谙的眼睛毫无焦距,连着声音也是空洞不堪:“这不公平。” “当年你就应该放她离开,你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公平?”裴初寒眉头紧蹙,直觉上闵仲谙如今的状态很不稳定。 他完全预测不出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个男人是由内而外的强大,即使近一个世纪前他以低贱的身份遭到整个世界的唾弃排斥,他依然顽强地活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倒下。 这次也会一样,虽然遭受如此惨烈的现实。 “闵仲谙,你去清理一下自己吧。”裴初寒看着那形如恶鬼浑身浴血的男人,他已没有一点往日优雅的风度。 闵仲谙歪着头,在努力思考着什么,最后他轻声道:“R基因是假的,你们骗我。”语气中有恍然大悟的意味。 苏沅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讥讽道:“不过是在找借口罢了,你才是害死那个老太婆的真正凶手。” “我没有!” 闵仲谙突然暴吼出声,人影一晃便出现在她面前,他的手像鹰爪一样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一路后退撞碎了落地窗,两人一起从七楼坠了下去。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苏沅被他压制着撞在一辆红色轿车顶上,他们几乎把车顶砸得全部凹陷下去,警报声骤然响起,在空旷的街道上十分突兀。 “是你和该死的独行者合起来骗我!是你杀了阿玉!”闵仲谙嘶声咆哮,眼睛突了出来,可以看到里面成片的血丝,他的脸已经被血全部覆盖,还湿漉漉地滴在苏沅的颧骨上。 她咳了几声,他手下未留情,已经把她的脖子从内掐断。 他是真准备弄死她了。 闵仲谙疯了。 大脑混沌中,这是她唯一意识到的。 闵仲谙此时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神色奇异地从头顶上扒拉出了一小块东西。 那是一截断指,上面套着戒指,指环上的磨损说明戒指已经有了些年月,钻石在晨曦的光线下闪烁着永恒的光芒。 他对他的阿玉的手太过熟悉,以至于一看到戒指大小与款式就知道适不适合她。那年拿回家给她看的时候,她惊喜的表情让他至今难忘。 大概因为永生,他反而对早年的事记得越清晰,仿佛还是昨日。 苏沅趁着闵仲谙出神间,一把挣脱他的钳制,飞快翻身跃下车顶,她捂着脖子,里面的骨头在自动寸寸相接,剧痛和窒息的感觉明显降低了她的度。她拼命朝十三号会所里面跑,能与失去理智的闵仲谙抗衡的,大概也只有同为元老的裴初寒了。 当闵仲谙回过神时她已经逃了很远,他的怒气变得更加强烈。 “苏沅!辛辰!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他朝天空怒吼着阿尔法的名字,手抓着那辆被砸烂的轿车的一侧,胳臂上的肌肉霎时暴起,他把车子举过头顶,向十三号会所大厅——苏沅逃跑的方向用力掷了过去。 被他揉成破铜烂铁的轿车穿透了玻璃门,伴随着哗然的巨响和路过的无辜服务生的惨呼,那一团继续向前滚动,直到撞到第二堵墙才停下来。 整栋房子都颤了颤,倒塌的墙和砖头碎石半个大厅都埋了起来,几具尸体被压在如山的废墟里面。 当第一声巨响爆的时候,江润就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男子急匆匆地从自己的套间中跑了出来,,口中还不停大叫着自己的车子报废了(“我才开了两天!”),走廊上突然间涌出了很多人,有个中年女人说她看到有两个人从楼上跳了下去。 叶狐和她一起挤入电梯,他们在六楼,乘电梯算是最快的。 “我好像听到了闵仲谙的声音。”叶狐说。 江润刚想问一些细节,这时候电梯忽然抖了一下——应该说是整栋楼都震了震,男人女人的尖叫声顿时充斥整个密闭的空间,接着电梯就这样静止在半空,照明灯也随之熄灭,昏暗中大家彼此对视着,隐约能看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惊恐。 “刚刚是地震吗?”最后一个胖胖的男人问。 “不太像,要是地震现在不可能这样安静。”那个穿着睡衣车子被毁的倒霉男子扒了扒鸡窝般的头,“这里谁带手机了?” “手机没信号。”另外一个女孩子举起手机,屏幕的光亮十分明显,“试试紧急电话啊。” “没有用,一点声音也没有。”靠着电话的人拿着听筒,叹了口气。 那个胖胖的男人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又怯声说:“是不是停电了?” 他的话音刚落,电梯就开始直直朝地面俯冲下去——做自由落体运动。 江润张大嘴胡乱挥着手想要抓住什么,始终的感觉让她觉得心跳都骤停,所有人都在尖叫,但是没有用,这样垂直坠地即使不死也会变成残废。 “抓紧了!”叶狐在她耳边喊道,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的身子也下意识的像抱住洪流中的浮木一样缠在他身上,然后就觉得身体猛然一沉——叶狐的脚用力蹬地,借着反作用力跳了起来。她被带着高高跃起,头顶上的天窗被冲破,叶狐爆到了极限,他跳出了电梯,扑到垂直通道的墙壁上,在滑下前抓住了墙壁上的铁栏。 江润紧闭着眼睛,混乱之中连电梯砸地的巨响都没有听见,这时候整个通道里只剩下激烈的心跳声,电梯安静地躺在最底层,没有人类的呼救声。 “已经安全了。”叶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江润睁开眼睛,现自己还紧紧挂在他胸前,她连忙抓住栏杆,软的腿还在打颤,她小心翼翼地踩着墙中的空隙,慢慢移到不远处的金属扶梯上。 叶狐强行拉开电梯的门,让江润先出去,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着,叶狐拿出手机接听。 “你在哪儿?”裴初寒的声音不甚清晰,周围十分嘈杂,轰隆声不断。 叶狐看了看外头的装饰,最后说:“二楼。” “你带着其他人撤离,然后去防空洞把阿尔法车子取出来,联系她。”裴初寒几乎是喊出声的,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闵仲谙失控了,我会试着制服他。” “我知道了。”叶狐挂上电话,转头看着江润,“你现在去防空洞,从地下停车场过去,入口是西北角的一间工作人员休息室,密码是a1pha,那里很安全。” “你去哪里?” “会所里面还有很多普通人,我负责把他们从这儿撤离。”叶狐说,“闵仲谙想毁了这里。” “我来疏散人群吧。”江润咬了咬嘴唇,“你去帮裴初寒他们。” 见他犹豫,她昂起头,声音坚决:“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也想帮你。” “好吧。”叶狐把自己一直别在腰间的百鬼冰刃拿出来,递给她,“这个给你,以防万一。” 江润接过匕,刚抬起脸,便见他已经从那个通道里跳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跑向另一端的安全出口,期间很多人都打开了门询问生了什么事。 “有人袭击了十三号会所,请大家从十三号会所后门撤离,互相转告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还没起床!“江润喊道,这时候又是一声巨响,仿佛是大楼的梁柱都被砸断了,然后便是低沉的轰鸣,从地下传来,仿佛是建筑的悲吟,她明显感到楼层开始倾斜,虽然还不是很厉害。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有的人惊慌失措地喊着这里是怎么了,更多的人乱七八糟地挤在走廊上,像盲目的苍蝇毫无头目地乱跑。 “从安全出口下楼!”江润大叫一声,她抱起一个倒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像楼下冲去,“大家快跟上来!” 她的嗓子都有些喊哑了,却像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纷纷涌向出口,还有一些高壮的男子不停挥舞着手臂:“让小孩和女人走在前面!小孩,女人和老人先走!” 江润跑到了一楼,那里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幸好砖头石块阻挡了外头的视线,把走廊和后门隔成一方小小的空间,她把小女孩放到后门外的空地上,摸摸她的头,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江润。 “就在这里等妈妈好吗?”江润柔声道,然后转过身逆着人群便要再向楼上跑去。 “阿姨你去哪里?”女孩奶声奶气地一直盯着她。 江润回过头,笑了笑:“阿姨要去当级英雄了。” 她拼命逆着人群朝六楼跑去,人很多,虽然楼道拥挤但至少没有堵住,她不停说着“借过”,大概快到五楼的时候楼房倾斜得更加厉害了,江润不得不紧抓楼梯扶手稳住自己的脚步。 她要确保所有人都能安全逃出来,地面倾斜差不多有了三十度角,但是她还是每个房间都要检查或者至少按一下门铃看看是不是还有人漏掉了。检查到四楼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浴袍的年轻女子,大约都没有二十岁,她哆哆嗦嗦地靠着卫生间墙角,手用力抓着毛巾架。 江润扶着墙艰难地走到她面前:“快点出来!” 女孩抬起脸,露出漂亮的面孔,眼睛里蓄满泪水却没有掉下:“我……但是,但是他还没有回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点出去!”江润喊道,她朝她伸出手,“来,我带你出去。” 女孩抽抽噎噎地哭道:“我不行……我站不稳……” “别怕别怕,抓住我的手。”江润说 ,尽可能地胳膊往前伸。 女孩怯怯地伸出手,另一只手还握住架子以防自己滑下去,江润一把抓住她,胳膊用力,将她扯到自己身边。 女孩顺着瓷砖地面滑了起来,她出一声急促的尖叫。 “没事了。”江润连忙扶住她的腰把她固定住,“你看,你还好好的。” 她缓缓地抬起脸,表情还是惊魂未定,两只睁大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江润抓着她,艰难地在地面缓缓移动起来,当走到客厅里时,大楼又震了震,倾斜度猛然过了四十五度。 江润还未来及抓住什么牢固的东西,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对面的窗子还是开着的。</P></DIV> <TR> 25闵仲谙超能失控(二) 等江润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身体已经悬出窗外,一只手抓着窗户边缘,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那个女孩,女孩的双腿不停在半空中乱蹬。 “别松手!别松手!”她哭叫着,“求求你,我不想死……” “我知道。”江润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她感觉自己身体都要被撕裂了,她支撑不了两个人的重力,但是下面那个人显然比她更加惊慌失措。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女孩痛哭流涕,她没剩下多少力气了。 “听着,”江润看到下面的街道,路面被砸出一个一个的坑,像是被陨石袭击过了,还有如蜘蛛网般的裂缝,从她这个角度看不清下方混战的情况,只觉轰隆声不断,烟尘弥漫,不远处站满了人,救护车和警车堵住了街道,还有一些记者想突破封锁,“如果你不撑住就真的会掉下去,明白吗?” 女孩点了点头。 “你现在顺着我的胳膊,爬进去。”江润牢牢地盯着她,似乎要给予她勇气,“你可以的,试试自己爬上去。” 拉扯着一个人让她实在无法动弹半分。 女孩使劲举着另外一只手,两只手一起抓住江润的胳膊,奋力往上移动,但是只一点点就往下滑了一下,女孩尖叫一声,江润死死地握紧了她的手。 一架警用直升机飞了过来,上面的人似乎看到了险情,直升机降低了高度,躲避着从顶上掉下的碎石和倒塌的房梁。 他们放下了梯子,一个穿着防爆制服的男人爬下悬梯。 “把手伸过来!”他对着女孩吼道,女孩费力抬起手,却够不到那个男人。 男人抬起头朝上面喊:“再靠近一点。” 直升机微微朝楼房移动了一点,这样简直是个危险的处境了,——直升机紧贴着快成L型的房子,螺旋桨都扫了些碎石灰尘,铺天盖地,蒙住了江润的脸。男人猛一抓住女孩,将她紧紧抱住。 江润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她刚喘了口气,便见一个巨大地金属块横飞而来,是一个只剩下半截的轿车,直升机还未来得及转个方向,便被飞腾而起的轿车砸了个正中,机身尖啸着撞到了江润下方不远处的墙面,一路碰撞在楼房弯折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裂缝,然后才燃烧着朝地面掉去。 而一个浑身都是血,仿佛魔鬼一般的男人,正站在地面上牢牢地注视着江润。 她还在想着如何脱身,下一刻便现整个楼房的上半截因为那道裂痕而向下倒去,角度过了九十度,朝着一个疯狂的方向展。 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冲击着江润的脑海,她连一声尖叫都不出,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抛了起来,她朝下落向地面,所幸之前位置因为楼层弯折而下降了一些,她在空中被很多东西挡了一下,又是掉在草丛中,所以即使全身痛得好像要散架了,到底是没有受重伤。 但是她很快就被人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那个如怪物的男人将她举起来,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皮肤血红就像本身如此一般。 江润挣扎了一下,她喘不过气,两只手抓着他强悍的胳膊,却撼动不了分毫,她隐约辨认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闵仲谙,但是又不像他。 他在笑,露出一口白牙:“你也是他们的同伙。” “我不……”江润挣扎着踢着脚,想踹到他,她的脸因为缺氧而紫。 “你放开她。”裴初寒站在离他们十米的地方,他的眼镜掉了,外套袖子也被扯裂,看起来十分狼狈,“闵仲谙,放开她。” “难道相处着就处出了感情?”闵仲谙大笑,“你也太看得起这些人了,我们才是人类进化的终点!” 江润趁其不备,左手一把拔出叶狐给他的冰刃,狠狠地洞穿他的手臂,闵仲谙痛呼一声,胳膊下意识地松开了她,江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拔出匕,下一刻便捅入了他的颈窝,压力让血飙升出来,溅了她一脸。 闵仲谙把她扔了出去,眼见头要撞向墙,一个身影却又飞扑过来抱住了她。 ——裴初寒搂着她被重重地撞到了墙上,他闷哼一声,扶起江润。 她道了声谢,转过身站起来,便看到闵仲谙提着还带血的匕朝他们慢慢接近,他表情扭曲,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癫狂中。 “你敢……你这个愚蠢的人类,你竟敢!”闵仲谙咆哮一声,便将匕朝江润掷去。 裴初寒一把按住她的头,压低她的身子,匕已然没入墙里,力道之大,甚至连手柄的一部分也隐了进去。 闵仲谙似乎要朝他们冲过来,然而一阵枪声骤然响起。 苏沅单膝跪地,手里握着一把柯尔特2ooo,枪口对着他背后,闵仲谙身体震了震,心脏处冒出几个血印,他动作有些迟缓,转过身面对苏沅。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他冷声说,语气拖拖拉拉,像埋伏在草丛中的毒蛇。 “不。”苏沅盯着他,漆黑的某种只有冷静,她放下枪,转而拿起身后的大家伙——m3式84mm口径的火箭筒,已经装上了弹药。 “我是不死者,这个也没用!”闵仲谙大声道,他加快步伐,“来啊!来啊!” 然而还未等那大家伙挥用处,一艘黑色的庞然大物已经从某处升起,悄无声息地浮在闵仲谙后方,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苏沅吸引,等现那辆悬浮车时一粒诡异的银色炮弹已经射到他的身上,弹药炸开时有什么东西戳进了他的皮肤。 仅仅是过了几秒钟的时间,那个强壮的男人就已倒地昏厥了过去。 车子降到地面,一侧的门打开了。 “这真是个麻烦。”苏沅呼了一口气,抓住闵仲谙的脚踝,像是拖着破布一样将闵仲谙从地上拖到了悬浮车前,然后动作粗暴地把他塞进了车里。 江润站起来,这下疼痛像是突然苏醒,她拔出了扎在手上的玻璃,感觉一只胳膊像是断掉了。远方警笛声不停盘旋,她看到无数台摄像机对准这个方向。 这场混乱被全国直播了。 包括这些不死者和悬浮车。 “我们走吧。”裴初寒扶住她,“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走?去哪里?”江润有一刹那的茫然。 “举起手,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外头警察不断喊话,但由于之前几拨人马皆是在混乱中丧命——还有那架直升机,那是他们最好的装备了,几乎全军覆没。 裴初寒拍拍她的肩:“安全的地方,你可以自己选择。” 说完他走进悬浮车里,叶狐探出头:“喂,你快点上车!” 江润犹豫地看了看身后,她看不清那些普通人类的表情,只知道他们大概都将她与那些不死者看做了一类,蜀国的危险分子。 他们再也不能容下她了。 江润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低头钻进车厢。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苏沅和裴初寒在后面,昏迷的闵仲谙夹在他们中间,被两人守着。 “联合调查部的人已经来了,”蓝脑系统汉娜调出了一副卫星图,“这是小巨人卫星上显示的,绿色的点代表联合调查部的车子和飞机,红色的点是我们。” “直接把路径提取出来。”叶狐有些不耐烦地说。 “后面是两架龙卷风,离我们越来越近,热武器系统启动。”汉娜眨了眨眼睛,“需要我帮你开火吗。” “你快点,我要早点甩开他们。” “乘客们,请系好安全带。”女孩话音刚落,那皮带就窜了上来,直接把众人牢牢绑在椅子上,江润身体往后一靠,顿觉呼吸不畅。 圆形的车身向一侧歪斜,躲过了第一轮射击,炮口从底盘露了出来,将小型导弹追踪者射了出去,车身也随之颠了颠。 闵仲谙哼了一声,睫毛动了动。 “应该给他多加点剂量。”苏沅抱怨道,“他好像快要醒了。” “我给他用的是三人份的。”叶狐咒骂一声——追踪者被那两龙卷风甩开了,“还有一管在后坐旁边的包里。” “闵仲谙这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江润禁不住蹙眉问。 “谢如玉转化失败,她死在闵仲谙面前,他恰巧最接受不了这一点。”裴初寒漫不经心道,他忙着给闵仲谙注射更大剂量的镇定剂。 第二追踪者被汉娜弄了出去,直接给了身后那辆贴上来的直升机致命一击,直升机猛然爆炸,燃烧的碎片不停扑打在悬浮车上,滚烫的气浪几乎要把它掀了个底朝天。 悬浮车差点不受控制,叶狐握着操纵器,冷汗直往下滴。 等悬浮车终于平稳下来,汉娜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好了,已经甩掉了两架直升机。” “你刚刚是疯了吗?!”叶狐忍不住怒骂起来,“那架龙卷风离我们那么近!” “放心,这辆车是用石墨烯材料制成,受到撞击和挤压也不会有很大损坏,”小女孩在屏幕上耸了耸肩,“而我们用的核能源也很稳定,可再供使用五十年。” 汉娜将手放在嘴唇前咳了一声:“言归正传,至少我们已经将联合调查部的人甩开了。” “启动隐形系统吧。”叶狐脸色铁青却又无奈道。 “遵命,”汉娜笑了笑,“反射材料启动。” 悬浮车像是被一层像鳞片一样的东西包裹住,等完全覆盖时车子即使肉眼也无法辨认。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江润问道。 “俄利多洛夫。”叶狐说,他将车子慢慢度加到了四倍音,在空中犹如一道看不清的流星,一划而过。而车厢内的供氧系统将气压完全平衡,没有人感觉到一丝不适。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开始减最终降落在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上,红褐色的土壤看上去酸度过重,整个地方几乎寸草不生。 “阿塔玛拉荒漠。”江润喃喃道,她只从照片上看过这个这里。 不久她就看到了一辆中型飞机停在不远处,机尾舱门打开,悬浮车从飞机屁股驶入了机舱,然后停下,剪刀门顺势打开。 一声大笑传了过来:“你们这帮兔崽子,可是严重打扰到了我难得的休假!”</P></DIV> <TR> 26谢尔盖·弗拉基米尔(一) 江润下了车,看见一个棕色头的白人男子朝他们走来,他目测三十多岁,至少有一米九,大抵是健身过度,即使穿着厚重的衣服也能看出倒三角体型,男人穿着手工剪裁的黑色西装,搂着两个金女人的腰,笑容十分夸张。 “谢尔盖!”裴初寒迎上去,两个大男人拥抱了一下,江润感觉那个白人男子快要把裴初寒的要给勒断了。 裴初寒向江润介绍:“这位是谢尔盖·弗拉基米尔。” “俄利多洛夫石油大亨,我从报纸上看过您的名字,”江润伸出手,她俄利多洛夫语说得还算通畅,“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过奖过奖。”高大的男子说得一口流利的蜀国语,他没有同她握手,而是俯□行了个吻手礼,“真没料到他们会带一位无辜的弱女子过来。” 江润尴尬地笑了笑,她也觉得自己就是这群不死者的包袱。 谢尔盖又同叶狐抱了一下,然后目光停留在苏沅脸上:“我听说过你,阿尔法忠诚的战士,当年她可是跟我借的潜艇,把你从威海里捞了上来。” 苏沅表情僵硬地说:“阿尔法提到过你。”她转身把闵仲谙拖了出来:“得找个东西把他锁进去。” “这里有个石墨烯箱子,大概可以派上用场。”谢尔盖让人搬来一个通体黑色的箱子,苏沅把闵仲谙塞进箱子,接着落上锁。 “这家伙简直制造出了一场屠杀。”叶狐吐了口气,此时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弗拉基米尔私人飞机内部,坐在舒适的沙上喝着香槟。 “我从电视上看到了,闵仲谙会为他所犯下的付出代价。”男人说,“现在大概全部的元老都已就绪。” 江润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问道:“你们会把他怎么样?” “大审判。”裴初寒意味不明地回答道,“阿尔法是最终裁决人,我估计他会被永远关在希德尔监狱。” “我那里刚好有一间联盟法庭,审判会很方便。”谢尔盖笑道,旁边一个美人拨了个橙子将一瓣喂给他,他伸头去接,舌头甚至还舔过了她的手指,女人咯咯直笑,他也似满足地眯起眼睛。 然而所有人都显得习以为常,仿佛大家早已习惯了他荒唐的作风。 电视上播放着新闻,是十三号会所倒塌事件,镜头晃动不已,有点看不清,但是尖叫和楼房倒地的巨响却是持续不断的。 “据目击者称,前《摘要》记者江润也被卷入事件中,她已经失踪一个多月,此次突然现身,我们还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后面的话江润也没有听见多少,因为她两眼一翻便彻底晕了过去。 她昏迷的时间并不算久,大概也只有半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左边的胳膊已经被打上了石膏,用夹板固定住,她趴在隔间的床上,有人在她光溜溜的后背上缝着伤口,空调温度被打得很高,她并不觉得冷。 “好了,这里设备简陋,只能先做个紧急处理。”裴初寒站起来,“你的伤口快要感染了,我去找一些阿司匹林给你。” 他出去后叶狐就走了进来,坐在床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有点烧。” 江润有些窘迫地撇过头,她还未穿上衣,无法面对身旁那绿头的青年。 叶狐轻轻笑了笑,又问:“难受吗?” 她的脸埋在枕头里,微微摇了摇头。叶狐托住她的头,动作十分轻柔:“别闷着自己。” 江润抬起头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先出去吧。” 他没有出声,只是一直盯着她,眼睛似一汪幽坛,像是要将她深深吸入,江润朝他移了过去,她有些出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吻住了他的唇。 她像是吓了一大跳,连忙要缩回头,没想到他的唇又追逐而来,见她退缩又有些委屈地望着她,然后用力吻着她不让她逃跑。 最后江润没受伤的胳膊紧紧地揽住他的脖子,身体贴着他,两个人的温度都在逐渐升高,叶狐粗糙的大掌用力摩挲着她的后背。 那时从楼上掉下去的时候,江润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叶狐的脸,心头似乎还有些不甘,这种感觉在他与她唇舌交缠的时候又浮了出来,而且更加强烈。 江润闭上眼睛,难受地哼了哼,她还想要更多,也许是不知道明天又会生怎样的意外,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这个时候可不是好时机哟。”裴初寒戏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江润猛然清醒过来,挣扎着要推开叶狐,然而由于无法平衡身体向床下倒去,叶狐连忙扶住她,把她放好,盖上毯子。 他的脸也变红了,但是不太明显。 “你们想做什么等到伤好了再说吧。”医生笑了笑把药片和水放在床头柜上,“用不着这么急切。” “我先出去了。”叶狐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连忙走出房间。 裴初寒把干净的衣服放在江润的床头:“吃完药就穿衣服吧,飞机马上要降落了。” 她喝下药,拿起衣服有些犯难,她那打石膏的胳膊硬邦邦的无法挪动。 “我来吧。”裴初寒叹了口气,轻轻给江润套上袖子。 “谢谢。”她十分尴尬。 裴初寒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又问道:“你喜欢叶狐吗?” “我……”她本来想说不知道,但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我所知,至今没有一个不死者能和正常人恋爱结婚的,唯一一个还是闵仲谙和谢如玉,你看他们的结局——”裴初寒顿了顿,“你有这个决心吗?” “我不知道。”江润摇摇头,平心而论她是不会和叶狐在一起的,况且她目前还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飞机已经驶入了俄利多洛夫境内,由谢尔盖的孙子库尔维叶弗拉基米尔将军授权,他们的飞行十分顺利。 当听说由俄利多洛夫内战崛起的五星上将库尔维叶·弗拉基米尔竟然是谢尔盖的后代时,江润免不了惊叹出声。 “当然,谢尔盖的儿子是在他成为不死者之前出生的,不死者本身无法生育,”叶狐补充道,“毕竟我们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存在。” 飞机停在军用飞机坪上,一辆房车已经在上面等着他们。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走出车子,他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头灰白,却依然身材高大,胸前挂满了勋章。 江润裹着皮裘大衣,一月初的俄利多洛夫温度已经低于零下十度,冷风吹在脸上仿佛要将脸吹裂,连哈一口气都仿佛要冻了起来。 男人脱下军帽,来到谢尔盖面前:“都上车吧。”他一边指挥着部下将飞机上锁着的石墨烯箱子运下来,装到一辆卡车上。 谢尔盖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您好,弗拉基米尔将军。”裴初寒伸手同上将握了握。 老人看到裴初寒似乎很高兴:“阿尔法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好,但是我已经五年没有见到她了。” 老人露出惋惜的表情:“她这次好像也不会过来。” 江润看到他们的互动,忽然产生了一种违和感。 不过这位大龄孙子和外表年轻的老年们相处得还算愉快,库尔维叶并不像他表面呈现的那般严肃,相反他的话很多,唠唠叨叨的,并且说的都是蜀国语。 “上次见到你,你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毛头。”裴初寒在车里感慨一声。 “上次你还说会永远追随阿尔法,现在却连她的面都见不着。”谢尔盖吐槽道,他早已让人将那两位俄利多洛夫美人给送走了,“不是我说,你追女人的技术也太过糟糕。” 裴初寒并不生气:“俄利多洛夫内战结束后,我们就聚少离多了。” 上将声音浑厚地大笑起来:“当年的事我可是记忆犹新,悬浮车还没有被开出来,阿尔法就开着一辆大盛,揣着一整车的m1伽德兰枪,三天三夜都未合眼,她从蜀国的乌山市出,越过国境线直到俄利多洛夫远东前线,那时我们义军都快要溃败了。” “对很多人来说阿尔法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谢尔盖道,“但她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姐妹,她的义气使她不会抛下任何人。” “那天阿尔法下车就问我要伏特加,谢尔盖说伏特加在俄利多洛夫黑市上都特别罕见根本无法弄到手,于是给了她一根劣质烟让她保持清新,过了两天裴初寒就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军营里,他跟在阿尔法后面一路追随到那儿,”库尔维叶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嘿,嘿,”谢尔盖不满道,“请尊称我为祖父,直呼祖父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库尔维叶耸耸肩,架势颇有老顽童的意味:“谁会想到亿万富翁,花花公子谢尔盖·弗拉基米尔是我的爷爷呢。”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哈~本本进水主板和硬盘都坏了,到现在都木有修好……我目前是借电脑更文,所以最近更新不会太稳定T_T ps.我是在7系统的电脑上写文,这次借用的电脑是xp的比较傲娇,所以更完之后现显示的标点符号乱七八糟的额……所以还是等本本修好后再把标点改过来吧</P></DIV> <TR> 27谢尔盖·弗拉基米尔(二) 房车驶入俄利多洛夫都瓦连京的郊区,因为寒冷的天气,公路旁边寸草不生,一片荒凉,只能看到远处耐寒的雪松林,最后他们进入了林间小路,高处传来寒鸦的叫声,在空旷的树林里回荡。 房车最终停在了一幢别墅前——说是别墅,其实更像一座宫殿,当江润脚踩在回廊上,寒风穿过石柱扫起地面落叶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些闹鬼的城堡。 “这里好长时间没有客人来了,”谢尔盖说,“平时我也不怎么住弗拉基米尔庄园。” 女仆带着众人来到安排好的房间,江润的房间就像是童话里的贵族的屋子,燃烧着火的壁炉,水晶吊灯,墙壁上有玫瑰浮雕,圆形梳妆镜旁挂了几幅中世纪的油画,江润躺在圆形的大床上,床很软,她整个人几乎都陷了下去。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钟的指针安静地移动着,绕了一个又一个圈,冬季的时候靠近极圈的瓦连京一天只有不到八个小时的白昼,三点钟刚过,灰白的天空便暗了下来,四点钟时窗外已然一片漆黑。 江润浑身一个颤抖从睡梦中惊醒,她捂住半边脸,有些意识不清。 她好像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噩梦让她到现在心脏都剧烈地跳动,她完全无法记住那里的内容,然而梦境里恐惧的情绪却蔓延到了现实。 那种绝望的撕心裂肺的感觉。 江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末了下了床,穿上绒布拖鞋下了楼,二楼有一间小客厅,炉火烧得正旺,几个人正围坐在火炉边烤火。 江润巡视一圈,看见库尔维叶和裴初寒正在交谈着什么,似乎是裴初寒正戴着听诊器检查上将的脉搏跳动情况,头花白的女管家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另一边的沙上织毛衣。 “其他人呢?”江润问。 “苏沅还在房间里,”裴初寒取下听诊器,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谢尔盖和叶狐去打猎了。” “估计他们是想跟一头北极熊肉搏。”上将嘿嘿笑道,脸上的皱纹全部粘在了一起。 “我要找苏沅。”江润说。 老管家带她来到了苏沅的门前,她道了声谢,刚伸手想去敲门,却现门是虚掩的,江润推开门走进房间,里面很黑,江润费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浴室里有水声传来,苏沅大概就在里面,江润决定在这儿等她——她要跟她好好谈谈。 但是她的注意力被一旁的电脑吸引住了,电脑还是开着的,屏幕上散着蓝光,江润的身体好像不受大脑控制,她走到电脑前,看到上面插着一个纯黑色的破旧u盘,她打开u盘,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证据”。 证据? 江润打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用一串数字为标题视频文件,她戴上耳机,接着点开视频。 一开始是一阵刺耳的噪音,像是被电磁波干扰到了,画面出现在视频里。 江润的眼睛逐渐睁大——展现在她眼前的是阿塔玛拉荒漠,镜头拉近了被阳光暴晒成褐色的监狱,然后一个声音出现了。 “苏朝阳,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吗?” “报告长官,这里已全部就位。” 镜头被拉得更近,可以看到被隔离的监狱内部,干裂的土地上站着上百名持枪的士兵,苏朝阳是他们的负责人,他们面前被一张通电的网隔离起来。 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第四区,阿塔玛拉监狱,第18次实验,记录开始。”声音顿了顿,然后说:“把那些染色体完全变异的样品放出来。” 然后便是一阵机器运作的轰隆声,监狱墙上的一道铁闸门打开了,十几个穿着囚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们像是僵尸一样动作迟缓,面貌看不清楚,但是感觉还是有些怪异。 那个声音缓缓舒了口气:“总算不再是那些半人半鬼的怪物了。”几秒钟后他下了另一道命令:“开始射击。” 站在隔离网后的士兵端起步枪,朝那里面的囚犯开枪。 一阵乱哄哄的枪声过去后,场地被烟尘包裹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蓦地,一声咆哮从烟雾中响起,那狂怒的声音就像是野兽。 当白色散去,出现在视野中的景象让江润恶心地捂住了嘴,那几个囚犯像是褪了层皮,浑身都是紫色的布满黏液的皮肤! 他们仰头朝天咆哮,嘴角都撕裂开来。 “继续射击!”第三个命令下达。 士兵集中火力,对准那被围起的怪物。没想到其中一个抓住了栏杆,通过的电流似乎让他不为所动,那囚犯大吼一声将那铁网撞烂冲出了隔离圈。 “长官,长官!他们失控了!”苏朝阳气喘吁吁又带着惊慌的声音传来。 “集中火力将他们干掉。”命令的声音说,“我马上派部队支援。” 但是这些紫皮肤的怪物度快得不可思议,它轻易地追上了一个尖叫着的士兵,一把举起便将他拦腰撕成了两半——步枪弹对他们完全没用。 那些场地中上百个士兵拼命逃窜,他们甚至来不及开枪反击,支援部队还没有到,怪物们便已将场上的士兵屠戮殆尽,一些开始往外围攻击,剩下的甚至在原地啃噬着那些士兵的尸体。 ——包括苏沅的父亲,苏朝阳。 啪! 视频被猛地关掉。 江润抬起头,现苏沅拔掉了u盘,她站到她身边时,江润丝毫未曾察觉。 苏沅的表情依旧是冰冷的,然而眼底的情绪却像着一股侵袭的风暴:“你看够了吗?” “我——”江润还未说完,她便被苏沅掐住脖子抵在身后的墙上。 苏沅的力气不大,只是将她固定住,她的嘴角抿成一个愤怒的弧度,从声音里竭力维持着冷静:“你最好不要再激怒我,江润。” “对不起,我并不是——”江润想说一些辩解的话,但确实是她不经允许进入房间,偷偷查看苏沅的*,“对不起苏沅,我只想帮你。” “不需要。”苏沅放开了她,深吸几口气转过了身,“既然看够了,就滚出去吧。” “苏沅,”她像是恳求般的唤着她的名字,她有许多话还没说出口,“苏沅,这些年我其实——” 她不再理会她:“滚。” 江润低着头快步走出她的房间,出门的时候撞到了人也没有注意到。 裴初寒看着那几乎跑出门的女孩,推开门。 “还不滚吗?!”带着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我。”裴初寒说,他看到苏沅转身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她语气不善:“我没有邀请你进来。” “何必把自己变成一只刺猬呢。”裴初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从身后拿起一瓶酒,“俄利多洛夫伏特加,你会喜欢的。” “谢了。”苏沅板着脸接过酒,拿起杯子斟满。 “为什么要那么大的火?”裴初寒问。 “她偷看了录像。” “她没有坏心。” 苏沅僵着脸:“永远只会事后补偿,她永远都是这样。”她仰头抿了口酒,淡黄色的酒并不好喝,纯粹的酒精味十分呛人,从食道一路火辣辣地燃烧到腹部,半响,她又喃喃:“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 “若不是你母亲七年前自学成为黑客,入侵了联合调查部a级资料库,恐怕你还会像普通人一样过着浮在谎言表面上的平静生活,”裴初寒说,“你无需如此怨恨江润,如果联合调查部铁了心要灭口,当年不管如何逃跑你终究会被他们找到。” “我不恨她。”苏沅摇摇头,淡淡道,“只是失望而已。” 裴初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失望的不止你一人。” 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围在桌子旁,谢尔盖和叶狐猎到了一只鹿,于是他们的餐桌上便出现了烤鹿肉。 谢尔盖弗拉基米尔正在夸夸其谈他的舞会计划:“葡萄酒,乐队,美女,假面,一个都不会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举办过一场假面舞会了,我们会宴请俄利多洛夫的政客和贵族,让他们带着太太和小姐来参加,当然还少不了一些娇美的寡妇,配库尔维叶这个老鳏夫真是太好了!” 说完他先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起来,库尔维叶弗拉基米尔脸色变了几次,他最后铁青着脸抗议:“我绝对不会上你的舞会丢人现眼。” 谢尔盖撇撇嘴开始揭短:“嘿!嘿!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还记得你七十大寿那天吗,你也说过绝对不来的,结果最后自己却抱着脱衣舞娘在舞池里疯,谁都阻止不了。” 众人大笑起来,上将的脸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好了,为了不让老弗拉基米尔心脏病作,让我们停止对他老人家的笑话吧,”谢尔盖拍了拍手,“把假面都拿上来,让客人们挑一下。” 年轻的仆人捧着镶着宝石的锦盒从大厅入口鱼贯而入,其中一人来到江润面前,盒子里放着的都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面具,每一块丝绸和玛瑙都像是经过了精挑细选,她手指拨了拨,最后看到了压在盒底的一块白瓷面具,可以将整张脸都遮住,独露出两只眼睛,面具的嘴唇部位是画上去的,夸张的笑脸,惨白和鲜红的组合显得有些怪诞。 这张面具和其他那些华丽的格格不入,但是她一眼便看中了。 “就是它了。”她扬了扬白瓷面具。 “这个怎么会混在里面?”谢尔盖突兀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是不大高兴,他指着江润手上的面具。 “这个……我也不知道,拿到盒子的时候就已经在里面了。”仆人弯下腰,小心翼翼回答。 “这块面具是您的私藏吗?”江润问,准备把它放回去。 “并不是,这只是偶然得到的,江小姐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您可以再挑一个普通的面具。”谢尔盖解释说,“只是有传说这块面具上附着诅咒,凡是收藏的人都会遭遇飞来横祸,或者是事业的失败,不过我本人是不信邪的。” “我也不信。”江润又挑了一个蓝色的面具,边框上镶满水晶颗粒,而那白瓷面具上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诡谲而阴森。 苏沅朝她看了一眼,那张面具让她不舒服,但是当江润抬起头时,她又转过了视线,假装在认真吃饭。</P></DIV> <TR> 28联盟法庭审判元老(一) 一月初的元都并不算太冷,至少还在零度左右徘徊。气温升高了一些,国际气候中心言人说这种变化由全球二氧化碳大量排放引起,一月的时候没有下雪反而下起了暴雨,泥石流和滑坡的消息从全国各地不断传来。蒙达纳生的一起商业机密被窃案扯上了蜀国商务部门,事情上升到了国际问题,蒙达纳国会议员甚至公开呼吁将整个蜀国商务部告上萨门图国际法庭。 “我们要求将威海领域重新划分,海斯汀岛自古以来就是蒙达纳的地盘。”国王德尔四世在蒙达纳国庆日时演说道,强硬的言引起了整个国家上下一致的喝彩。 当芮潮生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标题时,他只是嗤之以鼻,他摘下眼镜,放在一边,将报纸随手一扔:“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芮先生,要不要我帮你泡杯咖啡?”秘书温言问。 芮潮生脸色疲态毕现,眼睛浮肿,像是几天没有睡上好觉:“不用了,你先出去吧。”他闭上眼睛,想起R基因进展依旧十分缓慢——即使他们已经拥有了霍夫曼的手记,然而从那破本子找出些有用的东西十分不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信心继续下去。 芮潮生揉了揉眉心,表情有些茫然。 刺耳的铃声猛然响起,像是一把利剑瞬间刺透了他的心脏,芮潮生心里倏地有些恐慌,也许只是心脏跳动加快了些。 铃声空荡荡地回荡在硕大的办公室里。 他看向声源——办公桌上的漆黑座机,没有来电显示,他伸手拿起听筒,声音低沉平静:“喂?” “嗨。”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音,像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子。 芮潮生皱起眉,努力思索着这个声音,但是却毫无印象:“你是谁?” “我们并没有见过,”女孩在那头说,“但是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芮先生。” 这样暧昧的话却让芮潮生蓦地想起了什么,他握紧了话筒,手在微微颤抖:“苏沅?” 那头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让他毛骨悚然,他像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到窗前朝窗外张望,雨水不断打在窗子上,噼噼啪啪,阻碍了他的视野。 “你不必紧张,我并不在国内,”女孩沙哑的嗓音穿越空间,像是恶鬼的絮语,“这里也没有枪对着你的窗子,放心,你暂时还很安全。” 芮潮生啪地拉上黑色厚重的床帘,将整个空间变成一个密闭的坟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是再次给你一个警告,放弃R基因实验,否则你要头疼的,绝不止我一个。”苏沅轻声道,声音从容得仿佛没有任何威胁。 芮潮生铁青着脸,他在电脑上与dFI的秦羽连接上去,捂着话筒不让苏沅听到他的声音。 “秦羽,这是苏沅的来电,我要追踪她。”他长话短说。 “是什么手机类型?” “大概是一次性手机。”来电显示里只有手机的序列号,芮潮生报出那几个字,“am9377。” “我这里有装置能拦截到电磁波,过滤追踪大概需要三十秒的时间,你与她保持通话,别让她挂断。”秦羽在那头冷静道,他在全国直播的情况下还是让那辆来路不明的古怪车子逃走了,愤怒之余却更是加重了自己想与那些怪物交手的*。 “苏沅,”芮潮生拿起话筒,盯着电子钟上的计时器,心里默数着,“我是不会放弃R基因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不死者就是人类的未来?” “那样的生命,所有人都求之不得。”芮潮生心不在焉道,他还在心里倒计时,二十六秒,二十五秒,二十四秒,二十三秒…… “所以说你是在为了获得暴利?R基因出来后在黑市上将会有价无市,你,军方高层,还有联合调查部的部长将是第一批享受成果的,然后你可以用R基因来诱惑勒索蜀国上层人物,你要他们的钱,也要他们的支持,很快蜀国将真正变成你们的天下,当然你的野心不止于此,你还想称霸世界。” “什么?我只是——”男人怔了怔,这个女孩确实说出了他心中所想的一部分,“我只是想将它运用到战争里,这是级士兵计划的一部分。”他就算成为蜀国真正的皇帝又能怎样,乱世中最需要他这样强权的统治者,他会带领整个国家走上世界的巅峰,他会让所有其他的民族仰视他们。 电子钟上的时间在慢慢流逝,十四秒,十三秒,十二秒…… “但这只是你的预测,你知道真正R基因导致的未来吗?一个微弱的变化便能引风暴,更别提乱局中无数个变子还在挥其作用,”苏沅说,“R基因公开后,蒙达纳和俄利多洛夫的不死者会先响应他们政府的招募,蜀国批准实验的官员会第一批遭到暗杀,他们将毁了R基因工厂,第二次全面战争会被提上日程,不死者并非真能承受所有武器,你也不希望核战争爆吧?我可是听说蒙达纳研制出的第七代绿洲导弹能将大半个洲变成充满辐射的焦土。” “那只是你的猜想而已,无凭无据!”芮潮生抬高声音,他颇为紧张地盯着计时器。 六秒,五秒,四秒…… “芮潮生,”苏沅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享受你人生最后的时光吧。” 她挂断了电话。 苏沅站在桥上,看着脚下的河流,上面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冰层下的流水十分缓慢,漆黑的夜幕下雪被风吹得在风中不停翻滚,她仿佛没有察觉,肩头落满了雪。 终于她动了动,手臂举高,将那揉成一团的黑色手机用力砸向河面,手机击穿了冰层,沉入水中,也许会随着水流慢慢远去。 表上的时间已是晚上十点,不过若是算上时差,现在的元都还是七点多钟。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在桥头一盏孤零零地路灯的照耀下,雪松投下了模糊的阴影,苏沅的表情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凝视着冰面上突兀的黑色窟窿,一动不动,像是尊雕塑久久地伫立。 谢尔盖弗拉基米尔举办的舞会在一月七日,那天晚上人多得像是在赶集,江润穿上了一件墨绿色的鱼尾裙,她胳膊只是轻微的骨裂,当天早晨便拆线了,江润走下螺旋楼梯的时候古典乐队的小提琴手正在合奏一战争情歌《我为什么没有哭泣》,这乐曲是根据某个俄利多洛夫诗人的情诗谱写的,当时瓦连京东城区被炸成一片废墟,士兵们在瓦砾下现了一张被烧焦的纸,上面只有两行字能看得清。 我为什么没有哭泣 因为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早晨 “会场布置得不错。”叶狐斜倚着楼梯,手里举着一杯香槟,“要跳舞吗,小姐?” 江润直愣愣地瞪着他,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涂上了蜡,墨绿的头在脑袋上服服帖帖的,他带着黑色的面具,没有花里胡哨的鹅毛点缀,叶狐把香槟放到一个路过服务生的托盘里,朝江润走来。 “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他笑眯眯装模作样地行了个吻手礼,然后拉着她的手步入舞池。 江润突然回过神来:“我根本不会这个……” “简单地动一动吧,东方人这么少,都被全场的人看着呢。” 确实,稀有的东方人在这里很受欢迎,苏沅在连续拒绝几个俄利多洛夫青年的邀请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天生高大的俄利多洛夫人眼中,东方女人确实是别有一种神秘天真的风情,特别是还带上了半截面具,有几个人甚至还频频朝江润观望。 “专心一点,跟着我的步伐。”叶狐在她的腰上轻轻捏了一把,俯身在她耳边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她像是被烫着似的颤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叶狐没给她退避的机会,他的身体紧贴着她,她能感觉到他在笑——连胸膛都不可抑制地颤动,好像在嘲笑她的胆小,江润顿时怒了,顺势踩了他一脚,不过也没怎么用力。 “痛死我了,怎么办?”叶狐嘟嚷一声,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江润身上。 “不要脸。”她哼哼,一个不注意脚步乱了,又是一脚踩到了他,“这次不是故意的。” 一声口哨忽然响起来,便见谢尔盖拉着一个金高挑的女人旋转着经过他们身边,谢尔盖这个老家伙还在朝他们抛媚眼,他与那个女人华尔兹跳得极好,简直就像是两个横冲直撞的陀螺在舞池里乱飞了,被他搂得紧紧地女人咯咯笑着,紫色的的裙裾轻快地飞扬。 “跟他在一起的人都会疯掉的,”叶狐叹了口气,“不用理他。” “可是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两个生锈的机器人?”江润严肃地质疑。 她说得没错,跳舞并不是地下拳击手的必修课——说实话街舞叶狐倒还擅长一些,但是这种需要配合的他的动作便有些不协调了,而江润更是连连出错,最后他们的节奏都和舞曲节拍不一致。 “没有啊,”叶狐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的表情也分外无辜,“我们跳得很好,看,别人都在羡慕地盯着我们呢。” “有吗?”江润紧张地四处打量,果然看到不少人都停下来了,一个个捂着嘴偷笑着朝他们望来——就像是在观看滑稽表演。 江润小声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在这里了?” “恭敬不如从命。”叶狐弯下腰再次行了个吻手礼,然后施施然牵着她的手走上楼,他们来到她的房门前,走廊里没有其他人,江润怒容满面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你这个混蛋,我的脸都被丢光了。”她的语气倒更像是娇嗔。 “我们跳得很好。”叶狐继续睁眼说瞎话,“你今晚很美。”最后一句话倒是自内心的。 “怎么,你被吸引了?”她扬起眉毛,挑衅地看着他。 他没有反击,而是眉目含笑:“是啊,被吸引了。”说完他便凝视着她,不再说话,眼睛里笑意不变。 江润呆呆地盯着他。 被吸引了……被吸引了…… 但是被吸引又不代表喜欢,况且他们年龄差距那么大,应该有很大代沟…… 她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叶狐的脸一点一点靠近,她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的唇的降临,她还记得他们上次的吻,那种感觉和李涵景的完全不一样,她的脸红了,之前叶狐吻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要融化了一样,现在她居然闭着眼睛仔细回味起来。 然而叶狐只是捏了捏她的脸颊:“傻瓜。” 江润彻底怒了,脸红得像被煮熟了:“喂!” 叶狐哈哈大笑,有些得意的欠抽模样。 她一拳狠狠打在他肚子上,他闷哼一声:“你这次下手可不轻。”还瞄准叶狐的胃,出拳度很快,要是一个普通人没准会被她揍到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江润哼了哼,她的拳脚可是自己偷偷练过的,当时还是陈斯文给她指点了一下,她也乐于把他当成沙袋练习。 想起老鼠,江润的笑容又隐去了,她忽然希望一个人安静地呆着,让热的脑袋冷却下来,她默不作声地打开门,走进了房间。 “你怎么了?”叶狐跟进来,看到江润背对着自己站在梳妆镜前。 她穿着露背装,背影很美,皮肤白皙胜雪,却有一点陌生,江润慢慢转过头,她戴上了白瓷面具,整张脸都被遮住。 两个洞里的眼睛显得有些冷漠,而那血红上扬的嘴唇使得整体看上去阴森得渗人,就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恶鬼。 “你看这个面具怎么样?”江润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叶狐像是猛然从魔怔中惊醒,他快步走上前,扯下了面具,后面的依旧是她精致温和的面孔,他松了口气,之前差点以为戴上面具后她就成了另一个人。 “以后不要带着个奇怪的面具了。”叶狐说。 “为什么?”江润端详着面具上的笑脸,“我觉得很好啊,你看,虽然这张脸在笑,可我总感觉它很痛苦,像被什么给困住了。” “不要戴,”叶狐摇摇头,坚决把面具放在了抽屉里,“你不知道你戴上后有多吓人。” “吓人?”她努力想着自己吓人的样子,她从镜子里看到的模样明明很普通。 “嗯,很吓人。”叶狐说,他低下头,薄唇噙住了她的。 江润想抗议他的说法,然而不一会儿就迷失在他的吻里,脑子成了一片浆糊,她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P></DIV> <TR> 29联盟法庭审判元老(二) 刺眼的阳光猛地照射进屋子,江润不适应地哼出声,她手捂住眼睛,突然现自己正躺在某人的怀里,拉开窗帘的谢尔盖正咧着嘴朝她笑:“太阳晒屁股了,宝贝们。” 江润瞬间想起了什么,她尖叫一声用被子裹紧自己:“你怎么在这里?出去!” “现在已经十点了,如果我不叫你们,恐怕你们还会睡到下午。”谢尔盖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们昨天晚上过得很——激情。” 她一瞬间只想捡起床下的高跟鞋朝他砸过去,身后有人沙哑地呻吟一声,抱着她细软的腰的手不老实地又摩挲了几下,江润转过头,正对上叶狐半睁开的迷离的双眼。 “早安。”他笑着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她的脸腾地红了:“哦。” “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最好还是赶紧起床,”谢尔盖咳了一声打断那两人的交流,“下午三点联盟法庭要开庭审理闵仲谙,我们得战决。” 他说着笑嘻嘻地走出了房间,关门之前不忘亲切地关照一句:“午饭十二点准时开始,你们还有一个小时可以再‘运动’一下。” 江润抽起抱枕朝他扔去。 房门关上后,江润不得不要面对身后的那个人。 叶狐优哉游哉地吻着她的后背,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泛了出来。 “你……你赶紧穿上衣服吧……”她结结巴巴地说,眼睛盯着窗子不敢看他。 “要不要我帮你穿?”叶狐低头在她耳边哑声问,湿濡的嘴唇轻轻触碰着她的耳廓。 “呃,不用不用。”江润缩一缩头,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而叶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大大咧咧站起来上演一出穿衣秀。 他很瘦,然而浑身肌肉匀称,双腿笔直修长——就像那些杂志上的少年模特。 江润猛地转开脸,暗骂自己是色女,她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他几眼,现他也目光炯炯光明正大地注视着她,视线仿佛能穿透她的被子。 好在叶狐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尴尬地情形并未持续多久。 “真的不要我帮忙?”他嬉皮笑脸起来。 “你也出去!”她又是一个抱枕将他砸出门外。 等叶狐终于走出去,她在松了口气,开始穿内衣,胳膊酸痛得连抬起来都费力,江润瞪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呆了呆。 昨天晚上真是—— 她打了自己脑袋一下,真的不是在做梦。 江润好不容易将每件衣服都裹在了身上,她简单洗漱一下,坐在床边纠结了很久,她和叶狐的关系好像一来俄利多洛夫就变质了,她甚至还不怎么了解他,连苏沅都比她更熟悉叶狐。 江润确信自己十分理智,她喜欢叶狐,但也对他有所防备,然而早晨的情景她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叶狐永远都是那么游刃有余的样子,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算了,就把昨晚当做一场梦,一次莫名其妙的一夜情…… 这是江润纠结半天的后的结论,她仿佛解开了心结,然后便傻笑着下楼看看有什么吃的。 “阿尔法真的不会来了。”吃完午饭,谢尔盖便连连接了好几个电话,“我原以为她至少会来参与押解,确保闵仲谙在去希德尔的路中万无一失。” “我听说她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解药,她想让不死者变成正常人。”裴初寒说。 谢尔盖轻嗤一声:“解药?她倒真把我们越常人之处看作疾病了,真是个认死理的家伙,恢复我们的染色体,用辐射吗?” “阿尔法试过伽马射线暴,”裴初寒道,“那次她差点死了。” “疯狂。”叶狐嘀咕一声。 裴初寒笑了笑,像是在讲什么趣事:“那时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我们用假身份考入了元都大学物理学院,在一天没人的时候偷偷进入那时最高精度的实验室,结果仪器失控引了伽马射线暴,整个实验室都被毁了,我们不得不溜出来东躲西藏。” 众人们又聊了一会儿,气氛轻松,完全不像是大审判之前的光景,时间很快过了两点。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去看看我亲手打造的审判室,这间大厅今天可是第一次派上用场。”谢尔盖·弗拉基米尔站起来一击手掌道。 “你跟着我进去,他们会让你作为普通人类证人。”叶狐在江润身后低声道,“不用担心,闵仲谙已经被完全控制了。” 江润随着着不死者们走进了一个电梯,电梯向下降了大概两三层,叮一声停住了,另一面的门打开,里面是一个散蓝光的房间,房间很大,墙壁是纯黑色的,微微有些反光,靠着最里面墙的地方是一个椭圆形会议桌,桌面上有大约二十盏灯,二十个数字号码,对应着每一个座位,有的暗淡无光,有的散着醒目的红光。 而会议桌正对着一把钢椅,房间另一侧是一排木椅,叶狐领着江润坐到木椅上,苏沅坐到了江润的另一边。 “这是旁听席。”叶狐笑着解释道。 “我以为会布置得像法庭一样。”江润说。 “不,这是我们的社会,当然有我们的规则,再说闵仲谙也没有辩护律师。” 谢尔盖和裴初寒分别坐到了圆桌靠近席的两侧,入座后他们位置上的红灯亮了起来,谢尔盖扫了一眼点亮的灯数:“不错,这次元老大审判大家差不多来齐了,除了死掉的和守在希德尔岛上的,难得啊难得。“ 最后席一号位置上的灯也亮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座位上。 “开始吧。”席座位上的扩音器里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 “这个就是阿尔法?”江润仰起头低声问。 “嗯,她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通过远程控制来参与审判。”叶狐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年轻。” “阿尔法变成不死者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交谈声到此结束,江润看到大厅的一处隐秘侧门被打开了,两个持枪的军人中间架着一个男人,他仿佛浑身无力,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腿拖在地上。 军人把闵仲谙放在了椅子上,这把钢椅是特制的,可以将犯人的手脚都锁起来。闵仲谙头往下深垂,若不是被锁在椅子上,他完全就会栽倒在地上,他瞳孔放大,神志不清,头乱七八糟,双颊凹陷,脸颊和下巴上全是胡渣,整个人憔悴得仿佛刚从集中营里爬出来。 “闵仲谙。”阿尔法的声音传过来,回荡在大厅四壁上,“抬起你的头。” 听到声音,闵仲谙打了个机灵,他似乎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动作,脑袋晃晃悠悠地抬起来,露出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就像个骷髅。 “十三号会所老板闵仲谙,生于一九二零年四月十日,一九四六年二月四日转化为不死者,一九六七年违背元都话剧演员谢如玉的意志将她软禁,二零二五年一月二日屠杀元都平民二十二人和警察六人,将我们不死种族曝光在公众面前,你违反了《不死联盟条约大纲》第四条,第七十五条,第二百一十八条,”裴初寒甚至不用看稿子,慢吞吞像是念经一般,“闵仲谙,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护的?” 闵仲谙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喉咙深处出了破碎的呜咽声:“我没有强……迫……我和阿玉是……是相爱的……” 他甚至连话都无法完整地说清楚了。 “对了,还漏了第十一条,不得强迫普通人类进行R基因转化。”裴初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要对谢如玉的死亡负责,这算过失杀人。” “一级谋杀的指控显然不是小事,”冷漠的声音从圆桌十号位置上传来,“我要求重放当天的情景。” 谢尔盖翘起嘴角笑了起来:“这当然可以,小巨人将过程完全拍了下来,您可以反复观赏,也可以留一份作为纪念。” 阿尔法打断了他的冷嘲热讽:“弗拉基米尔。” “是,我知道了。”谢尔盖哼了哼,“你们这群蜀国佬真是无趣。”他不知按了什么,会议桌中心忽然冒出一束蓝光,蓝光很快旋转分散开来形成一个3d立方体,那里面播放着人造近地卫星小巨人高空俯拍的视频。 很清楚地看到闵仲谙和苏沅从楼上坠落,他举起揉成一团的车子扔进大厅,裴初寒从楼上跳了下来,闵仲谙将停靠的汽车一个接着一个举起朝裴初寒掷去,他伸手拽着四楼的窗台没有堪堪躲过一击,闵仲谙竟然直接拖着车子徒手攀至三楼,然后第二次朝裴初寒砸去,他把四楼砸出了一个巨坑,房子剧烈震了震,一个人从破洞中掉了下来,然后便能看到大楼上半部分开始倾斜。 这些不死者好像很有耐心,他们客观理智地将全过程欣赏了一遍,江润甚至还看到自己扒在窗口的那一幕,真真像火爆动作片里的场景。 审判好像不管江润什么事,她在一旁安静地坐着,这里没有律师和陪审团,只有一位席和一帮子不死者元老,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着如何处置闵仲谙,决议者便是阿尔法。 “不死者为数不多,如果再对闵仲谙施以重刑,岂不是削弱我们的力量?”七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最好慎重考虑,毕竟他还是元老。” “哈哈,你是想挑唆我们去称霸世界吗?”五号反唇相讥,“将不死者和人类分开来,我们难道要倒退到种族化时代?” “芮氏钢铁已经在研制R基因,挑起种族化的是他们,我们必须做好应变措施。”七号压抑着怒气,声音略微抬高了些。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急于给闵仲谙辩护,”五号继续刺激道,“当年在希德尔你可是十分垂涎他的美色,当然这也怪不得你,闵仲谙这家伙原本在元都就让很多富婆挣破了头。” 十七号慢悠悠地来劝架:“哎哟,两位冤家还是别吵了,你们要是再吵个十天半个月,保不准这小子就造反跑路了呢。” 闵仲谙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他的额头上都是冷汗,靠着椅背微微喘息,不一会儿,他忽然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九号问道。 “我笑你们这帮跳梁小丑,”他的眼睛直视着最前方,那是席的位置,他好像看到了那个人,浓烈的情绪在眼底酝酿腐烂,“你们最好是立行处决,不然一旦我再次得势,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独行者。” “你想被处死吗?”阿尔法飘渺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但是不死者真正地死亡并非是死去,而是永远地活着,生于死中。” 闵仲谙张了张嘴,他脸上似乎有种东西叫恐惧。 阿尔法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她像是以绝对的平静昭告所有人:“我在此宣判,将闵仲谙无限期监禁于希德尔监狱,直至不死者完全覆灭,直至他迎来真正地死亡,诸位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完全赞同。”“你说的就是我们想的。”众人纷纷附和。 那就是说,如果希德尔岛未被炸成碎块,他就会一直呆在那里,永远的,永远的,无限期的时间,最后与地球同灭。 闵仲谙被士兵带走的时候眼神里只剩下空洞,当时江润有一种感觉,他还会再回来的,一般来说她的直觉很准。 大审判历时三个多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在观看现场视频),结束的时候灯一个个地熄灭,裴初寒久久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一直绞在那个座椅上,眼底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眷恋与痴迷。 “阿辰……” 可是阿尔法已经切断了联系,灰暗的灯代表了她无法听见他的絮语。 裴初寒怔了怔,最后自嘲一笑:“我永远都是支持你的。”</P></DIV> <TR> 30伊家自保战略(一) 库尔维叶·弗拉基米尔指派的“太阳神”运输机已经停在了谢尔盖的私人停机坪上,他们已经悄悄地将太阳神内部改造成坚不可摧的空中监狱,供闵仲谙专用。巨大而微红的月亮盘亘在天幕上,他们将衬着夜色飞越北极。 “我们为了闵仲谙这样折腾,他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希德尔简直就是对不起我们。”库尔维叶笑着指挥部下将闵仲谙押入太阳神,飞机四翼上的螺旋桨越转越快,巨大的噪音让所有人几乎是朝对方吼叫才能听清说话的内容,狂风让他们的头吹得差点脱离头皮。 谢尔盖·弗拉基米尔是不死者中第一个走上飞机的,然后是苏沅和裴初寒,叶狐走在最后,他们都一致不同意江润跟他们一起去。 “我想去希德尔岛。”江润皱着眉头,气闷半天后说。 “那个地方很冷,关押着很多危险的不死者,”叶狐摸摸她的脑袋,“万一出了事我们可是来不及护着你。” “可是……”难道要她一个人呆在人生地不熟的瓦连京? “我们这次大概需要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你在这里最安全。”叶狐扬起嘴角笑了,“等我回来。”说完他俯头用力吻着她,他的头被风吹得不停扫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江润怔怔地目送他踏上了太阳神,耳边还回荡着他登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 难道这只是和自己上床后的责任吗?他绝对是还没从三四十年前的保守年代脱离出来!江润纠结中带着愤怒,算了,等他回来后她要好好跟他探讨一下这个该死的问题。 店里播放着古典音乐,明亮的灯光衬着周围的装饰就像浪漫如宫殿。 伊宝夜看着镜中的自己,女人很漂亮,然而双眼无神,像个木偶。她穿着抹胸婚纱,雪白的双肩露在外面,长长的群尾上镶嵌了很多闪亮的钻石。 “芮夫人,您现在美极了。”店员小姐啧啧惊叹。 “不要叫我芮夫人,”伊宝夜面无表情道,“我现在还没嫁给他。” 店员尴尬地笑了笑:“那……伊小姐,就选这件婚纱吗?” “嗯,就这件。”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的俊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现他的衣服和鞋子全都是手工剪裁,出自一位著名蒙达纳设计师之手,那位设计师五年前隐退,其实是被他聘用作为自己的私人设计师。 有这样财力和闲情的蜀国青年才俊只有一个,那就是伊宝夜大名鼎鼎的未婚夫芮泽敛。 “选中婚纱了?”男人笑着走到伊宝夜面前,吻了吻她的脸颊。 店员刚想回答,伊宝夜却打断了她的话:“没有,我还要再看看。” “怎么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芮泽敛搂着她的腰,模样分明就是所有人都艳羡不已的王子。 伊宝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有不高兴,我们回家吧。” “不再选了?” “明天再看,我先去换衣服。”她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你在外面等着吧。” “好。”芮泽敛依言走出门。 “伊小姐,您真是幸福。”店员单纯地羡慕着她,“您看,芮先生对您多好。” “对我好?”伊宝夜嗤笑一声,“他当然会对一个听话的女友好。” 等她换上便装走出婚纱店的时候,芮泽敛正倚在他的车子旁,他的坐骑是捷豹红莲,芮氏钢铁特制的跑车,世间仅此一辆,有人估价说这辆车的市值达到了五千万蜀金。 经过的路人无一不被这一人一车吸引,还有个别小女生兴奋地拿手机偷拍。 也许明天他就会出现在娱乐版头条。 伊宝夜坐上车,一路回到芮宅,这栋别墅是芮潮生才送的,作为他们的新房,保姆已经单独住到隔壁的小屋,现在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 芮泽敛一月六日早晨才赶回来,从蒙达纳回来后便一直非常忙,直到现在他们才正式独处,芮泽敛去浴室洗澡,伊宝夜便坐在床上看电视。 新闻台播放的是宋年昌的消息。 “经过为期一个月的庭审,前任元都警署署长宋年昌被判无罪释放,宋年昌表示他将继续从政,而检举他的前《摘要》记者江润将面临做假证的指控,而相对于新闻界的爆炸式丑闻,江润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露面……” 伊宝夜抱着胳膊,她拿出笔记本,打开江润的个人博客。 作为一个媒体人,江润在宋年昌一案之前都没被怎么关注,这一两个月接二连三的事件,她的博客关注数已经达到了一百多万,而访问量已经突破了千万。 特别是一月六日关于宋年昌庭审结果出来后,博客留言区炸翻了天,所有人都在询问她是不是真的做了假证,有人谩骂,有人围观,只有少部分人还在支持着她——就像一个月前所有人都在称呼她为平民英雄那样支持着她。 伊宝夜打开她的最近一篇博客,日期是一月四日。 《你的车被控制了吗?》 在芮氏钢铁联合集团鼎盛时期表这样一篇质疑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但我依然想问大家,如果知道你爱车的序列号,再加上一道程序,便能了解到你的位置,监听你在车上的谈话——也许有人会问,这又不是什么荒诞故事,怎么会有企业不惜花费大的代价在生产的车子上面动手脚? 但是芮氏钢铁便有这个能力,特别是他旗下捷豹系列,它以暗物质系统,监控对象便是那些国家的阔佬冤大头…… “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芮泽敛擦着头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贴着伊宝夜坐下,但是她却把网页关了,转过头盯着他,脸上有不同寻常的苍白。 “我有话同你说。”她站了起来,离他稍微远了一些。 “你说。”芮泽敛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 “我们——”伊宝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们暂时还是不要结婚了。” 芮泽敛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是说并不是取消婚礼,而是往后推迟一些时间。”她看到他表情的变化,小心翼翼道。 芮泽敛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脑袋有点疼:“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伊润还没有回来,她不能不参加婚礼。”她想着借口,很好的就套用到了她的妹妹身上。 “胡闹,现在很多名流政客都收到邀请函了,你现在推迟,就是置我们的声誉不顾。”芮泽敛说着轻轻推了她一下,“好了,快去洗澡,别再东想西想的。” 伊宝夜动都没动,她僵在原地:“伊润是我的妹妹,你怎么就不担心?” “我担心啊,这不是都让朱倩去找了吗?”芮泽敛抱住她,讨好地亲亲她的唇。 “找?”她冷笑一声,“结果呢?人找到了吗?” 芮泽敛似乎愣了一下,他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似乎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另一个人来。 伊宝夜终于忍不住,质问道:“芮氏钢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捷豹会有一个什么叫暗物质的控制?” “什么?”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你从哪儿听到的?” “看你的反应,似乎这是真的了?”她轻嘲道,“看来小润调查的果然是真的。” 芮泽敛又朝她靠近一步,将她覆盖在自己高大的阴影下:“伊润?她在哪里?她怎么知到这些事?” 没想到伊宝夜像是泄愤一样语飞快:“她打电话警告我要远离你们这群人,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是你们逼走的?你们逼她东躲西藏……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芮泽敛脸色铁青,他的声音十分压抑:“这只是你的猜测,不要胡思乱想,否则你自己也不好受。” “芮泽敛!”她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像是破了洞的气球,“我受够了,天天呆在这栋鬼房子里像是被无时无刻地监控一样!我要搬出去,我不要跟你结婚!” “当初可是你亲口答应的,现在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我们的婚讯,”芮泽敛也抬高了声音,“你现在跟我说不要?!你当我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好打走的?你当我们芮家就是一个笑话?!” “你心里永远只有你们家的面子,我当初就是被蒙蔽了眼睛!” 啪! 突兀而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伊宝夜的话,她捂住脸出神地看着他,而他喘着粗气,掌掴的右手还举在半空中。 芮泽敛放下手,冰冷的声音打破沉默:“你可不要忘了,若不是我,你们一家早就上街乞讨去了。” 她眼神呆滞,没有反应,就像是被他打懵了。 半响,芮泽敛微微放柔了声音:“你说你,老老实实结婚不就行了吗,就算芮氏钢铁真做了什么事,我作为第二大股东,也少不了分你一杯羹,有些事我也不便说,不过伊润的消息肯定是片面的,不如等她回来我们当面对质。” 伊宝夜还是沉默。 芮泽敛想了想,最后把她捂着脸的手拉下来,看到她脸上的红肿——当时他是气极了才会下了重手,她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明显的有五指印。 “痛不痛?”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伊宝夜瑟缩了一下,“要不要我给你上点药?”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不用了。”声音却微若蚊嘤。 “好了,去洗澡吧。”他又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亲,“明天我陪你去选婚纱。” 伊宝夜低着头,顺从地去浴室洗澡。 听着那哗哗的水声,芮泽敛眯起眼睛,他向来对这个未婚妻的性格很满意,而她今晚如此激烈的举动,大概也是吃错药了脑子不甚清醒。 “伊润……”他喃喃念着那个名字,看不出来,她还是个如此难缠而具有煽动性的家伙。</P></DIV> <TR> 31伊家自保战略(二) 伊宝夜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凌晨三点钟的时候她惊喘了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潮湿黏腻的黑暗好像覆盖在她的脸上,伊宝夜摸了摸额头,上面尽是冷汗,她想把灯打开,这几天她总是在做噩梦,她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原因。 有人说这是婚前恐惧症。 伊宝夜伸手摸到了壁灯开关,顿了顿还是缩回了手。 旁边传来芮泽敛微微的鼾声,他大概会被光线弄醒,如果她说她害怕睡不着,那他一定会用那种嘲讽的语气说:“你们女人总是会没事瞎想。”然后叫她把灯关掉。 大雨还在下着,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上,伊宝夜在床上翻来覆去,芮泽敛似乎也有些不安稳,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嘴里下意识地哼了哼似乎有些不满。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噩梦继续,她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生了。 她就要结婚了,却全然无法感觉到喜悦的心情,她的前几段恋情都因为她高要求而告吹,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个优秀富有英俊的丈夫,也许在别人眼中看来,大概再也没有一个蜀国男人会比芮泽敛更完美了——她也确实曾因为这个理由而沾沾自喜,享受着所有女人妒忌的目光,但如今却愈加迷惘。她也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然而不可否认,有些东西却在朝着相反地道路上走。 第二天挑婚纱前伊宝夜去看望母亲,她对母亲姜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姜琴和伊向东这些天虽然憔悴了些,但由于芮家的厚待到底没有落魄下去,他们依然衣着光鲜,来往于元都上流社会,企图某一天能东山再起。 “你只是焦虑罢了,没事的,等你习惯芮夫人这个身份后,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姜琴心疼地摸了摸伊宝夜的脸颊,几道指印依稀可见。 芮泽敛在阳台上接电话,伊向东脸色阴郁地抽着烟,盯着伊宝夜,似乎是在出神:“伊宝夜,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待你不好?” 她没有否认:“我们昨晚吵架了……不过已经没事了。” “姓伊的可不是软柿子,破产也不能让我们沦落到寄人篱下受人白眼的地步,”伊向东猛吸了口烟,低声道,“要是芮泽敛真欺负你——”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姜琴连忙打断了他,紧张地朝外面看了看,“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别忘了自己数不清的欠款还指望着亲家公来帮你还!” 说完她转头温柔地摸了摸伊宝夜的头:“宝宝,你也别任性,身为人妻要多顺着芮泽敛的意思。” 伊向东脸色铁青:“你真是——你就会这一套——” 眼见姜琴表情不对两人又要吵架,伊宝夜连忙道:“你们都别多想了,芮泽敛真的对我很好,昨天是我使性子说了一堆刻薄话才激怒了他,还有几天我们就要结婚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真的?”伊向东审视着她,显然是不信。 她扬起了笑脸,她长得很美,因为高傲的性格被人称为冰美人,但是她的笑容却能让那些讨厌嫉妒她的人都失神:“当然是真的,嫁给芮泽敛一直就是我的梦想。” “所以你的梦想被我实现了。”身后传来一声大笑,芮泽敛走上来搂住伊宝夜,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对自己的岳父母道,“订的几套婚纱和礼服已经到了,我先送宝夜去店里试试衣服,待会儿再回来吃晚饭。” “好好,你们去吧,”姜琴连忙笑眯眯道,“我们也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了。” 芮泽敛笑着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他扫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伊向东,然后转过身,揽着伊宝夜走出门外。 江润这两天一直在练习俄利多洛夫语,她和弗拉基米尔庄园的老管家混熟了,这个老婆子叫舍普琴科,她养了一只黑猫叫咕噜,没事的时候江润就溜猫,拿着毛线把咕噜耍的团团转。 舍普琴科年轻的时候是飞行员,不过却是内战中战败的一方。 “内战这东西,就是自相残杀,”老人拿着火钳子挑了挑壁炉里的木柴,“这是俄利多洛夫的耻辱,我们手里沾满了我们兄弟姐妹的血,却对自己歌功颂德,赞美自己杀死同胞的功劳。” 她指了指正在播放的电视剧《自由的歌声》,这部典型的俄利多洛夫战争片便是从所谓正义的一方讲诉战争的事,彼时第一次全面战争结束不久,临时政府却找到了被流放的俄利多洛夫国王后裔,推举他成为新的国王,在傀儡皇帝的掩护下军部得以实施专/制,国家实际领导人便是当时掌握军队的6军总司令列昂尼德,高度集权下远东爆了起义,义军推翻了暴/政,在俄利多洛夫几乎一片焦土的惨烈情况下成立了新的政府。 老管家平时的爱好便是打毛衣,有的时候还会讲一些内战时期的故事,江润便在一旁做一些记录,这是职业习惯使然。 她这些天闲着无聊想整理一下记录,打开向舍普琴科借的笔记本,连接上无线网,她想了想,登上自己的邮箱。 邮箱里有前任上司周复来的邮件,从一个星期前开始几乎就是每天一封,从一开始的问候变成了询问生了什么事,再到现在说有急事找她希望她能回复。 江润了一封邮件过去。 件人: 收件人: 主题:Re:周复:请尽快联系我() 老大,出了什么事?我现在不在国内,要过一阵才能回去。 周复几乎是立即回了邮件。 件人: 收件人: 主题:Re:Re:周复:请尽快联系我() 急事,等你回国再细说吧,到元都第一时间通知我,别忘了。 江润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她看到了自己订阅的蜀国新闻来的消息。 《宋年昌当庭释放,“英雄记者”面临伪证指控》 江润揉了揉眼睛,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再用力地揉,干涩的眼睛被挤出了泪水,她现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 宋年昌被释放了,文章上说记者江润借以失踪迟迟无法交出录音证据,负责此案的检察官张沛解释说宋年昌当时和老鬼一同出现在立顿国际是因为当时宋年昌是在设计诱捕天使区老大,人证是立顿国际常务蔡庆园,宋年昌早已和蔡庆园交代过诱捕过程并在其合作下于酒店里安插便衣警察。 老鬼已于监狱中畏罪自杀,而宋年昌将在二月份恢复警署署长职务。 无法交出录音?当庭释放?诱捕计划? 江润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把录音交给了联合调查部的警探,怎么会改口说她没有上交?还是说是有人把证据毁了为了帮宋年昌脱罪,为了彻底击垮她? 宋年昌居然咸鱼翻身了,她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个巨大的荒诞的噩梦,窒息的感觉堵住了她的鼻口,她忽然恶心得想吐。 江润双拳握紧,她浑身颤抖,新闻里明显把她描写成一个只知道猎奇好坏不分爱出风头的记者,而她所谓的落马也成了新闻界的一个笑话。 她简直就想冲进检察院问问张沛他怎么有脸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解释,还有那个叫蔡庆园的家伙,他为什么要撒下这种谎言?这群人怎么可以……把她当做白痴一样玩弄? “不!”江润尖叫一声,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噼里啪啦将桌上的东西一起扫落在地,“你们这群畜生!” 她揉搓着自己的脸,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她冷静不下来,脑袋里好像有根弦要绷断了,他们怎么敢将她辛辛苦苦的成果当做玩笑?! 这时候只听电脑里出一声响亮的提示音——她又收到一则新闻邮件,上面是关于伊宝夜与芮泽敛的婚讯,他们的婚礼被称为元都的世纪婚礼,芮泽敛被描述成了矢志不渝的痴情汉,而伊宝夜便是那幸运的灰姑娘,文章对新人做了全方位的解析,另一方面伊宝夜成了富有心计懂得上位的女人,里面甚至连婚礼流程都详细说明了一遍。 结尾是一句“让我们期待一月十六日。”</P></DIV> <TR> 32激化的不安因素(一) 经济衰退的乌云笼罩在整个蜀国的上空,这场由曼通破产导致的金融风暴在很短的时间内席卷了整个国家,并大有朝蜀、蒙、俄邻国组成金三角区域扩散,昔日繁华的元都街道变得十分冷清,暴雨冲击,店铺关门,废弃的报纸在下水道排水口顺着流水颤抖,上面的字样隐隐约约是某个著名证券投资人吞弹自尽。 证券交易所也受到了股民的抗议,一月份的熊市让他们损失严重,失去控制的股民集聚到交易所门前,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和口号牌。 失业的人哆哆嗦嗦地裹着皮夹克在小巷里游荡,抢劫案多了将近三倍,警察们也迫不得已怨气冲天地加强了巡逻,他们逮捕了大量的流浪汉和乞丐,把这些人扔进了拘留所便不再管其死活,只等几天后再把人放出去。 一月十四日晚,芮家又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元都的名流,这次宴会由芮潮生亲自举办,目的除了为了给那对新人造势,同时也是给芮氏钢铁寻募集的投资人,他们将联手抵抗这场金融危机,成为蜀国经济中的中流砥柱。 宴会在芮潮生的别墅举行,铁灰色的建筑坐落于半山腰,如君王般临湖而立,络绎不绝的豪车驶入庄园,在那里,芮潮生挽着他的混血模特妻子同芮泽敛和伊宝夜一道迎接宾客。 在草坪的一处阴影处,突然有流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便见一辆通体漆黑的跑车骤然出现在前一秒还空无一物的地面,那辆车子造型有些奇怪,但若不刻意观察,一般无法注意到,车门缓缓打开,一个女人下了车,她穿着黑色大衣,脚上套着双平底靴,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便埋头朝别墅里走去。 长时间的假笑让伊宝夜的脸都僵了。 “这是夏靖舟,marshome网站创始人。”芮泽敛向她介绍一位迎面而来的年轻男人,他穿着火红的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看到两人甚至还冲芮泽敛吹了声口哨。 “好福气好福气。”年轻人笑着拍了拍芮泽敛的肩膀。 伊宝夜只从杂志上看过这个人,他是蜀国最年轻的白手起家的亿万富豪,据说行踪成谜——也算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 转眼间年轻人已经走到了大厅里,拿起一颗草莓蘸了蘸牛奶放到嘴里慢慢嚼着。 伊宝夜终于有些站不住了,她仰脸看着芮泽敛:“我去一下卫生间——补补妆。” “早点回来。”芮泽敛温声道。 伊宝夜拿着手袋走向洗手间,洗手间一侧便是通向一个小花园的门廊,在进卫生间门前她突然被一只大力的手拖住拽进了门廊。伊宝夜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但是身后的人捂住了她的嘴,直到把她拖进了花园才放开了她。 “伊润!”伊宝夜转过身刚准备用手袋狠狠揍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却震惊地看到了自己半血缘的妹妹,她站在黑暗中,脸色苍白如鬼魅。 “是我。”江润抱紧胳膊,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怎么没有离开芮家?我爸和姜阿姨呢?” “太迟了,我不可能在这个关头让芮泽敛取消婚礼,他不会允许的。”伊宝夜的手揪着自己鲜红喜庆的礼服,她摇摇头,“爸妈也在这里,小润,这么多天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你听我说,我们找到爸和姜阿姨,我们今晚就去俄利多洛夫。”江润拉着她,“我的车子就在外面,你先上车等着。” 伊宝夜瞪着她,好像她头上长出了什么奇怪的触手,伊宝夜渐渐抬高了声音:“到底生了什么事?现在去俄利多洛夫?你是疯了吗?!” “我很理智。”江润面无表情地让她住口,“我这是要救你们。” 她拉着伊宝夜准备从后门绕道那块草坪上去,然而刚一出门廊就被芮泽敛撞了个正着。 “你去了那么长时间,我正到处找你呢。”芮泽敛面孔上浮起了一抹笑意,他又侧头去看江润,黑瞳中愕然的情绪一闪而过,被他很好地掩饰了下来,“小润也回来了?正好,大家都很担心。” 他拖长了最后几个字,江润只觉得后颈汗毛倒立,她不由握紧了伊宝夜的手。 “是啊,我回来了,我正准备和宝夜姐出去吹吹风,姐夫你不会反对吧?”她笑了笑,压住住心头的紧张。 “当然不反对。”芮泽敛揽着伊宝夜的腰,“不如我们一起去转转吧,虽然是晚上,但是这里风景也十分不错。” “不用麻烦你了。”江润说着,却现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她的手另一只手一直放在大衣口袋里,紧攥着一把柯尔特转轮枪,里面放了六颗子弹,悬浮车里还有一把aa-12自动霰弹枪,但是那家伙太大无法藏在衣服里。 “伊润,听说你前段时间一直呆在十三号会所,还和一月二号的恐怖袭击有关,能告诉我生了什么事吗?”芮泽敛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询问道。 “那与我无关。”江润道,“说到恐怖袭击,你知道元都十二月初那次在我公寓附近的枪击案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 芮泽敛果然皱起眉,他尚未完全了解芮潮生的作为。 “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江润还没有说出什么刻薄的话,身后一个人忽然挤了上来,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 “不好意思,她是我的女伴。”低沉的声音贴着江润身后响起,那声音有点熟悉,她转过头,看到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我正到处找你呢。” 那是个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小麦色的皮肤,留海微微遮住了他灰色的眼眸,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夜晚,站在擂台上的地下拳王。 江润下意识就想挪开身子远离他:“雪——” “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说吧。”他打断了她的话,另一只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紧了紧,旁人无法看清他的手,只道他们亲密的靠在一起,江润脸色煞白,站在原地没有动。 雪狼手中的微型手枪用力地抵着她的腰。 “你们认识?”伊宝夜暗暗觉得二人气氛古怪不已,不由问道。 “没听他说吗,伊润是他的女伴,”芮泽敛露出暧昧的笑容,他转头看向雪狼,“你们有悄悄话就说吧,我们不打扰你们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雪狼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冲芮泽敛二人点了点头,然后便搂着江润走向大厅的另一边。 伊宝夜茫然地看着他们离开,似乎想要追上去问个究竟,然而芮泽敛牢牢抓住了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用管他们,”芮泽敛面无表情道,“伊润是自愿跟他走的。”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你究竟想干什么?”江润压低声音,她不明白,一个地下拳击手为什么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她,他不过才见了她两面。 “只是为了让这场宴会顺利进行下去。”雪狼说,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脖颈,她缩了缩脑袋,强忍着逃跑的冲动,“左转,上楼。” 她皱着眉,顺应他的指示,穿过人群,最后走进了一间客房。 “把门关上。”雪狼继续命令道。 江润转过身磨磨蹭蹭地去关门,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大衣口袋里,只待一有机会就掏出枪。 等房门关上,雪狼出了一声轻笑,从后面抚摸着她白皙柔软的脸颊,另一只手却丝毫未有松懈:“看,我又抓到你了。” 一刹那,无数图像涌进了江润的脑海,她睁大眼睛,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你——是你——”磕巴了半响,她猛地回过身,睁大双眼瞪着他。 就是他,那个埋伏在她的公寓里把她绑去天使区的人,那个当她在囚房醒过来看到的戴着面罩的男人!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双冰冷的灰眸。 难怪两次见面雪狼总会做出些出乎意料而轻浮的举动,而他身上的气息也让她恐惧。 有那么一会儿,江润想不顾一切打开门拔足狂奔,但是理智让她没有动弹,她平稳了呼吸,问道:“你是他们派来杀我的?” “不,我和秦先生已不再是雇佣关系,我今天是受邀请而来参加聚会。”雪狼笑着贴着她的耳朵说,言毕湿热的舌头还舔了她的耳廓一下,“多巧,我们这么有缘。” “你到底要怎样?我从来都没想过破坏芮家的事。”江润撇过头,离他稍稍远了些,“你也不要多管闲事。” “我是想救你。”雪狼托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偏离自己的控制范围,“秦先生答应不再动你,条件是我必须要看住你,不让你乱跑。” “我还不劳驾你来救。”江润冷声道,雪狼对她似乎没有杀意,那个微型手枪大抵只是个摆设,她想着握住了门把手想把门打开,然而雪狼按住了门,把她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他眯起眼睛,缓缓道:“我看,你是搞不清状况吧。” 江润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盯着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清楚这些,你让开。” 雪狼气得笑了:“那我就让你清醒一点。” 他俯头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将她牢牢压在门上,一只手按住她的头,她被迫仰起脸,雪狼的吻似乎没有一点缱绻,就像是野兽的进攻,凶狠地夺走了她的呼吸。 交战中他的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另一只手开始迫不及待地去扯开江润的衣领,就在那个刹那——她动作极快地抽出了枪,在抵住他胸口的同时打开保险栓。 雪狼眼中流过一丝惊愕,但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他的唇终于离开了她。 “退后。”江润紧紧盯着他,手指扣在扳机上。 “你不会开枪的。”雪狼表情笃定,“你还没杀过人吧,猫咪永远不会成为老虎,即使挠人,也只是在挑逗,供人娱乐。” “退后,别让我再说第三遍。”她厉声道,这次他乖乖地站到了离她两米远的地方。 “你不敢杀人,”雪狼依旧坚持,“一旦越过这条底线,恐怕你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别废话,”江润命令道,“把武器全部放到地上踢过来。” 雪狼把枪放在地上,用脚尖踢到了她面前,江润一脚踩住微型手枪。 “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他倒是十分淡定,自觉看透了这个女孩——她不是那种冷血到瞬间夺去他人性命的人。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江润冷笑道,“你觉得我不会睚眦必报?” “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雪狼说,声音温柔得让她恶心,“你如果现在伤了我,或者直接把我杀死,我可以肯定,不仅是你,连同你的朋友,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下场同那个地下交易人一样。” “陈斯文?”江润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然而她握住枪柄的手却更加平稳用力,“那晚你也在?” 雪狼笑了:“我自然不会错过那场好戏。” 她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竭力平稳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你杀了他?” 雪狼依旧在笑,他没有承认,却也未曾否认。 “下次……下次就是联合调查部的秦先生,”江润深吸一口气,片刻后,她惶然的表情褪去,眼神充斥着平静地狠决,“这次是你。”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江润没有一丝迟疑地扣下扳机。 砰! 巨大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一子弹射入了他的大腿,似乎撕裂了大腿动脉,血溅得老高。 “你们估计错了,”江润走近他,雪狼单膝跪在地上,紧紧捂住伤口,表情疼得扭曲,“我从不仁慈到轻易宽恕。” 雪狼抬起头,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也许是求饶,也许是对她更多的嘲笑,但是她面无表情再次开了枪,第二子弹没入了他的胸膛。</P></DIV> <TR> 33激化的不安因素(二) 两次枪声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江润理了理衣领,她将枪藏在袖管里,迅打开门就走了出去,没走几步便遇到了一个女仆,女人看见她似乎是想问什么,但是江润直接忽视她走了过去,她紧紧握着枪,一旦那女仆现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解决她。 江润走下楼梯,现音乐声已经停了,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看向楼上,江润注意到不止一个人正偷偷观察着自己,她尽量靠近大厅边缘,一边用余光搜寻伊家人,伊宝夜、伊向东和姜琴正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 江润朝他们走过去,伊向东显然也看到了她,模样愕然大过了惊喜。 “伊润你——你怎么在这里?”伊向东结结巴巴问道。 江润一手拉过了伊宝夜,对着自己的父亲沉声道:“我们先出去吧,离开这里,我会把这段时间生的事全都告诉你的。” “但是——”伊向东犹豫了一下,这时候楼上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不一会儿便见那个女仆冲下了楼梯,嘴里还在高声嚷着什么。 “有人被枪杀了!有人死了!” 场面一下子就混乱了,那些名流们大概一辈子都没想过会遇到这种直面死亡的情况,他们大多腰缠万贯,很容易被恶徒打上主意。 很多人甚至连客套一声都不愿意,直接披上外套向大门涌去,入口很快变得拥堵起来,人挤着人,嘈杂的脚步声里夹杂着咒骂。 “快走。”江润拽着伊向东和伊宝夜,顺着人流想趁乱脱身,然而突然一声枪响快要震裂众人的耳膜,他们安静了下来,下意识地扭头朝声源出看去。 开枪的是芮潮生,他还在举着手,维持着向天花板射击的姿势。 他巡视了四周,声音浑厚有力:“大家现在都冷静一下。”像是天生就有了一种威严,让人不得不听令于他。 但是当看到警卫把别墅全部围住,甚至还把某些已经坐在车上的大佬们“请”了下来时,所有人都赤青着脸——芮潮生简直就是在挑战元都整个上流阶层的尊严。 “芮先生,你这是想非法拘禁吗?”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忍不住质问道,“我们有权离开这里!” “我恐怕您还需要再等片刻。”芮潮生倒没有生气的表现,“我邀请的一位客人受到枪击,而凶手就隐藏在我们之中,为了大家的安全,请诸位少安毋躁。” 芮泽敛从二楼走了下来,他凑近芮潮生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目光轻轻扫过其他人的脸,在低着头的江润身上多停留了两秒,那眼中的情绪绝非是好意,芮潮生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带着几分古怪的兴味。 “看来这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芮潮生笑了,他的笑容却不比生气的样子亲切多少,他迈开大步朝人群中走去,众人纷纷自觉让开一条道,最后芮潮生走到了江润面前。 “亲家公,您这是——”姜琴茫然地看着他,其实若是从关联度方面说,他们伊家对芮潮,芮潮生没有理会她,而是低头看着直达到他鼻尖高度的江润:“我一直在想,我们最后会以哪种方式见面。” “这么平淡的开场让您失望了?”江润出一声冷笑,眸中的戾气显示她丝毫不退让的决心。 伊向东失去血色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伊润,你别再闹事了。” “想要闹事的不是我。”她紧紧地盯着芮潮生,“问问你自己都干了什么,用囚犯做*实验,你应该为阿玛塔拉监狱上百士兵的死亡负责。”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传遍了大厅的角落,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从各处传来,那些贵宾们窃窃私语,用质疑的目光打量江润。 一位年近五十的妇人大声问:“怎么回事,这个女的是怎么冒出来的?”她的丈夫是芮氏钢铁的股东,她自然要为芮潮生说话。 另一个老头子则是拄着拐杖跺着地面,仿佛棍尖跺着的是江润的脑袋:“真是不像话,什么疯子都能放进来!” 但是更多的人感兴趣的则是芮氏钢铁的“内幕”。 芮潮生倒是不慌不忙:“我不明白你这种平白无故的指控。” “平白无故?你真是有脸说出这种令人作呕的措辞。”江润大声道,“七年前你联合dFI陷害一个女高中生,想必那时候你也是这样无辜吧。” 惊讶地抽气声更多了,*实验,对士兵被杀负责,伪造未成年人罪证……如果这些指控属实,不仅是芮氏钢铁会完蛋,连同芮潮生本人,恐怕会把牢底坐穿。 有人嚷着“太荒唐了。”他们不愿趟这趟浑水,又开始骚动着向大门涌去。 场面再次失控,随着两声枪响从门前爆,然后一个女人的尖叫突兀地响起。 原来是一个警卫看到他们开枪鸣警后众人无动于衷,于是用枪托把冲在最外面的一个男人砸晕,男人额头上鲜血溢出,流满了小半张脸,倒在地上直接昏厥。不管这群人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们只是一群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懦夫,在枪管和暴力的控制下无人胆敢反抗。 芮潮生翘起嘴角,他相当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威逼利诱,这些所谓的上流阶层轻易地就能被他完全掌握,同外面的平民无异。 “诸位,”这次是芮泽敛话,这位商界新秀以俊秀的面容和平易近人的性格相比之其父更能博人好感,“诸位冷静一下,我芮氏无意为难大家,只是请容许我向你们解释这一切。” 他朝芮潮生看了一眼,在得到肯后便朗声道:“不知道伊润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的,不过我可以保证,你绝对是对集团有了误会,我们芮氏钢铁联合集团从事机械、军工方面的工程制造,如果有疑问大家可以去调查集团账务,我们一直公开这一项。至于伊润——” “我所说句句属实,”江润盯着他,“我因调查七年前一案被联合调查部的人追杀,这也是你们默许的,是你们。” 芮泽敛注视着她的眸里带上了几分怜悯:“你是记者,伊润,难道真要让我说出事情的真相吗?” “什么真相?” 他甚为同情地看着她,甚至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因为伪造宋年昌证据被《摘要》开除,幸而宋年昌平冤,而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公众的质疑,却还一手编出这种针对芮氏的谎言为搏出位,我一直没有揭穿你是因为顾及到你是我未婚妻的妹妹,但是这一次你真的过分了。” 江润怔怔地听他说完,顿时如坠冰窖,浑身都泛起刺骨的寒意,她好像被一只冰冷恶毒的手扼住了喉咙,她喘不过气来。 “厚颜无耻,你们这群——” 她的话被芮潮生打断:“当然,你还卷入年初的十三号会所袭击案,你和那群恐怖分子一起逃走的录像可是被放到了新闻上,听伊行长说他的小女儿叛逆异常,可能神经也有些非同常人,我的建议是你最好找一个心理医生,莫要让自己出什么问题。” “你——”江润回过头,皱着眉看向伊向东,“你为什么那样说?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伊向东这才回过神,脸上一块青一块白:“赶快给人家道歉,混账东西,你还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江润呆呆地看着四周。 那些模糊的充满指责的眼神,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什么,但那样厌恶的神态,那样鄙视的目光……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还是,只是一个荒诞颠倒的梦境。 也许她还没有醒过来。 “是你!是你!”那个经受巨大惊吓的女仆突然回过神来,指着江润尖叫,“你从那个被枪击的人的房间里走出来,我看到了,你杀了他,你——”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江润猛抬起手,右手中的柯尔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了芮潮生,与此同时数名警卫端起步枪,枪口集中指向了她。 “小心了,”江润面不改色,她甚至对身后的枪支毫无反应,“我要是你,我就会特别小心,芮潮生,毫无顾忌地走下去,总有一天过重的船会被颠覆。” “伊润,放下枪!”芮泽敛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他提高声音,厉声命令,“你污蔑不成难道还想继续不知悔改?” “你们这群垃圾,颠倒是非,玩弄世人,打着民主的旗号把整个国家当做自己的囊中物,还不知廉耻地向外扩张,”她嘶声道,声音沙哑不堪,仿佛已经精疲力尽,“芮秀吉和你们是一丘之貉,你们不仅不管天使区,还通过勾结那里获得暴利,妄图复制R基因来制造战争机器,正真的恶棍是你们,你们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指责我?!” “伊润,你真的疯了,你怎么能讲出这样的话?”伊向东连忙拉着她的衣服,徒劳地想让她住口,“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爸爸,你想与我断绝关系?”江润冷笑一声,“你不相信我?不,你还是觉得我是正确的,但你同那些披着人皮的小绵羊一样,屈服于他们,巴不得跟在他们身后拍马屁。” 这下没有人再窃窃私语,众人或低着头,或用愤怒的目光盯着这个大闹宴会大放厥词的女孩,她还很年轻,看上去毕业没几年,像个普通青年一样充满活力与热血——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站出来反驳。 江润冷冷地看着芮潮生,他抿着嘴,眼底是怒意,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甚至还隐隐暗藏着对她的一丝杀意,但是他绝对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 “让这群拿着枪的人退后。”江润道,她呼吸绵长,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退后,你们快点退后!”忠于芮潮生的前秘书罗吉见二人还僵持着,焦急地挥舞着胳膊冲外面大吼,他凭借长年累积的洞察力,能看出这个年轻女人绝不是在说笑,她眸中极致的冷静也许只是疯狂的表现,“你们耳朵聋了没有听到吗?全他妈给我退后!” 众警卫犹豫了一下,接着慢吞吞地退出了大厅。 江润没有放松戒备,她依旧稳稳地双手握紧枪,目光却偏向了芮泽敛:“你保证芮氏钢铁是清白的?” “我保证。”芮泽敛面无表情说。 江润嘲讽般的翘起嘴角:“以生命誓。”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望着芮潮生,片刻后才愤愤道:“我用生命保证,芮氏钢铁联合集团是清白的。” “很好,我等着兑换你的诺言。”江润大叫一声,“汉娜!” 紧接着便是一声引擎轰然的低啸,然后便是巨大的碎裂的声音,便见一个通体漆黑的跑车撞碎了大门和墙壁稳稳停在众人面前,车门向上翻起。 江润跳进车里,没有人反应过来,跑车地盘侧面升起圆弧状的两翼,经过短短几秒的变形那车子俨然变成了偏椭圆状,随着尾部喷起灼热的火焰和气浪,那车子便以出想象的度飞驰着滑上半空,撞碎了另一堵墙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呆滞中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爸爸!我也要一个那样的车子!”那是个胖墩墩的小男孩,穿着滑稽的儿童礼服,拼命地踢着他那呆若木鸡的父亲妄图博得一点注意。 伊宝夜回过神来,她有些茫然地拉住芮泽敛的手:“泽敛……” 未料他却恼羞成怒,脸上青白与绯红混合,这时强装的镇定与风度全然消失,他狠狠甩开了她的手:“滚。”说完便步伐沉重地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天下要大乱鸟╮(╯▽╰)╭ 马上要开学了,明天返校T_T,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只能保证一周两到三更orz 最后再放上一热血青年江润的战斗歌《one day》</P></DIV> <TR> 34被抛弃的英雄(一) 宁江潮水拍打着堤岸,雨势终于小了些,成了蒙蒙细雨,溅在漆黑的江水上,跳跃着变成细小的透明水花,此时悬浮车便停于桥墩下,在黑暗的空间里把自己完美地隐蔽起来,不远处便是高架高公路,汽车鸣笛和动机的轰鸣混合在潮水声里,显得如此安详。 汉娜望着躺在座椅上的江润,有些担忧地问道:“要回俄利多洛夫吗?” “再等等吧。”江润将脸埋入手掌中,“我没有地方去了。”她忽然就认清了现实,蜀国是她的国家,元都是她出生的城市,但是好像一夜之间她什么都失去了。 汉娜耐心地思考了半天,她本来就是虚拟机器人,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作为一个智慧系统,她觉得还是有义务安慰江润一下:“叶狐和弗拉基米尔会收留你的,他们不会嫌你多一张嘴吃饭。” “说得我跟累赘一样,”江润轻嗤一声,“你就接着火上浇油吧。” 这次回元都主要还是“摆脱累赘”这种心理作祟,她以不死者来不及从希德尔赶回为由劝动汉娜私自回元都想救伊家,但事实上却是不想每次都是这群人帮她的忙。 她用力揉揉眼睛,喃喃自言自语;“算了,还是每次都会搞砸啊。” 汉娜挤出同情的表情:“确实搞砸了,你最好还是马上回俄利多洛夫,免得闹出更大的事。” “我知道。”江润道,她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这里有手机吗?” “在你座椅旁边有一个。” 她把座位旁的金属盖打开,看到了一部备用手机,她凭记忆拨了周复的号码,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帮自己为她作证的人了。 “喂?”只过了几秒钟,周复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江润小小惊喜了一下:“老大!” 他似乎愣了很久,然后不可思议道:“江润?” “是我啊,”她将耳朵贴着手机,“老大,我来元都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吗,要不我们明天见一面?” “今晚就见吧,你来我的公寓。” “会不会太晚了?”江润有些迟疑。 “事情很急,就一小会儿。”周复的声音有些急促,“你快过来吧。” “哦,好,我马上就去。”江润挂上电话,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没多想。 车窗外的世界流水般的倒退,霓虹灯模糊成一片,色彩斑斓,光怪6离,好像她的世界分裂成了两块,外面的变得十分陌生,江润抱着胳膊,倚在软座上,车内被调到了一个最舒适的温度,她有些困意,便闭起了眼睛,不一会儿她便睡着了。 车子到周复的高级公寓小区门口停下,汉娜把她叫醒:“这里外来车辆进入需要核实身份,我就在外面等你。我们距离太远,你的声音我就无法识别了,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唔,我知道。”江润打开门。 汉娜睁着水蓝的眼睛,那里面是一个机器人最真挚的情感:“那么,万事小心。” “嗯。”江润低着头,混过门卫便朝周复的公寓房走去,他的屋子在三十二楼,是楼房的最顶层,她乘电梯来到他的门前,刚一敲门门便被打开了,周复似乎等了很久,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当她再仔细看的时候现那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进来吧。”周复侧过身子。 江润也不客气,换上拖鞋后就十分自觉地坐到了客厅里的真皮沙上,她环顾着客厅,被擦得光亮的瓷砖,纤尘不染的地板——他像之前一样热爱打扫卫生。 “老大,你不会在我来之前还拖了地板吧?”她不由开玩笑道。 周复轻轻笑了一下,面孔不知为何在灯光下显得很僵硬。他把橘子和苹果端放在茶几上:“你要喝茶吗?” “白开水就行。”江润拿起桌上放着的相框。 照片上便是周复的小恶魔女儿周小雨,这张照片大概是前不久拍的,小女孩扎着麻花辫,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笑起来像个天使——如果不是有一次她把口香糖粘在了江润的屁股上,她还真会以为这个小丫头就是天使了。 “小雨呢?”端详着相片,江润忍不住问,“怎么没看到她闹腾?” 周复从厨房里探出头,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白,他冲进客厅,一把夺过相框:“小雨去她奶奶家,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 江润搔搔头,目送着他宝贝地捧着相框放入房间,不由暗自嘀咕:“什么都不给碰,洁癖狂。” 不过她也注意到这间屋子几乎所有的房门都是关着的,显然周复的古怪程度比他们上次见面时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整个公寓都是异常安静的,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死寂了。 周复很快把一杯白开水放到她面前:“喝吧。” “谢谢老大。”江润喝了一大口水,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他安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 “说来话长,我躲那些人去了俄利多洛夫。”江润叹了口气,“没想到现在生了这种事。” “你是说……关于宋年昌?” “他居然被无罪释放。”她扒拉扒拉头,忽然觉得沙好软,倦意来袭,思维一下子变得迟钝起来,“现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了,老大,只有你能帮我。” “要我怎么帮?”周复依着她坐下来。 “你得告诉他们真相,我是被联合调查部逼得不得不躲起来错过了庭审,他们一定是把录音销毁了来污蔑我。”她急切道,“老大,你是知道真相的,那天我们一起被追杀……” “但是我们无法证明那是联合调查部指使。”他避开她热切的视线,“江润,光凭我一面之辞是没有用的。” “那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是主动离职——并不是被《摘要》开除,现在居然有人说我是因为做假证才被开除,真是荒唐之极。” 周复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我明天跟人事部的人说一下,到时候让他们一份申明。” “谢谢老大。”江润笑着,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她又喝了一口水。“我知道自己是天真了点,现如今除了你,元都大概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 “是吗。”周复垂下眼帘,他拨了个橘子,将一瓣塞进嘴里。 “我被父亲抛弃,受到所有人的唾弃——简直就像是过街老鼠,联合调查部的人不会放过我了,特别是今晚闹过芮家酒宴,”她抱住抱枕喃喃道,“也许情况比我想得更加糟糕。” “一切都会好的。”周复摸了摸柔软的长,“一切都将会大白于天下。”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了。”她把脸埋在枕头上,少顷,眼中的湿意被逼了回去,“我不能给别人带去希望,他们也不再需要我,我什么都做不到。” “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温声安慰她,“你做的很好,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清醒的人,他们知道生了什么,你是他们光明的引导者。” “不用费心思说这些话,”她抬起脸,眸中终于有了丝笑意,“真不像你本人了。”他从前有多毒舌,如今说这些温柔的话反倒让她不适应起来。 周复撇过头,似乎有些不忍看她的表情:“你要相信自己,人们不会轻易抛弃你。” “嗯。”江润用力点点头,暗自给自己打气,“对了,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这么多邮件过来我还以为你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是关于宋年昌的,”他稍稍有些结巴,“我去——我去把资料拿过来。”他说完立即站了起来,钻进书房,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她歪在沙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如果不是意识到自己还在大Boss家里她一定能立即睡着,江润用力抓着手腕让自己保持清醒,其实如果不是太过紧急的事件自己也可以明天再来,想着她便朝书房走去,拉开了紧闭的木门。 “老大,我觉得……” 阳台上有风穿来,掀起了地板上大量的废纸,一股淡淡的馊臭味顺着风袭来,里面的灯没有开,但能接着外头的灯光看到那一片狼藉的房间内景,地上堆着大堆的空酒瓶,墙角处是爬满蟑螂的餐盘,还有脏兮兮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江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好像今天晚上生的一切都有些不对劲。她往后倒退一步,接着便看到周复嘴里叼着根烟从阳台里走出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到他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危险的寒光。 “你怎么进来了?”他沉声问,“不是让你在客厅里等吗。” 她觉得自己的腿莫名有些软,手不由扶住了墙:“我看我还是先走吧,现在太晚了。”说完她立即向后退,不料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 眩晕感一阵阵的在脑海中盘旋,江润摇摇头,眼前的主编已经成了两个人,重影叠加在一起,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周复在她面前蹲下,用力抱住了她。 “你——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她用力揪住了他的衣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要窒息了,好像胸口被掏空了一般,崩溃的声嘶力竭变成了微弱的呻吟。 他在她喝的水里下了药。 “对不起,江润,对不起……”周复摇着头,喉结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哽咽,“我没有选择,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么做……” “哈……”她轻笑一声,瞳孔中的光芒逐渐暗淡。 所有人都是这么说,她的父亲因为恐惧抛弃了她,她视为兄长的主编以谎言欺骗她,世人不明是非,所有人皆已离她远去。她曾经奋斗努力地目标,她的热血的誓言……就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他们从幼儿园带走了小雨,江润,求你理解我,我只能这么做,”周复浑身都在颤抖,滚烫的泪水落在了她的脸上,几乎将她灼伤,“我不能失去小雨……对不起……对不起……” 她究竟为了什么而挣扎努力? 为了这个世界脆弱的公平和秩序?那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谎话。 江润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在这个混乱荒诞的晚上,她的心中的某一部分终于被磨灭殆尽。 眼界中最后的画面是客厅大门被踢开,一群身材高大端着枪的男人走进了屋子,他们的胸前印着三个字母——d.F.I.</P></DIV> <TR> 35被抛弃的英雄(二) 一月十四日,蜀国互联网上出现了一段视频,名为《芮氏钢铁阴谋论》,上面明显使用手机偷拍的之前芮潮生举办的酒宴的视频,虽然画面不清晰,但能清楚地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这群垃圾,颠倒是非,玩弄世人,打着民主的旗号把整个国家当做自己的囊中物,还不知廉耻地向外扩张……” 怒吼声震撼着每个人的耳膜。 虽然视频只在论坛上呆了十分钟,但还是遭到了疯狂的如潮水般转载,有人甚至截屏解析图像,最后能看到那个女人就是揭宋年昌后又被认为作伪证的的记者江润。整个蜀国再次轰动,评论分成了极端的两派,大部分人认为江润只为哗众取宠,少部分人抱持观望态度,只有极个别的人还在支持她。 “她说出的是真相,你们都不愿相信的真相!”一条评论下面是几百条怒骂的话,甚至有人叫嚣着这个脑残记者最好不要出现在公共场合,否则直接拉住游街。 一月十五日蜀国互联网瘫痪,视频图片都无法打开,十五日晚上干脆都无法连接上网,直接经济损失达到了四十亿蜀金,银行、交通系统崩溃。大片怨声载道声中官方甚至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同天的主流媒体纷纷刊登了关于那天晚上的所谓“真相”。 《豪宅闯入恐怖分子,富人安全问题堪忧》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记者素质有待提高》 《新闻界的反思》 …… 一月十六日便是传说中的世纪婚礼,芮泽敛的加长的装上防弹玻璃的婚车上被人涂上了“政治罪犯,去死吧”之类的字样,据录像调查现是婚庆公司某个员工所为,这个可怜的家伙立即被拘禁了起来。结婚队伍浩浩荡荡,元都警察为其护驾,围观的平民挤满了街道,防暴警察站在路边严阵以待,但还是有一个年轻人试图往车队里扔炮仗,那人很快被带走。 车子到了教堂,那里只有收到邀请函的人才能进去,但是没多久司仪便宣布婚礼暂停,原因是芮泽敛的岳父岳母一个小时前在前往教堂的路途中生重大车祸,轿车被一辆闯红灯的卡车撞扁,车内包括司机三人当场死亡,而卡车司机肇事逃逸。 听闻噩耗,伊宝夜当场昏厥。 婚礼顿时变成了悲剧的葬礼,最后不了了之,伊向东和姜琴的尸体已经被撞得稀巴烂,直接被拖去火化,肇事卡车司机没有被找到,十字路口的监控只拍到了他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的模糊不清的脸,而卡车被遗弃在距车祸现场两条街外,经过调查是几天前被偷的赃车。 简而言之,这场车祸很可能是人为,经过交警勘察现场,地面没有卡车刹车的痕迹,他们把嫌疑犯锁定在天使区居民中。 十六日晚上天气预报说又有一股暖流从东南部热带海域过来,届时气温会再次上升,天气预报员打趣道:“这个冬天我们过得倒是十分温暖,寒冷过去是春天,黑暗过后总会是黎明,所以说,当我们失意时也不要灰心,看看窗外灿烂的冬日阳光,心情也会好起来,总之天气真是太舒服了,但愿年后可能生的厄尔尼诺也不会影响到我们。” 伊宝夜在医院贵宾病房里醒了过来,她手臂上还注射着葡萄糖,她之前已经被注射过镇定剂,所以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她手肘撑着床坐了起来,一只手将针头狠狠拔出,几滴血溅到了雪白的床单上,异样的刺目,她忍着刺痛感挣扎着下床,却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出哐当的响声——她的头撞到了床栏上。 “你怎么起来了?”芮泽敛听到声音从病房外走了进来,当看到垂在外面的针头时不禁眉头皱了起来,“胡闹,赶紧躺回去,我去给你叫护士。” “……不用你假慈悲。”她轻声道,声音却在颤抖,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憔悴得仿佛即将腐烂,额头上已经肿起了一个紫红色的包,那张脸看上去甚至有点丑。 芮泽敛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在说什么胡话,不管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伊宝夜用力抽出她的手,也许是力气过大身体竟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向前倒去,他伸出胳膊抱住了她,没想到她竟然尖叫了起来:“放开我!你放手!不要碰我!” 当小护士听到动静冲进病房的时候便看到芮泽敛脸色铁青的模样,“你看什么!给我出去!”他咆哮着把其他所有人都轰了出门外。 伊宝夜却像疯了一样扑到他身上拼力厮打起来,甚至张口咬住他的胳膊,直到出了血都没有松口:“你们都是禽兽!你们这群魔鬼,都是你害我们家变成这样!” “什么叫我害的?你怎么像个疯狗一样到处乱咬?!”芮泽敛用力推开她,直接将她甩到了墙上,“麻烦你讲点理成不?你爸妈出事难道是我指使的?!” “都是你们!你们逼走了我的妹妹,我爸妈的死也是你们的阴谋!你们为了堵住我们的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小润说的没错,你们这群恶棍!”伊宝夜尖利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楼层,众医生护士在胆颤心惊中偷偷八卦起来,但是没过多久就来了一群芮家的保安,他们直接把医护人员“请”出了这层楼,不得不说清场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芮泽敛怒火中烧,终于控制不住左右开弓打了她两个耳光:“我为你家还债,到现在还不离不弃,你真是个恩将仇报不知廉耻贱人!” 她被打得倒在了床上,抬起脸时眼泪也溢了出来,但是她这次不再屈服:“呸!”她一口口水吐在了他的高级衬衫上。 伊宝夜那高肿起的脸和额头,再加上红红的眼睛,看上去怪异而可笑,芮泽敛目光流露出了浓浓的厌恶之情,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如何看上这丑陋泼妇的。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芮潮生,他还未开口表示慰问那伊宝夜便突然拔下针头朝他扎来,嘴里还在嘶声叫嚷:“混蛋,我杀了你!” 芮潮生没有动,两侧的保镖反应极快地拦住了她,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敲昏。 看着自己本来的儿媳总算安静地躺到了床上,芮潮生叹了口气:“简直太不像话了。” “宝夜她……她真是疯了,”芮泽敛心有余悸道,他挽起袖子,露出了那个被她咬的伤口,“我看这几天还要再给她注射镇定剂才行。” “我们不用管她,”芮潮生面无表情道,他的声音冷硬,总透着些金属的味道,一如他的作风,“我已经联系了绥汤医院,他们明天就会派人来接她。” “绥汤?那不是——”芮泽敛瞪大眼睛愕然道。 “没错,这伊家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出乱子,留在身边不行,放走她更不行,把她安排进绥汤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在那里会受到很好的待遇。” “可是……可是……”芮泽敛倒有些犹豫不忍,毕竟那是他原本的未婚妻,他们到底还是有感情的,“宝夜她不是精神病人……” “不是?”芮潮生冷笑一声,“你心肠太软了,总是感情用事,你看看伊宝夜现在的样子,哪点像是没疯?”见芮泽敛茫然失落的表情,他拍了拍他的肩:“你要向前看,伊宝夜确实因为受到刺激疯了,情绪极不稳定,随时会伤人,这点会有人证明。” “但是这对我们家名誉不利,生了这样的事便把她抛弃——” “这不是抛弃,而是让她得到应有的、更好地照顾。”芮潮生漠然地勾了勾嘴角,“我们会挽救曼通倒闭造成的经融危机,并且又为伊家费心费力,其他人有什么资格指责?” 芮泽敛再看了看床上的伊宝夜,最后转过了头,恭恭敬敬道:“爸,我想伊宝夜她确实已经疯了,进入绥汤是最好的选择。” “这才像话。”芮潮生满意地笑了笑,他朝外走去,身后紧紧地跟着保镖,“你也确实该提高找女朋友的水平了。” “是,我知道了。”芮泽敛低声应道。</P></DIV> <TR> 36芮潮生为了伟大的计划不懈努力(一) 尖锐的疼痛从手臂传来,仿佛是业火在灼烧着那一只胳膊,不久后疼痛未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好像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 江润呻吟着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纯白色的地砖,意识有些模糊不清,紧接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面朝下被绑在金属板上,连脖子都被记忆布条绑住,她艰难地扭过头,看到左臂被一只管子插着,墨蓝色的恶心的液体正往血管里输送。 这里是天使区吗? 江润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视野所及范围尽是一片干净,干净过了头——就像是无菌实验室,她甚至听到了仪器运作的声音。 一个白裤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不到人脸,也看不到那人在做什么,那裤子也像是进入无菌室专门穿的隔离服,她隐隐有点不安的感觉,动了动,现自己四肢、脖子、膝盖和腰都被紧紧地缚住,身体悬空的感觉难受之极,但是她根本无法动弹。 那个白裤子的人现了她的挣扎,波澜不惊的声音响了起来:“别害怕,一会儿就会结束了。” 结束?结束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这时候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加大剂量。” 有事一管墨蓝色液体被强行推入她的胳膊,疼痛简直是在成几何倍数增长,她感觉自己的手臂要被炸开了,难耐中差点尖叫出声,江润死死咬住下唇,冷汗布满了额头,一路流下,在眉心处滴落到了地上。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一股恐慌感从心底冒出,江润努力仰起头,徒劳地抽动着手臂,最后终于无法忍住这种痛苦,她喊出了声来:“放开我!你们想做什么!” “这是你应得的。” 冷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金属板忽然开始转动,最后竖了起来,她终于看到了自己身处何方,这里是一间无菌室,四周都是玻璃,无菌室里面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同她说话的男人,中等个头,大概三十来岁,另一个是他的助手,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江润用力喘了口气,她现玻璃外面站了一群人,像是参观展览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站在位的便是芮潮生,他旁边是那个联合调查部的秦羽,秦羽依旧是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环抱胳膊,似乎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 “你——你们——”她尖叫起来,她使出吃奶的劲挣扎,这只是让她被绑住的地方磨出了血迹,江润现自己几乎是赤身*,只是穿着内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展现在这群衣冠禽兽面前,还有一群白褂子研究员拿着板子和随身电脑在外面不停记录,“你们这群疯子!你们干什么?!” “你很幸运,被我们选中,”芮潮生眼神中绝无“恭喜”的意味,“你将为全人类做出最大的贡献,女英雄。” “贡献?”江润的脸不受控制地抽搐,“去你妈的贡献!芮潮生,你不会一直这么得意下去!总会有人站出来阻止你的!” “你倒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他不怒反笑,“这是根据霍夫曼手机改善的R基因,你是第一个品尝到这种新产品滋味的人,你倒是该感谢我才对。” 江润眼睛猝然暴睁:“你还嫌这种垃圾药物害人不深吗?!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他们眼中的贪婪之情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她想起了陈斯文给她看的照片,那些长出副肢,那些皮毛脱落浑身布满黏液的怪物。 他们想把她变成那种失去灵魂的东西,这是芮氏对她揭露真相不留后路的惩罚。 江润闭上了眼睛,也许她根本不该回来,也许她应该一直待在瓦连京乖乖的等叶狐,也许隐姓埋名抛下过去平静地生活才是她应有的归宿。为了寻求真相,为了达到自己的理想,她失去了家人与朋友,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与自己的荣誉,上帝抛弃了她,那她只有堕入地狱。 她已经到了极限。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漆黑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单纯地空洞。 秦羽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你没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吗……” “如果她真的成功进化成不死者,那应该会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事,”芮潮生负手而立,表情是一种掌权者的傲气与自信,“我们会用镇定剂把她控制下来。” “芮先生,已经准备好了。”那个在无菌室的中年生物学家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 芮潮生点点头:“开始骨髓注射吧。” “是。”中年人点点头,往实验台上按了一下,金属板再次转动起来,最后回归开始时的位置,江润头朝下悬空,她像是一具尸体无声息地任人摆布。 金属板中间是镂空的,正好露出了她□的背部,可以清楚地看到脊椎及骨头分布。中年男子拿出一个针管,那里面是晶蓝色的液体,针头有近十厘米长,在明晃晃的灯管下显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男人找到了最佳的位置,将针戳入她的脊椎,长长的针头大部分都没入了她的背中。 江润再也忍不住惨叫出来,这种即使再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无法忍受的痛苦,没有人麻醉她的神经,她身体绷直,感觉双腿开始抽搐。 江润的眼睛渐渐充血,她脖子高高仰起,青筋暴突。 男人好像早已习惯,十分淡定地推动金属注射器,把液体全部输入她的体内,她连痛呼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张着嘴像濒死的鱼大口呼吸,口水和白沫顺着嘴角流下,胃液似乎也开始从食道逆流。 她想快点死去,但是折磨好像永无止境,从外头人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那胳膊和双腿上的血管却开始向外突起,不多时便仿佛一条条粗大的蚯蚓爬满全身,诡异而狰狞。 骨髓注射完成,中年男人将金属板翻过来,让江润平躺在上面。 她感觉浑身都要炸开了,好像体内气压过大,如果不是被紧紧地绑住,她也许会控制不住抓开自己的喉咙,眼前是一片白光,无影灯将所有的光线都对准了她身上。 江润眸中被强烈的灯光刺激出了泪水,她眨了眨眼睛,等再次睁开时却是一片红白交错,眼前虚浮出一片魑魅魍魉的幻影,火辣辣的感觉越清晰,她感觉自己的眼球像是被放在火上噼里啪啦炸着,恐惧的感觉让她耳朵里只剩下了剧烈的心跳声。 也许她会变成世界上最恶心的尸体,眼球脱落,身体爆炸,也许是太过疼痛,加上心理压力,身体的保护机制下意识地启动,江润昏了过去。 那个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她松了口气,甚至有了一种灵魂飞升的解脱的感觉。 但是事实并未向着她所期盼的方向前进,作为一颗乱局中不起眼的变子,命运的转轮因为这一刻而被打乱,蝴蝶效应并非只是空口传说。 当叶狐接到汉娜的警报赶到元都的时候已经是一月十八日,押解闵仲谙进行的十分顺利,沿途他没有任何反抗,结果快到瓦连京的时候蓝脑系统的紧急呼叫直接转移到了叶狐的手机上,汉娜把这几天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当晚叶狐就撬开了周复家的防盗门,那个原本意气风地男人此时正坐在墙角,满身酒气,失魂落魄,听到声音他抬起了眼睛,看到叶狐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在哪里?”叶狐双手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抬了起来,周复被卡在半空中,整个头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叶狐忽然想狠狠地给他一拳,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她在哪里?” “你是来……杀我的吗?”他恍恍惚惚道,眼前仿佛还是不久前的那一幕,他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个女孩被联合调查部的警探拖走。 叶狐脸上连一丝假装的表情都吝啬给予:“告诉我,江润现在在哪里?” “她被dFI的人带走了,”窒息的感觉让他无法连续地说话,周复艰难地出了沙哑的声音,“我不知道他们把她带去了什么地方……” 叶狐放开了他,那个男人如一滩烂泥般软在地上,他的脸埋在掌心,呜咽声扭曲而沙哑。叶狐转过身,声音被无线电麦克风传向远方:“苏沅,dFI。” “我早已经到了这里。”那厢里苏沅正站在一群昏迷的dFI警卫旁,总监控室里有着清楚的department of Fed Inquiry的标志,“是该了结全部的宿怨了。” “我马上赶过去。”叶狐结束了通讯,他的视线有转移到了周复的身上。他抽出枪,装上消音器,然后将枪口抵在了周复的太阳穴上,打开了保险,不知是酒精麻痹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周复脸上倒没有一丝惧怕的模样,他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叶狐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脸色不变喜怒,随后他却收起了枪:“这应该由她决定。”说着便朝门外走去。 “请你,一定要救她出来……”身后传来周复微弱的声音,“拜托你了。” 叶狐没有回答,他已经到了楼下,启动悬浮车如暗影般悄无声息地离开,当周复睁开眼睛时他只看到了浅色的窗帘在微微摇晃,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这只是一场梦。 江润眼睛睁得极大,意识重归脑海。 她用力好大的力气才动了动手指,身体有些僵硬,她现自己控制自己的身体变得格外吃力,整个身子透着一股怪怪的感觉,仿佛每个细胞都分子重组了。 她像个人偶一样机械地调整了半天才扭动了一下脑袋。 这里是个四十平方米密闭的房间,从天花板到墙壁和地面都是银白色一个一个的金属,地面的温度有些冰凉,她内衣外只罩着一层白色的大褂,赤足踩在地板上竟有了一种针刺般的疼痛感。 江润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双腿还在打颤,她似乎连站稳都十分困难,她检查了一□体,依旧是白皙的手臂,没有黏液,没有触手和副肢,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感觉皮肤还是有点火辣辣的疼痛感,好像还一切正常。 她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最后还是朝地面倒去,江润用力扶住墙想撑住身体,然而一转脸间却在金属幕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脸部肌肉还是失控地硬邦邦的,她却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惊的景象似的两只手都扒在了墙上,她的鼻子都贴在上面——只为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的眼睛竟然变成了赤红色。</P></DIV> <TR> 37芮潮生为了伟大的计划不懈努力(二) 江润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扒开眼皮,无论怎么看,眸子都是那种恐怖怪诞充满违和感的红色——就像是一个魔鬼。 “不——”她急促地低喊一声,倒退几步,捂着眼睛跪了下来,仿佛那种烧灼感还在延续。绝望中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金属格子忽然向里退去,露出了黑漆漆的洞口,一只铁箭猛地从洞中射,刹那间穿透了她的腹部。 剧痛袭来,江润捂住上腹,血浸透了她的手,她双眼瞪大,仿佛如慢镜头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仿佛雕塑般凝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忽然抽搐了一下,出了咽气的声音,腹部的血洞已然愈合,江润缓缓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整个人都陷入了魔怔。 进化成功了。 房间外的注视着里面一举一动的芮潮生露出了满意地笑容。 “恭喜,R基因成功完成,”秦羽拍了拍他的肩,“不得不说这个女孩还真是幸运,不仅活了下来,还变成了真正的不死者。” “不,和那些真正的不死者还是有些差别的,”R基因工程总负责人高黎沉吟道,他便是给江润注射药物的男人,“她的变异还没有全部完成,估计还要有半个月的时间。” “那就是还需继续观察一段时间?”秦羽问,他心中太过兴奋,迫不及待想要那种强悍的力量与永恒的生命,而这一切就要成功了,即使过程痛苦不堪也在所不惜。 “之前也有我们以为转化成功的例子,但是一个星期后就从内部开始融化成了一滩肉泥。”高黎颔,“我们还需要观察她的应变能力和身体极限,芮先生,要开始死亡实验吗?” “开始吧。”芮潮生皱了皱眉,老实说他并不太喜欢那些血肉横飞的场景,这也算是一次实验结果的检测,曾经有无数人死在这种残忍的测试里,但这是必经之途。 高黎依旧是一张木愣的脸,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单纯地执行任务,其他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按下试验台的红色的按钮,银白房间里六个格子散开,露出了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小门,外面有光传来。 江润揉了揉膝盖,她感觉自己的控制能力好了一些,至少可以正常地走路,她朝那白色的门走去,门外是一个长廊,依旧是银白色格子金属幕,她的指尖拂过墙壁,来到了长廊的转角。 展现在眼前的,是三个一模一样的长廊。 江润下意识地想往回走,然而回头是死路,倒不如硬着头皮往下走,她选择了中间的道路,这时忽然有轰隆的声音从某处袭来,江润仔细听出了声音的方向,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空格退了下去露出了阴森森的枪口。 她拔足狂奔,枪口是圆盘联式,每转一圈能出六颗达姆弹,对准了江润的方向扑天盖地地向她呼啸而去,这个瞬间好像一切都静止下来,江润的度越来越快,耳中的风声自动在脑海生成了画面,形成了一张模拟的弹道图,江润集中注意力躲过了一击,再一次低头,剧烈摩擦空气的达姆弹贴着她的头皮飞过,连续躲过几后,她的背部被子弹击穿,达姆弹没入胸腔,中控弹头的尖端没有被金属包裹的铅心继而扩张爆裂,碎块翻搅着,沟纹割裂着她的内脏。 江润扑倒在地上,身体因为惯性又向前滑行了三米,她捂住嘴浑身抽搐,内部大出血让她手指尖溢满了腥味的血,疼痛使她额头青筋扭曲,胸腔里的所有器官好像都搅成了一团,她勉强以身体反应躲过了剩下来的两枚子弹,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爆起了惊人的求生欲,江润一手撑住墙,另一只手摸到了背上明显而狰狞的洞口,她伸进一根手指慢慢挖出了几个较大的子弹碎片,便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惨叫出声。 墙面尽是她的血色的手印,轻轻重重,记录着她惨烈的状况。 江润用力吸着气,她再次将手伸进伤口,紧咬着牙齿,挖出了最后一块大的碎块,伤口汩汩的流着血,像是一条红色的小溪顺着她的背留下,她的声音简直像野兽出的,这一次却没有昏过去。 其他的细小碎屑被身体自动挤出,近乎乒乓球大口径大的的血洞终于开始自行愈合。 江润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继续向前走,隔离板中的针孔摄像头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恢复了点力气,便又开始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好像已经过了很远的距离,她逐渐现前方出现了白色的雾状物,一开始还十分稀薄,紧接着越来越浓,像是浮在空气上的胶体。 不详的预感顿时冒上心头,这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好像连空气都开始烫,仿佛随时会燃烧。 ——这是云爆弹! 一个念头瞬间划过了江润的脑海,她急后退几步,似乎听到远处有火烟腾起声,云爆弹第二次燃烧时中心空气温度会达到两千五百摄氏度,瞬间燃尽附近的氧气。 江润倒抽一口气,连连转过身没命般的向后跑去,她的度很快,像一阵疾风骤然刮过,身影都变得十分模糊,燃烧已经开始,火舌像是舔着她的后背拼命追赶,江润感觉越来越喘不过气来,最后空气中的胶体浓度达到了爆炸的极限,亮黄色的火烟席卷了整个通道的上层,江润卧倒在地上,忽然感觉无法呼吸。 没有氧气了。 她张大嘴,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变异后的身体自我保护机能启动,再过十几秒她便会陷入沉睡,完全无意识的沉睡——像是毫无生命体征的尸体,接着身体细胞会开始第二次变异,完成后一部分细胞会提供氧气自给自足,足够她昏迷时使用。 试验台,所有人都看到江润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她所穿着的贴身特殊材质的白色外套传输过来的信息显示脉搏呼吸全部停止。 “怎么会这样?”秦羽难以置信道,“她就——就这么死了吗?” “也许这就是不死者的极限。”高黎不置可否。 “往实验室输送氧气。”芮潮生叹了口气,心里总还是有些期盼奇迹生。当实验室内外氧气平衡后他还在暗暗观察,然而一刻钟过去,那个女孩依旧没有动弹,“高黎,把她弄出去吧。” “我知道了。”博士低声道,他叫上自己的助手,他们打开了实验室的门,穿过了云爆弹爆炸点,再往里走,在距离大约六百米处找到了江润,也许是离爆炸中心太远,她倒没被火烧伤。 “扶住她的头。”高黎吩咐道,女助手应声蹲下,抱住江润的头微微抬起,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直便携手电筒,另一只手扒开她的眼皮,将手电筒的光对准她的眼睛。 那原本涣散放大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高黎愣住,然而还未等他有什么反应江润已经按住了他的头,狠狠一扭,博士的头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女助手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出口逃去,却被她轻易捉住,江润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把她摔倒了五米开外的墙上,女人慢慢从墙面滑落,墙壁被她摩擦出一笔浓烈的血色痕迹。 江润站了起来,面朝敞开的实验门,墨色的长将她半张脸都遮住,阴影中只看到那一双熠熠闪烁的红色眼眸,仿佛从地狱中爬起的恶魔。 变故惊呆了试验台的人,秦羽后知后觉慌声大吼道:“快!关上门!她要出来了!” 芮潮生回过神来,连忙按上了紧急关门键,大门在五秒内从天花板上降下,江润来不及冲出来,她站在门前,仰起头,看向大门左侧的摄像头。 眼中没有一丝活气,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她忽然退后一步,举起左拳,狠狠地挥向门板—— ——哐! 巨响骤然响起,芮潮生现地面似乎微微抖了抖,实验室门板十分坚固,一时半会儿不死者根本无法砸烂,然而天花板的四角却都有石灰落下。 她比他们所有人想像的都更加强大。 江润几乎要将自己的手骨砸碎了,可是她好像没有一丝在乎的样子,两手轮换着出拳,门渐渐地出现了凹形,愈加脆弱,这个情景刺激了所有人,恐慌的感觉开始蔓延,他们无法控制自己制造出的怪物——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启动预备方案。”芮潮生沉下脸,“摧毁实验室。” “是。”芮氏的一位员工开启了毁灭开关,整个芮氏最高权限地下实验室会在半个小时内爆炸,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把所有资料转移,然后将实验室封住,整个空间被埋在距市中心两千米的地下,坚固的外壳表面用厚厚的一层水泥包住,即使内部生毁灭性的爆炸也不会影响到地面。 这群训练有素的高级员工有条不紊地将资料加密传输到芮氏总机,剩下只需要带上他们的R基因样品。 芮潮生抚摸着R基因,忽然有种梦想成真的复杂的感觉,好像欣喜,但又觉得心头空空落落。他将金属管放入箱子里,锁上。 “走吧。”他挥了挥手。 部下们用高压电击穿了实验室电脑的主板,将里面的所有文件完全销毁,随着一阵电流微弱的噼啪声响起,几块显示屏全部黑屏。 众人走进了电梯,这是个大高电梯,可以容纳三十个人,以每分钟一千五百米的度上升,两分钟不到就到达了地面,抵达处是芮氏大厦一楼的大厅背面,从外面看上去电梯的门就像融入了铝合金墙幕中,设计的十分隐秘。 高电梯逐渐减最后停稳,门向两侧无声滑开。 已经有两个违和感异常强烈的的人站在电梯外了——苏沅和叶狐,他们正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会有一个重大的转折,所以先预告一下~周日双更嘿嘿</P></DIV> <TR> 38白夜诞生于黎明之后(一) “好久不见,”这句话是苏沅对着秦羽说的,她的嘴角轻轻上扬,表情却无丝毫笑意,“女士们先生们,请挨个出来,把手举过头顶。” 她手上提着一把自动霰弹枪,枪头点了点秦羽的肩膀:“老实点。” 安全部主任脸上流露出一丝恼怒,将手从腰间的备用手枪处放开,叶狐走上前卸掉他的枪,远远地扔到地上。 苏沅将一楼大厅所有的人都集合起来,让他们蹲在地上全部双手抱头,他们早先便把芮氏钢铁总电话线切断让其无法支援,并锁上大门,芮氏的服务器已经瘫痪,里面的数据还未备份完所有电脑皆已黑屏,于此同时城西有人入侵了蜀国的环球通信公司元都总部,将整个芮氏大厦出的手机讯号全部从空中拦截。 “楼梯电动门已经关闭,”裴初寒坐在总控室汇报道,“大楼里所有电梯已经锁住,上面的人下不来。” 苏沅调整了一下耳麦:“多谢。”她对叶狐点点头。 “江润在下面?”叶狐立即拿着枪抵住一个最年轻的男人的脸,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他算是名震元都的几个神童之一,十七岁大学毕业,一生顺风顺水,大抵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吓得双腿直打哆嗦,差点就要尿裤子。 “在下面……她就在下面的实验室……”男孩连点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叶狐点点头,他走进电梯,对苏沅吩咐道:“看好地面的情况,我去下面把她带上来。” “小心。”苏沅拍了拍他的背。 电梯里只有开关门键以及上行键和下行键,叶狐按下下行键,电梯门立即闭合,他的脸便看不见了,那个刹那芮潮生的眼眸中一丝兴奋地神色一闪而过,谁都没有现。 电梯很快降到了最底层,实验室以及变成漆黑一片,叶狐打开强光手电筒检查了一下电闸,现电源已经被切断了。 “叶狐,情况怎么样了?”苏沅焦急的声音传来。 “没有电,”他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群人上地面后怎么会关闭整个地下实验室的电源?“这里的情况有些奇怪。” “我知道了。”苏沅转过脸,凌厉的面孔上浮出了几分杀意,她走上前,揪住了芮潮生的头,几乎要将他的头拽下头皮,“下面到底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没有供电?” 芮潮生冷笑一声,并没有说话。 “不说是吗?”她直接一枪击中了秦羽的大腿,高大的男人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地呻吟,飞溅起的血沾到了附近的一个女员工身上,女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闭嘴!” 苏沅喝道,四下里顿时静悄悄的,无人敢反抗,她将芮潮生的脑袋用力按在墙上,力气之大,他的脸甚至都变形了。 “再不说,我就一枪打死一人,你留到最后。”她面无表情地威胁道,声音清晰有力,绝不是空话。 恐慌的情绪蔓延了大厅,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弱弱道:“实验室的毁灭系统生效了,下面马上就要爆炸。” 苏沅瞳孔紧缩,她压抑住扭断这群人脖子的冲动:“还有多长时间?” 地下试验基地大得像是一个迷宫,总控台在大厅中央,叶狐借着手电筒的光摸索了过去,他听见了撞击声,辨别出方向后,他来到距试验台不远的东南角,那里有一道密合的金属门,声音就从里面传来,那厚重的金属门已经撞变了形。 叶狐从外面用力捶了捶门,大声喊道:“江润!江润!是你在里面吗?” 撞击声停止,女孩的声音透过了门板:“是我。” “我马上把门打开!”叶狐冲向试验台,搬起一把不锈钢椅子正欲砸门,耳麦里却传来苏沅焦急的声音。 “整个实验室就要爆炸了,还剩十分钟。”苏沅语飞快地说,“江润的位置在靠近实验控制台的地方,你到那里了吗?” “我就在在控制台。”叶狐应声道,听到实验室快爆炸的声音他倒还算非常冷静,“怎么把门打开?” “得先让实验室供上电,试验台下有备用电源控制器,你仔细找一下,左下方第一个抽屉里有一个钥匙,打开最下面那个锁住的柜子。” “打开了。”叶狐翻开柜子,里面的墙壁上有两排按钮。 “在靠近顶部的地方有一个闸刀开关。”苏沅顿了顿,“把闸刀推上去。” 叶狐蹲下来小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柜子里,他摸到了闸刀开关,用力晚上一拉,只听兹啦拖长的电流通过声,实验室天花板上的Led灯忽然闪烁了一下,然后便正常亮起,突然的光线让他微微不适,眼前影子有些花。 “好了,现在告诉我怎么弄开关着江润的门。”叶狐瞪着实验台上密密麻麻的旋钮手柄之类的开关,忽然感觉脑子很晕。 然而那头是良久的沉默。 离爆炸还有五分钟。 “苏沅你怎么了?”叶狐迷惑道。 “没事,”她的口吻变得有些奇怪,仿佛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关在控制台上,右边的一个带着绿色指示灯的按钮,你按下去灯亮了门就会开。” “知道了。”他的手还未伸向开关,注意力却被她吸引住。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不知为何,苏沅的声音竟然开始颤抖,“毁灭系统开启后,电梯就会被锁住,只能再上下最后一个来回——所以现在已经无法上行了。” 叶狐怔了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是有的,还是在那个柜子里,你看见中间的黑色的琴键开关了吗?” “看到了。”琴键开关只有一个,横在正中央的位置十分醒目。 “你先不要按,那个开关一经触就无法恢复,届时电梯会立即再开启一次,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但是……”苏沅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按下开关后电梯就会立即上升,控制台离它有足足一百二十米……也就是说,你和江润只能一人乘上电梯……” 一时间,通讯器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苏沅好像有些慌了:“叶狐,你还好吧?” “唔,我在估计这里距电梯是不是真有一百二十米。”他耸了耸肩,像之前那样玩笑道,“看来我的度还真没有达到百米一秒。” “选择权在你手上,叶狐,”她控制着自己镇定的语气,“你……” “我知道。”年轻人笑了一下,茶色透明的眼眸却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他切断了通讯,毫不迟疑地拨动控制铬合金大门的开关,随着绿灯亮起,便看到那道金属门低吟着向上挪动,最后没入了天花板。 穿着白色大褂的赤足女孩慢慢走了出来。 “江润——”叶狐直愣愣地看着她,那双诡异的红眸让他回不过神来。 她勉强笑了一下,吧嗒吧嗒走到了他面前,没有说话,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入他的胸口。 叶狐微微怔了怔,然后也用力拥紧了她,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浸湿,他胳膊收得很紧,仿佛有一种绝望的气息透漏出来。 “没事了,”叶狐的声音十分温柔,他揉了揉她软软的长,“没事了,一切都会变好。” “嗯。” “我们走吧……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 叶狐牵着江润的手,拉着她穿过实验基地,走到电梯前,电梯门依旧敞开,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到来,江润正要按下上行键,她看着他,示意他快点进来。 然而叶狐自始至终没有跨入电梯一步,他的身子甚至退开了:“等一下,我得回去一趟。” “别走——”江润固执地拽住了他的手臂,兴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的脸色煞白。 “我只是有东西落在实验室里了,”他笑了笑,“只是去拿一下,我马上回来。” 在他的注视下,她渐渐松开手,胳膊垂在身体两侧,下意识地扭着衣角:“那你——那你快点回来。” 末了又撇过脸别扭道:“我在这儿等你。” 叶狐嘴角翘起,笑容染上了一丝痞气:“你当然要在这里等我,想走都走不掉。” 他便转身离去,步伐却不知为何变得十分迟缓,走到转角的时候回过头望了她一眼,目光中甚至有眷恋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要破壳而出,仿佛要把她的模样永远地刻在脑海中,她朝他翘着嘴角笑了:“你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 叶狐没有说话,他回过身,加快步伐,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墙角。 江润靠在电梯墙上,也许是感觉到了冷意,她摸了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又抚平大褂上的褶皱,沾着大片血迹的外套散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裴初寒正在总控室用枪指着科技部几个员工的脑袋,命令他们强行破解地下试验室毁灭系统的指令。 “别急,苏沅,我们需要时间。”他虽是如此安慰,可面孔上也浮上了凶狠的表情。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苏沅在那头激动地大吼,“我联系不上叶狐,试过了所有的频率,他一定是主动断开了联系。” “阻止毁灭系统必须要连接上实验室里面的服务器,。”那个职员哆哆嗦嗦地解释,“但是下面的是军用防火墙,现在已经彻底断开了与外界的联系,光是破解防火墙就至少要用半个小时,再加上修改指令……时间根本不够……” “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途径,”裴初寒一拳将桌子击变了形,“你们他妈的必须给我终止毁灭系统!必须阻止爆炸!” 此时距爆炸还有一分钟,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一切只生在电火光石的瞬间,电梯门骤然阖上,紧接着便以一种极快的加度上升,江润猝不及防地歪倒在地上。 “不!”她尖叫一声,仿佛被电到般弹起,她用力拍着门,再拼命戳着下降按钮,但是电梯没有一丝反应,依旧在向上飞升,“叶狐!” 江润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尖锐得有些出人类的范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时电梯里的紧急电话突然铃声大作,江润飞扑过去,拿起听筒贴在耳侧。 “能听到我吗?”那头是叶狐的声音。 “电梯突然自己动了,”她语无伦次地哽咽道,“无论无怎么按它都在往上升……”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慌,”他温声安慰她,“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是为什么——”江润打住了话头,忽然猜测道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你是故意留下的?” “我必须要去启动电梯。”叶狐的声音有些无奈,透露着他自己也未意识到的留恋与不舍,“抱歉,不能遵守承诺了,你应该知道,男人都靠不住……所以当初说负责的话,就当我从来没有提过……” 江润呆呆地睁大眼眸,电话从手中滑落,吊在半空来回摇晃。 “……喂?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叶狐独自坐在控制台旁,冰凉的灯光落在地面,他俊秀的脸庞显得苍白而透明,黑色的阴影被拉得很长,低沉而略显焦躁的声音冷冷清清地在空旷的四壁回荡着,“江润……你还在那里吗?” 良久,那头没有回应,他表情复杂,最后叹息一声,握着话筒的手轻轻颤了颤,犹豫片刻,终是要将电话挂上。 ——这个动作好像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然而那个瞬间江润的声音骤然响起,刺痛了他的双耳:“我不想……你怎么……你……”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叶狐紧紧地攥住听筒:“不要哭,没事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好……” 他眯起眼睛无声地笑了笑,亮晶晶的眸子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她深吸一口气,滚烫的泪水已经覆盖了整张脸,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出一声哽咽:“叶狐……你别……求求你……” “对不起……”他轻轻道,“还有……再见。” 那满满的诀别,却没有了再见的意味。 永别了,我爱的人,我已经漂泊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就当做彻底的解脱,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要相信,如今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只是在给未来的光明铸造铺垫,我的意志将与你同在。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亲口说过——别丢下我一个人……”江润声嘶力竭地哭喊,仿佛要把自己全部的绝望泄出来,这次诀别来得太突然,她甚至都未曾来及做好准备便已全盘崩溃,“别丢下我……叶狐,叶狐!我喜——” 轰—— 剧烈的爆炸声猝然而至,江润的耳朵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失聪,听筒里的爆炸声十分短暂,只是过了一秒便只余下了忙音。强烈气流席卷上了电梯通道,整个电梯都因此震颤着,然而度却丝毫未减,飞向上滑动。 她目光呆滞,像个失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早已凝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终于勇敢了一次想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然而他却永远都无法再听见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了那么一个永远挂着漫不经心笑容地男子,他消失在地下深处,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 “我在这儿等你。” “你当然要在这里等我,想走都走不掉。” ……</P></DIV> <TR> 39白夜诞生于黎明之后(二) 电梯门再次开启,江润地走进大厅,刹那间苏沅脸色微变,她甚至没有心思去关注江润的红色魔瞳。 “叶狐死了吗?叶狐已经——”苏沅用力抓住江润的双肩,指甲都陷进了她的肉里。 她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空,此时伫立着还未倒下的,只是她的躯壳。 苏沅眦目欲裂,她愤恨地转过身来,一脚踩住了秦羽的胸膛,双手托着霰弹枪对准他的头部,滑膛出清脆的声响。 “你满意了?”苏沅瞪着他,“七年前你处死我,今天你依旧在帮他们灭口,做他们的走狗,现在你满意了?” 秦羽仰着头喘息,他失血严重却没有一人上前帮他止血。 “我给过你们机会,”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快要爆出来的情绪,“我忍了七年,没想到你们只会愈得寸进尺。” “苏沅住手!”一声大吼从大厅另一侧的安全门传来,裴初寒面色焦急地妄图阻止,然而苏沅已然快他一步,随着一声突兀的巨响爆,子弹已经嵌入了秦羽的脑门,他眼睛睁得极大,最后一刻终于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鲜血噗地一声从他脑后溅了满地,还带着些许乳白的脑浆。 苏沅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转了个身,霰弹枪上膛面向芮潮生:“到你了,老东西。” “苏沅,你疯了!”裴初寒握住枪口厉声喝止她,“你这样报复有什么用?叶狐会复活吗,你父母能复活吗?!” “至少能让我觉得好受一点!”苏沅尖叫道,“我不想让他们白白牺牲,我要这群人付出代价,我要的是公平!” “公平由法律衡量,并不等同于报复,”裴初寒掷地有声,“你忘了你当初对阿尔法的承诺了吗?难道你希望自己被她亲手送进希德尔监狱?” 苏沅的手臂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她紧紧地抿住嘴,终于收起了枪。 “叶狐的死不是你的错,”他放柔了声音,“我们先离开这里,外头的人差不多要怀疑了。”他们进入大厦的时候就把门全部锁上,已经有路人频频朝芮氏大厦内观望。 她鼻子里出浓浓的哼声,扭头阔步朝外走去:“我去开车。” 裴初寒揉了揉眉心,他注意到了一直没有吭声的江润。 女孩依旧是睁着诡异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虚空,似乎对外界没有一丁点反应,裴初寒叹了口气,他大概猜到了她在实验中已经变异。 但是从体征上看,她同他们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类似于基因缺陷。 “欢迎加入不死联盟,”裴初寒朝她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江润没有理会他半空中的手,直接慢慢地跟着苏沅的方向移动而去。 一月十八号,一股来自俄利多洛夫的寒冷空气直袭而下,蜀国大部分地区温度突然下降了十度,诡异的变化让气象学家们一筹莫展,经过多方讨论和国际气象学会调查员的考察,他们现这次的原因竟然是北东渡洋寒流改道,原本只是盘亘在俄利多洛夫靠近极圈的海域形成一个巨大地回流湾,如今居然却直接南下,擦过蜀国东北部沿海。 一月二十号,大雪骤降,海冰影响了蜀国的航运,这无疑是给蜀国几乎倒退回大萧条时代的经济雪上加霜。 银行一家接着一家倒闭,国资银行也是门可罗雀。 裴初寒给叶狐买了一块小小的墓地,草坪上的黑色石碑刻着一句话: ——死后的世界依旧光明。 由于没有遗体,坟墓里自然也没有骨灰,苏沅把叶狐的匕和一些私人物品都放了进去,包括叶狐和她妹妹的照片,那是一九七六年的黑白照片,背景是一家孤儿院,那时两人都还是十岁左右的孩子。 江润从裴初寒那里得知叶狐的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为了给妹妹治病筹钱,叶狐迫不得已进入黑拳界,大佬们答应为她做心脏移植手术,当叶狐拿到了百鬼拳王的称号和荣耀时却得知她已经因为手术感染几个月前就已去世,而上层人物为了赌金一直瞒着他这个消息,他们因为担心叶狐报复而派出杀手企图先下手为强,在己方势力和拳场对手势力的双重围攻下叶狐虽然逃脱,却身受重伤差点死去。 就是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阿尔法,从此成为不死者中的一员。 参加葬礼的只有裴初寒、苏沅和江润三人,放入墓中的还有当年拳击赛的金杯。 江润已经连续几天没吃饭了,她好像没有了饥饿的感觉,始终把自己关在狭小而霉的房间里,这个房间位于他们在旧城区租的一间便宜公寓的西北角,时不时有蟑螂和蚂蚁爬过地板,阳光终日无法照射进来。 这期间她只是偶尔一次外出,谁知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将一个孩子吓得哇哇直哭,江润买来了一副廉价墨镜,将自己的眼睛遮住,葬礼过后的一天夜里她忽然觉得脸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她疼得睡不着觉,感觉像是有人在用火苗慢吞吞地烧灼着她的面颊,疼痛渐渐变为胀痛,皮肤似乎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裂。 等疼痛感终于消下去一点,江润便再也无法入睡,她索性爬下床对着镜子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便买来化妆品将自己的脸扑上粉底和遮瑕液,然后用了两个小时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画上浓妆。 从镜中看上去她的脸很奇怪,惨白如纸,妆容也有点吓人,江润套上黑色圆顶毡帽,戴起墨镜便走出公寓,外面的风很大,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大雪将整个马路都封了起来,车辆无法行驶,化雪剂供不应求,政府已经停止了徒劳地清理路面积雪,雪无穷无尽地从灰白的天际飘落而下,天地间好像永远只剩下了白色。 然而这种白又并非是纯洁无暇的白色,总觉上面灰得厉害,甚至有些粘稠——让人以为是从远方吹过来的骨灰。 江润徒步行走两个小时,来到城南的公墓,墓地已然被大雪掩盖,她凭着记忆朝叶狐的方向走去,叶狐的墓碑上到没有雪——有人特意将雪清理干净了,干净的黑色理石上静静地躺着一只血红色绽放的玫瑰,玫瑰花上还有晶莹的露珠,尚未蒸便已凝结成冰,好像是不久前刚采撷下来的。 现在北半球天寒地冻,玫瑰一定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 江润弯腰捡起玫瑰,四处张望了一下,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墓地上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生物存在的活气,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他还未死去……就这样来到自己的墓前,嘴角轻挑,调侃似的为自己献上一朵玫瑰。 江润自嘲一笑,这一定是别的不死者来祭奠叶狐。 她将玫瑰重新放在墓碑上,这时雪下得已经很大了,打在脸上融化后将一部分劣质妆模糊,她的面孔变得更加怪异,好似一幅快被泡烂的油画。 江润撑起纯黑色的雨伞,蹲下来,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安静躺在地面的石碑。 “我喜欢你。”她轻轻地说。 从前有多不愿承认,如今便多后悔。 我喜欢你,我唯一喜欢过的,只有你一人。 从前畏惧你不死者的身份,很多话都埋藏在了心底,我以为自己以后会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地亲口告诉你。 但是,再没有以后了,未来的时光,只有我一人孤独地走下去。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的声音好像穿透了静止的时空,来到属于他的未知彼岸,“相信我,叶狐。” 她说着站了起来,扔掉伞和帽子,双臂伸展开来,姿势仿佛要拥抱灰色的天空。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矗立很久,直到雪将她的浓妆洗净,露出了分布着几道裂开沟壑的可怖的面孔,她睁开赤色的眼睛,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新生的力量,慢慢地席卷全身,每个细胞都像是被震撼得颤抖,她仿佛听见了诸神的低语,诉说着命运的方向。 江润用尽全力大喊了出来,雪花狂飞乱舞,地面上的雪甚至被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推动旋转,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冲击波图案,中心直指着这个面容可怖的女人,她像是重生于世的神祗,浑身涌动着无法估量的绝对的力量,不只是身体,更是最深处的灵魂。 至此,她终于完成了自己全部的涅槃。 作者有话要说:</P></DIV> <TR> 40大骚乱降临元都(一) 一月二十七日,漫长的大雪终于停止,冷清的大街终于有店铺66续续地营业,大型市里也开始了蔬果的正常供应——虽然价格涨幅惊人,却依然有市民把很大一部分积蓄拿出来囤积粮食 ,电视台的某个新闻栏目做了一次采访,一个扛着两麻袋大米的男人满脸惊讶地对着镜头:“你们不知道吗?现在网上疯传末日快到了。” 女记者问:“末日?怎么会把一次雪灾联系到末日?” “现在什么都在疯狂涨价,看这架势就知道食物稀缺了,政府又什么都不说,我们当然不知道外头到底生了什么事,又因为雪灾死了多少人……他们前段时间还在叫嚣着气候温暖春天快到了。” 这档节目很快被叫停,编导因为“向公众制造谣言”被元都警署传讯,同时在网上散布末日言论的人也被拘捕,有警察在酒吧里醉醺醺地向人抱怨:“该死的国会,快让死刑恢复吧,监狱里已经塞不下犯人了。” 芮秀吉让所有媒体对雪灾原因保持缄默,所有气象学家都不知道这次洋流突然改道会对蜀国的气候造成怎样的极端变化。 立盾国际负层的夜店也因为大雪的原因生意惨淡了不少,但是酒店常务蔡庆园还是一如既往地下班后去那里某个固定座位小酌两杯,同时欣赏欣赏舞台上女人曼妙的身姿,他已经年过不惑,婚后却依旧坚持着黄金单身汉的法则——喜欢四处勾搭女人。 这天他的酒喝得多了一些,寻觅全场都未找到一个感兴趣想要搭讪的女人,但是他的目光却注意到了一个刚进门的黑衣人身上,那人穿着黑色大衣,同款的毡帽下戴着一架墨镜,在晚上显得蛮奇怪的,不是个瞎子就是那些整日在元都街头晃荡不务正业脑子不正常的年轻人,思及此,蔡庆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个黑衣人显然是个异类,除了墨镜还戴着口罩,整张脸都看不见。 “一杯牛奶。”黑衣人在离他不远的吧台坐下,听声音竟然是个年轻女人,蔡庆园不由朝她多瞥了几眼。 调酒师的脸抽搐了一下:“这里不卖牛奶。” “那随便来一杯果汁吧。”女人说。 调酒师有些不耐烦地倒了一杯现榨橙汁放到她面前,女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她的五官——至少鼻子和嘴唇都十分精致,看上去是个美人,但是脸颊上却有两道妆容遮不住的疤,上半部分大抵被墨镜遮住了,下面划过了颧骨外侧一直延伸到下巴,整张脸都像是被分成了三块。 女人动作有些迟缓,她慢慢地吸着果汁,看上去就像是因等人而消磨时间,路过的男人都对她脸退避三尺。 蔡庆园失望地摇了摇头,他转过了视线不再看那个古怪的黑衣女人,在喝了一杯浓度不高的鸡尾酒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他的妻子,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那个不解风情的老婆娘一定又是在催他赶紧回家。 蔡庆园不满地咕哝一声,又怕自家老婆喋喋不休个几天,只得结了帐走人,他颇为郁闷地点了根烟——自己在夜店坐了差不多半个晚上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外头的温度让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不过才在积雪中走了几步便感到脚已经由刺痛被冻得麻木,他快步走到街对面,那里只停着一辆计程车,蔡庆园搓了搓手拉开了后门钻进了车子,暖气让他紧绷的身体骤然一缓,他刚想关上车门,却又有一个人随着他强行挤上了后座。 蔡庆园刚想说自己不拼车请那人下去,却现那人便是夜店里独自喝着果汁的女人,她摘下了墨镜,露出赤红色恐怖的眼睛,模样仿佛夜间的恶鬼。 “到西北区的钢铁厂。”女人的声音虽然平和,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力忽然压迫在心头,连心脏跳动都变得不再规律。 司机师傅吓得不敢在从后视镜里偷看她,脚下猛踩油门没命地向城市西北角飞驰。 “你,你是谁?到底要做什么?”蔡庆园终于回过神来,他尖叫一声,就要去拉开另一侧的车门。 江润一把抓住他的头,力气之大根本不容他有丝毫挣扎,她将他的脑门狠狠地撞到前座椅背上,蔡庆园头昏眼花,再也没有了哀嚎的胆子。 她依旧没有松开他的头,声音充满了极度的寒意:“现在清醒了吗?” “醒了醒了……”四十多岁的男人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江润松了手,不再说话,抱紧胳膊目视着前方。 车子很快就到了废弃的工厂聚集地,江润下了车,眼睛在黑暗中还散着冷光:“出来。” 蔡庆园满脸苦相,他不情愿地磨蹭出了计程车,等他关上车门司机大叔连路费都不敢索要,直接一溜烟上路。 江润一路指示他走进一间屋子,那是在工厂的最深处的办公室,借着月光,能看到这里到处斑驳的锈迹和浮动的尘埃。 “坐。”她指了指窗台下的一把铁椅子。 然而蔡庆园却跪了下来:“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五十万?一百万?过四百万的话我暂时没那么多钱,你要等几天。”话音刚落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兀,想必是他的妻子又在催他回家。 江润转过身来:“把手机放到地上。” 男人哆哆嗦嗦将手机放到她面前,以为她会接电话敲诈勒索,结果她却看都不看一脚将手机踩碎。 他双眼通红,结结巴巴道:“你到底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没有说话,打开了灯,一天前她才弄来了一台电机,顺便将灯也组装好了,惨白的光照亮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蔡庆园这才突然现了墙根那里还躺着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身材颀长,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肌肉,如今却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蔡庆园顿时慌了,他想过把自己的财产全部奉上,却绝对没有想过有人会要他的命。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他泪涕横流,模样分外可悲。 江润拿出一把小刀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声音温和异常:“我问几个问题,你只需老老实实回答,不然下场就会像他一样。”她的视线落到那个昏迷的男人身上,这个dFI警探在下午的时候被她用电刑折磨得死去活来。 “我什么都说!”蔡庆园即保证道。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为宋年昌说谎?” “什么?”蔡庆园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是关于宋年昌的事,宋年昌还有十多天就要复职了,他以为这件事早已结束,他不由仔细打量着江润的脸,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眼睛瞬间暴睁,“你,你是——你是江——” 江润面无表情地往他面前倾了倾身体,眼中的怒意令人寒胆,他恐惧地大喊起来:“是他们,是联合调查部的人逼我做的!我不想替他做假证,我是无辜的!你相信我!”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嗯?”蔡庆园怔了怔,他刚想狡辩自己没有收到任何好处,却在她冷厉的目光下诺诺承认了下来,“一百万。” 江润点点头,打开dV机,将镜头对准了他:“把这件事的真相大声说出来。” 额头上有冷汗流下,蔡庆园咬了咬嘴唇,十分犹豫:“你会把它公布出去吗?”一旦这段视频外传,他的饭碗和声誉恐怕都要完蛋,说不定联合调查部也会找他麻烦。 “快说。”她根本不理会他,一只手把玩着小刀,仿佛只要他不肯录像,她就会把他脸上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 蔡庆园苦不堪言,只得对着镜头说出真相:“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不该给宋年昌做伪证,那天晚上宋年昌确实是在同老鬼做毒品交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在立盾国际长期包下了一个套间,经常同天使区的人来往。我对不起所有人对我的信任……不过这些都是联合调查部的人逼迫我的,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的妻子就会因为之前开车撞死路人而进监狱服刑……我誓我真的不想这么做,所有人都有良心,我也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地做人……”说到最后他的脸埋在了掌中,喉间出了呜咽。 江润关掉了dV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哪个手指?” 他露出了茫然的布满泪痕的脸庞:“什么手指?” “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 他立即哆哆嗦嗦道:“食……食指……” “很好,”江润把小刀递给他,“自己把右手食指剁下来。” “什么?!”蔡庆园叫了起来,“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你必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她微微笑了一下,疤痕却因此扭曲得更加可怖,“这是公平原则。” “怪物!”他终于吼了出来,他攥紧了小刀,暗暗盘算着自己同她拼命会有几分胜算——但是她的力气这么大,甚至可以轻易活捉一个受过训练的特工。 “你想让我把你的整个右手都剁下来?”江润挑起眉毛反讥道。 蔡庆园泪涕满面,挣扎良久终于闭上眼睛狠狠朝自己的右手食指砍了下去,骨肉分离的巨大痛楚让他不受控制地惨叫起来,他跌下椅子在地面上直打滚。 血淋淋的手指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江润将手指扔出了窗外,杜绝了他去医院接指的可能性,然后便拿起dV机,关上灯扬长而去。 黑暗中只余男人的痛呼声。 江润没有再回到苏沅和裴初寒呆着的公寓,她直接住进了工业区附近的老鼠的屋子,她砸开门,换了一把锁,然后大致地将陈斯文堆放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顺了顺。 桌子上已经被她放出了大量的仪器,包括玻璃试管,地上放了许多铁架,上面架着巨大的铁锅。她费了许多力气自制了一个混合槽,在废弃工厂中清理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肮脏破旧的搅拌器和蛇形管。 她的钱已经剩下不多,大量的化工原料只能通过黑市以级贱价购买,在拧断了某天使区大佬几个保镖的脖子后,胖墩墩的大佬痛哭流涕地嚎叫起来:“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要半吨工业硫酸和硝酸,还有一吨甲苯,三天内送到工业区,我会在那里做个记号。”江润冷冷道。 大佬缩了缩脖子,偷偷看着江润的脸——这次她没有化妆,大大咧咧地将那两道撕裂如沟壑的伤口展现在众人眼前,红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但是现在政府严格控制这些原料,你要的分量这么多……恐怕申请材料都有些困难。”大佬懦懦出声道。 “你总会有办法的,不要用这种借口糊弄。”江润站起身,“三天后若是货没到,我就会再来登门拜访。”她的目光撇过了大佬美艳的情妇和他悄悄躲在一边偷看的孩子,眼中的阴沉一闪而逝。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您这是要制造炸药吗?”大佬脸色难看地低声问。 “不用你管。” 她只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他的豪华别墅。</P></DIV> <TR> 41大骚乱降临元都(二) 苏沅开着悬浮车来到墓地,裴初寒已经在那里了,他手上紧攥着一朵枯萎的玫瑰,正盯着花出神。 “没找到江润吗?”苏沅问。 “没有。”裴初寒小心翼翼地将玫瑰插在外套胸口的位置,“等她想出现的时候她会回来的。” 苏沅哼了一声,直接用蛮力打开叶狐的坟墓,点了点遗物,忽然抽出相框,叶狐的黑白照片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白的相框。 “她来过这里。”苏沅喃喃道。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灰白的天空,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润,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夜,联合调查部总部大厦附近的一栋高级公寓。 江润戴上口罩和墨镜,她已经这里守了一整天,直到此时才终于看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开车来到了公寓地下车库。他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高级西装,身材精壮,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傲人的风度。 男人刚将车子停入车库,便现了车窗外站了一个鬼魅的黑漆漆的身影,还未有什么动作,便见外头的人举起了已经装上消音器的枪,隔着车窗直指他的太阳穴。 “把车库门关上。”江润命令道。 男人抿着嘴不肯动弹,江润直接扣下扳机,只听碰碰碰的沉闷三声,子弹准确地打在了车窗的同一位置,虽然车窗防弹,但也经不住多次射击。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惧意,按下了关门键,电动门缓缓关上,将两人隔离进这小小的空间。 “下车。”江润继续道。 男人颇为不情愿地打开车门,却在那一瞬间身手敏捷地抢她的枪,他的动作练过许多遍,用来对付恐怖分子不法之徒之流——江润一个没防备,竟真的被他夺枪而去,这次轮到他反手持枪对准了她。 “不许动!”他喝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目的?” 江润却低声笑了起来,不慌不忙优哉游哉的样子:“听说你如今顶替了秦羽成为新的安全部主任,这几天你可是春风得意了,徐世文。”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别怪我开枪。”男人眉头高耸,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将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了,怒火从他的眸中渗透了出来。 “联合调查部果然养了一群厉害的狗。”江润道,“我只是非常好奇,你把检举宋年昌的录音笔藏到了哪里?” 男人冷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没有回答,而是朝她的胸口连开两枪。 江润不为所动,突然间带着皮质手套的手已经按住了他的脸,一把将他的脑袋狠狠撞向车顶。 “哐——”随着一声巨响,他的后脑勺被砸出了血。 江润的手下滑,轻轻按住了他的脖子,她的脸凑近了他:“告诉我,你藏到了哪里?” 他的瞳孔紧缩,露出了极为惊愕的表情,子弹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甚至还压制得他动弹不得,徐世文忽然道:“你……你难道就是——” “不要岔开话题。”她一手折断了他的手腕。 他的脸上疼出了冷汗,然而受过的训练却使他不肯痛呼出来:“我没有拿走录音,你可以去问6城,逮捕宋年昌的那天晚上是他搜集证据的……包括那只录音笔……” “6城可不是这么说的,”江润捏住他的另一只手腕,“告诉我,实话。” “是你把6城重伤了?!”男人激动地大吼了起来。 “放心,只要你再硬气一点,完全可以和他一样的下场。”江润嗤笑道,她的眼神却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仇恨与愤怒在疯狂地翻腾,与镇定的表情形成两个极端。 徐世文浑身颤抖起来,6城遭到了严重的电刑,至今仍在昏迷中,医生说他即使醒过来也已成了二级残废,并且可能因为受到过大的心理冲击而变成痴呆。 “我已经把录音毁了……我已经毁了……为了不让别人再抓到把柄……”他脸色因为难堪而苍白,声音断断续续。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但也足够了。 “谢谢。”江润低声道,还没等徐世文回过神来,她已经狠狠敲昏了他。 当第二天黎明升起,人们在联合调查部大楼巨大的department of Fed Inquiry标志下看到了一个男人被钢绳倒吊在半空。 他已经没有了意识,因为冻了一夜而浑身僵硬,无数人看到了这个场景,新上任的联合调查部安全部主任徐世文被不明分子在大楼外倒吊,真是幅讽刺又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路人拿起手机拍着这幅十年不遇的神奇景观,照片被传到网上疯狂转载。 这已经是短短几天内的第三个人了。 6城,蔡庆园,徐世文。 将这三个人联系起来并不困难,他们都是为宋年昌一案造假的恶徒,很容易就能猜到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那个记者,江润。 她如今已经变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知道内、、幕的人都不禁咽了口唾沫,中央开始放关于江润的a级通缉令,元都大街上一夜间多了许多警察和武装部队,他们必须抢在她把事情闹大前将她围捕。 江润被他们描述成内心扭曲阴暗而危险的恐怖分子,提供情报的悬赏达到了五十万蜀金。 而这个被追捕的女人现在正站在陈斯文小屋的卧室里,墙上被她贴上了密密麻麻的资料,中心最醒目的地方是一排照片,除了那三个人,剩下的依次是元都检察官张沛,即将复职的警署署长宋年昌,以及芮潮生。 她对着照片凝视了良久,最终拿起红色的记号笔,在张沛的照片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如同前三个人一样。 二月二日,下水道已附近的经被江润挖成了一个巨大的地洞,直通老鼠的屋子,她将买到的材料和无数铁锅安置在地洞里,她先把低浓度的硝酸和硫酸在混合槽里制成混酸,用低浓度混酸将一百斤的甲苯放在巨大的圆柱形器皿中进行硝化,再通过混合槽冷却 ,以高浓度的混酸硝化,最后全部冷水洗浴,一吨的甲苯全部硝化完成已是两天后。 几个巨大的锅炉中放置着成熔融状的混合物,江润花了三天的时间一点点用分液漏斗将废酸分离倒掉,通过热水把剩下的东西洗涤风干过后,半吨TnT炸药便已制完。 等她从地洞中爬出去,已是浑身脏兮兮的散着古怪的臭味。 江润到附近的二手货市场买了一套衣服,简单地洗了个澡,再给炸药装上定时引爆装置,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二月七日晚上。 江润静坐在沙上,她没有开灯,手里是叶狐的照片,原本是他与妹妹的合照,被江润剪得只剩下他的那一半。 通过淡淡的星光,可以看到他在里面笑得意气风,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她却依旧感受到了某种美好,她紧紧地捏着照片,半响,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画面上叶狐的唇,却只感受到了一阵冰凉的寒意。 江润打了个哆嗦,猛然清醒过来,她把照片重新塞回大衣内侧口袋里,拿起枪,装上弹夹,抓着毡帽戴在头上,便出了门。 到了解决张沛的时候了。 张沛和蔡庆园属于同一类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有一颗精明的懂得保命的脑袋,自从他得知江润开始大肆报复时,便知道身为亲自替宋年昌脱罪的检察官,他一定也逃不开报复。 张沛很快找到了元都警察署请求庇护,于是在他的别墅里住了三个有经验的警察来专程保护他,别墅的边边角角里装上了监视器和窃听器——除了他的浴室,他并不希望自己上厕所或洗澡也会被别人监控着。 江润晚上十点的时候潜入了别墅,直接开枪射杀了三个警察,一脚踹开了张沛的浴室,他正哆哆嗦嗦地躲在里头,现她直接破门而入是紧张地大喊大叫起来:“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派支援过来……要是敢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不放过我的。”她摘下墨镜和口罩,红色的眼睛闪烁着恶意。 张沛惊悚至极地尖叫起来。 十分钟后警察赶到了别墅,别墅里一盏灯都没有开,死寂中透着阴森森的鬼气,警犬闻到了血腥味疯狂地吠了起来,他们在花园里找到了一具警察的尸体,被一枪穿过心脏,另外两具尸体在监控室,那里已是一片狼藉,墙上地上全是血——江润射穿了他们的肺部,两人皆是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张沛的尸体在二楼浴室中被现,男人被扭断了脖子,眼睛惊恐地瞪得很大,而一旁的镜子上用血写下了几个字—— “这只是开始。” 所有人在一天后领悟到了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二月九日,互联网上出现了一则视频,蔡庆园痛苦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我不该给宋年昌做伪证,那天晚上宋年昌确实是在同老鬼做毒品交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的妻子就会因为之前开车撞死路人而进监狱服刑……” 视频在蜀国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警署言人出面紧急辟谣——或者是删除视频,司法部门的公信度却依旧在急剧下降,在二月十二日宋年昌复职前夕,反对声爆了到了高、、潮。 无数人走上街头要求处罚宋年昌,教师,工人,医生,私企职员,学生……他们浑身都充满了怒火,最后甚至包围了警署大楼,举着牌子要求“社会垃圾滚出蜀国”,然而集聚的蜀国公民遭到了防爆警察的驱逐,他们用警盾和催泪弹迫使这群人后退,混乱中引了踩踏事件,在一片惨叫与哭喊中数十人当场死亡。 二月十日晚上,蔡庆园在身败名裂中选择了自杀,他从立盾国际的顶楼一跃而下——当然,这年头跳楼的人并不在少数,在经济大萧条的阴影下,很多金融家和企业家不堪忍受债务累累的生活,匆匆忙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然而死亡却似乎并不为元都这座繁华的不夜城带来任何影响。 从外表看上去这里依旧是那么的美好,直指云霄的高楼钢铁林立,霓虹灯漫天如绽放的烟火,就像是人类最高文明度的圣堂。</P></DIV> <TR> 42白色恐怖四处蔓延(一) 宋年昌觉得自己这几天简直倒霉透顶,联合调查部的人检查了他的房子的边边角角,差点没把他的家给拆了,他们甚至带走了他年幼女儿的玩具熊。 与他接洽的是赵灼川——大名鼎鼎的联合调查部部长,同为这个臭名昭著的部门的创始人,他已年逾六十,穿着依旧极为绅士,却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暴戾。 “你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赵灼川的手杖跺了跺地面,“因为这个怪物,我损失了两名最得意的部下。” “不过是个女人。”宋年昌不满地咕哝一声,看到自己的屋子一片狼藉,这群人的工作大概要收尾了,“你们一向办事利索,这次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人?” “那不一样,这个女人是新物种。”赵灼川抖了抖面部肌肉,“她的力量寿命远远过常人,原本是芮氏钢铁半成功的试验品。” 宋年昌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试验品?” 部长不愿多说,只是点点头:“关于这件事……你最好少管,这是国家一级机密。” 这时候联合调查部的特工已经把房子里里外外检查完毕,没有现炸弹毒药窃听器之类的装置,宋年昌暂时还是安全的。 “到你上任后一个月我都会派出最优秀的特工来保护你,”最后赵灼川同他握了握手,“祝你明天复职顺利。” 宋年昌却是如何都笑不出来的。 他是这些高层同天使区接触的中间人,地位虽然举足轻重却有种深受控制的无力感,从某一方面来说他是政府的鹰犬,平衡着天使区的势力,给他们甜头和一点威压,上头也会对他从中获利的事视而不见,如此天使区内部虽然动乱不堪却没有威胁到蜀国的整个局势。 但他还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把命送掉,他还有妻子和儿女,虽然有了联合调查部的承诺,他却依然感觉到那无时无刻都笼罩在自己头顶的阴影,好像刽子手已经将刀悬在了他的头顶。 妻子打扫完了客厅,招呼他上桌吃饭,他的小女儿正坐在椅子上动作笨拙地用勺子搅拌着燕麦糊,小胖腿还悠闲地晃来晃去,她吃得满嘴都是糊糊,葡萄般的眸子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碗。 宋年昌走过去,拿起毛巾给她擦了擦嘴,小女孩抬起来对他傻笑了一下。宋年昌别过脸,想起自己一直不怎么与家人亲近,故而与长子关系并不好,他的儿子高中毕业后就去了蒙达纳留学,再也没回来过。 “那些人怎么还没有走?”妻子有些担心地看着窗外,庭院里站着好几个穿着标有dFI字样防弹服的男人,这种气氛让她不安。 宋年昌喃喃道:“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妻子叹了口气,说不上来这种改变是好还是不好,宋年昌刚被逮捕的时候银行里的人就上门来要回房子,她差点就和女儿到了风餐露宿的地步。 现在虽然有点担惊受怕,至少这个家是完整的。 二月十日,复职新闻布会在警署二楼的会议室举行,特警们严阵以待,宋年昌站在言台上,身后是两名联合调查部的特工,从他侧面的落地玻璃窗望下去,依旧可以看到一小群抗议者聚集在警署大门前声嘶力竭地呐喊。 “真是个敏感的地方,偏偏没有改掉布会地点。”元都市长抱怨道,“警署大楼又在市中心,四处都是高楼,我们就像是狙击用的靶子。” “如果换去安全的地方,我恐怕他们永远都逃脱不了胆小如鼠的名声。”赵灼川耐心地解释道,“我们都不愿意为了安全逃避这场威胁,外面已经布满了狙击手和优秀的警员,他们会留心每一个可疑的地点。” 市长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真是让人头痛。” 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七楼。 江润背着吉他琴盒,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独居于此的中年男子,看到了戴口罩装扮古怪的女人皱眉道:“你找谁?” 她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劈晕了这个男人,闯入客厅后就把这个男人用结实的麻绳紧紧捆到桌腿上,再将他的嘴封了起来。 江润走到他的卧室里,窗帘遮住了外景,只余一条小缝,她掀起窗帘的一角,外头正对着警署大楼,她打开琴盒,里面放着的是狙击枪的零件,江润利索地装好枪,将狙击枪架在窗台上,通过光学瞄准镜仔细观察者对面的大楼。 她的耳朵里塞着两只白色的耳麦,里面还放着元都钢琴家陶圆的成名曲《星辰》,流畅如水的声音,仿佛漫天的星光都倒映在了湖泊上,淡紫和深蓝在湖中交融,整个银河都缩入了那片方圆中。这著名胎教音乐让人感受到自心底的宁静,这种平静和放松让她能达到最好的状态。 江润看到了二楼的宋年昌,他正站在众多人面前自信满满地演讲,光学准星瞄准了他的胸膛,然后再往下偏了一点。 这把克莱伯里狙击枪会在射击的瞬间枪口向上稍稍偏移,这是她特训几天在树上打鸟的经验,好像变成不死者后身体所有机能都达到了极限,她只是稍稍摸索了一番便掌握了狙击的要领,命中率达到了恐怖的地步。 江润屏住呼吸,默默地盯着宋年昌。 联合调查部的保镖一刻不停地在宋年昌身侧巡视,有时候便会警惕地将他挡住,她在耐心地寻找最合适的时机。 终于,在某个保镖错开身的一刹那,江润毫不犹疑地扣下了扳机,随着火药爆的声音,九毫米口径的子弹被推出了枪口,飞奔警署会议室落地窗而去。 “噗” 轻轻的一声,还未等众人明白过来生了什么事,还在回答记者提问的警署署长便已从演讲台上栽了下去。 有女记者尖叫了起来,还有人在喊着医生,众人乱作一团,一部分人怕伤及自己连忙慌不择路地朝场外跑去,联合调查部的保镖托起宋年昌的身体,警署署长的嘴巴张得很大,喉咙间出古怪的声音,四肢抽搐了几下,不一会儿连呼吸脉搏都消失了,其中一人拿起强光手电筒照射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仍然放大涣散,没有一丝反应。 鲜血从他的胸口渐渐渗透出来。 记者们对着宋年昌的尸体疯狂地拍照,医护人员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到,然而一切都于事无补。 宋年昌,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被击杀。 “把这附近给我封锁起来!一条狗都不要放走!都听好了,一条狗都不要放走!”联合调查部的部长赵灼川咆哮了起来,他气得浑身哆嗦,下了这么多功夫仍然挡不住一颗子弹,他厚重的大掌用力拍着桌子,特工们不敢懈怠,连忙散开和全元都的警力将以警署为中心方圆一千米的地方包围起来。 此时江润已经换了身衣服,扔掉了口罩,戴着假和墨镜乘地铁离开,脸上的妆容遮盖了一些疤痕,看上去两道疤变得很淡,就像个脸部稍有瑕疵的女青年,不急不缓地走在路上,塞着耳机听歌,这在公共场合倒没引起很多注意。 当联合调查部的人找到了那间公寓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被绑住的男人——他还未苏醒,喉间下意识地出哼哼声。警探们在屋里找到了被遗弃的外套和口罩,还有一把狙击枪,凶手甚至都懒得去销毁证据,指纹和头直白而嚣张地告诉他们她就是江润,没有人能阻止她的报复。 像是受到了这个记者的号召,地方论坛上开始出现了“江润才是我们的救世主”“我们要追随她一起惩治贪官污吏”的口号。 警署与天使区勾结的丑闻和几起或是富有、或是身居高位的人遇刺事件仿佛激起了整个元都低层阶级的斗志,流氓集团明目张胆地走进名贵店铺打杂抢美其名曰“劫富济贫”,就连上流阶级也开始抱怨政府的管理不力,蜀国的经济低迷让他们油水变少,富人们也变得皱眉苦脸。 一时间蜀国街头混乱不断,工人大罢工,职员绑架老板、堵上司的车要求涨薪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足为奇,仿佛这个记者引起了一股强烈的侠匪风气,她带头打破了控制着元都命脉上层人物的利益,打破了维持着蜀国表明平静景象的秩序,只要一煽风点火,公民们就会往暴民展,他们的手里握紧武器,呐喊着捍卫自己权利的口号。 在平和的大厦摇摇欲坠的时刻,总统芮秀吉通过二月十五日的晚间新闻向公众公布了两条新法规。 第一,从二月十六日开始蜀国各大城市开始实施全面宵禁,宵禁从晚上七点钟开始,次日六点结束,中间时段所有蜀国公民不得外出,商店全部歇业,街道由警察布防,政府赋予他们击毙违抗宵禁分子的权利。 第二,从二月十六日开始蜀国开始实施武器实名登记制,全蜀国公民必须在近日去警署办登记自己的武器种类,通过的颁新的持枪许可证,不合格的没收枪支弹药。 人们很快明白生了什么事,将枪拿去警局登记的人被莫名告知枪支不符合标准予以没收,这就是明摆着要开始严禁民用武器,很多人拒绝上缴武器,警察们很快就破门而入,强行侵入他们的家中把弹药带走,如果有人胆敢反抗也会一并被当做嫌疑犯拖走,有的人浑身是伤地回来了,有的人却像人间蒸了一样再也没露过面。 大概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元都民间的枪支就再也看不到了,一个月后蜀国的枪支武器全面被禁,几乎所有平民都手无寸铁,只有少数权贵在交了大笔的钱并且打通关系后才保留下了自己的枪。 宵禁令全面实施之初还有一些人不信邪,跑上了街,却被警察逮捕,拘留了两天两夜,直到家人或朋友交了大笔保释金才把人放出来,联合调查部的警员只要看到一个类似于涉嫌恐怖活动人便会直接拘捕,监狱和拘留所爆满,元都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然而恐慌却蔓延到了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了夜生活的蜀国人晚上只能看电视,而总统芮秀吉的脸便成了新闻频道的招牌。 “八十年前,我们打赢了那场艰苦的拉锯战,将蒙达纳杂种赶出了我们的国土,把我们的热血和忠诚深刻在蜀国红白条国旗上,我们有了面包,有了金币,我们相互支撑依偎着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光,而没有向外界任何国家、任何组织求助! “蜀国人是我知道的迄今为止最不会诞生懦夫的国家,我们没有软弱的骨头,我们从前不会输,如今面对临头的危机更不会低头!是的!我的同胞们,危险的阴影再一次笼罩在了这个不屈而饱受折磨的土地上,我们面临着自全面战争以来最为严重的挑战,但是流淌的鲜血和身为蜀国公民的尊严告诉我,必须勇敢起来,向着前方行进!一切灾难和痛苦都会过去,光明在未来等着我们的祖国。 “我向蜀国民众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们会彻底清洗这些肮脏血腥的罪恶,抓住这些制造恐怖的的反人类法外之徒!我会向他们宣告,你们没有战胜整个国家意志的力量,因为我们是强大的!我们是铁血的!我们的尊严不可弯折!”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修稿,看到后面有更新的亲不要点进来</P></DIV> <TR> 43白色恐怖四处蔓延(二) 二月二十日,晚间六点。 天空依旧黑透了,因为宵禁,街道的行人急剧减少,寂静就像是传染病迅蔓延了整个城市,空旷的街景透着一种湿漉漉的阴冷气息,若不是居民区的灯还亮着,元都便真有些像那传说中的鬼城。 在“宵禁”这种强有力的命令下,只有一个地方是例外,芮氏钢铁大厦,它仿佛是屹立不倒的巨人,稳固地矗立在市中心,在高楼林立遮挡住天际的cBd区域,唯有这座大楼灯光通亮,部分员工依旧是通宵劳作,夜以继日地在这个“工厂”里完善着他们尚有缺陷的的R基因。 芮氏每日固定雇佣某家政公司的保洁员来打扫公司,他们下班时间在六点。 这时候,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保洁员都该回家了,清洁工66续续地脱下外套,从大楼后门回家,前两天几个保洁员妇人收拾得晚了些,走到街上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便有几个联合调查部警员拦了上来,不停地盘问她们的姓名以及最近接触了那些人,幸好有一人机智拿出了芮氏保洁员工作证,他们这才没有继续刁难下去。 而与此同时另一条街的墙角,还有两个警察正把一个男孩按在墙上,不停用警棍狠狠敲着他的膝盖,男孩一年前因为偷了几颗糖果被送进拘留所,后来又因他的继父不肯交保释金,于是在少管所足足关了六个月。这次正好被几个闲来无事的警察盯上了,他们认得这个男孩,一个有前科的少年又是晚归,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挖出了什么好料子。 江润站在更衣镜前,松开了保洁服领口,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故意拖到了最后,更衣室里已经没了其他人,江润撩了撩额前的乱,露出了红色的眼睛。 TnT炸药一半放在大楼下方的下水道里,其他的被她用巨大的塑料垃圾桶运到了一楼的几处,上面也分别被捆绑上了定时引爆装置。 爆炸即将开始于七点,与宵禁的钟声共同响起。 江润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蝴蝶刀,打开,放在手上把玩着。 她施施然走出了更衣间,没过多久就遇到了一个保安,身材高大的男人只来及露出了一个惊恐的眼神便被她割断了喉咙。 江润走进最近的电梯,直接按下了去顶楼的键,电梯在到三十楼的时候停了下来,进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还在说说笑笑,直到关上门后才注意到了那个站在墙角的年轻女人,她低着头,穿着保洁员的衣服,手上把玩着蝴蝶刀,某个刀口上沾着几丝鲜明的血迹。 “这是血吗?”立即有个戴眼镜的女孩尖声尖气地问。 江润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喑哑:“是我不小心割到自己的手弄的。” 六十八楼的偏僻角落,电梯门叮得一声打开,江润踏过地上的尸体走出电梯,几个青年歪七八钮地躺在地上,鲜血溅满了墙壁和地面。 保安从监控录像中看到了屠杀的情景,江润是在电梯于六十七至六十八楼中间动手的,度快得不可思议,保安们根本没有时间紧急叫停电梯,她便已进入了大厦最顶层。 “芮先生,现在有不法分子往你那里去了!芮先生,六十八楼很危险!”保安拨通了内部电话,直接联系芮潮生道,整栋大楼的警报声已经响起,“是个穿着保洁服的女人,她在电梯里杀了四个人!” “我知道了。”芮潮生淡淡道,他挂上电话,此时三个保镖围了上来。 “芮先生,我们会保护你的。”他们皆是退役的特种兵,并且有过好几年给高层当保镖的经验,对自己的实力有很大的自信。 芮潮生揉了揉眉心,面容肃穆:“我们抓紧时间离开这里。”然而就在他快要起身的刹那,办公室大门忽然被踢开。 穿着蓝色清洁服的娇小女人就站在门外。 一个保镖刚准备开枪,却连保险栓都没打开就被江润甩过来的一刀插入脖子整个人钉在了墙上,她的身影快如鬼魅,一瞬间便来倒了另外两个保镖身前,毫不留情地扭断了他们的脖子。 “终于就剩下你跟我了。”江润咧开嘴笑了笑,在芮潮生对面坐下来,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副扑克把玩,啪嗒啪嗒,动作熟练不已。 芮潮生压下心头的惊怒,良久,慢慢道:“我可以帮你——” “等一下,”江润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现在几点了?” “六点四十。”芮潮生答道。 “六点四十……”她喃喃一声,红色的瞳孔露出茫然的神色,过了一会儿像是打了个激灵一样猛地回过神来,古怪的笑声又在喉咙间桀桀响起,“时间过得真快啊。” 芮潮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她赤红的眼珠和爬着两道奇丑无比疤痕的脸,她就像是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怪物,灵魂在渐渐腐烂,一如她的脸。 他想着措辞,试图最大化地不去激怒她:“我可以帮你将脸整好——把伤口缝合。” “你也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吗?”江润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继续玩牌。 “我知道你这副模样在外头会引人非议,不过我可以保证,让你恢复之前的样子。”芮潮生声音温和异常,就像是小心翼翼地哄诱。 啪。 江润突然放下了扑克牌,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芮潮生,我知道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你的救兵,所以用尽一切好话来让我镇定下来。” 她顿了顿,没等他反驳又继续道:“但是你说的对我而言只是一堆废话,你知道唯一让我现在不杀你的理由是什么吗?” 芮潮生愣了愣,他之前是以为她冲进来的那一刻会直接把自己解决掉。 江润眯起了眼睛,重新翘起了二郎腿:“我一直都想知道,你最在乎的是什么,是你的妻子,是芮泽敛,还是这庞大的芮氏企业?” “你想做什么?”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江润咂了咂嘴,慢悠悠地拿起面前一杯不知是谁的水喝了一口:“亲眼看到自己在乎的东西消失在眼前,真是有种艺术般的心痛感。” “你!”芮潮生怒极,一掌重重拍到桌子上,身体也随之站了起来。 那虚假的浮在江润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得一干二净:“坐下。” 他用力喘了口气,却无奈目前的形势,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 江润静静地注视着他,满意地翘起嘴角:“话说回来,芮家的魄力还真是让人不可小觑,芮秀吉独断专行,没收民间武器,施行宵禁管制,以暴制暴,也算是把混乱给镇压下来了,倒是功德无量。” 芮潮生冷笑道:“不管你在搞出什么岔子,总会有人收拾好局面,让你的心思白费。” “不,我的目的已经达成。”江润手支着额头,叹息一声,忽然就透露出一种疲惫的意味。 警方与联合调查部已经包围了整栋大厦,他们得到情报,此次作案的又是这个女人,前《摘要》记者江润,他们会把所有出口堵住,让她插翅难飞。 大部分员工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站在大厅里围观,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市民,他们趁着混乱走出家门悄悄观察远处的芮氏大厦,三架直升机在大楼附近盘旋,其中一架已经略为靠近了顶层,飞行员观察着办公室内的情况,有条不紊地向长官报告。 探照灯不停划过房间内二人的脸上。 江润不为所动,依旧十分从容,她的手指指节轻轻击打在桌面上。 “你说,现在几点了?”她轻轻地问。 芮潮生板着脸道:“快七点了。”确切的来说现在是六点五十九分三十八秒。 “观众真的越来越多了啊。” 七点钟的钟声骤然响起,回荡在这片区域,有的是通过街角的扩音器传播,以此通知众人宵禁开始。 然而钟声才敲了三下,忽然只听一声爆响从芮氏大厦一楼地下传来,随即巨大的轰响吞没了整个空间,火苗和灸热的气浪一瞬间蔓延到了四楼,这些警察、特工甚至是普通的员工还未来得及出一声惨叫,便已被焚烧殆尽。冲击波如巨大的水纹瞬间激荡开来,震碎了附近建筑的玻璃,气浪将空地上的轿车连同空中的直升机一并狠狠甩出去。 爆炸散出强烈的金红色光线,像是烟花般近地绽放,附近的人纷纷走出家门,或是在高楼阳台上眺望,那场无与伦比的烟火,咆哮着冲向天际,仿佛是神故意安排的节目,又像是一个时代被拦截断裂的宣告,这是一场盛大的祭奠。 漆黑汹涌的浓烟飞快的吞没了整栋大楼,宛如一次混沌的风暴,渐渐的,高楼的悲吟自某个虚空传来,整栋大楼开始倒塌,一开始还是因为底层被炸成了空架子而下沉,渐渐的楼房中间部分坍塌,大厦崩溃的度越来越快,没有人来得及从四五十层楼的高度逃出来,绝望之中不断有人从窗户上往下跳。 六十八层,芮潮生办公室。 灯光已然熄灭,石灰簌簌下落,墙壁像是干枯龟裂般不断有裂痕出现蔓延。 地板不停地抖动,随着大楼下陷,天花板梁柱钢筋也往下落,再过几分钟,这里就会成一片废墟。 “芮潮生,喜欢我送给你的大礼吗?”江润端坐在椅子上,笑容加深了些,也显得更加飘渺。 男人已经站到了窗口,手扶住快变形的窗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想毁了蜀国吗?” “我不在乎,”她站起来,抓住了他的领口,将他半个身子都压在窗外,“我一点都不在乎。” 芮潮生嘴唇动了动,他脸色煞白,却说不出什么话。 他几十年的心血一朝尽毁。 “芮潮生,我只是想看看你绝望的样子。”江润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眸子,“我说过你终会迎来这一天。” 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她给自己打的赌,最好的结果便是获得永恒的解脱。 “再见。”这句话不知是对面前这个面露惶惑的男人说,还是对自己说的……亦或是在向这个痛苦的世界告别,她按着芮潮生,两人一起从窗户上跳下。 他们于上百米的高空坠落,在大的格局中就像是两片不起眼的枯叶,耗尽生命后只能选择这样卑微而惨烈的方式。</P></DIV> <TR> 44议长先生权衡利弊(一) 时钟滴答滴答走过七点零五分。 元都钱宁街,临近肃穆庄重的国会大厦,是众多政客落户的选地址,连日来的事件这条街道戒备森严,众多士兵守着每一栋别墅。 坐落在钱宁街中段位置的一个小小独栋别墅,便是参议院议长,蜀国副总统罗什的宅子,他已年逾六十,和妻子住在一起,连日来的突事件让他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蜀国的经济萎靡,恐慌和罢工已经从元都扩散到了全国,芮秀吉在国会上言说一定要逮住这群恐怖分子,最后确实是抓了不少人,却跟这些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收武器、宵禁和胡乱拘禁逮捕早已让蜀国公民心生不满,甚至有些地方还隐约传来警察强行入侵私宅遭到反抗后打死主人的消息,不过被当地官员强行压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 罗什坐在书房轮椅上看着新闻,他的手扶着额头,面容疲惫,他开了一整天的会,下面的人却对这种情况没有一点应对措施。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刚刚还在报导国家gdp又增长了几个百分点的女主播突然换上了一种万分严重的表情,“今天下午七点钟,元都芮氏总部大厦遭到不法分子炸弹袭击,大厦倒塌,目前死伤人数不明。” 画面转向了现场,这是高空俯拍的视屏,硝烟滚滚,废墟上大火不息,大楼的瓦解甚至将附近的一些楼房连带着一同坍塌。 “……老天。”罗什瞠目结舌,半响才说出了两个字。 “芮家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漠然的女音忽然自后方响起。 罗什猛然回过头,看到一个陌生女孩站在书房的门口,就像是一抹虚幻的黑色阴影,他大叫起来:“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保安!保安呢?!” “他们已经被我解决了,”女孩走近了些,暴露在灯光下,她穿着黑色皮夹克,黑色短,瘦削的脸,颧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议长先生,我并非怀有恶意。” 罗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商议。”女孩扯出了一丝僵硬地笑容,看上去像是要表达友好的意思,却显得更加冷漠。 老人的思维忽然变得有些迟缓:“商议什么?” “关于蜀国的未来。”女孩道,“议长先生,想必你也知道芮氏的R基因计划吧,却始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什瞪圆了眼睛,立即反应过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芮氏与联合调查部勾结,用活人进行非法实验,将拦路的人全部除去。”女孩坐在了沙上,将一个芯片放在他面前,“这是证据,副本。” 罗什惊骇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不死者,”女孩锐利的黑眸直视着他的眼睛,就像是要穿透他的灵魂,“我叫苏沅,七年前被联合调查部的人在威海秘密处死。” 老人没有说话,这时候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缓缓道:“R基因工程,是国会里公开的秘密,每个人都心照不宣,我私下里是不愿意他们这么做的,但是公开反对他们的人——就像七年前的林之彦,都已回家养老,被严密地监视着。” “但是形势已经不一样了,我要你在国会弹劾芮秀吉,”苏沅道,“把他拉下台,你是议长,也是蜀国副总统,你会有办法的。” “容我想想。”罗什佝偻的背靠在轮椅上,样子像是忽然老了十岁,“动政变不会那么容易。” 苏沅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让他错开视线:“这是拯救蜀国的唯一途径。” 这个高度集权的国家正在分崩离析,虽然芮秀吉用武力强行控制了局面,但是政权内部已经腐烂,已经摇摇欲坠。 这个国家需要新的英雄。 “我今晚做出这个承诺。”沉默良久,罗什终于抬起了头,苍老憔悴的脸上出现了另一种神情,像是即将奔赴前线的战士,“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女人……江润,她是个大麻烦,蜀国的公敌。”老人的脸皱起,“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故人,我和同伴们这些天一直在寻找她,”苏沅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江润违反了我们的内部条约,她将因此受到惩罚。” 罗什点点头:“这也是我的要求……请一定要将她控制住。” 苏沅的眼睛眨了一下,不一会儿露出了冰冷的笑容:“这点我可以保证。” 硝烟不止,沸腾的机器轰鸣包围了整个区域,裴初寒站在废墟间四处搜寻。 他穿着黄绿相间的消防服,避开了人群,不一会儿便找到了那个女人,她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血红的瞳孔空荡如黑洞,仿佛能将一切光明吸入进去,她躺在碎石块上,身下被血浸湿。 女人身边便是芮潮生的尸体,他脑浆和血混杂在一起,身体已然变形。 裴初寒俯□子,抬起女人的背,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胸口,感受到她的碎裂的胸腔在慢慢愈合,片刻后,掌下出现了心脏的跳动感。 一下,两下,坚强而有力。 女人出了嘶哑的喘息声,瞳孔收缩,像是白昼屏退了黑夜,混乱的影像骤然涌入脑海。 她以为自己还在被水淹没着,脸上蒙着白色毛巾,无尽的水流入自己的鼻口,无法吐出,浑身动弹不得,在她惊恐的极限时,有人忽然抽走了毛巾,青年墨绿色的头被风吹得四散开来,精致的五官那么熟悉,像是在梦里描绘了千万遍,他拍着她的脸不停说话,不断地在试图说着什么,他的脸色焦急。 “不用担心……叶狐,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她伸过手想抓住他,然而指尖还未碰到他的衣角,便见火舌慢慢从他的脚底窜上。 没多久便将他整个人吞没。 江润怔怔地看着虚空,当一切幻影消失,她看到了裴初寒的脸。 他的面孔并无之前的暖意,而是陌生得可怕,他手上拿着微型注射器,将镇定剂推入她的胳膊,江润没有反抗,她一动不动地看他做完了这一切。 裴初寒的手指拂过她脸颊上撕裂的伤口。 他的脸没有一点表情:“江润,你让我很失望。” “嘿!有幸存的!”另外一个消防员出现在一个倒下的柱子后,他扶了扶帽子朝着裴初寒大叫。 “伤得很重,”裴初寒没有抬起脸让那人看到他,“我马上把她送进救护车。” “我来帮你。”消防员说着向他跑去,然而裴初寒已经背起了江润,转了个往前走身,他的步伐飞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要那个女人,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蜀国,”罗什说,“我会将她永远驱逐出境,剥夺她的蜀国国籍,她不再是蜀国公民。” “这是她应得的。”苏沅回答道。 “而芮秀吉,他也会尝到这么多年导致的恶果。” 苏沅点点头:“我相信你的承诺。”说完她顿了顿,“十天后我会再来。” 老人眼前忽然一花,然后这个黑衣女孩已经消失,只能看到窗帘微动,月光从缝隙中如水般泻下。 老人注视着窗户,良久,目光渐渐溢出了几丝狠意,最后他推动着轮椅的操纵杆,电动机将他送到桌前,他拿起电话,拨下一串数字:“喂……我是罗什,请转接林之彦。” 炸毁芮氏总部事件成为了世界各国报纸的头条,蒙达纳政客嘲笑这是蜀国的一次自取灭亡的轰动事件,他们称蜀国政府为无能的芮秀吉政府,蒙达纳军队趁乱进驻了海斯汀岛,并插上了自己国家的旗帜,而被内部混乱局面搞得焦头烂额的蜀国政府根本无暇去管这些事。 军队彻底进驻元都,到处能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稍有风吹草动便像打了兴奋剂般不顾一切镇压,宵禁的时间从晚间七点提前到了六点。 电视上芮秀吉鼓动人心的演讲变少了许多,出席会议的时候这个暴躁铁血的男人憔悴得仿佛整个人都已风干,他失去了最亲密的弟弟,同时也失去了最大的经济来源,而他还得为芮潮生举办国葬。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芮氏掌门已死,但继承人尚在,芮泽敛临危受命接过了集团的大旗,他把总部迁入了某个分部的大楼,由于总部员工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点人挤入分部倒也不算困难。 失去了核心精英,R基因工程不得不暂时中断,芮氏“公开”的部分艰难地运行着。 蜀国的媒体用很微妙的语气描述了这次事件,他们大多轻描淡写,最多再汇报一下死伤人数。 死亡一百三十八人,另外四百五十六人受伤,其中三十三人受伤严重。 死亡最多的是进入总部大厦的警察和员工,他们都是元都公民,数千万平民中不起眼的一群人,因为这场浩大的对质而无辜葬送自己的性命。 江润从眩晕中回过神来。 旁边坐着苏沅。 她极不舒服地稍稍动了动,现自己被牢牢地反绑住,身体还是没有力气,她正坐在悬浮车里,不知驶向何处。 “你醒了?”苏沅淡漠而公式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江润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 苏沅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我们去弗拉基米尔庄园,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江润沉默,睁着眼睛像个活死人。 “想知道你家人的状况吗?”苏沅终于扭过头,然而眸中却有了不明的厌恶和怜悯地情绪。 江润依然没有反应,她整个人都被抽空,仿佛灵魂已然剥离了躯体。 苏沅没有再说话。 背景反射材料让他们跨越国境进行的极为顺利,他们连防空雷达都完全屏蔽,在暗夜中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 悬浮车平稳地驶入弗拉基米尔庄园,那里已经同第一次见到的不一样了,荷枪实弹的警卫和士兵分布在整个庄园内,江润下车的时候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这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无数个红色镭射点落在她的胸口,蓄势待。 她嘴角微微扬起,出了一声嗤笑。 ——这明明是闵仲谙都得不到的待遇。</P></DIV> <TR> 45议长先生权衡利弊(二先) “进去吧。”苏沅推了推江润的背,一行人进入大门,管家舍普琴科站在一边恭候,领头的士兵打开了一侧电梯的门,他们直接降入地下,比之前的联盟法庭还要深入一些,下面是个通体黑色的房间,一张床,一张铁质桌子和铁凳子,顶上的天花板悬着一盏白炽灯。 “这里很坚固,”苏沅巡视了一圈,“你是无法逃出去的。” 江润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乱七八糟的头遮住了表情。 苏沅负手而立,她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盯着那个怪异的女人,女人穿着皱巴巴不合时宜的黑色大衣,透过头隐约能看到脸上惊心动魄的疤痕,像僵尸似的坐姿古怪。 不知为什么,苏沅非常想对她说一些话——即使这些话毫无意义。 “你我是不一样的,选择的道路也不同,”她的声音难得温柔,“现在造成这样的局面的人,是你自己,江润,不死联盟存在的意义是阻止不死者这种自然的物种打破世界的平衡,而你导致了混乱的形势,所以必须为此负责。” 半晌,江润忽然磨磨蹭蹭地开了口:“能给我松一下绑么?” 苏沅怔了怔,犹豫间江润扯着破锣嗓子又道:“不用怕,我被注射了过量的镇定剂,伤不了你。” 她的声音莫名透着一股嘲弄,苏沅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之情,不死者的不稳定性众所周知,而江润由芮氏钢铁诱成功,外貌甚至生了变异——没人知道江润同他们不死者还有没有其他本质的区别,元老们都对她的现状表示担心。 总而言之,江润对他们而言就是一枚极不稳定的炸弹。 现在生了元都的事,这足以让元老们暴跳如雷,炸弹已经濒临爆炸,他们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 苏沅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给江润松了绑。 江润抬起脸,表情似笑非笑,却让人如坠冰窖,苏沅冷不丁对上她的眼睛,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所有的思维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抽走。 最后却是江润先移开视线,声音还是懒洋洋的:“最后来你们所防范的人却变成了我,真是可笑。” “你让不死联盟多年的努力几乎毁之一旦。”苏沅说,“维持这个世界运转的并非是绝对的正义,而是相对的公平,你不该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公平应该由人类制定的律法衡量,而这算什么?”江润仰头环顾四周,嘲笑似的勾起嘴角,“不死者的私刑?” “理智点吧,阿润,所有人都为这个世界的秩序做出了牺牲,你憎恶的人付出的代价可能更大,别让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苏沅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地牢,背影却显现出了一种逃避般的倦怠。 江润目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惨白的白炽灯光从头顶照在她的脸上,投下黑暗的阴影,明灭交错的虚幻中她的表情变得诡异而骇人。 谢尔盖·弗拉基米尔站在监视器前,屏幕上是江润在屋子里的情景。 从苏沅走出去后她又开始一动不动,如雕塑般僵硬地坐着,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谢尔盖差点以为她是真的停止呼吸之类的。 “只有我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吗?”他耸耸肩,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他撅着嘴戳了戳裴初寒的脊椎,“你不觉得她现在很像——呃,你们蜀国电影里的女鬼?”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女人真是善变啊。” 苏沅白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屏幕,这时江润挪了挪身子,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照片,她的胳膊微微颤抖,默默地端详着照片,样子认真而温柔。 那时叶狐的照片。 苏沅揉了揉太阳穴:“我出去透透气。”她走出了别墅,大抵是脑袋不甚清楚,她没有注意到那块显示屏上,江润面前的金属桌子,原本平滑的桌面却微微向下凹陷。 苏沅开车驶入瓦连京市区,那里有一家小酒馆,她每次来瓦连京都会去那儿喝上两杯最纯最烈的俄利多洛夫伏特加。苏沅将车子停在冷清的街道上,走进酒馆,里面人依旧很多,她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酒,一开始是小口地抿,最后变成了直接往嘴里灌。 酒精直接刺激着大脑中枢,她眯起眼睛,目光中沾染上了一丝醺意。 谁说不死者不会醉的,为什么喝了酒,她就变得特别想随便抓一个人不停说话……甚至有了一种哭的冲动? 酒馆内部闹哄哄的,十分嘈杂,下班后俄利多洛夫的高大个总喜欢到这里偷个闲与同伴聊上几句,男人女人这时候都变得十分粗鲁,不时能听到高昂的笑声和对骂。 这时候有个青年正对他的狐朋狗友吹嘘,声音大得简直盖过了其他所有人:“你现在可是不知道蜀国的形势,那叫一片混乱,警察和军队被一个恐怖分子耍的团团转,蜀国猪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有那种领导班子,下面的人不蠢才怪,用自己的钱供着无能政府折腾自己,这不是猪是什么?” “以前蜀国还敢叫嚣着要同我们打仗,现在他们敢这样试试?!”立即有人附和,赢得一片叫好声,那人说得更来劲了,“要是我是国防部长,立即导弹直接把元都轰上天哈哈哈哈!” 那个青年染着绿色的头,短短的贴着头皮,看上去十分刺目,和他一起大声嘲笑的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男人,看上去几乎要把桌子拍碎。 “再给我一杯。”苏沅示意服务生添了一杯伏特加,她的眼睛盯着明黄色液体,眸中微微有着血丝。 随后她拿起那满满的一杯酒走上前去,直接对着那绿年轻人的领口灌了下去。 男人尖叫一声,扬起拳头咒骂道:“你干什么?!” “很碍眼。”苏沅低声道,按住他的后脑勺直接往桌上一撞,桌上的酒瓶子烟灰缸全都噼里啪啦的被扫到了地上。 马尾辫男涨红了脸就要冲上来,苏沅一把揪住他的头,将他踹翻在地。 闹哄哄的酒馆忽然之间变得十分寂静,所有人都在朝这里观望,他们的表情都是一个样子——绝非友好,就像是看到了力气奇大无比的怪物,畏惧、不安与仇视混杂。 苏沅忽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她向来同外界格格不入,他们就像是处在两个不同空间,能互相看到对方,却无法进入对方的世界。 她扭过了头,没有再理会这群人,她身子微晃,慢悠悠走出了酒馆,冷风吹在脸上,苏沅半闭着眼睛,飞舞的雪席卷她的身体,拉扯着她,仿佛要带她飞向空中。 二月二十九日,在国会过半数议员的联名弹劾和蜀国公民公开抗议下,芮秀吉于大选前夕被迫下台,并面临着十一项指控,包括胁迫议员与受贿,芮秀吉带着助手和智囊潜逃至蒙达纳,蜀国外交部正与蒙达纳交涉意欲遣返前总统芮秀吉。 与此同时,林之彦被推举为蜀国临时总统,这位相貌俊美的中年男子因疾病缠身,只能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进国会表就职演说。 演讲稿是他之前晚上写的,十分简单,林之彦只用了五分钟时间讲完,接着花了五分钟对着国旗宣示,然后便匆匆进入总统特制车离开,罗什已经在车里等他。 “感觉怎么样?多年夙愿终于如愿以偿。”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方式,”林之彦咳了咳,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被视为救星来收拾一堆烂摊子。” “我恐怕你低估了这些烂摊子的复杂程度,”罗什递给他厚厚的一叠资料,“这是芮氏钢铁联合集团多年的研究成果,调查员找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林之彦接过资料,不过翻了几页便脸色难看地甩到一边:“让我怎么交代……这些乱七八糟的恶心的事……” “不需要你对外界有什么说法,所有知道这些事的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秘密外泄,”罗什说,“唯一要担心的,是隐藏在暗处的不死者们,他们已经对世界构成了威胁。” “可他们大多是全面战争时代的无名英雄,也是蜀国的公民。” “不,他们在档案里已经死去,这群人的身体素质已经脱了人类的范畴,”罗什压低声音,“我们不能用公民的标准来衡量他们,不死者是全人类的公敌,将他们纳入合法公民的范围会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 “那你说该怎么办,把他们集中关起来吗?这不符合人权法案,我们不能像对待牲畜一样对待他们。” “我想说的不是关住他们,而是派出特种部队,把他们全部、秘密地消灭。” 林之彦咳嗽着打断了他:“不,这不行,我们没有理由——” “——这一个多月生的事就是理由,芮氏大厦是谁炸的?那么多警察和无辜市民丧生是谁造成的?那个不死者!现在是一个,以后就会有更多,你相信那群活了越久变得越贪婪的老怪物吗?!”罗什脸色涨红,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就是对着林的耳朵嘶喊,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天晚上是怎样被不死者轻易地破门而入。 林之彦沉默半晌,最后终于垂下了脑袋:“……也许你是对的。”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对了,那个芮家的继承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说芮泽敛?”罗什拧起眉,“他很努力地维持着芮氏的正常运转,已经把基因工程停掉了,虽然正在接受调查,我们不可能让那么多员工失业,让经济情况雪上加霜,公众们只知道恐怖分子绑架杀害了股东,即使芮氏股票下跌严重,毕竟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倒闭。” 林之彦说:“那就好好地把集团稳定下去吧,国防部继续与其合作,芮氏倒闭对我们没有好处。” “我的老朋友,你总是那么容易宽恕别人。”罗什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掏出了一只雪茄,叼在嘴里点燃。</P></DIV> <TR> 46公之众之敌的战歌(一) 天空暗了下来,二月末的瓦连京寒冷依旧,即使关着窗子似乎也能听到外面狂风的鬼哭狼嚎,几乎要渗透入人的骨髓里去。 瓦连京近郊,弗拉基米尔庄园。 地牢的门忽然被打开了,几天没有人说话,看不到太阳,终日被困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只能得到一点食物和水,江润已经虚弱到了极限。 进来的是两个士兵,他们身材高大,一人拉住江润的一条胳膊把她轻而易举地架起,她连行走力气都没有,只能一路被他们拖行着直到进入联盟法庭。 士兵把江润放在钢椅上,锁住她的手腕和脚。 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斜倚在椅子上,略略抬起头,整个大厅依然那么昏暗而压抑,她看向了中间的桌案,上面大部分红灯已然亮起——不死者元老们已经就绪。 谢尔盖和裴初寒入座,苏沅也坐到了旁听席——一如一个多月前他们审判闵仲谙时那样,只不过这次主角换了个人。 裴初寒翻开面前的文件:“江润,二零零零年出生于蜀国元都,二零二五年一月份成为不死者,之后杀害元都高层及平民累计一百四十三人,利用网络媒体制造混乱,并将不死者暴露于公众面前,你违反了《不死联盟条约大纲》第四条,第七十五条,第一百三十三条。” “新生不死者就捅出这么大篓子,这已经不是管教的范畴了。”九号插嘴道。 谢尔盖撇了撇嘴:“她只是个孩子,应当放宽容一点。” “这个女人是芮氏的人创造出来的,看看她的脸和眼睛,”七号说,“她与我们不一样,危险性更大,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她应该为叶狐的死负责。”这次说话的是十六号,这个男人之前审判低调得一言不,这次却像是被怒火烧毁了理智。 十号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元都可真是进入多事之冬,先是闵仲谙,又有江润后来居上,天哪,这是世界大战的预示吗?” “我说你们这群人,”谢尔盖皱起眉头,看上去微微不耐烦,“你们活了这么久成日无所事事,就喜欢对别人吹毛求疵,这事也该适可而止了。” “吹毛求疵?”五号讽刺的声音响彻大厅,“弗拉基米尔,你可要搞清楚了,到底是谁屠杀了上百个人?到底是谁致使蜀国陷入全面戒备的状态?她会毁了整个不死联盟,包庇人可不要这么明显,这个女人现在可是比闵仲谙还要危险。” “报复只会是事态越严重,”阿尔法的声音响起,这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个世界需要和平,没有人想再回到八十年前,所以我绝不姑息这种事。” “阿尔法!”苏沅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事情不能这么草率解决,也许你应该了解一下事情全部的经过。” “我知道这是怎么生的,但是滥杀无辜的事情绝不容许存在,”阿尔法的声音虽然稚嫩,却透着一种不容驳辩的威压,“我一直都致力于人类与不死者共同相处的境地,生在元都的事很可能把形势推向战争的边缘。” “共同相处……”江润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你们这群疯子,还在做着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白日梦吗?” “不用你担心,”七号恼羞成怒,“多多考虑你自己吧,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江润仰着头,喉咙里出沙哑的喘息声:“……我要律师,还有陪审团……” “抱歉,我们不提供这些。”五号幸灾乐祸道,“这是我们的地盘。” “看,你们已经将自身独立出去了,拥有自己的社会……”江润轻嗤一声,“这种所谓的‘法庭’,你们将我自私扣押处罚,还涎着脸皮说自己身处主流社会……痴人说梦。” “我算是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蜀国高层的眼中钉了,”五号口吻听起来倒像是赞美,“你说出了事实,不容许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灰色的地带,非要将其□裸地揭开,像你这样眼中非黑即白的人是不会理解我们寻求利益最大化的想法,我们要和平,融入主流社会是必须途径。” “说的没错,和平万岁。”十四号嘀嘀咕咕道。 江润猛地低下头,正视着圆桌上的一号座位,虽然没人,她却仿佛看到了阿尔法,看到那个外表年轻女孩嘲笑般地望着自己——无端的厌恶从心底油然冒出。 这个女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指挥着别人,永远都摆着那副自以为正义的嘴脸。 真是……让人不讨厌都不行。 江润弯起了嘴角,费力地吐出了一个词:“列昂尼德。” 阿尔法冷清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宣布——” “等等,”谢尔盖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不若之前那种悠然的姿态,“江润和闵仲谙的性质不一样,不能这么轻易的下结论,其实完全可以从轻判决。” “弗拉基米尔,我必须告诉你,你太容易信任别人,当年我也犯过同样的错误,也许你以后会意识到这点。” “法布里奇奥·孔蒂是个没有信仰的混蛋,你怎么能把江润和他相提并论?!” “够了,你大可不必用以前的事来刺激我,弗拉基米尔,”阿尔法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尖锐,“你掺杂了太多的私人感情,这会违背我们一直追求的公平。” 谢尔盖大掌一拍桌子,抬高声音:“难道对她就公平吗?把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孩送到那个岛上就是公平?” “她制造了屠杀,背负着上百条人命,”阿尔法道,“这种异变的不死者很危险,我很遗憾,可是我必须这么做——江润将被关押在希德尔岛,无期。” “我们应该先观察一段时间,阿尔法,这种处罚太过严厉。”苏沅站起来道。 女孩将声音稍稍放柔了些,却依旧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我根据条约处罚,她触及了底线,在这条线上所有不死者都是一样,我们没有双重标准,况且这个女人七年前背叛了你,不死联盟不需要这样的叛徒。” 这次审判她展现了自己异常强势的一面,这在过去的几十年间非常少见。 大厅里安静至极,不若之前那次吵吵闹闹。 裴初寒咳嗽了一声:“庭审结束,江润,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面具……”她将头转向了弗拉基米尔,“我可以把那张面具带走吗?” 谢尔盖知道她指的是那张古怪的白瓷面具,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当然。” 江润轻轻笑了一下,像是感激,又仿佛是自嘲。 士兵解开了椅子上的锁,他们把江润拖起来,她阴冷的目光透过乱七八糟的头转向阿尔法的座位,其中的深意令人毛骨悚然。 江润被押入太阳神运输机里,这次她终于能好好观察内景,不过她所呆的地方却是个小小的隔间,钢丝网隔断外界组成了一个囚房。 她被注入了大量的镇定剂,连走路都踉踉跄跄,更别提硬拼力气将钢网扯断。 江润席地而坐,睁着通红的眼睛望向头顶,她聚精会神地盯着上空,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已经凝固,很长时间过去,那头顶的钢网竟开始微微向下弯曲。 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凝神,江润回过头,她看见苏沅走了进来。 苏沅来到牢笼前,却是解开了密码锁,随着啪的一声,门被打开了。苏沅退后一步,眸中忽然出现了决绝的意味:“你走吧。” “走?”江润眯起眼睛,懒洋洋的样子,“去哪里?” “随便你去哪儿,只要永远不回蜀国就行,我向议长先生保证过了。”苏沅拍了拍牢笼,“动作快点,不然被现就走不了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江润瞥了她一样,“不怕我回来?” “你若回来,我会再次抓住你,”苏沅叹了口气,她挥了挥手,像是急着要赶她离开,“走吧,我们两不相欠了。” “你从来都没有欠过我。”江润缓缓道,身形未动,“我不想过着孤身被一群不死者和政府军四处通缉追杀的流亡日子。” 苏沅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是——” “你们在做什么?”低沉的男音骤然响起,随着厉风一扫,裴初寒已然站到了牢笼前,他按着门,用力一压,将江润重新关入囚房。 苏沅没有阻止他:“我只是……” “永远别背叛不死联盟,”裴初寒微微俯下头,嘴唇对着她的耳朵,透着一丝威胁的意味,“永远都不要。” 他说完身体退开,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江润。 江润缓缓地站起身来,赤色的魔瞳毫无畏惧地望着他,就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能让人不自觉地沉溺于这片火红中。 “你们不过是害怕了,”她声线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已定的事实,“因为我是异变的不死者,你们害怕我给你们带来毁灭。” “我们考虑的方向与你不同,”裴初寒没有直接回答她,“你因为自身的痛苦而陷整个国家于水深火热,这与恐怖主义无异。” “那你们又是什么?只不过袖手旁观,对整个世界的灾难熟视无睹,只为保护自己的利益,”江润平静道,“你和阿尔法都一样是懦夫,裴初寒,你们没有资格指责我。” 说完她一步步地向后退去,最后倚着钢网坐下,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医生紧紧地抿住嘴,愤怒被他很好地掩饰了下来,他侧过头看向苏沅:“走吧,飞机马上起飞了。” 苏沅沉默不语,她没有再看江润一眼。 该做的都已做了,至此江润的命运再与她无关,从这一刻起,她</P></DIV> <TR> 47公众之7敌的战歌(二) 太阳神升上九万米高空,穿梭在对流层顶部的云层中,巨大的圆月在云层里若隐若现,直到飞到几近极地运输机才升到了十万米以上,此时太阳神已位于平流层底端,飞机好像是浮在云海上的扁舟。 从舷窗朝外看能清楚地看到月球,仿佛一枚硕大的被砸的有些破损的玻璃球。 传感器上显示飞机油箱温度一直控制在零下十度左右,没有结冰的迹象,此时他们刚刚越过北极,十万米以下,便是北东渡洋,漆黑的海水上飘着大量浮冰,严寒与黑夜使这个极北海域仿佛变成了一个死亡地带。 元都,国会大厦。 长桌上已经坐了十多个身着军装的男人,他们胸前挂满了勋章,大多是军部的最高层,海6空三军司令全部聚齐,场面空前壮观。 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如今却是一脸严肃,互相观望着,他们皆是被总统林之彦紧急召集,不明原因,不过可以猜出是和整个蜀国严峻的局面有关。 接着又是几位议员入席,他们有男有女,为其党派的最高代表,林之彦和罗什也紧随着进入会场,整个国家的最高层都已到齐。 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都安静下来。 林之彦平静地扫了一眼坐席上的所有人,沉声开口道:“女士们先生们,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份保密协议,此次会议内容严禁外泄,我希望你们能够在会议召开前好好看一看,签上自己的名字以表示承诺。” 随着众人翻开协议纸张的“哗哗”声,议论声也渐渐响起。 协议内容简直就是荒诞而苛刻,意思就是一旦泄密,不仅剥除军籍党籍,还会剥除公民身份驱逐出境。 林之彦一直都十分淡定:“形势不同了,女士们先生们,请你们尽快签字,如果不接受保密条款,请自行离开。” 联合调查部部长赵灼川哼了一声,带头签下协议。 不多时,所有人都签好了自己的大名。 罗什满意地笑了笑,他推动轮椅来到讲台上,开启投影:“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当前形势,在我们不知道的范围内,隐藏着一种强大的怪物,不死者。” 屏幕上现实了一份报告,是由蒙达纳语写的,大意是R基因研究进行顺利请当局安心静候佳音,署名是J.R.霍夫曼,日期为一九四二年十月。 “蒙达纳官方已经否认了R基因的事,”一位海军司令道,“我们难道要挑起战争吗?” “并非是同蒙达纳的战争,而是人类与不死者的战争,”罗什解释说,“前段时间的元都混乱,多位公民被杀以及芮氏钢铁大厦炸毁事件,皆由一名不死者所为,她的名字叫江润,前《摘要》记者,被注入R基因转化为不死者后逃离了芮氏的实验室。” “也就是说芮氏在做非法实验?这位不死者是受害者,我们理当讨论对芮氏的制裁。”另一位将军说,他得到了其他军部的赞同,然而议员却一致地摇头。 “被害者最后成为加害人,且芮潮生去世,前总统逃逸,非法实验已经停止了,”赵灼川言道,“现在我们必须抓住这些引起混乱的不死者。” “不死者非常强大。”罗什接口道,他开始放江润在芮氏地下试验室的录像,包括死亡实验,画面由江润被铁箭洞穿腹部开始,到杀害两名基因学家结束。 罗什的手指点了点桌子:“联合调查部两任安全部主任都是不死者的被害人,还有前警署署长宋年昌,我们理当小心,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们自己。” 他又放了一组图片,是一些人的资料简介,上面附带着照片:“这是当年部分被送往某个岛屿做*实验的人的资料,我相信还会有更多的不死者隐藏在暗处,他们有自己的秩序,但是这些人都是极其危险的,我坚信如果我们不做防范措施,有一天这个可怕的物种会取代我们人类成为世界的主宰,我们必须及早做好应对措施。”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仔细思考着不死者给这个社会带来的危险与灾难。 “罗什说的没错,”林之彦的手支着下巴沉吟道,“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及最终开战的准备。” 一位女议员提议道:“我们可以公开不死者身份,将他们登记起来,让他们融入主流社会。” “你太高估社会对于不死者的容忍度了,人人都希望永生,他们会主动攻击这个特殊群体,药物公司将努力研R基因,如果每个人都变成了不死者,没有生育,我们还会继续为了资源争夺下去,战争并不会消失……终有一天人类会从地球上灭亡。”另一位议员板着脸反驳,“我支持彻底消灭这种不死物种,他们是违背自然的存在,我们必须在公众现之前让他们永远消失,包括R基因。” “你说得对,”林之彦点头赞许道,“我们不必害怕这些人,我们掌握着核武器,但是目前这个群体对我们来说太过陌生,调查也极其困难,可以说是无从下手。” “也有了解他们的人,防范着不死者的人不只我们,”罗什道,“我们有帮手。” “什么帮手?”一位将军吃惊地站了起来——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进来的是芮泽敛,还有一位胖墩墩的男人,他整个右手都打着石膏吊在胸口,金色的头紧贴着头皮。 ——托纳托雷兄弟会领亚历山德罗·奎因里希。 “容我介绍一下,”罗什摊开手面相所有人,“这位是蒙达纳托纳托雷兄弟会的奎因里希先生,他在对付不死者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奎因里希先生,我代表这里的所有人欢迎你。” “叫我牧师就可以了。”胖胖的男人局促地摸了摸脑门,同他握了握手。 “不死者本身有自己的社会秩序,管理整个群体的是不死联盟,里面有元老会,由二十位第一代不死者组成,”奎因里希转身向大家介绍,芮泽敛为其做翻译,“但是掌控不死联盟大权的人只有一个,阿尔法,我的手就是被她伤到的。” 奎因里希笑了笑,但是看起来就像是脸部在抽筋。 他向大家展示了一张照片,是在集会的时候拍的,少女被关在透明的囚房里,低着头,面容有些模糊。 “她本名为辛辰,出生于一九二九年,是世界上第一个不死者,胳膊和腿在死亡实验中被永久性损伤,现在她用的金属假肢是钛铬合金,可以说是半机器人……无比强大。”奎因里希正了正颜色,“想要摧毁不死者群体,必须先毁掉他们的领阿尔法。” 摧毁他们守护的信仰,这是最简单有力的方式。 “但是怎么找到阿尔法呢?我们对她一无所知。”海军司令皱着眉问。 “阿尔法也有同伴,她有一位神秘的幕后支持者,据我所知他们关系匪浅,而且那人是个普通人类,”奎因里希说,“我们可以查到这个人,用其诱捕阿尔法。” 赵灼川眼睛立即兴奋地冒出光来——这个暴戾的老家伙向来对查出人类叛徒有着极大的兴趣:“怎么查?那人是谁?” “必定是蜀国的上流人士,极有可能是元都人,那人不会与大家族有什么纠葛却财力雄厚,估计是近二十年来崛起的新秀,我们可以把范围缩小然后一个一个地排除。”奎因里希耸了耸肩。 芮泽敛补充道:“芮氏钢铁联合集团会致力于研究杀死不死者最有效的武器。” “而我们于捕杀不死者有很多成功的例子,”奎因里希面色微微得意,“这么多年我们托纳托雷兄弟会已经顺利杀死了三个不死者,我相信在我们共同合作下,不死者不久后将从地球上永远消失。” “谢谢奎因里希先生激动人心的演说。”罗什道,“下面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具体围捕计划的细节,诸位有什么疑虑吗?” “没有。” “我只想把这群怪物永远赶走。” “完全没有。” 林之彦手捂着胸口,用蒙达纳古语低声道:“为了人类万世繁荣。” 太阳神下降到了七万米以下,此时已是北纬七十度,西经二十度,再往前便是魔鬼三角区域,风暴肆虐,暗礁遍布,无数船只飞机葬身于此。 而希德尔岛便处于魔鬼三角区中心位置。 “降落至四千米。”运输机在一片乌云中前行,隐约能看到浓密的翻滚着的云层里面有闪电的阴影,伴随着低鸣的雷声,整个飞机都在颤抖,地板震动得十分明显。 俄利多洛夫空军少校雅科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飞机降落至两千米”机器上的女音毫无感情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驾驶舱。 “乓!” 一声巨响突然从飞机顶部响起。 “什么声音?”库尔维叶·弗拉基米尔蹙着眉道,“是撞到了什么吗?” “可能是一只鸟。”雅科夫说,“机翼、螺旋桨、动机和燃料箱都没有生故障。” 啪啪—— 又是两声打在了玻璃上,虽然没看到裂纹,但是太阳神驾驶舱的舷窗都在颤抖,仿佛随时会爆裂。 “看!是冰雹!”苏沅指向了前方。 波涛汹涌的墨蓝色海水上空,剧烈涌动的黑色云层被压得极低,无数拳头大的冰块从空中坠下,以极快的度落入海水中。 谢尔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冰雹?这个时节会有冰雹?” “应该是和俄利多洛夫寒流改道有关。”裴初寒沉吟道,“这里空气对流一直都很强烈,冬季冰雹虽然少见,但并非没有。” “请坐回座位上,系好安全带。”雅科夫通知道,“太阳神即将降落。” 众人默不作声地坐回原处,这时飞机疯狂地颠簸起来,简直要将人完全甩出去,冰雹噼里啪啦砸在太阳神机身上,加固过后的运输机被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坑,玻璃上也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纹,所幸没有碎开。 江润则在钢网笼中吃力地保持平衡,她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抓住网使身体不像个球一样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上下翻滚起来。 飞机已经形式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她几乎精疲力尽。 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终于穿过了冰雹区域,黑夜中希德尔岛上的灯塔指引着方向,太阳神靠近了些,降落——最后在飞机坪上停止。 希德尔岛上的飞机坪已经修葺完善几近一个世纪,地面起伏不平,有的地方甚至都布上了裂缝,虽然天寒地冻,飞机坪下的地热系统始终让这里不受积雪干扰,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靠近山脚针叶林处是一栋低矮的白色建筑。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像是途径与此的旅人费劲建造起来的别墅,但若是仔细观察,附近森林里隐藏着总面积达五千平方米的太阳能电池板,这些太阳能足以提供全岛的能量。 江润被拖入到别墅前,进入大厅,从外界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房子,裴初寒在门上按了一下,起居室装饰架移开,露出了一间暗室,里面只余昏暗的灯光,进入后里面是一个圆形的中空的大厅,中间的洞深达数十米,里面是利用电磁场束缚的可控核聚变反应堆,以供太阳能不足时提供能源。 绕着环形大厅走到另一边是透明的电梯,众人乘坐电梯一路向下能看到环形空间四周分布的都是实验室,透明的玻璃门,看上去被尘封已久,地下第七层是最底层,能清楚地看到反应堆,电梯旁边是一道铁闸门,他们刚走到门前,门便自动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微胖的男人,他相貌普通,有些秃顶,望着外头的人有些局促不安:“这里一切稳定,万豪去巡岛了。” “辛苦你了,陈书礼。”裴初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还好,我很喜欢这里平和的环境。”男人好奇地看了江润一眼,“就是这个孩子吗?” 闻声,江润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男人好像被她狰狞的模样吓着了,他连忙转过身,示意道:“她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P></DIV> <TR> 48登陆8希德尔(一) 众人往笔直的通道里走,这里便是多年前关押战俘的地牢,每间牢房都是单间,床对面的墙角是一个马桶,墙角处有一张生了锈的铁桌,桌面上被人用石子块划了很多莫名的符号,乱七八糟的,像是没有头绪的纹路。 大多数牢房是空着的,这里总共也只关押着六七个人,所有的囚犯都沉默着坐在黑暗中注视着众人走过,目光中却绝无善意,新人会给这片阴暗死寂终日不见阳光的地牢带来一种新鲜的力量,这是他们唯一的娱乐。 江润在靠近长廊尽头看到了闵仲谙,他正躺在床上枕着胳膊呆,听到脚步声才略微扬起了头,朝他们望了一眼,目光也是呆滞而麻木的。 “好了,这就是你的地盘。”陈书礼推开了一扇门,他的态度还算温和,他给江润安排的囚房就在闵仲谙旁边。 江润踉踉跄跄走进囚室,士兵将她的简易行礼丢上了床,陈书礼将把铁门关上,他略带怜悯的视线透过铁栏杆望向她:“开饭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各有半个小时,这里还有一个小型图书馆,一三五下午你可以去那里看书,二四六你会被派一些任务要做。” “你们这里的防护措施还够安全吗?”裴初寒问 “他们每个星期会注入一定剂量的镇定剂,力气和普通人无异,这里从来没有出过乱子,所有人都过得十分安定。”陈书礼耸了耸肩,“虽然江润是这个岛上监狱里的第一位女性囚犯,我们会照看好她。” 苏沅握紧了栏杆:“与世隔绝地活着……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啊,只是呆的久了,就回不到外头的世界了。”陈书礼摸了摸脑门笑道。 江润坐在床沿,地面还算干净,床硬邦邦的,透着一股阴冷的霉味,她抬头望向水泥天花板,忽然想到隔壁的闵仲谙,曾经那么意气风,如今却满脸颓丧地被困在这里失去了灵魂与斗志——就是她未来的样子。 江润的手指在腿上逐渐收紧,她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眸中诡异的神色。 那是仇恨,愤怒,不甘,失望与嘲笑,混杂在眼底最深处,深深烙进她的灵魂,成为她的全部。 从地牢里出来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压抑的感觉一扫而空。 裴初寒抬头看向周围的实验室,实验室全都被封了起来,隔着有机玻璃,依然能看到制造R基因的机器静止在那一方凝固的空间里。 “把这些东西都销毁吧。”他淡淡道,“如果被外头的人现并夺走,恐怕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唯一想要抢东西人已经被关押在这里了,”陈书礼笑眯眯道,“李重恩如今很安分守己,希德尔的防御可以说是完美的。” “闵仲谙在这里呆得怎么样?”苏沅道,这里关着全世界最危险的人,即使总共只有七个人,却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不能有丝毫疏忽。 陈书礼挠了挠头:“他很奇怪,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一点攻击力,我感觉他的威胁并不大。” 一行人从电梯升上地面,雅科夫正了正帽子向他们报告道:“太阳神的油箱被冰雹砸坏了,我们需要几天的时间来维修。” “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在岛上住几天,”谢尔盖·弗拉基米尔耸肩道,“就当是回忆过去。” 苏沅哼了一声,没有搭话,她朝海湾走去,站在基岩海岸上俯视下方惊涛拍岸,灰色的倾轧而下的天空,潮水带着浮冰扑打在岩石上,出撞击仿佛石破天惊的巨响。 “怎么,还在为江润的事难过?”谢尔盖走上前去,站在苏沅的身后,“听说自从她成为不死者,你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这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苏沅轻声道,“事情不应该生到这个地步。” “苏沅,你应该放开一点,”高大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他向来油滑的腔调完全消失不见,“她只不过走上了你的道路,你唯一比她幸运的只是有了一个引导者。” “我欠阿尔法一条命并不代表我会成为她的机器。”苏沅轻声道,“我只是怀疑,不死者的社会,还有不死联盟……这些古怪的审判,他们所谓的努力,并没有让世界变得更好,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在质疑我们是不是人类的未来?” “不,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局外人。”苏沅喃喃道,“不死者本身就彻底违背了自然规律,我无法想像自己这样一直活下去,看着这个熟悉的世界逐渐消失。” “吃晚饭了!”铁门被砰得一声大力推开,江润抬起头,看到一个满脸胡渣的瘦削男人,他有些嫌恶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大声嚷开了,“快出来吃饭,别抱有什么侥幸逃跑的想法,你绝不可能离开这座岛。” 江润慢慢走出牢房,看见其他人也出来了,离她最近的是闵仲谙,骨瘦如柴的男人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几乎洞穿她的身体,江润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像是打招呼似的点点头,然后便转过头跟上了那个满脸胡渣的男人。 “真没想到,”闵仲谙愣了微微愣了一会儿便跟了上来,他压低喑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第七个被关押在这里的居然是你。” “幸灾乐祸了?”江润斜眼瞥了他一下,表情似笑非笑,含着几分淡淡的嘲讽,“谁都不知道以后会生什么,不是吗?” “别再嘀嘀咕咕的!”在前面带路的男人回头咆哮了一句。 她没有出声,而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这个男人,恶毒而骇人,然而再仔细一看那无辜的眸子里有什么都没有,男人打了个寒颤,转开了视线。 众人走到餐厅,男人命令道:“都给我站成一排!” 七个手无寸铁的犯人站成了一排,江润被挤到了最边上,相对于那些高大凶残的男人,她简直就像个幼童般弱小。 男人扫了一眼静默着的众人,似乎很满意他们畏惧的反应,这些昔日凶狠的猎豹在这片与世隔绝地黑暗土地过着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早已被磨平了爪牙:“希德尔岛上来了一个新的客人——一个女人。” 左右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江润的脸上,有几人甚至不怀好意地低声笑了起来,这群人虽然是不死者,但是绝大多数已经几十年未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再重申一遍,我是你们的典狱长万豪,你们最好都给我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有任何小动作,”恶狠狠地威胁完这群人,男人话锋一转,“你们每天都有两顿饭,午饭从十二点到十二点半,晚饭从六点到六点半,一三五下午两点到四点半图书馆开放,图书馆隔壁的房间有一台电视,二四六是劳动时间,周日你们可以去洗澡然后把臭衣服洗洗,这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最后,祝你们在希德尔岛生活愉快,好了,大家都去吃饭吧。” 所有人都沉默地拿起餐盘去打饭,江润排到了队伍后排,等她打了一份烂青菜和看起来有点霉的半生不熟的米饭后,整个餐厅里只剩下了一张空桌。江润端着餐盘放到桌上,刚要坐下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扯开。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皱着眉瞪她。 “喂,菜鸟,这是我的位置。”男人粗噶的嗓音回荡在这里,所有人都停止了进食,一动不动地望向这里,大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声都消失得彻底。 江润没有动,男人用力推了推她,即使被使用镇定剂,他的力气已然大与常人,轻易地便能让她踉跄几步,差点就要跌倒在地上,她一手扶住桌角稳住身形。 “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男人一把抓起她的头,用力撕扯着,他的嘴贴近了她的耳朵,“我警告你,菜鸟,来到这个地方最好分清谁是老大。”说完他又是一个用力将她推开。 江润低着头,端着盘子走到了一个角落,那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瘦弱的年轻人坐着,在她坐下后年轻人看了她一眼:“你不该惹他的,这个人是第一代不死者。” 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文文弱弱,扔到人群中便会被淹没的那种。 江润没说话,夹了一口青菜放到嘴里用力嚼着。 年轻人微微地笑了一下:“我叫白敬南。” “江润。”她言简意赅。 见她搭话,年轻人看起来似乎很高兴:“我很早就来这里了,以后你有不方便的可以来找我。” 江润低头用筷子搅着米饭,良久,低声问:“那人是谁?” “你说那个男人?”白敬南用眼神示意独自坐在中间空位的高大男子,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道,“他叫李重恩,第一代不死者,是最早被关在这里的人,监狱里的头头,这里只有两个元老,另一位闵仲谙刚来不久又无所作为,所以李重恩如今也就特别猖狂了。” 江润依旧面无表情地埋头吃饭,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这里全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子要小心一点,”年轻人似乎话很多,一直絮絮叨叨地,忧郁的眼睛一直担忧地望着她,“我可以尽可能保护你。” 江润却端起了盘子,她的声音冷冷淡淡:“不需要,我足够强大。” 她比所有人所知道的都强大得多。 “我会将这里管得很牢,绝对不会出一点乱子。”万豪拍胸膛保证道,“现在所有人都服服帖帖的,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麻烦你了。”裴初寒温声道,“长期生活在这里一定非常不容易。” “习惯就好。”万豪抬起下巴指了指脚底下地牢所处的位置,眼中闪过兴奋而恶意的光芒。在这里一人独大的感觉确实很好,这会让他有种与不死者最高层并驾齐驱的感觉。 此时苏沅正在厨房里做饭,谢尔盖·弗拉基米尔给她打下手,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做得一手好牛排,以至于这群人每次聚到一起谢尔盖都抢着下厨,不死者们吃了六十多年的牛排后终于誓再也不碰谢尔盖做的任何东西,连库尔维叶都无法对自己祖父万年不变的厨艺表示认同。 厨房的另一个角落,陈书礼正抹着脑门的汗,对着那一盆烧焦的青菜,他是希德尔岛上掌勺人——专门为这里的犯人烧饭,厨艺却六七十年没有丝毫长进。 “我来就可以了,”苏沅挥了挥手,急着将他赶出去,“你去外边等着吧。” 陈书礼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汗颜地退出厨房。 苏沅将洋葱炒鸡蛋装上盘,放在一边:“你们真对这两个草包放心吗?” “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谢尔盖回答说。 陈书礼是自愿退守希德尔的,他习惯了这种生活,对外面光怪6离的世界产生了一种本能地恐惧和抗拒,万豪出岛后在外面世界流浪了一圈,他没有证件和一技之长,只能到处做一些苦力活,这对于一个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不死者来说无疑是极为可怕的,于是他也回到希德尔,以统领囚犯来满足自己的控制欲。 “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妥。”苏沅叹了口气,“七个人里有两个元老——这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我担心一旦他们的怒火出了控制,就会生我们都难以控制的事情。” “这群人关注更多的是自己,他们如今就是一盘散沙,更别提现在他们能力已经被极大地削弱,”谢尔盖耸耸肩,像是无所谓的样子,“除非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把他们凝聚起来,但你觉得可能吗?” 对他来说,能把心底各有算盘的不死者团结起来的人只有一个。 ——阿尔法。</P></DIV> <TR> 49登陆德希德尔(二) 在这个密封的终日弥漫着霉味的地下囚室,阳光无法穿透进来,唯一的光线便是走廊上那昏暗布满灰尘的灯,即使灯开着也只能照亮囚室的一小部分,黑暗成为这里自始至终的一部分。时间如同静止了,这个地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那种疯狂而磨人的感觉——知道永远没有解脱的时候,甚至连死亡都遥不可及,只能慢慢等待自己腐烂。 当晚上十点熄灯后,便是一点光都没有了。江润抱膝坐在霉的床头,整个囚室寂静如同坟墓,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样沉重而缓慢,几近停滞,仿佛血液正在逆流。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活着,或者是早已死去。 三月一日,来到希德尔监狱的第二天。 江润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当走廊上的灯重新亮起后她便开始做俯卧撑,抓着上铺床的栏杆引体向上,一直训练到感觉身体力气多了一些,她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不能一直被欺凌下去,弱小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她心里所想的只有两个字——变强。 她不想永远困在这里,无力地看着自己受着欺凌,直到自己疯狂,成为普通的不死者并不够,她想要的更多。 “喂!吃午饭了!”中午十二点,万豪准时来开门。 七个囚犯站成一队慢吞吞朝餐厅走去。像之前那样打饭,不过江润是打好饭直接走到角落,像之前那天一样在白敬南面前坐下。 “在这里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白敬南倒是异常关心她,“我听到这里其他人在议论你的脸。” 江润沉默地扒着饭,眼皮抬都没抬。 “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年轻男人的语气声中带着一丝惋惜和好奇。 “不关你的事。”她阴沉着脸道。 可惜白敬南一直不知道“闭嘴”是何物。 “像我这样的‘老人’应该有义务照顾你这个菜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吧,这里还有三个人你可能不知道,你看到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个男人吗?”他用筷子指了指另一个角落里的男子,那人身形瘦削,双颊凹陷,看起来就像是个骷髅,“他叫偃锋,成为不死者后当了雇佣兵,受雇于赫尔曼斯坦*军,取得胜利后谋杀了*军的高层企图成为赫尔曼斯坦的独裁者,那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那个坐在靠着偃锋的两个人呢?”江润抬起头,平静如水的目光扫过坐在偃锋旁边桌子上的两个人。 面朝着她的方向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少年,面容精致而俊美,明亮的眼睛,粉嫩丰润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女相,然而表情却十分冷漠,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长及肩的男人,即使只是露出一个背对着她却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的阴沉的气息。 “那个长的比较漂亮的叫赫连,别看这家伙的外表,三十年前却是国际军火走私贩老大,杀人如麻,我在电视里看到元都的新闻,八十年代初天使区建立成功还有他的作用,”白敬南咂了咂嘴,“头比较长的家伙叫韩子坤,他的来历倒有些不明,听说他之前和独行者还是朋友,但是不知道生了什么事被送到这里,这人以前好像是个俄利多洛夫籍的核物理学家,我没看过他在这里闹过什么事……不过也不要轻易招惹他。” 江润吃完饭便迅离开,白敬南嘴里还塞满了食物,腮帮子鼓鼓的脸话都说不利索:“喂,你这么快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不一会儿又独自哀怨地嘀咕起来:“居然都不问一下我的来历……” 话音刚落,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小声的说话声又消失了——原来是李重恩把江润踢翻在了地上,强壮的男人把餐盘里的剩菜倒在她的身上,汤汁顺着她的头滴了下来,女孩的模样看起来分外狼狈。 “我警告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男人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 一边赫连和韩子坤已经吃完站了起来,赫连的手插在裤兜里,目不转睛地从江润的身上跨了过去,那傲慢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倒是韩子坤皱着眉朝她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下巴上全是胡渣,黑色头油腻腻的,总是习惯的拧着眉头,颓废而阴郁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李重恩,你该适可而止了。”白敬南回过神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你小子倒是义正言辞。”李重恩嗤笑两声,一脚踩在江润的脑袋上,“这个女人就是个怪物,你看她的眼睛和疤,她和我们根本不一样。” “这不是欺凌弱小的理由。”白敬南厉声道,“不要以为自己是元老就能为所欲为,你早已被独行者驱逐了。” 李重恩狠狠瞪了他一眼,脚慢慢从女孩的头上收回,他一步一步朝白敬南走去,手指关节被捏得劈啪作响:“你想挨揍是吧……我也很长时间没有动手了。” 江润从地上爬起来,她平静地抹了抹脸上油腻的青菜汤,把几片叶子从衣服上丢出去,便不管白敬南的情况,自顾自朝餐厅外走去。 “你还真是个自私的女人啊。”慢悠悠的声音响起,闵仲谙倚在走廊的墙壁上悠闲地望着她。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直视着前方:“李重恩的目标会变成他,我能省去很多麻烦。” 李重恩直接扼住白敬南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他的力气即使到了如今落魄的地步也是奇大无比,捏着那个年轻的男人就像是在捏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猫。 “你是脑子不清醒了吗?!竟敢为了一个像怪物一样的女人忤逆我!”强壮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对他怒目而视。 白敬南脸憋得紫,他挣扎着,痛苦地感觉到脖子不停被他掐断然后愈合,周而复始,不断地重复着这种死而复生的崩溃感。 “喂,这是干什么?!”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李重恩被一股大力重重扯开,万豪拿着铁棒毫不留情地敲碎了他的臂骨,李重恩痛呼一声,却没有抵抗。 他掩饰住脸上愤恨的表情,模样分外乖顺。 “都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万豪喝道,作势又要朝两人打下去,白敬南和李重恩喉咙里咕哝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向自己的囚室走去。 下午的时候,江润到图书馆看书,这里的书类型单一,书藏量也少,唯一的优势是一百年前出版的很多市面上找不到的书这里都有,图书馆在负一层,头顶是天窗,阳光透过玻璃选转而下,能看到空中浮动的尘埃,江润仰着头,她看到了头顶上的蓝天,还有茂密的草丛,她全神贯注,仿佛外头的世界十分神秘,她从未涉足。 江润伸出手到天窗下方,阳光落入掌心,她却像是被灼痛般猛地缩回手。 她转过身子,注意力却忽然被身旁的书吸引住。 纯绿色的壳子,没有任何修饰,《致史平书——邵宗冷自传》。 邵宗冷是蜀国十九世纪末的哲学家和政治学家,他的《理想之境》部分章节到现在都被蜀国大学教科书收录,也算个近代里程碑式思想家了,只是晚年好像十分不幸,一直流亡在海外漂泊不定最后郁郁而终。 江润翻开扉页,书里没有前言和目录,开头便是一个大喇喇的“史平兄”三字,封底也无价格什么的,很奇怪的书,她甚至都没听过邵宗冷出版过这一本,不过也许是她孤陋寡闻了,她至今都记得大学政治课文上那几句话: “革命之解决是会基本矛盾的主要方式之一,是推动社会展特别是社会形态更替的重要动力,社会物质生产力展到一定阶段,便同他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有生产力的展形势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 史平兄:你好! 距八七年白鹭璇码头的一别又过去了六年,我依旧记得十分清楚,当年我们是怎么如何在狭小黑暗的屋子里讨论《理想之境》,如何为我所热爱的祖国画下蓝图的。依稀记得年幼之时,蒙国的货轮驶入了白鹭璇,穿着丝绸和棉布的蒙国商人们将洋表洋灯贩卖给穿着麻布在严冬中瑟瑟抖的我们,蒙国给我们带来了另一个世界,我以其为模板,为国家想好了未来的道路。 从革命开始,在波折中螺旋前进,解放思想与生产力,于是工业革命和学潮开始了,体质改革开始了,一切都生得如此顺利而又充满折磨,我以为我们的未来会像如今的城市一样,有了白炽灯,城市只剩下了光明,我们会得到我们期许的一切,人人平等,民主和自由,真正由内而外的解放,这是我所期许的理想之境,我以为这会成为人类社会的最终形态。 但是经过这六年周游诸国之后,我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人类的展真的是一直上升的吗?如果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展的极限又是哪里?我们会走到哪一步呢? 史平兄,你绝对不会想到这六年的流浪我经历过多少震撼和困惑,你绝对不会想到外头世界的变革有多么复杂,那些驱除了黑夜的国度失去了原本的信仰,崇拜着金属与水泥,他们用繁文缛节规定好了自己的每一个步骤,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生活在忙碌的空白中,他们追求绝对的平等,你一定想不到一个拖了两年轰动全国的谋杀案,凶手最后却能逍遥法外,即使所有人都认定其有罪,然而所有人都认定依据法律的判决是公正的。 我质疑这种平等,磨平了所有思想,法律成为了上帝——然而谁又能真正编写出完美无缺没有丝毫偏颇的律法?听证会日复一日,时间被无限拖长,人们的灵魂被压榨得彻底,生活没有丝毫的意义,连自杀都成为了一种主流。 这难道就是蜀国的未来吗?机械而冰冷,所有人都成为了一种体制,所有人都在赞美这种稳定的社会构架,不知道你能否想象,这是我到蒙国柯西莫市一个月时的想法,为了尽快融入这个国家了解这里的文化,我参加了几次听证会,甚至参加了年前的大选演讲,进入工厂工作过,这里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巨型工厂,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自己的任务,你也可以顺应规矩努力上爬,或越出体制之外成为罪犯接受人民的审判,不过一切也止于此,没有人会关心过自身范围的东西。 直到半年后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关于这件事下回我会细说。 望回信。 邵宗冷 九三年六月于蜀国驻柯西莫</P></DIV> <TR> 50恶魔聚欢聚一堂(一) 第一封信相对于后面来说非常简短,却明显地传达了一层意思。 邵宗冷对《理想之境》中阐述的思想产生了质疑,后面也许现了更重要的事,也许是某个颠覆性的结论。 江润合上书,再回头的时候看到白敬南正站在另一排书架后偷偷地瞄着自己——自从中午他被李重恩狠揍,这还是他们之后第一次见面。见她目光扫了过来,白敬南连忙扭过头,假装在认真看书。江润走过去,凑近他。 “痛吗?” 年轻人怔了怔,仿佛有点不敢相信她会说出关心的话。 江润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语气十分温和:“你中午没事吧?” “没,没事。”白敬南结结巴巴道,想装作冷漠却显得更呆。 “哦,谢谢你之前为我解围。”江润说,她的视线转到了他手中紧攥的书上,“《平行空间与时光旅行》,你喜欢看这种?” “我比较喜欢量子物理。”他腼腆地笑了笑,“以前在瓦连京上学的时候就想着报考大学选这个专业。” “你是俄利多洛夫籍人?” “我生在瓦连京,我的父亲是第一代移民。” “后来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到希德尔?” “内战爆,我加入了列昂尼德的阵营。”白敬南耸耸肩,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身为暴君的猎狗,所以被送进来了。” “没人有这个权力把你关到这里,《不死联盟条约大纲》不过是独行者方便统治你们的谎言。”江润摇了摇头,“你真的心甘情愿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那几个蠢货的欺凌与压迫?” “我——”白敬南面容上有短暂的呆滞,最后他沉默着没有再辩解什么。 江润握住了他的手:“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年轻人面露迷惑,不是没有人试图打破希德尔的规则,最后无一不是受到各种羞辱后变成了软弱的羔羊,在失去力量的前提下,看守监狱的万豪和陈书礼便成了绝对的强者,这是他们无法僭越的鸿沟。 江润压低了声音,却没有直接回答:“相信我,一切都会实现。” 元都,芮氏临时总部大楼。 新任的检察官欧凯已经到了接待室,不同于那些在检察院混吃等死的老家伙们,这个不到三十的男人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活力和认真,他身材高大,差不多有一米八五的海拔,并且来头不小,直接被总统林之彦任命调查芮氏基因实验项目。 林之彦政府给了芮氏存活的机会,但作为交换,芮氏必须对其公开每一个细节。 作为调查组组长,欧凯有权为自己招募一群助手,但名单不对外公开。 “欧先生,你好。”芮泽敛走进接待室,同欧凯握了握手,玻璃茶几上的茶水还散着袅袅轻烟,余香萦绕。 “芮先生,为了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我现在就开门见山地谈谈了。”年轻的检察官小麦色的俊朗面孔上浮起了客气的笑,却又不那么生硬,“半个月来调查有了结果。” “哦?”芮泽敛挑起了眉毛,“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助手去了阿塔玛拉监狱,他们找到了那边被处理后的尸体,虽然只剩下了骨灰。”欧凯把一份资料推到他面前。 芮泽敛戴上眼镜,打开了那一份资料,大致翻了几页。 “我的朋友在里面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钚239,很巧的是,南方的实验基地死者骨骼里也含有钚239,难道芮氏和政府的军工合作还包括核武器吗?”欧凯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语气不知不觉中透着一种凌厉的意味。 “这只是推测而已,你大可以接着调查,”芮泽敛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模样分外冷静,“我们没有铀矿的采集权,也从未想过涉足这块领域,至于你说的检测出的放射性物质也许只是巧合,或者是人为造假。” “芮先生,身为公众人物,必须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欧凯敛起笑意,“钚是你们故意加入R基因以诱染色体变异,所以之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我想知道你们做这么多实验,钚是从哪里提取出来的?你可能不愿承认,但是芮氏在国外承办的采矿也不少,据我所知你们在俄利多洛夫承包的铁矿采集点便不下两处,故而铀矿也不是不可能。” “我说过了,现在芮氏的一切都是公开的,如果有怀疑尽管去调查,我乐意接受着一切。”芮泽敛摊开手,摆出一副无辜的架势。 欧凯站起身来,他收回资料,把那一小叠纸塞回公文包:“既然不能坦诚相待,那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我会向总统先生请示直接调查芮氏的铀矿开采工程。”他顿了顿,末了抬起头逼视着这个蜀国的“天之骄子”,“不过我想你可能不太明白,世界上没有藏不住的事,希望在那天到来之前,你会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 芮泽敛没有说话,他的面孔上一贯保持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的右手下意识地转着笔——这是他焦躁的表现,此时他自己却全然未意识到自己紧张的情绪。 年轻的检察官没有再劝说什么,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敞亮的接待室,芮泽敛的秘书罗吉在走廊上朝他鞠了一躬,他以微笑报回。 罗吉打开接待室的门,便看到芮泽敛正陷在沙里,面无表情,恼羞成怒从眼底泄露了出来。 “怎么了,谈得不顺利吗?”罗吉掩上了门,轻声问道。 “这该死的家伙已经挑明了自己态度,他是不会放弃揪住我们的尾巴的。”芮泽敛沉声道。 “对付理想主义者的方法有很多,就像对付伊家的那个小记者一样。” “欧凯是个聪明人,他懂得走捷径,并不是那么纯粹迂腐的理想主义者,”芮泽敛恨恨道,“如今还有有林之彦给他撑腰,以前大伯他们打压林之彦那么狠,他现在自然不会让我们好过,我们几乎就是在夹缝中生存。” “当务之急并非是对付欧凯,”罗吉道,“我们必须得紧急停止阿尔卡基湾的石油开采工程,已经有两个工人遭受辐射癌变了,在这样下去俄利多洛夫政府会怀疑的,我们不能每次都用五十年前的核电站事故做借口。” “但是那里的浅海区有那么多钚矿……也许是世界上唯一存在的钚矿区,”芮泽敛皱眉犹豫道,“这是一笔级财富,我们甚至都无需用b粒子轰击铀235就能直接从钚矿中提取出纯度极高的铀元素,而外面那些人从来都不知道这些的存在——” “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大量开采,而且纸包不住火——你想受到萨门图国际法庭的制裁吗?”罗吉厉声反问。 芮泽敛沉默了,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暂时搁置阿尔卡基湾的工程并不是放弃那里,”罗吉叹了口气,“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不能让欧凯打草惊蛇引起俄利多洛夫政府的注意。” “那怎么办?” 罗吉压低了声音,凝滞的表情显得格外阴森可怖:“杀了他。” “那他的那些助手……” “我们要制造意外的假象,他的那些朋友不过是在学术界出名了些,没有多大的影响,也无法直接见到林之彦,那样对我们便不会构成威胁,具体的事我会交代天使区的人去办。” 三月五日,星期天。 希德尔岛上的平均气温依旧很低,这几天来江润除了看书便是随着其他人一起给万豪和陈书礼修船,有了白敬南的帮忙,她上手得很快,一天便能熟练操作电焊。 四月中旬开始北东渡洋便要解冻了,届时陈书礼和万豪会轮流开着船出海捕鱼。几天的活干下来,江润早已浑身脏兮兮的,头油得不成样子,浑身都透着一股酸臭和机油铁锈的味道。 她绕着李重恩走,之后便未再受到他的欺辱,几天下来江润的力气增长了不少,在囚室锻炼时甚至能单手做一百个俯卧撑,药效在逐渐减弱。 下午的时候所有人都按照序号排队进浴室洗澡,江润是最后一个,她拿着一套干净的姜黄色囚服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感觉让她一个哆嗦,就像是有毒蛇划过了她的脖颈。 ——没有热水。 江润用力搓着胳膊,让自己暖和起来,在几近零度的冷水冲洗下她像是失去了知觉般僵硬,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大吼:“还没有洗好吗?你是不是一直洗到明年?!” 还没反应过来门便被撞开了,万豪板着脸大喇喇站在门口盯着她:“再不出来就没有晚饭了!” 被冻得有些迟钝的江润没有来得及做什么遮掩的举动,瘦削的男人便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赤、裸的身体看,目光不知不觉地流露出贪婪。 她雪白的身体丰盈有力,肌肉线条极好,带着诱人的弧度。 江润默默地关上水,用毛巾遮住他没有任何掩饰的目光:“我已经洗好了。” 万豪这才回过神,他咂了咂嘴,嘀咕道:“你也就这点身材能看了。”说完才退出了门外。 江润眯起眼睛,望着万豪离开的方向,渐渐地抿起嘴唇,面孔上划过意味不明的情绪。</P></DIV> <TR> 51恶魔二欢聚一堂(二) 吃完晚饭,所有犯人都回到了囚房,江润则是坐在床上看从图书馆借来的《致史平书》,她早先便看完了全本,如今却像疯似的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即使说像磕了药一样上瘾也不为过。 “高度文明社会的另一面则同我之前所论完全不一样,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公民权利的最大化,它变成了具体的事物,那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事,同性恋和毒品合法化,妓女和依靠救济金的恶棍在街头四处游荡却无人阻止,这就是他们的权利,贪图享乐和骄淫充斥着社会的各个阶层,不法分子有了更多的渠道和手段,犯罪率节节高升,民族、种族主义却并未消失,政府一面向外界宣扬制度的稳定与社会的繁荣,一面将那些不堪的令人作呕的肮脏掩盖于黑暗中,多么令人绝望,就像是不断用一块馅饼引诱一个快饿死的人,却在快吃到的时候现馅饼早已完全腐烂,因为这些样‘完美的民主’,我知道了这个世界真实生的事,当你以为秩序已然健全,整个世界就像金刚石一样坚不可摧,然而真相却是根基早已溃烂,只需轻轻一碰,整个文明便会全然崩溃。 “政治家们不断用谎言迷惑着我们,让我们相信他们的目标,让我们相信历史的展必然是优胜汰劣,人类的明天一定是美好的,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随着我们愈认识到真实的世界,便会意识到那些不安定的因素会越来越多,矛盾也会越激烈,终有一天当这隐藏的一切都浮于表面并最终爆的时候,便是人类最终灭亡的时候。 “理想之境不过是一种虚伪的构想,史平兄,这么多信后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我现在的想法,我担心自己说出去会被人认作疯子,但我只想真真实实的告诉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谎言,都是虚无缥缈的,我们为了所谓的民主自由奋斗了那么久,如今我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无论是那一众展方式都不会使我们社会的本质变得更好。 “人类文明终将堕落下去走向灭亡,那是真正的末日,历史是以一个波峰的状态展的,到了一个顶点后无论做什么努力我们终将走向下坡路,即使科技在展,但影响文明的外在内在因子会变化得更快,总有一天,连我们都不再认识自己。” 千年前人们有了火药,百年前,人们有了炸弹,现在,人们有了核武器,然而战争却从未在这个高度达的文明中消失。 每一次进步,都是在迈向毁灭。 江润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便看到陈书礼端着一个铁盘子走了进来。 他朝她笑,似乎想减轻她的紧张感。 “到了注射镇定剂的时间了。”男人把托盘放到床上,江润温驯地伸出胳膊,在灯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肤变得惨白,几乎能看清那些纵横交错的青红血管。 陈书礼托着她的手臂,将针管中的液体推入她的体内,眩晕和疲劳的感觉像海啸一样漫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视线没有离开过他的脸,不一会儿居然现他的脸颊居然变得粉红,陈书礼收回注射器,摸了摸脑袋,模样分外腼腆:“今晚可能会有些不适应,多休息,明天应该就好了。” 江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着声音问:“你们为什么那么信任独行者?” 陈书礼正欲跨出门外的脚收了回来,他回过头:“因为她能保护我们,能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我们相信阿尔法。” “独行者并不是人,”江润抱膝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你们不可能指望她去拯救世界。” “你是不会相信的,她已经救了这个世界很多次。”陈书礼平静地说,他关上了门,“她就是我们的神。” “把凡人美化成神,从此让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个所谓的神给你们带来的庇护。”江润从喉间哼了一声,声音微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不过是你们还没有接受真正的考验而已。” 然而此时陈书礼已经离开,并没有听到她的低语。 这群被文明表象迷惑安逸惯了的人,一旦现自己的神无法拯救这个分崩离析的世界,一旦文明的谎言被重重地击穿,他们便会失去理智地拿起手中的武器,撕裂自己虚伪的外壳,践踏自己所谓的信仰,直至所有人的世界都变成一片废墟。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什么波折,江润照旧过着重复的生活,单调、暗无天日,却有一种垂死者的宁静,时空好像停止了一般,希德尔有自己固定的时间,不为外界所动。 然而终归还是有不如意的地方。 万豪似乎盯上了她,每当看到江润,他的目光就像粘在了她身上,仿佛能穿透那一层囚服,如挥之不去的苍蝇令人反感,有几次喊她吃饭的时候他的手甚至重重地擦过了她的手背,江润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 不过目前骚扰也仅止于此。 三月二十日,星期一。 中午十二点十分。 这天大抵是陈书礼有事,给众人盛饭的人便成了万豪,他给江润打的量很足,米饭堆成了一个小山,态度也温和异常。 “他最近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啊。”白敬南皱着眉感慨道,大概是与江润呆的时间久了,便主动把自己归为其“闺蜜”一栏里,他涎着脸皮扒了不少菜到自己的餐盘里。 “是吗。”她淡淡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用筷子把菜往嘴里送。 差别对待必然会引起不满,特别是江润是这里唯一一个女人。 当万豪离开餐厅后,麻烦便开始了。 李重恩快步走上来,一把揪住了她的头,迫使她仰起脸来。 “你跟他上床了是不是?”他的脸上泛着不屑的笑意,看江润的眼神是完全的厌恶,“□,为了得到最好的待遇什么事都能做。” 她感觉头皮都要被车掉下来了,扭曲着脸沉声道:“松手。” “哈,有了万豪撑腰,你还硬气起来了是不是?!”他一个大力便将她的脸压进餐盘,江润挣扎着,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李重恩,你快住手!”白敬南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握紧双拳作势要出击。 李重恩大笑几声:“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话音未落便出一声惨叫。 江润狼狈地抬起脸,满头的饭粒和菜叶,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李重恩,后者捂着自己的左手惨叫,方才江润将铝制调羹柄插在了他撑在桌面的手上,调羹把他的手钉在了桌子上,血流如注。 “你也没有资格。”江润抹掉滴在下巴上的汤汁,望着他的眼神冷漠而骇人,“你最好不要再惹我,否则就不只是这些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在一片死寂中朝着外走去。 她的步伐很快,但是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闵仲谙一直跟着她走来,直到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才出声。 江润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想知道什么?” “刚才,你对付李重恩……别以为我没看见。”闵仲谙缓缓道,他走到她身前,凝视着她的赤色双眸,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你用了勺子。” “哦,那又怎么样?”江润舔了舔嘴唇,仿佛满不在乎似的嗤笑一声。 “你和白敬南惯用筷子吃饭,那张桌子上甚至都没有勺子。”闵仲谙皱起眉,妖冶的琥珀色眼眸泛着迷惑的意味,“你和我们不一样,江润,你到底是什么?” 江润低下头,沉默良久。 最后,她轻轻道:“现秘密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你选好阵营了吗?” “如果不站在你这边会怎么样?” “那我会现在就把你撕碎,”江润抬起头,仰视着这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模样分外认真,她双唇微启,声音从喉间传来,“让你提前尝到死亡的感觉。我可以肯定,那种疼痛,会让你连惨叫都不出来。” 三月二十五日,元都国际机场。 “芮氏在阿尔卡基湾的工程确实有问题,我马上把工程负责人的名单用邮件给你,突破口在他们身上。”电话里的男音语飞快道。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欧凯看了看大厅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他乘飞机一路从俄利多洛夫赶回来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妻子之前便短信说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把裂变的钚239注入人体——芮氏这招真是出乎人意料,听说那些人的死状千奇百怪,果真是受到了伽马射线和中子辐射的摧毁。”那头“嗤嗤”地笑了起来,“我们可以告芮氏反人类罪了。” 欧凯也跟着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谁?” “你还记得那个记者吗?江润,那个说是谋杀了芮潮生的通缉犯。”男人摸着下巴沉吟,“听说这种辐射催生了变异,她的体征与那些不死者有了些不同。” “什么不同?究竟产生了什么变化?”对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实验的细节。 “我怎么可能知道?变异者现在已经找不到了,那些实验员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欧凯耸耸肩,“就像是国宝一样的人物啊。” “哈哈,我用给一只老鼠注射了这种钚239,你猜生了什么神奇的事?” “什么?” “虽然只活了一个小时,不过那只老鼠周围的小金属块都有了反应,不是在实验台上翻滚就是浮在了空中……应该是磁场被干扰了。” “你不会是看花眼了吧。”欧凯笑道,“上次你还说实验室里的一个猴子长出了人的手,结果是没戴眼镜看错了。” “上次是连续几天没睡觉有点头晕好不!”那边的人咬牙切齿道,“算了,不打扰你和你家那位小别胜新婚了,实验结果还得再观察观察,我先挂了啊。” “嗯。” 欧凯收起手机,走出机场大厅,外头停着一辆计程车,欧凯拉开门,坐进去,报上自己小区的地址,司机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他掐灭烟头,一踩油门,车子像弹出去般飞驰上了公路。 年轻的检察官抱着胳膊倚在座位靠背上,他半闭着眼睛,连日的奔波让他感觉疲惫异常,他小睡了一会儿,却不知为什么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司机也在看着他,那种眼神忽然让他毛骨悚然起来。 欧凯转头看向窗外,却现车子正在向市区相反的方向驶去,这条路十分偏僻,没有除了他们没有一辆车子,前方不远处便是过江大桥,过了桥就完全出了元都。 “你在往哪开?”欧凯连忙倾身向前大声质问道,“我说要去元都市区!” “我在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中年人并不理会他,淡漠而死气沉沉的眼神有一种亡命之徒的气质。 “快停车!”欧凯拼命地开着车门,然而车门已经被锁上了,情急之中他一拳挥向司机,却被那人歪头躲开,计程车在公路上扭成了一个s形,几乎撞向了隔离栏,在刹车的刺耳尖啸中欧凯的头重重撞到了另一边的车窗上,出一声闷闷的声响,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眩晕感顿时侵袭上脑海。 “快停车!”欧凯大吼一声,就要不顾自己的不适扑上前去,却突然听到一阵引擎的咆哮从后方袭来。 一个戴着头盔的黑衣人骑着摩托车赶了上来,与他保持一条线上,轰鸣中那个骑摩托车的人大声叫道:“护好头!”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能听出来是个女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欧凯听从了她的话,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摩托车减慢了度并停了下来,女人在原地托举起手枪,随着两声突兀地枪响,子弹分别打入计程车两个后轮胎中。 在轮胎爆炸和刹车的混响中,整个计程车向前滑行了几米后翻了过来,柏油马路上被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女人摘下头盔,路灯下她的面孔精致而妖艳,五官立体异常,带着异域风情,是个混血儿,她踩着高跟,海拔已然过了一米八。 女人走到了车前,一个用力便把变形的后门卸了下来,她蹲□子,探头望向里面:“喂,你没事吧?” “没事……”欧凯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高挑的混血女人叹了口气,把他硬是从车里扯了出来,胳膊骨折的检察官痛苦得脸庞扭曲,却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还在车里……” “已经拿出来了。”女人挑挑眉,他的行李、电脑包和公文包正放在地上。 “多谢。”欧凯想努力挤出笑,却依然忍不住倒吸着凉气。 “举手之劳。”女人咧了咧嘴,指着他变了形的胳膊,“你应该上医院去看一下,似乎挺严重的。” “我知道。”欧凯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拎起自己的行李,“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望着她,口吻却分外温和。他不相信巧合,却也不会迂腐到寻根究底的地步,现在也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女人在月光下的墨绿色眼睛像猫一样妩媚,她忽然展颜一笑:“我当然是需要某些东西。” 欧凯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女人便一个手刀劈昏了他,她拿起他的手机拨通了急救中心的号码:“喂?o83国道上出了一起事故,有人受伤了。” 女人挂上电话,把手机扔到地上,她拿起检察官的公文包和电脑包,施施然地走到自己的摩托车旁,跨上车,戴好头盔,动引擎,像一阵夜风般飞驰离开。 半个小时后她进入了城区的边缘,那是一条脏兮兮昏暗的小路,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正安静地停在路边。女人在车旁停下摩托车,侧过身敲了敲轿车的车窗,片刻后车窗缓缓摇下,坐在里面的男人隐没在昏暗中,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女人有些不耐烦地把包都塞进车子,撇着嘴用字正腔圆的蒙达纳语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事了,法布里奇奥·孔蒂。” 里头的男人没有说话,车窗又安静地合上,通体漆黑的轿车仿佛幽灵盘踞在街道的一角,暗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篇快要完结了嗷嗷~</P></DIV> <TR> 52霍夫一曼的遗产(一) 四月二日,星期天,希德尔岛。 温度已经有了上升的趋势,空气不再那么刺骨,即使深处地下,依然是有迹象显示春天快到了,监狱长的渔船已经就绪,只待喷上新的油漆,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出海了。 江润捧着衣服,像之前的几个礼拜日一样进浴室洗澡,然而刚走进浴室便听到有脚步声跟了进来,随后门便被锁上了。 她转过身,看见万豪正站在门前望着她,表情意味深长,然而眸中的*连遮掩都没有,直欲宣泄出来。 江润没有说话,站在原地,万豪满是胡渣的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他走近了她,像是拉家常一样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在这里洗澡没有热水感觉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江润微垂着头,低声道。 “我知道大冬天的洗冷水澡一定不舒服,我也想改善一下——呃,你们的生活质量。”男人离她更进了些,醇厚的气息简直要扑到她的脸上。 江润皱着眉,向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洗冷水澡挺好的。” “别说傻话了,”万豪弯起嘴角自信满满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热水和荤菜,等冬天过后可以带你去附近的海域转转,不过你应该知道这些都是需要代价的。” “你想跟我上床?”江润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一丝厌恶都没有。 “每个星期一次,”万豪见她没有明显拒绝的意思,忙不着凑上前去,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手也控制不住地摸上她的腰,“我不会亏待你的。” 自从之前那次看过她的身体,他就像着了魔似的一刻不停地想着这个女人诱人的曲线,他已经六七十年没有碰过一个女人,如今的感觉就像是找了火一般,万分迫切地希望有人给自己消一消火。 这个女人如今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囚犯,即使她再怎么反抗,他总归是有方法将她制得服服帖帖。 “这很公平,我能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男人紧贴着她,手在她的后背游移,开始想撕开那层掩住春光的囚服。 江润闭了闭双眼,等再睁开的时候,眸中浮现了一层冰冷的东西,像是嘲笑,又似喟叹:“是谁告诉你,我想要自由会用这种方式来祈求你?” 万豪的动作顿了顿,他仔细凝视着她的脸:“这么说……你不愿意?” “所以你现在立即从这里滚出去,我还要洗澡。”江润说得分外平静。 万豪的脸涨得通红,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墙上,这个受到羞辱的男人声音低沉,表情凶神恶煞:“臭□,是你自找没趣,我告诉你,管你同不同意,老子今天都会上了你!” 话音未落他便疯似得撕扯她的衣服,扣子顿时不堪一击,像是豆子一样一粒粒地弹跳到了地面。 忽然只听钝物刺入*的声音,万豪整个仿佛是僵住般凝固不懂,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现自己的胸腔一杯一根细细的金属管刺了个对穿,金属管还在上下搅动着。 剧痛这时才迅传遍全身,万豪身体不受控制地倚在墙上,双眼眦目欲裂,瞪着那正在不慌不忙地整理衣领的江润,他张了张嘴,刚要大叫什么,忽然又是一阵剧痛,又是一支钢管刺穿了他的声带,鲜血喷了满墙。 江润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她抬了抬手,不远处的金属支架脱离了墙面,瞬间解体,漂浮到了她的身边。 “我说过,我想要的一切会用自己的方式得到。”她眯起眼睛,像是在欣赏眼前这个男人痛苦挣扎着的画面。 万豪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血从喉间的血洞中一刻不停地喷薄而出,他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竭力望向她的目光中却是充满了不解与恐惧。 胸腔中的金属棍几乎将他的上身捣烂,万豪双手握住那个支架,费力地妄图将其拔出自己的身体。 见他已被折磨得差不多,江润猛一挥手,那些浮在她身边的支架仿佛利箭般朝着万豪呼啸而去,在刹那间以一种极为恐怖的力量捅入他的身体,将他生生撕碎。 浴室再次变得死寂。 这位在希德尔监狱称霸的不死者,终于结束了自己庸碌的一生。 血腥味让江润感觉十分不舒服,所有的情绪都渐渐从她的面孔上隐去——就像是戴上了一副坚不可摧的假面,她脱下了衣服,立于一片骇人的血肉中,她镇定地拧开水龙头,在冰冷的凉水的冲洗下有些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洗完澡,江润关上了浴室的门,并控制着金属插闩将门从里面锁上。 她回到囚房,这时陈书礼已经带着镇定剂在等着她了:“怎么洗了这么久?” 江润没有回答,她安静地坐在了床上,双手握住了那本《致史平书》。 “生了什么事吗?”陈书礼和蔼地问道,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正常地关心。 “你们当年是怎么处理J.R.霍夫曼的?”江润忽然问道。 “什么?”陈书礼愣了愣,带回过神来,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历史要重演了。”江润沉声道。 陈书礼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后颈猛然一痛,那注射器竟自己飞了起来扎进了他的脖子—— 力量流失和眩晕的感觉袭来,陈书礼捂住脖子歪倒在地上,他瞪圆眼睛看着江润,结结巴巴,咬字不清:“你……你……你怎么会……”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不死者。”女人从床上站了起来,她信步来到了陈书礼面前,“你们把J.R.霍夫曼杀了吗?” “他是人类的罪人……”陈书礼摇着头,一把抓住江润的裤腿,“你,你不能——” “不死联盟太高估自己的威慑力了。”江润弯下腰俯视着他,“我怎么能不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教训?” 陈书礼瞪了她半晌,最后哼哧哼哧吃力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解放这个世界,让所有人都了解到真相。”江润将手放在他的头上,却没用多大的力气,“放心,我暂时还不会杀你。” 说完,她挺直了腰身,打开牢门,站在笔直地通道上。她闭上了眼睛。 静止的空气开始不安地涌动,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向她凝聚而来,所有的囚犯都像是感受到这种力量的召唤,纷纷从角落里爬起来,站在栏杆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界的变化。 突然,只听“乓”的突兀的爆裂声,闵仲谙现铁栏突然被扭曲了起来,最后被折成两段,就像是一个突然的启,整个通道里的囚房铁门一个接着一个炸开。 烟尘弥漫中,江润张开双臂,像是在感受那种浑厚地力量漫过自己的身体,这是绝对强者的感觉,像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闵仲谙走出了囚室,看见这篇几近毁灭的场景,他却笑了起来,带着狂喜与欣慰,他走到了江润身边,站定。 江润睁开眼睛,望着他,满意地勾起嘴角:“欢迎加入。” “不甚荣幸。”闵仲谙盯着她,慢慢地弯下腰去,执起她的手,行了个吻手礼,一如他们初见的场景。 其余五个囚犯一个接一个走出了囚室,他们站在走廊里,表情诡异而复杂地望着她,像是惊惧,又含着对目前处境的困惑。 在他们面前所展示的是这群危险分子也不得不仰视的威压。 “我的朋友们,自由的时刻到了,我将你们被不死联盟剥夺的权利放还给你们,条件只有一个,”江润扬起了下巴,傲视着这群恶徒,“向我臣服,你们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其他人还没有说话,李重恩便先嚷开了:“向你臣服?!你开什么玩笑!我才是元老,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江润直接一扬手,那些碎裂的铁棍顿时插入了李重恩的身体,瞬间便将他撕成了一堆碎肉,满目的血腥场景却让她眼睛脸眨都不眨,她就像是生于地狱中的魔鬼,赤色的燃烧着的眸中是纯粹的恶意。 “死了一个,还有谁想试一试?” 众人皆是垂着头没有出声,江润拍了拍手:“很好,万豪死了,陈书礼也已经被控制,现在的希德尔是我们的地盘了。” “你不能这样做!”陈书礼在囚室中尖叫着,声嘶力竭,“你这是在挑起战争!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导致不死者内部的分裂!” “内部的分裂?”江润冷笑道,“不死者从未团结在一起,我并非妄图挑起战争,我是在拯救这个满面苍夷的文明。” 说完她从囚房中退了出来,对其他人命令道:“把陈书礼给我绑起来。” 那个叫偃锋的赫尔曼斯坦雇佣兵主动找来了绳子把陈书礼结结实实地捆起来,胖胖的男人出了杀猪般的嚎叫:“江润!阿尔法是不会放过你的!她一定会抓住你!你们都等着吧!你们——” 他的嘴被袜子堵住了,但他还是在一边扭动一边出“呜呜”的闷叫,眼神愤恨不已。 “正好,我也想好好领教独行者的权威。”江润耸了耸肩。 江润走进餐厅,白敬南追上了她。 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江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你想为他们伸张正义?”女孩把玩着餐桌上的叉子,朝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你觉得愤怒,可以冲着我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年轻人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喜欢这种感觉。”江润坐在椅子上,用叉子下意识地在桌上划着乱七八糟的痕迹,“当你把理想和家庭全都奉献给这个世界,得到的真相却是一个没有任何未来的事物,你就会像我现在这样——” ——像我这样想要让这个世界与自己一同燃烧。 最后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的一笑,转了个话题:“最后,你的选择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选择,”白敬南咕哝一声,“跟你混了呗。” “这样最好,我说过我会让你希望的一切都实现,”江润低头,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钢叉,“而我从不食言。”</P></DIV> <TR> 53霍曼夫曼的遗产(二) 江润到中空的大厅,手握住扶栏,注视着大厅中央的核聚变反应堆,巨大的机器安静地被埋藏在深坑中,像是早已死去般。 “这是我设计的。”沙哑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她抬起脸,看到一个瘦削如骷髅的男人正缓缓朝自己走来,他油腻的黑色长及肩,正是韩子坤,“一旦辐射标,警报系统便会自动开启,海水就会被灌进来,将整座岛淹没。”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江润问。 “潜在的危险分子。”韩子坤走到她身边。 “哪方面的?热核武器?”江润嗤笑一声,按下了电梯上行键,电梯门打开了,江润走了进去,韩子坤跟在她身后,一个月来第一次到达地面,一切都变得陌生而熟悉,外头的别墅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不同于地下试验室的冰冷,那些暖色的窗帘和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忽然间给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江润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走出这个封闭的空间,黄昏时金红色的阳光瞬间将她浑身都包裹住,双眼被耀眼的阳光词的睁不开来,她伸手遮住眼睛,矗立着的阴影被拉得很长,黑色的影子,就像是一个屹立不倒的巨人。 而韩子坤早已在看见阳光的一刹那跪倒在地上,这个六十多年没有见过阳光的男人泪流满面,匍匐在地面出痛苦的呜咽。 江润走到他身边,蹲□子,将额头抵住他的头。 男人一把抱住她,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大抵是从来没想过还能看见阳光的一天,夕阳西沉,红色的光辉拂在他的面孔上,男人憔悴的脸庞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变形。 “希德尔现在是我们的了,”江润抚摸着他的头,用低沉而蛊惑的声音说,“整个世界也都将成为我们的,没有人能再摧毁我们。” 赫连和白敬南用椅子砸开了实验室的玻璃,就像是把尘封着的空间强行打开了,带着淡淡腐臭味的空气扑满了鼻口,赫连踩着玻璃渣和废纸屑走进了实验室,古老的机器就像是个黑色的野兽盘卧在地。 白敬南打开电源闸门,灯忽然就亮了起来。 机器中间的圆环也飞转动起来,散着诡异的亮黄色光芒。 赫连像是吓了一跳,刚要触摸机器的手连忙缩了回来,他回头怒斥道:“快把电源切断!” “哦哦,不好意思。”白敬南吐了吐舌头,关闭电源,屋子里再次变得十分昏暗,机器运作逐渐停止。 “找找这里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听说万豪和陈书礼那两个蠢货到现在都没把整个岛摸清楚呢。”赫连哼了哼,转头打开抽屉,动作粗暴地翻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资料。 不过上面大多都是蒙达纳语,还掺杂着长度可怖的公式,他自然是看不懂的。 “说不定我们还能将R基因带到黑市上去卖,”赫连拍了拍机器,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前景,“价格一定能过我们的想像。” “你想得也过早了些。”白敬南弯着眼睛笑了笑,他走出实验室,这里是环形大厅的第三层,江润在顶层朝他们招手。 “吃晚饭了。”女孩趴在栏杆上,那看似瘦弱的身体好像被风一吹便会从上头掉下来。 晚饭是江润亲自下厨,她在厨房里找到了陈书礼囤积的蔬菜和罐头,这一桌才随时比较清淡,和之前吃的想必却能够称作豪华了,江润还开了两瓶红酒,同为陈书礼私藏的,在地窖里已经放了四十年。 六个人坐上圆形餐桌,其他几个多年没见光的不死者囚房眼睛立即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食物,便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江润淡淡一笑,为大家斟满酒,然后举起酒杯高声道:“祝我们重获自由。” “自由万岁。”闵仲谙笑着同举起了酒杯,这个男人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给自己收拾,不仅把胡子剃了,还梳洗了头,换上一套黑色的大衣,模样极为绅士,妖孽程度比之以往更甚。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众人将那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江润又是一个挥手,那些银制的调羹和筷子飞到了每个人的餐盘中。 “大家尽情享用,”女孩道,“冰封期一过,我们就能重新回到外面了,美好的世界在等着我们。” “这里的储油不够我们返回蜀国。”这次说话的是偃锋,他对他们的前景表示浓重的担忧,“那只能让渔船在附近打渔。” “谁说我们要用那艘又破又旧的渔船?”江润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西红柿鸡蛋汤,“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吃完晚饭后,白敬南自动把洗碗的活包了下来,江润便在那六层实验室中四处乱逛,玻璃门全都被砸开了,这里变得一片狼藉。 靠近洞底的第二层是空的,不同于上方的玻璃门,这里全都是用的钢门,江润强行踢开门,看到里面只放着两张板凳,水泥墙上钉着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很多刻着人名的金属片,江润拿起一块金属片,背面是个别针,看上去是别在身上的,名字叫“吴建国”,下面一排是用蒙达纳语写的“Jianguo u”。 江润又拿起一个名牌,这次的名字是“辛辰”,她的拇指指腹拂过这个名字,怔了很久,仿佛忽然之间隐约感受到了久远年代前的某种召唤。 她自嘲地深吸了口气,把名牌重新放回木盒,然后离开了第二层。 江润乘电梯到了第四层,这里倒像是J.R.霍夫曼的私人办公室,所有的文件都记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办公桌上放着地球仪和一台像是电脑的机器。 这台“电脑”甚至还配了一个键盘,不同于她所见到的键盘,这个泛着黄褐色的键盘上面只有字母键和数字键,还有个类似于回车键的长方形按键,整个键盘被分割成了三块,字母的排列也显得十分古怪。 江润接通电源,打开电脑,屏幕瞬间变成蓝色,一片密密麻麻的字自动显示了起来,江润凑近显示屏,仔细读着这些句子的意思。 大致意思是,因为机器长时间不用,数据出了严重的问题,是否启用备用数据库,如果启用请按“y”键,如果不用请按“n”键。 江润在键盘上敲了一个n,巨型电脑出了哼哼唧唧吃力地运行声,风扇转动的噪音越来越大,几乎遍布整个办公室的主机像快爆炸似的颤抖了起来。 屏幕一下子变亮,等了好久,亮蓝色的显示屏上突然出现了一大堆数据,并飞向下跳动,江润根本来不及仔细看,便见那一堆公式向下推进,然后又是长长的一大串表格,那是成千上万个实验者的记录。 等数据完全显示完毕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然后上面又跳出了一句话,问是否开启私人空间,如果开启请输入“y”。 江润按下了y,不一会儿便听到有轰鸣声自不远处的墙中传来,紧接着便见墙从中间裂开了,里面是一道铁门,随后铁门也自动打开了,露出了不明的空间。 江润走到门内,伸出胳膊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打开,光明瞬间如潮水边驱退了黑暗,入眼处的是一个很普通狭小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一张书桌,桌旁的墙上钉着几排木架,架子上放着几张相框,还有很多飞机模型——全面战争时期蒙达纳的战斗机模型,做工十分精致,机身刻着蒙达纳的三色国旗,里面连飞行员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架子上的照片有一张是博士的家庭照,那时的J.R.霍夫曼还是个未至而立的英俊年轻人,他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远没有很久以后的照片显示的那么阴沉。 黑白照片中年轻的博士搂着自己年幼的儿女,两个孩子分别抱着幼小的狗,博士的妻子是个漂亮的女人,她趴在他身上,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一家人在白色的别墅前冲着镜头微笑,笑容灿烂得几乎有些刺眼,相框下方的陶瓷边被磨损得厉害,看上去就像是被人长时间抚摸的结果。 江润注视着这张桌子,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阴郁而孤独的男人,终日独自坐在桌前,捧着相框,怀念着旧日美好的时光。 江润轻轻地将相框放回原处,坐在了椅子上,打开了书桌抽屉,里面是一大信封,没有署名,只有日期,从一九四零年到一九四五年。 一开始来信还很密集,大概一个月一封,说得都是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诸如战况顺利让他放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司令部说,等试验成功就能重回祖国——到时候他就是人类的英雄,同时也能和家人团聚,后面的一些来信也大致是说他的家人被照顾得很好,在蜀国的战争即将得到胜利。 然而等到一九四四年的信之后来信的平率逐渐减少,变成了三四个月一封,内容也变得含糊其辞起来,安慰之情十分明显,整封信的意思就是叫他耐下性子,过不久就能回国了。 一九四五年的信只有六月的一封,上面言简意赅的的几句话—— “国家战败了,中央剥夺了你的国籍,以后您都不能入境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联系您,祝您一切安好。”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寒意顿时笼上了江润的心头,她怔怔地捏着信。 这种绝望的感觉即使是她也能感受出来,她能想象那个苍白的男人是怎样震惊地瞪着这封信出野兽般的怒嚎。 那种被祖国抛弃的感觉,她也真实地感受过。 放着信封的抽屉里还有一个牛皮日记本,江润绕开封线,打开了本子,前面不知记了什么,皆是被他用大片大片的黑色墨水划去,还有一些纸张被他用刀划得稀巴烂,最后几页上的字全都是像失去理智是用铅笔写的大段大段模糊不清的句子。 笔记太过潦草,江润只能看懂几句。 你们一定会遭天谴。 你们害死了我的家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我誓,决不会饶恕你们任何一人。 然后便是反反复复的三个名字,杰西卡,托尼,玛莎,霍夫曼反反复复写着这三个名字,字母被黄褐色的斑痕晕开,连纸张都变得凹凸不平。 日记的最后是一小段话—— “如果有任何人知道这里生的事,知道这些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后的被践踏被抛弃者的故事,你就一定会了解到,这个世界外表有多繁荣,内部便有多肮脏。 “这种溃烂已经到了无法洗净的地步,文明在衰退,人类正在灭亡的道路上。 “如果你哪怕有一点能理解,请在我死后继承我的遗愿,我的意志将在天国与你同在。” 霍夫曼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祖国与理想,得到的却只有堕入地狱的结局,他说的没有错,这个建立在谎言上的世界已经到了末路。 也许很多年后,伤痛和愤怒会有所谓的减轻,然而却绝不会消失,痛苦就像是跗骨之蛆,慢慢一层层地灼烧着你的*,当你以为已经痊愈的时候却会现,整个灵魂都已然完全腐烂。 江润阖上眼睛,右手捂住胸口,模样虔诚: “我的意志与你同在。”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部结局倒计时嗷嗷~</P></DIV> <TR> 54尾声 尾归来 五月的北东渡渡洋的气温已然升到了十度左右,相比去年的上升了零点五度,浮标上检测的海平面高得有些不同寻常,许多岛屿面临着被淹没的危险, 冬夏交替之际,魔鬼三角区飓风横行,危险程度比几个月前更甚,连飞机都不会从这里经过,但就是有这样一种疯子不顾触礁的危险非要往魔鬼三角区里闯。 深蓝而波涛汹涌的海面,一艘豪华游艇仿佛是片被魔鬼戏弄的树叶,在呼啸肆虐的风浪中瑟瑟抖着挣扎。 游艇的名字叫珈蓝,是著名跨国公司慕德集团继承人卢卡·斯科塔的私人游艇,斯科塔是蜀蒙混血儿,祖父老斯科塔是蒙达纳没落贵族之一,创建了慕德化妆品公司,卢卡·斯科塔虽生在蒙达纳,却说得一口流利的蜀国语,目前就任慕德蜀国分部的席执行官,这艘游轮便是以他前女友的名字命名。 卢卡·斯科塔自然便是老一辈人口中的小混蛋二世祖,来到蜀国后从不打理公司,他生活的目的仿佛就是疯狂地追求刺激,不仅和狐朋狗友建立了一个跑酷俱乐部,还四处登雪山玩滑翔伞,这次目标更是宏大,他决定开着自己的小游艇,自封斯科塔船长,带上大副、私人助理,还有三个万年不变跟在他身后的保镖,以及两位在俱乐部认识不久的富有冒险精神的漂亮姑娘——斯科塔船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了。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来,在四十五节风的摧残下,游艇摇摆不定,大海上氤氲起了一层厚重的雾气,能见度变得极低,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一方静止凝滞的空间一般,耳边除了海潮声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船舱里播放着爵士乐,悠然而轻快的音乐与外头那种灰蒙阴霾密布的景象形成了极端的对比,即使颤抖得如此厉害,游艇内部依然顽强的灯火通明。 “斯科塔先生,我们还是返航吧。”可怜的助理先生紧扶着舱门,脸色惨白,像是随时要吐出来的样子。 “不,这里每年只有四个月的解封期,这次我一定要一鼓作气穿越三角区!”栗色卷的年轻人哈哈大笑,他穿着白色的poLo衫,模样像是随意惯了,此时半个身子都被通过舷窗扑打而来的海水浸湿。 一个女人走上前去,打开自带的银制酒壶,浓烈的味道瞬间溢了个满鼻,女人大大咧咧地将酒壶递到助理面前:“诺,喝了这个就不会晕船了。” 助理道了声谢,接过酒,一个没注意灌多了些,顿时捂着火辣辣的喉咙咳嗽起来,连着眼角都呛出了泪,女人翘着嘴角哈哈笑了两声,拿起了酒壶喝了两口,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转向窗外,忽然看见了什么,身体趴到了舷窗前。 “看!那里有灯!”女孩拍了拍卢卡的肩,手指指向了前方。 那里隐约有灯光传来,微黄的光线穿透了雾气抵达于此。 卢卡隐去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皱着眉头盯着那光源,半晌,忽然道:“是灯塔。” 不过在这危险地带怎么会有灯塔?这里并非重要航道。男人敛眉拿起望远镜观察了片刻,忽然又看到了另一种不同寻常的光线,那是火光,带着黑色的烟,因为这粘稠的白雾,只有在近处才能看清。 那是个求救信号。 “再弄一些柴火过来。”江润一边把沾着油的碎布,还有别墅里的橡胶制品往火堆里扔,黑烟变得更加浓烈,将她整个人都包入其中,带着刺鼻的味道,木柴被他们搭起了一个巨大的求救符号,在希德尔岛上已经燃烧了足足半个月。 恢复力量的不死者们行动非常利索,不多时偃锋便搬来了一堆干燥的木柴,白敬南跟在江润身边打下手,江润拿着湿度计比划了一下,拧着眉喃喃道:“快要下雨了。” 即使看不到很远的地方,却依然能感觉到天空愈呈墨黑色,倾覆的感觉愈盛,乌云浓烈,以一种与地面贴合的姿态,连海水都变得漆黑。 一个下午都在刺骨海水中度过的赫连终于结束了游泳,美丽的少年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珠,单手一撑岩石便跃上了海岸,他坐临海的基岩上,吐着白沫的浪花漫过他的小腿,少年湿漉漉的黑色头凌乱地垂散,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那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的鲛人。 “那家伙最喜欢顾影自怜了。”闵仲谙懒洋洋地躺在草丛中,靠着江润,他就像是一只猫科动物般舒展着肢体,“真是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家伙。” 江润依旧是一脸凝重,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对着闵仲谙的腰部轻轻踢了一脚:“快起来。” “怎么了?”嘴上这么说,闵仲谙却纹丝不动,姿态犹如卧佛入定。 女人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复杂笑容,她的长被海风吹得四处飞扬:“有船来了。” 所有人都浑身一个激灵,闵仲谙甚至不顾自己优雅的姿势从地上飞快地爬起,韩子坤放下手中的书,把外套扔给了面瘫着整张脸向众人走来的赫连,偃锋停止了往火堆里丢木块,他拿起了破旧的望远镜对着远处看,白敬南则是兴奋得简直要跳了起来,像个猴子似的手舞足蹈:“我们要离开了吗?我们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吗?”却没一个人有闲暇理会他。 “在十二点钟方向。”江润指着前方,果然几分钟后,船上的灯光越明显,白色的船身自深蓝的海中颠簸着若隐若现,然而却是笔直地朝着希德尔的方向行驶而来。 不多时,众人便能清楚地看到那是艘私人游艇。游艇逐渐驶向了海岸,艰难地停靠在希德尔岛简陋的港口里,那原本杂草丛生的废弃港口已经在一个月前便被众人修得焕然一新。 先从游艇上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身形修长的混血年轻男人,他的棕色卷在灯光下散着温润的光泽,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蒙达纳男子,个头比年轻人矮上不少,愁眉苦脸的,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一些,接着下船的是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看上去是保镖,两个白人一个黑人,面无表情地跟在那混血男人身后,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在江润的示意下,白敬南第一个走上前去,他的笑容从表面看上去十分温暖,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切的感觉,他向那混血年轻人解释道:“您好,我叫白敬南,后面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我们一个星期前驾船探险的时候遇到了飓风……流落到了这里。” 说完眨着眼睛,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那个人,像是要乞求到几分同情。 混血年轻人朝众人挥了挥手,带着笑意的海蓝色眼眸十分明亮,他的模样格外热情:“嗨,我叫卢卡·斯科塔,我刚刚看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于是赶过来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搭我的船离开这里吧,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回家。” “真是太感谢了!”白敬南笑眯眯地招呼其他人,“喂,大家都过来吧,我们回家了!” 其他人的反应倒没这么欢喜的样子,也许是这群情绪积压已久的不死者早已失去了释放感情的能力,他们穿着皱巴巴的衣物慢悠悠地靠近了游艇。 “这是我的助手加布里埃莱,你们可以叫他加布里。”卢卡笑嘻嘻地用力搂了搂那个顶着一张苦瓜脸的助手先生,这可怜的家伙直到现在都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加上他喝了那一大口烈酒,一直强压着自己没有将酒嗝打出来,整张脸都憋成了蜡黄色。 “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天色不早了。”助手先生板着一张脸道,他抬头望向了阴沉的天空,微微有些不安,这时候他的胸口忽然漫起了一种奇异的心悸感,好似厄运猝然降临,将他的心脏用力紧攥。 “亲爱的加布里,你最近的啰嗦程度都快赶得上我的祖父了。”年轻的卢卡耸了耸肩,然后挥舞着双臂开始招呼大伙儿启程,“伙计们,都赶紧上船吧。斯科塔船长送你们返回蜀国啦,嘿嘿,最近的蜀国可不怎么太平哟——对了,你们这儿还有备用的柴油吗,我船上的油恐怕还不够我们抵达蜀国,不过我们可以在经过蒙达纳时暂时停靠一下,加个油,顺便逛逛海岸集市什么的……” 就在斯科塔越说越兴高采烈滔滔不绝话题从柴油转移到了蒙达纳海滨酒店商铺以及海滩上各国比基尼美女b1ab1a的时候,偃锋已经木着一张死人脸从不远处的岩石后提了一大桶柴油放到了他面前。 加布里一拍手掌大声道:“看来我们能省去很多麻烦了。” 他说完便飞快地上了船,众人跟上前去,加布里埃莱候在船前帮助那些所谓“受困者”登船,在江润经过的时候还伸手扶了她一把,江润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加布里埃莱愣了愣,只觉得这个原本隐藏在其他人身后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然而还未等他细看,江润已经登上船,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不多时,所有人都已经登上了珈蓝号游艇,游艇行驶在茫茫的大海上,雾气依旧厚重,无边无垠的海域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神秘而浩瀚,风声仿佛海妖的吟唱,带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 船上还有两个蜀国女人之前没有见过,她们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群可以说是衣衫褴褛的受难者,这些人展现出来的诡异的气质莫名的让人感觉不妥,然而却无法具体说出古怪在哪里。 其中个头较高的一个女人鼓足了勇气,放下手里的银制酒壶走上前来同韩子坤搭讪。 “你好,我叫尚蓉,来自济安市,你们也是去魔鬼三角区探险的吗?” 韩子坤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语气绝非友好:“差不多。” 女人顿时尴尬了起来,她摸摸鼻子,沉默了一会儿后又不死心地继续道:“我是领域俱乐部的会员,卢卡·斯科塔是俱乐部的创建者,如果你们喜欢冒险,可以到俱乐部里来试试,兴许能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呢。” “对啊,卢卡很欢迎其他人加入的。”另一个女人也凑过来插嘴道,她微笑着向其他人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华馨媛,很高兴认识你们。” 韩子坤也笑了一下,不过整张脸却像是在抽搐:“我们暂时还没有这种意向。” “不用理他,这家伙是个粗人,不怎么会说话。”另一个温柔的声音道,两个女人被声音吸引过去,现那是个妖冶的男人,正懒洋洋地依靠在舱壁上,男人及肩长被一根银色丝带松松垮垮地扎起,琥珀色透明的眼眸仿佛有着勾人心魄的能力。 这样看上去危险的男人,只要他愿意释放出自己全部的魅力,大概没有多少女人能顺利移开自己的目光。 尚蓉和华馨媛顿时呆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闵仲谙,尚蓉先回过神来,却有些紧张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闵仲谙依旧挂着不急不缓的笑,浑身破旧的衣服掩盖不住那种优雅的气质:“我是元都人士,之前在元都开了一家会所,回去大概要重新开业了罢。” “哦?”这回是卢卡·斯科塔的脑袋从驾驶舱里伸了出来,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闵仲谙,“你开的什么会所?哪天我也去那儿捧捧场。” 闵仲谙嘴角勾起的笑容愈浓烈,然而眼神却是冰冷无比,他一直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没有回答。 就在船舱一片安静的时候,一个沙哑腔调诡异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十三号会所,你没有听过吗?” 原本安静地呆在偃锋身后的江润抬起了脸,赤红色的眼眸仿佛已经燃起了汹汹的火焰,仿佛直要灼烧向天际,她面孔上分割的如丘壑般的疤痕因为表情而扭曲。 加布里埃莱瞪着这个女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华馨媛直接尖叫了起来,刚出声音便被尚蓉捂住了嘴,冷飕飕的感觉瞬间拂过了斯科塔一行人的心头,不仅是因为江润的脸,更是因为这些被他们所救的人的神情,那种带着疯狂的泯灭人性的感觉。 卢卡·斯科塔的三个保镖立即亮起了枪,指向着六个人,并将他们包围。 室内的气氛紧绷了起来,火药味仿佛一触即,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中,卢卡却是比他的助手先生先一步冷静下来,他走到了江润的身前询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真的是探险受困在那座岛上的吗?” “你想要什么答案?”江润淡笑着反问道,“不过有一点可以告诉你,我们确实需要一艘船能将我们带离那座岛屿。” “我想起来了!”尚蓉忽然出声道,她的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女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润,“原来就觉得你很眼熟……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你是那个被通缉的恐怖分子——江润!就是你!” 然而下一刻——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只一刹那间女人的脖子便已被江润捏碎,她软软的失去生命的身体也随之被丢弃在了一边。 江润转过身,微笑看向其他人,一字一句道:“那就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她做了手势,所有的不死者都露出了杀气腾腾的凶狠表情,他们受困多年,体内的凶性早已让他们渴望鲜血的洗礼,这群男人朝船员们扑去,一时间惨叫声和枪响不断,滚烫的血四处飞溅,屠杀让每个不死者都兴奋到了极点。 江润却没再动手,她面无表情地穿过着这篇血腥的场景,身子走到沙前坐了下来,她伸出手慢慢悠悠地拉开了行李,取出那张浮着阴森笑容地白瓷面具,缓缓地覆盖在了脸上。 所有的表情都被掩埋在了面具下面,从此她的面孔上只剩下了冷漠而虚假的笑容,江润血红的眼睛平静地望着面前杀戮的惨烈场景,就像是在用极度理性的思维观赏着一出事不关己的肥皂剧。 她那沙哑不堪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我回来了。” 我终会归来,诸神陨灭的世界。 我将以我全部的生命,与你共同燃烧。 ——直到你迎来彻底的新生。</P></DIV> <TR> 55番外一 阿尔尔卡基 俄利多洛夫阿尔卡基湾坐落在其东部海域,临近扎斐耐施平原,在那个地方寸草不生,茫茫的荒芜中没有一座城镇和乡村,可谓是千里不逢一人,不仅是因为这里终年寒冷的天气,更是一九七七年扎斐耐施平原上的一座大型核电站爆炸致使这篇土地的核辐射达到了恐怖的地步。 不明的植物和昆虫攀附在光秃秃尽是碎裂的土黄色岩石的地表,这些物种皆已变异,蝴蝶和秃鹫的翅膀萎缩,蚂蚁的身体变得比正常大了十倍。 辐射和污染几乎将阿尔卡基湾变成了危险无比的臭水沟,即使探测出海底可能会有石油,却也没有一家公司和私人工程队愿意前去冒险,政府不到最后关头更不会去管这里的资源。直到二零一七年,芮氏联合钢铁集团以天价租下阿尔卡基的开采权,期限是三十年,工人们大量往沿海迁移,入住芮氏基地,为了掘金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 二零二零年的时候,阿尔卡基湾采油平台正式竣工,浩大的开采工程才正式开始,抽油机和抽油泵夜以继日地工作,将石油从大6架的储油层中抽出。 然而芮氏的目的并非在此。 阿尔卡基湾工程的总负责人杜谦,身为芮潮生的亲信,他自然是第一时间收到了警告,这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下达了命令,要求在三天内清空一切有关钚矿的资料。 “杜先生,‘矿车’已经从海里升上来了。”助手说。 “全部?” “是的,除了那一辆出了故障的。”助手回答道,“都在仓库里头。” “带我去看看。”杜谦吩咐道。 “是。”助手点点头,走上前去,他们走入基地核心部分,这里是禁区,进入需要最高权限,而员工宿舍离此十分遥远,他们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人偷窥,“对了,弗拉基米尔石化公司的人又来联系我们想要谈合作的事了。” “谢尔盖·弗拉基米尔居然还想来分一杯羹,”杜谦嗤笑一声道,他摇了摇头,“回绝吧,以后再有电话也不用接了,直接让他等三十年。” “我知道了。”助手输入密码,经过虹膜扫描,合金门立即自动弹开,露出了昏暗而普通的内室,杜谦先走下去,助手也跟着他站到了黑色理石地面上。 地面忽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往下沉去,直到降到了地下深处的一处巨大洞穴,只开了一盏灯,光线不明,这里依旧黑的让人有些不适应。洞穴隧道四通达,海水通向这里,不多时,便听到水花的声音,一个轿车大小的机器浮出了水面。 那是个红黑相间的机器,上面用黑色的印记标了一个大大的“一”,浑身呈椭圆形,上方有透明材料制成,可让人享受到全局视野,这个古怪的机器只能容一人坐入,驾驶舱里有密密麻麻的操纵杆和旋钮,机器下方是可伸缩的工作手臂,地盘上有着螺旋桨和助推器。 正是在海底作业开采钚矿的矿车一号。 其余两辆也就位,停泊在这个洞穴里,矿车上的三位驾驶员打开透明舱门,他们穿着放射服,从矿车上跳了下来。 “诸位工作辛苦了。”杜谦走上前去,拍了拍三人的肩。 “不辛苦,水下作业也是一种乐趣。”中间一位大汉憨憨地笑了笑,又问道,“对了,怎么会要突然暂停这种采矿?是不是跟之前几位驾驶员生病有关?”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也满面好奇地问道:“他们到底生了什么病?现在已经好了吗?” 杜谦负手而立,表情意味深长:“他们并不是生病。” “那是什么?” “核辐射。” 砰砰砰! 枪响骤然响起,还未等那三人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事,他们便已倒地身亡,助手正站在他们身后,手上的枪并未放下,枪口余着青烟。 “可怜的家伙,最大的不幸就是拥有了这份工作。”杜谦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上的尸体,他抬起头,忽然现助手的枪还停在空中,眉头顿时高高耸起,“把枪放下去,我不喜欢有人用枪对着我。” 助手先生并没有动,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木讷的,然而话语中却有了一种嘲笑的意味:“对不起,杜先生,我不能再为你服务了。” 杜谦一时没回过神来:“什么叫不能再为我服务?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找到了更好的雇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随着洞穴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光线通透,照彻了每一个角落。 在西南角的一处隧道前还站着五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他们皆是白人男子,年纪从二十到五十不等,却都是英俊非凡,相貌出众,这群人就像是黑暗中的猎豹,危险却引人注目。 “什么?!”杜谦悚然转头,瞪着他的助手,眦目欲裂,“你竟敢让其他人进来!你竟敢背叛我!” “我只是想,这么美好的矿藏,应该有更适合的人来接管。”助手淡淡道,他放下了枪,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任何仇视和愧疚都没有,仿佛他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杜谦指着那群黑衣人咆哮道,“芮氏不会放过你们,而你们也绝对没有可能得到钚矿!” “芮氏尚无资格。”原先说话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急不缓,极度的优雅,仿佛生来就是贵族,“钚矿不应该由他们掌握。” 身形修长的男人渐渐走出了阴影,他穿着黑色的皮大衣,带着皮制的手套,显得脸更加苍白,他的下巴很尖,五官十分精致,海蓝色的眼珠子像是浮着一层冰霜,即使在笑也显得不近人情。 男人的头是几近银白的淡金色。他看起来十分年轻,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然而世故沧桑与遗世独立的矛盾之感却十分巧妙地在他身上融合起来。 他踩着被擦得亮的黑色皮靴,走到杜谦面前,男人手里把玩着一块黑色石块,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口中说得流利而标准的蜀国语:“我的名字叫法布里奇奥·孔蒂,这是你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杜谦脸上的愤怒被恐惧替代,他大喊了出来:“等一下,等一下!你们没有必要急着杀我……我,我能给你们结构图,我能给你们更多东西……” 然而那个面容阴柔俊美的男人却没有丝毫动容,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立即有一个黑衣人掏出了手枪,对准了杜谦的胸口。 惊恐之下,这个原本呼风唤雨的芮氏高层向着附近的隧道洞口拔足狂奔,却始终逃不过子弹的度。 在枪声的骤响和杜谦的惨叫下,孔蒂家族的教父眯起了眼睛,手指下意识地继续揉着那块黑褐色的石块,直到他将石块表面的氧化层剥去,露出了银白色的内核。 ——那时金属钚。</P></DIV> <TR> 混56番外二 混沌 苍蝇在散着腐臭味的小巷里乱飞,垃圾和臭水在地面横流,灰尘漫天飞扬,微风吹过的时候,街角的一家私人书店门前的风铃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然而书店的玻璃门早已紧闭,暂停营业的木牌有气无力地歪垂在门上。 即使是下午四点钟,大部分商店都已经关门,只有个别几个规模较大的市还在营业,市里却没有一个顾客,营业员百无聊赖地坐在凳子上消磨时光。 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更多的是巡逻的警察还有肩扛步枪的士兵,他们目光如炬,盯着每一个从面前走过的人,迫于生计提着篮子上街买菜的妇人都裹紧了外套,恨不得将自己的脸都包起来,空荡荡的公交车经过站台,站台也是空旷的,没有一个等车子的人,时不时有几辆如钢铁野兽般的军用装甲车经过马路。 街道上报纸乱飞,能清楚地看到头版上大大的标题—— 《失去救世主的黑暗时代已经来临,蜀国经济面可能全盘崩溃》 由于高层管理不当,加上整个蜀国内忧外困,芮氏钢铁联合集团面临着倒闭的危机,股票大跌,期货交易不当,即使身为芮氏总裁的芮泽敛也已经濒临破产,他被股东大会开除,国家银行收走了他的五处房产,只留了一栋别墅给他。 芮泽敛却依旧不敢回家,那里已经被记者包围,他终日窝在沪金酒店的套间里,由私人助理朱倩每日给他捎上一些罐头和米饭。 两个星期前他的捷豹红莲被路边的地痞流氓砸了,他根本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豪华跑车被暴徒们泼上汽油燃烧,所有人都挂着事不关己或者幸灾乐祸的表情,即使是路人也乐意看到这种贵族堕落的狗血戏码。 芮泽敛甚至变得开始抵触电视,生怕一打开电视就会看到新闻,看到镜头上自己强作欢笑的面容。罗吉安慰他,这只是暂时四处打压的结果,他最终还是会东山再起。坏消息一件接着一件传来,欧凯并没有死,他想法庭提出了诉讼,指控芮泽敛蓄意谋杀,这便是他被股东大会开除的导火线,这一爆炸性新闻引得了全国的关注,而芮氏的高层希望他们在目前的形势下能变得清白一些。 晚上八点时,芮泽敛洗完了澡,穿着浴袍坐在沙上,他拿起一瓶烈酒,直接对着嘴灌了下去,直希望能缓解最近的抑郁,双眼朦胧间,他却是看到了那未动的窗帘。 他明明记得自己把所有的窗子都关紧了,连窗帘都被他拉得密不透风——生怕自己的生活在被狗仔队锲而不舍地纠缠。 芮泽敛动作有些迟钝地走上前去,关上了窗子,重新拉起窗帘,他的手扶着窗沿,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溢出了反胃恶心的感觉,他的大脑一片混沌。 然而当他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却现原本空荡荡的沙上坐了一个人。 芮泽敛眯起眼睛,他有些看不清那个全身黑色的人是谁,直到走近了些,他才看到了那个血红色熠熠生辉的可怕的眼睛。 那人的脸被覆盖在了一张白瓷面具下面,加上面具嘴唇部位那诡异的微笑着的血红色弧度,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是……”芮泽敛呆滞的瞪着这个黑衣人,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不认得我了吗?”面具下传来一个嘶哑却有几分熟悉的女声,“我们几个月前才见过。” 芮泽敛的眼睛越睁越大,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你是伊润——” “没错。”江润站了起来,走到男人面前,她微微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是来兑现你的承诺,你以生命保证的芮氏清白。” 在这种恐怖的威压下,芮泽敛紧张得一下子清醒过来:“你要杀我?” “岂有死亡这么容易的事?”听她的声音,这个女人仿佛在笑,这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让整个空间都凝固住了,而她便与黑暗融为一体,“我要你付出的更多。” “付出什么?”男人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眼前的人显然已经同几个月之前徒有勇气与信念的年轻女孩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甚至怀疑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润的声音像是带上了魔鬼般的诱惑,仿佛夜风轻柔而恶毒:“我想要你的整个灵魂。”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套间里生了什么事。寂静成为了这座城市的全部,市民们团聚在公寓,守着电视上连篇的谎言,乞求明天会变得美好,乞求食物与金钱的富足。 几乎没有人能了解此时的世界生了怎样真实的事情,人们被恐惧蒙蔽了双眼,他们自我安慰着在忙碌的时光里得过且过,直到平衡和秩序被完全打破。 重生的火焰即将点燃,黑暗的时代已经降临。 这个伟大的钢铁城市,甚至是国家都将迎来风暴的洗礼。 ——To Be netued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本系列最大【反派】诞生~~~~~~~~~~~~~~~~~~~~~~~~~估计能看到这里的筒子三观都被我扭曲了= = 第一部全文完结了,接下来开始修稿,第二部暂命名为《不死编年史》,估计要好几个月后才能,到时候会在本文中通知 不死者的故事我酝酿了很长时间,写过好几种版本的开头都觉得不好然后废弃,所以说这篇也算是心血了T_T,我是个电影迷,偶像是克里斯托弗诺兰,所以写文会格外注重高节奏和画面感,以至于有时候不注意润色细节瑕疵会比较多,以后会慢慢改进 刚开文的时候很多人说不喜欢江润,希望苏沅是主角,但是如果注意到《法外之徒》上榜时后面坑爹的一句话简介就会现上面介绍的是【反派是怎样炼成的】,原本我所设定的主角是苏沅,在原先构想的文中甚至还有一部分与芮泽敛纠缠的情节,而江润只是个普通配角,但我在看完《黑暗骑士》后彻底改变了原先的设想,可能在我看来像哈维邓特那样一点点堕落会更加让人震撼,其实反派也会有反派的魅力,更多的时候正义和邪恶并不会十分分明 ps~~可能是我之前高干文看多了,很多时候就想写几个类似于高干男主的角色放进文中恶搞一下【汗】,李涵景就是这样的,这个最强酱油党第二部中还会坚强地冒出来客串一下,芮泽敛原本还是个正常点的男二,结果又被我扭曲了╮(╯▽╰)╭ 废话就到这里啦,祝大家看文愉快</P></DIV> <TR>